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搞定了自然就是IV……世界树之街算是系列中纠结度最低的一章,而且最重要的……IV上正文部分只有220多页……算上后面设定部分也只有260页而已……和前面三本400页的比起来实在太少了……太少了啊!!
和III后记中预告的一样,这一次是天使与恶魔与人形使的故事~鍊和菲娅会登场哦~另外第二卷登场过的龙使者和空贼也会同台演出~各位敬请期待~
《断罪的EXCEED3》同时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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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801:序章开坑~这本比较短,大概可以比较快的搞定~
110908:第一章更新,万众期待的芳美+黑兹登场啦~
110917:第二章更新,这次是战斗剧情~老实说这一本的正文部分已经完成一半了啦~断罪③那边搁浅中~
111003:第三章更新,老实说……想要在国庆假期双坑齐埋果然还是有点儿不切实际呢,于是乎这边的设定部分估计就会被抛弃了呢~挑战目标一下就变成150P了~
111005:第四章+年表更新,这个状态就算说是完坑了也并不过分。因为剩下的是与正文没什么直接关联的用语解说和人物介绍,而且字数无谓地有很多!所以⑥子我决定放到之后再解决,先转战断罪③~
111009:更新设定资料,彻底完坑并发布下载~终于全部完成了啊……⑥子我由于假期燃烧过度而陷入再起不能了呢……断罪③的完坑计划要给加速⑨让道所以推迟……WB4下和断罪④就等断罪③完成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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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撃文庫:ウィザーズ・ブレイン Ⅳ 世界樹の街〈上〉
原著:三枝零一 插图:純珪一
翻译:Leous http://blog.sina.com.cn/leous9895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以下翻译仅供日语爱好者及轻小说爱好者交流讨论用,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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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zard’s Brain IV 世界树之街<上>
著:三枝零一 绘:纯珪一
因《MotherSystem》的暴走导致CITY·神户毁灭后七个月。便利屋的《魔法士》鍊和菲娅在调查瑞士一所古旧地下实验设施的时候遇到了一名少年。
少年的名字叫爱德。是《魔法士》创造者的其中一人,艾丽莎贝特·扎因生涯最后制作出来的最高杰作的《人形使》……。从CITY·伦敦逃走的爱德为了躲避追捕者而潜藏在设施中。接着在他们三人面前出现的追捕者是驾驶云上航行舰《HunterPigeon》的黑兹与芳美……
在迈向灭亡的近未来舞台之上,描绘操纵物理法则的《魔法士》们战斗的人气系列第三弹!
目录
第零章 人偶之家 ~Only three words~
第一章 天使与恶魔与人形使 ~Under the underground~
第二章 有翼之物 ~Storm World~
第三章 拥抱天空的巨树 ~Seed of Wish~
第四章 巷中雨下 ~”Wheel of fortune” go rounds~
年表
设定资料
下卷
第五章 看不见的心,看不见的翼 ~Will you likeme?~
第六章 做梦的人偶 ~Which way to go~第七章 嘎吱作响的人偶 ~If I were truly agood boy~
第八章 天空之梦 ~Dreamland~第九章 假如那片乌云散去 ~How far to theblue sky?~
终 章 在那天空下 ~Branch road~刻在你生命上的,唯一的一个小小力量。
那是所有生者都被赋予的,微不足道的小小祈愿。
你,现在,就在这里
仅仅是这样而已的,奇迹
第零章 人偶之家 ~Only three words~
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瞬间,少年被教会了三个单词。
仅仅三个单词,就成为了少年的全部世界。
一个是“是”,另一个是“不是”。还有最后一个是“艾丽莎”。
除此之外的词汇,对少年来说都不是必要的。
少年最初学会的词是“艾丽莎”。
对着在人工羊水中第一次睁开眼睛的少年,女性教会他这个词。
那是一位身穿略有脏污白衣的金发女性。
——那是我的名字,你主人的名字。
额头抵在圆筒玻璃状的培养槽上如此声明之后,女人将手伸向一旁的操作桌。包围少年身体的温暖羊水被排出,玻璃子宫被去除。少年以初生之姿被放到冰冷的地板上,试着生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脚站立,但是失败了。
就这样倒在被羊水打湿的地板上,笨拙地撑起上身抬头看着“艾丽莎”。
——站起来,让我告诉你你的任务。
用平静的眼神俯视着少年,艾丽莎用缺乏抑扬的声音命令到。
这是少年最初的记忆。
在艾丽莎周围帮助打理和协助研究——这就是少年被赋予的使命。每天早晨在被决定好的时间醒来,按照决定好的菜单准备两人份的食物。早饭的菜单是和石头一样又小又硬的面包,没有配料的煎蛋饼还有干燥蔬菜。用餐结束完成收拾之后,接下来就是扫除的时间。艾丽莎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厨房书斋实验室。将太阳能发电设施的地下设施改造而成的“家”巨大得有些没有意义,对于按照普通人标准只有五岁程度身体的少年来说,光是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都是一件难事。
涂装剥落并长出霉斑的钢制螺旋楼梯。
不知从哪漏出的防冻液聚成水洼的昏暗走廊。
无论怎样打扫都立刻重新被蜘蛛网包裹的天花板上的灯。
少年使用“魔法”,将这些全部彻底清除。
扫除结束用过午饭之后,等待着的是对艾丽莎研究的协助。艾丽莎是科学家,还是医生,一直都在研究少年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课题。少年遵照命令站在艾丽莎的椅子背后,将艾丽莎写完之后随意乱放的记事收拾整齐,按照艾丽莎的要求计算算式,为艾丽莎泡咖啡。研究结束后就又到了家务时间。所有的工作都在被决定好的时间完成,接着又在被决定好的时间入睡。
宛如机械一般精确,单调,毫无差错的行动。
并不觉得无聊。
这种事情连思考都没思考过。
“无聊”这个词,少年并不知道。
少年没有名字。
艾丽莎没有赋予少年名字,少年也没有对此感到不便。对于少年来说这个世界就只有“自己”和“艾丽莎”两个人而已,只要记住“艾丽莎”的名字就足够了。
过着只是听着艾丽莎所说,遵照艾丽莎命令的日子。艾丽莎绝对不会说出少年无法理解的命令,因此也没有提出质问的必要。即使时不时地,真的是心血来潮地情况下艾丽莎会对少年发问,也全都是可以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的简单疑问。
任何不安,任何疑问,任何喜悦与悲伤都没有,仅仅是徒然流逝的时光。
因此对于少年来说,“自己”或是“我”这种提出自我主张的事情也是没有必要的。
就连表示自身的词汇,对于少年来说都是没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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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莎第一次倒下是在少年诞生后两年不久的一个八月的寒冷日子。
那一天,和以往一样结束上午的家务之后来到艾丽莎书斋的少年看到的是主人扑倒在桌子一旁的身影。
没打开照明的房间一片黑暗,在从走廊照射进来的光亮的映照下,艾丽莎的身影看上去就像人造的人偶一样。终端显示器上显示的文章在一半的地方突然中断,意义不明的文字列继续了数行之后戛然停止。本应堆放在桌子上的碟片和纸张散落在房间各处,铺在地板上的水色地毯上有一滩从艾丽莎嘴里流出来的黑红色血迹。
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走近艾丽莎身边像往常一样等待命令。但是过了五分钟,过了十分钟,艾丽莎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少年生来第一次产生了迷茫。几次伸出手,又几次把手收回,终于下定决心触碰艾丽莎身体的时候,艾丽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缓缓坐起身用手捂住嘴激烈的咳嗽着,同时对呆立在原地的少年下达把自己搬到床上的命令。
这就是开始。
那一天起,艾丽莎时不时地会出现发热症状,而且还会吐血倒下。
艾丽莎因为身体状况恶化而倒下的时候,对她进行看护自然就成了少年的任务。
每天早上,在被决定好的时间醒来,按照被决定好的任务对艾丽莎的状态进行检查。为艾丽莎制作病人餐,为艾丽莎调和抗生素,帮她擦净满是汗水的身体,帮她替换冰袋。直到艾丽莎身体状况恢复为止片刻不离开她身边,晚上就在艾丽莎睡着的床边放一张椅子,坐在上面裹着毛毯睡觉。
遵照艾丽莎的命令处理家务,遵照艾丽莎的命令进行看护,对于少年来说是和之前没有任何改变的日子。
但是,这样的时光确实给少年造成了一点一滴的影响。
晚上忽然醒来,在黑暗之中观察艾丽莎睡脸的时候。
用汤匙喂艾丽莎喝汤的过程中,无意间握住汤匙的手指碰触她脸颊的时候。
这些时候,少年感觉到有种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的某样东西在胸口萌生。
似乎是温暖的,似乎是冰冷的,似乎是痒痒的,似乎是刺痛的,迄今为止少年从未感受到过的不可思议感觉……
为了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有时会轻轻握住睡在床上的艾丽莎的手。
握住因发热而满是汗水的,满是沧桑的,比少年的手要大许多的艾丽莎的手。
……胸口中萌生出来的那股不可思议感觉的真相,最终还是没弄明白。
只不过,那天晚上心脏的股东要比平时稍稍快了一点,没有办法顺利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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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数字变到二一九五年的几个月后。
那一天,少年和平常一样在被决定好的时间醒来,按照被决定好的步骤完成早上的整理,为数天前开始就陷入昏睡的艾丽莎做好病人餐之后敲了敲艾丽莎卧室的房门。
难得的是艾丽莎已经醒来了。
紧紧注视着少年的脸,命令他将自己带去“展望室”。
少年回答了一声“是”,便将艾丽莎的身体移到了轮椅上。
展望室是二人家中处在最靠近地表位置的房间,是将原本的地面监视所改装而成的东西。圆形的房间被透明圆顶覆盖,外部的样子可以一览无余。
艾丽莎下达将自己运到房间中央椅子上的命令之后,少年忠诚地加以实行。
身体靠在座椅上仰望天花板,艾丽莎命令少年操作隔墙。少年按照命令操作触控板,打开了令“展望室”从外界隐藏起来的隔墙。房间内的照明自动被关闭,狂舞的暴风雪如大浪般覆盖了视野的全部。
艾丽莎轻轻叹了一口气,招呼少年过来命令他泡咖啡。
接着又下达了“如果我睡着了就把我叫醒”的命令。
——过了五分钟左右,单手拿着咖啡杯的少年回来的时候,艾丽莎正坐在椅子上轻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少年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轻声呼唤自己的主人。
……艾丽莎。
没有回应。
少年思考了一下,这一次用大了一点的声音再次呼唤。
……艾丽莎。
这一次依然没有回应。
艾丽莎依然闭着眼,果然还在睡着的样子。
少年轻轻伸出手,微微摇晃了一下艾丽莎的肩膀。即使如此艾丽莎还是没有醒来。少年用更大的力量又摇晃了一次。
艾丽莎的右臂滑落下来并无力地晃动着。
即使如此,艾丽莎依然没有醒来。
到了这个时候少年才意识到。
艾丽莎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件事,少年这才刚刚认识到。
……艾丽莎……?
少年呢喃着。一边呢喃着一边激烈地摇晃艾丽莎的肩膀。无数次呼唤她的名字,无数次晃动她的肩膀。“如果我睡着了就把我叫醒”这一道主人的最后命令,少年拼命地想要将其完成。
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天过去,夜晚过去,早晨到来——
终于,停下了对艾丽莎的呼唤。
少年只是呆呆地注视主人再也不动的睡脸。
……不对……
这个词从少年口中流出。
胸中冒出某种东西贯穿了少年的心脏。变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胸口那股令自己痛苦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少年并不清楚。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无数次,无数次在心中重复。
除此之外的词汇一概不知道。
少年仿佛吐血似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作出回应。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少年下达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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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生来第一次走投无路。
只能在主人再也不动的亡骸前呆呆伫立。
干渴的喉咙中一股鲜血的味道扩散,变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疲劳至极的身体既不觉得寒冷也不觉得饥饿,只有那个仿佛就要破碎的心脏发出的跳动就是一切。胸口中冒出的“某种东西”在身体的血管里流淌,让血液逆流起来。少年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触碰艾丽莎的脸颊,那股冰冷让身体竦缩了一下。逃避似的别开视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对面,
天空,就在那里。
如此肆虐的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平静了下来,世界被一片寂静的黑暗包围。白色的细小颗粒飞舞降落在透明圆顶上,接着便立刻融化消失。铅色的天盖在视野的远方延伸,并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翻涌着。
那是少年生来第一次看到的,真正的天空。
就连呼吸都已经忘记,只是呆然地看着这幅光景。身体中累积又累积的疲劳一口气压了过来,少年的膝盖一下子就失去力量。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随即又支持不住地瘫倒在地面,即使如此依然无法转开视线。
艾丽莎最后所眺望的,遥远的天空。
少年一直呆呆眺望着那片天空。
孤零零地,抬头眺望着。
第一章 天使与恶魔与人形使 ~Under theunderground~
摸索着跳进去的门对面没有地板。
糟了,这样想着的瞬间早已来不及了。
身体失去平衡,头脚掉转,接下来的就只是大头朝下笔直向黑暗之中坠落而已。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来着。
用一千分之一秒考虑过之后,总而言之先只作出了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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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低鸣刺激着鼓膜,大气之墙猛烈冲击着后背。短短数秒之前自己所处的小门已经在遥远的视野彼方了。失去了地板支撑的身体就维持着双手伸出去这种半吊子姿势,在重力牵引下无情地加速。
圆筒形的广阔空间,目测直径至少有五十米,至于到底有多深,仰面朝上的自己就连目测都无法做到。墙面上毫无缝隙地刻着纹样,等间隔埋设的灯发出小小的光亮,到处突出来的装有小口径荷电粒子炮的自动枪座——这一切所有都对可怜的坠落着无动于衷,就这样消失在黑暗的对面。
“——这个!”
(运动系数制御Demon“拉格朗日”启动。知觉倍率、运动倍率设定为五倍)
改变I-Brain的运行状态。在视线边缘双重覆盖的半透明“窗口”显示出来,程序的展开过程被排列成数千行又最终消失。在体内其作用的物理法则被改变,运动速度和知觉速度加速到了五倍。
体感时间被延长,因此产生了落下速度降低的错觉。
维持不稳定的姿势从腰际拔出匕首,朝着从身旁划过的灯一个动作刺了过去。
肩膀传来似乎要碎裂了似的冲击。
通过论理回路施加了强化的匕首刀身深深地插入灯的金属零件中,超过秒速四十米的下坠速度全部集中到了握着匕首的右臂上。在动能将右臂破坏前的一刹那拔出匕首,重新开始自由落体。接着将匕首换到左手,瞄准下一盏灯。
——刺耳的金属声。
左臂传来冲击。忍住疼痛拔起匕首,重新开始第三次自由落体。
这下子已经十足地降低了速度,总之避免了坠落死亡。
“哇!”
和刹那间扭转身体几乎在同一瞬间,自动枪座放出的荷电粒子之枪擦过右腿。光亮窜过钛合金墙壁,一瞬间照出了灰色的墙面。
似乎是自由落体状态下绝不可能的不自然动作使得防御系统将他认定为“入侵者”了。
从周围墙壁上伸出的无数枪口一齐瞄准这边,银色的枪身散发出象征着发射前兆的紫电。
糟糕。
右手握着的匕首刺向墙壁,将刀尖作为支点旋转身体。垂直的墙壁被当作地板来调整姿势,像是奔跑似的三步跳跃。以毫厘之差闪过贯穿黑暗的荷电粒子群,然后朝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自动枪座跳了过去。利用到达之前的短暂时间,试着改变I-Brain的启动状态。
思考的主体被从“现实的自己”转移给“I-Brain中的自己”。世界以眼前的一点为中心反转过来,由情报构成的假象空间——
(思考杂音,突破临界。错误。启动大容量程序展开过程失败。)
仿佛大脑被钉入木桩的疼痛险些造成意识中断。没有余暇发出悲鸣,右脚就传来着地的感触。将自动枪座作为踏脚点在一瞬间停止动作,比荷电粒子的瞄准系统捕捉到自己更快一步朝黑暗中跳了出去。
……这样下去的话。
一滴冷汗流过脸颊。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可在墙壁上的纹样。由覆盖住直径五十米的圆筒形墙面的巨大论理回路组成的“结界”——它在周围的空间展开特殊的情报构造,对魔法的发现加以阻碍。I-Brain的动作效率不到通常的四分之一。就连原本不太需要演算速度的“运动系数制御<拉格朗日>”,出力也只有通常的百分之三十五。至于“分子运动制御<麦克斯韦>”和“空间曲率制御<爱因斯坦>”等高位程序更是连启动展开过程都不可能。
这个状态的话,被逼入绝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这样……!
(短期未来预测Deamon“拉普拉斯”简易常驻。演算效率低下。“拉格朗日”强制结束)
压缩保存在脑内记忆领域的“短期未来预测程序<拉普拉斯>”被I-Brain以的极限机能展开。无法承受这股超负荷导致“运动系数制御<拉格朗日>”自动终止。时间的流动恢复正常的昏暗视野被与立体影像显示器相似的无数“窗口”覆盖殆尽。
0和1,被仅仅这两种文字无穷无尽地填满的半透明“窗口”群。
这就是根据拉普拉斯在脑内影像化的,“世界的构成情报”而已。
(对环境情报的数值化成功——)
世界是由“情报”构成的。
物质、力、物理法则——这个世界的任何事象都能够通过数值参数和公式当作“情报”加以记录。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物质世界”中存在的一切要素同时具备着名为“情报”的另一个实体的意思。
所谓“情报”并非类似于电脑终端的显示器上表示出来的文字列一样看得见的东西。而是实际存在于由一切森罗万象的“存在情报”之间联系而构成的,广大复杂的“情报之海”内部。构成世界的是“物质”和“情报”这双重构造。两个实体时刻都会互相产生影响,任何现象都是由其中的相互作用诞生的。
——“情报”的变位会把现实世界改写。
二一八〇年代初期,在汉诺威的弗里德里希·高斯几年研究所被初次证明的结论被命名为“情报控制理论”,在那之后经过了大量错误实验,最终得到了一个成果。
为了实现足以对情报进行改写的超高速演算能力,被赋予放在脑内的生物电脑“I-Brain”的人们。
让身体能力加速,使重力扭曲,对分子运动进行控制——通过思考而超越物理法则的最强战斗兵器。
他们被称作魔法士。
(——解析开始)
覆盖住视野的“窗口”群一齐开始进行解析演算。0和1的无线排列在半透明的窗口中舞动,时不时的化作银色的条带从一个窗口飞向另一个窗口。演算结束的窗口一个接一个消失,最后剩下的三个小窗口指示出了墙面上论理回路的三处“目标点”。从拉普拉斯起为止短短两秒。现实的肉体被抛在虚空之中,正在重力的牵引下头朝下不断坠落。
从口袋中掏出手掌大小的枪,在上下颠倒的视野中瞄准了位于远处的“目标点”,
……一,二,三!
以纳秒单位计算时机,连续扣下三次扳机。发射出去的三发子弹在完全相同的时刻同时命中三个目标点,论理回路的表面被浅浅地削去,空间全体张设的情报构造体结界被扰乱。
为了现在这个瞬间,结界在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空出只有一瞬间的“空白地带”。
(I-Brain动作恢复)
加在大脑上的负荷一时间消失,I-Brain的机能得以恢复。距离“空白地带”的消失只有不到一秒。使用这段短暂的时间,启动高位程序的展开程序。
(脑内容量确保。“麦克斯韦”展开。熵控制开始。)
系统消息表示在脑内的同一时刻,眼前空间的气温降低下来。下降到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化空气分子瞬间固化,形成无数小指大的结晶闪烁出淡蓝色的闪光。
分子运动制御Demon“麦克斯韦”——其能力是通过生成对气体分子运动进行控制的“麦克斯韦的恶魔”,对局部空间内的能量,动量进行操作。
诞生出的无数空气结晶被加上动量后化作冰之子弹,朝着刻在墙壁上的论理回路一齐攻击过去。
——冲击声和金属声的多重奏。
钛合金墙壁被粉碎成直径超过一米的碎块,刻在表面上的论理回路彻彻底底地“消灭”了。因巨大论理回路全体的平衡而维持的情报构造体结界崩坏,I-Brain取回了自由。
剩下的……!
上下颠倒的昏暗视野捕捉到了荷电粒子炮的枪座。用右手上的匕首刺向正高速擦身而过的银色枪身,
(“图灵”启动。假想精神体解冻。“GhostHack”自动开始。)
压缩保存在脑内记忆区域的假想精神体通过匕首开始侵蚀荷电粒子炮的存在情报。“假想精神体制御Demon<图灵>”是向对象物体中送入假想意识,强制将其生物化并支配。
命令只有一个——“自毁”。
荷电粒子炮的枪身传来细微脉动。下一个瞬间,具有金属光泽的无数细腕从枪身表面伸出,划出弧线又刺入自己本身。
满是破洞的枪身窜过一道紫电,发出细弱的爆炸声后陷入沉默。
这段时间里假想精神体依然持续侵蚀,沿着构成墙面的钛合金传递到了下一个枪座。金属零件被生物化,送入自杀命令,接着瞄准下一个目标重新开始侵蚀。
直到所有荷电粒子炮都完成了“自杀”命令为止还不到两秒。占据全部视线黑暗对面,最后留下来的枪座发出临死之声散出紫电。
……啊嘞……?
淡淡的光亮分割开黑暗,研钵似纵穴的底部在一瞬间浮现出来。
下坠的终点已经逼近到了眼前。
……等……等等!
完全恢复机能的I-Brain开始对自己所处的状况进行冷静的分析。现在的下坠速度是每秒一百米,距离纵穴底部的距离还有三十米,距离到达为止的时间不足零点三秒。就这样坠落下去的话致命伤是无法避免的,即使启动“空间曲率制御<爱因斯坦>”改写重力也来不及了。和用微弱的重力一点一点减速截然不同。要形成将一百米每秒的速度在一瞬间抵消所需要的强大重力场的话,自己的身体也是无法承受那股力道的。
上下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在相撞的刹那之前用其中一只手触摸地板,对构成地板的钛合金进行“GhostHack”,使构造软化形成缓冲垫。虽然伸出去的手臂大概会因为下落的冲击而在一瞬间被毁,但是也比死掉要好多了。距离相撞还有零点二秒。作出觉悟,将非惯用手的左臂向前伸出,
光辉充满了世界。
“……诶?”
和反射性发出愚蠢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自己被什么人从背后抱住。
纤细温柔的,少女的手臂。
本该迫近眼前的冲突瞬间却迟迟没有到来。这才突然意识到落下速度从自己的身体上消失了这一事实。仿佛天使之翼的光束在视野中尽情伸展,周围的空间,物理法则,情报——正在对这一切加以支配。
同调能力。
将对象的全部情报构造复制到I-Brain之中,通过确立完全连接对一切事项在感觉等级内任意改写的能力。天使之翼是由“同调”进入这边I-Brain之中所引发的对于“情报操作的印象”的幻象。
“……啊……”
在毫无预兆之下身体再次下落。就这样被柔软的手臂抱着,在充满光辉的空间中缓缓下降。过了十几秒之后,传来双脚触碰到地板的坚实触感。仿佛在等待这一时机似的,天使之翼弹开消失,黑暗再一次充满视野。
一枚光之羽毛轻飘飘地在眼前飘舞。
星屑一般的光之粉舞动着融入黑暗。
短暂的沉默。
……天树鍊呼地一声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好……好险……”
一滴冷汗流过脸颊。事到如今心脏才发出悲鸣。用力进行深呼吸来调整呼吸并将依然握在右手上的匕首收回鞘中,接着回过头去,
“菲娅……谢……”
谢谢了,刚要说这句话的鍊就这样楞在原地。
鍊所熟知的少女就在那里。
长及肩膀的金色长发还有白皙透明的肌肤。取代一直穿在身上的毛衣和吊带裙的是包裹住纤细身体便于运动的连衣裤。背后背着绣有“菲娅”的小型背包。
如宝石一般美丽的,大大的绿色瞳孔。
那双瞳孔中正微微泛出泪光。
“……诶……那个……菲娅……?”
不知为何散发出有些尴尬的氛围。松开抱在胸口的双手,战战兢兢地转向少女的方向。两个人的身高几乎一样,少女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的位置。
微微俯下头,用湿润的眼睛向上注视着这边。
“……难道是,生气了……?”
“有一点儿生气。”
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比平常稍显冰冷的也语气,少女低声说到。
要问是谁不好,当然全都是鍊的错。
完全没有听从少女‘要多加小心’的叮嘱,擅自打开门擅自跳进里面。发现门的对面是广大的空洞,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战前的研究设施遗迹中大多都设置有这类用于进行大规模试验的空间——这一知识完全被网在了脑后。
更何况防卫系统依然还具备机能这一点更是出乎预料之外。
如果没有少女来救的话即使最好的情况也会失去一条手臂。
逃避似的将视线转向上方,自己二人掉下来的门已经是位于遥远的黑暗彼方。从I-Brain的战斗记录逆向计算的话,可以计算出下坠了超过七百米的高度。
少女为了自己而追过了这段距离。
明明自己在结界之中也没有办法使用魔法。
……渐渐地,胸口中传来一股暖意。
“抱歉!”用力低下头,“下次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数秒。
苦笑了一下之后,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好好反省吗?”和往常一样柔和又温暖的,少女的声音。
“有反省!”就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一笑。
“那这一次就原谅你”,纤细的手指轻触鍊的头发,“……不要太让我担心哦。”
小小的手掌安慰似的抚摸起鍊的头。
——————————
鍊的身高成长了。
竟然七个月长高了两公分。
……成长太慢了,这样嘲笑可是不行的,因为鍊也很在意这一点。不仅最讨厌的合成牛奶从不间断地每天都会喝两杯,促进长高的体操也全部试过了一遍。也有过完全受到姐姐说的一句“吊在什么东西上面似乎会有效果哦”影响,一整天都抓住晾衣杆吊在那里。
即使如此,该不长还是不长。
虽然哥哥安慰过“这种事情每个人都有差异的”,但是对于鍊来说还是有些不安。
如果,就这样子再也不长高的话……
依靠发光元件的微小照明,偷偷瞥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少女。
黑暗之中,少女那张天真烂漫的侧脸就位于鍊的近前。
——菲娅长高了。
那边则是顺利的七个月十公分。多亏了这个,少女那初次相遇的时候在稍矮一些位置的脸庞现在正位于和鍊差不多相同的高度。
按照现在这个节奏继续下去的话,再有两个月就会超过鍊的身高了。
并不是对此感到不愉快。
看到她高兴地说着“这个月也长高了两公分哦”时候露出的笑脸也是非常愉快的。
……不过,但是……
有种复杂的心情。
“那个……怎么了吗?”
“诶?”
听到菲娅的声音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对少女的侧脸看入了迷,于是慌张地别开视线。血液流上脸颊。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脸红。
“什……什么都没有哦!”
“……是这样啊……”
侧目窥探过去,可以看到菲娅的脸颊也染上了淡淡的樱色。
或许是一直被盯着看而感到害羞了也说不定。
通道的低矮天花板反射着两人份的脚步声。
在这股尴尬的沉默之下,不知为何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这半年左右几乎都在为了村子的搬迁和复兴而忙碌,像这个样子二人独处的情况已经是很久未曾有过了。
……上一次像这样子走在一起是什么时候来着。
稍稍陷入思考。啊!对了,接着忽然想了起来。
大概是从两个人一起仰望蓝天的那一天以来的第一次。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七个月。
两个人最初相遇是在二一九八年二月的时候。
那一天,因为从迷之人物那里接受委托而袭击CITY·神户的运输船的鍊在冰冷的仓库角落发现了睡在圆筒玻璃的生命维持槽中的少女。在鍊的家中醒来的少女自称菲娅,为了从军队手下保护自己而向鍊寻求帮助。
那是一切的开始。
半信半疑之下决定要保护少女的鍊最终卷入了围绕着世界上仅存的七座封闭都市之一“CITY·神户”和其控制中枢“MotherCore”的战斗之中。
支撑着一千万人生命的永动机关“MotherSystem”。追击少女的黑衣骑士,黑泽祐一。鍊的哥哥姐姐,真昼和月夜的过去。少女所背负的“天使之翼”的意义。
说出想要看到蓝天的少女那张悲伤的笑脸。
——鍊决定要守护少女。
不清楚该怎么办才好。可以确定的事情就只有自己正在赌上性命战斗这件事而已。一个人的生命和多数人的生命。少女的生命和一千万人的生命。哪里都没有正确答案的战斗。结果,CITY·神户因为MotherSystem暴走而毁灭,无数的人失去了生命。
事到如今依然无法认为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但是,同样也不认为作出了错误的决定。
因为即使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自己一定还会选择同样的答案。
因为自己一定是想着希望菲娅能够活下去。
因此并不后悔。
这是从摆在眼前的“现实”中,凭自己自身的意志所选的“未来<现在>”。
在这里有她陪伴这一事实足以感到愉快。
自己一定是觉得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忽然,想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了。
“菲娅?你怎么了?”
“……诶……?”
“脸,很红哦?”
“诶!那……那个!”
菲娅一副十分慌张地样子捂住自己的脸。少女的脸已经直到耳根都染上了鲜红,大大的翠绿色瞳孔微微湿润着。
“什,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少女迅速别开视线,但是那副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啊。”
经过了数秒钟思考,忽然想到了“那件事”。
刚想到这,心脏仿佛差点发生爆炸。
“难道说……听,到了……?”
“对,对不起!”少女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因为鍊露出一副十分愉快的表情,想着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于是就,不自主地……”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因为害羞而深深地低下头。
“诶,不,那……那样也没什么啦……”
身为同调能力者的菲娅可以通过和他人大脑的思考节奏同调而轻松的窥探人心。普通人就自然不用说了,即使是鍊这种具备高等级演算速度和坚固防壁程度的魔法士,在不多加注意的情况下也无法抵挡她的能力。菲娅平常都以“对对方很失礼”为由而抑制着这个能力生活,但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在以鍊为对象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的进入他的心里。
‘鍊的心里很温暖很令人安心。’这个是菲娅本人的说明。
既然这样说了,就和菲娅定下了只要没有恶意“想看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给你看”的约定。
但是,这种时候就有点儿困扰了。虽然是在自己心里,但依然是大声呼喊除了“喜欢你”这句话。实在是害羞得连实现都不好意思对上。为了隐藏害羞而环视一圈充满通道的黑暗,接着抬头看向埋入墙壁的灯所发出微弱的照明,
“……那个!现在,大概是在什么位置啊?”
用不自然地响亮声音艰难地岔开话题。
“是,是的!那个……”,菲娅也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抬起头,“还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应该就可以抵达控制区域的入口了。……因为刚才看到了地图。”
“有……有这回事啊。”
西欧,瑞士地区南部。贯穿阿尔卑斯山脉中腹建造的大战前研究设施遗迹。两个人正走在遗迹深处,从鍊坠落下来的纵穴底部已经穿过了三面隔墙的细长通道。地板上覆盖的灰尘之山以及从锈蚀的墙壁上掉落的指路牌。涂装剥落,建材暴露在外的天花板上结满了巨大的蜘蛛网,从不再工作的通风口对面可以听到老鼠的叫声。
——希望能对这座设施的内部进行调查,查看作为动力源的地热发电装置是否还能运行。
接受瑞士一座小村庄居民的委托,两个人造访欧洲是在昨天的事情。和委托人的村长谈过之后,得知了村子里作为能量源使用的风力发电装置经过了数次修补之后终于还是束手无策的迎来了极限,有必要立刻确保新的能量源,就是这样的委托。
由于十二年前的大气控制卫星暴走事故而被封闭在冬天的现在这个地球上,确保发电设施是事关生死的问题。
好心接下委托的二人朝着担心“这样的孩子没问题吗”的居民们充满活力地挥手告别之后,从一大早就潜入到了这所设施之中。
顺带一提,平常本该对鍊提供支援的哥哥真昼和姐姐月夜现在并不在这里。他们两个正因为其他委托而前往澳洲的CITY·墨尔本遗迹。因为听说是极密的工作,即使鍊遇到麻烦也无法取得联络。对主张着‘鍊一个人会感到不安’的双胞胎姐弟,提出‘那么把这孩子带去如何?’要求把菲娅带上的正是身为少女养母,和鍊住在同一个村庄独自一人担任医生的弥生。
——就当是约会之类的活动,尽情地照顾好鍊弟弟哦。
很快就要二十四岁的黑发女医生用带有捉弄意味的笑脸说出这句话,害得少年和少女严重的脸红起来。
她对于在短短七个月之前才成为养女的女儿依然关爱有加,菲娅也对于这样子的弥生毫无顾虑的唤作“妈妈”。
就像是过去刚被真昼哥和月夜姐捡回来时候的自己一样,鍊这样想到。
“……哦。”
走了一分钟左右之后终于抵达了终点。通道的尽头是强化碳的隔墙。用红色涂料写下“控制区域”的大门被十数年份的尘埃覆盖,用来插入认证ID的插口已经被蜘蛛网淹没。
“……啊嘞?”
不经意地,菲娅发出声音。
“怎么了?”
“没,只是在想这个东西有记载在地图上吗?”
菲娅用手指向隔墙的右手边,鍊也随之看了过去。
就在两人近前的,通道右侧的墙壁。
“……这是,什么?”
“是什么呢?”
在那个位置有一扇无论怎样看都和这个地方十分不搭调的看似木制的门扉嵌在那里。
拂去触控板上的灰尘,按下终端的开关。虽然对是否还保有电源感到不安,但是古老的终端没有问题的启动,显示器上显示出了小小的图标。收纳了资料的文件夹就只有一个。毫无装饰的朴素画面大概是出于曾经的使用者所喜好的吧。
“……接下来。”
将有机缆线连接到终端的输出端子上,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背后。这里是一间煞风景的狭小房间。除了终端桌和床铺之外就没有任何能够称得上家具的物件了。和桌子正对的房间对面稍偏一点就是与通道相连的看起来似乎是木制的房门。没有发现其他类似出入口的地方。
“菲娅!你那边怎样?”
“……总之发电设备似乎还能使用的样子……”
少女的声音从相当远的地方传来。仅仅从刚刚窥见的一点来看,控制区域那边似乎相当宽广。
说话声之后听到的是小跑步的脚步声。
正好三十秒之后,菲娅的身影才终于从门对面出现。
“……果然有点奇怪”,走到鍊的身边,环视了这间狭窄的房间一圈,“这个场所在地图上任何地方都没有标出。”
“……似乎是啊。”
看向拿出来的携带终端的画面,鍊侧起头。
菲娅从控制区域的数据库中调出来的这座设施的内部构造图上,的确完全没有画出这个房间。地图资料的最终更新日期是“二一八六年八月二十日”。原本管理这个设施的CITY·苏黎世因为CITY·柏林的攻击而崩坏,正好是这座设施被废弃的一个月前。
加入地图是正确的,那么可能性只有两个。
知道设施废弃为止的一个月内正在进行改建工程,或者是在那之后找到这座设施的某个人将这里当作了自己家来使用。虽然从防卫系统和能源线路依然正常运作来看的话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是依然无法断定。
“线索就只有这些,是吗……”
将与终端相连的有机缆线另一端按在脖子上。以有机细胞为基础构成的芯片像是沉入水中一样没入皮肤,和I-Brain形成生物等级的融合。光标在满是灰尘的显示器上划过,从文件夹中呼出资料。和预想的相反,收纳在里面的文件就只有一个。全力开动大脑将严密的保护解除,之后将内容展示在显示器上。
预料之外的东西显示了出来。
“鍊,这个……”
那是一样似乎是植物种子的物体。
细长的羽状组织尖端有一颗小小的颗粒,形状类似于曾经看到过的梣树种子。从图片资料中虽然难以辨别大小,但是和一起照下来的实验仪器相比较的话大约长四公分左右。
整体带着银色的光泽,表面刻划出类似叶脉的论理回路。
“世界树”,被标上了这样的标题。
“这个,是什么?”
“……是什么呢。”
摇头回答菲娅的疑问。这种东西,鍊从没有见到过。想着是否还有其他的线索而继续在终端中进行了搜索,但是剩下的就只有基本的系统资料而已。和空箱子没有两样。
将资料复制到I-Brain的记忆领域之后便拔出了有机缆线。
……这下麻烦了啊。
总之,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要将这里的发电系统作为村子的能量源来利用的话,为了进行维护管理,居民们自然就有出入这个地方的必要。调查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残留下来也在鍊他们的工作范围内。
牢牢注视着显示在画面上的“世界树之种”。
突然,从控制区域那边传来了刺耳地警报声。
“控制系统的重新构筑似乎完成了”,菲娅从身后看着鍊,“稍稍去看一下。”
这样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啊,等等。我也……”
我也一起去,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鍊忽然闭上了嘴。
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将视线移向房间角落的墙壁。
……刚才,那附近。
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小心谨慎的走近床边,跪在地板上调查起床脚四周。虽然乍看上去会认为没有动过的痕迹,但是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出床脚周围覆盖着的灰尘之山虽然只有一点点却依然出现了崩塌。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拉开床铺,伸手检查起后面的墙壁。
“……果然。”
在墙壁上发现了精巧地埋设在那里的暗门。大小和鍊的身高相当,没有发现类似于锁的东西。因为附着其上的污渍痕迹完全没有破损的缘故才没有注意到。不仅是掌印和指纹,就连门与墙壁之间接缝处的尘埃都没有丝毫破坏的痕迹。即使鍊使用魔法也不认为能够开出如此齐整的门。
但是,的确有声音从这扇门的对面传来。
那绝对不是老鼠脚步声一类的声响。
深呼吸一次,静静地推门。从打开的细小缝隙中滑入房间内。这里是一间昏暗,满是尘埃,而且充满霉味的房间。天花板上只有一盏灯所发出的白光勉强从中间照亮这个六米见方大小的空间。正前面是一台小型终端桌。右手边和左手边的墙边都是巨大的书架。虽然光线不足而看不太清楚,书架上似乎放满了资料碟片。
就这样微开着房门,在灯光下前进。
瞬间。
唰地一下子寒毛倒竖。
(感知到高密度情报控制)
视线依然固定在正面,静静地架起匕首。属于自己之外某人的演算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关在巨大生物体内一般的感觉。
违和感让神经突触间传来杂波似的干扰。
毫无疑问,就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菲娅。
吞下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词句。在发出声音的瞬间那家伙就会袭击过来——因为有这种确信。将I-Brain战斗启动,“拉普拉斯<短期未来预测>”和“拉格朗日<运动系数制御>”常驻。在这个尚未得知对手攻击方法的状况下,最切实的防御手段就是“回避”。总之在没有看透对手能力的情况下无论是“挡下”还是“击落”都不能随意办到。首先必要的是能够正确看穿攻击点的眼睛和比攻击更快速行动的双腿。
会从哪里来?
握着匕首的右手满是汗水,心脏的跳动也逐渐加快。轻轻吸入一口气,呼出,再一次朝房间里面迈出一步。
这个瞬间,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正确的选择不是“避开”而应该是“挡下”。
——攻击是从全方位三百六十度袭来的。
光是在刹那间向后跳跃,用右手的匕首水平挥砍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地板,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从房间的所有地方刺出来的“某物”正从所有角度朝鍊袭来。
匕首的一击击落了从正面和右方袭来的攻击,作出了用来逃脱的空间。着地的同时再一次踏向地板,为了躲避从后方袭来的攻击而冲入那片空间。半跌到的姿势扑向地板,又在瞬间重整姿势进行跳跃,用匕首挡下地板上冒出来的新一轮攻击。
经过论理回路强化的匕首与细线状的“某物”相擦,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迸出火花。
这时候,终于确认出了攻击的真相。
用一个词来表示的话,那些是“螺线”。
刻有螺旋状沟槽,有小指版粗细的线从房间中所有地方如针山一般刺了出来。
……这是,什么?
从未见识过的攻击。
(攻击感知,危险)
“拉普拉斯”的短期预测演算将零点五秒后的攻击预想地点二重表示在了视野中。上下左右前后……数量恐怕有八百。虽然每一根螺线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力,但是单凭一把匕首要想持续低档如此数量庞大的攻击近乎于不可能。被逼上绝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脚下传来着地的感触,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再次开始奔跑。一旦停下动作就会被瞄准贯穿。打算切落从正面袭来攻击的那一瞬间,螺线的轨道发生了变化。简直就像是拥有意志的生物一样,无数螺线以各自不同的运动轨迹闪过匕首并潜入了鍊的怀里。
(右臂的运动重新定义为二十五倍)
握着匕首的右手一时间加速,将螺线的攻击尽数击落。即使因为无法承受过快运动的冲击而断了几条肌肉也只能暂时忍耐。和肉体的损伤相反,内心重新取回了冷静。刚刚的攻防筛选出了攻击方式的类型。由于采用了过于特殊的形状结果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是GhostHack。
借助情报之海送入其中的假想意识使得房间的建材生物化了。那是鍊的“图灵”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具有压倒性强度的GhostHack。和只能操纵手脚这种普通形态的鍊不同。这个对手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螺线”这种非生物的形态。
——人形使。
大战中,GhostHack特化型魔法士记得就是被如此称呼的。
(“图灵”启动)
计算着从脑内的记忆领域展开假想精神体的时机。当然了,自己并没有认为在以人形使为对手的时候能够使用GhostHack取胜。但是,在对手操纵的假想精神体里灌入自己这边的精神体的话,就有探测出那边本体位置的可能性。
在不足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敲定作战方案之后再次展开行动。将匕首换到左手的同时做出一次十字斩,总算勉强用伤痕累累的右手抓住其中一条螺线。
(GhostHack开始)
通过右手的接触面送入假想精神体,试着侵蚀构成螺线的强化碳的构造情报。令螺线动起来的敌人的精神体立刻对鍊放出的精神体展开攻击。在GhostHack失败,精神体被消灭之前的短短一毫秒。“拉普拉斯”对这个过程进行了详细解析,从开始崩坏的精神体“流动”中确定除了对手本体的位置。
房间的深处,终端桌的下面,灯光所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在那!
没有一瞬间踌躇地踏向地面。
穿过袭击过来的螺线群,全力冲过四米的距离。不管怎样集中视线在桌子下面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拉普拉斯”的解析演算清楚地捕捉到了全身被偏光迷彩包裹躲藏起来的某个人存在。成群的螺线在背后呼啸,I-Brain发出警告。没用的事情。这边的速度要远快得多。毫不介意的鍊将匕首向上一挥,伴随着金属声,螺线贯穿了空气,
“——鍊!危险!”
刺出反手握住的匕首和冲入房间的菲娅大声呼喊在同一瞬间发生。
天使之翼与室内存在的一切情报构造体进行同调,正从全方向袭来的数百条螺线和鍊握着匕首的左臂同时失去力量。
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踉跄了几步,总算是在桌子近前停了下来。
只要是在天使之翼的效果范围内,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其他人。
一瞬间,少女成为了这个空间的支配者。
“……那个。”
维持着匕首一般刺出去的半吊子姿势转向菲娅。
看着正啊地一声捂住嘴巴的少女那副表情,总之先作出一个苦笑,
“那个……谢谢。”
“难道说,我做了多余的事情吗……?”
“没有”,猛地摇了摇头,“多亏了你才能毫发无损的解决。”
热血上涌的头脑开始冷却下来。先是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朝桌子底下伸出手,取下了偏光迷彩的外套。
“……你看,被我找到啦。”
比鍊要小一圈的男孩子正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自己。
总之这里不太方便,于是乎就决定先移动到旁边的房间。意外的是男孩子很干脆的听从了这边的要求,从桌子底下慢吞吞的爬了出来。就这样鍊拉着男孩子的手,三人移动到了那间有床的房间之后,菲娅和男孩子坐在床上,鍊则是坐在终端前的椅子上互相面对。
“那么……”
在终于平静下来之后重新打量起男孩子的模样。身高比鍊要矮二十公分左右,瘦小单薄的身体上套着松松垮垮的军服。白皙的皮肤,和短短的浅茶色头发相同颜色的瞳孔。脸上那面无表情的状态从刚才开始就一瞬都没有出现过变化。最初以为是在警戒着鍊他们二人,但是看起来似乎既不是恐怖也没在紧张的样子。
年龄大约在十岁左。但是,魔法士的外表年龄不能当作标准。从诞生下来的时间来算的话鍊只有九岁,而菲娅则是只有三年多一点而已。
“那么,你的名字是?”
对于鍊的提问,男孩子只是用面无表情来回答。想着“才不会告诉你”而闭口不谈,倒也不像是这个原因。呆愣愣的,用这个词来形容最恰如其分的那副表情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片的敌意。
“呆在那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依然是没有回答。
男孩子只是单纯的保持沉默,用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在鍊和菲娅之间来回张望而已。
“……那”,思考一下,提出了其他的问题,“为什么要对我进行攻击?”
接着。
男孩子看了一下鍊的脸,干脆地低下头。
“不,用不到道歉……”,鍊也开始感到为难。
想着该怎么办啊而陷入了烦恼,接着突然意识到了。
“菲娅,你现在正在和这孩子同调中对吧。那么能弄清楚他在思考什么吗?”
“这个……”,菲娅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因为这个人,十分擅长对思考进行保护……”
“这样啊……”,稍微有些失望。
“是的。虽然鍊在想的事情可以十分清楚的感觉到。”
“那,那个就算了吧。”
回想起不久之前的一来一往,不自主的脸红了起来。男孩子对于这副样子的鍊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抬起头,
“……啊。”
从男孩子的肚子传来一道“咕——”的声音。
鍊和菲娅互相看了看,接着鍊开口说到。
“难道说……肚子饿了?”
男孩子点了一下头。菲娅说着“请稍等一下哦”便将背后背着的背包放下,取出了作为两个人便当而准备的三角形饭团。
从中选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饭团递给男孩子。
“给你,请用吧。”
男孩子看了看递向自己的饭团和菲娅的脸,双手接过了拳头大小的饭团。
鍊和菲娅下意识地探出身子。
男孩子咬下一口饭团在口中咀嚼。
“好吃不?”
“好吃吗?”
二人同时发问,男孩子则是慢慢地将嘴里的饭咽下去,
“……是的。”
“什么啊,这不是可以正常说话嘛。”
果然,拿出诱饵是和动物亲近起来的基本。
在鍊微妙地感到佩服的期间,男孩子吃完了饭团。菲娅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递出手帕,轻轻擦拭男孩子的双手。然后男孩子对鍊和菲娅低下头并在自己的口袋中翻找起来,最终从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卡片递给鍊。
“这是什么?识别证?”
男孩子点头。
鍊接过卡片,想要确认男孩子的名字,
“……爱德华·扎因……?”
不得了的名字就写在上面。
大概是注意到了鍊的惊讶,菲娅则是侧头问道“怎么了?”。既然天使之翼应该和鍊的大脑处在同步状态,那么也就没有出口说明的必要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浮现在脑海当中。爱德华·扎因——CITY·伦敦所属的魔法士。以现存于世界上的最强人形使,同时也是世界上仅有三机的云上航行舰之一,二〇〇米级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的操纵者而闻名。但是,除了伦敦军的高层人员和研究员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他的身影——从头到尾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菲娅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原来是名人啊。
虽然这股思考通过翅膀传了过来,对于鍊则是一本正经地在怀疑“这是真的吗?”。从常识来考虑的话,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没理由会在这种地方饿肚子才对。
“……那么,我再问一次,你在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对于鍊的问题,男孩子看起来进行了短暂的思考,接着点了一下头并指向房间角落的终端。
显示器上,刚才鍊他们看到的“世界树”的种子还依然显示在那里。
“在找那颗种子吗?”
男孩子摇了摇头,再一次开始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过了十秒左右终于似乎找到了某样东西并将其递到二人面前。
鍊和菲娅反射性地互相看了看。
在那小小的手心上放着的,正是有如同羽毛般造型的银色的植物种子。
“这个——”
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最终没有说出口。
冲击在毫无预兆之下袭击了三人所在的房间。
激烈的震动摇晃着天花板,飘落的尘土从三个人头上不断落下。
最先采取行动的是字。从床上跳下,朝通道冲了出去。
“啊,等等!”
鍊急忙从后追了上去,迟了半步菲娅也跟了出去。男孩子沿着鍊他们来时的通道逆向地越跑越远。对于鍊来说除了追上去就别无选择了。在笔直地一条道上一个劲地奔跑,在穿过三善隔墙冲入那个纵穴的瞬间,第二次冲击传来。用稍稍取回冷静的头脑开始拼命地对现状进行分析。这个摇晃的方式并非自然的地震。恐怕是来自航空舰艇的荷电粒子炮从上方进行炮击的结果,而且是瞄准有一定程度的威吓。直接瞄准这个设施的话,肯定不会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圆筒形房间的正对面,男孩子正轻轻地挥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男孩子已经在松松垮垮的军服外面套上了防寒装。鍊他们二人跑过来之后,男孩子伸手放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像是在敲打触控板一样滑动手指。
墙壁伴随着钝重的机械声生出一个巨大的洞穴。在那对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从方向上来考虑的话是通向阿尔卑斯山脉脚下的某个地方吧。
“……原来有后门的啊。”
对于鍊的一声呢喃男孩子点了一下头,接着三人朝狭窄的通道跑了进去。
通道径直延伸了大约五百米左右之后,突然视野开阔起来。灰色的雪原,灰色的天空,被暴风雪覆盖的灰色大气。和预想中一样,通道的终点在山脚下孤零零地开放着。
天使之翼包裹住鍊的身体,拂开了零下四十度的大气。
男孩子抓住鍊的袖子,带着“跟我来”这单纯的一个意思用力拉了一下。鍊点头,准备向雪原上踏出一步,
“——啊!找到了!”
这是听到从遥远的上空一道声音而停下动作。
——————————
那是仿佛将黑暗精炼并赋予形态一般的漆黑之翼。
一对如同蝙蝠翅膀,一对如同乌鸦翅膀——两对翅膀将灰色的视野昏暗的分隔开来。
翅膀的拥有者是一名少女。
将长长的黑发编成三股辫的少女俯视着下面的三人,嘴角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容。
两对翅膀大幅一振,少女在黑暗中翻飞。一口气飞上高空,接着像是在歇脚的鸟儿一样降落在了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之上。
银色炮身所连接的,是全长一百五十米的船体。
锐利的流线型轮廓染满了暗血色的赤红,偏光迷彩的余波之下其姿态有些波动不稳。
‘……啊,爱德华·扎因在那里吧?’
那是一道有些没有干劲的男声。
‘总之,能够老老实实投降的话我会很感激的……但是,果然还是没可能的吧。’
鍊只能呆呆地仰视着那艘真红的船体和上面用蓝色的油漆随意写着的“HunterPigeon”这行文字。
第二章 有翼之物 ~Storm World~
事情回溯到一周之前。
瓦米利奥·CD·黑兹拜访那个男人所在之处是在公元二一八九年,九月二十五日的事情。
西欧,CITY·伦敦不远处的小村庄。时隔两年再次走上的大道被灰色的雪覆盖,挂在街灯之下的数字式时钟默默地宣告昏暗的城镇迎来了黎明。
让全场一五〇米的“搭档”藏身于暴风雪的对面,用外套严密地裹住自己来避人耳目,拉着自己身旁少女那只无力的手——
黑兹一路朝那栋房子走去。
——————————
“……说回来,这房间还真是乱啊。”
从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碟片中拿起一枚,黑兹发出感叹。虽然自己就算是恭维也实在称不上擅长整理,但是就算考虑到这一点也实在是无法看不下去这个房间。落满灰尘的药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墙壁,被纸质书本和塑料的资料碟片分为双色的地板。房间角落里堆积起来的书本之“山”正如文字所形容的一样,一直垒到天花板的纸张之塔一共五座,依靠着互相支撑才勉强保住了平衡。
清楚地说,这并非人类可以生活的环境。
“真是的……老师啊,你最后一次扫除实在什么时候?”
至少黑兹在两年前最后一次造访这个家的时候情况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从架子中拉出抽屉并不需要挪开东西,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也不需要把书当作踏脚点。
用视线指摘出这一点,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耸了耸肩。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嘛。”
突出一道烟圈,用轻薄的态度作出回答。就连十分理所当然的对话听起来都像是带着某种笑意就是这个男人的特征。
年纪记得今年是三十五岁,出身于CITY·伦敦。只不过,因为母亲是上海还是哪里出身的缘故,只要遮住那双青色瞳孔的话所有特征都符合东洋人的标准。顶着一头浅黑色乱糟糟的的头发之外下巴上还留着胡茬。本人称其为“医学者的正装”的白衣和黑框眼镜从最初相识的时候就未曾变过。
男人的名字是理查德·佩伍德。
“嘛,就随便坐吧。那附近的碟片踩也没关系的,都是废物。”
“就算你说坐……”
该坐哪里……刚想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桌子一旁堆积的书山。从上面那开十本左右之后找到了两张小圆椅子。毫不在意地踩着散落在地的碟片,坐在椅子上盘起腿,
“喂,芳美,那边不要随便乱摸哦。”
“诶……?”
正跪坐在地板上新鲜地注视着百科全书的少女抬起头。
“呐,黑兹!这个好厉害!不是资料碟片而是纸质的词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三股辫末梢舞动,大动作地站起身。有点上翘的眼睛和漆黑的瞳孔,身上小麦色的肌肤。身穿衬衫与短裙这种随处可见的搭配,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十分普通的十四岁少女。
但是,严谨地说她并非人类。
构成她身体的百分之九十——除了大脑与脊髓神经之外的所有体组织的,是被称为“黑之水”的人工细胞集合体。实际上是刻有分子等级论理回路的有机细胞块的“黑之水”遵从I-Brain的演算而模拟组成少女的肉体,并且根据必要能够自由变换其形态。
生体控制特化型魔法士,“龙使者”李芳美。
这就是少女被赋予的名字。
促成黑兹和芳美相遇的,那座“岛”上的战斗。浮在云海上的人工堡垒,在那里生活的四个孩子。从历史中被遗忘,从时间的长河中被抛弃的研究设施中,无数次重复的诞生与死亡的连锁。
面对暴走的危机而畏惧,时不时又陷入绝望,即使这样还是没有放弃战斗的,“龙使者”的故事。
黑兹选择了救下少女,与军队为敌的道路。
那是距今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这孩子就是那个……”,理查德一边给新一支香烟点上火一边说到。
“嘛,就是这样。”
黑兹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朝理查德的方向扔了过去。
在瓶中晃动的是具有粘性的黑色液体。
理查德单手接下小瓶,就这样举到天花板的灯光下观察,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识到阿尔弗雷德·威汀那梦幻的研究啊。”
“能进行分析吗?”
“没试过的事情还无法下定论。”
用难得认真的语气作出回应之后,理查德将小瓶放在了桌上。将抽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视线转向了正在房间角落一心一意看着百科全书的少女。
“那么,那孩子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
“——嗯?”
注意到现在正讨论到自己的事情,芳美抬起头。
理查德示意她就这样坐着说话就好,脸上露出了有些做作的笑容,
“身体的情况如何啊?小妹妹。”
“诶?小,小妹妹是,再说我……?”,芳美不知为何脸红起来,慌张地站起身,“那个,我,所以说……那个……”
说到这终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似乎在求救似的看向这边,
“黑兹所说的‘老师’是这个人……没错吧?”
“所以说,一开始不久这样说过了嘛。”
看起来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起就一直在意着散落于房间各处的“纸质书本”,完全没有注意听话的样子。这样看来芳美的确是十分喜欢读书。
“那……”,芳美稍稍思考了一下,“Hunter Pigeon演算机关的改造啦,哈利的系统调整啦,还有制作黑兹义眼的都是这个人吗?”
这里提到的Hunter Pigeon就是黑兹的船的名字,哈利则是那艘船管制程序的模拟人格。
黑兹说着“就是这样”并点头,芳美双眼放出光芒。
“那么,那么!”芳美兴奋地不断挥动双手,“黑兹一直用的,那个‘啪’一声弹响手指的那招,也是这个人想出来的吧。”
“是啊。那可是我的最高杰作之一。”
一副了不起样子作出回应的是理查德。为了黑兹这个不具备记忆领域和处理程序的“损坏的魔法士”设想出“通过声音让空气分子论理回路化的能力”破碎的领域和虚无的领域这一系统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男人。
好厉害!芳美瞪大了眼睛。
不过这时候黑兹不容分说的伸出手指挡在了正要提出新问题的她鼻尖前。
“聊天就放到以后再说。先进性诊察。明白吗?”
芳美唔地收起了话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点了一下头。为了避免踩到资料碟片和书本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来到理查德面前摆出了立正的姿势,
“那个……但是我真的很精神啊。只是黑兹擅自在感到担心而已。”
不等他们解释,理查德就把手抵在了少女额头上。
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自己额头上,念叨了一声,
“……三十六点八度。嘛,微热吧。”
摆出一副老实表情的芳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转眼之间就恢复了活力。
有些高兴的不断点头,一个劲说着“你看吧”并转向黑兹的方向,
“我说过了吧,我没有问题!”
“……不久前还倒在床上起不来的家伙就别在那耍威风了,算我求你了。”
黑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芳美发烧倒下是发生在距今五天之前的事情。
那一天,说了句“头好晕”之后就留下只吃了一半的早饭回到了HunterPigeon居住区自己房间里的芳美就这样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退烧药和抗生素都没有效果,结果在那天傍晚的时候体温就超过了四十度。意识等级降低到平常的一半以下,少女陷入了昏睡状态。黑兹从船的仓库里找出了能找到的所有医疗机器,架设起临时的病房。为了防止脱水症状而进行静脉滴注,为了尽可能降低体温而不断替换冰袋,无法进行这之上任何治疗的状态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天。
无论怎样认真的调查,少女的身体中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成为发热原因的问题。
即使这样治疗的效果还是体现了出来,第三天白天过去的时候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取回意识的芳美最初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肚子饿了”。黑兹混着苦笑开始削起苹果皮来,同时他也陷入了烦恼。现在虽说是身体状态恢复了但还是无法安心。原因不明的发烧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在想到“随便在哪个村子里找个医生”这一方案的瞬间就放弃了。一是因为自己等人现在是遭到CITY·追捕的通缉犯,二是不清楚找普通的医生对少女进行诊断是否有意义。
能够依靠的专家。精通情报制御理论和医学这两门学问,口风严实可以信赖,即使和军队敌对也毫不在意的有毅力的人——
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老师——黑兹——,准备好了哦。”
在少女无忧无虑的声音呼唤下回过神来。将三股辫解开换上白色检查装的芳美从隔壁的门里探出头来。理查德点了一下头之后少女的脸就收了回去,滑动式的门无声关闭。
白色的房门表面用绿色的油漆写着“检查室”这几个字。
“接下来……”
理查德念叨了一声,转向了房间角落的终端机。沾满了灰尘的画面发出光亮,显示出了检查室的情况。在铺着地砖的狭小房间中央,摆着一张胶囊型的床。用于精密检查的床被核磁共振成像的探测器和情报构造分析用的端子之类全副武装起来,而且在床周围还排列着许多黑兹也叫不上名字的机器。天花板角落安装了一台小型摄像头,通过终端可以将房间全体一览无遗。
芳美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从床里面一边说着“看得见吗?”一边挥动双手。
连紧张感的碎片都没有。
“够了,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算我求你了。”
下意识地通过扩音器加以说教。少女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摆出闹别扭的表情闭上眼睛。透明的壳盖住床体,检查机器一齐行动起来。
“真是相当有活力的女孩啊”,理查德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到,“看到你发来的邮件的时候还以为会更消沉一点来着。”
对理查德已经通过事前联络说明了大致情况。黑兹苦笑了一下,看向显示器对面躺着的少女。
“……如果真的很有精神的话,我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呐。”
东亚,旧中国地区,CITY·北京遗迹。在一座被雪覆盖的小丘上有三人份的坟墓。那是属于和芳美一起诞生,与芳美一同战斗,为了守护芳美而死的孩子们的坟墓。
三个月前那场战斗的最后一幕。被托付给自己的小小的银色戒指和刻在那上面的话语。将朋友的遗物埋在冻土之下,擦干眼泪抬头仰望的铅色天空。
从那一天起,少女就再也没有哭泣过。
无忧无虑又开朗活泼的言行,丰富多变的表情。觉得活着这件事实在是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在说这句话一样,少女总是展露出笑容。
不过正是这一点才是十分不自然的。
意识到那不过是单纯的逞强而已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在独自一人的寝室里,能够看见夜空的船甲板上,少女将右手的戒指抱在胸前拼命忍住泪水的身影。
黑兹对于这一事实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那家伙,是不能哭的啊。一直都笑着,一直都快乐着。……明明不可能是那样的,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了,却没办法哭泣啊。”
即使明白少女在勉强自己这一事实,却依然没有任何更好的方法。自己不顶用的脑袋实在是令人火大。
就连物理法则都可以解读的I-Brain,在这种时候却丝毫派不上用场。
黑兹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抱歉,老师。不过是牢骚而已”,这样说完,才注意到理查德带着笑意的眼神,“……什么啊。”
“是在表示感叹哦”,理查德抽了一口香烟,“光是一个劲一个劲想着自己事情的小鬼也终于长大了啊。”
对于这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作出回答。理查德叼住香烟用手操作起触控板,一边将检查项目的数值改写一边说到,
“嘛,时间会解决一切,这种情况也是会发生的。耐心点吧。”
“……就像我那时候一样,是吗?”
“你那时候可是‘既不哭又不笑’,所以更麻烦两倍啊。”
已经过去十年了。
那个时候——在军队的研究所被刻上失败作的烙印,又准备被当作实验体卖掉,最后就连终于得到的家人都被军队夺走只能在世界中四处逃窜的十年前的那一天。
为了得到食物和衣服而闯入这个屋子,用颤抖的手拿起枪的年幼自己。
额头被枪抵住,却依然不停发笑的白衣男人。
——要我给你吃的东西也没关系,不过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男人最初所说的话。
——要对年长者表示敬意,要叫我“老师”。
这就是瓦米利奥·CD·黑兹和理查德·佩伍德的相遇。
在那之后实际上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饥饿疲惫还有紧张到达了临界点,黑兹就这样握着枪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且还变成了黑兹暂时寄住在这里的情况。
“养的猫刚死不久,正在寻找替代”,这是理查德对此作出的解释。
理查德教给了黑兹战斗和生存的方法。枪和船的基本使用方法虽然已经从双亲那里学过了,但是理查德教给自己的是作为魔法士的战斗方法。I-Brain的使用方法,高效率使用船的演算机关的方法,对魔法士战斗的思想准备。除此之外还有骇客的方法和机密设施的入侵方法,以及物资的调配路线该怎样开拓才对……
如果说教育出作为“人类”的黑兹是双亲的功劳的话,指导出作为“魔法士”的自己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男人了。
……说起来。
黑兹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对这个男人进行道谢。
“不好意思啦,老师。给你带来了麻烦。”
发自内心的低下头。三个月前的事件以来,黑兹受到了来自CITY·莫斯科发出的国际通缉令通缉,他的人头被挂上了莫大的赏金。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是不希望把恩人卷进来,但是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理查德吸了一口几乎已经全部变成灰的香烟,又吐了出来。
“不用介意。……实际上我也找你有事情。”
说到这停了一下,抬头看向紫烟缭绕的天花板。
“从你的立场来考虑的话……嘛,虽然算是正好方便的情况……”
“什么啊。”
听到这句难得含糊其辞的话,黑兹在内心侧起头来。
理查德又表现出了数秒钟犹豫的样子,
“……作为那孩子的治疗费……想要拜托你一件工作,就是这件事。”
似乎下定决心了似的开口说完便将手伸到了白衣的口袋里。
将手掌大小的卡片夹在指间拿到黑兹眼前挥了挥。
“……啊……?”
“……那个,该怎么说呢……两年前你来过一次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呐。”
那是CITY·伦敦的识别证。
并非伪造品这件事从刻在卡片整体上的细微论理回路上就可以一目了然。将个人情报记录在内的小型芯片加上身穿白衣口衔香烟的脸部照片。卡片的右半面写有“情报制御理论研究部,生化学部门教授,理查德·佩伍德”这几行字。
要意识到这样东西所代表的含义需要花一点时间。
“……老师,你不是讨厌军队的吗?”
“所以说,发生了很多事啊”,理查德摆出一副难得一见的不高兴表情,“不用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利用CITY技术部的话就够详细地分析那孩子的身体,而且形式上成为军队所属的话莫斯科也就不能轻易出手了。一石二鸟不是吗。”
“……呐,老师,这种话不是应该硬着头皮说出来的才对吧。”
“你少管。”
对于理查德吐出来的回答下意识地露出苦笑。虽然不知道在这两年未见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男人看来就算成为了CITY的研究员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改掉讨厌军队这一点。像是这个样子委托给黑兹工作大概也并非出于本意吧。
……要怎么办呐。
虽然要接受来自CITY的委托有些不太情愿,但是现在的确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要对芳美的身体进行检查的话恐怕必须要用到CITY研究所程度的设备,而且有理查德在的话也不用担心少女会被当作实验动物对待。
回答是从最开始就已经确定的了。
“因为船的修理费而欠下了四百万左右的债呢啊”,话说到这,轻轻地弹响了一下手指,“所以说,报酬能不能提高点呢?”
理查德那副不太高兴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愿意接受吗?”
“因为是老师的委托嘛。……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理查德“不好意思了啊”这样低声念叨了一句,接着递给了黑兹一枚碟片。
“——需要捕捉的魔法士一名。另外,还有需要取回的东西。”
——————————
‘……似乎,又接下麻烦的委托了啊。’
回想起一周前的一来一往,黑兹叹了一口气。
一五〇米级高速机动舰“Hunter Pigeon”操纵席。将身体彻底靠在活动座椅所构成的操纵席上,黑兹凝视起正面的主显示器。
船外摄像头所拍下的影像是在遥远下方五百米处的地表景象。阿尔卑斯山脉山脚下展开广大雪原。在那外围开了一个小口,还有令人想到逃出口的隔墙大门。
朦胧的暴风雪之幕对面,可以看到正仰望着变得三道人影。
将摄像头的画面切换放大,给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身影一道特写。将一枚立体影像的辅助显示屏呼叫到眼前,把从理查德那里拿来的资料表示在上面并进行比较。
外表年龄十岁左右。白刃。浅茶色短发和同样颜色的瞳孔。
“就是这家伙了。”
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人形使“爱德华·扎因”不会有错。
据理查德所讲,事件发生于两个月之前的八月十日。
对爱尔兰岛的某个研究设施遗迹进行调查时担任护卫同行的少年在返回伦敦的途中突然对应该是己方的运输舰展开攻击。最新型的运输舰在短短数秒钟内陷入无法航行的状态,之后利用二〇〇米级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的能力从云海上空逃离。最终带着调查队从研究设施遗迹得到的研究样本一起下落不明。
那个小鬼啊……
虽然很清楚魔法士不可以从外表来进行判断,但是从显示器对面的少年身上连一丁点凶恶的印象都无法感觉出来。仰视着着变得浅茶色瞳孔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焦躁更没有恐惧,那是用“呆滞”来形容最贴切不过的眼神。
‘——比想象中更容易地就找到了啊。’
那是一道对于机械合成声来说富有抑扬顿挫的尖锐男声。放在扶手上的左臂上放出现了另一张立体影像显示屏,用三条横线画出来的漫画式表情正仰视着黑兹。
Hunter Pigeon管制系统的虚拟人格“哈利”那双各用一条横线表示出来的“眼睛”弯曲着作出一副困扰的表情。用箭头标记在主显示屏上标示出那三个人,脸上显示出一个大大的“?”
‘话说回来,这边的两个人是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问题在于,”
黑兹依然凝视着显示屏,用拇指和是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爱德华·扎因有同行者的事情,黑兹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说过。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每一个年纪都和芳美相当。少女那边是白人,长及肩膀的金发和大大的绿色瞳孔给人很深刻的印象。身上穿的连身装设计相当可爱,而且十分搭配,黑兹现在正思考着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至于那名少年。
这边看上去是东洋人,拥有不长不短的黑发和漆黑的瞳孔。身体被重视机能设计防刃夹克包裹,腰际挂着一把折叠匕首。
黑兹把手指抵在嘴角,像是要把那张脸吃掉似的死死盯着看。
‘怎么了’,脸上依然显示着问号的哈利问到。
“没什么……”,黑兹侧着头,“这家伙的脸,好像曾经在那里看过……”
‘是熟人吗?’
“不,虽然不是那种理由……”
拼命地在记忆中翻找,结果无论如何还是没有找到。至少可以确定应该没有直接见面过。恐怕是在哪里的资料上看到过吧……
‘呐,黑兹。只要把那孩子抓住就好了是吧?’
通过天花板的扩音器传来了少女无忧无虑的声音。新的显示屏出现在胸前附近,给了龙使者的少女一个特写。芳美坐在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之上,正感到无聊似的来回晃动双腿。
在包裹住纤细身体的战斗服背后,有一个让翅膀穿过的大洞。衣服的立领上设置了可以和船的操纵室直接进行对话的小型通信元件。平常保存于生命维持槽中的“黑之水”也全部和背后连接起来,变化成巨大的四枚翅膀表现出满满的干劲。
黑兹反射性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感觉最近叹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我说啊……同样的事情不要让我说好几次。你只是负责侦查,剩下的都是我和哈利的工作。可别热度降下来就开始放肆了。
‘那样是不行的!’,芳美噗的鼓起脸颊,‘因为这是为了治疗我身体而做的工作,所以要由我来做!’
“等,给我等等!”
丝毫没有阻止的机会。
芳美从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上猛地飞了起来,在暴风雪飞舞的空中翻飞。
“啊,停下!喂!”
‘没关系!有在好好地瞄准双脚!’
伴随着充满活力的喊声,翅膀得到了解放。
从少女背后生出有一对鸟翅膀和一对蝙蝠翅膀。那对蝙蝠翅膀中的一枚像发条一样猛地弯曲,接着瞄准眼下的少年一直线发射了出去。人工细胞集合体的“黑之水”遵从I-Brain的演算自由自在的变换其形状。
又长又锐利,而且很多。
以远远凌驾于音速之上的速度击出的翅膀仿佛束起来的皮筋弹射出去一样在空中爆开成十二条触手之枪。弧线,螺旋,直线,波纹——黑枪之群互相弥补各自的动作以截然不同的轨道贯穿暴风雪之幕,如雪崩一般瞄准下方五百米处的地表袭击过去。
爱德华·扎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站在身后的黑发少年迅速地将手伸向腰际的匕首,接着突然停下动作环视起周围。
下一个瞬间——
芳美发出“诶?”的一声,同时伴随着爆破音扬起了大量雪烟。
反射性地从操纵席上探出身子,把脸靠向主显示屏。令人感觉像是金属摩擦所发生的尖锐杂音形成多重奏透过扬声器奏响。三十二条触手一个不落地偏离了目标,在距离地面咫尺之遥的地方改变轨道重新卷起来恢复成黑色翅膀。
‘那是……什么……’
芳美看到眼下的景象发出惊愕的疑问。
从雪原刺出的金属线群挡下了触手的攻击。
粗细和人类的小指相当,白银色的表面可有螺旋状沟槽的那个东西用“螺线”来表达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无数螺线互相缠绕最终在爱德华·扎因面前形成了十米见方的网状盾牌,在那对面那双浅茶色的瞳孔依然用一如既往的呆滞眼神仰望着这边。
金发的少女和黑发的少年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利,分析——”
‘已经完成了’,分析就交给你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回应,‘可以认为那是人形使的GhostHack。金属线的直径约八毫米。总数一千二百条。材质不明,另外总质量也不明。’
“等等!材质不明是怎么回事?”
人形使的攻击和防御能力会因为所支配的物质种类而收到大幅影响。GhostHack不过是把物质当作生物一样进行支配,是无法改变物质本来强度的。
如果是从玻璃或冰这类脆性物质中生出的“手臂”或“腿部”会因为脆而很容易遭到破坏,利用强化碳或钛合金生出的东西则会相应的具备高强度。从芳美的攻击被简单地弹开这一点来看,那个“螺线”是具有相当高强度的东西。虽然顺着从地下的研究设施遗迹的建材中引出这一方向来思考并无不妥,但是那作为根本的素材应该就是铁,太,强化碳一类而已。
“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再试着分析一次。”
‘不,还是不明。是资料中没有的物质——根据推测,恐怕是通过情报控制来改变结晶构造而形成的某种金属的不安定同素异形体。’
“什……”
那是啥啊——刚想要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弹了一下手指将浮在自己头上的辅助显示器中的其中一枚拉到眼前。从理查德那里得到的资料之中有一条,CITY·伦敦自治军的研究开发记录。具有金属光泽的银色流体在立体影像中宛如生物一般流动着。
为了将人形使的GhostHack能力最大限度的引出来,在作为基础的水银中加入模拟的生物情报而形成的特殊金属,开发代号“墨丘利”。{译注:水银的英文是mercury,和水星的英文一样,而这个词的来源为墨丘利Mercurius }
那个螺线的正体就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大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地如低鸣一般发出震动,刚刚无法比拟的巨量雪烟将事业遮蔽。船外摄像头在瞬间切换为分析模式,通过数值资料的影像化处理传达出地表的情况。以爱德华·扎因脚下所站之处为中心,周围一片灰色的雪原被冲开,某个巨大的轮廓从中现身。
全场约二百米的,具备飘逸的流线式造型。覆盖在表面的银色装甲上,大量螺线像是融化似的被吸入其中——
潜藏在雪原之下的那艘船就这样以三名少年少女乘在上面的状态静静地开始浮起。
黑发的少年和金发的少女险些失去平衡摔倒,这是从两人脚下生出具有金属光泽的手臂支撑住他们的身体。爱德华·扎因单膝跪在白银的装甲之上,右手掌抚摸起金属表面。钩沉船体的流体金属打开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口,三人就这样跳入其中。
“哈利!准备发射主炮!操纵权交给我!”
黑兹大喊。
同时,眼下的船就如字面描述一般“爆开了”。
从全场二百米的船体表面,无数的螺线如针山一般刺了出来。一条一条直径达三十公分的巨大金属线群仅用了短短数秒就到达了一千米之上的空中。一瞬间刺穿了刚才为止Hunter Pigeon还在的空间。
黑兹操纵船体钻入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的无数螺线的缝隙之间,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被击坠的命运。巨大的螺线继续朝肥仔Hunter Pigeon更上空的芳美袭击了过去,“哇啊啊!”的惨叫回响在操纵室中。
在意识的边缘捕捉到正跳舞似的来回闪躲螺线攻击的少女,黑兹用了一秒钟便开始反击。单手控制操作终端操纵船体,另一只手将终端一旁的有机缆线拉出并把末端按在自己脖子上。
以生物细胞为基础制造出来的有机缆线融解似的沉入皮肤之中,与I-Brain在分子等级上进行融合。Hunter Pigeon的操作系统被移交到思考控制。以毫米单位的机体运动避过紧追而来的螺线群,将荷电粒子炮瞄准眼下的船。
在脑内扣下扳机的瞬间,目标行动了。
无数的螺线依然在周围像是蜘蛛网一样张开,白银色的船突然加速。对准HunterPigeon一直线突击而来。一瞬间的犹豫。将荷电粒子炮的瞄准稍稍偏离船的中心,以不会将其击坠的程度谨慎地控制出力。
瞬间,黑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全场二百米的白银战船以令人无法相信的方法回避了Hunter Pigeon的攻击。为了回避荷电粒子炮的攻击线,构成船体的流体金属向左右大幅分开。仿佛花蕾绽开一样,全部六对十二枚。展开到全长将近五百米左右的流体金属花瓣带走了船体积的大半部分,结果就是减小到原体积四分之一以下的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荷电粒子炮的攻击。
黑兹立刻在脑内输入命令改变Hunter Pigeon的运动。用最大出力让船体向左方滑翔,闪避迎面而来的突击。白银之船丝毫没有减速就在空中进行反转,再一次变化其形状。左右展开的花瓣像是水一样平缓的在空间中流动,形成巨大鸟类翅膀的样子。
数万枚金属羽毛一同张开形成的,六对十二枚人工翅膀。
在那翅膀的根部是全场五十米左右的黑色船体。
那拥有形同匕首的细锐轮廓的船体应该就是操纵流体金属外装的核心吧。
巨大的翅膀在暗色的空中拍打,数万枚金属羽毛互相触碰之下发出如铃铛般清脆透彻的声音。
缠绕着白银翅膀铠甲的漆黑船体化作了流体金属的鸟,挑衅似地将船头转向了HunterPigeon。
“……芳美,回船上来。似乎不认真对待的话就不得了了。”
透过通信元件将对面的少女唤回,黑兹打了一个响指。
占船内构造和演算机关之外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都是由模拟生物金属“墨丘利”所构成,CITY·伦敦举世闻名的云上航行舰。
世界上唯一一艘,为了“人形使”所开发的飞行舰艇。
……那么,该怎么办呢……
二〇〇米季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那白银的流体装甲在暴风雪的彼方摇曳着。
——————————
被男孩子拉着跳进去的洞穴里面,是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形空间。鍊径直朝那角落“落下”,接着身体被铺着地砖的地板柔软变形并接住。利用反作用力一口气站起身,在视线上方看到了少女的身影。急忙张开双臂,抱住了菲娅纤细的身体。
这里是被埋在墙壁里的灯所发出的暗淡光亮照亮的室内。恐怕是飞行舰艇的操纵室。寒冷的空气中带有演算机关运行时特有的臭氧味道。房间周围是铺着地转的白色地板和同样白色的内墙。高高的半球形天花板是一面将整个天空投影出来的显示屏,上面正全面表示出外界的情况。
覆盖住视野的暴风雪之幕,还有在遥远对面如同天盖一般广大的铅色云层。
随意写有“Hunter Pigeon”的血色装甲正在暗色的天空中飞舞。
全长一百五十米的真红色船体以仅仅数毫米之差在全方位袭来的白银螺线中穿梭,画出无视重力和空气阻力的乱七八糟轨迹迂回到自己这边的正上方。从船头伸出来的荷电粒子炮炮身正散发出表示即将发射的字典。同时,激烈的加速度袭击了鍊的身体,房间整个大幅倾斜。微弱的杂音在I-Brain中流过,巨大的“什么”覆盖住了屏幕对面的天空。
仿佛数万枚金属羽毛组合而成的,流体金属的白银之翼。
被解放的荷电离子之枪擦过屏幕边缘所示的位置,削去了翼尖的少许,迟了一瞬间之后在遥远后方的地表卷起一次爆炸。
稍稍思考起发生了什么,立刻就接受了下来。大规模GhostHack下的物质控制。恐怕是令鍊他们跳进来的这艘船本身进行变形,从而“避开了”极尽距离下发出的炮击吧。从男孩子的能力上来考虑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那名男孩子现在早就已经进入了船的“操纵机构”并采取了战斗态势。在房间中央高出一段的位置,玻璃圆筒状的生命维持槽被浅桃色的羊水充满,男孩子正以一丝不挂的样子浮在里面。
旁边的地板上还有脱下来的那身松松垮垮的军服。
从玻璃筒的筒盖部分上有几条有机缆线垂下并与男孩子的身体相连。从盖子还有向外延伸的一束缆线,将外围的操作终端与男孩子的I-Brain连接起来。
举起细小的手指,指向真红的船影。
细微的震动让操纵室出现摇晃,大量的系统信息将天花板上的大屏幕埋没殆尽。
“等,等等!”
慌张地发出声音,朝男孩子跑了过去。跳入这个房间中之后男孩子就立刻钻进了生命维持槽,鍊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任何说明。虽然男孩子是真正的爱德华·扎因,而这里似乎是CITY·伦敦引以为傲的云上航行舰“威廉·莎士比亚”号的船内这些事已经勉强能够相信,但是接下来的部分就举手投降了。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遭到追捕实在是无法理解,而且说到底跟着这孩子行动到底好不好都无法确定。
“好好说明一下啦!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数秒钟的沉默。
男孩子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盯着鍊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低下了头。
“不,所以说就算道歉也!”
被回以这种反应实在是很困扰。男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致歉,同时浅桃色的羊水也随之摇晃。那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伏着,眼睛向上窥视着鍊表情的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正因为被盯着看而露出惧色。
心里冒出一股欺负小动物似的罪恶感。
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的时候已经超过时间了。
真红的船影特写在天花板上,银色的炮身散发出字典。威廉·莎士比亚那十二枚白银之翼像盾一样当在上面,挡下荷电离子的一击。被敲打似的冲击让操纵室猛地摇晃起来,少女发出“啊!”的一声悲鸣。急忙在脑内启动身体能力控制<拉格朗日>。加速到五倍的运动速度在一秒钟之内跑到一旁,支撑住她失去平衡的身体。
“菲娅!没事吗?”
“……是,似的。谢谢……”
说到这,少女的表情忽然僵硬起来。
“鍊!那个!”
反射性地回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大屏幕,鍊瞪大了眼睛。大概是判断凭荷电粒子炮的攻击只会没完没了吧,真红的船将银色的炮身收回到船体内部。一百五十米的船体两侧的血色装甲大幅滑开,预料之外的东西从里面显现出来。
扩音器?
全场六十米左右的黑色有线型扩音器像是染色剂似的在船体上散开,同时Hunter Pigeon在黑暗的天空中翻飞。上升到距离云层咫尺之遥的地方一口气反转,流线型的轮廓转为垂直,一直线冲了过来。
像是要迎击袭击而来的敌人似的,十二枚白银之翼爆了开来。巨大的翅膀融化似的改变形状,使用其全部体积变化形成无数螺纹状金属线。无数白银螺线一瞬间弯曲起来积蓄力量,下一个瞬间便弹射似的袭向目标。
那是每一条都画出独立的轨迹,将暗色天空贯穿的数万条白银螺线。
真红的船影轻松地将其尽数回避,跳舞一般在空中穿梭。
看上去必杀的攻击全部挥空,血色的装甲连一丝擦伤都没有。令人想到只能在完全预测出对手攻击位置的情况下才能选择的没有一毫米浪费的运动曲线,还有能够令那完全无视惯性法则的运动化为可能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加速减速性能——
……难道说,那个是真正的“Hunter Pigeon”?
不祥的想法浮上脑海。
即使世界上仅有三艘的云上航行舰中,也和正式登记在军队内的“威廉·莎士比亚”与马萨诸塞的“FA-307”不同,不属于任何一座CITY的“Hunter Pigeon”有很多冒名者。就连鍊迄今为止也已经见过了三个自称“HunterPigeon”的万事屋,但是无论哪一个都只是把自己的船涂成鲜红色的外行人。
虽然擅自认为屏幕对面的船也是属于那种类型,但如果是正牌货的话能够跟“威廉·莎士比亚”势均力敌的进行战斗就可以接受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个状况就非常的不妙。
虽然威廉·莎士比亚号在飞行舰艇之间的战斗之中不太可能输掉。但是对手如果是真的“Hunter Pigeon”的话,这边被击坠的可能性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在鍊思考着这些事情的途中,战斗依然在以零点一秒为单位进行着。金属螺线的半数改变了其运动方式,为了阻挡Hunter Pigeon的前进路线而采取包围态势。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包围过来的螺线尖端指向了Hunter Pigeon,剩下半数的螺线则是在威廉·莎士比亚本体的前方集结并融合。形成了全长一百米左右的巨大炮身。
大屏幕上以覆盖显示的方式显示出“荷电粒子炮,发射台式”这行文字。
白银的炮身散发出字典,同时Hunter Pigeon也采取了行动。船头转向螺线包围网的一角,为了避开荷电粒子炮的攻击线让船体突然加速。阻挡住其前进方向的白银螺线互相缠绕形成网状,同时荷电粒子炮发射的反作用力袭向操纵室。
一道细微的声音让世界静止了。
似乎是打响指的清脆声音从Hunter Pigeon的扩音器中传来。无数螺线组成的包围网被突破,真红的船体飞跃出去。偏离目标的荷电粒子炮从白银螺线的缝隙中穿过,在遥远上空的铅色云层天盖上溅出一道光亮。
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男孩子“啊!”了一声。
鍊呆呆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大屏幕,怀里的菲娅则是僵住身子。
——液体金属的螺线所构成的包围网一角,一片三十米左右的领域不留痕迹的消失了。
贯穿层层叠叠编织起来的金属线之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开口。切口为平滑地曲面,仿佛空间被挖掉了一样。原本构成被切下部分的流体金属失去了结晶构造雾散成了原子登记,迟了一瞬间之后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中重新冻结,化作银色的冰雹洒向地面。
“鍊……刚刚那个……”
通过接触到的菲娅身体,“情报解体”这一单词流入了鍊的I-Brain之中。点头回应少女的想法,拼命开动脑筋思考。
情报解体——大多由骑士使用,对情报构造体进行的直接攻击。通过情报之海对对象的存在情报进行直接干涉,完全无视物理强度将其构造消去,可谓人形使天敌的能力。在流体金属的螺线上看到的“被分解为原子等级后再结晶”这一崩坏过程毫无疑问就是情报解体造成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有了无法理解的要点。
能够将物质世界中存在的一切物体破坏的情报解体能力具有两个缺点。其中一点是对存在情报加以干涉的行为无法对具备更高等级演算速度的对象产生效果,因此要破坏魔法士的肉体之类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由于为了消去存在情报的程序会对情报之海内部的一切物体平等的产生作用,要对特定的目标进行攻击的话就必须要在“物理上”和对象接触才行,这是另外一点。
……刚刚,被做了什么?
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放下菲娅的身体跑向生命维持槽中的男孩子。没有针对对手能力进行这样那样考虑的时间了。远距离操作下的情报解体,危险——这就足够了。继续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的话,被击坠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呐,你!”
把脸靠在玻璃筒前,径直看向男孩子的眼睛。虽然原本是打算要求对事情进行说明来着,但是已经没有从容不迫地做那种事情的闲暇了。
“虽然有各种各样想问清楚的事情,不过暂时先放到一边!我会帮你,所以把我放到船外去!”
第一次,男孩子脸上露出了像是感情的要素。浅茶色的瞳孔稍稍睁大了一些,抬头看向鍊的脸。直接接下拿到实现,鍊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子的话连我们也会一起被打倒了呢,所以没办法啊。……作为代价,之后可要好好的把事情说明给我们听哦?”
数秒钟的沉默。
“……是。”
用微弱的声音作出回答,男孩子点了一下头。
屏幕对面的黑暗天空中,血色的装甲正在翻转飞舞。Hunter Pigeon的真红船体以微小的距离和这边擦身而过,白银色的荷电粒子炮炮身在真相不明的攻击之下被剜掉一大块。没时间了。男孩子转身用左手指向墙壁,白色的墙面像是生物一般震动了一阵之后出现了一道应该是通往外部的门。鍊点了一下头,打算朝那里冲出去,
“请等一下!”
突然被菲娅抓住了手臂。
因为预料之外的事情而惊讶地转向少女。菲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鍊的背后。用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拉住鍊的手臂,并且把脸靠近到足以互相感觉到呼吸的极尽距离,
“那个……能不能交给我呢?”
“诶……?”
反射性地注视着菲娅的脸。光束从菲娅背后展开,和鍊的I-Brain同调。思考与思考直接相连,一瞬间理解了少女的意图。
“那个……虽然的确菲娅是更擅长这种情况啦……”
在无法判断男孩子立场的这个情况下,一切都不能大意。鍊拿出真本事进行战斗和男孩子一起将Hunter Pigeon击坠,之后变成“果然是自己这边不对”之类的结果可就残了。最稳妥的方案就是在不给对手造成损害的情况下从这个地方逃脱。而且菲娅是在这个场所比任何人都擅长进行“不伤害对手的战斗”的人物。
不过……但是……
“……不能相信我吗?”
“诶!不,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少女露出失落的表情。急忙摇了摇头,拼命的寻找合适的词汇。
“所以说……那个……”
菲娅注视着这个样子的鍊,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明白的。……虽然相信我,但是却感到担心对吧。”
少女微笑着,静静地闭起那双翠绿色眼睛。
“可是……我也很担心鍊,想要替鍊出一份力哦?”
樱色的嘴唇轻轻吻上了鍊的脸颊。
——————————
(系统运行率设定为百分之七十五。开始预测演算)
从操纵席的座椅上探出身子,黑兹像是管弦乐队的指挥一样举起右手。脖子上延伸出来的有机缆线和船的主系统直接相连,将船外的大气状态以纳米单位的精度传入黑兹的I-Brain之中。
思考演算和Hunter Pigeon的演算机关同时进行。使用自己和船全能力的百分之七十五,将空气的运动以分子单位进行复写。
从空气分子的排列进行逆运算,导出展开论理回路所必要的“音”。
(预测演算成功。“破碎的领域”展开准备完成)
目标为船外五百米的前方。阻挡在Hunter Pigeon行进路线上的白银色螺线群。
瞄准那个集团,黑兹用拇指和中指打了个响指。
产生的声音被操纵席前方的麦克风捕捉,严格地将频率和振幅保持下来并通过船体表面的扩音器播放出去。细微的声音震动船外的空气,将空气的运动改变了少许。些微的变化迅速增幅,使目标点周围的空气按照黑兹所希望的位置排列。
空气分子的排列在飞舞着暴风雪的天空之中,描绘出直径达三十米的圆形“论理回路”。
所谓论理回路是通过具有特殊几何学规律组合出来而被赋予了一定情报构造的图形和纹样的总称,通常都是为了刻在建材上提高建材的物理强度,烙在子弹上提高子弹速度之类目的而使用的技术。但是,黑兹创造出来的“空气的论理回路”和那种寻常的东西有着一线之隔。
由并非固体的空气分子所描画出来的论理回路会因空气的流动而随时间推移细微地产生变化,结果就是创造出来的情报构造体在细微地变化之下会产生和魔法士用I-Brain进行的“情报控制演算同样的效果。
接触到论理回路的流体金属螺线被“情报解体”的效果分解为原子单位,一瞬间后重新组成单纯的水银洒向地表。
这就是破碎的领域。
理查德为了黑兹这名“不具备记忆领域的坏掉的魔法士”而特意构想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黑兹一人能够使用的能力。
(I-Brain疲劳累积率百分之三。系统正常。预测演算成功)
立刻又连续打了三次响指,将正要从左右和正下三个方向袭来的数百条螺线一口去消除。被切开了三十米左右的螺线卷回威廉·莎士比亚好黑色的本体部分,互相融合再次形成白银之翼。
重复对螺线的攻击直到所有流体金属都被消除,然后在捕获失去了攻击手段的对手——
虽然是麻烦的作战,但是黑兹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从情报构造体的强度来考虑的话不认为破碎的领域能够对威廉·莎士比亚号的本体产生效果,即使能够产生效果那样子可就真的会把对手击坠了。
从理查德那里接到的委托是“活着抓到爱德华·扎因,并且毫发无损地取回被拿走的样本。”
活着和无伤这两点是这次工作的最优先事项。
“……真是的,真是麻烦啊!”
大叫的同时运转I-Brain,借助有机缆线对演算机关下达命令。占据船体全容积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Hunter Pigeon主动力部件“WZ-0型演算机关”正确读取了黑兹的思考,控制重力和惯性使机体突然停止,让从后方追来的白银螺线擦身而过,接着让船头指向天空自由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弹了一记响指在一秒前Hunter Pigeon所在的空间中刻下直径三十米的论理回路,雾散的流体金属螺线变为水银液滴降下。
‘哇啊啊!什么什么什么?’
从包围住驾驶席的立体影像显示屏中的一枚传来少女尖锐的叫声。在船体后方的仓库区域休息翅膀的芳美因为没有跟上船的突然加速而整个人翻了过来。总之,这场战斗中没有少女的出场余地。即使是在对人和对魔法士战斗中可以发挥压倒性力量的“龙使者”,在以千米为单位广范围展开的飞行舰艇间战斗中也是漂亮的派不上丝毫用场。
‘芳美。总之先把翅膀收起来,回到操纵室里来如何?’
‘不行!没有这个的话就没办法战斗了!我也要好好地贡献力量才行!’
但是,那种理由对芳美不起作用。龙使者的少女现在依然干劲满满,即使听到哈利的劝说也绝不打算点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概很在意黑兹为了治疗自己的身体而接下了委托这一点吧。
虽然不是不明白她的这份心情,但是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
叹了一口气将船体摆正,在相对距离两千米的位置上悬浮的威廉·莎士比亚号那漆黑的船体被正面捕捉在主显示屏上,
“……怎么了?”
像是要挡住Hunter Pigeon的前进道路似的,一道小小的人影浮在那里。
将船外摄像头的影像放大,将那道身影特写显示在主显示屏上。金色头发与翠绿色眼睛,是和爱德华扎因在一起的那名少女。既然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悬浮在空中,那么就意味着她也是魔法士吧。
……真是,一个接一个的。
内心这样嘟囔着,将船体静止下来观察少女接下来的行动。黑兹那特化于“预测演算”的I-Brain如果不清楚对手攻击手段的话是排不上任何用场的。首先把少女的能力看透是最重要的。
显示屏对面,以黑暗的天空为北京,少女的金发随风飘摇。
大大地翠绿色眼睛正径直注视着这边,少女露出了微笑,
——下一个瞬间,主显示屏对面的天空被光束埋没殆尽,同时数量庞大的错误信息在黑兹的I-Brain内走过。
(不正当登录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检出——侵入者击退程序异常结束。目标突破防火墙,到达船体控制系统第一层。第二到第八道防火墙展开失败——)
“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过于突然的事情完全来不及反应。借助I-Brain侵入Hunter Pigeon的主系统之后,血液仿佛都逆流起来。翅膀状光束的映像在系统的全部领域随心所欲地飘飞,控制权被一个接一个的都做。本该张设了十几二十重的侵入者击退程序不知什么原因没能起到作用,不仅如此,甚至还反过来像是在守护光之翼一样阻挡黑兹前进。
“该死!”
全力运转I-Brain,拼命试图恢复对船的控制。主显示器上展开的光束正以金发少女的背后为中心扩大覆盖住整个天空。
那是由光形成的一对天使之翼。
像是在守护她的背后一样,威廉·莎士比亚那漆黑的船体开始缓缓上浮。
黑兹在脑内想演算机关下达命令,Hunter Pigeon的主系统则是拒绝了这道命令。和普通的骇客级别完全不同。系统内部到处都找不到被破坏和改写的痕迹,仅仅是失去了控制权而已。除了不受这边控制之外船内所有技能都没有出现任何障碍,但是这种情况反而更令人恐惧。
头上的一枚辅助显示屏上正显示出三条横线组成的漫画脸。
‘黑兹,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怎么了!”
‘演算机关的控制权移交到侵入者手上了。’
理解出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花费了两秒钟。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即使大喊大叫事态也没有好转。操纵室大幅倾斜,Hunter Pigeon那长达一百五十米的船体没有给黑兹任何提示就开始下降。最后连船外摄像头的影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对不起”这几个字充满了屏幕。
想要从操纵席上站起身,这才意识到身体无法随心所欲的行动。
“……不是吧。”
天使之翼从屏幕中穿出来在房间中展开,像是在慰抚似的包裹住黑兹的身体。
“黑兹!怎么了!为什么下降啊!”
房门被慌张地打开,芳美滚进了操纵室。似乎“黑之水”被放置在了房间外边,从背后伸出两条细带状的触手从门缝中延伸出去。环视了一圈被“对不起”埋没殆尽的室内,完全无视光束跑到了黑兹身边,
“这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哈利坏掉了吗?”
“你……”
看了还不明白吗——想要这样说的时候才注意到。现在芳美在这片光之中依然能够普通的作出行动。对于少女来说,她看不到天使之翼。
忽然意识到了一点。龙使者的能力,“绝对情报防御”。构成少女肉体的“黑之水”会利用细胞的排列组成细小的论理回路,将一切情报构造体攻击完全遮断。
……是这样啊。
自己所看到的“光之翼”恐怕是侵入了I-Brain的情报构造体在脑内构筑起来的幻觉。船的控制系统也好魔法士的I-Brain也好电脑也好不同。使用压倒性的演算速度在情报上控制住对手——这应该就是那名金发少女的能力了吧。
自己和哈利还有Hunter Pigeon在这个能力面前是无能为力的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
但是,换成芳美的话。
无论是怎样了不起的能力,只要在“对对手的情报进行支配”这个范围内就无法对龙使者产生作用。
看来,游戏还没有结束啊……
用无法凭意志自由活动的身体,黑兹打了一个响指。
“——芳美,该你出场了。”
对于毫无预兆的这句话,少女“诶?”地侧起头。
——————————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菲娅让天使之翼尽情地在天空中伸展。黑暗的大气被光芒充满,将世界收入心中。效果范围设定为直径五千米。将对象空间内的全部存在情报转写到I-Brain的记忆领域。物质,空间,生物,非生物——光之翼所到范围内的一切都转变为情报重新在脑内构筑并确立起对象和自己之间的“完全链接”。
(“同调支配”成功)
吹拂而过的风十分温暖,拂动头发的感触十分舒适。零下五十度的冰冷大气也好秒速三十米的强风也好,都在菲娅的期望之下化作柔和的春风。和通过数值演算将动作详细设定出来的普通魔法士能力不同,一切都由在感觉程度上进行处理的“同调能力者”的I-Brain并不需要复杂的命令。大气运动的控制和重力的改写对于菲娅来说不过是和动一下手指一样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存在任何一条不符合自己意愿的因素,所有一切事象都能够通过五感来认识。
虽然对于将三名魔法士和两艘飞行舰艇的情报一起包括进来感到有些不安,但是现在这个时候I-Brain还没有会机能停止的迹象。似乎是因为演算机关的存在情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巨大。
……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即使是让一切情报构造体遵从意志的情报能力也绝非万能的。将人类和人工智能之类“能够高速思考的物体”包括进来的话就必须要拥有相应的脑内容量。如果是通常的空间和非生物的存在情报的话几乎可以无止尽的加以支配,但是以人类为对象的话即使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最多二十个人也到达极限了。除此之外,如果不通过特殊的装置事先确定好目标的话,能力的效果范围自动会以自己为中心的球形姿态展开。当然,只选择敌人进行支配这样细致的操作也是无法做到的。
也就是说,如果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笨拙地将I-Brain启动的话,“同调能力”就会无差别地将周围的人类包括进来随意地因为容量不足而陷入机能停止。
‘菲娅的力量虽然十分强大,但是同样也十分不灵活所以要多加注意哦。’
黑发的少年一直都以这个理由关心着菲娅。
……鍊,就是现在。
心声传递到浮在后方的威廉·莎士比亚船内,意识的焦点则集中到飘浮在两千米远处的Hunter Pigeon上。识别出船的控制系统的情报。船内有两道人影。一人是坐在驾驶席上的红发青年。只有一缕染成蓝色的签发和左右颜色相异的瞳孔十分具有特色。至于另外一人……
诶?
以为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在脑内构筑起来的“世界的复制”中再一次进行搜索。果然还是不行。通过船的控制系统传来的情报和实际的船内空间情报出现了矛盾。对青年所说的话认真地点头,一条三股辫垂在身后的少女。和肌肤紧密贴合的黑色战斗服还有从背后延伸出来的触手状的器官。明明船内摄像头的确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但是在情报之海中她的存在情报连片影子都没有发现。
……错了……这个……
本该完美复写下来的世界情报之中,只有一道人形的空洞突兀的开在那里。明明周围的情报的确显示出有人在那里,但是无论怎样搜索都无法找到。
论理构造的破绽让I-Brain发生了错误,同调支配也因此减弱。
急忙将险些取回自由的Hunter Pigeon重新收入脑内之后,这才意识到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在哪?
答案是正面,Hunter Pigeon的正上方。从船体上部的舱门中跳出来的黑发少女拍打起背后生出来的两对共四枚翅膀。
一对是鸟类的翅膀,另一对是蝙蝠的翅膀。
光是一侧就有五米以上的巨大翅膀全力张开,少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上咯!”
像是在跳舞一般在空中翻转身体。
预料之外的事态让头脑陷入混乱。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猛地挥动翅膀抓住大气,化为一道黑色风暴笔直冲刺过来。立刻对大气的运动进行控制,在少女的周围作出无风状态。即使如此少女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从两对翅膀中喷出风,拍打翅膀拍打大气的墙壁——这些事情明明轻易就可以判断出来,明明已经可以用肉眼识别出来,但是只有少女的存在情报无法用I-Brain进行识别。
怎么会,为什么——!
在转瞬之间,少女就接近到了一百米近前的距离。黑色翅膀中的一枚爆开化作十二条触手之枪,瞄准这边直线突刺。即使立刻操纵周围的空间,产生的重力波也无法撼动触手之枪。除了无法对知觉和速度进行加速之外,对预测演算也不擅长的菲娅的I-Brain完全不擅长应对这种战斗。
即使如此,胡乱作出的攻击之中偶然的有一次捕捉到了从左前方突刺过来的触手。
被重力波勉强扯断的触手融解成黑之水,像雨一样在黑暗的空中流动。
瞬间。
“——啊!”
仿佛头部被匕首贯穿的疼痛险些让自己失去意识。
在重力波的作用下被破坏了结构的触手的存在情报突然在“情报之海”中出现,其损伤也因为同调作用给I-Brain传回反馈。将周围空间的情报无差别包括进来的“同调能力者”是无法攻击他人或者破坏事物的。一切损伤都会在同调作用下逆流回自己的大脑,并且转化为“疼痛”被感知。这次因为无法识别对手的情报而大意了这一点。
拼命地忍住疼痛,在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迟了。
少女那张微笑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赢了,是吧?”
黑色触手缠住菲娅的四肢,封住了动作。也并非用力绕紧。而是在避免伤害到这边似的,小心谨慎地做出精细动作。
少女一边说着“等一下哦”一边在战斗服的口袋中翻找,接着取出了一个相当于小指尖大小的机械。
“不要动哦。我要给你装上干扰发生器。”
手指抓住机械,少女缓缓地接近过来。明明少女的身影的确就在短短一米前方的位置,可是I-Brain依然没有办法识别出她的存在。虽然为了逃开而拼命扭动身体,但是黑色的触手却纹丝不动。
明明很帅气地说交给自己之后跑出来最后却落得这幅惨样。
忽然,在七个月前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那段记忆在脑海中苏醒,眼泪险些要流下来。
黑色翅膀的少女伸出来的手停了下来,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诶?”
下一个瞬间,少女发出诧异的声音,就维持这幅样子定了下来。
激烈的痛楚刺穿了菲娅的大脑,说着“对不起!就只有这种方法了!”同时抱住自己的头。缠绕住双手双脚的触手在菲娅和少女之间正中的位置附近被切断,自己很清楚那个损伤给I-Brain造成了反馈。而且并不仅仅是这样。少女背后剩下的三枚翅膀全部从根部被切断,以正要坠落的姿势静止在空中。
是通过改变物理常量进行的时间单位改变。
情报之海异常的混乱使得同调能力强行终止。这才唐突地理解到自己正浮在“时间流动被加速了的空间”之中这一情况。
“……没事吧?还痛吗?”
听到少年满怀担心的声音。用了三秒等待疼痛完全恢复,接着抬起头笑着看过去。
眼前的是黑发少年的身影。
天树鍊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接着视线落在了右手上握着的匕首上,
“又要惹月姐生气了呢。”
嵌在匕首柄部的紫色晶体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地龟裂。
半透膜状的球形摇晃包围在菲娅和鍊的周围,正将二人从外界的物理法则之中切断。被称为“自我领域”的这个这个空间本来是接近战斗特化型魔法士“骑士”所用的能力,对物理学中最基本的参量,“光速”、“普朗克常量”、“万有引力常数”进行改写,在自己周围制作出“有利地对物理常量进行支配的空间”。
为了再现这个原本没有骑士的I-Brain和专用设备“骑士剑”就无法启动的这个能力,鍊的哥哥真昼和姐姐月夜在鍊的匕首上设计了机关。嵌在柄上的晶体是可以再现模拟骑士剑的能力而制作的设备,鍊将其与自己的I-Brain相连之后可以展开领域内拥有三分钟时间的“自我领域”。
顺带一提,这个还只是未完成的试作品,启动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办法再用第二次了。
月夜曾经严格嘱咐过“因为不知道用了会发生什么,在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之外绝对不要使用!”
“对不起……那个……我……”
“没有必要道歉哦。——而且,要赶快了!”
紫色的晶体发出声音后粉碎,同时自我领域消失。周围的空间取回了时间的流动,随着三股辫少女被斩落的翅膀一起头朝下开始坠落。
保持着下坠的姿势呆然仰视着这边的少女。
对着她的脸轻轻点了一下头,菲娅展开了天使之翼。
Hunter Pigeon的演算机关再一次被包裹进来,将航行程序设定为自动驾驶。船的方向转向地面,在鍊的帮助下为争取时间加上一道保险。
“总算是……顺利进行了呢。”
“恩,都是多亏了菲娅哦。”
背后的影子,威廉·莎士比亚那漆黑的船体接近到二人近前。流体金属的翅膀像是在挥手似的挥动了两三次,接着在船体表面出现了一道通向操纵室的门。二人纵身跃入其中,像是确认到了这一点似的,门又变形消失最终恢复成了单纯的外壁。
二人安心地出了一口气。
“对了”,鍊这样说着,再次转向了位于房间中央的生命维持槽。
“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来着。我是天树鍊。这位是菲娅。请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
菲娅和鍊交换了一下视线,接着朝男孩子作出了一个笑容。
男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样子的二人,透过生命维持槽的玻璃无声的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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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体金属的翅膀在空中拍打。
张开十二枚白银之翼的漆黑大鸟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坐在驾驶席上仰望着上空一万八千米处的影像,黑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麻烦的事情来了啊。”
‘不追上去吗?’
从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中流出来的哈利的声音也令人感觉不到干劲。现在在追上去也终究无法追上这一点,哈利自己是最清楚的才对。
“放弃吧。说起来先跟老师联络。”
了解,听到这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的同时,辅助显示屏中的一面滑到了自己眼前。大概是将被斩落的“黑之水”全部回收完成了吧,芳美坐在荷电粒子炮的炮身之上,一副失落至极的样子耷拉着翅膀。
‘……黑兹对不起。搞砸了……’
“啊,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去泡咖啡,别那么失落了。”
在和CITY·伦敦取得联系之前还有一点时间。黑兹从操纵席上站起身,弹了一个响指将显示着少女之外的另一面辅助显示屏叫到自己眼前。
“……可是,竟然出现了不得了的人物啊。”
将Hunter Pigeon的数据库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才终于找到。黑发黑眼的东洋人少年。名字,所属,年龄及其它一概不明。可以明确的事情只有两点。他是委托达成率百分之百的便利屋,和能够使用复数不同系统能力的特殊I-Brain拥有者。
传言七个月前的CITY·神户崩坏事件也和他有所关联,恐怕是现今世界上最高级别的魔法士之一——通称“恶魔使”。
……变成麻烦的情况了啊。
仰望着铅色云层的天盖,黑兹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第三章 拥抱天空的巨树 ~Seed of Wish~
——那名少年被取名为爱德华·扎因。
最初被发现的时候,少年已经处在还活着都不可思议的状态。体温三十度,瞳孔放大,血压六十,脉搏微弱。大概是被放置在接近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过长时间了吧,躺倒在铺着地砖的地面上的少年身体上覆盖着一层霜,看向天空睁着的眼睛就以那个样子僵住。
三年前,公元二一九五年四月五日——
瑞士地区,为了对CITY·苏黎世遗迹进行调查而前去的CITY·伦敦自治军部队能够发现那名少年完全是出于偶然。
苏黎世遗迹以北一千公里。不存在于官方记录上的废弃已久的地热发电设施的地下设施。里面残留着数量庞大的研究资料和器材,很明显是被什么人作为研究设施加以利用。根据本国的指示中断苏黎世遗迹的调查。作战目的改变的伦敦军士兵开始在设施内部展开探索,不久之后就到达了一个房间。
应该是由地面监视所改造成的房间的圆形天花板整个由透明的强化塑料圆顶覆盖,从而能够将外界的样子一览无遗。根据管理系统的记录可以知道自从室内的空调系统停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像是证明这一点似的,透过钛合金的墙壁钻入的冷气让地板墙壁天花板全部覆盖住一层冰之薄膜。
房间中央的座椅上有一具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女性尸体。
倒在一旁的则是被冰晶覆盖的少年。
所有人最初都认为那只是单纯的冻死尸体。
救了少年一命的是士兵中的一人偶然带着的情报控制检测器。检测到魔法士的能力的探测器对少年即将停止的I-Brain产生反应,发出了小小的警告声。注意到少年还活着的士兵们立刻对他进行急救,少年满是冰碴的双唇中漏出不成声的吐息。
根据在那之后的分析,判明了少年至少已经那样子倒在那个地方一个月的时间。
少年立刻被带回CITY·伦敦,在医护人员的治疗下保住了性命。
和少年一同发现的尸体由于已经尸蜡化而几乎没有损伤,也因此并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得以判断出其身份。
有一位名为阿莉莎贝特·扎因的女性。
阿尔弗雷德·威汀曾称其为“怪物”,天树健三曾称其为“天才”。
在魔法士的正式名称“威汀·扎因型情报控制能力者”中留下了她的名字,情报控制理论创始者之一。仅凭一个人就研究出I-Brain的生物学构造及其育成过程的基础理论的,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大脑生理学家。
但是同时,她也以作为度过着在同时代科学家之中最为孤独生活的人物而闻名。
——社会不适应者。
对她稍有了解的人无一例外都对她做出这一评价。
对于艾丽莎贝特·扎因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只有“对研究有用的东西”和“对研究没用的东西”两大类。而且她认为一切“对研究没用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听过她从嘴里说出研究之外事情的人不超过十个,其中交换过理所当然问候的人则是一只手就可以数清。
起床。用餐。研究。用餐。研究。就寝。——每天就这样反复。
曾有人开玩笑的问过他你就是只为了研究而生的吧,她则是毫无踌躇地对此作出了肯定。
她还因为那超脱常轨的研究方式而闻名。在解剖和活体实验不可或缺的大脑生理学这一分野中,她从未进行过一次实验,从未解剖过一具捐赠遗体。
一切都是终端的资料上上假定和思考实验之下的产物
她在CITY·伦敦度过的近十年研究员生活中所创造出的巨量“纸上空论”可以说让科学的历史向前进步了三十年。
她的这一方式就算在情报控制理论完成之后也未曾改变。两名共同研究者——阿尔弗雷德·威汀及天树健三接连不断的创造出新实验体的过程中,她依然只是继续进行基础研究,决不会制作现实的“魔法士”。
而且她还留下了这样的逸事。那一天,同僚的学者问她。你明明创造出了完美的理论,那么为什么不在现实中利用呢?这样。
艾丽莎贝特·扎因侧起头,发自内心感到不可思议地提出反问。完美的理论就在那里。在这之上到底还有什么必要的?这样——
为什么“不将自己的理论在现实中进行应用不行”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无法理解的。
重复着假定和思考实验,构筑起美丽的理论。
仅仅是这样她就感到满足了。
公元二一八六年的大气控制卫星暴走事故之后,她对于研究的热情也依然没有衰减。对于推进魔法士作为兵器运用的军队会妨碍到自己的研究而感到厌烦的艾丽莎贝特在大战爆发后的混乱时期逃离CITY·伦敦。在那之后的足迹虽然没有留在CITY·伦敦的官方记录之中,但是从调查队从设施内回收的资料爱看,似乎是一边辗转于欧洲各地一边继续着研究的样子。
如果她协助哪个CITY·的话,或者会对战局造成巨大的影响,又或者会让大战提早结束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果然那种事情对于她来说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吧。
大战终结后的公元二一九二年,她的人生出现了一个变化。移居到瑞士地区的太阳能发电设施遗迹的艾丽莎贝特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变化,在那里创造出了一名魔法士。之后的三年间,她和那名魔法士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研究生活,最终在公元二一九五年三月,由于病毒性的内脏疾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直到最后都未对世界做出反省。
直到最后都只相信自己的理论。
她的人生真的得到了满足吗——这件事任何人都无从得知。
被保护于CITY·伦敦的,艾丽莎贝特·扎因生涯唯一的作品。
少年被取名为爱德华·扎因。
——————————
“……嘛,大概情况已经明白了。”
黑兹打了一个响指,将薄布状的显示器从桌上拿起来。设置在接待室中央的桌子是漂亮的木质外观,资料碟片之山什么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脸,将显示器在眼前晃来晃去。模仿纸质书类的薄膜状显示器上正显示出浮在生命维持槽的羊水中的少年身影。
一头剪得很短的浅茶色头发,以一副面具般的表情看着这边的十岁左右白人少年。
CITY·伦敦的最高机密,人形使“爱德华·扎因”。
“简单的说,就是这里的军队在不明就里之下把随手捡来的身份不明的实验体拿来用了的意思吗?”
“……你啊,就不能用稍微婉转一点的表达方式吗?”
坐在桌子对面的理查德露出苦笑。虽然身上还是作为便服的白衣和眼睛这种一如既往的打扮,但是别在胸前的军队识别证正反射出光亮。
将抽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接着又取出一支新的点上火,
“实际上,当时的研究员似乎也对该怎样处置他感到为难。虽然通过对I-Brain进行解析总之是明白了他是人形使,但是不仅大脑构造复杂到令人恐惧,还因为被加上保护而无法对记忆领域出手。即使想要从本人嘴里问出什么,但是就连日常对话都无法满足。”
把香烟叼在嘴里,呼地吐出一口烟。
“……不过嘛,即使如此还是对他下达任何命令都会去做,I-Brain的能力也高得令人难以置信。虽说这样那样之下被军队的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接收,并且被指派担任刚完成开发不久的‘莎士比亚’的实验驾驶员……”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说起来……还真是挺合适的啊,这个打扮。”
“扁你哦。”
黑兹立刻做出回应,抓着上衣一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最低限度的抵抗华丽地随意穿在身上的红色正装是将伦敦自治军正式制服重新染过的定制品。鲜红的长夹克和鲜红的裤子,胸口可以看到暴露在外的防刃汗衫的深黑色,是和以深蓝色和白色为基调的原本设计既相似又不相似的服装。
“我说啊,先生。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穿的哦?因为你说穿上制服也是契约条款的一部分,所以才说如果是这个颜色的话也可以穿……”
“啊——我知道我知道。”
用一片诚意都感觉不到的语气打断黑兹的话,理查德将点上了火的香烟在指尖上转来转去。黑兹将接下去本来要说的巨量台词吞回肚子,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既是因为事到如今再向先生提出抱怨的话实在无法开口,也是说到底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别无他法。
CITY·伦敦第二十层,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A栋。墙壁上的数字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十月三日凌晨一点”。和威廉·莎士比亚之间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的现在,黑兹正以暗血色军服的打扮坐在被统一成灰白色的接待室正中。
缝在领口的军衔章上绣有表示伦敦自治军作客士官的三条红线。
做梦也没想过竟然会有自己成为军队的人的一天。
契约期未定。所属于伦敦自治军·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阶级被当作中校。
报酬是两人份的市民ID和一切生活保障,另外还有芳美的治疗。
……的确,在一周前造访理查德住处的时候接受了这个条件。
但是,真的像这样把胳膊穿过军服袖子的时候,就会冒出一股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得了错误的感觉。从生下来到现在,黑兹对于军队这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像样的回忆。
擅自把自己造出来又擅自舍弃的是军队,从自己身边将家人夺走的也是军队。
“嘛,不要摆出一副丢人的表情嘛”,理查德用混着苦笑的声音说,“不要让我再说了。这是最好的选择。将你们的存在对外公开的话CITY·莫斯科也就没办法明目张胆的采取行动,对于伦敦军的人也能够形成牵制。……随便在私下保护的情况下,那群家伙们肯定会把那孩子当作实验动物对待的嘛。”
不情不愿地点头。就如理查德所说,现在成为世界上唯一一名龙使者的芳美可是世界上的研究者争相追求的贵重样本。不用说CITY·莫斯科,即使是在这座CITY·伦敦之中如果没有理查德的推荐,实在无法想象少女能够被当作人类对待。
而芳美本人则是在回到CITY·伦敦之后就宣言“久违的努力了一下之后累了所以要睡觉了”,现在这会儿应该还在被分配下来的宿舍自己房间里睡大觉才对。
在睡前测量的体温是三十六点九度。
虽说是有点儿微热,但依然是原因不明。
“……真的没问题吗,那家伙……”
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一下子回过神来。脑子里正在向的事情就这样子脱口而出了。为了掩饰害羞而把脸别向一边,侧眼偷窥起理查德的神色。理查德则是略显高兴地眯起眼睛,
“总而言之,那孩子就交给我这边吧。军队那群家伙虽然有把那孩子当作人质好以此来利用你的打算,但是这方面就由我来负责处理。……而且。”
朝这边探出身子,从黑兹手上取走薄布型的显示器,
“话题转回来。总而言之,爱德华·扎因成为伦敦的实验体已经过去三年时间。由于态度很顺从,从来没有过自己主张什么的情况,所以研究员们似乎因此就感到大意了。”
用手指摸了摸显示器边缘的操作元件,接着将其投到桌子上。刚才显示在上面的浅茶色头发的少年的图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个似乎是设施遗迹的东西显示在上面。
爱尔兰岛西北部,地下两百米。成为两个月前爱德华·扎因逃跑剧契机的,应该是大战中之物的研究设施。对其调查时担任护卫同行的少年在返回伦敦途中不明原因突然暴走。夺走在设施内被发现的名为“世界树”的样本之后行踪不明——以上到此为止都是黑兹在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的事情显示出来。
对着模仿书籍的薄纸装显示器伸出手。
这时候,理查德像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似的开口说到。
“这个设施……是艾丽莎贝特·扎因在战后使用的。”
反射性地停下了手。
“真的吗?”
“通过对设施内的数据库进行检查发现的。本来爱尔兰的CITY·贝尔法斯特就是为了进行情报控制理论的研究而建设起来的,但是在大战中随着贝尔法斯特的毁灭一起被抛弃之后似乎是艾丽莎贝特擅自作为己用的样子。……时间上是从公元二一九一年的二月开始的一年左右。期间都是在那里进行研究的。”
“……那颗种子吗。”
就是这样,点头表示肯定之后理查德继续说了下去。
“嘛,那个讨厌实验的人为什么不满足于纸上谈兵而做出了真正的样本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啊。总而言之,艾丽莎贝特转年就搬离了那个研究设施移住到苏黎士的设施遗迹,并且制造出了爱德华·扎因。……怎样?很有趣吧。”
别说是有趣了,事情根本就过于跳跃。
黑兹侧眼看了一下理查德的表情,接着又看了一遍显示器上记述的内容。
理查德把烧成灰的香烟弹到了烟灰缸里,
“在有趣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点。虽然这件事即使在伦敦自治军之中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
说到这停了一下,稍稍陷入思考,
“……这个研究设施遗迹的调查命令,没有任何地方发出过。”
“哈?”,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理查德摘下装饰眼镜,换上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
“命令书上发现了遭到篡改的痕迹。恐怕是通过网络入侵了军部的主系统吧。……实际上,似乎存在有‘世界树之种’这一名字的实验样本这一情报也是这里的军队从很久之前就把握住了。”
说起来,伦敦军队得知“世界树”这一存在还是在半年前。艾丽莎贝特·扎因在战后利用的无数研究设施遗迹之中的一个被从法国中部的地下发现时候的事情。军队的研究员将遗留在设施遗迹中的海量资料带回CITY加以分析,在那里面发现了和被称为“世界树”的样本有关的数个研究记录。
那是值得惊讶的内容。
这一件事被迅速报告给CITY·伦敦的最高议会,最高议会即刻对军队下达了搜索“世界树之种”的命令。同时,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之中也设立了专门对“世界树”进行研究的专案小组。军队彻底对欧洲各地的研究设施遗迹及设施展开调查并将更详细的“世界树”相关资料带回CITY,可是却在没有得到任何与最关键的“种子”所在之处相关的情报之下过去了四个月。
也就是说,在两个月前“世界树之种”被发现的阶段,不用说“种子”被藏在爱尔兰地区的研究设施遗迹之中这一点了,就连知道那个设施的存在的人,在伦敦也一个人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是这样对吧,”,黑兹把手指抵在嘴边,“掌握到‘世界树之种’隐藏地点的什么人特意从背地里侵入军部的系统,使调查队和爱德华前往那里的意思?”
理查德表示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事情越来越麻烦起来了。
黑兹把薄布型的显示器放回桌子,接着完全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爱德华·扎因本人是犯人,这个可能性没有吗?”
“虽然这一可能性也依然在调查中,但是可能性很低。一是他从来都被与军队机密有关的部门疏远,再一个就是他根本就没有能够进行骇客以及突破防火墙的能力。”
“那么,有嫌疑的就是他们了吗……”
他们,这里所指的当然就是和爱德华·扎因一起行动的两名魔法士。“恶魔使”的少年和操纵“天使之翼”的少女。如果那两个人是幕后黑手的话姑且能够做出解释——想到这一点,看了看理查德的表情。
理查德耸了耸肩,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对啊。”
“司令部那群家伙最开始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对‘恶魔使’在这半年左右时间内的行动记录进行了调查。想要侵入这里的话应该需要相当大规模的行动才对,但是无论怎样调查都没有发现有过明显的动作。……不仅如此,他在这七个月还表现出特意地避免接近西欧——特别是CITY·柏林周边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不可能知道的吧。”
“那倒也是”,黑兹嘟囔着抬头看向烟雾缭绕的天花板,“……真是的,真是麻烦的事情啊。”
本来应该只是把一名逃跑魔法士抓住的委托一下子就复杂起来了。艾丽莎贝特·扎因的研究设施。让爱德华·扎因前往那里的某个人的存在。对少年出手相助的两名魔法士。而且最重要的,是少年的目的——
“对了,似乎还没问到最重要的事情啊。”
弹起来似的从椅子上起身,黑兹打了一个响指。
“结果,那个世界树是个什么玩意儿?”
——————————
“唔……”
试着用手指摆弄随意放置在桌子上的种子,不过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反应。刻有纤细论理回路的表面就像触摸金属一样又硬又冷,仿佛仔细加工一下的话就能当作子弹使用。
“唔……”
那时一颗带有羽毛一样装饰的巴掌大小的种子。从装饰的羽毛尖端附有有机缆线的连接元件这一点来看只要调查一下立刻就能明白。看起来这似乎真的是一种演算单元。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明。虽然试过直接和I-Brain相连,但是没办法顺利进入内部。恐怕是刻在表皮上的的论理回路起到了保护作用吧。
“唔————……”
维持着双手撑着脸的姿势,从银色的种子上略微移开视线。放在一旁的便携终端画面上现在正不断自上而下流泄出海量的文字列。被称为“扎因式”的一种情报控制演算的算式表现,以极其繁琐的计算为代价有着式子极少的特征——虽然是这样说,情报控制理论的研究者门主要使用的解析法是几乎不需要计算的“威汀式”或容易理解理论整体的“天树式”,使用这种繁琐记法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呐,你啊。”
抬起头,看向正坐在桌子对面啜饮着咖啡的男孩子,
“真的,是真的吗?”
双手抱住的咖啡杯依然放在嘴边,男孩子点了点头。
脑内时钟显示出“晚上八点”。连在椅子上挺起身用力伸展了一下身体,接着将缠在右臂上的绷带解下扔到再生处理用的垃圾箱中。在和男孩子的战斗中断裂的右臂肌肉多亏菲娅将其接起来已经不痛了。
今天真是不得了的一天。
为了瞒过Hunter Pigeon的探测器而逃入云层之中的鍊等人就这样在满是电磁波的黑暗云海内部径直向东部进发。因十二年前的大气控制卫星暴走事故而被散播到世界上空的遮光性气体云层内部形成了特殊的电磁场,对作为飞行舰艇动力的情报控制性永久机关“演算机关”的运作造成妨碍。
经过男孩子的说明——说是这样,不过男孩子依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鍊只不过是阅读了罗列在操纵室里的全天表示型显示器上的算式和专业词汇而已——威廉·莎士比亚似乎是通过不断让浸没在电磁场中的外部装甲模仿生物的新陈代谢进行分解再生防止电磁场对演算机关的侵入,从而能够在云海内部航行的样子。
虽然那艘Hunter Pigeon如果是真货的话对方应该也具备同样的航行能力,但是强烈带点的云层同时还具有“阻止通常探测器工作”的机能。莎士比亚为了瞒过追击者在行动困难的云层中花费了六个小时以上才抵达俄罗斯地区西部的上空。将演算机关的运作抑制到最小限而自由下落到近地面的船体现在正贴着地面缓缓向西返回中。
回到瑞士地区中部,鍊他们原本的委托者所在的小村庄时已经是脑内时钟显示出“下午六点”的时候了。将威廉·莎士比亚隐藏在冻土之下返回寄宿的空房子的三个人总之先向村长送去了“由于设施被CITY盯上暂时会有危险,所以不要接近比较好”的联络。
之后鍊和菲娅替男孩子换了一身衣服,泡了咖啡又烤了面包,还替不说话的男孩子准备了能够将思考直接表示出来的便携终端,之后就坐到起居室的桌子旁开始询问起情况。
“……那就再问一次了哦?”,鍊指着银色的种子,“也就是说这个是以植物细胞为基础的自我成长型演算单元对吧?”
依然面无表情的男孩子点了一下头。由于最初穿着的松垮军服太过显眼所以早就处理掉了,取而代之借给他的鍊的衬衫与裤子果然也是松松垮垮。从脖子上伸出来的有机缆线被接在便携终端上,双手抱着的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刚烤好的合成小麦面包。
对他那副咀嚼着面包的那副样子,鍊忽然联想到了啃着胡罗卜的兔子。
“……那么”,重新调整思考继续发问,“追捕你的是伦敦自治军,而你则是从军队逃走了。对吗?”
这是已经问了三次的相同质问。并非是在欺负他。由于针对这边的提问男孩子只是通过终端回应只有极其简洁到三言两语的回答而实在很难领会,所以鍊这方面则是对于自己会不会弄出什么误会而感到很不安。
男孩子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当然鍊的疑问一点都没有解除。说起Hunter Pigeon,由于在这数个月内自称“空贼”对CITY的——主要是莫斯科军的运输船发动袭击而十分有名。不过对于他受雇于CITY·伦敦这一点鍊表示有些无法理解。
“……不过算了。这个就放到一边……。我说,”
停顿了一下,重新摆正姿势注视着缺乏表情的男孩子的脸。
“军队正要打算培育那个‘世界树’来替代母核……是这样吧?”
男孩子点头。
鍊感觉到手掌中渗出汗水。
这一点正是这孩子遭到伦敦自治军追捕的最主要原因。
在公元二一九八年的地球上仅剩六座的人类堡垒,CITY。在应用情报控制理论的永动机关“MotherSystem”之下工作的这个圆顶都市之中最为深刻的问题,就是作为控制中枢的魔法士大脑——Mother·Core的老化。为了维持由于情报的过载而出现机能停止危机的MotherSystem,各CITY或是倾尽全力展开新母核的开发,又或是摸索高效率的系统运营手段。
母核的替代品。
对于让伦敦军做出行动来说是十分足够的东西。
“刚才的那个,能在让我看一次吗?”
对于鍊的话,男孩子再一次点头。便携终端的小屏幕上显示出漫画风格的形似鸟类羽毛的银色种子。在鍊的观察下种子开始发芽并长成树苗。树苗长成纤细的小树,在土壤中生根并不断成长。在他一旁用参照物表示出来的树高正显示出难以置信的数值。
从表示种子的尺寸的四公分开始,一米,十米,一百米,最后到达一千米——
无意识地看向左侧的座位。
身穿连衣裤的少女停下正在倒咖啡的手,仿佛被吸进去一般正紧盯着画面。
成长到在自然界之中绝对不可能尺寸的世界树下面显示出了“母核”这个词。
在被零下四十度的空气和绝对不会停止的暴风雪充满的这个世界之中,支撑住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六千万人左右生命的,集合情报控制理论精华的永动机关。
那是对于少女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词汇。
‘……菲娅。’
在头脑中呼唤少女的名字。菲娅弹开似的抬起头,作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想要把她那瘦弱的肩膀抱在怀里,但是在伸出手之后还是放弃了。
将视线重新看向男孩子继续说到。
“但是,你想要把这颗种子用在其他目的上,所以才从军队手下逃走了。”
“……是。”
许久未听到的男孩子的声音。
终端上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变化,画面之中的“树”再次开始成长。同时显示算式的小窗口出现在画面角落,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一个接一个的显示出大量的方程式和数值。
理所当然有着树木形态的那个物体继续成长,在高度到达三万米的时候停止。像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最后的算式被表示出来。
那是被称为“世界树”的这个系统的概念式。
一眼看上去只能看出是植物的这个东西实际上是以植物细胞为原型从分子等级上合成出来的一种生物电脑。发芽的世界树树苗经过和普通植物完全不同的成长过程,生成从种子阶段就被写入的目的所必需的自身形态。
单纯的目的就是小型,更高的目的则是更大的形态
“世界树”令自己成长到达成被设定的目的所需要的尺寸,并自动开始进行情报控制演算。
当然,所谓完美的系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完全相信男孩子的说明的话,世界树的成长极限最多只有一千米程度。想要进行需要在那之上的尺寸的情报控制演算的话,就会发生成长失败导致世界树枯死的可能性。
三万米——世界树能够成长到那个地步的几率最多不过百分之五。
而且,男孩子想要做的事情的确具有冒这一风险进行尝试的价值。
“真的……”,鍊吞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真的,能够用这个将云层分解重新取回蓝天吗?”
便携终端的画面切换,在蓝色的背景之上显示出“天空”这短短一个词。
表情完全不为所动,男孩子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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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比鍊和菲娅大概还有男孩子诞生要久远许多的事情。
十二年前,公元二一八六年五月十四日。活在这个地球上的所有人任谁都知道的,人类光荣的历史被打上了休止符的日子。
由发生日期被暂定为“5·14事件”的,遮光性气体泄漏事故。悬浮在南极和北极上空两万米处各一颗的大气控制卫星发生原因不明的暴走,全世界的天空被不透光的黑云覆盖殆尽。
能量供给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仰赖太阳能发电的人类在转瞬之间陷入混乱,围绕着仅存不多的地热与风力发电设施所有权所爆发的世界大战将总人口二百亿以上之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逼上死亡。
大战在没有诞生任何一个赢家的情况下结束。
减少到不足两亿人的人类现在或是被封闭在世界仅存六座的积层型封闭都市“CITY”之中,又或是小心翼翼地聚集在发电设施的周围在覆盖住整个世界的铅色云层之下,在零下四十度的大气之中静静地等待毁灭。
当然,没有舍弃希望的人也是存在的。
他们发掘出仅存的化石燃料,制造出不依靠演算机关的旧时代飞行机械,对着时至今日依然在两万米高空的铅色云层中不断吐出遮光性气体的大气控制卫星发起挑战,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
屡屡尝试的挑战全部以失败告终,匮乏的化石燃料在一瞬间被发掘殆尽。紧接着,放弃的情感开始覆盖住人们的心灵。
CITY·马萨诸塞的云上航行舰从近距离成功扫描到了大气控制卫星,在确认到那令人难以置信程度的防卫系统现在依然在持续运作的时候,人们从沮丧变为了绝望。
最终,人们放弃了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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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怎么想?”
第二天,十月三日早上七点的厨房。
对于一边在还热腾腾的面包上涂满黄油一边小声发问的鍊,菲娅诶了一声停下了正在洗碗的手。
不同于昨天的连身裤,现在包裹住她纤细身体的毛衣与吊带裙这一早已看惯了的组合。她也最中意这副打扮。
手上还拿着正在洗盘子和海绵,就这样回过头来看向这边,
“怎么想……是?”
“所以说,昨天的,那孩子说的事情。”
将满是泡沫的盘子放到水里,菲娅诧异地侧起头。一副像是在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的样子。
“因为,鍊昨天相信了。”
“不,虽然的确是那样对那孩子说了……”
菲娅说的是,鍊在昨天晚上对昨晚情况说明的男孩子回答了“我相信你说的”。男孩子有礼貌地低下头,菲娅则是有些愉快的不断点头,之后就这样当场解散,三个人各自回到二楼的寝室睡觉了。
但是,鍊并没有单纯到能够完全接受男孩子所说的事情。说出“相信”这句话不过是暂时让男孩子安心,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的权宜之计。
至少,鍊是这样打算的……
“菲娅怎么认为?那孩子说的事情你认为是真的吗?”
“那不是当然了吗。”
少女冲掉沾满双手的泡沫,转身面向鍊的方向。
“鍊不相信吗?”
说着露出了微笑。
……这样啊。
菲娅的心情,鍊似乎明白了。
取回蓝天——这句话对于少女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鍊很清楚。夺去一千万人的生命,让世界仅存七座的CITY其中之一从地球上毁灭的,八个月前的那个事件。作为CITY·神户的母核而诞生出来,本该在对于人类该有的喜悦一概不知的情况下死去的少女,和把这样的少女与很久以前死去的女儿的身影重叠到一起的一名老人。
为了给女儿报仇而以世界为敌的老人在最后为少女作出了计划而死。
大概,菲娅到了现在也依然认为神户之所以会毁灭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这样认为的同时,在心中的某处责备着自己并不断的思考着。
期望着再也不会发生像那起事件一样的事情。
祈祷总有一天覆盖住天空的云层散去,世界重新取回阳光,所有人能够笑着生活下去的日子会来临——
菲娅并不是相信了男孩子所说的话,而是想要相信吧。
“当……当然,我也相信哦。”
说完偷偷窥探起少女的脸色。菲娅呼地叹了一口气,嫣然一笑。
刺在胸口上的些许罪恶感被鍊强行挥去。为了防止少女读到自己的想法而在思考的一部分上面加上保护。
……嘛,没关系吧?
总之,现在这样下去的话情报太少而无法采取行动。而且为了确认男孩子的真意,暂时也有必要一起采取行动。而且,当作是相信男孩子所说的话也更方便。
如果,那孩子骗了自己和菲娅的话——
……菲娅应该会哭吧。
可能的话鍊也想要相信男孩子所说的。
从隔壁的起居室传来轻轻地脚步声。金属制的门把手慢慢转动,从打开门缝之中可以窥见浅茶色的头发和男孩子的脸。关上进入厨房的门,用一成不变的无表情看了房间一圈,之后就这样无声的在入口附近站住。
最先动起来的是菲娅。用毛巾擦干双手,放下卷起来的袖子之后走进男孩子,
“早上好,爱德。”
男孩子完全没有反应。鍊反射性地发出疑问。
“爱德?”
“是的。因为叫做爱德华·扎因所以缩短一下就叫爱德。是在昨天睡前想到的。”
转回身这样回答之后,菲娅的表情忽然灰暗起来,
“那个……很奇怪吗?”
“才,才没有那种事!不是很好吗?”
慌张地摇了摇头。菲娅的脸上立刻重新闪烁出光彩。
屈膝和男孩子——爱德视线相对,温柔地对她微笑。
“爱德,要吃早饭吗?”
男孩子稍稍侧起头,用食指指向自己。虽然反应稍稍有些迟钝,但是似乎终于理解了“爱德”是在指自己。
看了一圈厨房,接着走到鍊身边盯住抹好了黄油的面包,之后又抬起头看向鍊,在然后又一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看了一圈厨房……
“什么?想吃这个面包吗?”
爱德重新看向鍊,缓缓地摇了一下头。看起来似乎不是。忽然,I-Brain中略过了些许杂音。构成厨房洗碗池的不锈钢像融化的蜡一样变形,接着慢慢地伸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银色螺线。
像是立起来的蛇一样在鍊的眼前暂时停止,然后在空中弯曲形成一个巴掌大的三角形。
完全不明白。
“……啊”,突然菲娅发出声音,“难道说,是想要吃昨天吃过的饭团吗?”
爱德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是说中了。比鍊开口说话更快,菲娅就说出一句“我明白了”之后跑到房间的角落。鍊和菲娅两人份的食物是以必要经费为由从村子居民那里分来的。从小型仓库中取出合成品的大米,放入料理器中按下开关,接着不知道为何转向了鍊的方向,
“那么,食物的准备就由我来做,鍊就请去买东西吧。”
“诶?买东西?”
“所以说,是爱德的日用品”,菲娅瞄了一眼爱德,接着又看回鍊,“今天早上邻居说过商队来到村子广场了。所以,牙刷和毛巾之类……还有衣服,也不能这样一直都借用鍊用的嘛……”
“啊,这样啊。”
菲娅说的没错,爱德今天也穿着鍊借给他的肥肥大大的衬衫和松松垮垮的裤子。一直让他这副打扮下去的话也很可怜,而且更重要的是鍊穿的衣服也会不够用。
“我知道了。那么就稍稍去一趟。”
这样说完鍊正要离开厨房,
(感知到高密度情报控制。危险,回避)
从地板上伸出的线锯状螺线在毫无预兆之下朝鍊的双脚缠绕上来。
“哇!”
身体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差一点的时候稳住双脚。
缓缓转过身,在那里的是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子身影。
正握住鍊的衣服袖子轻轻地拉扯。
“什,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这样感到烦恼的同时朝菲娅投去求助的视线。
少女来回看了看鍊和爱德的鍊之后啊了一声,
“是想要一起去吗?买东西。”
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艾迪轻轻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鍊在不知不觉之下不断嘟囔着这句话。
从村子一头笔直延伸的大道从鍊借住的房子前横向经过,就这样直通村子的中央广场。虽然说是大道,也只是路宽最多只能让四人乘坐的小型飞行器勉强交错行驶程度的狭窄道路,而且还随处可以从木头铺设的路面看到下面的冻土。
吹到脸上的风冰冷刺骨,呼出的空气在离开嘴唇的瞬间就染上白色。是个与早上九点这个时间完全无关的昏暗村庄。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从高空飘下的白色雪花在接触到像是包裹住村子一样展开的空气境界面时一片一片的融化消失。
这幅风景在任何一座村庄都没什么不同。
在这条大道路边,鍊和爱德正牵手前行。
“没事吗?冷不冷?”
对于鍊的询问,爱德摇了摇头。松松垮垮的衣服和肥肥大大的外套,至于就连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看上去都是松松垮垮的是因为爱德的缠法太差劲了。一边笑着一边弯下腰,替他把围巾重新围好。爱德就这样老老实实地任凭摆布。一副没有表情的人偶一样的神态注视着鍊的手。
“……这样就好了。”
虽然感觉似乎由于围巾被重新围好反衬出衣服的肥大而显得十分显眼,但是一定只是错觉吧。
爱德双手抓住被漂亮围好的围巾两端并低下头。
走了五分钟左右之后抵达了村子中央。排列在道路两旁的灰色街景唐突地中断,在二人面前出现的是个直径五十米左右的圆形广场。在低了一层的钵状广场上,将运输用飞行器改造而成的商队露天店共有十台左右正在经营。
在广场的入口处,爱德忽然停了下来。
“恩?怎么了?”
像是要躲在鍊背后似的,爱德紧紧地靠了过来。似乎在窥视着四周样子似的只有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就这样动也不动。
“什么?不想进去吗?”
爱德噗噜噗噜地摇了摇头。试着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爱德也配合着动作向前一步。身体果然还是躲在鍊的身后。感到害怕,倒也有一点不同而是。而是将鍊的身体当作盾牌,似乎警戒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似的动作。
以为是有什么而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是没有看到能称得上危险的东西。
不对劲。
一边暗自在心里侧起头一边踏入广场。不过因为被爱德抱住腰所以稍稍有点不方便行走。试着加快脚步,爱德则是有些慌张地从后追上。就在想要试一试突然停止的时候,“啊”地一声同时从背后传来轻轻的冲击。回过头看去爱德正按住有点儿发红的鼻尖抬头看过来。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没办法分辨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大概很痛吧。
勉强忍住笑意,转身面对爱德说了一句“对不起”。
稍稍屈膝和爱德视线相对,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浅茶色的头发。
……怎么说呢,的确很有趣。
在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哥哥和姐姐以及村子里居民们的包围下成长起来的鍊很希望能有弟弟或是妹妹。虽然在商队造访村子的时候和其他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但是一般来说按照那些孩子们实际上生活的时间计算要远远比自己年长,所以鍊总是摆出不太自然的态度。
像小动物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子。
哥哥真昼和姐姐月夜在照顾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愉快的原因,感觉自己现在能够稍稍理解了。
“喂,走啦。”
拉着爱德的小手,总之先朝着出售日用品之类商品的店铺走去。那时将飞行器运输用货柜的一面打开,搭起顶篷摆起货架经营起来的临时露天商店。货柜长度最多只有五米左右的中等大小,其他的店铺也大多是与此相似。和造访鍊平常居住村子的“比多商会”等商队比起来,店铺数量和规模都要小很多。
据村长所说,瑞士地方除了这里之外还有不少小村庄,商队集团为了在这些村庄之间定期巡回而分成了数个小队,以平均每周一次这样对鍊来说像是做梦一般的频率造访这座村子。
和冷清的大道不同,广场上多多少少有一些人影。
和这几天熟识起来的几名村民打过招呼,鍊和爱德走进店内,
(感知到大规模情报控制)
突然I-Brain发出警告。
立刻摆出战斗架势,不过很快就注意到情况不对劲儿。周围的居民一同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全都把视线集中过来。
忽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鍊用仿佛能够听到吱吱声的僵硬动作把整个身体转向背后,
果然。
向下看到用双手抱住颜色各异的各种天然蔬菜的爱德,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
十米左右对面的食品商店中一个摆着商品的篮子整个被洗劫一空,似乎是售货员的年轻人惊讶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一条从广场的地面铺装上伸出来的砖色螺线正伸入篮子之中卷起一个色泽鲜亮的番茄。
“……那个,钱呢?”
虽然有问题不在这里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又想不出其他话语。
爱德就这样用双手抱着大量食物,仰望着这边眨了一下眼睛。
砖色的螺线就这样卷着番茄哧溜一下子收起,正要回到主人身边。
“所以说,钱。没付呢对吧?”
不明白,爱德像是在表达这个意思似的侧起头。
卖蔬菜的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大步向这边走来。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一样。村民们也一个个从茫然自失的状态中恢复,开始交头接耳的低声说些什么。麻烦了。想着总之至少要把偷拿的东西先还回去,同时用尽可能严肃的表情看向爱德。
交替着指了指怀里抱着的蔬菜和十米对面空荡荡的菜篮,
“喂,立刻还回去!再和那个人好好道歉!”
爱德依然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接着点了一下头,
(感知到大规模情报控制)
“……诶?”
在鍊发出糊涂的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地面铺装上伸出来的数十条螺线接二连三的从爱德手上卷起蔬菜,瞄准十米之外的商店一齐发动突击。
还有五步就走到这边的卖野菜的年轻人表情一下子僵住就这样呆站在原地。那个样子说不定就和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砖色螺线群的尖端像枪尖一样变得尖细,将卷心菜,黄瓜,萝卜,洋葱灵巧的卷起来,用不具备I-Brain的普通人完全无法识别的速度从年轻人身旁刺了过去。
卷心菜,黄瓜,萝卜,洋葱全都在距离年轻人皮肤只有区区数毫米的位置呼啸着一闪而过。
只用了短短不到十秒钟就将所有蔬菜放回篮子,砖色的螺线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收回了原本的地面铺装之中消失不见。爱德以“这样子可以吗?”的样子看了一下这边,接着转过身朝现在还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跑了过去。
抬头看向那张因恐惧而抽动的脸,老老实实地做出立正姿势,深深地低下头。
鍊无意识地抬头仰视起天空。
“——听好没?首先第一条。”
单膝跪在地砖上让视线和爱德相对,鍊竖起一根手指。
“如果有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跟我说。擅自把别人的东西拿走的话对方会很困扰的,所以绝对不能那么做。明白吗?”
爱德点了一下头。接着鍊说着“第二条”,同时又竖起一根手指,
“在这样的村子里面绝对不可以使用魔法。不仅是在这个世界上有抱持着‘魔法士什么的最讨厌了’这样想法的人,而且除此之外我们大摇大摆地使用力量的话会让普通人感到害怕。所以使用魔法也是不行的。明白吗?”
爱德又点了一下头。然后鍊说着“第三条”,同时竖起第三根手指,
“在回答的时候不要光是点头,也要好好出声。虽然知道你不擅长说话,但是‘是的’这句话还是可以说的。明白吗?”
“……是的。”
爱德用细小的声音作出回答。鍊笑着加以称赞并轻轻抚摸起他浅茶色的头发。
排列着商队的露天商店的村子中央广场。在货柜背后人无法通过的一角,鍊正和爱德双目相对。刚刚的骚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一时间陷入骚乱的村民现在也总算是恢复了平静重新恢复了购物。那个蔬菜商贩也因为好好地作出道歉而原谅了自己二人。由于从事商队的工作,似乎对于和魔法士之间的纠纷也有一定经验。
总而言之事情没有闹大实在是最好不过。引发那种程度骚动的话即使被赶出村子也是没有办法抱怨的。
话又说会来。
……这孩子,到底是怎样的孩子啊。
不知道对于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鍊只能盯着爱德那张一贯无表情的脸。
即使身为CITY的居民而有所不同,爱德没有常识的程度也实在令人看不下去。在人前随便地使用魔法,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就连是否理解“购买”和“金钱”之类的概念都很值得怀疑。即使是初次见面时候的菲娅也未曾有如此严重。
还是说,这样重新思考。
说不定特别的其实是菲娅,其他CITY的魔法士所有人都是这样子,在不了解对于普通人来说理所当然的常识的情况下生活着。
“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要注意哦。”
鍊站起身,轻轻拍了两下爱德的头。
看起来,对于这孩子来说似乎不得不学的东西有山那么多。比如说在村镇中的生活方式,又比如说和普通人的相处方法。而且在那之前,从正常进行对话开始练习或许更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是相信了爱德,对于说不定爱德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这一可能性也很清楚。
但是,那是一回事这又是一回事。这种充满危险的孩子实在不能放着不管。
……要是对真昼哥说了,一定会被他骂“想得太天真了”吧。
虽然自己都对此感到惊讶,但是却并不觉得讨厌。
“那么就继续购物吧。”
看着爱德浅茶色的眼睛,鍊温柔地露出微笑。
“……是的。”
小声这样回答,爱德抓住了鍊的衣服袖子。
——————————
“……这样啊……”
视线落向桌子上的咖啡,芳美一副老实的表情低声念叨。用手指弹了一下杯子边缘,观察着奶油色的牛奶咖啡泛起的波纹。因为这张水珠图案的桌子是矮脚桌,少女正坐在铺在桌前的坐垫上。身上是衬衫搭配裙子的平时穿着。右手上带着设计朴素的银色戒指。似乎今天从一大早就因为接受检查而很忙碌,平时都漂亮编成三股辫的黑色长发现在则是在脖子附近用丝带束起来。
抬眼看向这边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表现出像稍稍陷入思考的举动,
“……那,那孩子真的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嘛,就是这样。”
尽量用轻松的语气作出回答之后,黑兹将自己的杯子举到嘴边。
CITY·伦敦第二十层,军用第十五港口。墙壁上的熊猫时钟显示出的时间是“十月三日下午三点”。潜入停靠在整备船坞的Hunter Pigeon舰内,黑兹和芳美正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以杯子放在嘴边的状态随意看了一圈房间。米色地板与粉色水珠图案的墙壁,同样水珠图案的床,叼着竹叶的大熊猫的玩偶,书架上摆着几本包着水珠图案书衣的书——设置在居住区域的芳美私室之中,排列着符合少女喜好的家具和私人物品。
桌子上有无数立体影像显示屏。
关于这次事件,黑兹以昨晚理查德所说的话为基础能够调查到的所有资料,包括伦敦自治军的极密资料在内全部乱七八糟的显示在上面。
有关被称为“世界树”的自我成长型演算单元的概要,CITY打算将其作为母核利用的计划,发现“世界树”的奇怪过程,另外最重要的,有关爱德华·扎因这名少年的事情——
把结束上午检查的芳美叫到这里的黑兹用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终于将这一切内容说明完成。
和“MotherSystem”这一CITY动力源的永动机关有关的基本知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教给了芳美。不知是不是对用植物作为系统中本来要使用的魔法士I-Brain的替代品这一想法感到惊讶,芳美在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地瞪大眼睛感叹着“好厉害”。但是话题转到爱德华·扎因之后,少女就一直无言地低下头,似乎在拼命地思考着什么事情。
‘……黑兹。找到了。’
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中传来哈利的声音。三条横线的漫画脸挤开桌子上的立体影像显示屏冒了出来,对这两个人像是低下头似的快速晃动。哈利对于这种细致的表现无谓地十分擅长。
‘被保存在了军部的机密数据库中。就和黑兹想的一样。总而言之先是复制到了这边……’
表示双眼的横线弯曲作出了一副困扰的表情,
‘真的要阅览吗?虽然如果是分析的话只有我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问,黑兹立刻将视线移向芳美。哈利正要显示出来的“资料”是对于自己和芳美这样人工培养出来的魔法士来说绝对不会感到舒服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少女来说,说不定是足以撕开她尚未愈合的心之伤的事情。
“是啊……”,黑兹打了一个响指,“那就放到之后再说吧。”
“——不行!”
咚,双手按在桌子上,芳美猛地探出身子。
“那样子绝对不行!反正肯定是打算这样说完只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吧!我也想要了解那孩子的事情啊!”
“那个……就算你这么说啊。”
现在哈利正要放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芳美应该也是知道的。
“没关系!”,芳美全力地在脸上展露笑容,充满活力的举起握拳的右手,“就算不那么担心,我也完全没问题的!”
少女的笑容带着一丝僵硬。虽然明显可以看出她正在城墙,但是就算指出这一点来芳美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吧。
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和哈利交换了一下眼色。
‘了解’,留下这句话之后,三条横线的漫画脸就这样小时,显示屏则是被扩大到一米见方的大小。
半透明的画面上闪过些许干扰,影像在没有任何标题之下唐突地开始放映起来。
浮在生命维持槽那浅桃色羊水中的小小人影。
用一双人偶一般感觉不到意志的瞳孔看着玻璃筒外面世界的少年。年龄大约在八岁左右,甚至还要年幼。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连有无数管子和,时不时从少年嘴唇之间漏出的气泡穿过这些东西的缝隙向上浮起。围在生命维持槽周围的白衣研究员们一边敲打着操作终端一边频繁地互相说着什么。听不到声音。这段影像中没有记录下声音。
在画面的右上角表示出来的记录日期是“二一九六年六月二日”——是少年被军队保护起来的一年又两个月之后。
如人偶一样的少年就像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把那副样子和年幼的自己相重叠,黑兹轻轻叹了一口气。
——伦敦自治军的研究员就如文字表现的一般,将爱德华·扎因当作“道具”来对待。
少年离开生命维持槽的时候就只有在一个月一次的精密检查的时候,和在军队作战中换乘到船<莎士比亚>上的操纵操中的时候而已。从来未曾有过进食,营养供给全部依靠与血管相连的管道。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在小睡中度过,只有中午过后的些许时间被用在研究员的实验中。
这样子的日子,少年经历了三年有余。
“……呐,黑兹……”
“怎么了?”
“这孩子,有点可怜呢……”
对于这句十分有芳美风格的发言,一瞬间无法作出回答。
“……我说啊,刚才就详细说明过了吧。这家伙啊”
“我知道……”
用几乎要小时的声音打断黑兹的话,芳美低着头,
“我知道的……不过,可是……”
纤弱的肩膀仿佛立刻就会哭出来似的颤抖了一下。
“不,所以说啊……”
不管怎样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语句。黑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芳美的头。
对于少女想说的事情自己十分清楚。这不是属于人类的生活。如果这里的军队研究员强制要求爱德华在生命维持槽里生活的话,现在就会立刻潜入研究部把他们一个不落地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希望进行普通的人类怎样都无法忍受下来的这种生活的,不是别人正是爱德华·扎因自己。
似乎在少年被CITY保护下来的最初,研究员们还是将少年当作人类来对待的。虽然衰弱的少年身体无法从生命维持槽的羊水中长时间离开,但是只要手头有空的人只要一有空闲都会把少年带到外面,一起吃饭,带他逛街,每天都想方设法为了和少年进行对话而对他讲话。
然后,这些努力全部都以徒劳告终。
少年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命令就什么事情不会做。如果没有得到“吃东西”这一命令就绝对不会想要进食,就连想要去厕所的时候都要通过视线向周围人寻求许可。把他带到街上的年轻研究员曾经试过下达“呆着这里不要动”的命令,少年似乎就这样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持续八个小时一样纹丝不动,就连眼睛都不眨地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除了“是”和“不是”之外的词汇,绝对不会自己主动开口。放着不管的话不管几天都会在生命维持槽中发呆,而且丝毫没有感觉不自由的样子。研究员们把少年当作人偶来对待的做法大概也是无奈之举吧。
少年顺从的态度即使在军队的作战之中也没有任何变化。只要下达命令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完美的达成,就算是对于杀人也没有任何踌躇。自从被伦敦保护下来的三年半期间少年击坠的飞行舰艇超过了二十艘,杀伤人数可以用千人为单位来计算。
将一切任务完美处理,完全没有任何自主意志,正所谓理想的兵器。
这样的少年初次以自己的意志引发的逃走剧。
……果然,关键是艾丽莎贝特·扎因吗。
感觉到这一次事件全部都会归结到这个将少年和“世界树”联系起来的一点上来。
“呐,黑兹……”
正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芳美突然抬起头来。刚刚为止的老实态度已经完全消失,正充满活力的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为什么要连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呢?明明把我带去参加这件工作的时候那么不情不愿来着。”
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接着刻意地点头说了一句“这样啊”,
“也是嘛,那个女孩子如果再出现让船不能飞行的话可就糟糕了呢。”
自豪地挺起胸膛,
“果然,看起来这一次没有我就不行呢!”
“才不是”,黑兹下意识地露出苦笑,“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放着你不管的话,你绝对会擅自进行调查吧。……这里可是CITY啊。那种危险的行动可要禁止。”
短暂的沉默。
芳美侧起头,就这样维持住盯着黑兹的样子持续了十秒左右,这才总算是理解了含义是的“啊!”了一声。
“那算什么啊!那我是要留下吗?”
“所以说,最开始不就那么说过了吗。”
黑兹将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干,
“接下来调查到的事情也会全部告诉你,所以工作就交给我和哈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先生这里。”
“不行!绝——对不行!”
芳美噗的鼓起脸颊,唰地指向黑兹身上穿的军服,
“就因为我的缘故黑兹才不得不穿成这种奇怪的打扮啊,我说要帮忙就得帮忙!而且,就算找到了那个叫爱德华的孩子的所在之处,如果那个女孩子出来的话就束手无策了不是嘛!”
“那边先生正在考虑对策啦”,黑兹摆了摆手,“总而言之,不行就是不行。明白吗?”
虽然装出一副活泼的态度,但是芳美的身体情况现在依然没有恢复。从负责的医护人员那里听说今天早上的体温是三十七度少女,原因至今依然不明。尽管还维持在不会给日常生活造成障碍的程度,不过依然和健康有一定距离。
在现在的状态下让少女跑出去战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黑兹你个笨蛋!”芳美愤然地站起身,“那好啊!我去找先生说去!”
“找先生说去……你……”
对先生说又能干啥啊,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芳美就已经冲出了房间。
想把她叫住也已经来不及了。零碎的少女脚步声正逐渐远去最终消失。
反射性地叹了一口气。
黑兹手抵住额头,无奈地摆弄起前发。
“真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惹她生气了呢。’
立体影像显示器表示出来的漫画脸出现在黑兹眼前,表示眼睛和嘴的横线弯起来做出一副笑脸。四角形框架的角像手一样平滑地弯曲,仿佛在抚摸黑兹脸部似的晃了几晃。
‘修炼不足哦,黑兹。虽然这一点之前就指出过了,那个年龄的孩子的心理大多有着不安定的一面,在这种微妙的场面下就应该细心地加以注意……’
“——哈利。”
‘什么?’
黑兹盯着哈利的笑脸,
“难道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这就是我的标准表情,怎么了?’
哈利装出一副正经的语气作出回答。
——————————
“……嘛,黑兹说的没错啊。”
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理查德将变得很短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
“让现在状态下的你去战斗,作为主治医师可是无法赞成的。你不觉得至少在找出这个发烧的原因之前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会比较好吗?”
双手握在一起轻轻搭在腿上,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
明明脸上在校,但是眼镜下面的眼睛却没有在笑。
面对意想不到的锐利视线,芳美一时间语塞了。
“但,但是!但是啊……!”
觉得在这里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就算输了,于是至少先这样大叫起来。可是在大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想不出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结果就为了争取时间而抬头看向天花板。
稍稍积聚起来的烟雾画出复杂的纹路,不断被吸入换气口之中。
“所以……那个……”
在诊疗用的圆椅子上不安分的扭着屁股,拼命地寻找词句。
理查德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这样吧。”
打开桌子上的灯,穿起作为便装的白衣。
“现在我要对你进行诊断,调查那股热度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发烧。如果什么都不明白的话就是你赢了,之后随你喜欢……怎样?”
“诶,就,就算问我怎样也……”
看到理查德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芳美稍稍有些胆怯。
但是,如果在这里无视先生的提案的话,自己就真的会被认定成病人了。
芳美下定决心,尽可能充满自信的点头。
“好啊!这种热度,真的是什么都算不上嘛!”
理查德“噢”了一声,将旁边的银色诊断台拉到近前。
“那么,把脚伸出来让我看看吧?”
“诶……”
这一次芳美语塞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没什么不方便啊……”
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动摇,开始脱掉右脚的靴子。
“不是右脚,是左脚”,先生并没有放过她。
“……不管怎样,不是左边就不行吗?”
不行,理查德点头。
放弃挣扎,芳美脱下了左脚的靴子和袜子。
裸露在外的左脚被放到诊断台上。因为冰冷的感触轻轻地发出“呀”地一声悲鸣。
理查德用手毫不犹豫的触摸左脚的大脚趾。
“……先生,真厉害啊。”
看起来想要蒙混过去是失败了。芳美感到死心地轻轻一笑。
“明明黑兹也好哈利也好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呢……先生为什么看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个月前……从‘岛’出来之后不久。”
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的左脚大脚趾。
理查德稍稍加大力量,脚趾立刻扭向了本来绝对不可能弯过去的方向。
“痛吗?”
“完全不会……”,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却并不觉得难受什么的……”
芳美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橡皮泥一样任意变形的左脚大脚趾。那是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自己的脚趾现在正完全无视关节像软体动物一样弯曲,可是不要说脚上的神经传来疼痛了,就连违和感都没有感觉到。
“变成这样子的就只有这跟脚趾吗?”
“……时不时……一周一次左右,右手的小指和左右的中指也会这样。……虽然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这样啊……”
理查德念叨着,用手掌触碰芳美的额头。
“奇怪的地方不止是这些吧。头痛吗?有目眩或呕吐感吗?有没有身体自动地做出动作或失去意识的情况?”
“有时候会头痛。目眩就只有两次,其他的就没有了……”
混入了叹息地作出回答,芳美将脚从诊断台上放下。
“先生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呢……”
低着头紧握住右手的戒指,犹豫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抬起脸来。
沉淀在心中的不安团块化作语言从口中说出。
“呐,先生。我的身体是怎么了?我明明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从露蝶那里拿到药,又在戒的帮助下解除了保护……所以,明明应该什么事都没有了啊!”
身体控制能力特化型“龙使者”是不完全的缺陷品。
被吸入龙使者体内的外部增设终端“黑之水”具有会随时间进化,最终反过来控制能力者本体的I-Brain之后暴走这一致命性的缺陷。
为了收集暴走的资料,由CITY·北京建造的实验设施。
以死亡为前提被制造出来的四名实验体。
芳美——被称为李芳美的少女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站在这里的十四岁的“李芳美”,和在那座岛上梦想着天空死去的,另一位十六岁的“李芳美”——在芳美的头脑之中记录着这两人份的记忆。
在培养槽的玻璃筒中诞生,对暴走的恐怖感到胆怯,即使如此依然直到最后都没有舍弃希望的前一个“我”。
继承了那份记忆的现在的自己原本应该在那座岛上因暴走而死才对。
戒苍元,飞露蝶,还有雷小龙——以三个朋友的生命作为代价,芳美最终得以幸免一死。潜藏在脑内的保护程序在戒和露蝶拼了命的抵抗之下得以解除,并且制止了黑之水的暴走。
另外,小龙……
那名平常总是互相吵架的性格别扭的少年给了芳美活下去的勇气。
自己活下去这件事应该已经得到了原谅。
“先生,请老实告诉我……我的身体,实际上是没有治好吗?”
“现在还什么都无法判断。”
理查德正面接下了芳美的视线。
“但是,不要担心。你的身体会由我负起责任进行治疗。”
“……真的……?”
“真的。”
理查德放松表情,用带着微笑的声音说到,
“如果‘没能治好’那种情况的那一天到来的话可是会被黑兹那家伙杀掉的啊……我也是很爱惜生命的。”
面对他这幅充满自信的态度稍稍感到了安心。芳美点了一下头,尽力作出了一个笑容。
理查德的大手轻轻抚摸芳美的头。不知为何感到安心下来的芳美刚想要为了道谢而开口,却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先生,我有个请求。”
视线落到脱下了靴子的左脚上,
“这只脚的事情,希望您能够对黑兹和哈利保密……”
“恩?”
理查德微微吊起眉梢,念叨了一句“这样啊”。
“……要我替你隐瞒叫的事情,是不想让黑兹那家伙知道啊。”
“恩……因为如果不表现得精神的话他们两个会担心的。”
拜托了,低下头,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暂时观察情况。
但是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果然……不行?”
战战兢兢地抬起脸,眼前的是理查德皱起眉头的表情。
让他生气了吗?这样想着身体稍稍僵硬起来。
这时,理查德轻轻叹了一口气,“作为代价,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儿的话无论多小的问题都要让我知道。……可以约定吗?”
“先生,谢谢你”,芳美笑着将手伸向桌子上的袜子,“那我就回去了。……不去向黑兹道歉不行呢。”
注意着大脚趾的方向小心地穿上袜子和靴子,正要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时候,
“啊嘞……?”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一瞬间还以为是房间的灯被关掉了,但是很快就注意到不是那样。I-Brain报告了视神经的异常,很快异常就扩大到全身。下半身的知觉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全部消失,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想要抓住什么而拼命伸出右手。
但是伸出去的那部分已经不再是右手了。
手臂从手肘开始分叉成无数触手,刺向诊断室的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
想要呼喊先生的名字而开口。
但是从双唇之间漏出的呼气无法形成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感觉恐惧的闲暇都没有。
在身体跌倒在地板上之前的一秒钟感觉上去就像永远一般漫长。
明明眼皮的确应该是张开的,却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意识到理查德似乎在喊些什么,但是没办法听清楚。
黑暗涂满了意识。
——————————
摆在听到通知急忙赶过来的黑兹面前的,是一副一样的景象。
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A栋培养室。等待着以要把强化碳的门打飞的气势冲进来的黑兹的,是巨大圆筒玻璃的生命维持槽。
“……来了啊。”
理查德一瞬间将视线转向这边,很快又重新转回了操作终端。数名身穿白衣的研究员正急急忙忙地在呆立住的黑兹面前来回跑动。昏暗的房间,沿墙壁铺设的无数管道,还有被淡淡的绿色灯光照亮的,浮在玻璃筒里羊水中的少女。
“这个……是什么啊……”,黑兹发出呻吟。
芳美的身体已经并非人类的样子。
一丝不挂的少女身体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残留下来并染成黑色,双臂和双腿从根部分解形成无数触手。只有从少女感觉不到生气的双唇之间时不时冒出的小小气泡勉强表现出少女现在还活着。少女变成软体动物一般的四肢一动也不动,只是在浅桃色的羊水中随微弱的水流一起无力摆动。
侧眼看向身旁的显示屏。体温四十三度,心跳数三百八十。这不是正常的数值。放在普通人身上即使死掉也不足为奇。
“先生!这是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冷静点……”
“怎么冷静的下来啊!”
黑兹猛然地转过身,用力抓住理查德的肩膀。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身体的构造被改写了!这样子简直就是……!”
——暴走。
这个词被黑兹强行吞了回去。
“够了,冷静点。”
理查德抓住黑兹按住自己肩膀的双手,用出乎意料的强大力量将其拉开。
“……简单的跟你说明一下现状。虽然原因一概不明,但是这孩子的大脑正在正常的工作。现在是I-Brain明明正在发送着肉体构造维持的命令,‘黑之水’却没有接受命令的状态。”
粗暴地推开黑兹的身体,接着走向房间的入口。
“虽然将这里的系统总动员起来进行分析可是还是不够。……如果有闲工夫在那里闹的话就把你的演算能力借出来。”
“喂!要去哪啊!”
“去向司令部提出请求借用军部的演算系统。你就遵从那些人的指示。”
回过头对研究员下达指示,接着连一瞬间的停滞都没有就离开了房间。
强化碳的房门无声地关闭。
黑兹紧咬嘴唇,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芳美,
“——该死!”
用尽全力猛地敲了一下操作终端的画面。
第四章 巷中雨下 ~"Wheel of fortune" go rounds~
能够想起来的,就只有在透明圆顶对面的广大暗色天空。
将展望室的圆形天窗完全覆盖的,铅色云层的天盖。
艾丽莎最后望着的,遥远天空的景象——
……反复从皮肤上传来强烈的风的感觉。
空气滑过威廉•莎士比亚的船体表面的流体运动数值通过有机缆线流入I-Brain,只有一瞬间,带给少年一股仿佛置身于强烈风暴之中的错觉。
右手手指轻轻一动,确认羊水温暖的触感。从肺中缓缓呼出空气,睁开双眼。朦胧的意识最先捕捉到的是充满操纵操的羊水那淡淡的桃色,还有在视线一角晃动的无数黑色缆线。与少年的身体相接的无数相互连接用缆线的尖端部分与皮肤同化直接和神经系统相连,将少年的意识和船<莎士比亚>的控制系统在情报构造体方面加以融合。
透过半透明的羊水对面可以看到的是倒映在圆通玻璃内侧的自己的脸。
随水流摇曳的浅茶色头发和没集中焦点的同颜色瞳孔。由于玻璃的折射率而被扭曲拉伸的那张脸配合着羊水的流动而不规则的晃动,无法分辨出原本的样子。
最后一次正经地照镜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少年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这就是自己现在的脸。
被称作“爱德华•扎因”的,少年的脸。
(距离作战开始,二百四十秒。)
系统消息在脑内显示出来,机体的最终检查开始。由船<莎士比亚>的流体装甲捕捉到的外界风景变化成“视觉”形式流入I-Brain,淹没了少年的视野。浅桃色的羊水和歪曲的脸从眼前消失,少年的意识被投出到高度一万七千米的虚空之中。
船外灯的淡淡光亮被完全吞没,世界只有一片黑暗。飞舞而下的雪花在少年的眼前一片一片的通过,还没有飘多远就消失在昏暗的天空之底。
像是在回溯雪花的轨道一般,将意识向上集中。
在抬头看去的上方展开的是铅色云层的天盖。
固体一样的云层毫无缝隙的一直覆盖到世界的尽头,时不时闪烁的雷光在少年脑海中烙下一瞬间的形似山脊的云海姿态。
……无论何时都毫无变化的天空。
艾丽莎最后所期望的,遥远的天空。
(距离作战开始,二十秒。)
少年闭上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自从少年被CITY•伦敦保护起来已经过去三年。
公元二一九八年四月二日——那一天也是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
接受军部的命令从研究栋的生命维持槽转移到威廉•莎士比亚号操纵操的少年遵照命令,前往了法国地区北部的某个村庄。
在目标的正上方,高度一万七千米的地点结束最终准备的船遵照从通讯元件对面下达的军司令部士官的命令开始下降。
到达高度一千米只用了短短不到十秒。小村庄的轮廓从黑暗的对面出现。圆形的村庄中有两条大道十字交叉,在那之间还有纵横交错的小路。四角箱子一般的房屋和零零散散走在路上的居民们。在中央广场上有比少年还年幼的孩子们在追逐嬉戏,一旁还有数名男女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根据少年事后进行的调查,那个村庄非法从CITY•伦敦的地下引出线路,借此盗用了MotherSystem产生出的能量才得以维持村庄的机能。
对再三无视军队警告的村庄行使强制力——同时这也有对其他使用类似手段寄生于CITY•伦敦的村庄进行警告的作用。
船体接触船体表面上展开的偏光迷彩,再次开始下降。在一千米下方的村子中,注意到船的村民们正呆愣愣的仰视着这边。
通信元件对面的士官下达了歼灭这一命令。
虐杀开始了。
……村庄化作无人的废墟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威廉•莎士比亚船体表面伸出的无数流体金属螺线忠实地遵照少年的意思,将近两百名村民无一例外地刺穿。
居民们大多只能束手无策的逃窜,还有少数人拿起枪支挺身面对螺线。包银色的螺线之枪则是一视同仁的从他们头上降下。许多逃入家中的人连同房门一起被螺线贯穿,隐藏在地下耕作设施的数十人则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从通风口侵入其中的一根螺线蹂躏。拿起瓦斯式机关枪冲出大道的男人就连扣下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数十根螺线揉成肉酱。
在村子中央广场上,张开双臂想要保护孩子而挡在螺线面前的年轻女人就这样和孩子一起被贯穿而送命。
……那个女人的发饰忽然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那个样子的发饰似乎艾丽莎曾经也戴过。
船降落在村庄的外面,从操纵操中离开,穿上为了紧急时刻以防万一而准备的防寒服。虽然通信单元对面的士官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从船上下来,用不喜欢的双脚踏上覆盖住道路的地面铺装,在被血色染满的大道上迈步前进。
到达中央广场,走向站在那里死去的女人尸体,对头上的发饰伸出手。
应该是模仿花瓣设计的音色发饰和残留在少年记忆中的艾丽莎的东西稍稍形状有些不同。
少年扔掉发饰,打算从来时的道路返回。
这时。
倒在广场另一端的男人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被螺线的攻击贯穿了侧腹,白色的衣服被染成鲜红,即使如此男人依然还活着。
少年反射性地转向男人并向后退了一步。男人想要用手臂的力量强行撑起身体,但是仿佛无法承受住了似的强烈咳嗽起来,接着再一次扑倒在地面铺装上。
用手肘的力量稍稍支撑住上半身,用足以把人射杀的实现死死盯着少年,口中不断有鲜血滴落,就以这副样子吐出话语。
……人形……使……
少年对I-Brain送去命令。
从地面伸出来的和铺装同样颜色的螺线贯穿了男人的心脏。
接着,男人就再也不动了。
——————————
“……怎么了?”
对着突然停住的爱德的背影,鍊轻声发问。
犹豫了片刻,爱德转过身来。由于鍊为他买的红茶色外套就像是订做的一般尺寸完全正好,使得他小小的身体显得更无谓地小了一圈。从那副依然面无表情的脸上果然还是没办法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浅茶色的眼睛对着这边眨了眨,像是在说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摇了摇头,结合则抓住鍊的衣角催促他快点走。
“啊,等,等等……”
即使立刻提出抗议,爱德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后手握住鍊的衣服不断拉扯,迅速地向前行进。
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继续追问。
这里是五十米有余的宽阔大路。两侧排列着式样整齐划一的建筑物,显示出飞行器速度限制的立体影像标志因偶尔闪过的杂音而微微摇晃。像是翻动砂子一般的沙沙声响没有中断地从四周传来,带着潮湿的冰冷空气缠绕在体表四周。气温大概在十度左右。看起来温度调节的系统并没有良好运作的样子。连具有除湿效果的地面铺装都没办法完全吸收的水在各处汇聚成小水洼,飘落而下的无数水珠在上面散出无数波纹。
抬起头,进入视线中的是管道暴露在外的灰色天空和用蓝色把这片天空挡住的正八边形的布。
雨水片刻不停地从天上洒落,打在施加过防水处理的布上发出弹跳的声音。
宽一米左右的布被放射状的强化碳骨架撑开,从中心延伸出来的握柄一段正举在鍊被爱德牵着的那只手另一侧的手上。走在前面的爱德头上也同样撑着一块嫩草色的布,弹开的水珠汇聚成细细的水流从骨架尖端滴滴答答地滴落。
鍊虽然在知识上对“伞”这种东西有所理解,但是实际使用这还是生来第一次。
——CITY•伦敦正在下雨。
伴随MotherSystem的机能低下而在大气净化能力方面抱有深刻问题的伦敦之中,为了冲洗掉混在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和颗粒物,会从天花板上定期的进行洒水。降水频率是一周两次,持续时间大约半天。从最上层的第二十层开始降下的雨水逐层从各层的“地盘”接受过滤最终降到最下层的第一层,在那里进行回收再次回归CITY的循环系统中。
在生活中需要用到伞的城市,在这个世界中恐怕就只有这里了。
注意着不露出好奇的表情,和走在路上的市民错身而过。理所当然一样举着伞的男女二人组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鍊和爱德身上就走了过去。应该是伦敦市民早已习惯了雨水吧,路上零零散散地有人影走动。脑内时钟表示出的时间是“十月九日上午十点五分”。虽然考虑到应该不会有刻意在雨中出行的人而把作战日期定在了今天,但是计划落空了。
“……还要再走多长时间?”
一边稍稍加快脚步,一边小声对走在前面的爱德发问。这时候,像是以这句话为信号一样,爱德停了下来。
像是在顾忌周围人视线似的看了一圈四周,松开抓住鍊衣角的手转过身来,指向大路一侧的小路。
被三层楼房夹起来的小路十分昏暗,在尽头处能够勉强窥见似乎是紧急避难用紧急门的东西。
“什么?只要进入那里面就可以了吗?”
“是的“,爱德点了一下头,又抓起鍊的衣角。看起来在这孩子的计划之中似乎是打算利用紧急门侵入CITY的外壳部分的样子。根据鍊的经验,在CITY建造时最先制作出来的外壳之中,不用说居民了,就连军队都不清楚的工作用通道会有很多残留下来。要前往军队司令部所在的第二十层,那里恐怕是最为安全的路线。”
对于爱德的带领,稍稍感到有些不安。
……真的没问题吗?
低头看着爱德面无表情的脸,鍊再一次在心底轻轻叹气。
——在伦敦军的资料库中,有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取回来。
爱德突然说出这件事情是在六天前的那一天,从商队那里买东西回来的鍊和爱德与菲娅一同用过早餐之后的事情。
虽然这么说,因为爱德还是一成不变的除了“是”和“不是”之外不会说任何一句话,对话大部分都是借助终端的资料来往进行的。根据他所说,CITY•伦敦的军队司令部中保存有从欧洲各地的研究设施遗迹中收集起来的巨量“世界树”相关资料,为了让世界树之种发芽无论如何都需要用到那些资料。
透过显示屏做出的不太流利的说明简要来说,就是爱德对于让种子启动的方法似乎完全一无所知。有关这些事情的理论全都被“世界树”的制作者分割放入了数个资料之中,说到底,鍊最初与爱德相遇的那个设施也是爱德为了去那里回收有关资料才去的。
而且,掌握住在这些资料之中最为关键的有关“写入种子启动目的的程序”资料的偏巧是伦敦自治军。据爱德所说,似乎在军队发现种子的很久之前就设立了专门的项目小组开始进行有关世界树的调查与研究了。
……于是。
用了六天完成准备,从十九层废弃已久的无人港口潜入市内的鍊,现在正沿着满是霉菌与尘埃的CITY•伦敦外壳通道,在爱德的带领下一点点地爬行前进中。
顺带一提,和两个人用不同途径潜入的菲娅正在第八层的民用港口附近行动中。她的任务是使用公共终端的隔间从一般线路登录,对CITY的网络构造进行支配来支援鍊和爱德。
虽然对把菲娅一个人留下感到不安,但是说回来让鍊一起留下来也是不可能的,而且让爱德作为保镖留下的话就没有人能带路了。而且在这个问题之前,对于看起来很难过地说出“不能相信我吗?”的菲娅,鍊完全没办法加以反驳。
而且已经再三叮嘱过一旦事情不妙即使是一个人也要逃走,大概……
“……没问题吧……”
想着想着,鍊无意识地轻声念叨起来。
在前面的爱德停下动作,感到疑惑地转过来。似乎是听到了声音的样子。“什么事都没有哦”,对他做出一个微笑,爱德轻轻点头。
再一次沿着昏暗狭窄的通道开始爬行。从十九层的紧急门后延伸的通道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十分宽敞,但是在转过几次岔路之后就越来越狭窄,现在已经是狭窄鍊需要趴下去爬行才能通过的程度了。
恐怕这里并非是正经的通道,而是在CITY建设中用来让建筑机械用的缆线之类通过的洞穴。
从积在地板角落的灰尘厚度来看足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每当两个人身体做出动作都会有细小的粒子飘上空中,钻进眼睛和鼻子里面。
在前面的爱德噗哧地打了一个喷嚏。
鍊微微一笑,很快脸上又蒙上一层阴影。
虽然觉得提出这个话题就会没完没了所以就保持了沉默,但是鍊有点在意这件事情。那就是,爱德到底是怎样调查到这条道路存在的。
一般,这些CITY建设时期的作业用通道都因为资料在大战中遗失所以连军队和政府都无法到把握住其存在。虽然如果前往墨尔本遗迹的小巷中说不定能够得到CITY的“详尽”地图,但是这些地图都是哪里的便利屋从大战前的设施中发掘出来或是赌上性命潜入CITY调查出来的东西,至少绝非能够通过表面途径轻易入手的东西。其中尤其是有关CITY•伦敦的情报极少流出到市场上,鍊虽然在这六天里也尽力地进行寻找,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地图。
在短短两个月前还是CITY居民的爱德,在没有任何门路的情况下一个人调查出这种路线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想太多了吗。
无论怎样缺乏常识,这孩子终究是魔法士——这句话为借口,鍊强行让自己接受下来。
在通道中爬行前进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狭窄通道最终与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形空间相连,在那里从天花板上进一步有一条笔直地纵穴向上延伸。
虽然试着集中视线窥探纵穴内部,但是完全无法看到它到底通向哪里。
“……总之。”
鍊在爱德面前蹲下身,仔细地将沾在红茶色外套上灰尘掸掉。
“只要从这里向上前进就对了是吗?”
“……是的。”
爱德点了一下头,双手抚摸起回复整洁的外套。
——————————
“——我要进去咯。”
听到理查德的声音,黑兹忽地睁开眼。
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从接待室的沙发上坐起身,用手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埋设在桌子角落的薄膜状触控板,呼叫出立体影像的始终。“十月九日下午一点”。因为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在十一点稍过的时候,所以现在并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
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向背后的房门。像是算好了这个时间似的房门滑开,对面出现了理查德的身影。虽然还是作为便服的白衣和眼镜这一一成不变的打扮,但是脸上满是疲劳之色。
在这几天里,两个人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过。
突然在芳美的身体上发生的“黑之水”的变质现象在发病的转天就扩散到胃肠等消化系统。放弃作为肉体一部分的黑之水变质成薄膜状的黑色组织,在生命维持槽的羊水中摆动。双腿双脚一并包括在内从腹部以下的部分全部被夺走的少女身体实在无法令人想象那是属于活人的东西,只有操作终端的显示器上显示出来的状态数值勉强表现出生命的存在。
平均体温四十五度。心跳数四百二十。脑波等级是平常的近十倍。
营养供给本该已经断绝的大脑和心脏以及肺部为何没有出现机能不全的现象,没有任何人能说明。
在理查德的指挥下,伦敦的研究员和医护人员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当然,黑兹也提供了协助。并非医学和大脑生理学专家的黑兹虽然无法考虑治疗手段,但还是能够利用I-Brain的演算能力协助分析。
拼尽全力的治疗是否能奏效没有人知道。总而言之,在发病后的第五天早上,黑之水唐突地回复了本来的机能。芳美的腹部和四肢重新取回原本的形态,脑波和心跳数也回落到了能够称得上正常的水准。
但是,少女的体温依然表示出三十九度左右这种很高的数值,意识恢复的迹象也没有出现。借助医护人员之手转移到集中治疗室的少女在那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早上好,不过时间也不对呢。”
黑兹努力作出了一个微笑,
“先生,情况怎样?”
理查德没有说话。从黑兹一旁走过绕到正对面的桌子旁,一下子坐到沙发上并从口袋中取出香烟。
并没有把没有点上火的香烟叼在嘴上,就这样将视线落到桌子上。
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黑兹紧皱眉头,面向理查德坐下。
有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了吗?”
理查德将还没有吸的香烟就这样按在烟灰缸里,接着开口说到。
“有事情要告诉你。……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将折了两折放在口袋里的薄膜型显示器从口袋中取出并放到桌子上摊开,
“总之,就先从好消息开始说吧。刚才从医务局那边来了联络,芳美已经醒了。”
“真的?”反射性地将身子探了出去。
理查德表示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从发来联络的那家伙所说的情况来看,除了还有点发热之外其他一概健康,身体也好脑部也好都没有发现异常。本人似乎对于自己倒下的这段时间一概没有记忆,还说了‘肚子饿了想吃好吃的’。”
“这样啊……”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总之可以安心一下了。之后也通知一下哈利好了。
重新在沙发上坐好,伸手拿起了薄膜型的显示器。
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是需要努力的。
“……那么,坏消息是?”
理查德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似的抱起双臂。
以低着头的姿势睁开双眼,从口袋中取出新的香烟并点上火。
“是那孩子的……芳美的分析结果。”
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来,
“从结论上来说”,指着黑兹手上拿的显示器,“构成那孩子身体的‘黑之水’正在正常运作。”
“哈?”
完全不明白意思。将视线看向薄膜型显示器,用手指操作边缘的操作盘。显示器上的内容逐个切换,表示芳美身体和I-Brain分析结果的数值资料全部显示在上面。
并非专家的黑兹虽然不明白详细的事情,但是只要相信这份资料,的确只能认为少女的身体和I-Brain正在正常运作。
“这个分析,很奇怪不是吗?”模仿文件的显示屏被扔到桌子上,“那家伙才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即使现在热度也没下降不是吗!怎么可能没有异常啊!”
“没错。”
理查德将夹在指间的香烟当作指挥棒似的指向黑兹,
“这个‘没有异常’的地方就是重点。的确,构成那孩子身体的黑之水无视I-Brain的命令擅自改变了肉体。因此作为那孩子‘人类部分’的大脑由于无法承受这股负荷而陷入了昏迷状态。”
“那么……”
“但是啊”,遮断黑兹的反驳,理查德继续说到,“稍稍改变一下想法,如果那个是黑之水的,‘龙使者’原本该有的形态的话又如何呢?”
这算是什么不明所以的话。
刚想要这么说,黑兹却忽然闭上了嘴。
构成龙使者肉体的黑之水是在分子级别上刻有论理回路的原型细胞集合体。重复任意进化和退化的细胞会在身为宿主的龙使者体内形成独立的结构,最终会反过来控制住龙使者的I-Brain。是会引起被称为“暴走”的现象的缺陷品。
在芳美朋友之中的一名少女拼死地努力之下,作为暴走原因的大脑拒绝反应得以抑制,芳美因此才得以免于一死。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在芳美体内形成的黑之水结构消失了”。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黑之水”含有率百分之九十——在构成少女身体的全部细胞中,原本就属于少女的部分就只有构成大脑和神经系统的区区百分之十而已。
迄今为止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这样的生物,到底能不能被称为“人类”。
“……大概,就如你想的一样”,理查德的声音传来,“那孩子由于拒绝反应消失而安定下来的身体,正处在I-Brain为主黑之水为体的共生状态。简单明了地说,就是‘以大脑为中心的神经系统’和‘有黑之水构成的肉体’正作为各自不同的生物在互相帮助下形成共存。”
遵从脑部的思考演算是的作为“从者”的黑之水得以维持结构,黑之水在供给作为“主人”的脑部氧气和营养的同时,也防御住对脑部的外部攻击。
每一个细胞都具备了论理回路的黑之水只要在思考演算之下维持住结构,就可以独自进行呼吸和从食物中汲取营养。只要细胞之间共同联系进化的话,无论怎样的形状都可以随心所欲。在论理回路保护下的黑之水能够在瞬间修复一切物理上的损伤,也能够阻断一切情报构造体攻击。
“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了——这样的生物继续保持‘人类’的姿态生存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个当然……”
刚一开口,黑兹就语塞了。
比如说,没有眼睛也能看见事物的生物就没必要拥有眼睛。没有肺也能呼吸的生物就没有必要拥有肺,没有胃肠也能从食物中汲取营养的生物就没有必要拥有消化器官。手脚也是同样。所谓生物的肉体这种东西,除了一部分例外情况下都是没有浪费,单纯因为“为了活下去有必要”而存在的。
构成少女身体的黑之水已经没有继续保持“人类”这种形态的必要了。
肌肉,骨骼,内脏,皮肤——继续组成这些“不必要之物”下去,无论是对于黑之水还是用来维持其结构的I-Brain来说都只是单纯的负担。
“……恐怕,这只是个开始”,理查德抬头仰视飘着烟雾的天花板,“现在那孩子的‘人类部分’还处在不习惯黑之水使用方法的状态。即使发作性的身体出现变质,只要放着不管也会自行恢复原状。但是,总有一天那孩子的脑也会接受‘由黑之水构成’这一自己所处的状态,从而开始学习更有效率的利用方法。并不是生病。而是以构成肉体的最合适形态,脑部发生了进化。”
说到这停了一下,从正对面径直看向黑兹的脸,
理查德宣告了这一事实。
“——不远的将来,那孩子将会变得无法维持人类的姿态。”
在桌子角落浮着的立体影像时钟显示出了“下午两点”。
理查德将薄膜型显示器折了两折收回口袋。
无言地从沙发上起身,从垂着头的黑兹身边通过并走向房门。
沉重的,压迫着整个房间的沉默。只有理查德的脚步声在空虚地回响。
“——先生”,无法忍耐下去而开口。
“……怎么了?”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才好?”
“……总之,注意不要让那孩子使用能力。”
背后传来理查德转身的气息。
“让身体变化为人类之外的形态会让大脑产生那个状态的记忆所以很危险。让大脑产生‘人类的姿态是最为安定的形态’这一错觉的话应该就能稍稍拖延进化的速度,就这样好好争取时间。我这边也会继续再收集一些资料,试着寻找治疗方法。”
就像过去经常做的,轻轻地把手放在黑兹肩膀上,
“虽然是平淡无奇的对策,不过不要放弃希望。”
“是啊……”
黑兹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
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立体影像显示屏出现在桌子上方。
反射性地抬起头,眼睛扫过那些被标上了“极密”的文字。随着阅读,无意识之下砸了一下舌。军队司令部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系统暴走。第二十层全层的监视,防御系统现在全部陷入机能停止。紧急,立刻进行调查——
理查德越过肩膀伸出手,对显示器弹了一下手指。
“逃走的小鸟,似乎自己飞进笼子中来了啊。”
“……真是的,偏偏在这个忙得要死的时候啊……”
黑兹盯着显示器打了一个响指。
……两个人没有注意到那个,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个是黑兹也好理查德也好都以为连日通宵奋战而达到了疲劳的顶点,再一个就是少女不用说是脚步声了,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发出一声。
CITY•伦敦第二十层,研究区域,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A栋六楼,第三通道。躲在监视摄像头的死角之中,周围也没有路过的研究员,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从两个人进行对话的接待室门前离去的少女的身影。
身穿白色的病人服,光脚穿着凉鞋,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少女正沿着被无机质灯光照亮的通道离去。
少女为了要和其他人一起用餐而拿着的两人分午餐就这样被放置在房门前,很快就被扫除机器人收拾干净,结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数分钟后,数名警备士兵目击到了从研究栋玄关冲出去的病人服姿态的少女。
这一情况被报告给那两个人已经是稍稍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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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换气管道的窗口,偷偷窥探下面的情况。被灯管发出的冰冷照明照亮,铺着油毡地毯的白色通道。宽幅两米左右的通道以和通风管道并排的形式笔直左右眼神,一个方向延伸出十五米左右就到了尽头,另一方向则是在不出五米的地方有一个拐角,到底拐向哪里则无法得知。眼睛所见范围内没有人影,等间隔排列着的房门也没有任何人要出来的迹象。
嘿咻,吆喝一声。鍊倒挂着从换气孔中探出身体。
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监视摄像头和视线相对,没什么意义地试着挥了挥手。就和计划中的一样完全没有反应。看起来菲娅那边似乎进行的很顺利。二十层全层的监视,警备系统现在正处在十九层公共终端前面坐着的一名少女支配之下。
抓着换气通道边缘轱辘一转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降落在通道上。视线扫过四周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换气口。
“可以了,下来吧。”
在换气口的黑暗对面,爱德轻轻点头。
从构成换气管道的强化碳中伸出了几条螺线,将矮小的身体运到地面。接着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鍊立刻再次展开行动,走近写有“第二十七研究班”的目标房门。幸运的是房门并没有上锁。打开门之后立刻在入口近前找到了照明开关,打开了照明。明晃晃灯光之下的房间内部是五米见方的形状,在房间中央摆着应该是会议用的大桌和十几张椅子。沿着左手边墙壁摆设的一面架子上资料碟片和纸质资料就这样摆在上面。
到底有几千张啊,仿佛光是数一遍就要用掉一天的样子。
“……那么”,轻轻地转向爱德,“要从这里面找吗?”
爱德点了点头,从鍊身旁穿过迅速进入房间。
鍊按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CITY•伦敦第二十层,情报控制理论研究部E栋。在爱德的带领下沿CITY外壳通道攀登而上的鍊潜入把二十层与下方十九层隔开的地盘结构之中,在那里利用换气管道侵入了这栋建筑物。由于爱德指示的路线正确无比,两个人得以按照预定的时间抵达这里。
脑内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分”。虽然二十层全层的防御系统应该已经在两点整这一时间点由菲娅令其无法工作了,但是也不意味着能够不紧不慢下去。长时间和管理CITY网络构造的MotherSystem防御机构对抗下去即使是她的力量有所不及,而且长时间持续下去的话也有被确定出登陆地点的可能性。对于菲娅,已经吩咐过她只要为了争取时间给防御系统送入时限式的病毒之后先行逃出CITY就可以了。
“不快点的话……”
爱德走到了架子左端,不断重复这将一张一张将资料碟片取出又放回的动作。没有对内部资料进行确认的迹象这一点十分令自己不安。
鍊决定从反方向进攻,总之先取出了右上最角落处的一张。
三公分见方的碟片表面贴着一张标签。“92.2.11”这一记号,大概是表示公元二一九二年二月十一日这一含义吧。有关内部资料的几号到处都没有发现。
没有办法之下,鍊取出便携终端读出碟片,
“……艾丽莎贝特•扎因?”
看到小小的画面上显示出来的资料记录者名字,反射性地发出声音。
看起来,被称为情报控制理论创始者其中之一的人物似乎就是制造出“世界树”的人。想起来,光是从爱德那里听到了有关“世界树”系统结构和机能的说明,而关于制作者则是完全没有听他提到。因为爱德对于没有问到的事情几乎不会自己主动提起,而且鍊这方面也出于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的理由而并没有多加注意。
…………说起来,爱德的名字也是爱德华•“扎因”来着啊。
还真是想到了一件蠢事啊,就连自己对此都感觉惊讶。再怎么说,那种神乎其神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考赶出脑海,准备进行资料的分析,
鼻尖前,突然伸出了一只小手。
“哇!”
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将视线集中到眼前出现的物体上。依然一副无表情的脸抬头看向这边的爱德手上正拿着一张碟片。
“什么?这就是要找的碟片吗?”
是的,爱德点头。鍊在内心侧头问了一句“是真的吗”,没有多说就将碟片插入终端。用了数秒钟之后,画面上表示出了要求输入密码的画面。的确,和鍊刚才调查的碟片情况不同。试着接触保护而敲打起触控板,但是却没办法顺利完成。看起来似乎是设置了坚固的不得了的保护。
……这个,不带回去动真格地进行调查的话……
鍊点了一下头,打算取出碟片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爱德正抬头看向这边的视线。
连发问的时间都没有,爱德的手就从鍊手上取走了便携终端。接着从显示屏的外框上伸出了数十条钢丝一样细的螺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利用触控板输入密码。
“等,等等!”
鍊发出声音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数字和符号以及拉丁字母组合成的四千零九十六位密码已经输入完成,螺线的尖端轻触了一下执行键。
满满显示在画面上的“密码确认”这几个字。
在呆呆地张大了嘴巴的鍊面前,收录在碟片中的海量资料被展开。
这些的确是鍊等人必需的有关“世界树的培育程序”的资料。
对于意外的展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应。对于这个样子的鍊没有多看一眼,爱德就再一次转向架子。对数量庞大的碟片逐个进行检查,从中选出一张并放入口袋,然后又再次从中选出一张放入口袋……
“爱德……难道说,哪张是需要的你全部都知道?”
“是的。”
爱德小声作答。完全被夺走了主导权的鍊无奈的挠了挠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爱德会知道这种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还是先放到一边。这样子下去的话应该就能比计划快很多的完成作战了。
“那么,那边就交给你了。”
这个情况的话自己就算出手也只是帮倒忙而已。无事可做的鍊取下发光元件,为了进行戒备而回到通道。从作战开始已经过去十分钟,这里并没有士兵赶过来的迹象。说到底,在第二十层全层的防卫系统被击溃的现在这个状态下,军队是不能鲁莽地采取行动的。即使知道这边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瞄准这里研究部的资料而来,防卫部队也不得不配置在重要度更高的军队司令部以及母核所在的中枢区域才行。有关这一点早就已经在计算之中了。
鍊扫视了一遍四周,沿着铺有油毡地毯的走廊缓缓前进,
“恩?”
忽然,视线停在了通道尽头的门上。
出于兴趣地靠近过去并停在门前。果然没有看错。和墙壁同样色调的白色房门上贴着写有“爱德华•扎因”的牌子。打开旁边的触控板用有机缆线将其与I-Brain相连,ID读取装置,DNA检查还有视网膜认证组合起来的复合门锁被一秒钟解决。
打开房门,对面是一片浓密的黑暗。
下意识地吞了一口气。
从房门射进来的灯光照射下,里面是一片广大的圆形空间。直径三十米,贝壳形的天花板边缘位置高度约有五米。治愈中央最高的位置不管怎么看应该都有十米以上的高度,大概是将建筑物两层打通形成的吧。
房间外围整齐排列着各种各样的量器,在形成高台的中央直径二十米左右的部分上,比鍊的身高还要大许多的空玻璃容器正等间隔的排列在上面。
“诶?但是,门上写着的‘爱德华•扎因’是……”
从口袋中取出发光元件打开亮光,鍊战战兢兢地踏入房间。
在玻璃容器的丛林穿梭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预料之中的物体出现在了眼前。写有“爱德华•扎因”这个名字的空生命维持槽。由于在这里并没有发现对于魔法士的人工合成来说必不可少的几种设备,看起来爱德似乎并不是从这里诞生的。
认为可能会有什么情报而环视四周,结果注意到了玻璃筒近前的操作桌。敲打了两三次触控板,呼出立体影像显示器。记忆区域中保存有应该是研究资料的几个文件。
从中随便选了一个打开到显示器上。
瞬间,鍊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
浮在生命维持槽羊水中的男孩子被特写显示在了眼前。
影像是将时间压缩录制而成的这一点可以从周围来回走动的研究员们身上明显分辨出来。显示在画面右上角的计时器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记录下时间,自然而然出现在背景中的电缆配置正随着日月的推移而发生变化。
在这段影像之中,就只有浮在羊水中的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子被从时间的流动中剔除在外。
男孩子就一直用他那双宛如人偶一般不带感情的双眼呆呆地注视着玻璃筒对面。
手指不断颤抖而没办法顺利操作触控板,在几经失败之后,终于成功打开了另外一面显示器。这边正以报告书的形式显示出与“爱德华•扎因”有关的详细资料。
那名人形使的男孩子是在哪里,以怎样的形式诞生。为什么会被CITY•伦敦保护。在这个房间里的三年间度过了怎样的生活——
一阵强烈的目眩袭来,鍊像是崩塌了一般跪坐到地面。
以男孩子浮在生命维持槽里宛如人偶一般的姿态为班级,那些有关遥远过去景象的记忆从黑暗的深处浮上脑海。
从诞生下来到被哥哥姐姐捡回去之间度过了不知几年的,培养槽的羊水中的世界。意志也好感情也好思考也好全都不存在,仅仅是不断流逝消失的时间。造访那座被遗忘的研究设施的人全是打算把自己杀死的敌人。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开眼,一切都不会有所变化的光景。自己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非人类,就连这种问题都分辨不清的空虚时间——
小小的手轻触自己的头。鍊这才忽然抬起头来。
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子正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向自己。
“……爱德……你……”
爱德轻轻点头,触摸操作桌。在浮在生命维持槽中的男孩子的影像上,覆盖显示出了“人偶”这个单词。接着,立体影像显示器切换成大了一圈的另外一个,鲜明的蓝色将黑暗照亮。
那是应该属于大战前之物的记录影像。那是现在普通人即使想看都已经无法实现的“真正的”天空的景象。以清澈透明的蓝色为背景,发出白光的小小太阳慢慢转动,棉花一般的云彩下面有拍打着翅膀的小鸟在天空中飞舞。
‘人偶……’
显示器上显示出这个单词,接着就停了下来。爱德紧紧盯着操作桌,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触控板。
鍊站起身,呆呆地仰视着显示器。
‘人性,杀人。大家,不高兴。’
这是爱德第一次让他人看到的,发自内心的声音。
‘蓝天,让大家开心。’
一个字又一个字,断断续续地词句被编织出来。
‘人类会做的事情,想要做。’
“……这样啊……”
鍊低头看着爱德,轻轻地抚摸起他小小的头。
那个在遥远的过去,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身影仿佛重叠到了他的身上。
像人偶一样生活至今的男孩子第一次得到的属于自己的“梦”。
想要让其实现,自己毫无理由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那么,不加把劲就不行了呢。”
爱德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呆呆地抬头看向这边。
小小的手用力攥住了衣角。
……这孩子,如果笑起来的话会是怎样一张脸孔呢?
忽然冒出了这个疑问,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到此为止。站在那不要动,小鬼们。”
房间中的照明一齐亮起。
——————————
窗外响起的雨声逐渐增加了密度。
从终端画面上抬起头,菲娅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轻轻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一米见方的隔间中被粉刷成白色的墙板覆盖住前后左右以及天花板,正面打开的窗户中可以窥见大道上的情况。由于窗玻璃是半透过性的材质,想要从外面窥视里面的情况是不可能的。隔间里有一张放着的立体影像式终端的桌子和一把椅子。两侧用墙板隔起来的同样隔间一共有二十间并排在一起,将这些全部包括在内建造起来的公共终端隔间用的建筑物就以面向十字分割开第八层的大道的形式位于道边。
脑内时钟显示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分”。是鍊所嘱咐的逃出时间。将包裹住终端的天使之翼消除之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手指抵在嘴边挑起视线再一次确认是否有忘记的事情。没关系,没有问题。二十层的防卫系统应该还有一个小时无法工作,作为最后工序设置进去的病毒应该也快要启动了。剩下的就是使用伪造ID潜入第八层的民用港口,乘坐飞行器逃出到CITY之外而已。
立体影像显示器上显示出“感谢您的使用”。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抱歉的小声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正要伸手去取叠放在桌子上的披肩,忽然停下了动作。
……鍊和爱德,没问题吧。
虽然认为有鍊在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该感觉不安的事情依然会不安。本来很想要和他们一起过去的,但是鍊果断地拒绝了。
有人在后方进行支援的话行动起来会比较方便,这就是他所说的理由。
当然,这只不过是单纯的借口。无论怎样仔细地对思考上锁,只要看到神色和态度就一目了然了。简单的说就是鍊不想把自己带到会有危险的地方而已。
虽然对于这种针对自己关心感到十分高兴,但是自己并不太喜欢像这样单方面地被关照。当然,鍊会感到担心这一点也能明白。自己是本应该在CITY•神户死亡的实验体,如果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暴露出去的话就会陷入被柏林和其他的CITY追捕的危险立场中。
但是,自己想要帮助鍊,而且也拥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力量。
既然是难得具备的能力,那么就希望能够尽可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所用,菲娅一直是这样想的。
鍊并不理解这一点。
将披肩披上并叹了一口气。这是从鍊那里第一次得到的礼物。没有任何独特之处的浅茶色之物直到现在也是菲娅的宝物。
鍊总是在担心着自己。
鍊一直说喜欢着自己。
而且,自己认为不能因此而撒娇。
“……不更加努力一点,可不行呢。”
菲娅轻轻一笑,随意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看到映在视线边缘的人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从天而降的雨中,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抛下,少女正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既没有撑伞,也没有要进入沿街的店铺避雨的打算,少女就只是在道路的中央静静地垂着头。
长长的黑发看起来很可怜的完全湿透,水滴不断滴滴答答地滴下并在脚下水洼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波纹。身上穿的白色病人服贴在皮肤上,一眼看去实在无法认为那还能够起到防寒这一原本该有的机能。光脚穿着的小小凉鞋沾满了泥水,暴露在外的皮肤一片惨白,完全没了血色。
她的确是那一天和菲娅战斗的,黑翼的少女。
菲娅一瞬间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伸手拿起立在墙边的雨伞。或许是自己进行的骇客暴露了,少女是作为追捕者正朝自己而来也说不定。尽管少女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但是依然无法断定可能性为零。突然,在毫无预兆之下少女走了起来。就这样垂着头,完全没有避开雨水,用以举步维艰来形容在合适不过的步伐从公共终端隔间组成的建筑物前通过,径直沿着大道走了起来。
“啊……”
危险,这样想的时候已经迟了,失去平衡的少女倒在了水洼之中。周围的人群一瞬间停了一下,有几个人向少女伸出手。少女挥开了伸向自己的手,用依然像是快要跌到的危险姿势站起身,看也不看一眼周围看向自己的人群就继续迈出脚步。
……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作出了行动。
用力拉开公共终端隔间的房门,菲娅大跨步在通道上前进。侧目看了一眼显示出“欢迎再次光临”的立体影像指示牌之后就冲上大道,用伞拨开周围的人群。本来这时候是想要立刻全力跑过去的,但是在正处于作战过程中的状态下太过招摇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全身湿透的少女从大道上拐入小巷,紧接着开始朝人迹罕至的方向前进。
并没有想到什么打算。
也没想到追上去到底要做些什么。
只不过,菲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少女就这样丢下不管。
……鍊,对不起。
沿着烟雨蒙蒙的伦敦街道,菲娅不断前进。
——————————
无机质的灯光将成群的玻璃筒照亮。
鍊把爱德矮小的身体护在背后,凝视着房间入口处,伫立在门前面的男人。
年龄大约是二十岁稍过。西洋系的白皮肤,浅茶色和红色的异色眼睛。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瘦高的身上穿着血色的军服,领口缝着伦敦自治军的军章。
最为显眼的是他的头发。
到处乱翘的头发漂亮的全部呈现红色,又因为只有前发的一缕被染成蓝色所以更多余得让那股红色更加醒目。
男人用锐利的实现瞪着鍊,平静地开口。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可没有和你们玩儿的时间。我家的宝贝公主可是正因为感冒而处在昏睡中呐。”
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背后的房门关闭,同时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如果老老实实投降并把世界树之种交出来就罢了。如果反抗的话,可就让你们变成再也没办法吃东西的身体哦。”
偷偷瞄了一眼男人身后房门的情况,不过并没有后续部队赶来的迹象。就和鍊预料的一样,在重要度较低的这座设施中配置大量人员似乎是不可能的。仅仅一人来挑战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也是魔法士吧,认为能够同时与自己和爱德为对手还真是有不得了的自信。
距离这边还有十米。在这个位置男人停下脚步。
右手缓缓举起,就像是管弦乐队的指挥一样架在眼前。
“……没有投降的意思,是吧?”
他嘴角露出的是强势的笑容。
鍊轻轻叹了一口气,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胸前,
“爱德……要上咯。”
(I-Brain战斗启动)
下一个瞬间,鍊在脑内下达命令和爱德轻轻发出“啊”地一声以及男人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全都是在同一时刻。
(“运动系数控制<拉格朗日>”启动。运动系数设定为5,知觉系数设定为20)
随着在额头里侧显示出系统消息,世界急剧地降低了速度。运动速度和知觉速度的比率为一比四。仿佛连自己的身体都失去了速度一样的错觉。缠绕在皮肤表面的空气感觉起来十分沉重。
用流水般平缓的运动跳了一步。
同时,在二十倍速的视野中心,男人开始奔跑。
用盯上猎物的肉食猛兽一般的动作,男人弓起身体,紧贴着地面奔跑起来。右手的拇指和中指相触,意义不明的举到自己眼前。穿着靴子的脚用不足这边五分之一的速度踏向地面,正一点一点削减十米长的相对距离。
毫无犹豫的从正面突进。虽然不清楚男人的能力,但是从现在为止的行动来看,至少可以确定是不属于能够对身体能力进行控制的类型。那么,这样子冲入对手怀里取得先手就是最好的选择。顺利的话就能够在对面采取行动之前决出胜负。
第三步跳跃朝那个男人接近。以踏下去的左脚为轴扭转身体,笔直刺出右手上的匕首。
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
在鍊的动作开始的瞬间,正要踏出一步的男人的脚步已经向左偏开了些许距离。
……诶?
准确瞄准男人腹部刺出的匕首远远地偏离目标,从距离左臂只有一毫米的外侧划过并刺穿虚空。男人以踏出去的有较为中心从背后转身,一下子绕到了鍊的侧面。
血色的军服在无机质的灯光下翻飞,遮住了视野的左半部分。
还没完!
强行调整失去平衡的身体,拉回匕首的同时瞄准男人使出一记横斩。在匕首动起来的瞬间,男人再一次改变了动作。简直就像是完全预测出了攻击的轨道一般,男人的身体已经后退一步离开了匕首的攻击距离。不能放弃。自己的相对速度要远远在上。收回切过空气的匕首,瞄准正处在回避运动中的男人刺出,然而在这个时候男人又一次切换到了对这记攻击作出回避的动作。
这一次姿势终于大幅失衡,由于势头过猛脚下踩空。朝踏下去的右脚中注入力量总算是避免了跌到,接着向后退开半步重新转向那个男人,
在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男人左手上的枪正以漆黑的枪口指着自己。
慌忙将身体向右避开,同时像是在追着自己一样枪口也同时跟上。想到既然是这样试图反方向侧头的瞬间,简直就像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动作似的,举着手枪的左手改变了轨道。虽然试图甩掉枪口而左右来回移动身体,但是枪口完全没有从眼前离开。时间上来说只有一秒少许,短短数十公分的攻防。很奇怪。这种事情太异常了。自己和对手的相对速度有五倍差距。只要看到对手的行动之后再采取对应的动作回避攻击这种事情本来是应该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对。可是不管怎样都无法超越对手的预测。
明明自己这边更快——!
和鍊迄今为止战斗过的任何魔法士都不一样的动作。既不是速度也不是手段,这个男人只是凭预测的准确度就压制住了鍊。这种事情,鍊是无法做到的。“短期未来预测<拉普拉斯>”也只是把牛顿力学的范围内能够计算到的三秒之后的“未来的可能性”按照记录从高到低顺次表示出来而已,以毫米为单位完全预测出对手动作这种技艺即使是动员I-Brain的全部能力也是不可能的。
男人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
(“分子运动控制<麦克斯韦>”启动。熵控制开始。“冰盾”启动)
伴随着代表发射声的空气振动,黑色子弹被发射出来。同时鍊对大脑下达命令,使周围的空气温度下降。表面刻上了论理回路的高速性弹头在接触到十公分前方的目标之前就停止了运动。
出现了仿佛要将枪口塞住似的淡蓝色晶体。
在“分子运动控制<麦克斯韦>”的能力之下于情报之海中展开的假想精神体“麦克斯韦的恶魔”使得空气分子的运动强行停止而凝固,从而挡住了子弹。
大幅向后方跳跃拉开了十米远的距离,鍊的实现偷偷瞄了一眼侧面。将矮小的身体藏在生命维持槽的阴影中,爱德正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这边。到底在干什么,快来帮忙——刚想这样说的是才注意到。用没有拿匕首的手触碰手边生命维持槽的玻璃表面,
(“假想精神体控制<图灵>”启动。GhostHack自动开始……不能。登录失败。容量不足。“运动系数控制”强制结束)
在I-Brain中展开的假想精神体在进入构成生命维持槽的强化玻璃时失败,最终由于没有去处而自然消灭。同样试着通过双脚对构成地面的钛合金进行介入,结果还是一样。看起来这个房间的建材似乎以分子单位刻入了对“人形使”的能力加以阻碍的论理回路。恐怕,这个房间原本就是为了进行人形使的研究开发而制作的吧。
“爱德——!”
快点离开房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为了确保“假想精神体控制<图灵>”的启动区域而终止了“运动系数控制”。男人恢复到本来速度的身体穿过留在空中的空气结晶盾牌之后已经进入了追击姿态。
不可理解地架在眼前的右手出现到眼前。
持枪的左右随意地垂下。
鲜红的军服被平缓地翻动,嘴角浮现出嘲讽般微笑的男人跑了过来。
(“假想精神体控制<图灵>”结束。“短期未来预测<拉普拉斯>”启动。开始短期未来预测。)
在不到零点二秒的些许时间内改变I-Brain的工作状态,下一瞬间就吓得血色尽失。表示“子弹轨道的预测”的半透明黑线二重显示出来的视野被埋没殆尽,写有“防御,回避不可能”的表示窗口出现在脑内。将从到目前为止的战斗中推断出来的男人的预测能力加算上去进行计算的结果就是这个。无论这边采取怎样的行动,对手都会利用更先一步的预测使攻击必然命中。因此,防御和回避都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
(“麦克斯韦的恶魔”展开完成。“冰枪槛”启动)
在“分子运动控制”的能力之下凝固的空气结晶形成无数淡蓝色长枪将男人包围。无论拥有怎样优秀的预测能力,这一招都是在理论上无法回避的。分子运动的方向被确定的大量枪群会以匹敌子弹的初速度从全方位袭向那个男人,
第一次,男人的右手动了。
男人那只像乐团指挥一样举起来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清脆的声音震动了周围的空间,同时,仿佛是以这个动作为信号似的,冰枪形成的牢笼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洞穴”。
冰枪包围网一角,从男人正面逼近而来的一群在直径一米的范围内消灭了。
本该在理论上不可能回避的攻击被轻易的闪过之后,男人的身体出现在了鍊的眼前,相对距离只有一米的位置上。
缓缓地举起左手的枪,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能够避开直击真的是一个奇迹。
仿佛被撕碎的疼痛从右脸颊上传来,迟了一瞬间之后从后方传来尖锐的破碎声。拉普拉斯的全方位视觉捕捉到了被子弹打碎飞散的生命维持槽强化玻璃的同时,将失去平衡的身体强行拉回来展开反击。依然残留在男人后方的“冰枪槛”被分解为无数冰之子弹,强行将运动向量改变之后瞄准男人的背后。同时,自己架起右手上的匕首,以试图挡住男人回避轨道的动作想右侧迂回,
男人随意地弹了一下右手的手指,用利用靴子的根部和钛合金地板碰撞发出声音。
(感知到情报构造体攻击。演算速度:S。危险。解放一部分用于展开防壁的脑内容量)
“——!”
仅仅是这样的行动就强行打断了鍊的攻击。在数不清的巨量冰之子弹仿佛被吸入看不见的洞穴中一样消失的同时,令人发狂的疼痛袭向了伸出去的右臂。
针对构成“天树鍊”身体的情报构造体展开的高等级情报解体攻击。
在脑内展开防壁之前的那一瞬间,右臂的存在情报一度被破坏到了濒临消灭的程度。
承受了攻击余波的右手上的匕首和衣服袖子的部分被分解为原子,立刻又重新结晶成歪七扭八的黑色团块。从暴露在外的右臂表面喷出的大量鲜血和体液将手臂染成红色,表示疼痛的数值资料在脑内闪烁。将近百分二十左右的身体组织在刚才的这次攻击中坏死。痛觉如果恢复成普通状态的话恐怕立刻连维持站立都做不到了吧。
——到底,是什么。
自己到底被做了什么完全弄不明白。不,男人对自己进行了情报解体攻击这一点倒是能够理解。但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会成为可能的就不明白了。
据鍊所知,魔法士的情报解体攻击是无法将人类,特别是魔法士的肉体破坏的。要把位于物体全部情报之中最根源的“存在”本身的情报消去是需要具备远超过对手演算速度才能做到的。过去从哥哥那里听说过,最高等级的骑士即使要将不具备I-Brain的普通人情报解体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在魔法士对魔法士的战斗中将情报解体作为致命性的攻击手段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本该是这样。
演算速度“S”。由于鍊所知道的最强骑士的情报解体速度是“B”,因此这个男人的攻击是远远超脱于常理之外的东西。而且男人还能够让原本不与对手接触就不可能发动的情报构造体攻击从远距离发挥作用。
……这样啊。
鍊这才注意到。
那一天,透过威廉•莎士比亚的屏幕看到的,远距离作用下的情报构造体攻击。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
“……食人鸠
像是对这声呢喃作出回应一般,男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犀利。
鍊弹开似的向后方跳跃,同时男人的右手刻下声音。踏出去的右腿上传来干扰,在脑内展开的防壁开始嘎吱作响。
(强化防壁。容量,演算速度不足。“拉普拉斯”强制结束)
看到I-Brain的系统消息而血色尽失。多亏了展开了更强一级的防壁才勉强避免了受到伤害,但是看起来要对抗这个男人的情报解体似乎要拿出思考速度的一半以上负责展开防壁才行。这个状态下同时启动复数程序是不可能的。败北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该怎么办——
“……啊。”
空转中的思考最终注意到了一个事实。利用I-Brain中仅剩的些许空间呼叫出脑内时钟,对时间进行确认。“下午两点二十九分五十五秒”。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下去再过五秒,菲娅在第二十层全层设置的延迟性病毒就会发作。无论这个男人又怎样优秀的预测能力,也应该没办法预测到这一步才对。男人举起左手,枪口反射出冰冷的光。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加大力度。还有零点二秒,一——
现在——!
瞬间,鍊大幅向右踏出和房间中的照明全部消失发生在同一瞬间。
(防壁解除。“麦克斯韦结束”。“空间曲率控制<爱因斯坦>”简易常驻。)
男人因为疑惑而一瞬间停下动作,很快就回过神来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情报解体攻击在本来这个瞬间鍊应该站的位置的地板上挖出一个球形。
鍊跳了起来。
利用空间曲率控制将二十米距离压缩为一米的鍊在比原本早了半刻的时机冲进男人的怀里。
男人和鍊,两个人的视线相会。
男人左手上拿着枪,鍊的左手上拿着备用的匕首。中间只夹着短短数十公分的距离,两个人同时做出行动。男人的左手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被鍊创造出的空间扭曲捕捉到之后飞向了另外不同的方向。男人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将空间扭曲情报解体,这时候鍊的身体就像流动一般迂回到男人左侧。左手的匕首划出弧线,男人像是早就看穿这个动作似的采取了回避行动,
——乘上空间的扭曲瞬移过数十公分距离的左手比男人的回避动作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右侧腹近前。
男人稍稍瞪大了眼睛,将左手上的枪抵住最近的目标,鍊的右腿。
鍊没有犹豫的将匕首刺入男人腹部,男人也没有一瞬间犹豫就扣下扳机。
左手上传来些许阻力和切开皮肉的糟糕触感。右腿上感觉到的冲击和表示痛觉的大量数字资料——数种感觉在脑内交错,鍊将匕首抽出来之后立刻向后退开。男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一边用右手按住满是鲜血的腹部,一边用颤抖的左手扣下扳机。鍊为了回避这次攻击而踏向地面,瞬间,无法给上力量的膝盖就这样弯了下去。面对闪过脑内的大量痛觉资料而没有来得及进行空间控制,黑暗之中,自己仿佛清楚地看到正逼近自己眼前的子弹——
“……诶……?”
尖锐的金属声。
本该精确射穿鍊头部的子弹被细小的金属丝螺线钉在了空中。
男人站起身又扣下四次扳机,紧接着出现的数条螺线尽数将其挡下。其中一条螺线则袭向男人,结果随着男人一个响指在瞬间消灭。
两个人左侧十米处,房间入口的门。
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冲入通道,操纵起数条螺线。
……这样啊……因为房间的电源失灵,门锁也就被解除了……
鍊背对着男孩子,拖着左腿跑了出去。从身后响起了几声枪响,紧接着发出尖锐的金属声之后被挡下。逃出房间,关上门,在墙壁上的控制器中输入紧急上锁的命令。子弹命中房门爆出的刺耳金属声响起了好几次,最终像是放弃了一般停了下来并重归寂静。
鍊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将后背靠在冰冷的房门上,勉强撑住身体才避免就这样话坐在迪。事到如今才猛烈爆发出来的冷汗流过脸颊,心脏高声发出悲鸣。虽然很想多休息一分钟,但是现在可不是能这么悠闲下去的时候了。即使在这个瞬间防卫系统也正在恢复当中,警备士兵是否会赶来也没办法保证。
“……不快点的话。”
这样念叨了一句之后将视线落在变得破破烂烂的右臂上,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
“……疼?”
细微的声音对自己发问。
“有,有点啊……”,反射性地这样作出回答之后忽然回过神来,“爱德……刚才……”
爱德正侧着头,用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抬头看向自己。
从小小的双唇中断断续续地说出句子。
“……鍊……疼?”
第一次听到的既非“是”也非“不是”的爱德的声音。
右臂和左腿的疼痛仿佛一下子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没关系哦”,鍊微微一笑,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他浅茶色的头发,“走吧,反正任务也完成了,就快点逃走吧。”
爱德点了一下头,用和平常一样的动作抓住鍊的衣角。
——————————
凉鞋的前端被地面铺装的缝隙绊住了。
正要踏出去的脚步轻易地失去平衡,芳美的身体就这样扑倒在道路正中的水洼之中。
华丽地溅起水花,因为太过突然就连伸手撑住都做不到,脸部就这样撞上地面。浑浊的水从鼻子和嘴巴中灌入,撑起身子咳咳地咳嗽起来。擦到地砖而渗出血的脸颊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到现在已经摔倒过多少次,就连自己都记不清了。慢悠悠地站起身,依然垂着头拖着脚步向前走去。
雨没有停止。
从灰色的天空中砸下来的,具有水滴样子的碎石。
特意编成三股辫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开,完全浸湿了之后贴在脸上。满是泥泞的病人服在转眼之间就吸饱了水分变得十分令人难受。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就像是梦游症患者一样,这应该就是在形容现在的自己吧。
人迹罕至的昏暗小径。到底在哪又是怎样走过来的完全不记得。距离上一次和其他人擦身而过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试着思考这里到底是哪可是很快就放弃了。哪里都好。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自己能够听到的就只有两样,雨滴的声音和自己的足音。雨水的声音还真是不可思议。沙沙,沙沙,明明一点都不安静却十分令人平静。
简直就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一般。
——从结论上来说,构成那孩子身体的“黑之水”正在正常工作。
自己没有打算偷听的。只是睁开眼睛之后感到肚子饿,而且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于是就觉得机会难得想要和黑兹一起吃饭而已。偷偷地从病房中逃出来之后寻找黑兹的所在之处,之后就到了那个房间而已。并不知道先生正和他在一起。
并不知道他们正在说那种事情。
——不远的将来,那孩子将会变得无法维持人类的姿态。
“露蝶,戒……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停在原地,摘下戴在右手的戒指将其放在掌心。把被冰冷雨水打湿的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并闭上双眼。
“晓……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刻在戒指表面上的论理回路在脑内展开一条讯息。
‘从今以后也要加油哦。’
“……有在加油哦……虽然有在加油,可是啊……”
这样念叨着,忽然按住嘴角猛地咳嗽起来。混着鲜血的苦味在口中扩散,胸口附近传来激烈的疼痛。靠向身旁的墙壁,开始不断地大喘气。感觉眼前似乎变得朦胧。头很重,身体正在发热这一点就连自己也能明白。
(身体控制效率低下。免疫机构发生障碍。细菌污染率,左肺:百分之二十,右肺:百分之三十。危险。)
说起来过去,曾经听露蝶说过这样的事情。对于身体绝大部分都处在I-Brain管理之下的“龙使者”来说,从细菌与病毒等疾病的影响下保护身体的免疫机构理所当然也是受I-Brain控制的。因此在脑部对肉体的控制不顺利的状态下放任不管就会轻易染上皮肤病和肺炎等感染症状。
不去避雨的话……
用迷迷糊糊地头脑呆呆地作出思考,芳美试着踏出一步,
“……诶……?”忽然,她停下了动作。
混在雨中的轻微水声。不是自己的,而是其他什么人的脚步声。也不是属于黑兹的。更不是理查德的。而是更小的,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什么人……
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有一头金色头发和一双翠绿色瞳孔的少女就站在那里。
那一天,和自己战斗过的魔法士少女。
打着一把大型的水珠图案雨伞,她的脸上正露出满是惊讶地表情。
“啊……”
头脑中化为一片空白。
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里呢,这些事情就连想都没有想。
必须要战斗,反射性地想到这一点之后,立刻将没有握住戒指的那只手伸到眼前,对I-Brain
——让身体变化为人类之外的形态会让大脑产生那个状态的记忆所以很危险。
没有送出命令。浮上脑海的这句话打断了一切思考,I-Brain的战斗启动被中断。伸出去的左手因恐惧而颤抖,甚至没有右手支撑都没有办法举起来。鼻子里面传来一阵刺激,接着立刻传达到了泪腺。芳美紧咬牙关,强行吸了一口气。
实际上一直都在忍耐着。
自从一个人从那座岛上离开的那一天起,一直一直,芳美都在忍耐着。
为了代替自己而死的三名友人,为了一直到最后一刻都给自己以鼓励的少年,无论怎样坚信都绝对不说丧气话。无论怎样寂寞都要露出笑容。一直都充满活力,一直都乐观开朗。还活着的人必须要保持笑容。因为已经死去的人再也没有办法展露笑容了,所以自己就要连他们那一份都一起笑出来,为此必须要努力。
再也不哭泣。
一直都笑下去。
这就是属于芳美的战斗。
“……为什么……”
但是,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总是我……”
举到眼前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为什么总是我,以至于到这种事情啊——!”
硬撑下去的力气也好,咬紧牙关的毅力也好,都已经一点不剩了。
芳美大哭出来。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芳美大声地哭了出来。泪水以仿佛要将身体中的水分全部放干的势头源源不绝地倾泻而出。由于过于用力的哭喊而陷入了呼吸困难,发生了炎症的肺部传来阵阵刺痛,即使如此依然没有停下呜咽,激烈的咳嗽了一阵之后又再一次发出哭声。
忽然,眼前变为一片黑暗。
I-Brain警告了身体机能低下。
双腿无力支撑身体,膝盖应声崩溃。
金发的少女扔下雨伞,一副拼命的样子朝这边跑过来。
明明想到必须要逃,但是身体却没办法行动。
……晓,对不起。
拼命地想要举起左手,但是那只手却失去了力量
……我,好像还不够努力……
意识就这样中断了。
年表
2050年代
最初的CITY“CITY·华盛顿”建设完成。(当时的CITY只不过是为了解决人口密度问题而建立的单纯积层型都市,自然并不具备MotherSystem。)
2072年 3月10日
地球联合成立。“国家”这一概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CITY称为新的自制单位。虽然各国拥有的军队和警察被各个CITY分配,但是这渐渐地被看作是“各CITY的国际地位的标准”,因此军事开发竞争不断持续。
2179年 10月
大气控制卫星发射。
2180年
以天树健三,阿尔弗雷德·威汀,艾丽莎贝特·扎因三人的名义,情报控制理论在学会上得以发表。
2183年 1月
月球氦3的枯竭问题严重化。
2183年 3月
第一位魔法士在汉诺威的弗里德里希·高斯纪念研究所诞生。
2183年 6月
七濑雪和黑泽祐一植入I-Brain。
2184年 3月
CITY·北京开始进行龙使者的研究。
2184年 4月
雷诺阿·瓦雷尔(玛丽亚·E·克莱因)植入I-Brain
2184年 9月13日
龙使者的暴走事故。
2185年 2月
“龙使者之岛”开始建造,并于转年2月建成。
2186年 5月14日
大气控制卫星的暴走事故。世界被遮光性气体的云层覆盖,所有太阳能发电设施停止。人类面临深刻的能源危机。
2186年 6月3日
第三次世界大战(大战)爆发。导火线是CITY·慕尼黑主张拥有与邻近的CITY共有的地热发电设施占有权。
2186年 12月22日
雷诺阿·瓦雷尔逃走。
2187年 3月15日
雷诺阿·瓦雷尔更名为玛丽亚·E·克莱因并结婚。
2187年 3月
非洲大陆消失。大战终结。这个时候残存的CITY只剩下神户,莫斯科,柏林,马萨诸塞,伦敦,新德里,新加坡七座。地球上的总人口数为两亿人。之后,CITY改变为依靠MotherSystem运作。
2188年 5月12日
塞莱斯蒂·E·克莱因出生。
2189年 2月3日
七座CITY共同进行的取代MotherSystem的新系统的开发计划(通称,世界再生计划)开始。
2189年 6月24日
天树鍊诞生。天树健三死亡。
2192年 5月27日
爱德华·扎因诞生(这一时刻还没有名字)。
2194年 3月
世界再生计划失败。CITY·柏林和CITY·神户共同研究,适合作为母核的魔法士开发计划(天使计划)开始。
同时期,在CITY·莫斯科的协助下,在CITY·马萨诸塞开始母核大量生产计划(Wizards·Brain·Factory)开始。
2194年 7月2日
Clair No.7诞生。
2195年 1月1日
天使计划完成体“菲娅”诞生。
2195年 3月3日
艾丽莎贝特·扎因死亡。
2196年 6月15日
Dual No.33诞生。
2198年 2月13日
天树鍊,菲娅邂逅。(EPISODE1)
2198年 2月21日
CITY·神户因母核暴走毁灭。
2198年 6月1日
瓦米利奥·CD·黑兹对“岛”展开袭击。(EPISODE 2)
2198年 6月8日
“岛”毁灭。HunterPigeon遭到国际通缉。
2198年 7月2日
Dual No.33在马萨诸塞初次与光使者交战。(EPISODE 3)
2198年 8月22日
Dual No.33与Clair No.7交战。从CITY·马萨诸塞彻底叛逃。
2198年 9月18日
天树鍊与爱德华·扎因相遇。(EPISODE4)
用语
情报控制理论
世界的一切事物在具有物理上存在的同时也作为情报存在,和物质发生变化的话其情报也会被改写同样道理,改写情报的话就可以对现实的物质和物理法则进行操纵,就是这样的理论。构成世界的一切情报的集合体被称为“情报之海”,拥有一定演算速度以上的电脑能够介入这片情报之海对情报加以改写,从而实现无视物理法则对物质世界加以操作的结果。
<摘录自第一卷>
世界是由情报构成的。
人的心也好,物理法则也好终究不过是情报而已。只不过由于这些情报十分广大而且深入这个世界的本质,因此十分顽固且难以变质而已。
那么只要这边更快更强的用情报压过去就好。
如果不必借助电子和光的流动对“情报”进行直接操作可行的话,物理法则就可以被轻而易举地超越。
通过网络构造改写电脑的资料,和通过由世界上一切的情报构成的广大而复杂的“情报之海”对物理常量及基本公式进行改写之间没有一点本质上的不同。
世界上最初的一台百万字节量子电脑被启动,在现实中“打破热力学第二法则<熵增>”被观测出来。“情报之海”的实际存在得到确认,二十世纪的科学所舍弃的一切超自然学说再一次发出科学之光是在二十二世纪中叶的事情。
魔法士
对在脑内植入生物电脑“I-Brain”(或是生来便具备),操纵能够改写世界的情报而超越物理法则能力的人类的统称(不使用生物细胞的普通电脑一般情况下远比I-Brain的演算速度慢)。I-Brain是具有“五公分左右褶皱异常多的脑组织”这一外观,如文字描述一般“埋入”大脑新皮质上使用的。在大战中有大量人类接受I-Brain植入手术并作为兵器战斗。
到了战后,预先从细胞级别培育出脑内具备I-Brain的人类这一技术被一般化,后天性的I-Brain植入手术便不再进行了。
通常,魔法士的能力会被I-Brain形成阶段所写入的程序所决定,后天无法变化(演算速度也是一样。制作出来的时候I-Brain的性能和I-Brain与原本的大脑之间的相性所决定的演算速度只会因为大脑的劣化降低而无法提高。)
大战前诞生的魔法士有“骑士”,“人形使”,以及对分子运动制御进行特化的“炎使者”三种类型。魔法士中的大部分都分属于这三类并且在战前每一种类型都有数千人为单位存在(拥有其他特殊能力的类型每一种在世界上都是只有一人至数人的程度)。可是,这些人大多数都在大战中去世,现在包括战后诞生出的魔法士在内每一种都各自拥有数百人的程度。
论理回路
在特殊的几何学规律组合之下具备了一定情报构造的图形及纹样的总称,用来刻在建材上提高建材物理上的强度,烙印在子弹上提高子弹的速度之类目的的技术。由于需要以一个原子为单位进行精细的调整,在没有十足设备的状况下开发极为困难。
骑士
特化了对加在自己身上物理法则进行控制的魔法士。原本主要的能力被称为“身体能力控制”,改变自己体内的物理法则,通过增幅力量和反应速度,神经的传达速度使得五感的认识加速到数倍甚至数十倍,同时消除因不自然地运动而受到的外界的作用,反作用保护身体。
另外,骑士同时拥有名为“情报解体”的能力,作为对物理强度很高的对象进行攻击的手段。情报解体是入侵直接接触到的对手的情报并做出攻击的能力,对象无法从情报面防住的时候其存在情报就会被暂时消去,能够在物理上被分解到原子,分子等级。用来破坏通常船只的装甲和建筑物的墙壁之类虽然能够起效,但是由于人类,特别是魔法士的肉体从情报面来看十分坚固因此效果不大(一般,人类和电脑之类“能思考的物体”的情报防御都很坚固)。
骑士会使用被称为“骑士剑”的用来对情报控制提供支援的外部装置。骑士剑通过暂时扩大骑士I-Brain的记忆区域对那内演算提供支援,情报解体发动的时候也可以用来作为传达思考的天线。另外,变异银(ミスリル。通过情报控制将不可能的结晶构造固定下来的银的不安定同素异形体)构成的刀身在物理上和情报上都具备及其坚固的强度,而且由于能够作为骑士肉体的一部分处于身体能力控制的范畴之下,因此也具备作为近战武器的机能。
在骑士之中拥有优秀演算速度的一部分人还拥有被称为“自我领域”的另外一项能力。这是通过将骑士剑的辅助记忆区域发挥到极限进行情报控制将自己周围的物理常数从根本上改写,创造出“对于自己有利的时间,有利的重力”并加以支配的能力,因为回合创造出来的空间一起行动所以能够以亚光速进行运动和无视重力进行飞行。缺点在于由于是将空间改写的能力,进入“自我领域”之中的敌人也会被同样的效果影响(既然和对手处在同样物理法则之中,那么条件也就完全相同,而且为了自我领域而使用I-Brain这一方面自己会处于不利)。因此,骑士在展开领域对对手进行接近攻击的时候就必须经历“展开自我领域接近到极限的位置→解除自我领域期铜身体能力控制→攻击”这样多余的步骤。
战前,战时期间在世界中共诞生出了一千人以上,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战死。在骑士开发领域最为有名的是CITY·神户的“天树机关”,骑士和骑士剑的标准系统也是以这里制造出来的东西作为标准。天树机关所创造出的骑士之中最为有名的是被称为最强的“红莲的魔女”七濑雪,而她的骑士剑“红莲”则是根据七濑雪本人的设计,世界上首次安装了自我领域的启动系统。
人形使
恶化了GhostHack的魔法士。GhostHack是通过向物质中送入假想意识使无机物强行生物化并加以支配的能力。被生物化的物质通常会变化为手或脚等通常生物的形态,遵从被设定好的目的自动展开行动(最开始只要下达“做这个”的命令,就不必再进行一步一步的对动作进行详细指示)。另外,送入其中的假想意识只要没有持续在对象物质中进行思考,就会在不足十秒的时间内自行消灭。因为这一点,在原本情况下这个能力是作为电脑控制下的坦克及飞行舰艇的攻击手段而利用的(在对象电脑中维持假想意识的结构)。
战前和大战中被制造出来的数量最多的魔法士就是这类人形使。虽然在对一般军队的战斗中取得了重大战果,为此被骑士作为目标锁定的时候绝大部分都会战死,现在世界上仅剩下少部分还健在。
CITY·伦敦中,为了辅助人形使的能力,开发出了“Mercurius<墨丘利>”这一物质。Mercurius是通过情报控制在结晶构造上刻入了论理回路的水银不稳定同素异形体,具有白银色液体金属状的外形,还有和通过GhostHack送入的假象意识极为亲和的性质。
光使者
特化了时空控制的魔法士。可以将自己周围的四次元时空扭曲从而操纵重力飞翔,还能够通过歪曲空间让对手的攻击偏离目标(被称为Shield)。另外,还可以使用在局部区域内制作出来的封闭空间内部将光和原子分子进行加速,并将其当作荷电粒子炮一样射出的远距离攻击(Lance)。由于射出的荷电离子拥有和光速相同的速度,这个攻击无法在视觉确认之后再进行回避(看到的同时就会着弹)。
缺点是只能对自己周围的空间进行操作。为此,光使者使用被称为D3(Dimension Distorting Device)的外部终端。D3是拳头大小的正八面体形玻璃晶体,内部刻有论理回路,在情报之海中和光使者的I-Brain相连接从而对情报控制进行辅助,D3和光使者本体同样通过重力控制飞在空中,光使者在D3周围同样能够用出Shield和Lance。
虽然大战中的CITY·洛杉矶共创造出来了三名光使者,但是其中两人战死,另外一人的雷诺阿·瓦雷尔则是化名为玛丽亚·E·克莱因从军队中逃走。现在,玛丽亚的女儿塞莱斯蒂·E·克莱因是仅存的一名。
龙使者
特化了对身体组织进行控制的魔法士。通过变化体组织的构成情报而提高肉体的强度并变化为武器进行战斗。由于作为情报构造体拥有最高级别强度的“魔法士的肉体”被当作武器战斗的缘故,在原本就对“情报解体”等情报构造体攻击具有高度耐性的基础上,通过控制细胞的排列而在体组织表面形成情报防御用的论理回路从而阻断对“情报”做出的一切攻击,可以称得上是对骑士战最终底牌的能力者。
缺点是能力只能对自身产生效果因此攻击手段就仅限于使用自己肉体进行的物理打击,还有只能伸长到体组织容许极限的长度因此不擅长远距离战斗。为此,龙使者使用被称为“黑之水”的外部装置。黑之水是能够任意进化和退化的特殊细胞集合体,可以通过和龙使者融合作为肉体的一部分发挥机能(具体来说,可以在背后生出翅膀或是在肩上长出多余的手臂)
虽然是在战前的CITY·北京开发出来的,但是黑之水拥有“在持续使用期间会不断积蓄在能力者肉体内部,最终会形成独立的构造并控制住能力者的自我意识,引发暴走”这一缺陷而导致开发实验失败,十三名实验者全员都因为黑之水暴走而死。
CITY·北京为了修正这一缺陷,创造出了“除大脑之外肉体全部由黑之水构成的实验体复制品”,更进一步将用于隔离实验体并收集直到最终产生暴走而死亡的资料的封闭实验设施(通称“岛”)发射到喜马拉雅山脉上空。
在那之后,由于CITY·北京在大战中毁灭的缘故,实验记录被从历史上抹去,直到公元二一九八年被发现的这段时间,设施中在自动处理下实验依然在不断反复进行。“岛”在CITY自治军的联合攻击之下崩坏,留在内部的实验体复制品全部被毁。仅有在现在这起事件发生之际从岛上被救出的李芳美一人生存。
CITY
比大战更遥远的过去,在二十一世纪后期为了解决世界人口密度问题而制造出来的圆壳型积层都市。外观是直径二十千米左右的半球形,从顶端到地面的高度达一万米。内部则是高五百米的层状街道和共二十层重叠起来的结构,能够容纳一千万名人类在内部居住。
虽然战前的CITY是使用太阳能发电设施获取能量进行运作,但是大气控制卫星的暴走事故使得太阳能发电设施变得无法使用之后就改为使用MotherSystem作为能量源。MotherSystem是以魔法士的脑为中枢的第二类永动机关,无视物理法则将CITY内部的热组成循环从而维持CITY的机能。做为中枢的魔法士被称为“母核”,通过去除感情手术夺去作为人类的机能使其成为单纯的演算单元生存下去。另外,由于对MotherSystem进行控制会对脑部造成巨大的负担,母核的寿命至今为止的最长纪录也之有短短十年(CITY·神户的七濑雪)。
<摘录自第一卷>
假设这里有个花盆。
从上面看下来是个直径二十千米的圆形,从侧面看过来是个深五百米的巨大花盆。用花盆来打比方有些太过浅薄了,称为巨盆可能要更好些吧。
花盆的厚度约一百米。圆形外壁的内侧里高度三百米的高层建筑紧贴在一起,通过环状交通路线运行超传导推进的线性列车。将剩余两百米的外周和顶棚做成屏幕,用来放映CG的天空。
在这样做出来的容器中大量种植植物,建设成一个城镇。一个花盆的面积大约是三万公顷。再装入人类生活中必要的各种设置,那么可以让一百万以上的人在里面悠闲地生活。
这样的花盆叠加成二十阶层,各阶层之间用电梯连接,那高度大约有一万米。直达天际的巨大圆壳建筑物完成了。
内部完全和外界独立,不需要能源供给之外的接触,各种各样的废弃物按照其种类从材料单位分解成原子单位,毫不浪费地再利用。
将一个“完全的都市”压缩到二十分之一装填进去的独立空间。这就是被称为“CITY”的系统。
云
由于公元二一八六年五月十四日的大气控制卫星暴走事故而被散播到世界之上的,难以分解性的遮光性气体云层。由于具有吸收可见光的性质,外观上为黑色,或是呈现铅色。地球上全部区域,覆盖住距地表高度一万八千米到两万两千米之间的区域,完全阻断照射到地表的阳光。为此,现在的地球已经寒冷到平均气温零下四速度的程度,太阳能发电设施也几乎完全失去机能。另外,云层内部由于带点而散布着特殊电磁场,这个电磁场产生的情报干扰会对魔法士以及电脑进行的情报控制造成妨碍。因此,除了利用情报控制的永动机关之外不存在其他有效动力的现在的地球上,想要飞到云层之上依靠通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云上航行舰。
具备飞到云层之上能力的特殊飞行舰艇。在船自身具备很高能力的基础上,作为船员必须是具备优秀能力的魔法士,因此无法进行量产。现在世界上存在三艘云上航行舰。
◎一五〇米级高速机动舰“Hunter Pigeon”
由战前的某个CITY开发,演算机关式的飞行舰艇试作机。全长一百五十米的流线型船体被漆成单一的红色,侧面则是用青色的油漆随意写上了“Hunter Pigeon”(船体的颜色原本是灰色系,红色是由黑兹的父亲重新涂装的)。武装是设置在舰首的一门荷电粒子炮,还有埋设在船体两侧的有线式扩音器(这些地方原本装设了巴尔干机枪等副武装,但是之后经由理查德之手进行了改造)。主动力是WZ-0型演算机关。内部分为操纵室,居住区域和仓库区域,除去这些空间之外船内其余八成空间全部被演算机关(巨大的电脑)占据。控制系统拥有名为“哈利”的男性虚拟人格,以“四方形画面上单纯用横线画出两只眼睛一张嘴”这种夸张的脸孔出现在操纵室中。由黑兹进行操作的时候巡航速度能够发挥出时速一万七千公里,瞬间值最高可以达到秒速一万四千米(时速约五万公里)(重视速度制造出来的运输船通常巡航速度为时速一万五千公里,最高时速为两万公里。航母之类则更慢)。在此之上,利用惯性控制的急停,极速回旋等性能也以压倒性的优势凌驾于其他飞行舰艇之上。具备在战前的船只中也足以夸耀的最高级别性能,在由于大战而技术等级下降的现今地球上要建造拥有同等级机动力的船已经不可能。
由于是战前制造的船因此并没有特意附上用来突破云层的机能,但是将船自身的优秀演算能力和身为驾驶员的黑兹的能力结合起来,通过“配合在演算机关中发生的干扰不断变化系统的防火墙”从而使云中航行成为可能(因此,在云中的机动力为三艘船中最低)。
这艘由于控制系统的个性过于强烈而将要遭受废弃处分的船被曾经身为CITY研究者的黑兹父亲偷出来,最终由黑兹继承。
◎七五米级高高度索敌舰“FA-307”
CITY·马萨诸塞于二一九六年开发的,用于云上航行及广范围监视与索敌的飞行舰艇。全场七十五米的锐利匕首型船体表面被银灰色的装甲包裹。武器为舰首的荷电粒子炮一门,以及隐藏于装甲内部的接近战斗用线锯大量。主动力为X7型演算机关。操纵室中设置有装入了用来与演算机关相连接的特殊线路的生命维持槽(操纵操),驾驶员在这里面通过脑内演算操纵船只。巡航速度为时速一万四千公里,最高速度为将近一万九千公里(由于索敌能力占据了大部分能力,和同尺寸的运输船之类相比速度要稍差)。
由于其能力大半部分都被用于索敌和感知机能上,和身为其驾驶员的ClairNo.7的能力相组合的时候甚至可以连地球背面特定个人的动向都可以把握。另外,由于通过其识别力可以完全把握住云海内部的电磁场分布从而在瞬间组合出能够进行对抗的情报,因此即使在云海内部也能够维持平常状态下百分之一程度的运动性能(三艘中最快)。
作为千里眼 No.7专用的机体,为了支援她的能力而由Wizards·Brain·Factory负责制造。
◎二〇〇米季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
由CITY·伦敦开发,以人形使搭乘其上为前提设计出来的飞行舰艇试作机。作为中心的船体是全场五十米形状细长锐利的黑色,在其周围有由流体金属“Mercurius”构成的装甲缠绕包裹,整体形成全场二百米的具有平滑流线式外形的船体。在战斗时这些流体金属装甲被如同鸟类翅膀(六对十二枚)一般展开,伸展到全长五百米左右的程度。
虽然没有装备基本的武器,但是可以将Mercurius变形为枪状进行中距离攻击,或是用Mercurius构成荷电粒子炮进行炮击(只有粒子加速器部分被搭载于中心)等等,自由度十分高。
巡航速度为时速八千公里不足,最高速度为一万四千公里(并非重视速度而制造出来的。只有和普通航母相当的机动性)。在进行云内航行的时候,通过将表面的流体装甲如生物的皮肤一般进行代谢从而阻挡入侵向中心区域的干扰(机动力比FA-307稍差)。
虽然本来应该是由伦敦正在研究开发中的某位人形使来使用,但是伴随着发现了最强人形使爱德华·扎因,必然的这就成为了他的船。
<演算机关:摘录自第一卷>
所谓演算机关,简单的说就是一台笨重庞大的电脑。将从外部吸入的空气利用情报控制低温化,利用差分的热量使电脑运作进行并列处理对重力进行控制,另外,将被夺去热量的空气附上动量将其向任意方向排出从而获得推力,汤姆生型第二类永动机关。
WBF(Wizards·Brain·Factory)
从二一九四年起被CITY马萨诸塞推为中心(一部分由CITY·莫斯科协力),母核的量产工程,同时也是工程实行组织的总称。
以性能低下为代价而在工厂中自动地大量生产出的容易生产的魔法士,将其并联起来当作母核加以利用。由于每一个单独的核性能很低,寿命也之有短短数日到数个月,但是只要将损坏的核顺次替换成新一个的话,只要不是所有的核同时死亡MotherSystem就不会停止。
魔法士的自动生产系统由于使用随机数决定遗传因子结构,因此会生产出相当比例的失败作品。另一方面,这个随机数在数千体中有一体的几率下会创造出作为魔法士具备极其特异能力的“规格外”能力者这件事也被人熟知。偶然之下诞生出的这种“规格外”魔法士被从母核的生产线上移出,被赋予名字作为Factory的特工用于战斗及谍报活动等方面。
在公元二一九八年的现在,诞生出的规格外魔法士一共有六十体。其中生存下来的是千里眼 No.7,现借给莫斯科的幻影 No.17,逃离马萨诸塞而遭到通缉的双重 No.33三人。
贤人会议(Seer’s Guild)
以CITY·墨尔本遗迹为据点,在世界范围内对CITY的魔法士相关机构进行谍报活动的迷之组织。在CITY·马萨诸塞向玛丽亚·E·克莱因进行夺取WBF研究的委托,在伦敦则是告知了爱德华·扎因世界树的情报。
人物
天树鍊 ~原型恶魔使~
年龄十四岁(实际年龄九岁),东洋人,男。翘起来的黑发,黑色瞳孔。第一人称“僕”。{译注,第一人称全部保留日文,其他人物同。}
情报控制理论创始者的其中一人,“天树健三”人生中最后创造出来的魔法士。公元二一八九年六月,诞生于西伯利亚地区底下的某个非官方研究设施中。身为制作者的天树健三还未等鍊启动就因为肺炎而辞世,在自动控制之下于培养槽中醒来的鍊在那半年之后被身为天树健三孩子的双胞胎真昼与月夜发现,在觊觎鍊能力的CITY·莫斯科追捕下不断辗转于世界各地。
在那之后移住到日本的小村庄中,作为便利屋进行生活。
具有在魔法士之中极为特异的I-Brain,由于不具备任何作为魔法士为了使用能力的基础程序,使得原本情况下无法改写的I-Brain基础领域能够完全进行后天性改写。因此鍊通过将其他魔法士的能力当作程序写入脑中进行假想启动,从而能够学习所有能力并加以运用(但是,在脑中读取程序并假想启动这一行动需要浪费手续,能力本身的强度和原型能力者相比是绝对无法取胜的)。
现在拥有的能力如下。
◎短期未来预测Deamon“拉普拉斯”
通过计算周围物质的运动而对世界的动向进行预测,将三秒钟之后的“可能发生的未来”按照“可能性从高到低排序”的形式作出预知。
◎运动系数控制Demon“拉格朗日”
骑士的“身体能力控制”的复制。能够将运动能力五倍,知觉能力二十倍加速(如果无视对身体的反作用能够将运动加速到十五倍,但是会因为反作用而让自己受到伤害)。
◎假想精神体控制Demon“图灵”
人形使的“GhostHack”的复制。和原型的人形使比较起来能力较为低下,同时创造出来的Ghost通常只有数个,利用其它电脑的演算速度最大可以达到二百个程度(普通等级的人形使光是凭借自己的I-Brain就能够操纵数十到数百。最强人形使爱德华·扎因的情况则是普通的一千倍程度)。
◎分子运动控制Demon“麦克斯韦”
展开对分子运动进行控制的情报构造体“麦克斯韦的恶魔”,将周围空气冻结形成盾牌,或是进一步附加上动量作为长枪或子弹攻击对手。而且,通过把从空气中夺走的热量凝聚到一个地方,还能够使物体燃烧或是引发水蒸气爆炸(这个能力特别被称为“炎神”)。
另外,虽然在本篇中没有登场,对这一能力进行特化的魔法士被称为“炎使者”。
*至此为止的能力最多能够同时启动两个。
下列能力无法和其他能力同时启动。
◎空间曲率控制Demon“爱因斯坦”
光使者的“时空控制”的复制。虽然由于和原型比起来能力较弱而无法发射荷电粒子炮,但是能够压缩空间闪避对手攻击或是改变重力方向进行飞行。另外,将能力限制住作为“简易常驻”的话,就可以在确保能让在空中的自由落体速度下降的同时和其他能力并列使用。
◎世界面控制Demon“赛博格”
骑士的“自我领域”的复制。除了启动需要和原型骑士一样必须使用骑士剑之外,能够得到的能力也要比真正的骑士弱(比如说在使用红莲的情况下,祐一能够达到光速百分之九十九的速度,相对的鍊最多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十)。
*特殊能力
◎论理回路生成Demon“范曼”
必须要和麦克斯韦作为一组否则无法启动的能力。黑兹的“破碎的领域”的复制。通过麦克斯韦的能力将面前空间的分子总数尽可能减少,之后通过对这些分子的运动进行计算生成论理回路进行“情报解体”。由于得到的论理回路精度较低因此和原型比较起来效果范围更小,最多对直径二十公分的球形区域进行情报解体就是极限了(黑兹最大能够达到五十公分),“虚无的领域”则无法发动。
天树真昼
二十二岁,东洋人。男。稍长的黑发。黑眼睛。第一人称“僕”。
捡到鍊并养育他的哥哥。被鍊称作“真昼哥”。作为情报控制理论的技术者拥有天才程度的手腕,负责设计了鍊的战斗用程序及其根基的基础部分。
天树月夜
二十二岁,东洋人。女。长黑发,和真昼十分相像(双胞胎。但是是异卵)。第一人称“私”。
和真昼是双胞胎姐弟,是养育鍊的姐姐。被鍊称作“月姐”。身为对机械全般精通的工程师,将制作机械作为自己最大的兴趣。其手腕实际上不输给CITY的技师。
黑泽祐一 ~黑衣的骑士~
二十九岁,东洋人。男。短黑发,黑色瞳孔。第一人称“俺”。
在战前最初期的时候接受I-Brain植入手术,是后天性的骑士。参加了在大战前CITY·神户进行的魔法士开发工程“天树计划”,战中则是作为魔法士部队“天树机关”的一员在非洲战斗。再之后尚未等战争结束就和既是长官又是恋人的“七濑雪”一起返回神户,并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生活。
战争结束后,自从七濑雪作为神户的母核而死之后就在世界各地辗转巡回,没有目标的不断消耗人生。二一九六年被CITY·柏林作为客座军官招揽,在两年后的二一九八年围绕着母核和天树鍊进行了战斗。
作为其实的能力在世界范围内也有着最高等级。身体能力控制的加速率在使用“冥王六式”的情况下能够达到二十倍,使用“红莲”的情况下运动速度为六十倍,知觉速度为一百二十倍。作为大战的英雄名扬世界各地。
七濑雪
二十岁(死亡时),东洋人,女。长黑发。第一人称“私”
曾经的神户自治军司令“七濑静江”的女儿,祐一的恋人。作为挥舞骑士剑“红莲”的最强骑士为人所惧,被称呼为“红莲的魔女”“最强骑士”。但是,无法承受战争的悲伤而在一年后退役,和黑泽祐一同时返回神户。虽然之后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但是在大战结束后自愿成为神户的母核,最终因此丧命。
菲娅 ~天使~
十四岁(实际年龄三岁),西洋人,女。金发绿眼。第一人称“私”
柏林和神户共同进行的母核特化型魔法士开发计划“天使计划”的完成体。拥有被称为“同调能力”的特殊I-Brain,通过将其他事物的情报收入脑内得以穿过一切情报防御从情报方面控制住对手(作为代价,对手收到的疼痛和损伤全部都会化为痛觉反馈回来,因此无论是伤害对手还是杀死对手都无法做到)。
为了取代七濑雪作为CITY·神户的母核而诞生,在柏林的研究所中度过了将近三年的时光。同时诞生出来的四十体实验体全部遭到处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和七濑静江相遇,将她当作“奶奶”仰慕。在静江的计划之下和鍊邂逅,避免了成为母核的命运。
瓦米利奥·CD·黑兹~异端的空贼~
西洋人,男,二十二岁(实际年龄十二岁)。只有一缕前发染成蓝色的红发,茶色与红色的异色瞳孔。第一人称是“オレ”。
在大战中的马萨诸塞,由阿尔弗雷德·威汀创造出来的“一无是处”的魔法士。由于原本应该成为记忆区域的部分全部被处理中枢替换而没办法使用任何魔法,在作为失败作准备卖给CITY·墨尔本的时候被自称“Hunter Pigeon”的空贼救助。虽然在之后两年间和他们一起生活,但是被追捕黑兹而来的墨尔本自治军杀害了所有同伴,只有自己和空贼船“Hunter Pigeon”一起逃亡。
在那之后在于伦敦近郊的小村庄中与理查德·佩伍德相遇,并被教导了作为魔法士的战斗方法。两年后展开旅程的黑兹和Hunter Pigeon一起进行着便利屋的工作并生活至现在。
作为失败作的他I-Brain绝大部分都被处理中枢占据,以完全无法使用通常魔法为代价得以具备庞大的演算能力。在战斗中驱使这股演算能力可以完美地对对手行动进行预测,将理论上可以回避的攻击全部完全回避,并使用枪和下述的“破碎的领域”“虚无的领域”进行攻击。
◎“破碎的领域”“虚无的领域”
理查德为了黑兹而创造出的能力。将周围空气分子的运动完美预测,并通过在其中加入打响指的小小声音对空气分子的运动进行修正从而形成论理回路。
“破碎的领域”的情况下这道论理回路具有和骑士的“情报解体”相同得先熬过,最大可以将直径五十公分的球形区域中存在的物质分解为原子级别(这个情报解体的力量比祐一的要强)。
“虚无的领域”的情况下,创造出的论理回路是通过改变空气分子的运动形成更大一圈的论理回路。这道论理回路再进一步生成更大的论理回路,之后生成的论理回路再进一步……就以这种方式一级一级的形成巨大的论理回路,最终生成的论理回路最大可以将直径十千米的球形领域内物质无视一切情报防御进行情报解体(但是,启动虚无的领域需要庞大的演算,作为代价就是会导致黑兹的I-Brain停止运行。再启动需要九个小时的休息)。
李芳美(芳美) ~龙使者~
东洋人,女,外观年龄十四岁(实际年龄七岁)。黑发(三股辫),黑色瞳孔。第一人称“わたし”。
由大战前的CITY·北京开发的魔法士“龙使者”之一。原型的“李芳美”在战前的龙使者开发实验之中因为黑之水的暴走而死(当时十六岁),现在的芳美是除了I-Brain之外的体组织全部由黑之水构成的,第六代到第七代的复制体。
脑中被写入虚伪的记忆,相信着“世界还保持在战前的和平状态之中,自己是从CITY北京诞生,七岁的时候被带来这里”而生活在“岛”上,但是在黑兹造访岛的那起事件中得知了真实,和黑兹一起逃出岛外。在岛上一同生活的三名友人都在这起事件中死亡。当时被托付的银色戒指现在依然是心灵的支柱。
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将手臂或腿部变为触手发动突刺。另外,在和黑之水连接的时候可以变为“全长五米左右的黑色鸟类翅膀一对以及蝙蝠翅膀一对”这种姿态。
喜欢的东西是熊猫,喜欢的图案是水珠。意外的很喜欢读书。
雷小龙
和芳美一起在岛上生活的龙使者少年。将手臂变为利爪进行战斗。一直处在虽然对芳美抱有好感却没办法率直表达的状态中。在岛上的战斗中为了保护芳美而丧命,并将刻有“从今以后也要加油哦”这条信息的戒指托付给芳美。
飞露蝶
龙使者的少女。在岛上是相当于芳美姐姐的存在。持续进行用来抑制龙使者暴走的药物,但是最后把药托付给芳美之后而死。
戒苍元
龙使者的少年。为了自己肉体的暴走而一直躺在床上。最终交给芳美用来逃出岛的保护解除程序之后死去。
Dual No.33(迪)~双剑~
西洋人,男,外表年龄十四岁(实际年龄两岁)。只有一缕从脑后延伸下来的银发,银色眼睛。第一人称“僕”。
Wizards·Brain·Factory创造出来的“规格外”魔法士。名字的由来是“双重”。拥有骑士的能力,双手使用两支短骑士剑“阴”和“阳”。他的I-Brain具备两个处理系统,在使用两支骑士剑的时候可以同时启动“身体能力控制”和“自我领域”(不存在“从使用自我领域移动转移到攻击的延迟”这一骑士的弱点)。
公园二一九六年诞生。虽然在马萨诸塞作为Factory的特工担任重要任务的护卫以及罪犯搜索的任务,但是对于伤害他人感到恐惧而使得任务一直失败,在就要被作为母核的零件进行处分的时候和有关“光使者”的事件扯上关系。在战斗中背叛CITY,和黑泽祐一以及谢菈一起从马萨诸塞逃亡。现在正以CITY·墨尔本遗迹为目的地展开旅途。
塞莱斯蒂·E·克莱因
西洋人,女,十岁。用丝带扎起马尾的金发。蓝色眼睛。第一人称“わたし”。
黑泽祐一大战时代战友的光使者“玛丽亚·E·克莱因”(大战时的名字是雷诺阿·瓦雷尔)和沃鲁塔·D·克莱因之间的亲生女儿。由于遗传原因她继承了“光使者”的能力,在官方记录上是世界上仅有一人的“自然产生”魔法士。使用从玛丽亚那里继承的十颗D3进行战斗。(虽然D3原本有十二个,但是其中一个在玛丽亚与迪交战的时候在迪的攻击下被破坏。另一个则是在于库蕾雅战斗的时候被FA-307的线锯攻击破坏。)
虽然在CITY·马萨诸塞第一层的风情街附近与母亲(玛丽亚)两个人生活,但是由于和为了调查而来到第一层的迪邂逅结果被卷入了围绕着光使者的实践中。在事件中,玛丽亚解除了在自己脑中加上的保护,自己因此得知了身为魔法士的真相。
虽然作为魔法士的才能有着天才等级的程度,但是由于经验匮乏在综合的战斗力方面很低。
Clairvoyance No.7(库蕾雅)~千里眼~
西洋人,女,外表年龄十七岁(实际年龄四岁)。褐色的齐肩发。平常带着的眼罩从不摘下(盲目)。第一人称“あたし”。
Wizards·Brain·Factory创造出来的“规格外”魔法士。名字的由来是“千里眼”。她的I-Brain缺乏“改写”情报的能力,而特化了“读取情报”的能力。为此,以具有压倒性的情报收集能力为代价几乎完全没有战斗能力。另外,还以作为云上航行舰“FA-307”的驾驶员而有名。
公元二一九四年诞生。在担任Factory特工的人之中,是残存下来之人中最年长的一位。虽然将迪当作亲生弟弟一般疼爱,但是在围绕着光使者的事件之中和迪展开了战斗。
爱德华·扎因(爱德) ~最强的人形使~
西洋人,男。外表年龄十岁(公元二一九二年诞生。实际年龄六岁)。浅茶色的头发和眼睛。第一人称无(之后为“ぼく”)。
情报控制理论创始者之一的艾丽莎贝特·扎因为了在自己身边照顾和进行护卫而在一生中制造出的唯一一名魔法士。现存之中恐怕是最高的人形使。艾丽莎贝特死后被伦敦保护,在军队的利用下度过生活(以担任二〇〇米级特务工作舰“威廉·莎士比亚”的驾驶员而有名)。由于被艾丽莎贝特当作道具对待,也被军队当作道具对待,因此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这种东西,也几乎不会说话(在研究设施的培养槽和船的操纵槽之中互相交替的日子)。
虽然通过四卷的事件变得有些像人类了,但是现在正作为世界树的控制中枢度过每一天。
战斗时对周围的物质进行GhostHack,使其变为线锯状的“螺线”并加以操纵。可以同时创造出最大数量接近一千条的螺线,并且可以使其进行各自不同的动作。
全部完成~撒花撒花~接下来要开IV下~
110908:第一章更新,万众期待的芳美+黑兹登场啦~
110917:第二章更新,这次是战斗剧情~老实说这一本的正文部分已经完成一半了啦~断罪③那边搁浅中~
111003:第三章更新,老实说……想要在国庆假期双坑齐埋果然还是有点儿不切实际呢,于是乎这边的设定部分估计就会被抛弃了呢~
111005:第四章+年表更新,这个状态就算说是完坑了也并不过分。因为剩下的是与正文没什么直接关联的用语解说和人物介绍,而且字数无谓地有很多!所以⑥子我决定放到之后再解决,先转战断罪③~
两次更新之间没有人回复真是让⑥子我很伤心啊……另外我对这个超病弱的坛娘绝望了!更新个小说用了我将近一个小时啊!有没有!!!?
111009:更新设定资料,彻底完坑并发布下载~终于全部完成了啊……⑥子我由于假期燃烧过度而陷入再起不能了呢……断罪③的完坑计划要给加速⑨让道所以推迟……WB4下和断罪④就等断罪③完成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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