就算三道身影走下山丘,溶進夜色中之後,我仍舊緊盯著使用索敵技能而表示出來的橙色箭頭,以確定他們真的已經離開

犯罪者玩家,基本上是沒辦法進入有著防犯限制的街道與村莊

一踩進去裡面,就會被像鬼一樣強的大量NPC守衛襲擊,而擁有轉移門的各層主街區,全都沒例外的是在」圈內」受到保護的.那三人想移動去別層的話,只能用轉移結晶前往」圈外村」,或是使用高價的迴廊結晶,再不然就是從已經被攻略的迷宮區徒步過去

大概他們是用第一種方法吧,畢竟一次來回就要消耗掉六個轉移結晶,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不可輕忽的支出才對

一邊嚥下口水,看到三個箭頭都從視線範圍中消失時,我在無意識中長呼出了一口安心的氣

真是的,出現了超乎預想的麻煩傢伙,那三人竟然知道修密特—公會聖龍聯合的前衛隊長,在攻略組中也擁有最大級的HP與防禦力的男人在這個時點這個座標會出現的情報

不過這個情報的來源,應該馬上就能知道才對

我收回看往隱沒在黑暗中的荒野的視線,呼叫出系統視窗,對帶著十幾人往這裡趕來的克萊因發送」在街上等著就好」的訊息

接著拿出解毒藥水握在修密特的右手上,看著這名壯漢用顫抖的手喝下去後,我將視線移往坐在稍遠場所的另外兩人身上

而對著臉上失去血色的兩名死神打扮的玩家所搭話的聲音,裡頭參雜了些諷刺的感覺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能再次見面真是令我高興呀,優爾可小姐,還有….初次見面,凱因茲先生」

數小時前,應該在我的眼前變成多邊形碎片,飛散消滅的優爾可,視線往上移看著我幾秒後,露出了略帶苦笑的臉

「說真的,原本是打算在全部都結束後再好好的道歉….就算這麼說也不會相信我吧」

「相不相信這回事,就要看你請吃甚麼東西了,先說哦,可別請可疑的拉麵還是謎般的什錦燒之類的」

在呆愣住的優爾可旁邊,是一名脫掉黑色長袍,看起來有點木訥的男性---「圈內事件」最初的死者凱因茲,把頭往這邊低下

「初次見面---也不是呢,桐人先生,那個瞬間,眼神有對上一次呢」

用平靜的低沉聲音說出來的話,讓我總算回想起來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呢,你不是死了,而是在鎧甲破壞時,轉移前的那時候吧?」

「恩,沒錯,那個時候其實我就有預感了,」可能會被這個人看穿偽裝死亡的真相吧」」

「你這麼說就是太高估我了,整個被騙大了」

這次換我苦笑起來,稍微和緩下來的空氣,則因為撐起上半身,讓鎧甲發出聲響的修密特的仍帶著緊張感的聲音,而再度緊繃了起來

「….桐人,謝謝你幫助我…但是為什麼你會知道那三個人襲擊這裡的事情?」

我回看往死盯著我的巨漢的眼睛,稍微想了一下要怎麼說

「並不是知道,而是可能性的推測而已,如果一開始就曉得對手是PoH的話,可能就會害怕的逃走了」

不自覺用這種含糊不清的回答也是有原因的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大概會給這三人—特別是優爾可跟凱因茲,帶來巨大的衝擊吧

寫出全部的劇本,演出,連主演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其存在的製作人,就隱藏在這個事件的陰暗角落,我緩緩的吸一口氣,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開始敘說

「………..覺得奇怪,是在僅三十分鐘前….」

事件已經結束了,接著就交給優爾可,凱因茲和修密特吧

在第二十層主街區的某間能俯瞰酒館的宿屋的二樓,我對阿絲娜這麼說了,邊深深的坐進椅子裡

他們應該是不會互相殘殺才對,那麼這次的」圈內事件」劇目,就讓導火線」戒指事件」的當事者們去拉下簾幕是最好的

對我伴隨著確信的話,阿絲娜也說出」也是呢」邊點頭贊同著

在隨後來訪的靜寂中---我突然覺得胸口的某處.有著小小的棘刺感

有甚麼應該要考慮的事情

明明就知道存在著,但是卻不知道那是甚麼,這種焦躁感

而違和感到來的瞬間,是聽見阿絲娜安穩的聲音時

阿絲娜在這房間裡,一邊監視著酒館,一邊口中說出的某個內容就是這感覺的來源

這麼想的我在無意識間,」喂..」發出聲音搭話

「…甚麼事?」

看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稍微抬起視線的KoB副團長大人,我的思考有高達八成都在分析著違和感的來源,邊問出了超沒常識的問題

「阿絲娜,你有結過婚嗎?」

回答這問題的則是冷到骨子裡,充滿殺氣的視線與緊握的右拳和身體向前傾的攻擊預備動作

「我開玩笑的,取消,剛剛的不算!!」

在被抓到前我趕緊大叫,雙手與頭都用力的揮動,連忙補上其他話

「不是這樣的...你剛剛有講關於結婚的甚麼東西吧?」

「有講,那又怎樣了?」

被那雙眼緊盯著,又讓我全身顫抖了起來,但還是努力的動著嘴說

「那個…具, 具體來說是甚麼,像是羅曼蒂克或是塑膠之類的」
(譯註:發音類似)

「誰都沒說那種東西呀!」

最後是在防犯限制快發動的情況下,用力的踢了我的腳後,幸好阿絲娜還是補正了我的記憶

「我說的是romantic的同時也很pragmatic才對!先說哦,
pragmatic是指實用主義的意思!」

「實用的…SAO的結婚?」

「沒錯哦,因為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完全沒有遮掩的空間了吧,因為儲物空間共通化的關係」

「儲物…共通化…」

就是這個了

這番話就是刺在我胸口,那小小尖棘的來源

結婚的玩家,儲物空間會被完全的統合在一起,所持容量上限會以兩人的力量值合起來併算,帶來非常高的方便性的同時,也產生了捲走稀有道具潛逃的結婚詐欺危險

對於這個系統,我一直覺得有股很在意的感覺

被壓倒性的焦躁給翻弄著,我再問了一個問題

「那,那麼…離婚的時候,儲物空間會發生甚麼事情?」

「咦…?」

大概是被問到出乎意料的問題,阿絲娜眼睛大睜,稍微傾著頭,用剛剛想打我的拳頭支在下顎說

「那個嘛…記得應該是有幾個選項的,像是自動分配,或是交互選擇道具這類的…其他還有幾種,但我不太記得了…」

「想知道更清楚的詳情呢.,怎麼辦呢….對了阿絲娜,試試看跟我」

沒繼續說下去,真該說是英明的判斷還是說僥倖呢

比剛剛發出多好幾倍的殺氣,手放在名刀閃光上,」閃光」微笑著說出

「試試看和你,幹嘛呢?」

「………………………要不要和,和我…………一起寫詢問信件呢,問希茲克利夫」

---僅僅一分鐘就回覆的信件,上頭簡潔的寫著離婚時的道具分配法,真不愧是有活系統之名的男人呢

剛剛阿絲娜所說的,自動等價分配,交互選擇分配,再加上百分比的自動分配

也就是說,連分手費的可能都包含進去了,真是實用的系統呀

一邊聽著讀取信件的阿絲娜的聲音,我拚命的繼續思考著

這些選項,當然是在離婚時,雙方的同意下才能選擇的吧

反過來說,只要不同意分配的選項.那系統上的離婚就辦不到了

不過不可能全部的人都能理性的談這件事,如果已經是非離婚不可,但對方又不同意的話怎麼辦呢,這個世界可沒有仲裁所之類的地方呀

回答這個疑問的是希茲克利夫在回覆信件的最末尾寫的一段話

「…順帶一提,無條件的離婚,是將道具分配率調整為自己0%,對方100%的情況下才可能的,這樣的話,在離婚成立,儲物空間分離時,對方拿不動的道具會全部掉在腳邊,桐人君,如果你被單方面的要求離婚的話,那麼我推薦你躲去宿屋呢,信件就到這邊…說完了」

看完信件的阿絲娜,用微妙的表情將系統視窗給取消

一邊無意識的看著那張臉,我的口中不斷地重複唸著信件中的一個地方

自己0,對方100,自己0…對方100……

「阿………」

我感到原本只是刺在胸口的違和感,突然升級成了尖銳的疼痛

只是小小的棘刺,不斷的巨大化起來,焦躁到疑念,接著從確信到驚愕,再來更加地變成了恐懼

「阿…………阿阿阿…!!」

大叫著踢倒椅子,站起來的我抓住眼前阿絲娜的雙肩

嚇到一般的把身體縮起來的」閃光」,用比平常高的聲調問出

「等…怎,怎麼了呀…你該不會想在這種地方…」

連去仔細思考這番台詞的時間都沒有,我用呻吟一般的聲音硬是擠出

「自己100,對方0,能確實用這的離婚方法只有一個」

「…咦…?說,說甚麼呢………?」

緊緊抓住那細瘦的肩膀,把那精巧的小臉拉近我,輕聲地說道

「死別,結婚對手死亡的瞬間,儲物空間會回到原本的容量,收納不下的道具會全部掉到腳邊才對.也就是…也就是………」

20.

吞了下口水,從顫動著的喉嚨再繼續說出

「…也就是,公會”黃金蘋果”的會長-葛林瑟魯妲被某人殺害的瞬間,在她儲物空間中的戒指,並不是跑到犯人那裏…而是結婚對象的葛林姆洛克,或是掉在旁邊」

近在眼前的榛子色眼眸,輕輕的眨了1,2下

在那所浮現出的疑惑神色,突然變成了深深的戰慄

「戒指….沒有被奪走嗎…?」

幾近無聲發出的詢問,我也沒辦法馬上的回答

撐起上身,把背靠在窗邊小聲地回應

「不…並不是這樣,應該是說被奪走了,葛林姆洛克,把存在於自己的儲物空間的戒指給奪走了

他並不是虛幻的”圈內事件”的犯人,而是”戒指事件”的犯人才對」

從阿絲娜的左手掉下的細劍鞘,發出沉重的金屬聲響落在了地面上

「………覺得奇怪,是在僅僅三十分鐘前…凱因茲,優爾可,你們從哪裡拿到那兩把武器的?」

對於我的質問,優爾可跟同伴的雙目交會後,這麼回答

「…”偽裝成圈內PK”這個計畫,我們一定需要貫通屬性,特化成持續傷害的武器才行,而探訪過許多的武器職人,都沒有看到這類特殊的武器…雖然是這情況,但如果用訂製的,武器上也會留下刻銘,只要詢問做武器的人,就馬上可以知道訂購者,就是被害者的我們自己吧」

「所以我們在沒辦法之下,只好聯絡在工會解散後都沒見過的那個人…會長的丈夫-葛林姆洛克,對他說明我們的計畫,請他製作必要的貫通武器;雖然不知道他人在甚麼地方,但好友登錄還留著….」

從接續著繼續說明的凱因茲話中,總算出現這個名字了

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專心的聽著

「葛林姆洛克一開始,也是不太贊成,回覆過來的訊息,也只寫了希望能讓她好好的長眠

但是我們不放棄的繼續拜託他,終於替我們做了那兩把武器,送到的時間點剛好就在凱因茲的死亡日期的前三天」

從這番說詞,就可以知道果然優爾可跟凱因茲,兩人都以為葛林姆洛克是太太被殺害的被害人

我長吸了一口氣,從胸口硬是擠出會給兩人帶來強烈的衝擊與傷害的話語

「……非常可惜的,葛林姆洛克會反對你們的計畫,不是為了葛林瑟魯妲哦,”圈內PK”這種誇張的事件,會引來非常多的注目,這樣可能會被誰給發現事實的真相.因為結婚而產生的共通儲物空間,在不是離婚而是死別的情況下解除時…那裏面的道具會如何這類的」

「咦……?」

優爾可像是不知道意義般,略為傾著頭

這也是沒辦法的,在艾恩葛朗特,就算再怎麼要好,但走到結婚這一步的情侶實在很稀有

而離婚的人就更少了吧,再加上理由是其中一方的死亡這種情形

不只是我,連阿絲娜都認為戒指是在葛林瑟魯妲死亡的同時,轉移到了殺人者的手上

「聽好了…葛林瑟魯妲的儲物空間,同時也是葛林姆洛克的,就算葛林瑟魯妲被殺害,戒指也沒辦法被奪走的,因為在她死亡的瞬間,就會轉移到葛林姆洛克那邊去

接著葛林姆洛克一時著了魔把戒指給藏匿起來—這是不可能的,修密特…你確實拿到報酬了對吧?」

對於我的問題,盤坐在地面的壯漢呆然的點頭回應我

「葛林姆洛克一開始就知道修密特是擔任殺害葛林瑟魯妲的共犯,也就是說…」

「葛林姆洛克……?那傢伙就是寫下那張紙條的人……?」

跟我的聲音重疊,修密特發出難以成聲的呻吟

就像失了魂般的表情,也同時出現在優爾可跟凱因茲的臉上

數秒後,優爾可左右搖著她那頭波浪般的頭髮,而馬上就搖得更加激烈

「怎麼可能….這種事情,你騙人!那兩個人總是都在一起…葛林姆洛克先生總是一直待在她的後面…再加上..對了,那個人是真犯人的話,為什麼要協助我們的計畫!?只要不幫忙做武器的話,我們甚麼都辦不到,”戒指事件”也不可能再重見天日才對,不是這樣嗎?」

「你們有跟葛林姆洛克說明過全部的計畫吧?」

對於我唐突的問題,優爾可在緊抿嘴巴一下後,小小的點了頭

「……那麼,他應該知道計畫成功的話會發生甚麼事,也就是…被罪惡感所驅使的修密特,會來到葛林瑟魯妲的墓前懺悔,在這裡被優爾可跟凱因茲追問的最終幕,既然這樣,也可以好好的利用,讓”戒指事件”永遠的葬送在黑暗中,共犯者的修密特,以及想知道真相的優爾可跟凱因茲,把這三人……一起滅口就好了」

「……這樣呀…那…那剛剛那三人….」

略為看了下用空虛的表情小聲自言自語的修密特,我沉鬱的點點頭

「就是這樣樣子,”微笑棺桶”的三巨頭會突然現身,也是葛林姆洛克把情報給流出去的,在這種地方,出現DDA幹部等級的大獵物,加上又沒有同伴隨行……恐怕在委託殺害葛林瑟魯妲的時候,就有聯絡管道了吧」

「………………….怎麼會……」

全身無力的從膝蓋跪倒的優爾可,凱因茲用右手撐著她

但是他的臉,就算在月光下也能清楚的知道十分的蒼白

抓著凱因茲的肩膀,優爾可用蒼白的聲音細語道

「葛林姆洛克先生….想殺掉我們……?但是…為什麼…?而且最一開始…為什麼會想要戒指,想到不惜把結婚對象都給殺掉……………?」

「我也沒辦法連動機都推測出來,不過在”戒指事件”時,為了確保不在場證明,連公會據點都沒離開的他,這一次應該也不可能只是乖乖待著,畢竟這可是處分掉你們三人,一口氣葬送掉這兩次事件的機會呢,所以…….就直接問他本人詳情吧」

話說完的我,剛好耳中聽到從山丘的西側斜面傳來的兩道足音

---

21. (END)

首先進入眼裡的是,就算在夜色中仍舊鮮明的紅與白相間的騎士服

不用多說,就是”閃光”阿絲娜,右手握著澄澈通透,擁有著白銀之刃的細劍,是我在艾恩葛朗特中所知最纖細美麗的劍,同時也是能夠貫穿各種防禦,最為兇惡的武器

就像被它銳利的前端,以及持有者銳利的目光般跟隨著,一位男性朝這走了過來

非常修長的身材,穿著前開式的革製服裝,帶著帽緣寬大的帽子,在臉上陰暗的部分,反射著月光的是眼鏡吧,整體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鍛造系職人.反倒更像是香港電影出現的殺手氛圍

大概也有部分是我先入為主的印象吧

兩人游標的顏色,都是綠色的,為了阻止男人的逃跑,已經有著讓阿絲娜暫時成為黃人的覺悟的我---如果發生這種事,為了漂白回去,我當然會一起陪著解超級麻煩的任務順便兼任護衛,不過---不禁呼出一口安心的氣,但馬上收攝心神,從正面緊盯著登上山丘的男人

在銀框的圓眼鏡下的是看起來帶有柔和印象的臉,細長略帶下彎的眼睛看起來也很人畜無害,不過略顯稍小的瞳孔中,確實有能夠喚醒我警戒心的東西在

男人在離我約有三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首先看著修密特,接著是優爾可,凱因茲,最後稍微看了下長滿青苔的墓碑後,終於開口說話

「呦……好久不見了呢,各位」

優爾可在幾秒後,才對這平靜低沉的聲音回覆

「葛林姆洛克…先生,你…你真的……」

殺害葛林瑟魯妲,奪走戒指嗎

然後為了隱蔽這個事件,更設計要除去在場的三個人嗎

就算沒有說出口,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質問,這個男人---公會”黃金蘋果”副會長,鍛造職人葛林姆洛克並沒有馬上回答

看著在背後的阿絲娜收劍入鞘,移動到我的旁邊後,發出微笑的說了

「……只是誤會罷了,我只是覺得有責任要知道事情的結末,才會前往這個地方,會乖乖聽從那位可怕大姊的威脅,也只是想解開誤會而已」

-------哦哦,竟然還否定嗎,我瞪大了眼睛,確實沒有他把情報流往PoH的證據,但是戒指事件在系統上來說,應該是沒有任何藉口可以逃避才對

「你說謊!」

這時尖銳的反駁的是阿絲娜

「你剛剛不是還用隱蔽技能嗎,如果不是我用看破技能的話,根本就沒打算出來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我只是個普通的鍛造職人哦,正如你所見連武器都沒有,為什麼我要為不敢在那些黃人眼前出現而被指責呢?」

平穩的回答著,被皮手套包住的雙手無奈的張開

修密特,凱因茲,還有優爾可都無語地聽著葛林姆洛克的話,果然還是半信半疑嗎

以前的副會長,委託兇惡的紅人玩家來把自己(工會成員)給殺害,這種事連想都沒想過,而且也不願意相信吧

我用左手制止仍舊想說甚麼的阿絲娜,接著開口說

「初次見面,葛林姆洛克先生,我叫做桐人…只是個外人,但是---的確,你出現在這裡,跟”微笑桶棺”的襲擊,並沒有能夠證明這兩個關聯性的證據,就算問那些傢伙們,也不可能會作證吧」

實際上,如果讓實體化葛林姆洛克的好友名單,應該可以找到”微笑桶棺”的暗殺依賴窗口的綠色玩家,但很可惜的,我並不知道那傢伙的名字

不過修密特們的殺害未遂嫌疑先擺在一旁,”戒指事件”應該沒有藉口能夠用了,這麼確信的我,繼續說道

「不過去年秋天,成為公會”黃金蘋果”的解散原因的”戒指事件”…這一定就和你有關,不,主導才對,因為不管是誰殺了葛林瑟魯妲,戒指一定會留在與她共有儲物空間的你手上,你隱蔽這件事實,偷偷的把戒指給賣掉,把其中一半交給修密特,這是除了犯人外絕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你會扯上這次”圈內事件”的動機就只有一個……堵住關係者的嘴,將過去葬送於黑暗中,沒錯吧?」

我閉上嘴後,在荒野的丘上降臨了濃厚的沉默,不斷傾注的青色月光,在葛林姆洛克的臉上刻下了明顯的陰影,過不久,他的嘴唇歪曲成奇妙的形狀,用溫度略微下降的聲音說道

「原來如此,真是有趣的推理呢,偵探先生………………不過很可惜的,這推論有個漏洞」

「甚麼?」

看了一眼反射性回問的我,葛林姆洛克用戴著黑手套的右手將帽沿給拿了下來

「的確當時我和葛林瑟魯妲的儲物空間是共通的,所以當她被殺的時候,儲物空間的全部道具應該都會留在我的手上….這個推論是沒錯,不過」

從圓眼鏡的深處,反射出月光的銳利視線朝我投來,修長身材的鍛造職人用沒甚麼起伏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那個戒指沒有被收進儲物空間的話?也就是說,實體化出來.裝備於葛林瑟魯妲的手指上的話……?」

「阿………………」

阿絲娜發出了一點聲音

被意想不到的問題給問到的我也是一樣,的確這種情況,我太大意了,都沒考慮到

將實體化的道具給裝備起來的玩家,被其他玩家給殺害時,就會無條件的掉落出來

如果葛林瑟魯妲裝備上那個戒指的話,那就不會轉送到葛林姆洛克的儲物空間，而是會落入殺人者的手了

是查覺到形勢的逆轉了嗎,葛林姆洛克的嘴角稍微往上彎了起來

「……葛林瑟魯妲是速度型的劍士,想在賣掉戒指前,體驗一下那種超高敏捷補正的感覺也沒甚麼好奇怪的吧?聽好了,在她被殺的時候,的確全部的東西都轉移到我這邊來,可是那裏面並沒有戒指的存在,就是這樣了,偵探先生」

我在無意識中緊緊的咬住牙齒,想尋找能夠反駁葛林姆洛克主張的說法,不過要能夠證明葛林瑟魯妲的手指上有沒有裝備的這件事,大概只有實際殺害她的犯人---恐怕是微笑桶棺的誰而已

對著不發一語的我,葛林姆洛克輕輕地舉起帽子,看往其餘的四人後,殷勤的施一禮後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雖然沒找到誰是殺害葛林瑟魯妲的首謀者很可惜,但就算只有修密特的懺悔,也能讓她的魂魄安息吧」

再度深深地戴上帽子,俐落的轉身的鍛造職人的背後----

優爾可,用平靜中帶著猛烈地甚麼一樣的聲音,向他投去

「請等一下….不,請站住,葛林姆洛克」

停下來的男人,把臉往這邊轉了過來,在眼鏡下的那雙看似柔和的眼,浮現出一些厭煩的神色

「
還有甚麼事情嗎?如果是沒有任何根據的非理性指控就算了吧,對我來說這裡是個神聖的地方」

優爾可向著傲然說出這句話的葛林姆洛克踏出一步

她想做什麼呢,一瞬間將視線移往她舉到胸前的潔白雙手上

再次正面相對的深藍眼瞳中,浮現出目前為止都沒看過的強韌光芒

「葛林姆洛克,你剛剛是這麼說的吧—會長裝備上戒指,所以沒有被轉移,而是被殺人者給奪走,不過呢……這是不可能的」

「……哦?你有甚麼根據?」

向著緩慢的轉身過來的葛林姆洛克,優爾可用更加嚴厲的聲音說

「剛打出那個戒指的時候,公會全員一起討論要怎麼處理的事情還記得吧?我,凱因茲,還有修密特都認為要增強公會的戰力,而反對賣掉,那時候凱因茲雖然很想自己拿來用,但還是說出要先讓給會長---“黃金蘋果”最強的劍士就是會長,所以給她用是最好的」

在優爾可的旁邊,凱因茲臉上露出了有些狼狽的神情,但優爾可毫不在意.繼續的說下去

「對於這番話,會長是怎麼回答的,我到現在仍舊可以想起每一個字句,那個人,笑著這麼說了

------“SAO裡,戒指類道具一手只能裝備一個,右手的是工會會長的印記,而…左手的結婚戒指是不會把它取下來的,所以我沒辦法使用”,聽清楚了嗎?對那個人而言,解除掉這兩樣東西,而去嘗試稀有戒指的能力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的!」

銳利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包含我,全部的人都驚訝的吸了口氣

的確能夠裝備的戒指空位,左右手只各有一個,但是------

太薄弱了

就像跟著我心中的話覆誦般,葛林姆洛克小聲的說

「我還以為你要說甚麼,”絕對不可能”?這麼說的話,不如先這樣講吧?---跟葛林瑟魯妲結婚的我,是不可能殺害她的,你所說的事情,只是沒有根據的指控」

「不」

優爾可用近似自言自語的方式回答,我睜大眼睛,看著嬌小的女性玩家緩緩的搖了搖頭

「不,不對,我有這麼判斷的根據……將會長殺害的下手人,把起來沒價值的道具就直接放置在犯案現場,幸好後來發現的玩家,知道會長的名字,將遺物給送到公會據點來,所以我們在這裡…決定把這個墓碑當作墳墓的時候,把她使用的劍放在下面,讓它的耐久度減少而自然的消滅,不過呢…不過不只這樣,雖然沒有跟大家講,…但我在這裡有埋下另一個遺物」

剛說完,優爾可就轉身過去,跪在小小的墓碑旁邊,用空手開始挖起了土

在全員呆然的注視下,不久後站起身來的優爾可,把放著東西的右手伸了出來

儘管是從地面剛挖出來的東西,但在月光照射下,仍舊閃爍出銀色光芒的小箱子

「阿…”永久保存飾品”」

就如同阿絲娜小聲的驚呼一樣,優爾可拿出來的是大師級工藝匠才能做出的”耐久值無限”的保存箱,最大尺寸也僅約十五公分四方,雖沒辦法放下大型的道具,但只是項鍊類的話,倒是能放下幾個,只要裝進去這裡面的道具,就算放置在荒野中,耐久值也絕對不會減少,消失

優爾可接著伸出左手,將銀色小箱的蓋子拿起來,鎮座於白絹上的是兩個閃耀出光輝的戒指

優爾可先拿出其中一個---銀製,較大的戒指

「這是會長一直裝備於右手中指,”黃金蘋果”的印記,一樣的東西我仍舊還留著,比較一下就可以馬上知道了」

放回去後,接著拿出另一個---使用黃金,較細小的戒指

「然後這是---這是她隨時都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和你的結婚戒指哦,葛林姆洛克!內側也清楚的刻著你的名字!...這兩個戒指在這個地方---就是會長被傳送出圈外,被殺害的瞬間仍舊戴著它們,不可動搖的證據哦!不對嗎!?不對的話,你就反駁我呀!!」

說到最後,已經是淚流滿臉的大叫了

優爾可任憑大顆的淚珠低落,手上拿著閃爍著金色的戒指,伸到葛林姆洛克的眼前

這時候,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說話,凱因茲,修密特,還有阿絲娜跟我,只是睜大眼,屏息看著對峙的兩人

瘦高的鍛造職人,嘴角像是發出嘲諷般的扭曲著,有十秒以上凍結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久後,嘴唇的邊角開始微微的抖動,緊抿了起來----

「這個戒指…確實是葬禮那天,你問我的吧,優爾可,」你想帶走葛林瑟魯妲的結婚戒指嗎?」

然後我說,」跟劍一樣,讓它自然消逝吧」,如果那時候…說出我想帶走的話……」

深深低下頭去,把臉深埋在帽沿裡的葛林姆洛克,脫力般跪倒在地上

優爾可將金戒指給放回箱子中,闔上蓋子,再緊緊的抱住後,向著天空,用濕透又悲傷的臉,以及失去神采的聲音說

「………為什麼…到底是為了甚麼,葛林姆洛克,你有這麼需要錢,甚至把會長…你的妻子都給殺掉嗎?
」

「………錢?你說錢?
」

用雙腳跪著的姿勢,葛林姆洛克用沙啞的聲音,笑了起來

揮動左手,叫出了系統視窗,短暫的操作後,實體化出來的是有點大的皮袋

葛林姆洛克拿起來後,就隨便的丟到地上,在沉重的聲音裡,伴隨著一點澄澈的金屬音

聽到這些聲音,我推測袋子中應該是非常龐大的金幣

「這些是賣掉那個戒指的一半金額,連一枚金幣都沒少」

「咦………?
」

葛林姆洛克先是看著擺出困惑表情的優爾可,接著再往我們這邊看過來,用乾啞的聲音說

「不是為了錢,我…我呀,是不得不把她給殺了,在她還仍舊是我的妻子的時候」

圓眼鏡在這一瞬間看向生苔的墓碑,接著又移開視線,繼續進行著獨白

「葛林瑟魯妲,葛林姆洛克,開頭的葛林兩字並不是偶然,我和她在SAO前玩過的網路遊戲,都是用同樣的名字,而如果系統上允許的話,也都一定是夫妻,因為…因為她在現實中也是我的妻子」

我打從心底感到震驚,稍微張大了嘴,阿絲娜也急促的吸了一口氣,優爾可們的臉上也出現驚訝的神色

「對我而言,她是完全找不出缺點的理想妻子,甚至夫唱婦隨這句成語就像是為了她而存在的一樣,非常可愛,又很乖巧,我們連一次都沒吵過架,只是……當我們一起被困在這個世界後……她就變了……」

葛林姆洛克左右搖動著被帽子隱藏起來的臉,低沉的呼出一口氣

「被強迫的進入這個死亡遊戲,害怕,發抖的只有我而已,到底她身上哪邊藏有那種才能呢…

不管是戰鬥能力還是狀況判斷力,葛林瑟魯妲…優子都大幅的超越我,還不只是這樣,在不久後,她還壓下我反對的聲音,組成一個工會,招募會員,開始自我鍛鍊,她…跟在現實世界中比起來,還更加的充滿生命力…十分充實的樣子……在旁邊看到這樣子,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所愛的優子已經消失了,就算有將遊戲破關,回到現實世界的那天,但沉靜又乖巧的優子已經不存在了,她有跟我說過哦,如果回到現實,想再去工作試試看,有機會的話還想自己創業;我害怕的事情,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呢,如果回到那邊的世界…如果她跟我提出離婚的話……這種屈辱,我一定沒辦法忍受,那麼…那麼就只好在我還是她的丈夫的時候,加上身處於可以合法殺人的這個世界裡…想把優子封鎖在永恆的記憶中,這麼希望的我…沒有人能責備我吧…?」

漫長,而又可怕的獨白結束後,沒有人說出任何一句話

而我突然的聽到了,自己的喉嚨中發出的沙啞呻吟聲

「屈辱……屈辱?因為妻子不聽從自己…就為了這種理由就殺人?盼望著能從SAO中解放出來,而鍛鍊同伴…總有一天會成為攻略組一員的人,你竟然…就為了這種理由…………」

我用左腕用力的抓住差點就要拔劍,顫抖著的右手

稍微抬起臉,只看的到眼鏡邊緣的葛林姆洛克,對我細語道

「」這種理由」?才不是,這可是充分過了頭的理由,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偵探先生,當你得到愛情,卻又快要失去的時候」

「大錯特錯了,不對的是你,葛林姆洛克」

反駁的並不是我,而是阿絲娜

在澄澈的美貌上,浮現出我也不清楚的表情,細劍士平靜的敘說

「你對葛林瑟魯妲抱持的並不是愛情,只是佔有慾而已,如果你還愛著她,那你就把左手的手套給脫下來吧,葛林瑟魯妲直到被殺前都沒有拔下來的戒指,你已經丟掉了對吧」

葛林姆洛克的肩膀小小的震動起來,就像剛剛的我一樣,右手緊緊抓著左手

只不過,接著手就沒有繼續動作,鍛造師保持沉默,並沒有將皮手套脫下來

打破再度降臨的沉默的,是直到目前為止都沒說話的修密特

「……桐人,這個男的處置,可以交給我們嗎?當然,不會動用私刑,但一定會讓他贖罪的」

這個冷靜的聲音,已經沒有數十分鐘前的那種害怕到極點的感覺了

抬頭看著站起來的壯漢,我輕輕點了頭

「知道了,就交給你了」

修密特無言的點點頭,抓住葛林姆洛克的右手把他拉起來,在確認低垂著頭的鍛造師逃不掉後,」謝謝你們了」迅速地說完就離開山丘了

而再次把銀色小箱埋回去的優爾可跟凱因茲,也跟在後面,打算離開前走到我們的旁邊,深深的行了一禮,用眼神交會後,優爾可開口說

「阿絲娜小姐,桐人先生,真的非常抱歉…都不知要怎麼跟你們道謝了,如果你們不在的話,我們應該早就被殺了吧……葛林姆洛克的罪行也沒辦法被揭露」

「不…最後幸好妳想起來那兩個戒指的事情,真是非常漂亮的立論呀,如果回到現實的話,可以去檢察官或是律師哦」

聽到這,優爾可抿嘴一笑,聳聳肩說

「不…雖然你們可能不會相信,但那時候,我好像有聽到會長的聲音,」想起戒指的事情吧」」

「…這樣呀…」

再一次的深深低下頭後,我和阿絲娜就在原地目送跟在修密特後面,走下山丘的兩人

不久後四個游標消失在往主街區的方向,荒野的小丘上,只剩下青色的月光和安穩的晚風

「……那個,桐人」

突然阿絲娜小聲的說

「如果你…假如和誰結婚的話,發現對方不為人知的一面時,你會怎麼想?」

「咦」

想都沒想到的問題,讓我不禁呆在那邊,畢竟,我也才活了十五年半,這種人生的微妙問題還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拚命的思考後,終於說出口的內容,則是有些欠深思的回答

「真好運呀,大概會這麼想吧」

「咦?」

「因…因為結婚的話,就表示光是目前看到的部分就很喜歡了吧?所以之後再發現新的一面,也同樣很喜歡的話…不就是兩..兩倍賺到了嗎」

雖然感覺是無知到極點的說法,但阿絲娜只是稍微皺一下眉後,歪著頭,哼一聲,又發出了微笑

「恩哼,好怪哦」

「很…怪……………」

「也沒關係啦,比起這種事……發生太多事情,肚子都餓了呢,去吃點甚麼吧」

「也,也是呢,那…阿爾蓋特名產,看起來是御好燒但卻沒有醬汁味道的…………」

「駁回」

被乾脆的否決掉後,阿絲娜突然抓住黯然往前走的我的肩膀

出現在被嚇一跳的我眼前的是---

自從跟」圈內事件」扯上關係後,已經看過好幾次的不可解光景迸入我的視野中

艾恩葛朗特中,各種感覺都是可以用程式代碼表示的數位資料,所以不可能有靈異現象的存在

所以,我現在看到的東西是伺服器的BUG嗎,不然就是腦子所產生的幻覺吧

在不遠之處,山丘的北側,盤根錯節的古樹下,孤獨立著的生苔墓碑旁邊

有著一位身上散發淡淡的金光,半透明的女性玩家身影

纖細的身上,只穿著最低限度的金屬鎧甲,腰部繫著細長的長劍,背後背著盾牌,留著短髮,在那帶著閑靜感的美麗臉龐上,眼瞳中綻放出我所知道的多名玩家共有的強烈光芒

也就是隱藏著用自己的劍,來結束這個死亡遊戲的意志,攻略者的眼瞳

帶著安穩微笑的女性玩家,不發一語的看著我和阿絲娜,但不久後像是拿出甚麼一般,右手往我們這個方向伸了過來,我和阿絲娜同時也伸出右手,在掌中傳來微熱的感覺的同時,便緊緊地握起來,我們張開嘴,小聲的說

「阿阿,你的意志…我們確實的繼承下去了,總有一天一定會全破這個遊戲,把大家都解放出去給你看」

「恩恩,一定會辦到的,所以……請看護著我們吧,葛林瑟魯妲小姐」

阿絲娜的細語,乘著夜風傳達到女性劍士那裡,在半透明的臉,大大的微笑後---

下個瞬間,那裡就誰都不在了

我們放下手,當場呆站在原地一段時間,沒多久,阿絲娜就緊緊抓住我的右手,微笑著說

「回去吧,明天開始,又得要努力了呢」

「……也是呢,想在這禮拜把這層給突破呢」

接著我們轉過去身,開始往主街區的方向走去

(SwordArtOnline 外傳-「圈內事件」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