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想谭教诲师III:魔女啊,长眠于无蜜的天火之中吧[海冬レイジ][自翻]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11-1 00: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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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海冬レイジ
# 插图:松竜
# 翻译:临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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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9-24 23:48 编辑


Episode 13a
在荒无人烟的沙砾广漠正中,有如城塞般的大树巍然耸立。
从盘根错节、巨石一样的根部到枝杈的顶端,足足有500米高。大大小小的枝杈支撑着石制的户户人家,构建出一座天上的街市。围绕着这座街市,小船轻缓地在空中荡漾,就宛如穿梭在缕缕清波中——
这是教诲师的都市、星树。
在大致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坐落着一个格外巨大、格外显眼的港口。整齐排列的小船旁,身着黑色外套的船夫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边等着客人。既有和朋友热闹地闲谈着的,也有随口吃着小吃的。
突然,有位船夫抬起了头。他注视着逐渐走近的人,直爽地开口招呼。
“哦,轧轧。好久不见了啊。”
被搭话的少年,看上去一脸烦躁,朝向这边。
微微泛起翠绿的银发,仿佛昭示着他的性格般根根直竖。虽然脸色一如既往地不高兴,但却并不像过去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看来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敏锐的双眸中透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正带着一身要去人界的行头。
双手无名指上的正闪烁着光芒。双蛇互相咬合尾部的独特造型,就是教诲师之证——“普尔弗里希的钟摆”(译者注:普尔弗里希,心理学家,同后文“恩墨”等一样,冥府武器多以心理名词为名。下略。)。腰上的长剑同样是教诲师的必备装备“恩墨利剑”。不管那样,都是支援人界行动的道具。
少年大模大样的走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乘进小船。
“列柱庭园。”
绷着脸宣告了要去的地方。
“干啥啊你这家伙,又要去人界出差?”
船夫并没怎么被惹火,边用手去取船桨,边一脸意外地发言。
“你不是被任命为公主大人的随身卫士了吗,人间的工作早该免除了吧?”
“本来还以为终于从麻烦中脱身了呢。结果这次又被卷进了其他麻烦的事情唉。”
“欸~算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工作。就让我快点把你送到吧。”
小船轻飘飘地浮向空中。船夫摇动着手中的船桨,小船像滑行般,舒缓地驶出港口。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都成了卫士大人了啊。”
感慨颇深地嘟哝道,随后,像是要捉弄他般笑起来。
“下级官吏的小屁孩,终于迎来出头之日。这样一来,退休后也很轻松咯?”
“切。哪有你说的这么轻巧。为了讨好那个任性的公主,我可是任凭差遣啊。而且,这次的职务,稍不留神会把我小命都送了。”
“那倒是,赌上性命护卫主君才是卫士嘛。”
“不对。哪有敢来和银莲花家干架的笨蛋啊。不是这样,而是惹到那位大人不高兴了,当场就会被雷霆给打飞的啊。前段时间哪,说想要吃人界的冷饮,又撒娇又胡搅蛮缠缠着大家……我连渡航通行证(Access Rights)都没有就被派去人界了。”
“哈哈哈,因为点心偷渡吗。这可真带劲。”
“又不是值得笑话的事情!我可被德拉西娜大人狠狠骂了一顿哪。”
“行了,公主大人也有各种各样的苦衷。能让她心情好点的话你也迁就点吧。”
“……各种各样?”
船夫压低声音,私语般说道。
“传闻议长阁下,正在为吞并银莲花家的领地谋划着。就算这是假的,公主大人的立场也应该很艰难。明明有丽王六花如此高贵的出身,却也被派往人界。现在这世道,就算是没落贵族的子女,也基本上看看文件就够了吧。”
“……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不管怎样,自己也是和她在人界遭遇的。
想起第一次打照面的事情,轧轧就一脸苦相。不知对手是王族(何况还是自己所属星树的支配者),反复做着无礼举动的自己——面对那优越感十足的公主,居然敢做出这种连命的都不要的举动。
“……那就是丽王六花的姬君啊。一点都没有王族的样子呢。那时还以为是哪里的下级刑吏。现在侍奉了一段时间,更觉得她顽固、任性、不谙世事了。”
“嗯,确实有点不稳重,但这不正是亲和的地方吗?”
“那位仅仅为了冷饮,就想让卫士偷渡的大人?”
“容易亲近了不是很好嘛。我觉得不错啊。在底层长大的你可能不知道,少主还在的时候,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外出……经常在这个港口等待着少主归来哪。连随从也不带,穿着市里面姑娘的普通衣服。”
是在追忆往昔吗,口调逐渐变得凄凉。
“那时候,表情要更加的开朗吧……”
船夫突然摆出认真的神情,紧紧盯着轧轧。
“请好好保护,我们的公主殿下。”
轧轧乍了下舌头。然后,轻轻地低声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握住长刀的手掌紧紧用力。
是的——自己为了保护姬君,正赶赴人间。

Episode 13b
冰冷、黑暗、石墙的牢狱。
寒意入骨,但还不到冻僵的地步。饱含湿气的空气沉重无比,漂浮着水的腥臭味。
在相当高的地方,开着扇照明用的小窗。从那里渗入的微弱光线,正映照出它下方囚犯的身姿。
囚犯光着双脚。
一张薄薄的绸缎下,可以窥见身体纤细的轮廓。漆黑的长发自身也像绸缎般,从肩膀柔顺地滑落。白雪般通透的手足,被漆黑的枷锁吞噬,任谁看了都不由心痛。枷锁上施加了复杂的纹路,纹路像鼓动的脉搏一样时隐时现放着赤色光芒。这是无法被物理破坏的,基于灵力的镣铐。
突然,牢狱的中央产生一阵波动。
波动逐渐变大,有了影子,影子开始显出人形。稍过一会儿,一位小巧的教诲师就跪在那边。
“铃兰大人。”
囚犯脸上毫无惊讶的神情,只是抬起显出倦意的脸庞。
“……请问是哪位呢?”
“请叫在下‘眩’(译者注:眩む读音为Kuramu,原文注音‘クララ(Kurara)’,即苦参。冥府之人大多以植物命名,下略),铃兰大人。”
正这样笑眯眯说着的,是一个身姿幼小的教诲师。
要把脸盖住般的长长卷发蜷曲着,蜂蜜色的头发反射出闪耀的光芒。仅仅如此就像是被太阳直射般的明亮了。是一位光彩耀眼的华美少女。
铃兰估量了一下少女的身份。还很年轻……是谁的随从吗?这牢狱和外界,是从物理上被隔绝的。既然能出入此地,不仅本人要拥有足够的魔力,肯定还有颇为强力的后台在操控。
少女双手置于地上,低头跪拜。
“我家主君是哪位大人,很抱歉在下无法明言。大人您的话,一定不用多说就能理解吧。”
“呵呵呵……是啊,一清二楚呢。好不容易前来商谈‘那种事情’,不小心被谁听到了可不得了。”
“我家主君,考虑让您重获自由。”



铃兰讽刺般的笑起来。脸上浮起自嘲的表情。
“事到如今——还打算说我铃兰有多少程度的利用价值吗?”
哗啦一声,响起沉重的声音。那是手腕的镣铐在晃动。
“一清二楚。什么价值都没有了。草玉玲家是卑劣的偷窥魔一族。更何况,还十分的不完整。面对魔王毫无抗衡能力……连政治斗争道具都做不了。”
“嗳哟。已经有得到完整的‘眼力’的方法了哦?”
眩笑嘻嘻地,投来了天真无邪的笑脸。
“只要授予您,能贯通魔王的防护的魔力的话……”
“……你打算说,要身为高贵十六花的我,成为你主人的卫士吗?”
“以您的人身自由为交换,算是非常合算的买卖了吧。”
“这谈不上是自由。只是把枷锁连接的地方换下罢了。”
“然而,我的主君,可不会把您像这样关在冰冷的牢狱中哦。”
铃兰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漆黑的瞳孔,恰似能看穿一切的水晶玉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眩。
依旧被厚实的金发包围着,眩一个人嘻嘻地笑着。
“……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我家主君虽然是坏心眼到极点,乖僻到没有办法,可却是信守承诺的大人哦。”
“……也是。一清二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还敢派来使者。”
铃兰浮起带着自嘲的微笑,随后首肯了条件。
“知道了。就让我接受你方的厚意吧。”
“万分感谢。”
眩深深地底下了头。
“那么,我到底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呢。”
“今晚、花乌头之君将会亡故。”
“————”
突然,冒出一句不敢想象的话,就连铃兰都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呵,银莲花家的血统就此断绝。丽王之位产生空白——园丁会议想必会混乱不堪吧。就趁着这混乱,我家主君会救您出来哦。”
“……会这么轻松吗?花乌头之君很难对付呢。”
“关于这点,已经十分了解了。然而,我们接获消息,‘奥伯特-弗莱施尔(Aubert-Fleischl)的骨髓’已将姬君捕获。”
“仪式定理……这要花很长时间吧?”
“铃兰大人,将猎物赶向陷阱,是狩猎的基本知识对吧?”
眩一脸高兴地继续道。
“我家主君是沉迷策略的变态——失礼——是以智略见长的。让花乌头之君自投罗网,不费吹灰之力呢。不管这装置准备起来要花多少时间,能用上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嗯,听上去很可靠。”
“花乌头之君已在我等掌心之中——剩下的,就只有直接的杀戮罢了。”
“那么,贵方打算采用什么手段呢。”
“那个吗……”
眩第一次欲言又止。然而,即便想要含糊其辞,跟铃兰也没关系。
“是的,由‘人偶’公主来做。虽然不知道我方是如何拉拢那一位的……呵呵呵,会是有趣的一张牌哦。”
“……真的没问题么。”
“嗳哟,那是什么意思。”
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断绝的微笑,从眩的脸上消失了。眩简直像要看透什么,金黄的瞳孔中映照着铃兰的身姿。
“……铃兰大人和花乌头之君,过去曾是亲密的朋友。在下大体知道。”
“呵呵呵。我这‘亲密的朋友’,锁在这种牢狱之中哦,被那孩子。”
“那倒的确……”
“另外啊,有件有趣的事告诉你。”
铃兰像是因什么而沉醉般,用歌唱的语调说着。
“我的艾可妮特啊,可不会被什么冒牌丽王给轻易摘取的哦。特别是,只懂听从命令的人偶什么,绝对不会。”
像是想起什么轻轻一笑。
“对对,姬君啊,还有个可靠的骑士跟随着她哦。”
“骑士——吗?那是?”
“肮脏的人类。但是,聪明绝顶。”
铃兰的视线离开眩,投向远处。
“搞得不巧,我能从牢狱里出来,还得等上好久好久也说不定呢。”
“怎么会,请别开玩笑了。”
眩哼哼窃笑起来,可却已没有了先前那样开朗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头发的颜色看着都黯淡了下来。
“铃兰大人,差不多,在下也该告别了。”
“是啊,可不能被守卫给发现了。”
“到了心愿遂成之日……”
“嗯。我铃兰会成为你主人的卫士——草玉玲家会跟随那一位举兵相争。”
似乎是对这个回复感到满足。眩又一次拜倒在地上,微微地变成了半透明状。
“那么,我等静候那天到来。祝您贵安,铃兰大人。”
姿态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消失了。
“呵呵呵……”
又是一个人了,像是终于无法忍住,铃兰漏出了笑声。
“好了,怎么办呢,艾可妮特。你要怎么做好呢。听说最凶恶的刺客,来刺杀掉进陷阱了的你了哦。一筹莫展。穷途末路。但是,你明白的吧?我可不允许你在这种地方枯萎哦。绝对不允许。因为,你是我……是我铃兰的东西啊!”
轻轻的笑声,在冰冷的牢狱中回响。

糖果屋里,栖息着食欲乖僻的魔女。
被蜜糖的香味吸引,四位少女的身姿香消玉殒。
今晚,两位公主到访这魔女之馆——
一人将降罚于有罪,一人欲杀戮于无辜。
这就是守护炼狱之人——教诲师Grimoires的故事。(译者注:上一卷英文翻译有误。Grimoire,即魔导书。)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9-24 23:51 编辑


Episode 01
生父,把莉雅娜称作“废物”。

Episode 04
二月十四日,众所周知的情人节。
那一天的午后,誓护和妹妹祈祝一起,向糕点制作发起挑战。
大致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正在冰箱里进行冷冻。趁着这段时间,准备尽可能把材料整理干净,他们开始清洗用来水煮的碗盆,收拾桌上的巧克力碎片。
这时候,叮咚~宣告着客人到来的门铃响起。
“来了来了~……唉艾可妮特!?”
对讲机的屏幕上,映照着一个满脸不爽像闹别扭般的美少女。
流水般的银发,处处夹杂着鲜艳的红色。同样红色的双眸大大地圆睁着,在长长的睫毛下反射着日光灯的光芒闪闪发亮。樱红色的嘴唇轻轻嘟着。她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头转向了一边。映照在显示屏中的肌肤也像浸润一样泛出透明的光泽。
“欸,啊……真的,是你……吗?”
“什么啊。是按这个键吧?”
通过扩音器,传来没什么自信的声音。
“……搞错了?”
“不,其实是太过合乎常识的访问了,所以才觉得不像你。”
“你什么意思……”
当然咯,比如穿过墙壁不法侵入啊、打破窗户飞跳进来啊这种,才更像是艾可妮特嘛。
是誓护失礼的思考传达到了吗,似乎听到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声音。在对讲机被电流击穿之前,誓护慌忙地飞奔向玄关。
艾可妮特和往常一样,身着黑白色的衣装。大量装饰着褶边和蕾丝的短裙,从一方面讲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另一方面也充满着少女趣味。恐怕,这是艾可妮特的个人兴趣吧。实际上也很合适。就像有毒植物的毒与花的两面,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艾可妮特的本质。
“欢迎。好久不见……也没到这种程度。能来我很高兴。”
奉上完美的笑容。可艾可妮特却“哼”地冷冷地答了一声。然而,誓护却没有生气。这才是“艾可妮特风格”的态度。真要亲切和蔼地“打扰了~~”地话,反而有点恶心了。
他招呼艾可妮特进来。登上玄关的时候,艾可妮特的长靴被黑色的火焰燃尽,露出如同婴儿般的,吹弹可破的洁白双脚。
客厅里溢满了让人沉醉的、浓厚的巧克力香气。艾可妮特使劲闻着这香味,随后满脸惊讶地看着兄妹俩的围裙。
“你们两刚才在干什么?”
“稍微做点巧克力。今天,是情人节吧。”
“情人节……?”
“在这个国家啊,有送巧克力的习惯。亲切的人啊,受到照顾的人啊,有好感的人啊,都可以送哦。”
“我知道啊,这种事情……但是,这是女孩子的习惯吧?”
誓护像受到重击。
“又,又没关系,真是的。和祈祝一起做巧克力,是每年的惯例啦。”
艾可妮特一副知根知底的样子点头同意。
“……原来如此。至少可以从妹妹那里收到一个,妹妹被害虫给缠上的话也能马上知道呢。好计划。多么可悲啊。”
“不就是增进兄妹感情的交流而已吗!别说这种奇怪的话啊!”
大意了,不能小瞧艾可妮特的洞察力啊。和艾可妮特说的一样,今年誓护也打算只和祈祝交换巧克力就结束。
“比起这种事情,瞧这里啊艾可妮特~祈祝穿着围裙的样子,好可爱吧~?”
把自己最爱的妹妹拉到身前,骨碌骨碌地转圈。祈祝正穿着一条有飘带和饰边的,讨人喜欢的围裙。
然而,艾可妮特的反应却很冷淡。
“……坏是不坏。穿着围裙什么干嘛高兴成这样子啊,笨蛋吗。”
“一下子就否认了!?女孩子穿围裙的样子,可是男生的死穴哦!”
“就是那个——叫裸体什么来着的东西?”
“……你,从哪里知道这种东西的。”
誓护一下子脱力了。艾可妮特的知识面也有奇怪的地方。
“好了,总之先坐吧。我得先把这东西解决掉。”
给水壶打上火,着手准备泡红茶。接下来,把冷却下来的巧克力从冷藏库取出,和祈祝一起开始做最后的步骤。
“……喂。松露,听过吗?”
背靠沙发轻轻坐下,艾可妮特这样发问。
“松露巧克力的话,现在就在做啊。”
在誓护的眼前,形状漂亮的球形巧克力排列着。只要再用茶篦撒上可可粉的话就大功告成了。
艾可妮特轻跳起离开沙发,一路小跑到对面式的厨房柜台。她的视线既不是对着誓护也不是朝向祈祝,而是紧盯未完成的松露巧克力。
“要试试味道吗?”
誓护拾起一粒巧克力,撒上可可粉后递了出去。
艾可妮特的深红瞳孔闪闪发光。如果有条尾巴的话,一定是早就高兴地啪嗒啪嗒摇着了。然而,艾可妮特却装出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不起劲地把巧克力捏在指尖。
轻轻地,送向小巧的唇边。
在舌头上面骨碌骨碌转了会儿,尝过巧克力的味道后,不满地开了口。
“哼,不行哦。这种便宜货——啊♡”
啪嗒,艾可妮特背上像穿过什么。
微微颤抖着,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脸上浮现出了陶醉的表情。
“……什么啊,还是有点……好吃不是吗?”
艾可妮特似乎满脸后悔似的瞪着一粒粒巧克力。
“是吗?中意的话,待会儿分些给你。”
誓护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工作中。再次把茶篦握在手中,沙拉沙拉地晃动着。
不过,艾可妮特似乎还想讲下去。她一下子把身体探进厨房。
“总之,松露啊~”
“好好,松露怎么了?”
“一碰到舌头就要融化的感觉呢。”
“是啊。”
“相当充满诱惑力呢。”
“喜欢的孩子是很多。”
艾可妮特怒上心头般撅起嘴。可是,似乎还是压抑了下来。
“这附近有个小点心工厂吧?像城堡那种……”
“姬乃杜制果吗?嗯,有啊。你居然知道呢。”(译者注:姫乃杜製菓,製菓即糖果、糕点制作公司)
“那里听说正在办一个叫‘糖果屋’的,又笨又蠢的娱乐项目,果然人类才会做这种事情呢。”
“啊,我也听过这事。情人节活动还是什么来着。”
“那个叫什么‘糖果屋’的啊,只有在这一天才会贩卖一种特别的松露呢。其他时间其他地方都买不到的。”
“哦?这样啊。”
“到底,这种趣味要愚蠢到什么程度啊?我虽然,也稍微有点——”
“好~了完成!看看,祈祝要先尝下味道吗~?”
“………………”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之间,闪电之花盛开,猛烈地击打到誓护的手腕。还没用完的可可粉呼呼地撒开,在空中飘散飞舞。祈祝似乎也吸进了可可粉末,阿嚏,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艾可妮特仰天长叹一声。
“真是的,怎么这么迟钝啊。愚钝。愚昧。糊涂。啊够了,我已经受够了。艾可妮特大失所望!我太高估你了!”
“什么!?搞什么啊!?叛逆期!?”
“真的是个笨蛋呢。所以说,总而言之,可以……”
咕噜咕噜话像憋在嘴巴边上。誓护把耳朵侧了过去。艾可妮特眼睛从下面,偷偷看着誓护,用耳语程度般的小声说。
“可以…………带我艾可妮特……去吗?”
誓护哑然失声。刚才听到了什么,到理解为止还花了数秒钟。
身为尊贵贤明的丽王六花的公主、炼狱之人艾可妮特,正在请求我,把自己带到“糖果屋”去。
这果然,是关系到艾可妮特面子的样子。她心情看来相当忐忑不安,屁股也在椅子上蹭来蹭去。
这样的艾可妮特非比寻常,却特别可爱。
终于忍不住“呵”地嘴角露出笑声,誓护像戏剧动作般行了一礼。
“谨尊旨意,公主殿下。”
艾可妮特小巧的鼻梁微微泛红,脸一下子侧过去。
“……哼。一开始就直白地这么说不就行了嘛。”
“你才是啊。”
誓护又嘻嘻地轻笑起来。艾可妮特噼里啪啦带上电流。看来,在带她走之前,誓护还得忍受一下变成黑炭的痛苦吧。

Episode 05
为艾可妮特泡了红茶后,誓护给某人打了个电话。
数回呼出音的等待后,传来了声“……是我。”
“啊,姬沙小姐?抱歉打扰百忙之中的你。”
“啊……有什么事?”
“是姬乃杜制果情人节企划的事。那活动,我们集团也有出资的吧?入场券,现在还能帮我弄到手吗?”
“嗯,说是大少爷亲自嘱托的话,应该总有办法的吧——不过拜托我做事情真是少见哪,到底,吹的是哪阵风?”
“实际上,要带女孩子一起去。”
“什、什么————!?”
“……用得着这么惊呀么?”
心情虽然非常复杂,但确实,刚才讲的事情到现在都没发生过一次,毫无辩驳余地。
姬沙既然说了交给她办,誓护也就承蒙好意了。在票送来的这段时间里,要给祈祝备好出门的行头,自己也得早作准备。
当然,穿着居家服出门是万万不能的。艾可妮特就如所见,是个超群脱俗的美少女。带着她到处兜风的话,自己的打扮也不能丢脸吧。
换上出客衣服(译者注:よそ行き,正式外出时穿的衣服,介于常服和礼服之间,日本的独特分类),佩上一条短项链,这样一来看上去就潇洒了许多。整理下眉毛,少许打上发蜡,喷上些古龙水就完成了。
在镜子面前反复变换着脸的角度,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唔。好歹也算个帅哥不是么。”
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忧郁起来。
“……为什么就没有人气呢。”
就在誓护于镜前意气消沉的时候,手机短信铃声响了。
发件人是姬沙。似乎要把门票送来了。将坐立不安的艾可妮特和妹妹留在屋里,誓护朝一楼的入口大厅走去。
没等多久,纯红色的双座跑车停在了公寓前的道路上。
在驾驶席上所看到的,是与车型极不般配的女中学生。
……不对。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中学生。体格小巧,而且长着张娃娃脸才看着像的。名牌的连裤长装派头十足,似乎一副“成功女性”的打扮,可穿在姬沙身上,却像实习生装一样,让人过意不去。
“姬沙小姐你来了啊。谢谢,特地跑一趟。”
“少爷勾搭上哪位姑娘,我有点兴趣呢。”
金属边框眼镜的后面,眯起的双眼坏笑着。可环顾四周,知道只有誓护一个人后,姬沙遗憾地耸了耸肩。
“什么啊,到当地再会合吗?”
实际上正在楼上等着,可却在誓护要说什么之前,姬沙却迫不及待地接下去。
“比起这个。没想到,你当真要让妹妹同行?”
“正是如此。”
姬沙长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你才被叫做妹控笨蛋少爷。”
“视线里带着同情……!?”
“稍微离开点妹妹吧。这世界上哪有和女孩子出去还把妹妹带去的笨蛋啊。”
“就算这么讲,把祈祝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是太可怜了吗!”
姬沙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取出门票,啪一声打在誓护胸口。
“给你,四张。”
“四张——”拜托的只有三张啊。
“看情况找谁当保护人吧。把妹妹交给那人的话,不就可以两人世界了。”
“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感激。心领了。”
“别罗罗嗦嗦的!天天当妹妹的跟屁虫,一辈子都不受欢迎。”
“开玩笑!?一辈子!?”
“真是的……明明是情人节,哪有带着个累赘出去约会的笨蛋啊……”
姬沙还在嘟嘟哝哝发着牢骚。如果知道了一起出去的对象是艾可妮特的话,看样子更要被好好说教一通了。誓护于是一言不发。
这时,姬沙突然口气严肃起来,说出了这样的话。
“虽然觉得不可能,还是请小心点。那地方有不好的传闻。”
“不好的传闻?”
“我就在这里说说。”
“在消息灵通人士里是很有名的事,”以此为序姬沙开始阐述。
这几年,“糖果屋”听说持续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件。
到访的客人——似乎必定是少女——突然,会像神隐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被什么事情给卷入了吗,还是误闯进了异次元,谁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每一年,都会有一名少女,消失不见。
前因后果一片迷雾,每起事件都悬而未决。也没有确证,少女们是真的在糖果屋消失的吗。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人们之间就悄悄地传起这样的话。
糖果屋,栖息着罪恶的魔女。
将少女们一口吞食殆尽,食欲乖僻的魔女。
“姬沙小姐,这种……”
誓护感到轻微的头痛。
“不就是个都市传说么?”
“什————!?”姬沙满脸通红恼怒起来。“别说傻话!我朋友的朋友,真的没能回来哦!”
“……啊——”连将信将疑的必要都没有了。
“魔女的长袍下面已经哗啦哗啦地腐烂掉了,她拖着长长的内脏追过来了哦!被抓住的少女被塞进了烤面包的火炉里,火候恰当地烤成了漂亮的焦黄色——”
她说的越来越认真。一点没变,姬沙还是对恐怖故事异常地没有抵抗力。
“知道了,知道了啊。我会小心的啦。”
姬沙虽然还是一副没有说够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反复说下去就不够稳重了,魔女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哼,那个,行了。还有……什么来着。”
似乎有些不便明言。随后,一下狠心似的上半身探进跑车里,从仪表盘下面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
“总而言之,节日就是节日!”
噗,随意地丢向誓护。誓护凌空接住,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这个是——!?”
“笨蛋,要这么吃惊吗!”
这是个打着缎带的盒子。在略显豪华的包装纸上,有誓护也有所耳闻的,有名的西洋点心店的图标。
巧克力。
姬沙鼻尖有点微红,脸朝向旁边,抱着胳膊说道。
“这样那样的照顾受了不少。有恩必报。”
义理巧克力第一号,GET。
誓护感动到浑身颤抖。虽然收到一个义理巧克力就感动的事情也挺丢脸的。
“谢谢,姬沙小姐。回礼,敬请期待哦。”
“……嗯。我会慢慢等着的。”
姬沙稳重地微笑着。这样的笑容,没有了平日刺眼的视线带来的棱角,出乎意料的可以窥见她温柔的真实一面。
“哎呀,差点忘了哪。还有一个,要给你的东西。”
边这样说着,姬沙边从座位下面取出一个白色纸袋。
这份也是西洋点心店的东西。里面是精心包裹着的盒子——猜想一下,也是巧克力一类吧。看来,义理巧克力第二号GET,的样子。
小盒子上面,贴这一张便笺。
“致小少爷。里面并没有下毒,因此请放心地享用。”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真白小姐!这才是毒吧!不得了的剧毒啊!”
毫不犹豫地全力吐槽后,誓护有些痛心地低声说道。
“……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啊。”
“嗯,和可憎的程度一样呢。”
这么说着的姬沙的侧脸,与誓护的预想相反,异常的平稳温和。
“姬沙小姐——还在和真白小姐见面吗?”
“她每周都会来鞠躬道歉一次。真让人烦恼。”
“……你对真白小姐……”
“怎么可能会原谅。不过……”
姬沙的话语突然失去力道,脸部略微松弛了点。
“就算想不停地仇恨某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啊。”
然后,充满讽刺地笑起来。
“一开始,我就这样放任自流了。我也没有责备他人的权力哪。”
“……这样吗。”
“是这样啊。好了,我也差不多回去工作了。”
姬沙打开车门,在乘进车之前抬头仰望了下天空。虽然已时至夕暮,浓厚的云层垂挂在天际,并没有能看到夕阳。这天空,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译者注:一雨来そうだ,在日语中一语双关,也指会发生大事情。)
“好好干吧,少年。”
像是戏弄般地一句话后,姬沙坐进了跑车中。
目送着远去的车子,誓护苦笑起来。
“糖果屋栖息着食欲乖僻的魔女、呢……”
廉价故事。童话的内容,不都是这种吗?
——这时还有嘲笑的从容。
也就这时、还有。

Episode 06
下午六时刚过不久,出租车就到达了姬乃杜制果工厂。
城市的灯光反射在低垂的云端,为云彩染上了黯淡的橙色。如此充满幻想的天空下,有一座“城堡般”的建筑物,在灯光映射下浮现出来。
似乎是砖木混合结构的伊丽莎白式样。骨架是木造的,在其中以石块与砖石填充而成,听说是过去英格兰流行的建筑风格。
四角耸立的石制尖塔,形成城堡一样的外观。正面是兼作宣传场地的娱乐设施,里面则是工厂,就是这样的结构。这个建筑物,和邻接的植物园合在一起,似乎被称作“Princess Garden”。
看着如此解说的门票,誓护从出租车上挪了下来。随后扶住微妙地发生了晕车的艾可妮特,让她能站稳在人行道上。接着,祈祝也一下下挪动,从出租车里出来了。
停车廊的前方,树立着一块导游图,写着“情人节展示 糖果屋与魅惑的甜点们”。看这上面——
首先,一楼深处的展厅,似乎展示着实物大小的巧克力汽车模型。自助咖啡厅和餐馆都准备了特别菜单,贩卖处也正在销售限定商品。植物园则施加了特别的灯光,可以用来闲走散心。
然后,最吸引眼球的当然是“糖果屋”。那是在一个小房子的骨架上装饰上大量点心的企划。实际上也能从墙壁和屋顶上扭下点心来吃。虽然听上去挺无聊的,但这种企划,到底能做到什么规模,誓护也稍微有点兴趣。
好像正好迎来了开场时间。排着队的人们络绎不绝地走进建筑物中。果然,女性客人占压倒性多数。偶尔看到的男性客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女伴。带着艾可妮特真好啊……誓护边暗自庆幸,一边把三张门票,递给工作人员。
在把外套寄存在衣帽间的时候,艾可妮特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像见到什么稀罕物似的,东张西望地环顾着四周。
“虽然有点烦,艾可妮特。一定注意,在人们面前哔哩哔哩放电啊、散播那种毛骨悚然的空气啊、在空中飞来飞去啊之类的,都不可以哦?”
“我知道的啦……真啰嗦。”
艾可妮特嘟起嘴巴,看着就像在闹别扭。可是……
“那是什么?”“那边那个呢?”“那黑衣服的是谁?”“这招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这么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连珠炮似的质问攻势让誓护应接不暇。誓护都陷入了多了一个妹妹的错觉。自然,是个比祈祝麻烦数倍的妹妹。
“那个啊,艾可妮特。”
“什么?”依旧东张西望。
“你能来见我,高兴是的确高兴啦。”
“我又不是来见你的哦。”
是来见限定贩卖的松露巧克力的。
“——那事暂且不说。工作的事不会影响到吗?”
“影不影响,又没关系哦。”
“……欸?”
莫非说——誓护脑子里浮现出一种令人害怕的想法。
难道,艾可妮特并非是工作时“顺路”,而只是单纯想吃限定贩卖的松露,才到达人类世界的?
“……你,在彼世,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人吧?明明没有任务,随随便便就跑出来没问题吗?”
“……哼,一点没变讨厌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么说,真是违反规定的啊……”
虽说不是很清楚彼世的事情,假设冥府与现世是国与国一样的关系的话,这种就被称为“非法入境”了吧。
“什么啊,这副表情。”艾可妮特脸颊鼓起来。“不想和我见面吗?”
“疯点是没关系啦,但不适可而止的话,会让你双亲担心的吧?”
“……那种事,不会有哦。”
她低着头,嘀嘀咕咕地小声说道:
“父亲母亲都枯萎——死去了。”
誓护呆掉了。刚才,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发言。
“你们也会……死吗?”
“会死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欸……教诲师也有寿命吗。”
然而,艾可妮特却摇了摇头。
“不对哦,誓护。是‘对我们来讲’有寿命哦。”
“这是,什么——”
“啊!誓护,那是?那里在卖什么?”
在艾可妮特指尖指向的地方,有个卖软冰糕的售货台。
更准确点讲的话,是有一对手拿软冰糕的情侣。
“白色的呢。”
“看了就知道。”
“是冰激凌的一种吗?”
“是啊。”
“软绵绵的呢。”
“大概吧。”
“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白白的,冷冷的,软软的咯。”
艾可妮特的眉间啪嗒一声闪过静电的火花。相当的焦躁。
誓护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被电流灼烧之前就自己先投降了。
“……您愿意,尝一下味道吗?”
艾可妮特公主盛气凌人地下达旨意:“也不坏呢。”
顺便绕路去了下展厅,边见识着实物大小的巧克力汽车,边吃着手中的软冰糕。在古风的长椅上,三人并排坐下了。
艾可妮特相当满足的样子。用小小的舌头唰唰舔着买回来的“姬乃杜牧场牛奶软糕”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地狱的使者。看着这样的她,不由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幻想的产物——无论是将罪人送入地狱的可怕的任务,还是能够操纵剧毒的闪电的事实。
正这样微笑着注视着,艾可妮特不可思议地说:
“干嘛啊……我脸上,粘着什么吗?”
“没什么。好可爱啊~看着就想到了。”
“哼……人类也会奉承呢。”
“是真心的啦。软冰糕的味道意下如何,公主殿下?”
“哼……不就如此嘛。”
誓护苦笑起来。嘴巴边上都沾满奶油了,还这么说。
这时——
“主管,监视摄像机的电源应该没问题吧?”
从背后听到令人不安的话语。
立刻回过头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穿着黑色西装背心配上领结,腰间围着围裙,像酒店的服务员一样,正听着某人讲话。
另一边,说出令人不安的言辞的,是个青年企业家风格的男性。在泛着光泽的白色西装里,穿着同样光洁的紫色衬衫,看上去是个很有派头的人。
(那是……姬宫社长?)
虽然带着女伴装成是一般客人,但这确实是姬乃杜制果的第三代少社长、姬宫氏。在宴会上也见过几次。就像是从时尚杂志中拔擢出来,华美的面容和得体的打扮见了一次就不会忘记。
“不要放松监视。‘今年也’什么都不要发生——否则就麻烦了。可以吧?”
包含着微妙的暗示的说法。
担心什么吗。是什么……会有什么吗?
社长与眼镜青年(刚才被称为主管)告别,离开了现场。眼镜男子也脚程很快的离开了当场。恐怕,是回到自己岗位上了吧。


誓护正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艾可妮特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把头凑了过来。
“……干嘛啊。认识的人?”
“算是吧。虽然还没到要去打招呼的地步——你,鼻尖粘着奶油哦。”
下意识地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那张脸太犯规了。
似乎是被嘲笑伤到了自尊,艾可妮特鼻尖唰的变的通红,随后电流也在鼻尖聚集起来。
在被笑话的艾可妮特释放出泄愤的电击之前,馆内广播响了起来。
“各位客人,今日能够莅临本馆,向诸位表示诚心诚意的感谢。稍后,在四楼特别活动中心,甜点自助屋‘糖果屋’就要开放了。在那里将会进行特制松露‘月夜小石’的限定贩卖,请务必也为亲朋好友购买一份。另外,馆内秩序可能略有嘈杂,在楼梯附近请特别注意脚下——”
看来,“糖果屋”的准备工作做好了。
特制松露,听到这个单词,艾可妮特眼睛颜色都变了。
“在干什么啊,誓护。还不快走?”
啪啦啪啦就把华夫卷筒冰激凌塞进嘴巴,站了起来。
不用太着急,既然是人气商品肯定会准备好足够的数量的——就算用这种道理教她,也没有听进去的耳朵吧。
“别磨磨蹭蹭了。特制的哦!限定的哦!会没有的啦~”
艾可妮特一脸担心地环顾四周。实际上,半数左右的人都已杀到了楼梯附近。活动到晚上十点截止。时间明明绰绰有余,但也能理解想要早一步赶到的集团心理。
没办法。誓护下定了决心,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态站起来。
把艾可妮特和祈祝藏在背后,用像保护着她们一样的姿势突入人海。
“果然很挤呢。不要走散了——”
话未说完就停下了。保持着头向后转的姿势,誓护浑身僵硬。
“——祈祝?艾可妮特?”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Episode 07
从何时开始的呢,开始忘不了这样的兴奋感。
这味道,变得让人如痴如醉。
尽管明白这是不被容许的绝对之恶,可无法停止。
脑里所能理解的规则,在令人战栗的快感前,不过是沙造的防波堤。
该诅咒的是神。该怨恨的是造物主。将我塑造成此般可憎的又是何人!
如果此为我身本质,唯有循此道存在而已。
今宵亦如此,猎物已踏进魔兽的住所。

Episode 10
誓护呆立在当场。
祈祝不用说,艾可妮特也是体格小巧的类型。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带走了吧。就算再怎么不习惯人潮,现在这情况也太早了点。
没办法,逆人流而行,寻找两人的身影吧。
艾可妮特本来就是惹人注目的美少女。更何况,头发颜色也很特殊。如此与众不同的发色,想必是相当引人注目。然而,说意外也不意外,并没有能很快找到。如今银色的头发已经没有那么奇特了,像艾可妮特一般的服装也经常能见到。姬乃杜制果的看板娘是银发的妖精,正因如此销售员们也正带着银色的假发混在人群中。在这样的混乱中,找丢掉的人颇为费劲。
“哇——怎么办,怎么办啊!?祈祝走丢了!?”
头脑因为担心妹妹似乎变得灼热。突然,先前姬沙的话在脑中苏醒。
“稍微离开点妹妹吧。”
“天天当妹妹的跟屁虫,一辈子都不受欢迎!”
“永远”,这样的回响在脑中反复播放。
誓护“呼~哈~”地深呼吸一下冷静头脑。
“……嗯,也不需要这么担心吧。”
稍微之前点的誓护的话,是不会如此冷静地平息下来的。然而,最近情况有所改观。就算是祈祝,也已经可以一个人走路了——这与其说是祈祝习惯了,不如说是誓护习惯了吧。
到处走走会找到祈祝的吧。让祈祝带好手机了,事有万一,也可以打电话给自己。
冷静下来想想的话,比起祈祝更应该担心艾可妮特……话虽如此,那位也不须如此担心吧。应该和祈祝在一起。
誓护停止了复杂的思考,顺着人流,朝着楼梯所在的门厅前进。
快速地环视了下门厅,确认艾可妮特并不在那里。于是仰望楼梯,确认在不在楼梯上面。
突然,一位青年的身姿驻留在了视线里。
是身材苗条的俊俏男子。他是糕点师吗,一身厨师风格的衣服纯白无垢。明明是这种服装,给人的印象却很华美,有光彩夺目般的存在感。然而,瞳孔却笼罩着阴翳,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光芒。
他用那昏暗的瞳孔俯视着整个大厅。在干什么……是在找谁吗?视线正缓缓而动。
誓护正在寻找的是艾可妮特。并不是要找他。可是——为什么呢,视线离不开那青年。对他的存在很在意,没有理由地感到不安。这到底是?
“哇——!?”
没想到,誓护从背后被推飞了。
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站住,朝前方倒了下去,结果靠双手撑住了身体。就在保持这种姿势的下一个瞬间,扑通一声,有什么盖住了自己的背部。
轻轻的,软软的,暖暖的,痒痒的。
如此这般的感觉依次袭来。誓护不明所以,头朝背后回过去。
最初飞入眼帘的,是一片光彩夺目的金黄色。
然后,便看到通透的碧绿。这光辉让人想起蓝宝石的光芒。
最初见到的金色是美丽的金发,随后看到的碧绿是大大的眼瞳。
金发碧眼的少女,正在誓护的背上,手舞足蹈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等等!说过不可以啦!”
听到了这样的话语。是入口的工作人员在啪嗒啪嗒跑来。
是顾虑到周围顾客的感受吗,工作人员尽量压低了声音。
“不出示门票的话,是不能进去的!”
誓护早就沐浴在大厅里众人关注的目光下了,但即使如此,还是很感谢这份顾虑。托此之福,一瞬间就理解了事态。原来如此啊,我背上正手脚乱动挣扎着的少女,是个没有票就想强行闯关的霸王客啊。
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誓护翻转了身姿。少女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
“痛……好痛~”
在誓护耳边,发出让人耳根发痒的可爱的话语,少女呻吟着压住了鼻尖。
“真是的,干什么啦~……?”
“没事吧?”
誓护抓住了少女的胳膊,把她扶起来。
“好了,能站起来吗——?”
少女缓缓地抬起面庞。那一瞬间,誓护浑身窜过电流。
虽说是电流,但和艾可妮特所放的那种不同。是受到了冲击。
少女的容貌,可谓尤物。
全身似乎可以看到淡淡的光芒。头发也好眼睛也好,都光彩夺目,陶瓷般的肌肤就更强调了这份光辉。从发饰、手套到靴尖,都是像珍珠一样放着光芒的纯白一色。短裙上四处缀饰着蕾丝,袖口的扇贝花边上刺着飞鸟的羽毛。随意垂下的金发分为左右两簇,在肩膀附近扎了起来。
就像天使一样,誓护不禁想到。紧紧盯住的话,总觉得似乎能看到天使的光环。
正因少女的容貌实在是过于美丽,誓护几乎是反射般,注意着少女的无名指。已经养成了这样种怀疑的习惯,怀疑到底是不是此世所能有的存在。
果然,手指上——
没有指环。
与之相对,脖子上垂下一条奇异的项链。大小大约和小指尖差不多,绽放着黑色光芒的石头,被细心雕成了张开利爪的猛禽的形象。这种纤细感,不能说不和“普尔弗里希的钟摆”相似。可是,艾可妮特并没有戴着这种首饰。
因为艾可妮特现在来了,自己说不定也变得过于神经质了吧。更何况,如果她是教诲师的话,躲过工作人员的视线这种,应该是小菜一碟。
正在深思的时候,
“那个……”身边传来了一声客气的询问。
那儿,入口工作人员正一脸困扰地站着。
“所以说,今天没有预售的入场券的话,是不能进去的。”
她对着少女说。是因为有顾虑不愿意强行赶走吗,三番四次地指着出口发出“出去”的呼告。然而,少女却只是相当不情愿(或许还略带悲伤)的表情,既不说话,也不行动。
随后,态度像生闷气一样,少女脸转向了一边。
“真难对付哪~~……是语言不通吗~~”
一筹莫展的工作人员,像是要寻求头绪一般,视线四处游走。
糟了,还没来得及这么想,连别过眼睛的时间都没有,视线就和她交汇了。
誓护脑中也无可奈何。没办法了。
“那个,可以谈谈吗……?你……”
少女看上去很惊讶地转向这边。
淡粉色的嘴唇轻轻开启。少女似乎不感兴趣,用让人觉得无视别人想法的音调说道:
“什~么?”
“欸——?”
“撞人的事我道歉哦。还有什么事~吗?”
被反问了。立场都颠倒了。
即使如此,既然能像这样运用日语,也意味着能理解工作人员的话。能够理解,还要试着强行突破的话,理由也就只有一个了。
(哎呀哎呀……)
誓护一直认为自己人格很冷淡。并不是那种不管是谁、即便是不认识的人都会出手帮助的、好心的人。
另一面,当自己眼前就有困难的人,而且自己有帮助她的手段的时候——也不可能爽快地放弃救助。誓护精神力还没强韧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这个少女像是瞄准了一样冲进誓护背里。这又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结果……我这家伙,比自己想象的要老好人许多啊?)
誓护内心里不断叹息,从钱包中掏出了多余的门票。
“如果,是没有票的话。”
少女眼睛睁圆了。蓝宝石色的眼瞳闪闪发光。
“……给我吗?”
“嗯。”
“谢谢!”
神情一变,少女突然像很亲近一样,脸凑到誓护面前,莞尔一笑。
头昏眼花了。在至近距离看着这笑脸,刺激实在是大得过分。何等的光彩耀眼……
誓护无法直视,把脸斜了过去。正好,朝向工作人员的方向。
“……就是这样。可以吗?”
“啊,啊啊,是,当然!”
工作人员带着生硬的笑容帮少女剪了票。虽然还在目不转睛地一脸稀罕地盯着誓护,但可能是觉得这是有钱人的怪癖吧,并没有去追究门票的来路。终于摆脱麻烦事情太好了,她脸上浮现出这样安心的表情,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看来麻烦已经烟消云散了,围观群众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视线也渐渐地离开了。
“太好了,进来了哦。”
少女吐出充满感动的话语。然后,快速转向誓护。
“谢谢。多亏了你。”
“是吗?能帮上忙太好了。”
少女又一次,像小狗般把脸贴了过来。这一次,誓护稍稍后仰了点。是香水吗,从少女的胸口轻轻飘出花香般的味道,吹向脸边。
“Amich in rebus adversis cognoscuntur”
“欸?什么?”
“古代人们的格言。患难之中见真情。”
讨人喜欢地一笑。随后,双手交叠在胸前,说出了名字。
“初次见面。我叫莉雅娜。”
“莉雅娜小姐啊。我叫桃原誓护。发誓的誓,保护的护。”
“誓护”,她嫣然一笑。“请多关照,誓护。”
少女——莉雅娜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
刚才看着还旁若无人,现在的一举一动又充满着风度。简直像公主一样啊,誓护想道。看不出只是个观光客……会讲日语,无忧无虑,不谙世事。这么说来,估计是外交官或者是富豪家的女儿吧。
“嗯,请多关照。”
誓护握住了她的手。纤细精致的手指,却用意料之外的力道反握住誓护。
然后,莉雅娜突然,“……啊!”地一声,像中了邪一样大叫起来。
“怎、怎么了?”
“……怎、怎么办啊。”
刚刚还光彩耀眼的表情转眼之间就笼上了阴霾。
“对谁都不可以透露真实身份,之前就跟我说过了啊……”
虽然不知道是谁跟她这么说的,但如果是真的的话,也太莫名其妙了。
“怎么办怎么办。唔~嗯、唔~嗯……”
像是深思熟虑过了般低下额头,一瞬间,用凶恶的眼神看着誓护。
“处理掉……?”
“STOP!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对谁都不会讲的哦!会忘了哦!”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我的名字,会忘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
“那对谁都不要讲。”
“小菜一碟。”
“约好咯!”
莉雅娜用力握住誓护的手,手指相缠微笑着。
“太好了哦。你是讲得通道理的人。”
“我也很庆幸。没被处理掉。”
誓护苦笑起来。刚才一时间,还没听出来是玩笑。
虽然如此,果然还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像万花筒一样可以一个接一个变换表情,一个个表情都能让人神魂颠倒。誓护被唬得一惊一乍也的确难怪了。少女也确实,洋溢着活泼动人的魅力。
“唉算了。那就这样,我也该——”
“啊~呜,等等哪。”
胳膊被挽住,身体停了下来。
“我对这个国家的事情,不是很明白哪。给我介绍。”
“欸?不,可是……”
“求你啦,可以吧?”
“啾”一下抱紧了誓护的胳膊。软软的,这种奇妙的触感,让誓护的大脑麻痹了。

Episode 11
突然就要陪着去“糖果屋”,也不可能坐怀不乱吧——
誓护随机应变体贴起来。既然要体贴起来,首先就充满浪漫地,带她去被灯光美化的植物园走走吧。
“累了!脚好痛肚子好饿喉咙好渴!”
真是撒娇的小孩。
“还没走完半圈哦。”
“可是,就是很累了嘛!”
“呜”地一声鼓起了脸。莉雅娜就在那里蹲了下来。“已经走不了啦!”她大声说道。这份任性妄为的性格,不能不说和艾可妮特很像。
誓护悄悄地环顾下四周,发现了卖冰激凌的柜台。似乎是因为客人们都被“糖果屋”吸引走了,店员正悠闲地打着哈欠。
“那么,去那里的柜台上吃点什么吧。”
“啊……那个,是吃的东西啊。”
莉雅娜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柜台。看上去是引起了兴趣,她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紧紧盯着柜台里一会儿后,
“我,要那个软软的!”
似乎是在说巧克力泡芙。上面涂着软绵绵的鲜奶油。
“遵命……顺便要点什么饮料吗?公主殿下。”
“饮料?”
“比如红茶。”
“要喝!”
“是是。”
就因如此,两人并排坐在了长椅上,一边抬头看着热带植物,一边用冷冷的红茶浸润喉咙。
莉雅娜似乎很喜欢甜的东西。每当把泡芙送进嘴巴,都会再三的“真~甜!”“好~好吃!”,连连发出像小孩子一样的感想。
不管怎样,心情好起来就好。誓护放心了点。
“对了,你带钱了吗?”
“钱?”
莉雅娜愣了一下,然后歪了下头。
“钱,是什~么?”
“嗯,就是,日元……”
“没有哦。”
没救了这家伙。
进入了这种充满“甜蜜”诱惑的地方,眼前面对的,是一个个渐次展开的甜点奇观世界。这对钱包来讲,实在是等同于拷问。
誓护在叹息的同时作好了觉悟。
没办法了。这也是某种缘分吧。况且还是姿色卓绝的美少女——不,刚才说的不算。不该这么说。我可没有这种企图的、绝对。
“誓护?怎么了?”
“啊,没有,什么也没有!”挥着手糊弄过去,“那个,对了,我请客哦。直到你肚子满足之前。”
“嗯~好高兴~你请我吃什么啊?”
笑嘻嘻的。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总之看话里是不明白。
“是什么……就是甜点啊。”
“甜点。甜点又是什~么?”
“那是……又甜又好吃的,吧?”
“那也是甜的吗?好高兴♡”
话总讲不到一起。
(……算了,似乎很开心,就没问题了吧?)
骑虎难下。她比艾可妮特要高一些,但身材很苗条,女孩子一个人能吃掉的最大量大概也知道。正因如此,总而言之,今后的方针就定下来,以请这女孩吃东西为主了。艾可妮特就交给祈祝吧……
怎么变成了很微妙的事情。不过,有这种展开也挺高兴的。现在誓护还有这么想的从容。
然而——十五分钟后。
一边嚼着冰激凌,誓护一边想。
好甜(和刚才的巧克力泡芙差不多)。
誓护和刚才遇见的美少女——莉雅娜并排坐在长椅上。
誓护手中的,是加足了蛋奶冻,同时浇上搅打奶油的冰激凌。虽然觉得很美味,但对誓护来讲还是甜了些。
这种甜的发腻的冰激凌,莉雅娜已经连续不断地吃光三个了。
不对,不仅仅是冰激凌。
从松露巧克力到朱古力蛋糕、从可丽饼到西班牙油条、从软冰糕到千层酥、从甘薯烤饼到苹果派……
“这个要,这个也要。”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柜台里的主要商品已经被扫荡了一遍。
“该怎么讲……很能吃嘛……”
莉雅娜一边用优雅的姿势吃着四方格冰淇淋,边回答。
“没这种事哦。”
毫无自觉吗。
“这么吃下去,不要紧吗?肚子,不会难受吗?”
嗯~她眼睛抬起来看着天上。然后,莞尔一笑。
“嗯。还没关系。”
怎么可能!明明在这儿光看着就觉得胃口难受了啊。
“作、作为参考问一下。现在肚子几分饱了?”
莉雅娜手放在脸颊上,微微一歪头。
“嗯……一半。”
“!……”张口结舌。“……你肚子里养着虫子吗?”
“没养哦,虫子什么。”
“唉,话虽如此啦……”
“……啊!”
“欸,怎么?”
“‘肚子里的虫子’,难道,是这个?”
一脸正经,却傻傻的。
看上去很担心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誓护乏力地说道,
“没有,小小的玩笑而已。用不着这么担心。”
要担心的,更应该说是誓护的财务状况。
“唔、这下子要破产了吗……?”
悄悄地打开钱包一看。——还好,还有少量的军费存留。
“喂,誓护。”
从纸餐巾轻轻地擦拭着唇角,莉雅娜问到。
“那个,也可以吃吗?”
她所指的地方,有个冰冻酸乳酪的柜台。
“嗯,嗯啊……”花钱的话,自然。
“那个,五颜六色一粒粒的是什么?”
“点心配品吧。那个是配上颜色的巧克力吗?”
“唔嗯……”
“吃、吃吃看吗?”
“可以吗?”
被用如此欢喜的眼神看着,说不行也不可能吧。
誓护带着莉雅娜走到了柜台的地方,选好口味和配品。依旧对价格不作考虑,选择了豪爽的份量。誓护一半是自暴自弃,一半是感到钦佩,总之付了钱,拿到了冷饮杯。
刚回到长椅,莉雅娜就立刻将酸乳酪送到嘴边。
“真甜~~。而且冷冷的,感觉好舒服哦~♡”
把杯子贴到脸蛋上陶醉其中。看到如此幸福的笑脸,小小钱财又何足挂齿。能这么想也正因为是个美少女。
但话虽如此,像这样一直钓美少女也不是事情。
差不多,和艾可妮特分开得有三十分钟了。祈祝先不管,艾可妮特想必已经焦躁不安了吧……不对,说不定,正沉溺在点心之中,誓护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也说不定。
(唔,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誓护来讲,还是想尽快赶到“糖果屋”的。果然还是有点担心祈祝的事情,更何况“糖果屋”是自助形式,莉雅娜不管有多大的食欲都能满足了,也不用再多花什么钱了。
然而——这时候小小的虚荣心昂起头来。
这该怎么讲,那个……想法不是有点小家子气吗?
果然对于男人来讲,不去吃什么自助餐,女孩子要吃啥就请啥,这点度量,怎么说,还是是很必要的不是吗……可是,很挂念祈祝啊。也很担心艾可妮特会大发雷霆。可是,这里也是骑虎难下哪……
脑子里咕噜咕噜地乱作一团。突然间,脸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到了。
视线转了过去,誓护一下子僵住了。
像是要接吻程度的距离,莉雅娜专注的脸庞就在那边。
“什、什么……!?”
“不要动哦。很快帮你弄干净。”
蹭蹭在脸上摩擦的感觉有点发痒。
终于,莉雅娜浮现出满脸的笑容,挥舞着纸巾给誓护看。
“脸上,沾上了奶油。”
“谢、谢谢……”
和之前艾可妮特相反的光景。誓护的心微妙地扑通扑通起来。
“话说,好吃惊哦……真是丰盛的地方呢,这里。”
并没有在意誓护的动摇,莉雅娜感慨颇深地娓娓说道。
“居然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点心呢。”
“啊啊……嗯,是啊。因为是点心厂嘛。”
“而且,只要我说想要就能帮我弄到手。誓护一定是,身份高贵的人类吧。”
“身份……?”
嗯,说身份也算有身份吧。“身世不错呢。”姬沙也经常这么讲。
“可是,要这么说的话你才是。”
“什~么?”
“简直就像公主一样啊。比如那个,握杯的方式之类。”
优雅的手势更为这份风度增光添彩,看上去就如同一副人物画。端坐的姿势也好、持匙的方式也好,连这份天真烂漫和背后似有似无的光晕,哪一点都充满了贵族般的高贵。
“确实像天生的公主殿下,这种感觉。”
“……真的,这么想?”
音调变了。让人想到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莉雅娜却没有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突然,莉雅娜把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放到一边,端正了坐姿。
“啊,我也想给誓护回礼。”
充满热情的视线贯穿了誓护。
“誓护你……想要什么?”
被这样紧紧地盯着,誓护的体温毫无抵抗地上升起来。

现在,依旧日常中——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9-24 23:52 编辑


Episode 03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过去,看下半天前的事情。

大树依旧伫立在沙漠的中心。
这是教诲师的都市。绿叶繁茂的枝杈、石块垒成的街道、交错纵横的小船,和艾可妮特所住的都市一模一样。可是,树干的威严感却大相径庭。
朝天空延伸着的树干,在顶端分成了三股。在每一股树干之上,都有一座石桥,通向中央构筑成圆盘状的地基。说是地基,也绝不是能小看的东西。它的直径要接近三百米,可谓是异常宽广。
在其之上,建造着风格诡异的建筑物,与一个优美的庭园。
在庭园中央稍稍靠外的地方,镇坐着一座被称为“灵庙”的白壁立方体建筑。既没有窗户,也几乎不加装饰。建筑本身,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墓碑。至于这建筑为何被称为“灵庙”,知之者就少之又少了。
只有拥有丽王六花名号的教诲师名门,和一部分元老才知道。即便是冥府最高机构“园丁会议”的议员们,大部分人也无从得知。“灵庙”基本上是禁止进入的,对于几乎所有的教诲师来说,都是包裹在重重迷雾之中。
这里现在纳入了园丁会议议长管理之下,因此教诲师们一般习惯地把议长称呼为“灵庙”。比如说,议长专用的帆船被称作“灵庙的御料帆船”,议长的执政方针被称作“灵庙的意向”。
在灵庙前旷阔的庭园,风格和人类所说的英式庭园也有几分相近。规模浩大、雄壮中带着纤细。花坛和树丛配置成几何图案,让人感受到种精于计算之美。而在其一角,基于树木构造出了个迷宫。
在迷宫的中央地带,有个屋顶呈圆形,但没有墙壁的小小会场。在这圆屋顶之下,包围着圆桌的人们齐聚于此。
那是在冥府中被称为“丽王六花”的,都市的支配者们。
一年召开两次的,把丽王六花们聚集在一起的——王族游园会。
可气氛并不像名字那样的悠闲自在。
这里的商谈内容,会对园丁会议的执政方针产生影响。从现状看,对于在园丁会议中连一个议员也派不出的银莲花家来说,也可以说是传达意思的唯一场合。
除了侍立着的服侍女官与各家的随从,眼睛所到之处见不到一个士兵。可实际上,在迷宫的必经之路上警卫兵们正严阵以待。就在正好感觉不到气息的距离上,各家遴选出来的精英们,正在保护他们的主人们。
平时、多少人也伤害不到的、自诩为百兽之王的艾可妮特,在这场合也有点战战兢兢。因为对方是和自己拥有同样强大力量的存在(何况还是五人),和他们在至近距离面对面,谨慎也是当然中的当然。如果有这心的话,他们一瞬间就能把艾可妮特收拾掉也说不定……就是拥有这种程度力量的人们齐聚一堂的场所。
飞快地扫了下视线。圆桌边,丽王六花中的五花已经聚集了。
成员们无论哪个都很年轻。然而,都具备着王族气魄的优雅与冷静。
终于,最后一人也穿过了迷宫到达了这里。
跟随着随从们出现的,是一个年龄与艾可妮特相差无几的少年。
“抱歉各位。我迟到了。”
微笑着道了歉。虽然是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但却是和这场合不相称、过于无拘无束地招呼了。像是个对谁都没有心机——换而言之,似乎是个无能的年轻人。
可是,并没有皱紧眉头的人。这点程度的失礼就要一个个当面指出的话,反倒会让人怀疑自己的气量。这点差池就置之不理好了。在心中轻蔑下就行了。
“向星之大树的同胞们谨表再会之喜。”
艾可妮特的对面,背对着灵庙而坐的人,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开口了。
用人类来作比的话,容貌大概三十岁上下。是这地方最年长的了吧。冷淡的美貌天衣无缝,让人联想起冰冻的长河。
浓密的头发是银色的,绽放着如同金属般的光泽,一根一根就如拉长了的铂丝般闪耀。与此颜色相合,既有优雅之风,也有容不得一点遮障的威严感。与混着红色流苏的银莲花家的银发,从氛围上讲就不一样。
单凭一句发言就让空气都要为之冻结的贵公子。他是作为园丁会议的议长、支配三棵星树——三座都市的巴德利亚家(译注:Buddleja,即醉鱼草)的当主、斯崔克诺斯。
“看到诸位大人身体安康,甚为欣慰。“
在斯崔克诺斯身旁,有着紫与金色气派十足的头发的淑女也寒暄了声。
和艾可妮特没什么区别,外表同样是少女一般。她是杜鹃花家的当主阿扎莉亚(译注:Rhododendron,杜鹃花属。Azalea,即映山红,杜鹃花属中的一种)。杜鹃花家的历史悠久,支配力波及四个都市,直到现在还是以冥府中最大版图为傲的名门中的名门。
“兰踯躅之君也一向可好。”(注:兰踯躅,即杜鹃花)
在其身旁是天南星家的阿罗卡西娅(译注:Alocasia,艾可妮特的Anemone、斯崔克诺斯的Buddleja、阿扎莉亚的Azalea都为植物属名,Alocasia若直译为属名则是海芋,出于美感考虑将其译为科名天南星)。支配着西边的一座都市,是位有着如同太阳般熠熠生辉的金发的淑女。被其爽快的人格吸引的人很多,是丽王中公认的庶民派。在其血统中有许多身体能力优秀的种族,优秀战士每一代数量都不少。最近被艾可妮特当成卫士启用的轧轧是天南星的眷属。
在她身边,则是沉默不语,仅以点头代替招呼的,罗比尼亚家的针槐。(译注:Robinia,刺槐属。针槐即刺槐,原文即为汉字。)
有如流动的墨水般的长发约有身子那么长。这份美感自不用说,独特的衣装也很吸引眼球。集中在这里的所有人里,只有这一位,穿着日式服装——也就是所谓的和服。
是风格绚丽的十二单(译注:十二单,日本宫中女官的礼服)。罗比尼亚家在距今约千年前改革了本族的风俗习惯,在那时正装也自行改革了。服装和建筑样式据说都参考了当时的日本风俗。另外,在艾可妮特的身边,德拉西娜也是罗比尼亚的眷属。
“和传闻的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哪,好意外哦。能和各位同席我很光荣。”
如此无忧无虑地说着的,就是刚才坦坦荡荡迟到了的少年。东方小国,罂粟花家的第二王子——奥皮亚姆(译注:Opium,即鸦片)。据说父王,以及王太子兄长一同因病卧床,所以现在代为出席。真伪各占多少尚不明了,但谁也没有发问。反正就算不参加这集会,也只会对本国不利罢了。
“……幸得拜会喜悦至极,敬爱的诸位主君。”
然后,最后便是艾可妮特自己——过去曾支配五座都市的丽王六花的笔头,不用明言,便是银莲花家的正统继承人。
然而,现在的艾可妮特不过是“公主”,还没能正式继承家督之位。姑且作为本族代表出席此会,可银莲花家的王座现在仍是空席……正因如此,形式上正支配着三座都市,可实际上支配力却只能涉及眼前的一座都市罢了,处境是极度的不稳。
谁也不敢无所顾忌地提起,几年前,银莲花家所发生的闻所未闻的不幸事件。先王的英年早逝,以及接着的不幸事件,把银莲花家推到了没落的悬崖边缘。在贵族们中间,也流传着银莲花家早晚会被剥夺丽王资格的传言。
“那么,关于下一个时节的对策,希望大家一同研讨。”
由斯崔克诺斯主持,各位边品茶边开始交换意见。
主要的议题是之前的事件,“残滓条痕损毁”这事。
虽然事情已经传遍了在场每个人,但还是由斯崔克诺斯再次说明一遍。上级贵族“高贵十六花”之一,草玉玲家的铃兰诱惑人类,引发了几起杀人事件后,就开始着手损毁断片从而搅乱搜查……等等。
铃兰此时,正被关押在炼狱中,由狱吏进行长时间的审问。听说现在正对她所招供的事件一件一件地核实,以确保不会产生冤案和错案,而今后也会继续追查余罪。
玛亚利斯卿被处以谨慎,斯崔克诺斯也表明了会解除自己手中的几项特权。而关于艾可妮特最想知道的铃兰的处罚,到调查有所进展之前都暂且保留。
这之后是各自都市的现状报告,以及听取进度迟缓的地表绿化计划的进展报告。仅仅如此,大致的议题就结束了。
艾可妮特所担心的“接收银莲花家领地”、“限制银莲花家的支配权”之类议题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因捕获铃兰而受到了称赞,开始谈起,必须尽早继承银莲花家家督之位。一谈到具体的时间,依照惯例,依旧是说“等到合适时候”就结束了。和德拉西娜的预想一样的展开。
议题到此为止。就在大家开始喝着茶,欣赏着花坛消磨时光的时候,
“在您高兴的时候打扰,万分抱歉。”
斯崔克诺斯的部下穿过迷宫走了进来。他带着极其严肃的表情,在斯崔克诺斯的耳边窃窃私语。
“………………这样啊。”
斯崔克诺斯点了点头。依旧是冰块般的面无表情。这到底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完全无法从其侧脸窥得一二。
“诸位,我想本次讨论,所有话题应该已经结束了。请务必允许我先行离席。擅作主张之处还请见谅。”
要回去了,就是这意思。没人表明反对。
“谢谢。恭祝诸位身体日益健康,领土日益壮大。”
斯崔克诺斯遵照礼仪行了一礼,留下冰块的印象离开了当场。
以此为契机,会议闭幕了。丽王们一个接一个,互相道别了之后离开会场。
可即便会议结束,艾可妮特也没有退席。因为是晚辈,所以顾忌到了应当最后一个退席才合乎礼节吧。(顺便一提,迟到少年奥皮亚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结果,圆桌上只剩下了艾可妮特和另一个人。
身着鲜艳和服的淑女——罗比尼亚家的针槐。
针槐并非是无所事事才留下来的。漆黑的瞳孔正紧紧盯着艾可妮特。一位王族毫不顾忌地投来这种视线,当然,是想对艾可妮特说些什么的吧。艾可妮特的感觉就像是在背上放了一块冰一样。
是什么,是做了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了吗?
针槐的瞳孔中,没有愤怒。然而,不轻易在表情上表露感情才是王族。艾可妮特就像到访生人家的猫咪一样(译注:原文为「借りてきた猫」,谚语),战战兢兢、怯生生地张开了口。
“荆棘之君……”舌头像麻痹了都转不灵了,“有什么事吗……?”
针槐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直一直,打量着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浑身僵硬起来。对那种冷飕飕毫无感情的双眸最没办法了。不知根底的黑色瞳孔,比铃兰的黑的更为深邃……老实讲,可以说是恐怖了。
实际上,针槐的可怕在教诲师间也相当有名。不仅如此,罗比尼亚家的胤性灵威“钢之毒”,论起攻击力,听闻可以与银莲花家的雷霆相匹敌。既然单纯的比较都能不相上下,根据局面不同,甚至能凌驾其上吧。
这位针槐,除去斯崔克诺斯外,是丽王六花中,最让艾可妮特紧张的存在了。
终于,经过了长时间的对峙,针槐开口了。
“真是乱来。”
一瞬间,让人以为是骂自己。因为是如此沉重,又严厉的口气。
然而,似乎并没有指责艾可妮特的意图。针槐就说了这一句就停了下来,随后又沉默不语。让她这么沉默下去自己也束手无策,艾可妮特下狠心问道。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
像是在犹豫般的停顿。
“我想还不能讲。”
失望了。完全意义不明。
针槐以从容的姿态离开会场,离开之际留下一句。
“勿要放松警惕为上。各处皆是。”
“————?”
光听内容像是说教,可音调完全不同。更应说是……
胁迫?
怎么会这样。
目送着跟随侍从渐行渐远的和服背影,艾可妮特低语道。
“莉可莉丝。”是在叫贴身等候的侍女。
“在,大小姐。”
“刚才,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
完全无法依靠。
总之、为了泄愤——就给她来一下电击作为处罚吧。这时。
“不知您今日是否尽兴,花乌头之君。我家主君,想邀您喝一杯茶。”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俯首跪拜在面前。
衣服上缝着杜鹃花家的纹章。是阿扎莉亚的随从啊。
“喝茶?”
“是。请务必光临。”
被这样地邀请了,随便拒绝反倒不合礼节。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是不能回绝的。而且一般来讲,王族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去。麻烦带路。”
“遵命。”
随从先站起来迈出步伐,艾可妮特,以及莉可莉丝紧随其后。
穿过迷宫,眼前便是一张比之前的圆桌更要华美许多的、木质桌子。整体被涂成了白色,桌脚则雕着杜鹃花的纹样。桌子一旁撑着把遮阳伞,伞下便坐着一位少女。
紫与金交相辉映,给视觉带来强烈冲击的发色。此人便是杜鹃花家的当主、阿扎莉亚了。
阿扎莉亚注意到了这里,站起了身。能让丽王六花起身相迎的对象,除了同样的丽王六花外,也别无他人。
呵呵呵,愉快地笑了起来。阿扎莉亚把艾可妮特迎了进来。
“在等着你哦,花乌头之君。”
“承蒙招待不胜感激,兰踯躅之君。”
“不要这么一板一眼地打招呼嘛。我可想和你做朋友哦。”
(朋友——)
这个词语让自己不由觉得感伤。对方是支配着广大领土的大贵族家庭现当主,我方则是行将没落的公主。出生时虽然绝不会输给对方,可现在地位却是天壤之别。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般配。更何况,以前和铃兰相处——至少还不需用美丽的言辞酬答、不用让随从和护卫贴身侍立。
不知是真不知艾可妮特心中的这份愁苦,还是假装不知,阿扎莉亚道起了铃兰的事情。
“我的眷族,草玉玲家的人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当然。何况,那孩子是在斯崔克诺斯指挥下的。你没必要自责。”
“不。眷者是丽王养育之人——既然如此,行为不端也是丽王的责任。这一点都是一样的,即便是住在其他都市的人,即便身为高贵十六花。”
说的堂堂正正。可是,艾可妮特却无法由衷地感到宽慰。就算这是发自内心的话语,也是只有在不知辛劳为何物的温室中养育出的花朵才会讲的话。
“总之先喝茶吧。来,请坐。”
她让艾可妮特坐下了,自己也坐到了身旁。坐在膝盖都能触碰到的距离。轻柔、甘甜、清香的味道从艾可妮特鼻尖掠过。
“哦呵呵,近看的话就更可爱了哪。”
“啊……”
阿扎莉亚压住她双肩像要推倒一样,正从最近距离仔细打量着艾可妮特。葡萄酒色的瞳孔恍惚地映照着艾可妮特。
“皮肤好漂亮……那个,可以碰碰吗?”
还不等艾可妮特回答,阿扎莉亚就摸着艾可妮特的脸颊。冷飕飕的指尖,轻柔地从艾可妮特的肌肤上划过。
艾可妮特僵住了。心猛跳起来。到底在对自己干什么,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这么做,完全不明白。
“哦呵呵……我想,一直这样做下去哦。”
“这个,那个……很荣幸……”
发现艾可妮特已经无言以对了,阿扎莉亚似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伊凯蕾。”(译注:エクレレール、Éclairer)
“在。”
被叫来的随从似乎早就理解了意图。用熟练的手法泡起了红茶。跟不管怎么练习还是笨手笨脚的莉可莉丝大不相同。
白色的瓷杯中注入红色的液体,格调高雅的香味随即和热气一同飘了上来。
然后,她把一个点心盘放在了桌上。
刚开始,还以为是果子。小小的,圆圆的硬块。色泽有点像烧焦了的木片。表面涂抹的粉末很惹眼,小球滚来滚去甚是讨人喜欢。
“这是……人类的糖果?”
“嗯,是啊。今天早上,派手下去人界取来的啊。”
当然,并非是偷渡而是正规的使者。王支配着都市,也包括支配去人界的通行权。假借研究人类资料的名义的话,大多数的东西都能够入手。
“真的想自己去见识下啊,可丽王在人界跑来跑去的话,怎么说也不太适合吧?会被人骂有损家世的——”
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按住了嘴巴。
“哎呀,抱歉。我没有恶意的。”
艾可妮特知道她没有恶意。所谓王族,就是没有恶意也能伤害他人的家伙。
看来,艾可妮特正亲自担当教诲师之职的事,在丽王六花之间也已流传甚广。大概,是被当作性格古怪的公主的好笑传闻吧。
艾可妮特本来,并不是喜欢才去做教诲师的。
然而,现在。
凄惨也好、悔恨也好、恐惧也好、痛苦也好。
只能继续下去。为了家族。为了眷族们。为了臣民们。然后,为了自己。
“来吧,请。请尝尝吧。”
从私心来讲,也已经充满好奇了。就恭敬不如从命,把东西送到嘴边。一刹那——
“————!?”
表面的粉末带着苦味。就在穿过鼻子深处的苦味与香气让自己皱眉的一瞬间,伴随着让舌头融化般的触感,浓厚的甜蜜与洋酒的香气缓缓地传播开来。那种椰奶从内部渗出般的口感,简直让人心荡神驰。微微的酸、苦、涩的味道,更将这份甜美衬托出来,只需舔一下就能让这种芳香醇厚的风味苏醒。
直到完全咽下为止,艾可妮特都一动也动不了。
完全出神了。
只需一瞬间,就成为了俘虏。
“这……这是?”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动摇,竭尽全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问道。颤抖的声音更增添了一份魅力。
哦呵呵,阿扎莉亚微笑起来。似乎对艾可妮特的反应感到满意。
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像不想让人听到一样说:
“当然会告诉你的哦,花乌头之君。”

Episode 08
傍晚,艾可妮特所住的第十三星树上,迎来了一天最美丽的时分。
西地平线上,满是通红的火烧般的晚霞。天空中早已有群星闪耀,凉爽的风儿吹过大树的树梢。鸟儿们成群结队地飞翔着,城市也到了华灯初上之时。
大树的中央,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地方,有一座石造的公馆,沐浴在分外鲜艳的夕阳之下。
公馆庄严得有如神殿,正肃穆地伫立着。这是都市最高负责人“执政官”居住以及处理公务的官邸。
官邸的窗边,藤制的躺椅上,有个人正自在地躺着,享受这清凉的傍晚。
青色的长袍正是执政官的装束。她五官天真烂漫,用人类来作比的话,算得上是幼女的容貌。然而,即便如此,也已是存活了超过艾可妮特三倍以上时间的古树了。表情也好、姿态也好,风格都与职位相称。左右两眼虽然闭着,但眉间那颗被埋入的金黄色的宝石,正代替着双眼承担“眼睛”的工作。
背负着这座都市的执政官德拉西娜,正在躺椅上稍稍微笑着。
“这样啊……游园会结果不错吗。”
似乎颇为满足,已经好几次自言自语了。
接到这份报告是在半天前。然后就在刚才,艾可妮特乘坐的船也回来了。不用过多久,艾可妮特就会自己来报平安的吧。
一个月前,园丁会议的议长斯崔克诺斯突然到访都市。那一次虽然敷衍了过去不了了之,可却传来了正在策划没收银莲花家领地的传闻。之前一直在担心事态会怎样发展,现在看来,王族游园会也没出什么大事就结束了。
更应说,艾可妮特的功劳受到了很高的评价。
对于这件事情,德拉西娜非常欣慰。
“呵呵……光阴如矢啊。”
被任命为执政官,出仕于银莲花家早已十多年——德拉西娜作为执政官度过的日子,每天都伴随着艾可妮特的成长。
“那时的婴孩如今已是了不起的姑娘……吾人也是苍老不少啊。”
德拉西娜支起上半身,身体探出窗户。
从官邸的窗户可以俯瞰到最大的码头。刻着银莲花家家纹的中型帆船已经到达港口。一只作为丽王使用的交通工具,似乎过于寒碜的帆船……对于目前没能继承银莲花家家督的艾可妮特,还不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可是,这种事情——德拉西娜思考着——作为银莲花家当主被人承认,能使用规规矩矩的船只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有个让自己抱有如此期待的插曲。

前些日子,平时总是窝在宫殿里的艾可妮特,罕见地在官邸中露脸了。
然后,突然就开始谈正事。
“刑吏里面,有个叫轧轧的吧?”
“轧轧——下级官吏吗?”
“嗯。鲁梅克斯家的,很年轻哦。我希望把他派到我这边来。”(译注:Rumex,酸模属。轧轧日文原读音应为きしきし、作者注为ぎしぎし,即羊蹄草,酸模属植物)
德拉西娜长大了嘴巴。
的确,好像有个叫这名字的。因为卷进了铃兰引起的骚动里,被询问了许多事情的教诲师。
然而,就连德拉西娜也记不得长相的人,找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难道说。
“……中意他吗?”
“算吧。”
“然、然而啊。”
一反常态,慌张起来。德拉西娜一边双手在空中乱摆,一边说。
“此等事情,必需静待时机方可……那个、汝能有此意,吾人自是由衷欢喜,可两家门第相差甚是巨大——”
艾可妮特满脸通红地叫道。
“谁在讲相亲的事情啊!我是说我想要个卫士啊!”
“如、如此、卫士啊……勿要语出惊人。”
德拉西娜以她的知性与洞察力、以及大局观受到赏识,才被委以重任,可一碰到关系艾可妮特的事情,就会变的有点欠缺冷静。
咳咳,她清了下嗓子遮掩尴尬。
“无妨。梅鲁克斯乃是天南星系统——原本体能就有保证。若获得卫士称号,能中转汝的力量,必会成为卓越的战士……嗯,本人同意的前提下。”
“哼,怎么拒绝的了。我艾可妮特亲自指定的哦?”
可正因为是这位艾可妮特,才会成为问题。公主殿下不仅任性,还讨厌随从,早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卫士就相当于近侍,这任务说到底对方会说同意吗。
“可应定好相应的待遇?”
“是啊……接下来打算让他当个百人队长之类。”
“了解。由他的上级去说一说吧。”
“谢谢。那个什么上级,说服不了的话后果很严重哦~告诉他。”
“艾可妮特!汝又是如此——”
“知道了啊。我也就嘴上说说而已嘛。”
艾可妮特嘴唇嘟了起来。德拉西娜叹息了声。
“真是……话说,汝对那位卫士相当执着呢。”
“有点吧。竟然在我艾可妮特面前,口无遮拦地对我骂骂咧咧。稍微,也想欺负一下他哦。”
“艾可妮特……”
“开玩笑啦。我又不会一直是个小孩子嘛。”
——以上便是插曲。

轧轧听说是不怎么有干劲,但他上级还是想办法把他说服了(似乎是害怕被牵连),结果成了艾可妮特的贴身卫士。
回想起艾可妮特的所作所为,德拉西娜微笑起来。
“如此讨厌随从,竟亲自进言说要卫士……看来,姬君终于开始萌发身为丽王六花的自觉了呢。”
虽然言语之中还留有些许不安,但现在还是想给这份自觉好评。
“呵呵……野丫头公主,亦不会一直是小孩子吗……甚是欣慰。如此一来,吾人劳心劳力也能少许——”
然而,从结果看,德拉西娜的欣慰如过眼云烟。
代表着有客人来的钟响起来。没过多久,由德拉西娜的部下引导,一位教诲师到达了德拉西娜的面前。
只是,到来的并非是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的随从莉可莉丝,独身一人出现了。
“德拉西娜大人……”
“莉可莉丝啊。辛苦你了。”
莉可莉丝张皇失措,有话憋在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讲。
看上去既愧疚,又不知该帮着哪边,就是这种表情。
德拉西娜有种强烈的预感。很可惜,德拉西娜的预感从来不会出差错的。
她生硬地微笑着。
“怎么了?姬君派来的吗?”
“那个……是关于大小姐的事情……”
果然啊。
“唔……何事?”
“那个,实际上,怎么说,私自……”
忸忸怩怩地转动着身体,终于,莉可莉丝像放下包袱般说了出来。
“跑到人界去了呢~”
喀嗒,德拉西娜小巧的下巴像是要掉下来了。
回来后既不打招呼,也没有报告游园会的情况。
没有得到渡航的许可,说到底连外出的许可都没有。
竟然就去了人界。
“毫……………………”
德拉西娜的双肩哆哆嗦嗦发颤。
然后,大叫一声。
“毫无自觉啊!!!”
结果,她的劳心劳力还要继续下去的样子。

Episode 09
“别磨磨蹭蹭了。特制的哦!限定的哦!会没有的啦~”
艾可妮特口气焦躁不安地催促着誓护。
誓护带着不情不愿的样子抬起了屁股。动作绝对算不上爽快。啊啊,够了,一点也没有着急的心思啊。真是完全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呢……
她满心烦躁地跟在誓护的背后。就在这后背杀入人群之中的那一刻。
“艾可妮特!这不明事理的死丫头!“
嗡~~~~伴随着像是要打通脑髓般的冲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剧痛。艾可妮特反射般的跳起来,不由得用手按住耳朵。
结果被周围的人用奇特的视线围观了。祈祝也瞪圆了眼睛抬头看着,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声音并非是物理性质的“声”。是直接刺激艾可妮特的听觉神经的产物。当然,祈祝是不可能会听到的。
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艾可妮特脑子晕乎乎的,但还是为了避开人们视线跑到了墙角。她把两个指环——“普尔弗里希的钟摆”重合在一起,送出了念力。
(德拉西娜……?干嘛啊,才挤进去——)
“蠢才!毫无理由、竟擅作主张赶赴人间,何等荒谬!”
又是像被雷击了一下。处理不好的话比银莲花家的雷霆还难对付啊。
(真罗嗦唉……理由什么,以后再想嘛。比如——去研究人界之类。)
“以后又作如何打算!真是、不知羞耻,艾可妮特。既是无上荣耀的丽王六花笔头、又身为银莲花家公主,是何等缺乏自觉……”
德拉西娜似乎哀叹了一声。可悲啊、可叹啊,如此反反复复唠叨着。艾可妮特也闭上了嘴巴。就像被母亲当面哭诉般,十分难堪。
过儿一会儿,德拉西娜如此说道。
“情非得已。现在传达教诲师的任务。”
艾可妮特把嘴巴嘟了起来。
(……又干嘛啊)
“有抱怨的立场吗!正好当下,此地区有名被解禁了的罪人。”
继续抱怨的话可能会引来更长的说教吧,艾可妮特也没反驳了。
“很近。以那人类年轻人的家为参照,仅在两公里圈内。坐标为——”
将德拉西娜口中的坐标在脑内试着描绘了下,艾可妮特惊呆了。
这就是——这个坐标?
是的,这地方、这建筑物!
同时被作为姬乃杜制果点心工厂的娱乐设施。被称作Princess Garden的,这个地方!
一下子感到了不可思议,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偶然,发生在艾可妮特来的这地方。偶然、有名足以被打上烙印的罪人犯下杀人之罪。偶然、得到了该案件的搜查许可。……这么“偶然”吗?
然而,深究这事的内幕之类,艾可妮特现在没有那么悠闲。松露巧克力把大脑整个占据了,她立刻回答。
(哼,不是来得正好嘛。)
就这样答应了。
“详细材料会传给汝之‘钟摆’。望汝在当地细细确认。”
(知道了啦。我这儿事情办完了,会随便处理下的啦。)
“万事小心,艾可妮特。这起案件——”
德拉西娜的声音严肃地响起。
“发现了断片的劣化痕迹。”
即便是艾可妮特也惊呆了。
(怎么回事?和铃兰有关系吗?)
“这需要汝去探查。对方也有以此城市为中心活动的征兆。此次事件,与一系列‘断片损毁’事件有关也毫不奇怪……然而,当然,无法断言。或许也完全无关。”
(知道了……会去查的。)
但是,等限定的松露到手了。
(事情就这些?那么,我断线了哦。)
“等等。事情还没——”
德拉西娜虽然还说着,可艾可妮特等不及了,挂断了通信线路。
脑海中是浮现出了德拉西娜狂暴化的样子,可现在不是时候。限定松露巧克力正在等着艾可妮特一口一口品尝呢。
(啊啊,何等罪恶的甜点哪……让我艾可妮特痴迷到这程度)
艾可妮特微微颤抖着。真是可怕的甜点。
无法战胜松露的诱惑。那是魔性的味道。令人心荡神驰的美味与触感。艾可妮特回想起阿扎莉亚所招待的松露的味道,就恍惚起来。
好了,快点向着“糖果屋”出发吧。
正这么想着抬起头,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誓护?”
不见了。
只有身旁,孤零零地站着祈祝,她的脸上总觉得充满了歉意。
“真是的……去哪儿了啊。关键时候就派不上用场的男人。”
艾可妮特低声发着牢骚。其实论起是谁走散了,当然是自己。不过自然,艾可妮特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哼……随便了。没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嘴巴上说的很硬,但心早就被提到嗓子眼了。
在没有见过的人群之中、孤身一人。
不对,也不是一个人。祈祝也在。但即便如此,无依无靠的感觉依旧没变。
就像一叶小船被切断了锚链,如此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在紧紧地揪着短裙的下摆。
祈祝似乎要说什么指着前方。望过去,人们已经在前往四楼的楼梯上排起了长龙。
“啊……排在队伍里的话,早晚也能在目的地碰到他的吧?”
轻轻点点头。明明和哥哥走散了却相当镇定。艾可妮特在对祈祝的成长感到佩服的同时,也开始为自己的不安感到羞耻。
“嗯,被落在后面就更不爽了。就这样排队上去才是聪明的做法。”
“…………”点头。
“不过你——那啥……钱,带了吗?”
在人界这地方,做什么都得支付代价。
祈祝没有回答,而是把小挎包拉开给她看。不愧是誓护的妹妹。这种场合相当可靠。似乎正正好好把零钱带来了。
“哼……好了,我们走吧。”
紧紧握住祈祝的小手,艾可妮特迈出了步伐。
大名在冥府如雷贯耳的丽王六花笔头、荣耀无上的银莲花公主、艾可妮特——
现在,是让一个十岁小女孩帮她买甜点的身份。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会场似乎原本就拥有充足的容纳力,人潮流动意外的顺畅。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到达了四楼的会场上。
以童话形象为原型,魔女与年幼的兄妹二人的人偶放置在那边。穿过由人造树木并排构成、郁郁葱葱让人想起森林的大门,就来到了一排排白色桌子构成的,自助餐厅式的空间。正中间是一个吧台,红茶、咖啡、果汁在这里似乎都可以随意品尝。有几张桌子上,先到的客人们已经坐了下来,甚是热闹。
从这里再往内走,尽头的墙角处人们已排起了队伍。在这儿还没有看到有什么“糖果屋”的气氛,想必就在墙壁的另一边吧。
然后这里,还有贩卖限定版松露巧克力“月夜小石”的柜台。
柜台上也在排着队。艾可妮特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先排在了买松露的队伍里。当然,牵着祈祝的手。
一颗颗卖的高级松露,艾可妮特一下买了两盒(两打!)。
反正誓护会出钱吧。可现在、的确是一副让祈祝出钱的光景,一般人都会感到歉疚的。当然艾可妮特也觉得于心不安,但即使如此,仍然一口气买了二十四粒。不愧是名家出身的大小姐,一点都不客气。
准确无误地入手了特产后,终于,排进了“糖果屋”的队伍。
尽头的墙壁上有条像隧道一样的门,队伍就一直排到那边。再往近瞧一瞧的话,门里用绳子分成了两块。在右侧是要进去的人的队伍,左侧则是出来的人的队伍。
一次能进去的人数像是规定好了。每当有人出来,就会“一位客人请进”“两位请进”通知队列。为了防止混乱所采取的措施吧。在“糖果屋”里采好甜点后,在自助餐厅进餐,就是这意思吧。
出来的人们,毫无例外,托盘上的甜点就像小山一样堆起来。到处是艾可妮特见都没见过的甜食。这既让艾可妮特嫉妒,又让期待更加高涨。
看上去这里的容纳量并没有那么大,人群流动比刚才慢了许多。艾可妮特越来越焦躁。
到底会怎么样啊。好吃的东西会不会都被人先抢走了啊。啊啊,够了,越看越嫉妒了……
就这样对着甜点干瞪眼了好久好久,轮到了艾可妮特和祈祝。
“欢迎光临。欢迎来到‘糖果屋’。”
引导人员带着清爽的笑容欢迎。
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艾可妮特要是再仔细注意一下的话,会想起这张脸曾经在哪儿见过吧。就是之前站在誓护后面与社长谈话的男人——当然,对于现在的艾可妮特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吧?请允许在下樫野为您介绍。”
明明有如此之多的客人来过,似乎还能记得来过一次的客人。
一边把艾可妮特和祈祝请进来,樫野一边开始了简单的说明。
这里面就是由甜点装饰成的“糖果屋”。客人们可以在那里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到之前的自助餐厅里享用。
肚子投降之前,都可以随便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当然,钱是还是要花的,虽然似乎已经包括在入场券里面了。
一小时一次,会有十分钟的闭馆休息。这是给修复被搞得乱七八糟的“糖果屋”留下时间,就像宴会结束给新娘换礼服一样,可以用来保住外观。
接受了这样的说明后,终于跋山涉水般地到达了“糖果屋”。
穿过隧道,首先映入眼帘的,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庭”。
人造的树木上,吊着的并非是装饰而是一袋袋的点心。花坛里盛开着糖果之花,白粉黄橙交相辉映,令人目不暇接。
然后,在里面镇坐着的“糖果屋”,远远超出了艾可妮特的预想。
因为听说连屋顶上都是吃的东西,原本想象,可能是一个迷你房屋吧。可面前这高度却和真的屋子一样。一个个包装好的曲奇和饼干构成了墙壁的形状,屋顶是甜面包,窗棱则是巧克力。
一旁的祈祝眼睛也瞪圆了。艾可妮特紧紧抓住祈祝的手,心潮澎湃地走进了“糖果屋”
“————”
不由得失去了言语。内部也和外表是同样的做工。
墙壁和暖炉上装点着五彩斑斓的甜点。圆木是卷筒蛋糕,薪柴则是年轮蛋糕。从装饰到家具都彻底由甜点制成。果然要动嘴吃还是有些忌惮,何况用面包制成的椅子什么,也不是那么让人有食欲。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桌(这是真的),上面并排着各式各样的蛋糕。既可以把屋子解体,也可以享受夹心蛋糕,设计让人感到钦佩。
还一口都没有吃,仅仅被如此巨量的点心给包围着,艾可妮特就神魂颠倒了。早就把任务什么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艾可妮特和祈祝一起,在“糖果屋”里游玩起来。
浑然不知,此处,即是魔女栖息之家——

Episode 12
一会儿被天花板上朴素的风味吸引住,一会儿热衷于拆下一块块的暖炉砖,一会儿又想将蛋糕全种类称霸,要做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一开始还是跟紧祈祝,后来艾可妮特也渐渐大胆起来,能够离开祈祝一个人到处走了。也习惯了人类的群体,到了第三次,已经可以一个人排进队伍,穿过通向“糖果屋”的大门了。
正因如此,稍微有点,精神放松过头了也说不定。
陶醉在获得大量甜点的幸福感中,注意力也失去了大半。
于是——
当她和甜点们紧张对峙的同时,艾可妮特却没能察觉到,不知何时,周围人们传来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紧紧地盯着盛着蛋糕的器皿。
下面要享用哪个呢,她正满心欢喜地处在物色的紧要关头。
总之,对木梅果馅饼挺感兴趣。表面红色的光泽也很美,轻轻的,软软的,富有弹性,口感富于变化。带点酸的甜味也是艾可妮特的最爱。可选这个的话虽说不会看走眼,但又想同时试试其他的味道,这也是少女心的一种吧。
蒙布朗(译注:即法式栗子蛋糕)、草莓慕斯、软乳酪饼、眼睛一个个看过来,想到全部吃了也不错啊。就在这一刹那。
感到了周围的空气似乎突然一变,艾可妮特抬起头来。
啪嗒一声,奶油滑倒在托盘上。
注意一下的话,“糖果屋”里只剩下艾可妮特一个了。
人们的气息很遥远。竖起耳朵听的话,也能听到人们的嘈杂声,但这实在过于遥远,缺乏现实感的陪伴,让人觉得有如幻听。
强烈的眩晕与违和感。就像误闯进了哪里的异度空间般。
照明的色彩原本就是这么昏暗吗?“糖果屋”居然这么宽广吗?出口在哪里。怎么回事,感觉就像到了个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心中不安起来。做出了什么错事、说不定会在许多人面前丢脸——这时的感觉,就与之相近。不对,是更为深层的不安。搞得不巧,我现在,已经置身于某种正体不明的危险之中了不是吗。
(哼……我又不是,感到害怕哦。)
艾可妮特迅速把蛋糕放上托盘,匆匆忙忙地穿过面包做成的门。出到庭园后,又加快了脚步,赶向这唯一的出口。穿过隧道状的大门,到达自助餐厅风格的广间——
并没有能到达。
那里,迎接艾可妮特的是预想以外的光景。
那里,确实和之前一样是宽广的场馆。然而……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照明很昏暗。桌子都被放在了一边,并没有被排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大量的瓦楞纸一层一层,在那里堆的高高的。曾经如此豪华的室内,现在什么装饰也没有。明显情况很古怪。当然,并没有客人们携带的东西,就连谁曾在那里存在的气息都没有。
尽管如此,还是能感到气息。人类的气息。从不知哪里的远方传来的,人们的笑声。然而,即便如此热闹,却只有艾可妮特被留在这里。
拿着托盘的双手发冷,失去血色。
“……祈”
想要喊名字。叫什么来着。誓护的妹妹。对了,的确……
“……祈祝?”
试着喊了声。
回答——没有。
“什么啊……是走错了路了吗。”
自己都觉得自欺欺人。“糖果屋”的出入口是一个。入口与出口连区别都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走错路呢。
把托盘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啪嗒,小小的声音更让人觉得不安。
然后,几乎是本能般的走了起来。回到楼梯的话、离开大厅的话、走出建筑物的话、一定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明白的……
回到楼梯那里的话,人们一定在极其平常地走来走去。这个一定是休息时间还是什么罢了。然后,在从容中,就能和誓护会面。他一定会这么说的。你,到底去了哪里啊。找的我好苦啊。
……这是什么。极其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艾可妮特喉咙开始感到干渴。她缓缓地、一步步走向出口。
于是,那个“冷不防”地过来了。
像要扭断脊椎一样,猛烈的一击。
威猛而沉重的一击,从背后击打到脊椎。那攻势就像要让艾可妮特精美柔弱的身体浮在空中。
咳、奇怪的声音从唇边漏出。
呼吸停止了。眼前化为一片黑暗,一瞬间,意识像是被连根铲除——可是,“普尔弗里希的钟摆”并不允许这样。当即视野就被保住了,意识也被拉了回来。
就在脚碰到地板的一刹那,这次是从侧腹袭来的同样的攻击。
体内感觉,就像是一个装满液体的袋子被戳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令人厌恶的感觉以侧腹为中心传播开来。然后,是猛烈的剧痛。几乎要让人大声哭喊。
打在腹部的,是金属棒之类。似乎是钝器。
解放妖气,错开相位的话,也可以躲过攻击吧……理应如此,但又是突然的一击,让自己来不及操作。
在第三次攻击即将再次攻入背部的时候,反射般的带上电流。
高压电化为光之枪、朝钝器袭来的方向飞射出去。
呼地一声,地板烧焦了。没有反应——打偏了!
不过,威慑效果还是足够的。袭击者似乎退缩了,停止了攻击。
对手既然变得胆怯,反过来自己就强硬起来。抛开不安与动摇,艾可妮特用足以让世人感到胆颤的神色回过神,朝着袭击者瞪着。
“……很能干不是吗。竟敢对我艾可妮特突然袭击!”
是的,我是高贵的丽王六花。银莲花家的公主、艾可妮特。在愚蠢的人类的世界、本人感到威胁的必要、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噼里、啪啦、空气爆裂着,可怕的黑色电流缠满艾可妮特全身。
呜、听到一声惨叫。是看到艾可妮特的闪电,张皇失措了吧。
袭击者腰间失去力道,不像样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真是,相当夸张的惊恐的动作。
在眼前的,是个全身焦黑的男人。头上覆着个像面罩一样的东西。因为照明昏暗的缘故,服装也看不清楚。
“……哼,算了。马上要杀掉的人的脸,我也没看的兴趣。”
艾可妮特擦了下嘴角。手背湿润了。似乎是刚才吐的血。
“让你清清楚楚地领会到……自己何等愚蠢……”
愤怒的感情化为高压的电流集中在眉间。
就在这能将万物归于尘土、银莲花的猛毒、变为光之箭矢释放出去的前一刻。
“————!?”
发生了艾可妮特完全不可预期的事情。
嗡,周围的空间摇动着。不对,摇动着的并非是空间,而是眼里所看到的光景。苍白色的磷光到处都是,不定型的昏昧不明的物体蠕动着。物体渐渐开始组成形状,终于模模糊糊地编织成图像……
“断片——居然,怎么可能……?”
艾可妮特意识到戴在无名指上的“普尔弗里希的钟摆”。还以为是无意识中启动了它,但不是。艾可妮特的“钟摆”依旧沉默。
袭击者站了起来,看上去想要逃走。当然,不会让他得逞的。只要锁定他的脚,释放闪电的话——可是,就结论而言,并没有能够实现。
艾可妮特的眼前,突然结成了一个认识的人影。
此人正背对着她而立。比起艾可妮特来,大约要高一个头。看轮廓是个纤瘦高挑的人。头发是银色,这份银白中又到处混杂着纯红的头发。宛若燃烧着的火焰般,又如飞溅的鲜血般的赤红。
那究竟是谁,一眼就知道了。
就算一句话不讲,艾可妮特也明白。因为那背影,艾可妮特曾经比谁都要依赖,比谁都要喜爱。
这背影是。
他是。
“不——————”
艾可妮特缓缓地抱住了头。她压住脸颊,深深吸了口气——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刹那,从艾可妮特全身,可怕的黑色光流迸溅而出。

Episode 07
我到底干了什么事啊。
我、杀了人类。
我把、人类杀了。
我忘记了指责。我大大地偏离了本职。用我这双手。用像野兽般野蛮的做法。
我这、已经不存在于此世之人。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9-24 23:57 编辑




Episode 15
“誓护你……想要什么?”
在呼吸都能感受到的距离,莉雅娜问道。誓护像机器人一样僵硬了。
想要的吗。
——就是你啊。
脑里会闪过这个念头,自己都觉得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可是,现在这氛围不就是要自己这么讲吗。
莉雅娜的瞳孔中映照着誓护。带着些许湿漉漉的气息,热情洋溢的眼睛。不知不觉不知不觉,誓护的视线从樱色的双唇,终于被吸引到了毫无防备的胸口。
这样下去理智会产生危险的。誓护为了斩断诱惑,急忙回答道。
“不用介意啦。我桃源誓护是浪漫主义者,相信人们间的缘分。和你相遇也是某种缘分——这就当白送的好心吧。收下来也无妨。”
话音未落,莉雅娜就像深深受到了伤害,脸色似乎很怯懦。
“……对我,没有任何期望吗?”
莉雅娜低下了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低声说着“对不起”。
“嗯……是这样啊……我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呢。别人会问我要的东西,也一样没有。说着想为了誓护做点什么,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我,什么用都派不上……所以,被人讨厌也没有办法的呢——”
“喂等等!话怎么走向奇怪的地方了啊!”
誓护被弄得慌张起来。放任不管的话,似乎会变成很微妙的事情。
“真的不用在意的啦。我又不是,为了拿到报酬才帮助你的啊。而且,就算不报答我,我也不会讨厌你的啊。”
“嗯,行了。我懂的。这个,是此世的法则。没有用的话,就没有被爱的理由。不能利用的东西就没有价值,无能的人只会成为被厌恶的对象……这个世界,从太古到现在,就是像这样构成的。”
“这种事情……”
“就是这样!”
输给了这股气势,结果誓护把像要讲的话吞了回去。
为什么,莉雅娜会如此当真?不明白。
莉雅娜的侧脸浮现出严肃的表情。甚至显现出一种悲壮感。
“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就是废物……不能变得有用的话,就不会被人需要……”
眼神飘忽不定,像诅咒一样反复说着。过去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吗。就如同被人揭开了心头的伤疤,这姿态让人觉得痛心。
不干涉别人的主义和主张——虽然明白这是最平安的生活方式,可这次是关系到誓护信念的问题。说到底,自己无法认同她的意见。
“……你这么想是自己的事情,我也没有否定这种想法的打算。”
誓护站在莉雅娜正对面,竭尽全力,作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想要去保护谁,只是因为那人需要保护吧?”
发誓一生都要守护祈祝的时候,她到底是有用,还是没有用,根本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想要伸出手去帮助谁,只是因为那人遇到了困难;想要去安慰谁,只是因为那人灰心丧气。”
莉雅娜一脸不可思议,侧耳紧紧倾听着誓护的言语。希望自己的话能够传达到对方,誓护注入了真心,如此宣言。
“不管有用,还是没有用,我都会对人寄予好意的。”
这种话,最后她能够理解多少呢?
莉雅娜低下眼睛,背过脸去。
视线投向了远方。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吗,一言不发。
……惹恼她了吗?
“我,说了不好的话吗?”
莉雅娜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孤零零地低语。
“誓护……可以做到呢。”
“欸?”
“自己,能由自己,来命令呢。”
“————”
“所以,这样子温柔呢。”
莉雅娜紧绷的脸颊松弛了些,恶作剧似的微笑着。
“还是说,誓护有谁,有哪位非常重要的人呢?”
忽然,脸凑近了过来。这距离,睫毛都几乎要碰到。
闻到轻飘飘的甜美气味。脸一下靠得这么近,要怎么做才好自己也不清楚。何况,从角度来看对方的胸口位置也很不妙。相当、不妙。誓护一反常态狼狈起来。
莉雅娜“呵呵呵”地愉快地笑着,然后,这么说了一句。
“我、喜欢誓护哦。”
零距离下释放出的,超乎想像的一句话,让誓护的时间啪地一下冻结住了。
稍微等等。什么意思啊。喜欢……喜欢是什么?
(不对,冷静下来。不要这种程度就心慌意乱啊,桃原誓护。)
话说起来,“喜欢”也有各种各样的意思。“比起蟑螂来要喜欢”啦、“和喜欢拉面同等程度”啦。并不一定是表明恋爱感情的话语啊。
原本,自己也刚和这位少女相遇。别说被对方迷恋上,就连萌发恋爱感情,都理应没有这种好事的。
……脑子里面虽然很清醒。
如此的美少女,在如此近的距离说了如此的话,自己会狼狈不堪也天经地义。就算对方是多少有些——不对是相当——奇怪的少女,也是如此。
少女把蓝宝石般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誓护,露出眩目的笑容。
这是只为了誓护才露出的笑脸。
“那个……”
不说什么,不说点什么的话。
誓护在手足无措之中,竭尽所能,扭扭捏捏地说。
“那啥,那个,怎么说呢……谢谢。”
“嗯。很荣幸。”
莉雅娜微笑着说。态度爽朗,极其自然。果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本来这时理应感到遗憾,可誓护不知为何却安下了心。
突然,莉雅娜的耳朵忽地动了下。
然后,显出悲伤的脸色。
“可惜……时间到了。”
“有什么急事吗?”
“嗯。不管怎样也躲不掉,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是令人讨厌的急事也说不定。很不高兴的表情。
“誓护也早点回去比较好哦。这里快要——成为战场了。”
“欸——?”
什么意思,誓护刚想这么问,脸颊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轻碰了下。
“Chu~”地一声在耳边响起。
“再见了,誓护。不要忘了我。”
这一幕就像在电影中一般梦幻。莉雅娜缓缓地拉开距离,静悄悄地离开了。裙角飘扬,只留下一个落寞的微笑。
誓护哑然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束手无策。茫然若失。
(刚才,“Chu~”是……“Chu~”了!?)
难为情得头昏眼花,脸颊就像被炙烤般灼热。
给自己了这么大的期待,可自己却连电话号码都没有问。如此可悲的事实,也到现在才发觉。
终于,等到誓护回过神来的时候,莉雅娜的身姿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空的纸杯和甜点的包装纸,还被留在她曾经坐过的地方。誓护边体味着这份感伤,边把这些丢进垃圾篓。
也是为了掩盖害羞,誓护用超过必要的气势站了起来。
“好了!这下也该,朝着‘糖果屋’前进了吧!”
祈祝和艾可妮特,恐怕也正在那里吧。为了极力不让自己想“Chu~”这件事,像浪费力气一样大步踏出去。这一瞬间——

嗵!伴随着异常巨大的响声,大厅的天花板被炸飞了。

这是连前兆都没有,极其突然的事情。
猛烈的压力冲破四楼的墙壁,直撞向了天花板。
伴随着爆炸性的狂风,将空气割裂的“那个”是。
让尘土和瓦砾都化为灰烬,如奔流般涌出的“那个”是。
像恶魔一般残暴、像刀刃一般锋利、像夜晚一般漆黑——
是艾可妮特的雷霆。
誓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看着如扭动的蟒蛇般的闪电。
在闪电肆虐过后,脚底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就像地震般摇晃。很巨大。建筑物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砖块的碎片掉落下来。是错觉吗,地板都感到像是倾斜了。搞得不巧,建筑物的某个结构上的关键点被破坏了也说不定。
突然灯光也消失了,黑暗笼罩了全场。
这里危险——刚这么想的刹那,首先考虑到的,果然还是祈祝。
难道,被刚才的闪电波及到了……?
不会的,自己立刻否定了。没有这种可能。既然是艾可妮特所为,就绝不可能去伤害祈祝。希望是这样。但比起这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态,需要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使用如此规模的闪电——这才是首要问题。
话虽然这么讲,但一关系到妹妹,誓护就不需要冷静了。
誓护为了寻找祈祝的身影,冲出了昏暗的迷雾。
馆内骤然骚动起来。推开尚未掌握事态,还站着发傻的人们,誓护一口气冲上了螺旋楼梯。
四楼的墙壁上开了个大洞。洞的周围一片漆黑,正啪啦啪啦掉下来和空气融为一体。通常的电击或者瓦斯爆炸之类,是不会这样的吧。
没错的。艾可妮特的闪电。
勉勉强强没被烧毁的指示版,还用粉笔写着“←糖果屋”。誓护跟随这指示,朝会场方向疾跑。
“冷静点!冷静点!请慢一点走!”
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吼叫声。像是被这叫喊声推动,从会场那里大量的客人飞奔而出。结果道路被堵的紧紧的,誓护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路上漆黑一片,轻举妄动会引发事故。
誓护让过人群,却无法压抑住内心的焦躁。
最坏的预感压迫着胸口。祈祝和艾可妮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迟到的警报响了起来。这喧嚣的声音似乎是火灾报警器。应急灯也亮起来,恢复了一定程度的照明。与此同时,馆内的广播响着“请遵从工作人员的指示,冷静地进行避难”,这种标准化的语言。
这就像在大喊“着火啦!”,一个性质。工作人员虽然在大喊大叫“请不要慌张——!”,可效果却很微弱。人们一下子朝着楼梯蜂拥而去。
多米诺骨牌……幸好,似乎没有发生。人们一个接一个地逃向了建筑的外围。
“祈祝你在哪儿……祈祝……”
誓护朝着一片昏暗之中凝视。然而,逃难的人群中并没有祈祝的身影。
焦躁的心情越来越严重。手心也渗出了湿漉漉的汗水。
过了一会儿时间,等到眼前穿过的人群消失的时候,誓护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向着记录在电话簿最前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拨号音响了四下,轻轻地传来一声应答。
“——祈祝!?没事吗?现在在哪儿?”
没事……听到了妹妹回答的声音。轻声轻气、叽叽咕咕的语调,果然是祈祝。
一下子安心下来。声音和平时没两样。看来没有受伤的样子。
电话的那一头很喧闹。看上去,祈祝似乎正和其他客人在一起。被混在了那人群里挤到外面去了吧。总之,祈祝平安无事地避难了。太好了。
“艾可妮特呢?一起吗?”
虽然清楚没有这种可能,但还是抱有着些许希望,询问道。
“没……”祈祝这么回答。果然。
“我马上会赶到你那边去。工作人员的指示,要好好听。可以吗?”
“嗯……”祈祝老实地回答。
一边喘着气,一边挂断了电话。
好了——接下来就是艾可妮特了。
(走吧。不去问一下发生了什么的话……)
啪嗒一声关上了手机的翻盖。那一刹那。
嘎嘎嘎,伴随着地表似乎都在滑动的声音,这次是正上方的天花板掉了下来。

Episode 16
悲鸣般的嘎嘎声越来越响,建筑物整体都在震动。
到底受到了什么程度的损坏,光从外表是无法窥知的。黑色的烟尘滚滚而上,黑烟在空气中散播开来,最终又像溶解一般消失不见。
在能俯瞰这幅模样的位置、这一带最高的建筑物的屋顶上,有一位少女。
缀满褶边的裙子在风中飘动。明明太阳已经西下,手中却还撑着一柄少女风味的遮阳伞。她坐在防护铁丝网上——很明显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有着长长卷发的教诲师——眩,一边晃动着两只小脚,一边无趣地用手指缠绕着包在脸上的卷发。
“啊~啊,干的真‘漂亮’的说。”
嘴唇不满地撅了起来。一脸为难的样子。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突然,她背后的空间开始摇晃起来,有谁从黑暗之中爬了出来。
“哼……棕榈你竟然还敢回来呢。”
冷淡地说了这么句话。从虚空中现身的教诲师——棕榈,显然误解了她的微妙语调,端正的脸庞绽出微笑。
“略有消耗。可这下就完备了。”
长长的黑发很漂亮。知性的青年,正如他的容姿所见,用理性的声音报告道。
“条件‘雷霆发动’已经满足。和设定一样,‘奥伯特-弗莱施尔的骨髓’成功启动。本人棕榈的胤性灵威、‘恐惧的残香’有着突破抵抗的机能——事到如今,人偶的姬君败北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嘭,眩一脚踢在棕榈头上,棕榈飞了出去。
“妈的你这蠢货!你哪只狗眼看到成功了啊?”
从讨人喜欢的脸蛋上,蹦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污言秽语。“妈的蠢货、白痴、垃圾废物”接二连三,这喷涌而出的骂声,已经让人不知道在骂什么了。
“超超超~超级失败啊!你以为为了什么才把雷霆设为触发条件的说?明明就是瞄准了和‘人偶公主’交战开始的瞬间的……不可饶恕,花乌头之君。何等的运气——”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这是,不经意间,眩的耳根边响起了声音。
“眩。”
“——是。在下在这里。”
实际上并没有用嘴对谁说话,这声音是直接在听觉系统中响起的。
眩把双手的“普尔弗利希的钟摆”重合在一起,用念力传出了回答。
“没事吗——看来,没有询问您这种问题的必要呢。”
“刚才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压抑住感情的声音。口气像是男性,可却是女性的声音。
“这是银莲花家的雷霆带来的残留效果——刚才发生了什么吧?”
“请无需担忧。只是把猎物赶进陷阱而已。”
“陷阱?”
“那幢建筑物里,事先设定好了仪式定理。刚才发动这个,成功袭击了银莲花家的公主大人。”
所谓仪式定理,就是以花费准备时间作为代价,能够大幅度增强启动者的异能的东西。
“居然是仪式定理……?之前没听说这事!”
“万分抱歉的说。可是,我们任务的障碍也就消失了哦?”
“别给我做多余的事!就因为听说是一对一单挑,我才会接受这个任务的!既然要玩弄这种偷鸡摸狗的小把戏,一开始就去找那些下级刑吏不就行了!”
“啊啊,请您务必息怒!”
眩用像演戏一样的台词诉求。随后,突然间露出了阴暗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父王大人的旨意。”
“————”
效果立现。声音的主人就像嘴巴里被塞进快毛巾一样,一下子就沉默了。
“好了,没有再犹豫不前的时间了哦。在银莲花家的公主大人恢复过来之前,请尽快地、证明您存在的价值吧。”
“价值……我的……”
刚才如此激烈的言辞弱了下来,失去了抑扬感。
感情消失了,迷惘也消失了,只是看准了一个目的前进,声音成了机械般的。 “……让花乌头之君……消失。”
声音的主人失去了一切感情,像念咒语一样低声说道。
“那是,父亲大人的愿望……的话。”
眩如愿以偿地嘴角露出微笑,随后再也忍不住,“啊呵呵”地笑出声来。

Episode 17
“……哈哈哈。”
誓护维持着屁股着地的姿势,用干哑的声音笑着。
并非有什么可笑的。誓护在后怕中缩成一团,明明吓的到了要尿裤子的程度,可不知为何还是漏出了笑声。
在眼前三十厘米的地方,巨大的石块突刺在地上。
是天花板碎落下来,直撞上地板。激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砖瓦、木材,各种不知名的管线,都一层层堆积的像小山一样。再差一点自己就被压扁了。
“哈哈……我的狗屎运,还真算不错啊?”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没有这种开玩笑的机会。
瓦砾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地上,几乎没有一点缝隙。当然,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里通过了。回到楼梯大厅的路——也就是连着出口的道路被堵死了。
(没有退路了……吗?得去找其他的路回去了啊……)
誓护没有深思,站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环顾四周。
在应急灯映照下的通道,光看就知道被破坏到不成样子。
自己这一边就更为严重。墙上开了个大洞,在其周围,就像是被巨人的手腕所掘取一般的伤痕。地板上是崩塌下来的建筑材料的小山——废弃的房屋也不会严重到这程度吧。
现在的心情,是体会到银莲花家的雷霆的破坏力了。
不会有人已经被蒸发了吧,心中掠过如此的不安。
不不,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誓护呼呼地摇了下头,迈出步伐。
幸好,破坏的痕迹给自己指明了方向。既然雷霆是从艾可妮特那里放出来的,向溯流而上般追踪着这痕迹就行了。
没有多久,就到达了像是闪电发源地的地方。
那是片开阔的空间。原来是会场还是什么吗。许许多多圆桌和配套的椅子倒在地上。这模样正是被暴风给刮倒的。
面向这里,墙的两边都被歪了过来,天花板和地板也有像被掘开般的痕迹。绒毯被烧焦了,先前产生的龟裂在裸露的地板上描画出一道弧形。
然后在这龟裂的另一边,一位少女正坐在那里。
“……艾可妮特?”
一时间,自己都没有自信了。
比起身姿改变了的这一事实,更让自己困惑的是,这十足的柔弱感。
少女还很幼小。比祈祝还要小都说不定。
就像洋娃娃一样小巧的体型。过于肥大的衣装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以前也是,有过像这样变小的事情。和那时候决定性不同的是,现在的艾可妮特正在嚎啕大哭。
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反复擦拭着不断落下的泪珠。这形象实在是太幼稚了,年幼可爱,却让人感到心痛。
“艾可妮特……吧?”
没有回答。是听不见吗,少女只是一个劲地哭着。
誓护走了过去,到了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可即使如此,少女也没有把脸抬起来。
“艾可妮特,没事吧?痛吗?”
果然没有反应。誓护双手搭在她那像是一捏就碎的柔弱肩膀上,摇晃起来。
“艾可妮特!”
在耳边大吼了下,好不容易有了反应。
肩膀猛地一耸。抬头看着誓护的红色瞳孔,闪现出清晰可见的怯懦神色。少女一边发抖一边仰视誓护,然后——
“……你是谁?”
这么问道。

Episode 41
“德拉西娜大人!”
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正是艾可妮特的随从莉可莉丝。
这里是执政官官邸的办公室。虽说是办公室,可宽敞程度却非比寻常。天花板也很高,细究起来,说是“谒见间”才恰如其分吧。
房间的主人德拉西娜,虽然正在从警卫人员处听取什么报告,但一认出莉可莉丝的身姿,就立刻抬起手来,示意警卫离开。
“德拉西娜大人。听说大小姐的‘蔓’切断了……”
“唔……叫汝出来很抱歉。”
德拉西娜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
“基于某种理由,将双手的‘钟摆’都交予他人。”
表情中又增添了复杂的成分。
“抑或是,被夺取了。”
“怎么会……”
莉可莉丝的表情难以置信。
银莲花的攻击能力说是最强的也不为过。从这样的艾可妮特手上强行夺取‘钟摆’,可能吗?
“联络中断已十分长久。并非是一时意外——只得作此推断。故而,就通知了汝。”
被吓住了,莉可莉丝的脸色铁青。
“……难道,大小姐!”
“先不要如此紧张。和‘那时候’不一样。”
“就算这样,大小姐身上也有什么……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莉可莉丝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向德拉西娜请求道。
“德拉西娜大人!大小姐,请您救救大小姐!”
“莉可莉丝……交予艾可妮特的乃是单独负责的案件。若派遣援兵,会为姬君的履历抹上污点。离继承家督就更远了。”
“这种事……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即便施以援手,倘若并未发生何事,想必也会激怒艾可妮特吧。”
“可是!”
“倘使,一如既往耍小性子,将‘钟摆’刻意解除的话,又该如何?抑或是,有混入人类中的必要,也未尝不是可能。”
莉可莉丝沉默了下来。
“再加上。”
突然,围裹着德拉西娜的空气为之一变。
不知从那里飘来了让人紧绷的气息,德拉西娜用寒冷刺骨,不知根底的声音说道。
“即便艾可妮特自身,真发生了什么——于汝又有何不妥?”
“欸——”
“银莲花家早已是明日黄花。复兴或是如何都路途艰险。即便凋落之家的姬君有何不测,对冥府而言也无甚损失才是。”
莉可莉丝无言以对。
一时间,连惊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要让人呼吸停止般的沉默。
德拉西娜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又说了句。
“对汝而言,姬君若是不在,也不会再遭到欺负了吧。”
“德拉西娜大人!”
莉可莉丝大叫道。脸色变得苍白,颤抖的声音声嘶力竭。
“大小姐虽然是那样,但也有温柔的地方!曾将我莉可莉丝选为内侍的事情,莉可莉丝是绝对不会忘的!我虽然很笨,做事毛手毛脚,又不机灵,老是被大小姐骂来骂去,这样,就算这样我也……!”
“呵”,德拉西娜的脸颊松弛了下来。
在哑然的莉可莉丝面前,德拉西娜“呵、呵、呵”地发出笑声。
“那个,德拉西娜大人……?”
德拉西娜一脸满足,露出了一眼就知道是恶作剧的微笑。
“切勿小看吾人,莉可莉丝哟。以为吾会对姬君见死不救吗?”
“…………!”
“已经作好对策了。即使艾可妮特平安无事,吾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就让姬君当作是老太婆多管闲事吧。”
“————”
莉可莉丝松了口气,于是“呜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比起被试探了忠诚心而感到的恼羞,知道德拉西娜的豹变并非是出自本心的变节,更让自己从心底感到了安心。

Episode 18
“……你是谁?”
被少女这么问道。誓护因为受到了冲击站着一动不动。
搞错了吗?
她不是艾可妮特……?
不对,不可能的。
这少女毫无疑问就是艾可妮特。身上穿的东西(虽说尺寸不合,正在从身上滑落)就是艾可妮特先前所穿的。
这么说来。
有什么足以把记忆给打消的冲击性的东西,刚才袭击了她也说不定。
若是如此,精神就有可能遭到了损害。誓护尽量缓缓地、尽可能温柔地、像和陌生人讲话一样说道。
“是我哦。誓护。”
“誓护……”
“是的。你的朋友哦。”
“朋、友……”
艾可妮特重复着誓护的话语。
“朋友……誓护。”
刚觉得自己尽力作出的笑脸是不是有些扭曲了,艾可妮特一下子紧紧抱住誓护的胸膛。
拉扯着衬衫,脸就像要蹭住一样埋了进去。
“誓护……誓护……”
在颤抖着。裸露出的肩胛骨剧烈地上下抖动,不由让人心生哀怜。
誓护抱紧了艾可妮特。就像过去抱紧年幼的妹妹一样,轻轻地、温柔地。就像不想碰坏这小小的少女一样。
“对不起,艾可妮特……”
现在只能后悔。后悔没有一直留在艾可妮特的身边。
就在自己和其他女孩子相谈甚欢的时候,艾可妮特被卷入了引发记忆障碍这般严重的事件。一想到这点,自己就想狠狠地打自己几拳。
“对不起……我跟着的话……”
其实,心里很明白。就算跟在身边,也会无能为力。
她是威震冥府的丽王六花,就连这姬君都束手无策的事态,自己又能够做到什么呢?
可是,就算这样。
在朋友身陷险境的时候,自己没能在她旁边,这件事情深深地后悔。
突然,视野的一角什么东西闪了下光。
追踪着这光线,誓护的视线也移动了。
最后终于到达的是地板上面。在那里,一个小小的金属环落在地上。
是指环。两条蛇互相咬合的“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可以参透未来,探查过去,给在人界的教诲师供给魔力的,神秘的指环。
这两个指环,就像被人丢出去一样掉在地上。
誓护一手还是抱着艾可妮特,另一只手反射般地伸了过去。
记得以前,艾可妮特身体变小的时候,要变回原样似乎就要用到这个。好像因为是能治愈肉体损伤的指环,无论如何都不得不让艾可妮特带着。丢了的话可是大事情。
“艾可妮特。看这个,你重要的指环哦。把这个戴上——”
“不要!”
“唉,等等……艾可妮特?”
“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像怕它们一样用手打落在地上。到最后,又哭了出来。
誓护慌忙把正咕噜咕噜滚向裂痕的指环抓住。地板下面就是管线通道。掉下去会怎么样真的不知道了。
“怎么了啊……”
以前是如此地珍重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想了一想,这指环能自动地调整大小。誓护以前戴过所以知道,指环是正好合手,不会随随便便从手上掉下来的。既然这东西掉到了地板上,就是艾可妮特自己丢掉的了。
发生了什么吗。
“难道说,你……心理创伤……?”(译注:原文标为トラウマ,即Trauma,是指人生经验遭逢巨变或冲击,以致于在心理层面产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艾可妮特没有回答,呜、呜地抽噎着。
这时候,哐地一声,什么小型的金属道具掉了下来。
哗,天花板上自来水喷涌而出。似乎是水管发生了问题。不知是不是建材,小石块一样的碎片也从天而降。誓护的脸颊上飞溅起水花。
誓护急忙把外衣脱了。
脱了这件外衣就剩下一件T恤衫。热空调也已经停了,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冷气让人冻得发抖,但现在却不是让人抱怨的时候。面前这柔弱可爱的少女——变小了的艾可妮特,只想保护她。仅此而已。
誓护把脱下的外套盖在艾可妮特身上,拉上拉链,遮住了她小小的身体。
“能走吗?”
温柔地询问道。艾可妮特没有回答。就像关紧的贝壳般闭口不言。
“不可以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又是冷,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掉。”
“…………”
“来,把手伸出来。总之先一起去避难吧。”
握住了艾可妮特的手。小巧的指尖冰冷冰冷。
这里发生了什么呢,自己也想过用断片确认一下……可是,现在不是这种场合吧。早一分钟也好,必须得让艾可妮特去安全的地方避难。
拉着她的小手站起来,正在这时候,誓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唱着的是通知新消息的旋律。这旋律,是邮件。
这种时候来邮件干嘛啊,自己不由得想。可是……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说不定会是有什么意义的邮件呢。至少也确认一下发信人吧,誓护打开翻盖看了看屏幕。
发信人是——
“祈祝……”
被吓了一跳。有讨厌的预感。誓护压抑住焦急的心态查看内容。邮件几乎是空信息,文字栏是空的。然而,有一张图片,附在邮件后面。
拍的是一如既往毫无表情的祈祝。
什么事都没有的普通的照片——如果这普通的状况的话。
是露天。背景很昏暗。祈祝后面,是不认识的人们的身姿。想起来这拍的,就是现在,这幢建筑物外面的景象。
什么啊,这是?
又响起了新消息的旋律。这次不是邮件了,而是电话。
来电者,果然,还是祈祝的手机。
誓护手指更紧紧地抓住艾可妮特的小手,按下了通话键。
“……我在。”
“桃原誓护君,是吧?”
没听过的声音。
意味深长的男性声音。就像在说悄悄话的语调,该说是成熟的性感吗,有着独特的妖艳感。听声音的感觉,似乎还是个年轻人。
“……你是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名字。”
说出这种愚弄般的话语。可是,声音却并不在愚弄誓护。
“不过,硬要说的话——是收下你妹妹的人。”
呼吸停止了。
誓护脸朝向天,闭上眼睛。
什么时间不选偏偏是这时候,祈祝被人绑架了。

Episode 19
“要什么条件?”
誓护一下子,就用冷静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回答道。
焦躁与不安,绷到了极限的话似乎反而让人沉稳下来。
“……很冷静呢。能开门见山帮了我不少。”
对方的语调更像是松了口气。
“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怎么说。”
“希望你能解决杀人事件。”
意外的话语。乍一听还以为是听错了。理解起来还花了几秒钟。
“杀人事件……吗?”
“知道吗?你所在的这建筑物里——每年,都有一位女子身亡。成为‘恶食魔女’的牺牲品了哦。”
“可是,那不过是都市传说吧。”
“夸张的部分,的确是。然而,每年都有会有一个失踪的人这是事实。警察也出动了。不过,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也没法确定杀人现场在哪里。侦查几乎可以说陷入了两难境地……”
“等等。明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怎么知道是杀人事件呢?”
“……很敏锐啊。正因如此,你才值得依赖。”
男子笑起来。
一瞬间,誓护的心中拉响了警报。直觉般的领悟了。这家伙绝不普通。这家伙知道什么秘密,并且隐藏着真正的目的。
“……所谓解决事件,到底要怎么才算呢。找到尸体就行了吗?还是要找出真相才满足?”
还是说莫非,要让自己抓住犯人吗。
“很快就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不知所云的回答。对方用像是捉弄般的口吻,巧妙地敷衍了过去。
“总之,希望你能为我解决这一事件。‘和往常一样’呢。”
誓护与教诲师有着接点,已经和好几起杀人事件关系上了。而且,无论那起都把它引导向了解决。恐怕,对方清楚这一点。正因为清楚,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只能这么考虑。
誓护没有马上回答。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大脑混乱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不是以桃原的资产作为目的吗。或者说,不是想要利用桃原的实力的家伙。
这简直是——对于桃原誓护,这个个人提的要求。
是谁。这到底是谁。
难道说,是犯人自己?
就像杀人事件的犯人,在说“有本事就来给我解决一下”吗?
至少,没有被害者的亲友拜托解决事件的感觉。
就在誓护陷入思考的深渊时,对方继续着自己的话。
“最好要快点。很快消防队就来了。怎么说都事情都会变得难做吧——因为在人们面前,总不能再生断片吧?”
“————!”断片,吗?
“那就这样——”
“等下!”
誓护尽力恫吓,威胁一般地说。
“试试碰一下祈祝的一根指头啊。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不管用什么污浊的手段。”
对方沉默下来。
一边祈祷着威吓能起到效果,誓护一边竖起耳朵倾听对方的气息。
“……我很清楚你的心情。只要你能积极协助,我不会伤害到那孩子的。可以约好。”
气氛缓和了点。出乎意料的绅士态度。
“然而,如果你破坏和我的约定,想从这建筑物里逃出去的话——我也不得不做肮脏的事情了。就请你作好放弃这孩子的打算吧。”
混蛋。
誓护咬紧了牙关。早晚要让你知道教训。可结果,王牌还是握在对方手里。
在誓护还想说什么逞强话之前,对方就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依旧贴在耳朵上,誓护呆然地站着一动不动。
为何。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谁,是怎样计划的。为什么,我会是目标。如果这是计划犯罪的话,到哪儿是他们的计划呢。全都在计算之中吗?闪电造成的崩坏也是?艾可妮特变成小孩子也是?让祈祝和我分散也是?
不行了。脑袋混乱了。思考无法运作。直觉也迟钝下来。
誓护好不容易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关上了翻盖。
随后又立刻打开——略作逡巡过后,还是关上了。
一时间,想到了通报警方。
如果被绑架的是别的什么人的话,当然会马上就报警。就算不找警察,拜托姬沙或者谁去帮忙也行。然而……
那是祈祝啊。祈祝被抓住了啊。
凡是都有万一。对手似乎足够清楚誓护的事情,连断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首先毫无疑问,必须考虑自己是否被监视了。只要祈祝还在对方的手上,就绝不能轻举妄动。要是祈祝能被无事释放的话,绑架犯的要求什么来上一百个都会答应。
电话的那头里,能感觉到有非常多的人在。总之,祈祝现在,应该还在人群看得到的地方。当然,对方想必也不会做糊涂事。没事的,祈祝会得救的。只要誓护把那什么杀人事件解决的话。
誓护感到难以遏制的愤怒。听凭对方摆布原本就令人不甘,可是祈祝被抓住做了人质。心中的怒火就像要燃遍全身一般。
“……好痛、哦。”
一句轻轻的声音,使誓护清醒过来。
说起来,自己还一直紧攥着艾可妮特的手呢。艾可妮特小小的手背,被誓护的手掌死死捏着,变得红通通的。
“对、对不起。”
平时的话这时应该会飞来两三发电击的,可小孩子艾可妮特,却只是低沉着像要哭出来的脸庞。反过来倒让人担心她要不要紧了。
誓护苦笑着。现在也只能笑了。
要抱着这种状态的艾可妮特,去解开杀人事件的谜团?
在何时崩塌都不足为奇的建筑与中,只能依靠那不知道消没消失、留没留下的断片吗?
“真是的,艾可妮特,你这孩子……”
为什么一直是一直是,非得伴随着棘手的问题出现呢。
誓护重新握住艾可妮特的手。就像童话中的汉泽尔一样紧紧地。(译注:汉泽尔,出自格林童话《糖果屋(Hänsel und Gretel)》。汉泽尔与格莱特被遗弃在森林里。由于事先集了石头,沿小石头找了到回家的路。第二次布置的面包屑。结果面包屑被吃了,两人迷路了。两人被巫婆抓走后,设计打倒了巫婆,得到宝藏回到家里。详情可参看Wikipedia。)
随后,浮现出阴冷惨烈的微笑。
哈,可以啊。
OK,明白,理解了。
喂,绑架犯。你是什么人,黑幕是哪边的哪位我不管,但是、我是桃原誓护、祈祝的哥哥。祈祝被作为人质的现在,我是不会逃不会躲起来也不会自暴自弃的。
狡猾也好、冷彻也好、钻营卑劣的手段也好,会巧妙地完成你的要求的。
决意的火焰被点燃。誓护拉着艾可妮特的手,走了出去。
这时,传来了什么人的脚步声,正在走近这里。
嗒嗒嗒、嗒嗒嗒,不规则地响着。对方不是一个人。
毫不犹豫地摆好架势。把艾可妮特抱在身边,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现身。
终于从这阴暗通道的对面,强烈的光线啪地飞射而来。
誓护的眼睛被光刺到,忍不住用手遮了起来。
在被夺走视野的誓护的面前,脚步声逼近了——

Episode 20
“这么说来,已经没办法逃出去了吗?”
在昏暗之中,誓护一边牵着艾可妮特的手走着,一边对正在前行的背影说道。
誓护前面有两位男性。
一人是姬乃杜制果的少社长、姬宫氏。他边用手电筒照着脚下,边谨慎地前进着。旁边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自称叫樫野。似乎是这里“糖果屋”的引导人员。
刚才,在誓护面前现身的,便是这两位。
“嗯,刚才的倒塌是决定性的呢。连接大厅的走廊被压垮了,就算爬着也出不去。当然,楼梯也没法用了。”
姬宫氏一脸怨恨地说道。
两人似乎正在为了寻找逃生口而搜索着馆内。可是,虽然很遗憾,但听说还没有找到逃生通道。
通往楼梯的道路已经被截断了。誓护面前发生的倒塌,便是其原因。因为这里是建筑物的中央部分,是没有窗户的区域,直接逃生也是不可能的。
“工房那姑且还是有电梯的。可是,那边大概也不行了呢。”
樫野带着困惑的脸色说道。
与楼梯相反的方向,夹着会场对面那便就是糖果工房了。那儿虽说装着电梯,但原本是用来搬运食品的,并非为了人乘坐而设计。何况,电力供给现在也被切断了。即便电力恢复,刚才的冲击已经把各处弄的乱七八糟,再要运人,实在是伴随着过大的风险了吧。
综上所述,誓护所身陷的这方方面面,几乎说成是被活埋的状态也不为过了。
“没啥的,马上救援队就会赶过来的哦。没关系,会得救的!”
是担心小孩(就是指的艾可妮特)吗,姬宫氏用明快的声音说道。
“要是那时候房子还没塌的话,还好说。”
“樫野主管!”
“实在抱歉。失言了。”
樫野轻轻地低下了头,瞥了一眼艾可妮特。说不定是因为那稀罕的银与红相间的头发。的确,把小孩子的头发染成这样的父母也很少见吧。自己与艾可妮特是被看作什么关系呢,誓护稍稍有些不安。
姬宫氏与樫野正笔直地走向会场。就是开展“糖果屋”活动的空间。听说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们被集中到那里了。
和姬宫氏所说的一样,在发生故障的会场里,正有两个人等着。
在应急灯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下,自助餐厅风格的空间里,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浮现出来。
“哇,这孩子,头发好怪~”
不知认出了誓护他们没有,人影中较小的那个跑了过来。
是个小学生模样的少年。即便在这昏暗的照明之下,软软的头发也闪耀着明亮的茶色光辉。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的眼睛,稍稍朝上翻起的小巧鼻子,勾勒出颇为可爱的脸庞。身体线条纤瘦,体形也更偏向于女孩子。
少年闪烁着天真无邪的眼瞳,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紧紧地盯着艾可妮特看。似乎是被他这么靠近弄的害怕了,艾可妮特身边啪啦啪啦闪着小小的火花,两步、三步地退后去。
誓护一边把艾可妮特藏在背后,一边把脸转向姬宫氏。
“看样子连小学生都被困在这里了啊。”
“我不是小学生哦——!”
小学生——似乎不是——摇动着双手怒气腾腾。
“白鸟大人并非是小学生。”
带着不忍旁观的神情,樫野凑近誓护耳朵窃窃说道。
“是高中三年级学生。”
“比我还年长!?”
现在该怀疑是不是跳级还是什么了。
“是本店的核心客户、也就是常客。”
“哈……”
誓护带着难以置信地窥视着少年的容貌。这小动物是高中三年级学生吗。
少年白鸟似乎已经和樫野很熟了,扑向了樫野。
“喂,阿樫。我们,会怎么样啊……?”
眼睛渐渐湿润了。简直像少女般的行为。
“没关系的,救援队很快就会来救人的哦。”
“真的?”泪光闪闪。
“嗯。到那时建筑物还没塌掉的话,就好说。”
“呜哇——!”
“樫野!”姬宫氏骂道。
樫野就像要糊弄过去一样。
“哎呀,限定松露巧克力柜台好像还没事啊。社长,既然这样……?”
“啊,啊啊,是的。请您尽情享用,白鸟君。”
“哦~哦~”
白鸟停止了哭泣,举起双手高兴起来。
“……果然,就是小学生嘛。”
誓护轻轻地发表了感想。
“唔呣,这孩子,是少女模特儿还是……”
“哇!”
突然,被人从背后这么说道,誓护惊讶地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那个大的人影已经绕到了誓护背后。
全身是纯白的厨师套装。松软的头发总觉得有西洋风。昏暗的灯光没能成为阻碍,牙齿正闪闪地发着光。这是位平时只有在电视那头才能看到的,身材瘦长的帅哥。他正展现着毫无破绽的爽快笑容。
吓了一跳。这男子确实有见过的印象。哪里呢……对了,就是在与艾可妮特被冲散过后,从大厅上头俯视下面的,那个青年!
那时候所覆盖全身的阴翳无影无踪。居然是这么明快的男人吗。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他呢。还是说,正在隐藏着什么事呢。
青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誓护的疑心的样子。
“体形虽然挺小的,但相当可爱不是嘛。左右的平衡完美无缺,充满了和谐美。将来也很有希望啊。”
滔滔不绝地,柔软的舌头骨碌碌地转动着。就像是个一流推销员一样的男人。
“那个……你是?”
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男人熟门熟路般地拍打着誓护的肩膀。
“哦呀!你也很美形嘛!会被女孩子说好帅吧。”
“欸……啊,嗯。”
只限定容貌的话,誓护也不是没有被说过帅气。
“是吧。我虽然也经常被这么讲啦,可是那种真的很困扰呢,该做怎样的反应才好呢。比如啊,说YES的话就显得傲慢会被人讨厌啦,说NO的话又像没有自知之明也会被讨厌的啦,不管怎么做都会被人讨厌的样子啊。”
这语速是相当的快,可发音很干净,一点都不会搞混。身体也在激烈舞动,姿势可以说是瞬息万变。那些姿势一个一个都是规规整整,正因如此,让人怀疑是不是模特之类的。
“唉~呀、是问我的名字吧。我姓花柳。职业、是花之糕点师。”
“花、花之……?我姓桃原。”
誓护感到头晕了。什么啊,这个人。
“桃原君吗。虽然是这种情况,请•多•关•照!互帮互助让我们活下来吧!”
啪,像敬礼般地竖起五指。牙齿闪闪发光,背景里水光飞散。
光芒耀眼。该怎么说,背负着的光环实在耀眼。闪闪晶晶,锃亮锃亮。虽然一不小心就跟不上他的节奏,但在这种令人透不过气的极限状况下,有这样的人物在场,会让气氛都为之一振。说要感谢的话也的确想感谢……说不定。
“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瓜呢。明明是面向女性的活动啦。至少得让一个好女孩落入情网才像样嘛。”
糕点师花柳不满地说道。即便在发着如此不谨慎的牢骚,面容依旧是一张清爽和谐的笑脸,真叫人不得不佩服。是个彻彻底底的直性子男人。
“客人们。”
正在不知和谁打电话的姬宫氏,转向这边说道。
看来,应该指的是誓护、艾可妮特还有白鸟。
“虽然万分抱歉,可在救援到来之前,还请听从我的指示。”
考虑到作为设施管理者的职责的话,这是理所应当的判断。
“哪些地方倒塌了还不知道,可这里损伤程度应该还比较轻。还请留在会馆内不要走动。拜托了。”
想来这也是妥当的判断。可是,却不能乖乖地听从这话。因为对誓护来讲,还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姬宫氏回头看向自己公司的两人。
“樫野、花柳。总之,只有客人们的安全要好好守住。可以吧?”
“当然。”
“可是社长。就算这么讲,我也无能为力啊。”
花柳嚼舌道。姬宫氏虽然一时语塞,可在客人的面前,还是尽量回答了句 “总之以客人为第一”。
就这样,在与外界隔离的馆内,像是忍耐比赛般的时间开始了。

Episode 21
虽然满肚子都是想立刻行动的心情,但首先还是有整理一下思路的必要。
誓护和艾可妮特一起,坐在了会场的地板上。现在虽然可暂时安心,但还是坐到了圆桌底下。不知道明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呢,艾可妮特向前方伸直了双脚,像人偶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姬宫社长正把电话搭在耳边,和外界取得联络。樫野在一旁侍立着。花柳则在少许远离的地方靠在椅子上。
突然,伴随着喀啦喀啦的咀嚼声,带着抱都抱不下的松露巧克力盒,少年白鸟靠近了过来。
招呼都不打一声坐在了誓护旁边,亲昵地搭上了话。
“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啊,好担心呢——”
“正、正是如此。”
虽说不得不有种违和感,姑且是年长者,就用敬语对话试试看。(译注:日语有敬体和简体之分。面对长辈、上级说话需用敬语)
“…………”,叽,侧目看着誓护。
“什、什么事?”
“阿桃,也给一盒!”
少年白鸟天真烂漫地,把一打份量的松露递了过来。
“谢、谢谢……”
“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啊”之类,“打算把这些全吃了吗”这类,虽然有各种各样想要吐槽的地方,誓护还是爽快地收下了盒子。
看到松露的盒子,艾可妮特心神不定地扭动着身体。誓护拆开包装,捏起一颗巧克力,放进艾可妮特小巧的嘴巴中。
顺便,自己也尝一个试试。
限定松露“月夜小石”是白色的。表面不是可可粉,而似乎是白巧克力粉。触碰到舌头的瞬间,浮现出软软的牛奶的香气——的确很美味。也算明白了艾可妮特的这份执着。
这位艾可妮特,刚吃完第一颗,就紧紧地盯着誓护的手边。
“还想要?”
艾可妮特抬起眼睛偷偷看着誓护。不能“嗯”地爽快地回答(还是不会回答?)这一点,就算变小了,依旧让人觉得是艾可妮特啊。
誓护把整个盒子交给艾可妮特,陷入了思考。
一直就呆在这里,绝对不行。就算早一分钟也要想办法解明杀人事件,把祈祝救回来才是。
说起来是什么样的事件,誓护还不清楚。抓住事件的概况是先决条件吗。然而,在这情况下要问谁才好呢。
悄悄地试着查探了下大家的样子。
姬宫氏一如既往,拿着手机与外界联络。冷静的、毫无疏忽的对应。虽然年轻,但就算是一国一城之主也能胜任了吧。
樫野在他身旁,从容不迫地侍立着。本来就是这种类型的人物吗,极端的沉着冷静。这份冷静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糕点师花柳正哼着鼻歌,白鸟则全神贯注地品味着松露巧克力。这两位简直就没有紧张感——至少表面上是。
这其中,最最动摇的是自己也说不定,誓护想到。
能够相信他们吗,誓护考虑着。都是有个性的人反倒难以判断。
搞得不巧他们当中,有把祈祝带走的人——或者是同伙——存在,也未尝不可能。把艾可妮特弄成这样的元凶,也有可能在。这样一怀疑,就没完没了了。
是因为身处这濒临倒塌的建筑物之中、这奇特的状况吗,还是因为祈祝被抓为人质的原因呢,誓护的“嗅觉”不灵敏了。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无法看透这一切。为自己不同于往常迟钝的嗅觉感到焦躁,又为了压制住这份焦躁,誓护把头拼命地摇着。
冷静点,他劝诫自己。
为何这么焦虑,桃原誓护。“嗅觉”无法运作又能怎么样?紧绷理性神经、靠着层层推理前进吧!
可是,面目不明的不安感仍未消除。
是这不安传递过去了吗,艾可妮特也安定不下来了。她把空空如也的松露盒丢在地上,站起了身子。这氛围就好像放手的话,她随时可能逃到哪里去一样。
樫野敏锐地注意到了,朝这里靠了过来。
“不要紧吗?”
“——嗯,啊。”
“这位是……?”
樫野的视线投向艾可妮特。虽说不知道是不是在问她与誓护的关系,但誓护判断是在问她的情况,于是这么回答。
“似乎,稍微受到一点惊吓。”
“是不是有哪里受伤了?”
“嗯……不过没关系的,她。”
实际上,伤口本身早就愈合了。嘴角边沾染的血迹,也在手帕和巧克力的擦拭下,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好吧。我去找找吧,急救箱之类的。”
“啊,不用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请不要客气。有没有其他能通行的洞,顺便也能找一下呢。”
樫野笑起来。镜片后面的眼镜温柔地眯起来。
“社长,正因如此,我出去下。”
姬宫氏虽然有所犹豫,还是首肯了。情非得已,他如此判断道。
得到了社长的准许,樫野便离开会场。
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誓护也下定了决心。
是啊。一动不动也没有办法。首先就靠双脚来搜集情报吧。
“那个,姬宫社长。我们也想,稍微去外面一下。”
拉着艾可妮特的手,站到姬宫氏面前。
姬宫氏把手机拿离耳朵,冷冰冰地说了句:“抱歉,无法许可。”
语调很严厉。然而,誓护也没已没有那种轻易放弃的从容了。
“可是,那个……她有点,要去下洗手间。”
瞥了一眼艾可妮特,撒了个谎。把艾可妮特当成这种工具使用,要是事后败露的话,就只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可是,这事关祈祝的人身安全。到时就乞求宽大处理吧……
姬宫氏果然一脸困扰。
不过,最后还是照顾到了客人的隐私和尊严。
“……我明白了。可是,哪怕感觉到一点点异常,都请大声喊叫告知我们。而且,洞口和龟裂处请绝对不要靠近。”
“好的。那么,我们去去就来。”
誓护带着艾可妮特,把会场甩在身后。
奇异的视线如芒刺在背。少年白鸟和糕点师花柳,两人用不可思议、而且还有些怀疑的眼神,注视着誓护的背影。
誓护的眼前,昏暗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就像魔女的呼吸般,冷飕飕湿漉漉的空气。拨开缠绕在全身的不详的气息,誓护朝着黑暗之中踏出了步伐。

Episode 07
“一起死吧。”生母这么说道。
我回忆起来了。
洞窟般黑暗、烤炉之中。
初雪般洁白、生母柔软的毛衣。
还有那干燥的空气,混入了火焰、肥皂和烤甜点的清香。
那一天,幼小的我在烤炉之中,被生母掐住脖子——然后,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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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22
点着应急灯的通道昏暗不明,脚底下就尤为恶劣。
艾可妮特肥大的靴子被卡在乱七八糟的瓦砾之间。一走起路来就让人觉得十分可怜。可是,地板上满是散乱的玻璃、陶器之类的碎片,不可能光着脚走路。
也考虑过背着她走,可因为艾可妮特不愿意这样,也没法强求。结果,誓护只好尽可能选择状况良好的道路,以令人烦躁的速度朝深处前进着。
和小孩子打交道就是需要忍耐。越是急的时候就越是如此。
可是,这无可奈何的烦躁,反而给予了誓护冷静。
着急也没有办法。明白了这一点,反过来心情沉着下来。渐渐的,头脑也似乎开动起来了。
把祈祝抓为人质的敌人,可能是教诲师。
说出断片之类的话,便是推测的根据。
然而,这样的话就不明白想让誓护解决杀人事件的理由了。既然是教诲师,自己去解决谜团便行了。基于什么理由本人无法行动吗。或者说——尚未成为完美犯罪,还没到教诲师出动的阶段。
(不对……)
说不定,只是知道教诲师存在的,普通的人类罢了。
可即便对方式教诲师,也不能稳坐泰山。毕竟是个为达目的,不惜采用非法手段的家伙。并不能保证不会伤害祈祝。铃兰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管怎样,也只有去做一条路呢……”
如果对方不是普通的人类,自己会被何种方式监视着,难以料想。换而言之,也理解了没有逃跑的选项。
誓护叹了口气,俯视着艾可妮特。
“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却这样了。”
要是艾可妮特的状态万无一失,出其不意偷袭敌人,用蛮力把祈祝夺回来也是种可行的方案
是能理解誓护的怨言吗,艾可妮特沮丧地低下头来。啪嗒啪嗒微弱的火光在头发表面爬行。
“啊,不,不是的。我不是在责备你。”
似乎惹她不快了。艾可妮特“呜”地鼓起脸颊,转过头去。
“而且——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会变这样子的啊。”
艾可妮特没有回答。这次连她的精神也变成幼女了。说不定,艾可妮特自己,也没有理解其中原因吧。
结果,这也只能靠誓护自己去探究了。
(……等等?)
突然,誓护脑中浮出疑问。
说到底,这是偶然吗。
在这紧急关头,艾可妮特变成了这副样子。这是偶然吗?
不是谁设下的圈套吗?换而言之,那个“谁”早就知道会这样,才把祈祝作为人质。不对,应该反过来——
(正因为、艾可妮特变成了这样才……?)
誓护胡乱地挠着脑袋。在还差一步的地方,思考无法得到解决。
结果,逻辑就在这里进入了死胡同。现在的状况下,誓护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去解决这杀人事件。
“——啊,对了!”
誓护停下了脚步。艾可妮特惊讶地抬头看着誓护。
(搞得不巧,还有别的手段也说不定)
手伸进了口袋里,取出了刚才那指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指环似乎会唤回精神创伤。艾可妮特明显露出怯色,一步步后退。然而,誓护的目标,并不是硬把这东西套到艾可妮特的手指上。
就算不直接带着,也应该有引发效果的办法。
誓护小心翼翼地盯着指环,下定决心,将其中一个带到了左手的手指上。
可是,指环的图案——两条蛇就像讨厌对方一样分了开来,没有咬合在一起。
——看来,应该是左右弄错了。刚把左右手指换了一下,蛇就紧紧地咬合起来。两条蛇蠕动着,顺畅地将指环紧缩,成为了正正好好的尺寸。
人类同时带着两个指环要不要紧啊。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问题吧。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副作用吧……一边抱着这样的不安,另一边,也在期待着,会不会掌握教诲师一般的超能力呢。
然而,很遗憾,这期待以挥空告终了。誓护的身体外表看来没有变化,既不能飞上天空,也没有浑身溢满力量的感觉。
誓护略有些沮丧,凑近了畏畏缩缩的艾可妮特,握住她的双手。
“怎么样?”
“……………!”
艾可妮特十分厌恶地想甩开手臂。就是小孩子不愿意被束缚住的举动。
她身体外表没有变化。
“……不行吗。”
看来,这东西似乎是不会自动发挥效果的。只是由誓护握着的话没有效果,必须要主动地把魔力引导出来才可以。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无法依靠艾可妮特,誓护只能靠自己行动了。
幸好,誓护手上有“普尔弗利希的钟摆”存在。
可是,就算用断片去搜寻杀人事件的真相,在还没有清楚是谁在哪儿如何杀人的前提下,就只能抓到什么断片,就再生什么了。
断片是不稳定的东西。对誓护来说未知的部分也很多。被艾可妮特的闪电四处横扫过的现在,没法保证还能不能清楚地复原过去。若是再生出一片阴云,就无非是浪费时间罢了。
怎么办?
“……好了。不管怎样,反正手头也没有线索。”
艾可妮特发生了什么,首先从那里探查起试试吧。
可能能得到复原她身体的线索。又或者说,她身体变小这件事本身,就和杀人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
得出结论的话,接下来就快了。
誓护立刻赶向方才找到艾可妮特的地方。

Episode 23
摸索着,沿着姬宫氏带来的路往回走去。打开写着“STAFF ONLY”的门,逆着狭窄的道路走下去,便到了和刚才会场同样开阔的空间里。
这空间就在姬宫氏所在的会场——设定成自助餐厅风格区域的隔壁。看来,是以墙壁作为间隔左右对称的构造。
细想一下的话,艾可妮特怎样才会进到这一边来的也是个谜。问她也不会回答,果然只好试试再生断片了。
可是,在踏入这空间的一刻。
“……不要!”
艾可妮特大喊了一声。
叉开双脚使劲站住,再也不肯前进了。
“怎么了啊。”
“…………”
艾可妮特眉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是厌恶的表情。
“……不想进去吗?”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是肯定了吧。浑身散发出“你推我我也不会走”的氛围。
虽说如此,可却不能把艾可妮特留在这边。又不知道她会跑什么地方去……
没办法了,誓护硬着心肠,拖着艾可妮特走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
艾可妮特竭力抵抗,但毕竟是小孩子的腕力,自然不可能抗的过去。
到了房间里面,誓护迅速地前进着。被带到大厅中央附近后,艾可妮特渐渐脸色发白,安静到令人不安。
“马上就好,等着。”
誓护深呼吸一下,就要把指环贴近嘴唇的时候——通过艾可妮特的小手,传来了颤颤微微的抖动。
“不要……”
“唉?”
“不要!!!”
突然,艾可妮特闹了起来。
拼命地抵抗着,比讨厌接种疫苗的孩子还要闹腾。
“等……艾可妮特,没关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脸上噼里啪啦地痉挛着,誓护无法忍受住痛苦喊叫起来。
突然,誓护紧紧抱住了艾可妮特。
“没事的!”
噼里啪啦,涌出的电流灼烧着誓护的胸膛,可是,誓护并没有理会,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
现在艾可妮特的身体如此弱小,弱小到轻轻一下就能整个抱住。
“没事的哦,艾可妮特。我会在你身边的。”
“呜……呜呜呜呜呜……”
声音又像是呻吟,又像在啜泣。
“不管怎样这都是必要的事。为了解救祈祝……害怕的话,闭上眼睛就好了。我会代替你,见证发生的一切的。”
轻抚着艾可妮特的头发,不停地劝导。
是劝说有效果了吗,艾可妮特在话语中安静了下来。她紧紧地闭上双目,把脸贴在誓护的肩膀上。就像在兽医面前的幼猫一样,微微地颤抖着。
搂着这副模样的艾可妮特,誓护亲吻了左手的指环。
想象的是就在刚才的过去。艾可妮特破坏了建筑物,那之前的光景。
誓护脑海中浮现出艾可妮特的身姿,慢慢集中精神。
终于,空间里发生了反应。
磷光“呼”地亮起来。脚底下,墙壁上,倒塌的桌子边,若隐若现的磷光边绽放出宛如群星闪耀的光辉,边交织成了映照过去的屏幕。

Episode24
浮现出的光景朦胧不清,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附着的雪花一样。
图像里混进了噪点。从这纷乱之中,突然出现在誓护面前的,是迈着不安的步伐的艾可妮特。
自己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脸上的神情正说明了这不安。可是,蛮横的步伐和平时一样逞强。她冒冒失失地前进着。
忽然,一根铁棒瞄准着她背部命中要害。
沉重的一击,看了以后让人不由得遮住眼睛。
艾可妮特纤细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如果这不是艾可妮特而是普通人的话,早就因这一击负上致命伤了。
噪点变淡了,图像也变得清晰。刚才殴打艾可妮特的人的身姿显现出来。
这是相当奇妙的装束。
从头上盖着像罩袍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为了遮掩相貌和服装吧。从罩袍下面窥见的鞋子是白色的旅游鞋。可是,明显是新买的便宜货。是为了不留下证据的准备吧。既然这样,这一切看来都是为了计划犯罪而准备的。
袭击者又施加一击。这次铁棒正中艾可妮特的侧腹。
第二击的角度十分狠毒。是内脏受到了损伤吗,艾可妮特的嘴角渗出鲜血。
誓护的眉头紧锁。难以正视这一场景。
即便袭击者披着罩袍,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兴奋。
动作很大,就像欢呼雀跃一般。哈、哈,如笑声一样的呼吸。看到如此夸张的兴奋模样,誓护发觉了。
变态杀人狂——
他在快活着。他在愉悦着。
他是把杀害人类当作快感的人。让人反感至极。令人作呕。
就是这种人,正在折磨着艾可妮特。誓护浑身像燃起火焰,血液都逆流了。愤怒与憎恶简直要把身体给撕碎。
随后,在第三击就要刺向背中的瞬间,艾可妮特带上电流。
终于,艾可妮特是从出其不意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了。反击的闪电在空中生成,形成漆黑的光之箭飞射出去。
角度有些困难。因此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对某人而言是幸运?),然而,威吓的效果还是有的。袭击者丑态毕露地惊慌失措,丢下铁棒,就一屁股坐在当场。
艾可妮特黑色的妖气如火焰般喷薄而上。受到如此疼痛,看来是相当让自己上火。明显是动了杀意。
就在这时,在艾可妮特释放必杀的闪电那一刻前——“那个”发生了。
图像晃动起来。在过去,空间似乎发生过晃动。
图像当中浮现出来的,是另一个图像。
断片……是吗?
如果是断片的话,便是在过去中再生过去的二重构造了。就像在电视中看电视一样,模糊不清令人焦急的图像在空间中投影出来。
艾可妮特停止了行动。身体就像被雷打到一样僵硬着。
有谁,背对艾可妮特站立着。
让艾可妮特凝视着无法挪开视线的,那位人物——
金属般绽放着光辉的银白中,混入纯红的流苏,头发的特征如此鲜明。
(艾可妮特……?)
不对,不是的。头发颜色虽然相同,轮廓却大相径庭。这是个男人。
“不————”
轻轻地围裹在艾可妮特四周的闪电,极度膨胀起来。
艾可妮特按着自己的头。美丽的脸庞也扭曲了。终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绝望的叫喊,以火力庞大为荣的闪电被解放了。
就像在四处逡巡的大蛇般,黑色的闪电狂暴地四窜。暴走的闪电击穿了墙壁,烧焦了天花板,随后将地板连根掘起。
就在这狂乱之中,艾可妮特的身体变瘦了、缩小了、最终成为了幼女的姿态。
(那个青年……就是幼儿化的原因?)
虽然感到无法理解,可这么想确实是最自然的。
趁着艾可妮特让闪电暴走的空隙,袭击者勉强捡回条命,从那地方逃了出去。朝着与楼梯相反的方向,糕点工房的方向逃走了。
最终乱舞的闪电宣告收场,只剩下哭泣着的艾可妮特残留在当场。
图像模糊不清了。以此为契机,誓护把指环拿离了嘴唇。
接着再生下去的话,便是誓护自己跑过来,保护住艾可妮特的情景了吧。总之,现在到这里就行了。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想确认的事。
誓护变换了站着的位置,再次把指环贴近嘴唇。
又一次,打开了与过去连结着的频道。
说到底,被闪电破坏殆尽过后,还能清晰地保存住画像吗……虽然相当不安,但意外顺利地,到达了那一副场景。

Episode 14
青年的身姿浮现出来。
让艾可妮特不安到那种程度的,那位青年。
艾可妮特,就在青年眼前呆呆站着。脸色就像见到鬼魂般苍白。眼睛大大地睁着,嘴巴则半开半闭,呆若木鸡。
青年双手无名指上的指环闪耀着。
(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没错的。金银双色的蛇互相咬住尾部,便是教诲师的指环。
这是位美貌的青年。
就像是艾可妮特一样,超凡脱俗的美貌。女性般光润的肌肤,柔滑的发丝。相貌与骨骼也充满中性魅力。化妆下的话,很轻松地就能变成女性了吧。
面容总觉得和艾可妮特有几分相似。比如鼻梁的线条、眼角的形状。他表情平和,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外貌比艾可妮特略年长一些。用人类作比的话,大概二十二、二十三岁吧。
——兄妹,是这样吧。或者也是出自同一家族。
誓护睁大了眼睛,试图找出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影响。但很可惜,能够确定日期的东西——比如日历、钟表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发现。
更何况,这影像是否是反映了实际的过去也值得怀疑。与断片有些微妙的差别。硬要说的话像是幻影一样,让人不得要领,充满不确定性。
青年微笑着,就像对恋人说话一样,温柔地、叙说着什么。
“可以哦,这种事情,随便怎样都可以哦。”
听到了这句话。
仿佛拥有光泽的声音里,誓护似乎听到了有印象的东西。
这一刹那,噼啪,艾可妮特的眉间火花四散。
似乎已经超越了极限。艾可妮特抱着头,惨叫起来。
空气以炸弹爆裂般的势头飞散开来。狂风四起,妖气带着呼呼的怪声溢了出来。魔力很充沛,艾可妮特的身体像是燃烧着。
随后,眼前一片骚乱。
艾可妮特的闪电,如同要拒绝所有的一切般释放了。闪电连青年的身姿都摸消,在建筑物中肆意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仿佛是野兽在咆哮。仿佛是冲尽一切的狂风骤雨。
誓护的眼里,觉得这就像是艾可妮特在用心灵嘶喊。
终于,画面在这里切断了。
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Episode 25
是什么啊,刚才的。
誓护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问。那青年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艾可妮特这么害怕那青年啊。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不明白。唯一明白的是,那青年肯定与艾可妮特有某种关系。
这恐怕就是——
“精神创伤的、原因吗……”
誓护把力量注入抱紧着艾可妮特的手臂中。
在誓护的臂中,幼小的公主正微微颤抖着。就像弱小的动物一般。用力地闭着眼睛,塞着耳朵。是这么令她恐惧的东西吗。
从艾可妮特的表现来看,比起袭击者残忍的暴行造成的伤痛,那位青年的存在似乎更能唤起名为恐惧的感情。这感情足够让她化为这样的小孩子,从而可以从现实中逃避。
(虽然是相当在意啦……可现在不是管这事的时候吧)
怎么想也不可能想通的事情,现在只能缓一缓处理了。
比起这个。
“是啊……”
确信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是的,没有错。
让艾可妮特负伤的犯人、那人就是——
“……恶食魔女。”
其真身,便是愉快杀人犯吗。
如果都市传说那样的传闻是真实的话,魔女每年,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今年只是偶尔,运气不好袭击了艾可妮特罢了。
为什么抓不住呢,理所当然的疑惑在脑海浮现。
明明只是重复着用铁棒将人殴打致死这样的粗陋杀人手段,为什么警方就没能够查明呢。
杀人事件能够暴露,有几个条件。
其一便是尸体。不发现尸体的话,是无法成为“杀人”事件的。
然后,其二——
(是啊,目击者!)
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感觉到的违和感的真相。这些事件,是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发生的。周围一个人都没看到。
在举办活动的娱乐设施中,能够这样避人耳目的确不自然。就算这区域不是让一般客人出入的地方,也是点心工房的所在地,不可能一个工作人员也不经过的。
如果这不是单纯的幸运的话——犯人就是通晓内部的状况了?
不管怎么样,艾可妮特,恐怕还有丧命的少女们,都是在这没有人来人往的区域被袭击的。没有目击者,正因此事件很晚才被发现……
然而,这么说的话,其他疑问又接踵而至。
犯人是怎么把艾可妮特骗到这地方来的?
(不对,等等。说起来,真的……)
犯人真的是人类吗。
如同在帮助犯人一般出现的,让艾可妮特产生精神创伤的画像。很难想象这是人类所能引发的现象。既然如此,犯人不是人类……?
那么,是教诲师吗。如果这样的话,是用异能将人引诱进来的也说不定。不被警察追踪到也有了合理性,处理尸体也简单了吧。然而……
誓护呼呼地摇着头。
不行啊。现在还没有到用头脑思考就能成事的阶段。全是没有根据的推论,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了。不收集更多情报,凑齐推理的材料的话……
誓护把艾可妮特扶起来,为了到其他地方搜索迈出步伐。
这时。
喀嗒,听到了背后的声音。誓护惊恐地站定脚步。
正因为情况如此,踌躇着是否要回头。誓护耳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同时把全身都作为耳朵,探查着背后的气息。
艾可妮特,紧紧地握着誓护的手。
是谁?
背后的人物沉默不语。
就像粘稠的粘液一般,令人厌恶的寂静。
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也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誓护狠下心来回过头去。与那气息的主人从阴暗中现身,几乎是同一时间。
“————!”
看到对方面容的刹那,誓护不由得凝视住了。
“你是……”
对方同样,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誓护。
“誓护……”
正站在誓护背后的,便是由白色连衣裙包裹着全身的金发碧眼的少女、莉雅娜。
即便身处这种黑暗中,莉雅娜的金发也熠熠生辉。衣装同样如此。绽放出白色的光辉,连小小的污点都没有。在这四处塌落、遍地尘埃的地方,如此的身姿干净到让人感到异常,可谓是灿烂夺目。
“你、为什么在这里……也是没能逃走的吗?”
“我……”
莉雅娜含糊其辞。视线左右摇摆,最终停留在了小小的艾可妮特身上。这时候,莉雅娜像大吃一惊一样,按住了嘴巴。
“……这孩子,难道是!”
随后,她说出了那个名号。
“花乌头之君……”

Episode 26
誓护无言以对。
心脏就像被紧揪住一般。
脊背一阵恶寒。就是刚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莉雅娜确实这么说了。
这称呼在哪里听过。在什么时候、哪里、由谁——对了,是铃兰。铃兰曾经用这称呼过艾可妮特。
推测起来,这是在冥府中对艾可妮特的尊称吧。
知道这称呼就意味着……
莉雅娜碧绿的瞳孔又一次看着艾可妮特。身姿虽然变得幼小,但作为特征的银红驳杂的长发、宝石般闪耀的纯红瞳孔、依旧一模一样。她便是艾可妮特本人,几乎可说毋庸置疑。
“……这样啊。时态调律(alignment)混乱了呢。”
轻而易举就看穿了。
“果然,你……不是人类……”
似乎觉察到了誓护的怀疑,莉雅娜低下眼睛说道。
“是哦,誓护……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
果然。
“教诲师……”
莉雅娜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呢。”
太可笑了。
“居然……为什么。你如果是教诲师的话,为什么要装作人类啊。就算没有门票,这种建筑物,也肯定能轻易入侵的吧。——而且,你手指上也没有指环。叫‘钟摆’的,那个蛇形的指环。”
“因为我魔力被禁止了。”
誓护所有的疑惑,莉雅娜只用这一句话就回答了。
“就算你说被禁止了……为什么。”
“因为有封印魔力的必要哦。为了不让这孩子注意到。‘钟摆’之前也藏在‘那边’……现在已经,允许运用魔力了哦。”
莉雅娜摇了摇她纤细的手腕给誓护看。就如她所说,白色的手套上,已经缠络上了金与银相嵌的指环。
“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被艾可妮特注意到就不行了啊。”
“那是……要将花乌头之君——”
一瞬间,空气紧绷起来。
接下来还是不要听比较好。就有这种预感。
然而,誓护没有塞住耳朵。塞住耳朵谁也保护不了。
终于,莉雅娜像是放下重担一般说道。
“要将她处刑哦。”
“处刑——”
瞬时间,围绕着莉雅娜的气氛为之一变。
妖气四溢。从莉雅娜洁白的肌肤上,冒出的如热气一般的、既非单纯的白色,也非黯淡的灰色——硬要说的话,是银色的妖气。星星点点地绽放着小小的光辉,那就像要把莉雅娜卷起来一般铺展开来。
这些粒子,寒冷刺骨。外观也好,温度也好,就如冰晶尘一模一样(译注:Diamond Dust,极小的冰晶在低温下于空中漂浮的现象)。碰到这杀气般的妖气,艾可妮特又颤抖起来。誓护把艾可妮特藏在背后,张开双手阻拦在莉雅娜面前。
“誓护……”
莉雅娜似乎很意外地眨着眼睛。随后,带着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说。
“从那让开。把花乌头之君交出来。”
走上前一步。
“我不想伤害到你。求你了。”
“……恕我拒绝。”
“誓护……”
“我不是开玩笑。”
“让开!”
“我不要。突然之间听到要处刑什么,然后‘好我明白了’——哪能那么轻松啊。艾可妮特是我的朋友。而我桃园誓护,绝对不会背叛朋友。”
无论是发生在艾可妮特身上的状况,还是莉雅娜的事情都不明白。正因为不能明白,所以不能遵从这样的要求。理所当然的事情。
“朋友……?”
一瞬间,莉雅娜的脸色变得有些怯懦。像是感到意外,也像是感到疑惑,而且——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
“为什么,艾可妮特非得被处刑不可啊。”
“……说明了也没有用。”
“你就告诉我不可以吗!”
艾可妮特充满痛苦的脸颊扭曲起来。
视线彷徨在远方,像是呻吟一样低语道。
“这孩子犯下了大罪哦……就只有这点。”
“大罪——私自跑到这里来了,是吗?”
“怎么可能。是应处极刑的罪哦。等不及审判就要被就要被处刑呢。”
“那是什么。是什么样的罪名。”
“……没有向你说的必要哦。”
“闲聊就到此为止。”刚说完这句话,莉雅娜便强化了妖气。
喷薄而出的妖气化为狂风吹散了誓护前额的头发,冰冷的风似乎要撕裂脸颊。鼻腔都被冻住,呼吸都感到困难。莉雅娜白色的连衣裙吹的飘扬起来,金色的长发也在暴风中激荡,绽出神圣的光辉。誓护想到,这简直像是传说中的雪女一般。
莉雅娜带着令人心都为之冻结的,毫无表情的面容说道。
“好了。从那让开。”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莉雅娜一步一步,缓缓地缩短距离。虽然不清楚她的异能为何物,但就凭满溢而出的妖气,就足够压倒自己了。
如此的压力、如此的压迫感。和艾可妮特与铃兰的感觉一模一样。看这样子,即便不使用异能,光靠手脚便能让誓护四分五裂了吧。
面对着迫近而来的恐怖气氛,比起誓护,艾可妮特先崩溃了。
“不要……不要!!!!!”
连让人惊讶的时间都没有,紫电迸射而出,直袭向莉雅娜。
空气碎裂开来。黑色的火光四溅,粉尘旋成漩涡状飞扬着。
乱舞的火光平息之时,那里,站着和先前几乎毫无变化的莉雅娜。
“————!”
誓护瞪大了眼睛。
既没有变得半透明化,也没有召唤出断片的障壁。
莉雅娜什么都没有做,看上去只是简单地站在那边。一点防守的动作都没有。即便如此,却浑然无伤——真的,硬承受住了银莲花家的剧毒吗?
这虽然对誓护而言是个冲击,可对艾可妮特来讲,冲击似乎更大。
流露出明显的怯意,方寸大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


边发出让人分不清是哭泣还是呻吟的声音,边汇聚更大的力量,以巨大的闪电攻击了过去。两发、三发、四发。威力一次次越来越大。
一击一击都异常沉重。这火力似乎连钢铁之墙都能粉碎。然而,让莉雅娜烧到点衣角边,或者吹动一下头发都没能做到。
瞄准要害的闪电,灼烧着墙壁、将地板烧成黑色的灰烬。
“艾可妮特,够了!天花板要塌了!”
虽然想要伸手拦住,但即便只是被这雷击擦一下,人类的皮肤也会轻易变成焦炭。不可能去做用身体挡住的傻事。最多只能做到拉开她手臂的程度。但艾可妮特还是慢慢老实下来,停止了放电。
“没用的哦。花乌头之君。”
闪电之雨过去之后,莉雅娜用更像是哀怜般的声音,冷静地说道。
“闻名遐迩的银莲花的猛毒,在我面前也毫无意义……”
异能,是这样吧。教诲师们各自所拥有的先天能力、Figment。莉雅娜的异能能实现这种特效吗。
“誓护。”
莉雅娜叫着誓护的名字,随后把左手放在胸口。
什么?
在惊讶莫名的誓护面前,莉雅娜左手手刀一闪而过。
锐利的两击。朝着墙壁来回两下。
然后,咚的一声,轻轻敲打在墙壁上。
这时,似乎没发生什么的墙壁崩塌了。墙壁的一部分滑落下来,形成一个菱形的大洞。切口就像刀刃切过一样锐利。砖瓦砌成的坚固的墙壁,在莉雅娜的手刀下,就像蛋糕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切成两半。
“这就是,我的胤性灵威。”
不带夸耀的神色,莉雅娜淡淡地说道。就像在宣告理所当然的事实一般。
“任何人都无法伤到我,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我。”
这便是矛与盾——绝对的防御、与绝对的攻击。对莉雅娜而言,这是可能的吗。
“就算这样,也打算反抗我吗?”
像是试探一样。从正面定睛正视着誓护的眼瞳说道。
或者说,是真心感到不可思议也说不定。从道理上想想,的确不可思议。既没有异能,身体素质也很低下的人类,仅凭孤身一人,面对力量足以对丽王六花处刑的对手,竟试图反抗……想想就觉得愚蠢。不可能的。鲁莽无知。从一开始,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动一下才是正常的吧。
所以——
“当然。”
誓护回答道。
“誓护……”
就像面对怎么都不听劝的小孩子一样,莉雅娜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不管你有多强,不管我有多弱,那又,怎么样?这又能算什么?你要是不理解的话,不管多少遍我都要告诉你。”
誓护从正面接下了莉雅娜的视线,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我会保护朋友的。我绝对、不会抛弃艾可妮特!”
这种话,光靠嘴说的话自然简单。然而,反反复复进行着这样的宣言,也不会让无力的自己变的更强。
因此,就在说这话的空隙间,誓护也伸展开心灵的天线,试图或多或少,尽可能地搜集情报。
对方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为什么瞄准了艾可妮特。莉雅娜的异能的本体是什么。哪里才有弱点。找到打破僵局的策略吧,发现足以交涉的材料吧。
莉雅娜目瞪口呆,惊奇地看着誓护。
随后,带着遗憾叹了口气。
有一件事情能从这表情中得以确认。莉雅娜是绝对、不希望动用武力的。之前说过喜欢誓护,那话似乎也不是谎言。或许,对于对艾可妮特处刑这一使命本身,也没有什么干劲。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是在深思什么问题吗。过了一会儿,莉雅娜就像是悄悄地说道。
“外面的人群很混乱哦。要来救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员,还得花上点时间。”
“————”什么意思?
“一小时,给你一小时。一小时以后,我会来杀了这孩子。到那时,就请作好觉悟。”
她背过身去,便要离开这里。誓护慌慌张张地说。
“等一下。为什么给我时间?区区一小时内,就以为能让我改变心意吗?”
莉雅娜回过头看着誓护。
那是似乎连心都能看穿的视线。稍微看了会儿誓护后,低下了眼睛。
“你如果真是那孩子的朋友的话——”
“——的话?”
“还是想要,好好给她送别的吧?”
瞥了一眼艾可妮特。
是怜悯吗。仅仅一瞬间,看到她的眼瞳中,寄宿着悲悯的神色。
莉雅娜很快回过头去,迈出步伐。
直到那身姿渐渐模糊,与背景融为一体终于消失不见,誓护都没能动一下。
还有一小时。难得给予了这样的时间。
做什么,又怎么做呢

Episode 27
莉雅娜离开之后,誓护也依旧盯着前方,一筹莫展地伫立着。
脑子一片混乱。正因心情焦灼异常,思考也无法集中了。
思前想后,自己真是无力。
而且还是笨蛋。超级愚蠢的家伙。
为什么,与祈祝失散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去找。
一直和祈祝在一起的话,至少,问题就会仅限于艾可妮特了。
不对。之前和艾可妮特在一起的话,艾可妮特说不定就不会被“恶食魔女”袭击了。精神也不会受到刺激,身体也不会变成小孩子,可能就能好好地应对现在这事态了。
满肚子的后悔接踵而至。蜂拥而来的无力感几乎要将自己摧垮。
该怎么办才好呢。
明白的。为了救出祈祝,不得不追查杀人事件。
然而,光集中于这里的话,转眼间说好的时间就会过去,莉雅娜也会又一次回来。那锐利的攻击,铁壁般的防御,对现在的艾可妮特来说,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对付的。
当然,身为人类的誓护就更是。
(混蛋……为什么艾可妮特非得被处刑不可啊……)
说到底,这是冥府的决定吗。
艾可妮特不是生于高贵的王族吗。现在连判决都没有,突然就说要被处刑,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即便誓护对冥府的事情不甚明了,但从常识考虑,这也极不自然。
然而,莉雅娜是认真的。真的想要将艾可妮特抹杀。
既然如此,自然不自然就不是问题了。是啊,在想什么呢。别想多余的事情。时间要没有了。早一秒也好,必须得绞尽脑汁想出更为效率的策略。这样下去,祈祝也无法获救,艾可妮特也得看着她被杀掉吗。这种事绝对不允许。这种事……
这时,突然手被拉了一下,回过神来。
惊讶地看着身下。正拉着誓护的手的,是身高不过誓护腰部,小小的艾可妮特。
“誓护……?”
红色的瞳孔充满不安地抬头看着。
看到这状况下唯一的保护者、誓护正在动摇,感到心中没底了吧。
誓护脑袋感觉就像被浇了盆凉水。
是啊。艾可妮特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罢了。
誓护、不得不去保护她。
(明明是这样,我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做什么啊……)
誓护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和艾可妮特持平。
伸手摸摸她的头。
和妹妹不同,艾可妮特很不情愿。一脸不快地发散出噼里啪啦的火光,试图从誓护的手中逃走。这样的举动就像架子十足的猫咪一样,相当的可爱。
朋友的话,还是想要好好给她送别的吧——莉雅娜这么说过。
“……不是这样的。你弄错了,莉雅娜。”
觉得誓护老是纠缠不休,艾可妮特恼怒地拍打着誓护的手。
誓护轻轻地、温柔地,把艾可妮特的手握住。。
“真的是朋友的话,是不想说告别的。”
面前这,小小的朋友。
拥有令人战栗的美貌,以及同等的强大。
可实际上却是娇婉柔弱、宛如玻璃工艺般的公主。
把这位少女、把这位朋友、以这样的形式夺走,自己怎么也不会认同。
最初的动摇后,稍微也恢复了点冷静。
必须得做的事情,就好好完成。
救出祈祝、这是绝对的;不抛弃艾可妮特,这也是当然的。
既然如此,结论从一开始不就已经有了吗。
“两边,都会帮到的,由我。”
期待着两边的结果的话,就支付双倍的劳力。
时间既然不够的话,就追求两倍的效率。
像刚才一动不动沉思的时间是最没用的。
被逼到穷途末路之下的一小时,究竟有何等短促,誓护是亲身有过体验。无聊的课程一小时就很长,困难的考试一小时就很短。
一小时——已经没有五十五分钟了。
但是没关系。一定能完成的,完成给你看。桃原誓护不过是普通的人类罢了。既没有异能,臂力也与常人无异。然而,上苍又实在明察秋毫。把能与教诲师匹敌的,仅仅的两样东西,授予了誓护。
智慧。以及、勇气。
如此不可靠,却又具有无限潜力的武器。唯有驱使着这武器,才能紧紧抓住期望的结果。敌人是把祈祝作为人质的卑劣男性,以及莉雅娜。将计就计、抢占先机、机灵应对,必定会保护好祈祝和艾可妮特给你们看的。
头脑一下清澈起来,誓护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终于有种齿轮对上了的感觉。四分五裂的思考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相互间产生联系,慢慢地有了形状。
就这样,从誓护头脑中弹出的答案,极单纯、极质朴,甚至正经到让人觉得无聊。
还没有能够击退莉雅娜的杀手锏——然而,短时间看来,艾可妮特暂时没有危险。那么随着时间经过,状况还会发生改变也说不定。总之,现在要优先解决的,便是祈祝的事了。
祈祝那边已有头绪。已经从断片里,确认了“恶食魔女”的身姿。“恶食魔女”在哪里犯下杀人罪行的,也大体掌握了。既然如此,那首先就得找到关联着的断片,把这里的事件给解决掉。
于是,思考的结果便是从搜寻断片开始。虽说是如此平庸的判断,但这也算是进了一大步了。誓护把左手的指环贴近嘴唇,对着几乎都想要冲出去的自己默念道。
(祈祝,再忍一会儿吧。我一定会救你的。)
誓护边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道歉,边亲吻了指环,追索过往的轨迹。

Episode 02
这是,略显劣化的断片。
哪儿都有断掉的画面,就像丢帧的视频一样。然而,整体看还是比较清晰的,正在发生着什么,理解起来毫无障碍。
现在,一个头发染成亮茶色的少女,正在通道上一脸不安地行进着。
恐怕,原本少女正身处热闹的环境之中吧。可是如今,少女正在走着的路上,几乎没有人来人往的气息,是一个昏暗的空间。
集中到一边的桌椅更让空间显得空旷。看不到一个客人的身影。这是世上不应存在的地方,不禁让人产生这种恐怖的联想;然而,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瓦楞纸箱,又宣告着这确是人类的世界。
少女战战兢兢地,靠近了纸箱那边。
从开着的盖子望进去,姬乃杜的主推商品——“黄油三明治”密密麻麻地塞在里面。这是在“糖果屋”中作为建材使用的。
少女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这样啊。原来如此。
总之,不过是不小心走到了工作人员区域了嘛。
明白了这一点后,就没有久留的必要了。快点回到来的路上吧——
一脸苦笑地回过头后,那位少女的脸色在恐怖下僵硬着。
少女的背后,不知何时有人已经站在那边。
一言不发。从脸上开始就被罩袍般的东西覆盖住。
罩袍之下,两只眼睛正紧紧盯着少女。投射出毛骨悚然的视线的双目,虽然很遗憾,可却像笼罩上一层雾霭一样看的不是很分明。只有这里像通过滤光镜似的,把犯人的相貌隐藏了起来。
侧影很修长。大概,是男性。
少女刚想要尖叫,这一瞬间,男子的手臂将铁棒从侧面挥舞过去。
是足以把少女的身体打离地面的沉重一击。铁棒从正侧面以猛烈的速度陷进了体内。
少女从侧面被击飞,直撞向墙壁。
疼痛似乎相当严重。少女忍不住跪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
不等她痛苦地喊叫,在痛苦挣扎着的少女背中,又追加了残忍的一击。
当然,少女的恶梦还不会就此完结。
啪、嘭、咚——钝器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没有多久,少女耗尽了气力,头“啪嗒”一声撞向地板。
哈……哈……吐露出微弱的呼吸声。就像虫子般的微弱。
男子抓住少女的头颅抬起来,使劲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少女的眼球向外弹出,血管也浮上表面。白色的脸颊渐渐变红,随后又染上骇人的黑色。
终于,少女自己断气了。
不对,是硬让她断气的。以野兽般的男性双手,以毫无慈悲的粗暴手段。
像是得到了满足,又像是沉浸在兴奋的余韵中,男子一边大口喘着热气,一边拖着少女的脚踝走向墙角。
在那里,放着几辆推车和一些塑料桶。推车很大,应该能轻松地装下塑料桶。塑料桶的盖子上,贴着“废弃”字样的纸张。
男子胡乱地拉起少女的身体,头朝下塞进了塑料桶当中。露出来的双脚就用力扭进去,碍事的衣服则干脆撕了丢一起。
尊严已经毫无价值,少女如那文字所写,不过被当成垃圾罢了。
就这样,装好少女的工作结束后,男子推着手推车,走近昏暗的通道离开了——方向便是朝着点心工厂。
就在这时,画面不稳定起来,朦朦胧胧间,切换成了别的场景。
这次的景象,比刚才的画面略微混乱些。偶尔混进了些噪点,产生了雪花般的干扰。但即便如此,画像还大致清晰。中央显现出来的少女的脸,也不用费力就能看清楚。
这次的少女,更早地注意到了男子。
然而,感觉的敏锐,却是以胆小作为代价的。她在恐惧中,害怕的连声音都发布出来。一边哭着一边试图逃跑的时候,从背后被袭击了。
于是再一次开始了,令人目不忍视的,凄惨至极的殴打杀害场景。
结果,这位少女同样被丢弃进了塑料桶中,朝着通道深处运走了。
情景再次切换。
似乎是更早的场景。图像上的雪花一下子严重了许多。
第三位被害者,是位呆呆的少女。
或者可能,是位不知怀疑他人的恶意为何物、纯真的女孩吧。
看到男子登场,反应也很迟钝。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似乎还没有明白。就在她呆呆地抬头看着男子,轻轻歪过头的时候,心窝就被铁棒顶了起来。
打着的地方偏了么,少女的疼痛反而更严重。
她没有蜷曲着跪下来,而是激烈地挥舞着手足。
从她的嘴角上渗出了血块,啪地一声吐在地上。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没有见过的情况了。毫不留情的杀戮者看到这一幕,似乎动摇起来。甚至忘记了给她最后一击。
他有些惊慌失措地叫着,不自觉地想要扯下自己的罩袍。一瞬间看到的面貌,果然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的雾霭,看的不是很真切。
男子似乎是回过神来又盖好了罩袍,紧紧压住闹腾着的少女,抓住她的脖颈,想要勒断一般狠掐着。
就这样结果了少女,把遗体塞进塑料桶后,又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心一意地开始擦地板。似乎是相当的急躁,手上的动作很快。
男子正拼命地试图摸消地上的血痕——
终于,这画面也模模糊糊地消失了。
随后,果然又浮现出其他画面。
这次的场景,恐怕是至今为止最久远的了吧。画像的质量也是最差的。整体都朦朦胧胧的,到处是雪花。然而,被害者的身姿还是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第四个(从时间轴上看是第一个)被害者,和刚才那些样子有点不同。
刚才的那些,都是犯人绕到被害者背后,从后方袭击过来的。然而,这一次,是向前行走着的犯人,被被害者少女给追赶上了。
犯人,没有披着罩袍。
然而,形象也好,服装也好,只有这些像是被谁掩盖起来般不清不楚。就像通过水面来窥视水底般,摇摇晃晃的看不明白。
意识到少女的气息,犯人突然回过头去。
是被吓到了吗,大大地朝后仰了下的犯人,一瞬间后,就朝着墙角奔跑过去。在那里放置着铁棒,想来是作为“糖果屋”的骨架使用的吧。
犯人简直像小孩子发脾气一般,没有章法地胡乱挥舞着棍棒。少女不知如何对付这突发事件,没有逃跑,连发出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这样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
就这样,被害者被丢进塑料桶,凄惨的杀人剧目落下帷幕。
——不,恰恰相反。
应该说,正是从此开始。
把少女们像人偶般折腾、像人偶般毁坏、恶食魔女的传说。

Episode 28
誓护一边硬是把已经涌到喉头的东西给压下去,一边擦拭着眼角留下的泪水。
让自己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东西。而且,还是满满的四人份。
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空气显得更为阴冷。
呼——呼——听到了耳鸣般的声音。摸索着这声音的来源——终于,意识到这是自己呼吸困难的喘息。
少女们各自的衣着,像是烙在了眼皮上。
马甲配上领带,方格花纹的短裙,这看上去,应该是身着学生制服的少女。
还有衣服缀满褶边装饰得像朵花儿的少女。
穿着开放地露出双肩的上衣,一看就觉得充满成熟气息的少女。
还有一位少女,身着的毛衣就像初雪般洁白、柔软。
每一位,都有各自的可爱之处……衣服很般配。她们,也一定是很喜欢这一身穿着吧。
少女们在那一天,到访“糖果屋”之前,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选择服饰的呢。一想到这里,自己的内心就像被炙烤般纠结着。
明明应该是快乐的一天。
将那一天,将那未来,以那种手段击碎,并且狠狠践踏的人。
就算仇深似海,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不,那犯人根本没有什么仇恨。
有的只有快乐。只有疯子般的欲望,和将之满足的兴奋。看着这凄惨的剧目,自己终于明白了这点。明白了那犯人究竟沉浸在何等程度的狂喜中,明白了他究竟执着于何等程度的杀人行为。
犯人必定是瞄准身体的。瞄准头颅应该能更轻松地杀掉人,可却没有瞄准头颅。
正因享受着杀戮本身,所以并不打算“轻松”地杀掉别人——虽然可以这么想,但恐怕,犯人是厌恶血液吧。
第三个人把血吐在地板上时,急急忙忙地想要擦掉。
瞄准头部的话,流血是最多的。要是溅出来血沫,处理就尤为麻烦了。似乎因为这样,才先对准身体乱打一气,然后掐住脖子,每次都固执于这种流程。
这样看来,从头到脚都盖着布的理由,也有点明白了。
就算溅到了血也好处理,是考虑到这一层了吧。洗掉血渍需要时间,血液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很浓烈。像这样用布包裹住的话,就算血飞溅到身上,处理起来也简单了。
再想一想,就毛骨悚然了。
到底,是在哪种心理状态下制定计划的啊。这还能算是同为人类的思考方式吗。
誓护自认为自己是个冷峻的人类。并不是随时会把手伸向弱者的好好先生,而是为了目的可以陷他人于不义的冷酷性格。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誓护。
不可饶恕,他想到。直白至极的,不可饶恕。
是被誓护的战栗感染了吗,艾可妮特又把脸蛋埋进誓护的T恤衫里,微微颤抖着。没让她看这些东西真太好了,誓护由衷想到。虽说也不想让平时的艾可妮特看,但尤其是对现在的艾可妮特,绝对是不想让她看到这场景的。
誓护紧紧抱着艾可妮特,发誓道。
绝对,会抓出来的。
抓出来后,会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
握紧拳头,紧咬牙关。
随后,祈祷着少女们的冥福。
誓护又一次抓着艾可妮特的手,朝着昏暗的通道走了出去。

Episode 07
封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低云笼罩的天空放了晴,就像从潮湿沉重的泥土下爬了出来,自己有这种感觉。
啊,这世界是何等光彩夺目,清新舒畅,处处充满了光芒!
我刚才杀了自己生母!我没有被杀掉!下了杀手的是我自己!
生存的喜悦涌上心头。我现在,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10-3 17:24 编辑


Episode 29
拉着艾可妮特的手,誓护走向了连结着点心工房的道路。
在断片中,犯人正是推着手推车,朝这方向走去的。
在通道中走了一阵子之后,誓护又把指环贴近嘴唇,呼唤起过往的回忆。
想象着那披着罩衫,令人憎恶的犯人的样子——于是,虽然并不完整,但还是能看到犯人朦朦胧胧的轮廓。
在一闪一闪满是雪花的画面中,是朝向通道深处的背影。
强忍住心头的恶寒,誓护追向了那身影。
艾可妮特被瓦砾给绊到了。誓护抬起握着艾可妮特的手,使她的身体不至于摔倒。然后,又迈开步伐。就像行走向森林深处的兄妹般。
犯人路过了点心工房的入口,直朝向尽头的墙壁行进着。
在那里,一扇紧闭的银色之门正等待着他。
是电梯啊。
先前樫野所说的便是这了吧。上下开合的金属门,高度只有到誓护胸口这边。果然,不是为了乘人而设计的吧。
断片中的犯人把手推车推进了这里,随后按下按钮。装着遗体的手推车,就像被送入太平间一样,被运到了一楼。
犯人没有等电梯到达,就回转脚跟离开了那里。
就在这时画面模糊了,断片也随着消失不见。誓护急忙想要继续再生下去,可光有噪点,再也无法结成图像了。看来足以在空间中留下痕迹的具有事件性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了。断片这东西,很意外的不通人情呢。
即便如此——犯人就把遗体装在了电梯上,然后就放着不管了。
是有共犯吗?混在下面接受塑料桶的工作人员中?
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发现一旁的墙壁上贴着张纸。上面写着:“废品处理方法”。
按照上面所说,电梯似乎直达一楼的搬运口。废品(吃剩下的东西之类)会自动地从电梯上取下,一直保存到第二天的早上。
(深夜是……不会回收垃圾的吗?)
这下子,谜团之一便解开了。犯人是等到没什么人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处理掉的吧。能做到这点的,恐怕是——
“内部的人……?”
他必须要知道电梯的构造,以及废品的回收方式。在先前的断片中,犯人的行动也是毫不犹豫、直截了当……
突然,感到一种违和感。
那断片很奇怪。是这样的。但要说是哪里奇怪……哪里呢?
誓护到现在为止,已经好几次接触断片了。该说是能拿捏分寸还是能察知细节,总之能体会到一种感觉上的共性。
记忆有多么古老,显现出来就有多么陈旧。
以此模糊度作为基准——这次,也太过于平常了。
誓护至今再生过的,基本都是“活性化”了的断片,也有“人为劣化”后的断片。
被这推论吓了一跳。等一下,这么说,难道……
整理下从脑中浮现的活性化条件。就算日期一样,恐怕时间点也各自不同。被害者已经成为了尸体,再说也不在这里。在这状况下,“和平常一样”能满足活性化的条件的要素是——
也就是说。
在现在这一时间。
在现在这一建筑物中。

犯人,也应该在才对吧?

誓护怒火中烧。
将四名少女残忍杀害的穷凶极恶的罪犯,竟在和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淡然地披着人皮面具,装出一副受灾者的嘴脸,在那会场里等待着救援吗?
艾可妮特被袭击了。最爱的妹妹说不定也受到了同样的遭遇。想到这里,誓护的血液就呼呼沸腾起来,几乎要让愤怒支配自己的身体。
(混蛋,是这么回事吗……)
把祈祝绑架的对手,被问到怎么才算解决事件的时候,回答说“很快就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那句话,原来是这意思啊。犯人正在身边的话,当然,锁定住犯人、发现出证据、最后交给警方,便是“解决事件”的成功条件吧。
誓护低沉地笑着。这不是天遂人愿吗。
既然这凶恶的犯人就在现场。
“会找到你,然后揭露你的——一定。”
誓护用冷冷的音调向自己发誓。是的,一定会找到你的。然后就能救回祈祝。
突然,远远地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
建筑物外面也变得热闹起来。不知是不是挖掘机,总之能听到重型机械驶入的声音。
……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
必须模仿推理剧中的名侦探,仅凭些许的线索就当场指认出犯人。
快点吧。就在誓护想要回过头去时,简直可以说是同一瞬间。
“在那干嘛。”
有谁在背后说道。
誓护大吃一惊。反射般地回过头去,这下子是吃了又一惊了。
声音的主人,正手握铁棒摆出架势。


Episode 46
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这种事,自己都觉得让人恶心。
不正常啊。完全反常。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得不这么做。
不明不白的冲动,在体内鼓动着。
你能明白吗?
被什么驱使着的那种感觉。或者应说,是被心甘情愿地支配着。
大概,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因为这种理由决定了自己的职业,已经四年了。
可是——好奇怪啊。
后悔的感觉,却连一次也没有。

Episode 30
“啊哈哈,没事,抱歉抱歉。”
糕点师花柳,依旧一副滔滔不绝伶牙俐齿的样子说道。
“让你们吓了一跳我要说声抱歉啦。可是啊,刚才你把这孩子带出去了吧。兄妹……看上去不像,这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可让我们困扰啊。”
“把我当变态吗。”誓护一下子脱力了。
“开始心慌了啊。这下子就如我所料——”
“如你所料!?什么都没做啊,我!”
誓护刚拼命地否定这种怀疑,就有个人忽地从花柳背后探出头来。
便是那像小孩子一样的高年级学生、白鸟。白鸟瞪圆了眼睛。
“欸——?阿桃——是萝莉控啊~?”
“不是啦。完完全全。”
这是和先前同样的通道。誓护把艾可妮特藏在身后,与两人对峙而立。
花柳拎着自称是“路上在走廊里捡到的”铁棒。白鸟则在这种时候仍然不松开手上的甜点,大口吞食着冰激凌。
搞得不巧,这两人中的某一位,正是那凶恶的杀人鬼也说不定。
不能放松警惕。不过,誓护没有露出声色。
“倒是你们两位,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啥啦。那个,太无聊了想到处走走……啦。可是单独行动的话,万一发生了‘什么’的话就那啥了吧——这时候想起工房里还放着个蛋糕啦,就用它把白鸟小伙也给钓来了啊。”
“……社长居然会允许呢。”
“啊~哈~哈。就是因为觉得他不会答应,所以偷偷溜出来的啦。”
誓护提高了警惕。花柳方才所说的是真的吗。
“也好。来得正巧,有点事情想要请教你们。”
“要问我的?什么啊?”
“爆炸发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做什么呢?”
糕点师花柳张大了嘴巴,少年白鸟则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什么啊,这算是。简直是盘问嘛。”
觉得似乎起到了突然袭击的效果。然而,又觉得没什么收获。总之,仅凭这点表情变化,也不指望能识别出犯人。
就在被誓护紧紧盯着的时候,花柳一副“受够了你”的态度摇了摇头。
“我是人如其名的花之糕点师啦,当然,在制作点心咯。”
“点心——”
“话虽如此也不是拿去卖的。今晚要卖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今晚的工作是修缮‘糖果屋’。修缮,懂吗?总之就是补充点心的工作啦——对了,我做好的并不是这种拿去卖的,而是特别纪念蛋糕。”
纪念蛋糕。就是那种特别时候作为“典藏”的吗。
“要送给正好第一百个进入场馆的人的啦。带着名字的。名字是用白巧克力写上的。叫田村小姐呢。”
一边说话,他一边打开了点心工房的门。
是从闪电的直击中幸免于难吗,工房中依旧一尘不染。擦亮的不锈钢烹饪台正放在闪闪发光的墙壁式冷柜边。天花板上虽然有一盏杀菌灯垂挂着,但现在并没有亮起。室内干干净净,能闻到微微的香子兰味。
花柳打开冷柜的门,取出了提到的蛋糕。
哇——白鸟欢呼起来,眼睛也闪耀着。
确实是个外形美妙的蛋糕。直径约八公分的小巧的花式蛋糕。大理石纹路的搅打奶油色彩鲜艳。上面布上了金粉,就如同星空般闪耀着。
巧克力的金属板上,确实写着一条信息。“欢迎来到糖果屋,田村小姐”,便是这般讨人喜欢的花式文字。
“正在写的时候就发生了爆炸啊。慌慌张张地就跑了出来。”
“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因为下次给‘糖果屋’换装还有点时间嘛。其他的糕点师也不在这里。”
“从这里跑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谁吗?”
“谁是指……?”
“外面走廊里,有没有看到披着黑布的人跑走了?”
打算试探下他,便清楚地说清楚了特征。如果两人中有知道内情的人——不管是犯人还是共犯——理应会做出一定的反应的。
花柳的停顿让人怀疑。
不对,与其说是停顿,不如说是话堵在嘴里说不出的样子。
这虽然只是一瞬,誓护的五感却足以从中读出违和感。
花柳马上恢复了原本随随便便的语调,流畅地否定道:
“谁知道呢?因为这区域只有员工会来啦。好像是觉得看到过,又好像觉得没有。虽然这边只有我一个人啦,但开活动的大厅里闹腾的很,有谁跑过去都不会注意到的啦。”
不会注意到……吗。原来如此,很巧妙的回答啊。
“说起来,谁啊,那是。说他披着黑布、玩Cosplay吗?”
“好可怕~是真的变态啊~”
不只是真心的还是演技,白鸟发出像是做作的害怕声。
“我啊~那时和班上的女孩子们在一起哦~”
明明没有人催他回答,白鸟却自顾自地说明起了自己的行动。
“‘咚’地一声,然后‘哗’地一下,大家,‘啪’地开始逃跑哦。”
双臂大大张开,来形容当时冲击的猛烈感。
“明明以前老是说我好可爱啊好可爱啊的,出了意外就把我丢下跑了啦。大家,好过分哦~阿桃也这么认为吧?”
“欸?嗯、啊……”
“让人有点想杀了她们呢。”
哼,他浅浅地笑了下。
这微笑引起的寒意,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内心似乎也是黑色的。如今装作小孩子,只是自己在表演也说不定。
“我买了很多很多特产呢。想着努力努力带着它们逃走的,可是好难哦。因为,全都啪啦啪啦掉在地上了啊!然后,差点要哭出来的时候,阿樫就过来了哦。”
阿樫。就是工作人员樫野吗。姬宫氏称之为“主管”的男子。
白鸟之前应该在对面的会场里。樫野是赶到那边的……既然如此,樫野在艾可妮特的闪电炸裂的瞬间,又在哪里呢?
“花柳师傅,接下来你做了什么呢。”
“我吗?逃跑的路上,和社长撞了个正着啊——一般来讲应该会说‘快逃’的吧?可是社长,说要我留下来帮忙啊。于是没办法,东奔西跑的时候天花板就掉下来了。“
“……顺便问下,那铁棒是哪里捡来的吗?”
“这个?天花板塌下来的地方附近。”
“给我,稍微看下可以吗?”
“好是好啦,不过上面可没有女孩子的鲜血哦?”
“————!?”
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誓护自己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长时间的沉默。看到这样的誓护,花柳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但立刻就回到了过去笑嘻嘻的脸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向白鸟那边。
“好了,白鸟小伙,蛋糕也给你了,在社长发飙之前回去吧!”
“那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从工房入口处,这次传来了其他男性的声音。

Episode 31
“阿樫!”
大概是很快认出了来者的模样,少年白鸟一脸高兴地跑上前去。
他把刚才从糕点师花柳手中得来的纪念品举起来。
“看这个~刚拿到的!”
“这可太好了。虽然这种时候说‘好’也不恰当。”
樫野眼镜背后的眼镜眯了起来,温柔地微笑着。
“好了,回那边去吧。社长他,已经是怒火冲天了。”
接着,樫野马上把目光转向誓护。
“来,桃原先生也请。”
这是不容反驳的强硬口气。趁着樫野去拿急救箱的时候,偷偷不在了触怒了他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必须得回一次会场了。誓护没有作什么反对,拉着艾可妮特的手,跟在白鸟身后离开了点心工房。
几人排成一列而行。
路上,誓护把刚才问过花柳的问题,也同样抛给了樫野。于是。
“我吗?我那时在担任‘糖果屋’的向导。”
是这样啊。樫野所担任的工作,便是在‘糖果屋’里带路。作为接待主管,处在管理自助餐厅的服务员们的立场上啊。
“……能证明这点的人呢?”
“证明什么的,客人们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樫野充满不可思议的神情回答了句。客人们便是证人。
“那么,为什么没能逃出去呢?”
“啊,那是因为要帮助白鸟大人。”
“嘿嘿,阿樫最喜欢了——♡”
和先前白鸟所说的相一致。这应该是事实吧。除非两人是共犯。
“喂喂,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桃原小伙。”
花柳的口气依旧是一副轻浮模样,可是目光却充满探寻之意。
“从刚才开始就相当热心地问这问那了啊。简直像什么侦探一样。难道说是想把犯人给找出来不成?”
这个词语又一次把誓护冻住。
为什么会说出“犯人”这种词语?
“犯——人?犯人,什么犯人——?”
白鸟莫名其妙地问道。他总是这样天真烂漫。然而——这反倒令人觉得异常。
“所以说,爆炸案的啊。”
啊。
“谁是犯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想要调查这个吧?”
原来如此啊,誓护想到。虽说是犯人,也不限于“杀人事件”的犯人嘛。
然而,誓护并没有随随便便地接受这说辞。花柳言语的背后,似乎让人感觉到某种特别的意图。另外,白鸟的天真无邪也是如此。樫野兴趣浓厚的视线也是。
誓护迷茫着,所有人看着都很古怪。
索性把艾可妮特遭到袭击的事情抖出来如何?
誓护脑内计算着利害关系。一下子弹出来的答案是“为时尚早”。
艾可妮特被伤害的事情,艾可妮特破坏这里设施的事情,知道的就只有犯人和誓护——保持这一现状才是上策。
既然如此决定了,这里就——
“我并非是在怀疑大家。”
一边说着,一边全力开动脑筋,思索下面必须要说的话。
“只是,知道了大家当时在什么地方的话,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发现什么,是指?”
很怕被人刨根问底。但是,必须得搪塞过去。
“爆炸的原因。我觉得当时会有响声啊,预兆啊之类的东西。”
“哈哈,原来如此呢。”
“阿桃,脑子真好~”
看来,花柳与白鸟似乎是认同了这说法。至少也是装作认同。樫野也是一脸钦佩地说着“原来如此……”。
好,趁着时候,快点转变话题吧。
“说起来,社长怎么会没来得及逃跑的啊。”
“还有没有剩下的人,在四处确认的时候,天花板就掉了下来。”
这和花柳所言也相一致。社长似乎真的留到了最后,在寻找不知是否存在的“没来得及逃跑的客人”。
确实,一眼看上去这便是厂房的事故。出现死伤者的话就麻烦了,对原本可以得救的客人见死不救,就更会引发大问题。社长的处理在某种意义上,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借着“我死了的话公司就开不下去了”这种理论,第一个逃出去的社长,想必在世界上也有不少。誓护真想坦率地为姬宫氏的勇气鼓掌。
就在这样一些事情里,一行人又回到了楼梯前方,天花板落下来的地点。穿过讲区域一分为二的大门,再沿着通道走一会儿,便很快到了那自助餐厅——活动会场。
会场里,姬宫氏孤身一人等着。姬宫氏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手机的屏幕,可还是注意到了吵吵嚷嚷走进来的一群人,抬起了头。
“花柳,你把白鸟先生带出去,是到了哪儿去了!”
张开嘴第一句,便是大声呵斥。飞溅的唾沫就由花柳一个人给挡下了。
“你为什么总是,每年每年都像今天一样……去年不也叫你不要稀里糊涂的了吗!”
“社长,别骂阿花了。我也有错的!”
白鸟挤进两人中间。
“可是,白鸟先生……”
“这个,是去拿这个蛋糕!”
“很为难啊。要是又有天花板掉下来可怎么办。不好好待在这里的话……蛋糕请你吃也没关系的。”
本来,艾可妮特的闪电就是在这墙壁的正对面炸裂的。外观上即使没什么损伤,要说起危险性的话,就连这里都十分危险。
“总之,都请待在这里不要动了。救援人员已经赶过来了。就在这里老实地等待救援,可以吗?”
姬宫氏以令人畏惧的神色叮问。谁也无法反驳。
在遥远的地方,能听好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与讲话声。恐怕,是在确认建筑物的状况,测算从哪里开挖进来吧。
就如姬宫氏所言,救援队已经迫近眼前。
为誓护准备的时间限制,也还有——

Episode 32
没过多久,樫野便取来了个白色的小箱子。
“桃原先生。急救箱在这里。”
“啊——谢谢你了。”
盛情难却,誓护象征性地给艾可妮特包扎起来。他抓住了不肯配合的艾可妮特,用纱布帮她擦拭脸部。被瓦砾绊到而造成的擦伤,也用酒精消毒后贴上了创可贴。
樫野脸上显出担忧的神情盯着这里好久。但听到白鸟的呼唤“阿樫,来切蛋糕!”,他也就转头朝着那边去了。
誓护并没有打算就此止步。处理完伤口后,立即就开始了下一个行动。他带着艾可妮特朝着“糖果屋”走去。
姬宫氏全身心都盯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誓护的行动。
会场深处的墙壁上,像个洞穴般的通道正张开大口。通道的中央牵着一根绳带。让人眼前浮现出长长的队列排在这里,等待着轮到自己的场景。
誓护和艾可妮特,一起踏入了这条通道。
狭窄的隧道的终点处,一块小提示板倒在地上。
上面画的是个带着施工帽的小矮人,一只手拿着鹤嘴锄鞠着躬,形象很是有趣。一旁添加的文字是“正在修复中!请稍后片刻!”想一想,这便是在修复“糖果屋”的时候,所预先设置的提示板吧。修缮的时候就不能让客人进来了。
通过提示板的前方,深处便是“糖果屋”的区域了。
在那里迎接誓护的,便是超乎想像的“屋子”与前庭。五颜六色的糖果花朵,混装巧克力构成的果实着实有趣。为了让庭园看上去更宽广,周围的墙壁上还都铺上了镜面。出入口应该只有誓护所进来的一个地方。只有那边没有镜子,大开的洞口就朝着会场通去。
这里的主角、“糖果屋”也是个了不起的建筑。除了骨架和地板,大部分都是由真正的糕点构成的。只是,也不会有人真的说,想要全都吃一遍试试。
进入内部,四处查探了下,也没有发现秘密通道之类的地方。
誓护蹲了下来,视线和艾可妮特交汇在一起。
艾可妮特原本正伸长了脖子盯着圆桌上面——似乎是对木莓果馅饼感兴趣——注意到誓护的视线后,便回头看向这里。
“你,来过这里吧?”
艾可妮特默默点了下头。
“可是,你被犯人袭击的时候,是迷路走到了那边的通道上去啊。怎么会走到那边去的呢?”
不明白,艾可妮特摇摇头。
然后,艾可妮特便试图把手伸向那木莓果馅饼。
誓护拉住了她。
“喂,好好想一想。怎么从这里出去的?莫非你是被谁骗出去的吗?还是说,去找什么了?”
艾可妮特摇头摇头表示不高兴……似乎是不愿去回想。她把誓护的手甩开,想去够那木莓果馅饼。誓护一下子火起来。
“喂,艾可妮特,给我清醒点!这关系到祈祝的安全啊!”
终于,“呜呜呜”的哭声渐渐响起。
艾可妮特红色的眼睛里泪珠骨碌碌打转,很快眼角也被泪水浸湿了。
“啊,抱歉,艾可妮特!我没有生气!没对你生气哦~?”
已经晚了。就在誓护以为又要噼里啪啦地火花四溅时,艾可妮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誓护内心叹息着。这下没招了。现在的艾可妮特连内心也是小孩子。就算跟她讲尽道理,一碰上伤到感情的事还是会害怕。
“看,你想要这个吧?”
誓护取来了木莓果馅饼,交给了她。艾可妮特虽然紧紧地收下了送来的东西,但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就像在指责誓护一样,一个劲地抽噎着。
“是我不好啦。总之,待在这里也没啥用了。”
这一瞬间,誓护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欸……?”
可是却没有抓住机会。
那念头飞快地飞离了誓护的脑子,就像随意吹过的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觉得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充满着令人厌恶的预感,但如今的誓护,并没有那份唤回中断的思考的冷静与悠闲。
“……算了。先回去吧。”
誓护放弃了,把闹腾的艾可妮特担在肩上,回到了自助餐厅。
在那里,各人都坐在各自所好的地方等待救援。白鸟把糕点铺在了桌子上,樫野陪伴在他身旁泡着红茶,花柳与姬宫氏则在不同的地方摆弄着手机。
这四人中的某一人,便是令人憎恶的杀人凶手。
誓护首先转向了姬宫氏。
“社长,这种时候还打扰你十分抱歉。”
“什么事?”
充满知性的眼睛转向了这里。
“关于‘糖果屋’的事情,有一些想要请教的。”
“可以是可以……”
似乎很惊讶。脸上就像在说着“怎么这种事情问这种事情”。
誓护不理会这表情,自顾自继续说道。
“所谓‘糖果屋’,是个相当宽敞的地方呢。居然用了这么多小点心构造,老实讲,真没有想到。”
“啊——要说数量的话用了三万个以上。即便如此,也就一个小时,外形就被吃的不成样子了。”
会场里的自助餐厅,充其量也就是一百二十席。仅凭这点人数,就能把屋子吃的不成样子,的确不能小瞧甜点的魔力。
“到处都被挖出了洞,弄得像是个荒屋一样。这实在不能称之为梦幻般的外形。所以,要花一小时恢复下。”
“恢复吗?”
“嗯。就是把糕点‘建材’运进来,以最快速度修复建筑。虽然只是抢修一下,可从刚才的爆炸下也能平安无事上看,这并不是豆腐渣工程哦。”
誓护很是佩服。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说笑的闲心。
“不愧是社长,与众不同。您是异常的沉着冷静呢。”
“——”姬宫氏皮笑肉不笑,“讽刺我吗?”
“完全没有。是真心的佩服。”
“那谢谢了。可是,你的这判断不正确哦。”
姬宫氏举起双手,就好像无可奈特一样。
“我并不是冷静。而是走投无路了啊。一想到怎么重整旗鼓就头痛起来……我们公司的商品几乎都在这工厂里生产。从飞机场、大型商场,到各地的小商铺里的商品都是如此。因此还需要找重建完成之前的替代设施……姬乃杜会破产也说不定。”
誓护轻轻一笑。
“这可麻烦了。因为我和我妹妹,都是这里的甜点的超级粉丝。”
姬宫氏稍稍恢复了点神气,微笑起来。
“这么说来,可不能就这样破产了啊。”
桃原集团是姬乃杜制果的大股东。要是知道了誓护就是桃原家的公子,这位社长会有什么表情呢。
这时候,突然,姬宫氏看着手机的眼睛,大大地睁了开来。
“这是什么!”

Episode 33
如果说心情这种东西真有质量的话,现在的自己,不正是在不断地陷入到地面的泥潭之中吗。
一边想着这种事情,莉雅娜一边把手伸进了砖墙。如同水面般的波纹在墙面上散开,墙壁顺利地接纳了莉雅娜的身体。
这是教诲师以“错开相位”作为表征的物质透过现象。这现象,也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的力量。摇摆着过去与未来的钟摆的振幅,能够让主人的存在形态千变万化,衍生出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穿过墙面过后,是一个水淹到膝盖处的房间。
看来是个食品保管库。好几个架子倒下来叠在一起,原本应该收纳起来的小麦粉与砂糖袋也都飞了出来,彻底地被浸湿了。
没有人类的气息。在这的话,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一段时间吧。
莉雅娜蹬了一下地面,轻轻地飘向空中,在倒塌的架子的顶端落了下来。理应泡在水里的鞋子没有被浸湿,只是鞋底沾上了些水气,发出轻轻的哗声。
双手抱住膝盖,在架子顶上坐了下来。
很自然地叹了一声气。身体本应是充满着魔力的,现在却软弱无力。
“您又为何如此踌躇?”
不经意间,耳边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并非是物理性质的声音,而是在莉雅娜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莉雅娜表情苦涩,生硬地回答道。
“不是在踌躇。只是稍微,给他们点时间罢了。”
通话的对方——眩含着笑意,故意刁难般地说道。
“荣耀无上的丽王六花的公主、光荣无比的禁树园的执行者、炼狱的琳德·莉雅娜大人,这可不像有如此身份之人应做之事。交托与您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那是……将花乌头之君处刑。”
“既然如此,就请您速速履行此事。”
“…………”
“做不到吗?”
“……不想做。”
说出来了。
说出来了也没有办法。莉雅娜再次强调。
“花乌头之君,是丽王六花的公主吧。无论犯了何等大罪,未经园丁会议审问,以其身份都不应直接交给执行者……何况。”
莉雅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
人类的年轻人——桃原誓护。
在人生地不熟的人界,在莉雅娜不知所措的时候,帮助自己的誓护。那副老好人的样子让自己微妙的有点开心,于是就像小孩子一样缠着他撒娇,让他感到为难。可他并没有生气,多少甜点都会请自己吃。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既不是炼狱的肃清者琳德·莉雅娜,也不是丽王家的公主,仅仅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女罢了。
那位誓护,正保护着艾可妮特。简直像卫士一样。
他说不会交出来的。他说不会背叛她的。他说不会舍弃她的。即便亲眼目睹了莉雅娜的攻击能力,那决心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真挚的姿态,敲打在心头。
连他也要伤害——连他也要用武力排除,为了去杀害艾可妮特吗?
如今成为幼小可怜的身姿的,那位悲剧的公主?
银莲花家的窘境莉雅娜也有所耳闻。当主过世之时,本应继承家督的嫡子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不详事件。现在艾可妮特正孤身一人忍受着这重责,以那纤细的肩膀背负着。背负着银莲花家的名誉与传统、背负着多达五万六千的眷族、背负着一切。
要将这位艾可妮特,连详情都不让她知道,就用卑劣的手段抹杀吗。
这种事情,不想去做……
“哎哟喂,这样啊。您是在说不愿遵从父王大人的命令呢。”
“————!”
这个单词,宛如一柄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莉雅娜的胸膛。
莉雅娜的瞳孔一下子瞪大。
命……命令……
使命、职责、任务,以及存在的意义。必须遵守的义务。绝对的服从。
“看到如今的您这副模样的话,父王大人想必会叹息不已的吧。”
眩就像心感快乐般把莉雅娜逼入死胡同。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威胁,莉雅娜依旧有种被人推下悬崖的感觉。
是的,父亲大人会叹息的。
宠爱、会失去。
不能用的东西,就是不需要的东西。
正因能完成使命,才成为必要。
不能完成使命的话,一定会让父亲大人失望的。
我不要这样。我忍受不了这样。
绝对——
“我……”
以失去了抑扬的声音,莉雅娜机械般地说道。
“父亲大人的命令,我会完成。”
碧绿的双眸中,已经没有了犹豫。
在这完全的觉悟下,甚至无法感觉到杀意。莉雅娜就这样宣告了对艾可妮特的处刑。

Episode 34
姬宫氏慌忙遮住嘴巴。
虽然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但看来这突发事件他并不想让人知道。
按照誓护的处世哲学,既然是别人的事情,就应该装作没听到才对。然而,现在的状况不同。誓护凑向了姬宫氏。
“怎么了吗?”
“……啊,没。”
“发生了什么吧?请你告诉我。”
“那个……无法告诉客人您。”
“还在说什么啊,都到这种时候了!”
“请您明白!这是内部的事情!”
姬宫氏满脸愁容,然而发言却寸步不让。
内部的事情。都这么说了,就更不能简单地放过。
“……我本人,便是桃原誓护。”
“欸——”攻其不备,姬宫氏眨着眼睛闪烁其词:“不,嗯,那又怎么样……”
这种手段,可以的话还是不想采用。但是,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誓护压低声音,使得只有姬宫氏才能听见,然而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我是桃原家的人,就是想告诉你这点。姬乃杜制果的姬宫社长。”
“——就是说,你是桃原集团的!”
已故总裁、誓护父亲的身亡在商界已经成为了话题。继任者问题同样也是话题之一。誓护的事情,也应有所耳闻吧。
果然猜中了。姬宫氏是会注重股东动向的人。
知道了誓护的身份后,姬宫氏仰头叹气。平时充满理性的眼睛,则没有防备地睁大着,满是惊讶的神色。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誓护接下去讲。
“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这里的大股东的。我已经,不是单纯的客人了。我是在以股东的权利发言。请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情况。”
姬宫氏为难地沉默不语。然而,他即便年轻,却是个能担当大事的人,立刻就作出了判断。“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请看看这个。”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在液晶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黑白的录像。就算想要往好的方面讲,也谈不上清晰。像是低速摄影一样,动作一停一顿的。
似乎是哪里建筑物的内部。装修也似曾相识。在砖木混合结构的伊丽莎白式样——
是这里!姬乃杜制果的点心工厂,也就是说这幢建筑物!
“这是……监视摄像机的画面?”
“嗯。之前录下来的东西,通过网络播放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录像里的通道没有一点被破坏过的痕迹。画面上的时间表示是19时45分。正好,就是艾可妮特让闪电暴走的时刻。
“这建筑物里设置了十二台监控器。爆炸瞬间的场景,很有可能被哪一台拍了下来,所以刚才在检查。正在想着能不能找到原因呢。这时候。”
姬宫氏的手指在键盘上操作。录像以高速回卷,在有一个奇怪的身影横切画面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就是这里。这里很奇怪。”
“————!”
穿过画面的人影又回来了。从头到脚披着罩袍的愚蠢的样子——
誓护差一点喊出声音来。
没错的。就是他!
不仅袭击艾可妮特,还残忍杀害了四名少女的杀人恶鬼!
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啊。竟然被监控摄像机拍到了!
恐怕,是差点被艾可妮特烧成灰过后,逃跑的途中被拍到的吧。
“怎么会这样……居然让这种家伙进来了……”
姬宫氏抱着头。全身都漂浮着种绝望感。
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大的冲击。誓护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这个可疑的人,和设置监控摄像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嗯。从好几年前,警方就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
“因为那些失踪事件?”
还没打算说是杀人事件。
“你知道啊……”
姬宫氏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的。每年的这一天,这附近就会出现失踪者……‘就当是洗清嫌疑吧,’警方这么对我们说的,‘放些监控摄像机试试如何’。就算出现失踪的客人,要是有她们好端端离开的录像的话……”
“她们并非是在这里被卷入事件的,就能证明这点。”
“正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流传些奇怪的传闻了吧。”
“那么,实际上情况怎么样呢?”
“嗯。起到效果了。第一次设置的前年,还有去年,失踪了的客人,都好好地从出口出去了。”
“————”
不可能这样的。
不可能平安无事地从出口出去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失踪的少女们,都毫无疑问的被杀害了。
“姬宫社长。这是哪里的摄像机?”
“那个……从摄像机的编号来看,就是面前玄关前面的。”
“玄关?可是,这个拍的不是玄关啊。”
“有意见说,如果糖果店的玄关上有摄像机的话,会给客人们压迫感。既然要设置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就装在通道的深处了。”
确实,录像的背景只是单纯的通道,能看到的地方并没有出入口。
“……这里是玄关的话,那个黑罩袍的家伙也逃到了外面吧。”
“嗯。可是。”
“就算这样,他到过这里的事情,肯定是没错的。”
“正如你所言。搞得不巧——”
有可能犯人就在熟客之中,警方看了会这么考虑的吧。
那么对姬乃杜制果动真格进行搜查也是必然的了。站在姬宫氏的立场上,想必会成为头痛的问题。
然而,好奇怪。
誓护的背中传来冷汗。
搞得不巧,我弄错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按照监视摄像机里的录像,犯人已经逃脱了出去。
(犯人,已经不在这建筑物里——!?)
难道,他并没有被关在这里面吗?
断片并不是因为犯人在附近才活性化的吗?犯人不在这建筑物之中了吗?也就是说——待在这的四个人里,并没有犯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下嫌疑犯的范围就宽广的没有了边啊。
(不,等等。冷静下。别急……)
范围这么扩大开来的话,就缺乏锁定犯人的必要条件了。就算誓护无法指出犯人,绑架祈祝的对手或许也会容许的吧。
不过。
电话那头说的是“解决杀人事件”。
不能指出犯人是谁的话,怎么才算解决呢?
拯救被害者吗?找到尸体吗?还是说,果然——还是要促成犯人被捕吗?
怎么做才好啊。
不行了。思考又无法集中了。焦虑反而催生焦虑,就如同一个纠结的螺旋。什么也想不出了。抓不住自己的思考。不可能找到对策了。这样下去,祈祝的生命会有危险。电话那头的男子,稍微有点性急的话,祈祝就……
混蛋,冷静啊。冷静下来,桃原誓护。
不要一次一次地重复同样的错误。不要欠缺冷静。不要焦急。
为了不让判断失误,冷静地、透彻地计算吧。
祈祝的安全,就系在你的手中。
重担压在心头,焦躁便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就这样,过度重化的压力,终于超越了某一点的时候,就如一片雪花消融般,忽而不见了。
头脑中增殖着的不安也好、恐惧也好、焦躁也好,都烟消云散,心头就如晨风吹拂般平稳。重归平静的头脑,现在就像澄净通透的地下湖一样。誓护轻轻握着艾可妮特的手,终于开始用变得敏锐的头脑开始分析状况。
杀人魔就拍在摄像机里——到此为止都没问题。那监控摄像机听说拍的是建筑物出入口——这里就是问题。
同样的摄像机里,拍下来的还有本不应存在的人。便是过去失踪了(其实是被杀害了)的少女们。按照一般的思考,肯定会认为其中有鬼。
改动过摄像机了吗。日期及时间之类的数据,都有被篡改的可能。
何况,这本来就是熟知电梯及废品回收等等内情的人的犯罪。
监视摄像机是由樫野负责的。可是,樫野自称一直在“糖果屋”内做着向导。如果是真的的话,应该没有单独行动的空闲。何况,杀了人之后,也理应没有藏匿尸体的时间。然而,万一用了什么诡计的话,正因有着铁壁般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樫野反倒显得可疑了。另一边,能够自由行动的是糕点师花柳和客人白鸟。不过,再怎么是常客,依旧不过是个普通客人的白鸟,会知道电梯和废品回收的事情吗?而且,如果说摄像机上动了什么手脚,也只有身处一定立场上的人才能做到。是的,比如说——
像社长这样的。
(……可是,这样就奇怪了啊。)
盖着罩袍的犯人的样子,拍在监控摄像里。
如果姬宫氏是犯人的话,会危及到公司存亡的这种证据,应该不会留下来才是。
(该死。结果,谁都有疑点啊……)
是的,谁都有疑点。还不能断定,是谁干的事。
可是。
到现在试着与四个嫌疑人各自都谈过话,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有个人,不仅明显说了谎,而且是故意在说谎。
头转向了那个“说谎者”,对方也似乎正朝着这里看,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
仅仅只有数秒,视线交错着。
誓护带着艾可妮特,静静地离开社长那边。
对方也同样,穿过樫野的面前,朝这里走来。
终于,正好站在白鸟的面前。
“桃原少年,有时间吗?”
花柳,投来了阴沉的视线,这么说道。

Episode 07
“一起死吧。”生母这么说道。
我回忆起来了。
洞窟般黑暗、烤炉之中。
初雪般洁白、生母柔软的毛衣。
还有那干燥的空气,混入了火焰、肥皂和烤甜点的清香。
那一天,幼小的我在烤炉之中,被生母掐住脖子——然后,停止了呼吸。
生母的手!苍白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脖子、紧紧地快要捏碎!
脸感到要破裂般的疼痛,眼前一会儿雪白、一会儿漆黑,我失去了意识。
我在医院里苏醒,奇迹般地捡回一条命。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觉得自己像盖着张假面。
假面——?不对,错了。
恐怕,我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死去了吧。
所以,我早就,不是此世的存在了。
留有人心的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从何时开始的呢,开始忘不了这样的兴奋感。
这味道,变得让人如痴如醉。
尽管明白这是不被容许的绝对之恶,可无法停止。
脑里所能理解的规则,在令人战栗的快感前,不过是沙造的防波堤。
该诅咒的是神。该怨恨的是造物主。将我塑造成此般可憎的又是何人!
如果此为我身本质,唯有循此道存在而已。
今宵亦如此,猎物已踏进魔兽的住所。
一位少女将我“解放”,就像四年前一般。
那一晚,我正因首次的重任而兴奋着。也正因如此有些笨拙。糕点的损耗意外的迅速,便慌慌忙忙进行追加工作。就在这路上。
感到背后有谁的气息,我便回过了头。
一位穿着洁白毛衣的少女,站在我的背后。
那时候——实在是猝不及防,名为恐惧的长枪将我穿刺起来。
洞窟般黑暗的走廊、与白雪般洁白的毛衣。
女性的黑发。阴暗的表情。苍白的手指。掠过脸颊的肥皂清香。烤甜点的香气。
到处都符合。这是唤醒那令人忌讳的过去的记号。
封印在内心的恐惧、像沉睡着的怨念一般的恐惧,宛如亡灵一般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一瞬间支配了我自己。
不要,母亲!
不要,我不想死!
不得不动手杀人。我是不得不动手杀人。我不得不把她摸消掉。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被杀的!
我在错乱中,在心慌意乱中,拿起了堆积在地板上的铁棒。那是“糖果屋”的骨架。这种东西居然会放置在这里,真是无上的好运。
幼儿般的我,只是不顾一切地挥舞着铁棒。左边、右边、左边、右边。
回过神来,我在无法摆脱的脱力感中,呆然地俯视着尸体。
我这是干了什么啊。
我居然,杀了一个人。
我居然,把一个人杀了。
我忘记了职责。我大大地偏离了本职。用我这双手。用像野兽般野蛮的做法。
我这、已经不存在于此世之人。
那一瞬间的记忆暧昧不明。然而,手感依旧残留。指尖传来的麻痹感。手心传来的热气。以及,脸颊上垂下的,那女孩温暖的血液。
没错,我杀了人——确定这点的同时,向我袭来的感情,既非是后悔也非是哀切,更不用提痛苦。
在短暂的颤抖中,我迎来了最高潮。
封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低云笼罩的天空放了晴,就像从潮湿沉重的泥土下爬了出来,自己有这种感觉。
啊,这世界是何等光彩夺目,清新舒畅,处处充满了光芒!
我刚才杀了自己生母!我没有被杀掉!下了杀手的是我自己!
生存的喜悦涌上心头。我现在,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我差一点就想放声高笑,可我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着手处理尸体。
心里到哪儿都绽放着阳光,一切都令人神清气爽。就像初次舔舐蜜糖的孩子般,我如此纯粹、如此无垢,只是一个劲,为这甘甜而喜悦,为之而沉醉。
而且到了如今,我也无法忘怀这蜜糖的甘美。
所以,今晚我也要探寻猎物。能给予我最根本的喜悦的、美丽的猎物。带着单纯的、华美的心情。就像挑选着糕点的少女们一般——

Episode 35
花柳说“有想要你看的东西”。
虽说不可能认为这话就和它表面说的一样,誓护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趁着姬宫氏正死死盯着手机画面的空隙,他们离开了会场,朝工作人员区域前进。花柳一步一步朝深处走去。跟在他后面,誓护牵着艾可妮特的手,一言不发地追着。
临近少女们被残杀的大厅了。终于,誓护在那儿开口了。
“要到那里去?”
“还有一会儿了哦。”
花柳没有回头。
“……花柳先生。有件事情想向你确认。”
“什么?”
“你刚才,向我说谎了。”
“————”
“‘爆炸’的瞬间,你说你是在写蛋糕上的名字吧?”
“……那又怎么样呢?”
“然而,你是从冷藏库里取出那个蛋糕的。”
花柳的肩膀微微动了下。
“如果你的话是真的的话,你在那样的大爆炸发生后,就是特地把蛋糕放进冷藏库里才去避难的了。”
何况,点心工厂就紧紧靠着“爆炸源”,会有做那种事情的闲心吗?
“为什么说那种谎?我想知道这点。”
花柳似笑非笑。稍稍耸了下肩膀。
终于,声音像是放弃了一般回答说。
“……算了吧。就算说明了,我也不认为你会理解的。”
“为什么。”
“我们是‘不同’的人类啊,桃原少年。完全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在说你不好啦。应该说,奇怪的是我才对……”
花柳停止了脚步。
那是在点心工房门口。铝门沐浴在应急灯光下,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绿色。
“进来吧。”
花柳低声说。一直笑嘻嘻的面容消失了,只剩下面具般的冷脸。
虽然疑虑着要不要带艾可妮特进去,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被莉雅娜袭击也不行。结果,誓护还是带着艾可妮特进去了。这时候——
喀嗒,花柳背对着大门锁上了锁。
这是完全断掉退路的样子。誓护略略感到些寒意,询问道。
“要让我看的东西呢?”
“就是这个。”
他从入口的阴影出取出了什么。那是呼唤起战栗的银色光泽——是和先前一样的铁棒。
“……我就知道。”
“不惊讶吗?”
“很惊讶啊。可是,还谈不上是意外。”
“那是——因为预料到会被这样了,对吧?”
花柳高高抡起铁棒。誓护把艾可妮特推向背后,摆起姿势。
“尝尝味道吧。尝尝这东西打到身体上,到底会有什么感觉!”
少女们是以何种方式被杀害的,这是只有犯人才知道的事情。
花柳知道只有犯人才知道的事情。
誓护确信了。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犯人就是花柳……
不对,等等啊?
像闪光般闪过的思考,冲击性地贯穿脑髓。
是啊。这样啊。难道说。总之……
反了啊!全部,都搞反了不是吗!
誓护慌忙喊道。
“请等一下!这个,搞错了!你误会了啊!”
“真丢脸啊,桃原少年。现在还想求饶吗?”
“不是这样啦!花柳先生,你难道,可以‘看见’——”
“让你感受一下!”
从斜上方飞来的一击袭向誓护。
上半身后仰躲过攻击——原先是这么打算的,可突然打算阻止花柳,注意力似乎没有集中到铁棒的尖端上。嗙,铁棒打中了太阳穴。
角度并不深。幸好是斜斜地擦过,没有直接打中。但就算这样冲击也够重的,眼睛里到处冒着金星,脑浆都感到乱作一团了。
“誓护!”
艾可妮特尖叫起来,突然带上电流。
“不可以,艾可妮特……!”
踉踉跄跄地稳住脚步,随后把手遮在艾可妮特眉间。
“呜……?”
誓护的手略略有些烧焦,艾可妮特的闪电也烟消云散。刚才差一点手都被炸飞了。誓护额头上垂下血迹,视野被染成血红。
花柳已经进入了第二击的准备动作。不假思索地注入全力、使劲浑身解数的一击。瞄准的是誓护的侧腹。被那样直接集中的话,内脏都会破裂的吧。
誓护意识依旧朦胧,并不是足以躲开攻击的状态。
(会被杀的……)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后,等待着这破灭性的冲击。一秒、两秒……等到为了一点也没有疼痛袭来感到诧异的时候,只感到艾可妮特紧紧抱住了自己。
“嗯……艾可妮特——”
战战兢兢地试着睁开眼睛,无言以对了。
铁棒,在誓护的正侧面,仅仅数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不,誓护惊讶的并非是这种事情——
不知何时,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
并非是由于昏暗的原因。微弱的照明灯光,也失去了颜色成为了无色透明。
而且,世界一片寂静。花柳的眼睛紧紧盯着誓护,却没有光泽。就像用石膏固定住一样停止了,化为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
体验到这种现象并不是第一次了。这是……
“……Storage。”
探寻着暧昧的记忆。确实,应该是叫这样的名字。教诲师驱使魔力造成的怪异,其中之一。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除了艾可妮特,现在。
终于,伴随着剑刃被抽出的清澈声音,入口的大门一分为二。
从这被破坏了、轰然倒塌的大门里,可以看到一位灿烂夺目的少女的身姿。
“誓护。”
果然,在这无色的世界里,她的金发更像是光辉灿烂的黄金了。
竭尽全力地虚张声势,誓护苦笑着。
“……好性急啊。到约好的时间,不是稍微早了点嘛?”
“这件事,我道歉。可是。”
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声音,她——莉雅娜说道。
“用来道别的话,也应该足够了。”
时间已经被冻结了,向谁也不能够求救了。也不能期待援军会自己过来。真的真的,穷途末路。已经,连逃跑的企图都没有了。
莉雅娜一步步走向这里。舒缓地,就如流水一般。
誓护则一步一步后退,同时把艾可妮特朝着工房深处一步一步推过去。然而,工房的宽度自然是有限制的。没多久誓护的脚步就停止了。与莉雅娜的距离眼看着就缩短了。已经只有五米了。不行了。真的万事休矣——
突然,莉雅娜在那边停下了脚步。
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突然朝后飞跳回去。
刹那间,哗,听到就像切开布条般的声音,一条裂痕被嵌入了天花板。
恐怖的锋利程度!砖块构造的天花板就像巧克力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切开了,倒塌下来。莉雅娜刚才所站的地方附近,砖瓦层层堆积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
在已经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事态发展的誓护面前,伴随着清淡的新叶香味,一个人缓缓从天而降。
夹杂着翠绿色的银发。短身瘦躯。食肉动物般柔韧的肌肉。像是怕麻烦一样紧蹙着的侧脸……这一切自己都曾见过。
少年,嫌麻烦一样地说道。
“慢吞吞的在干什么啊,海蜇。”
誓护在惊讶之余,说出了他的名字。
“轧轧!”

Chapter 5 END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10-20 00:26 编辑


Episode 36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莉雅娜的进路,轧轧说道。
“抱歉啦,虽然不怎么清楚状况,不过这也是我的工作啊。”
那是确确实实充斥杀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对方。
“我家的公主殿下,可不会让你碰一根指头的。”
轧轧说着“我家的”,背对着誓护与艾可妮特而站立。
也就是说,是自己人!
“……轧轧~”
在身陷绝望之时,出现救兵实在是谢天谢地。真让人不禁落泪。
“谢谢你能来……我,都要喜欢上你了啊……”
“可是,空间都变成这种状况了咯。都没想过谁会过来啊。”
“……因为我感知到了‘冻结填充’。有点在意就试着追踪看看了。”
轧轧越过誓护的肩膀,瞥了一眼艾可妮特。紧紧搂住誓护背心的艾可妮特,只露出自己的头,偷偷看着轧轧这边。
“……那小不点,就是公主咯?”
“嗯。是艾可妮特。”
轧轧“哈”地安心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事干嘛把‘钟摆’给拿掉啊。”
“啊,那是——”
没等誓护回答,莉雅娜就向前踏出一步。
“什么人。报上名来。”
莉雅娜的碧眼中寄宿着冷淡的光芒,看着轧轧。高雅的语调中有种极其自然的傲慢,与贵族同然。这和誓护之前所知的莉雅娜氛围大相径庭。
“我叫轧轧。第十三星数、翡翠之森的尖兵——现在则是花乌头之君的守护者。”
“卫士……”
轧轧把刀架在肩上,就像野武士般摆出威吓的架势,气势汹汹地说道。
“那么,你呢?举止这么野蛮,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莉雅娜不为所动。连被冒犯后的杀气都没有。
“竟然寻问我本人之名?住嘴,无礼之徒!”
言如利刃。身份差别如此之大吗。连轧轧也哑口无言了。
誓护同样被其压倒。被这股压迫感。被这凶恶的气势。这真的是,那个曾品尝着冰冻酸奶,开心地连眼睛都眯起来的莉雅娜吗。言辞之间、判若两人。
莉雅娜的碧绿眼瞳笔直地朝向轧轧。就像蛇发女妖的眼睛。明明被瞪住的不是誓护,誓护却在微微发抖。初次遇见艾可妮特的时候,也觉得她红宝石般的双眼相当的令人害怕。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当时。
“你说叫轧轧吧。从那里让开。”
“……‘那里’是指我现在站的这位置吗?那么,我让你几步都可以。可是,如果你指的是公主的面前——如果是这意思的话。”
太阳穴渗出冷汗。即便如此,轧轧也毫不退缩,放言道。
“绝不、可能。”
“……那么,只能排除了!”
伴随着一声叹息,莉雅娜脚蹬一下地板。嗒,声音随轻速度却不可想象,她如子弹一般突袭而来。
上半身弯曲过来,随后像弹簧归位一般猛刺而出。
轧轧的反应很快。立刻用刀防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可是,从结果来看,这几乎是徒劳。
“————!?”
这一瞬间,在誓护看来就像是慢镜头。
刀刃被压住,随后从正中间折断。即使如此,突刺依旧没有停止,连减速都没有,直接迫向轧轧!
轧轧反射般地压低身子,尽可能地躲开攻击。
然而,不可能完全躲过去的。被擦到的肩头渗出鲜红的血渍。就差一点,就要被掏到心脏了。
就在体势发生倾斜的时候,轧轧挥舞起折断了的刀刃。即使是在如此不自然的姿势下,轧轧的刀法依旧犀利,这是凭借非凡的技巧而成就的动作。他从斜下方瞄准了莉雅娜的喉头——可是,在刀和莉雅娜接触的瞬间,只听到“叮”的一下金属声,刀刃便在空中静止了。
就像被看不到的墙壁阻止了,刀刃遇上的抵抗很不自然。
莉雅娜手臂横扫过去。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刀身不分,就像松蛋糕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扭曲了,像饼干一下碎裂四散。
莉雅娜的异能,便是这不可见的防壁。
没有在这攻击中保护自己的手段,也没有将这防壁打破的办法。
轧轧似乎瞬间理解到这一点,翻了个跟头向后方跳去,拉开距离。
一边注意着不要把誓护与艾可妮特给卷入,一边忽左忽右灵巧地闪避着,躲开莉雅娜的追击。轧轧的行动的敏捷度,比之前所见到的,要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力量强度也是如此。现在的他,也不会被铃兰一下子打飞了吧?然而,这恐怕只是和铃兰做对手时的情形。在莉雅娜压倒性的攻击力面前,不管怎样都只能被动防御。只能一味地闪避对方的攻击,而我方却连一点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就在专心回避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极限。
莉雅娜向前大踏一步。轧轧用力向后跳起,躲开她突刺而来的手后,
“幼稚。”
莉雅娜又踏出一步,缩短了距离。她的手臂则在同时,再次朝天猛击。对于处于空中的轧轧来说,是防不胜防的一击。
会被干掉!
誓护打了个冷战。莉雅娜的手正要伸向轧轧的脖子。是打算就这样拧断吗?誓护脑子里浮现出轧轧的头颅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拧下来的情景。
“啧——”
轧轧乍了下舌头,上半身后仰躲开了。前额的头发被稍稍刮到了点,在莉雅娜的手中切断后,向空中飞舞散开。
轧轧就这样朝后倒在地上,趁着翻滚的姿势拉开距离。
他朝着誓护这里滚来,顺着这架势突然跳起,手向誓护伸了过来。
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抓住了脖颈子。
“在干什么!别发呆啊!”
凭着腕力把誓护向一边投出。誓护抱着艾可妮特,毫无反抗地飞向半空。虽然想要用脚着落的,可却因势头太猛摔了个屁股着地。
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正看到半弯着腰的轧轧,即将迎接莉雅娜的再次突击。
这下,到底是躲不过了。
“轧轧!”
誓护不由得惨叫起来。就在莉雅娜的一击刺穿轧轧的身体的瞬间,突然,就看不到两人的身姿了。

Episde 37
“真是的……没有比这个更丢脸的了。”
骨碌骨碌转着阳伞,卷发教诲师、眩低声说道。
太阳已经落山,周围原本就一片黑暗。而现在,由室外灯所照亮的世界,也由白与黑的笔墨描画着,成了黑白电影,很是不自然。
身处这黑白电影般的世界,眩的卷发散发着蜂蜜色的光彩。当然,镶满褶边的裙子,和充满少女兴致的阳伞,也没有失去它们的色彩。
没多久,少女背后的空间就如热气升腾般摇动,另一个教诲师的身影自虚空中出现了。
眩讨人喜欢的声音里,顿时生出无数荆棘。
“追踪有点迟了啊,棕榈。”
“抱歉。因为事出突然……然而,已经万全了。”
“你这该死的蠢货。碰上意外的事情没能立刻处置,哪里算是万全了?”
一下子踢向棕榈的脑袋。
“还在发什么呆,去看看公主殿下的样子。现在已经施放了冻结填充,就没有必要在意人类的目光了。”
“明白了。请您务必安心。既然交给我棕榈本人了,就可以称得上万全——”
“快给我滚,该死的蠢驴!”
又踢了一脚。棕榈慌慌张张地飞向了“Princess Garden”。
“——哎呀?”
突然,眩发出声音,就像发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
“看来,这里有让人心烦的家伙呢。”
越过肩头朝回望去。正好,她背后(大厦的屋顶)有谁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
眯起眼睛,品评起走来的对手。
那是个,还很年轻的青年——似乎如此。因为带着罩帽的外套把全身都裹了起来,看不清长什么样。微微可以窥见的前额头发似乎是银色的。身材挺高,身形瘦削,整体给人一种华美的印象。
青年的双手上,有着让人以为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的指环——可是,本来应当是金与银交相辉映的指环,却成了暗灰色。
“没有认证的‘钟摆’……背离的教诲师呢。”
眩露出异常轻蔑的笑容。
“虽说您力量足以追踪到冻结填充,却不过是区区背离之人。在下虽然厌恶杀生……呵呵呵,既然被您给看到了,接下来的事也不会有所怨言了吧?”
青年直直地眺望着“Princess Garden”,一眼都没看眩。
“喂,我说你!你这该死的蠢货!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这下子,青年终于把视线投向眩。
“……有让人心烦的家伙啊。”
青年模仿眩的话语,就这样还给她。
“不是正规的认证啊。背叛者吗?”
青年浮现出蔑视的笑容。
“你这区区背叛者,找我本人又有何贵干呢?”
“呵呵呵,你这混蛋——让人火大啊!”
不宣而战,眩挥舞着阳伞攻击过去。嘭,切裂空气的声音,让人体会到它如同巨大铁锤般的份量。被打中的话可不得了了吧。就在这时——
青年,只是轻轻地甩了下手臂。
完全没有打到,仅凭产生的风压,就把眩的突袭弹了回去。臂力就不一样。不对,是魔力。现在才注意到两人实力是天壤之别,已经,有点晚了。
眩被远远地弹飞了,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只看到青年稍稍抬起头,正好将自己收入视野。
青年的罩帽下闪过火花,仅仅一瞬,映照出青年的脸庞。
下一个瞬间,便从青年的眉间,释放出漆黑的电光之枪。
“雷霆——!?”
立刻想要扭转身体,可是,晚了。
眩的连衣裙一下子就被烧毁。下面的肢体,也是同样。
眩的右半身瞬时间就被碳化了,化为黑色的尘土消失不见,简单到让人不可思议。
“呃,呜……啊……。”
连惨叫都做不到。无可想象的痛感袭向眩,痛苦到让自己窒息。
青年的眉间,正在集束着第二发的电流。会被杀的——眩从心底感到了恐惧。这时,毫无预兆地,青年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教诲师,将青年团团围困。
确确实实、突如其来。那是足以把周围一带尽数埋没的,无边无际的战士们。手上握着枪剑之类的武器、身裹清一色黑色套装的教诲师们,不知从何现身,也不知何处是尽头。这阵势简直像某个讨伐队般。
“幻影……?不对,有点区别啊。”
青年闭上眼睛,将妖气充实全身。随后,猛地睁开眼睛。就在这时,周边气流被吹散,团团包围着的士兵们也一下子消失了。
周围恢复了寂静。而这时,眩的身姿已经从视野里不见了。
“……逃了吗。”
青年的口气也不怎么可惜。似乎是判断眩已经逃回冥府了,也不探索周围的情况,就和出现时相同,飘忽不定地离去了。
他离开的方向,便是沉没于灰暗之中的“Princess Garden”。
青年已经走出足够的距离后,棕榈吐出憋了好久的一口气,朝同伴说道。
“眩,没事吗?”
“棕榈……”
两人既没有回冥府,也没有解除时间冻结,藏在了近处一栋大楼的阴影里。
棕榈刚才使用一种伴随着幻觉的异能,制造间隙,救出了眩。
“该死的蠢货……你哪只眼睛可以看出来这是没事?”
保持着被棕榈抱着的姿势、眩奄奄一息地,却依旧恶言相向。
伤口没有愈合,反而是一点一点扩大开来。魔力提供的恢复能力赶不上了。烧剩下的右手尖还勉强留着“钟摆”,可几乎已经失去机能了。
“这可不行啊,眩。不解除冻结,专心恢复的话……”
“蠢货……我们,还在任务之中……”
“不可能继续执行了。不尽快回到冥府的话,性命都会成问题啊。”
“唔……”
眩紧紧咬住牙齿。可是,也只好这么办了,她自己比谁都明白。
“话说回来,不明白啊。为什么,那样子的人会在现世……?难以置信,他只是个背离之人。”
“该死的蠢货……还不明白吗?那是……”
带着不愿想起的思索,吐出了那令人忌讳的名号。
“大罪之君——失落的丽王。”
Episode 38
誓护的视野中被填斥着黑色——不对,不仅仅是黑色,赤色、深蓝、浓紫,各种颜色都混杂其中,让人不觉得是此世应存的色彩组合。
这粘稠的流体同时又是坚韧性的障壁、便是异世界的物质——Segment。
它是将地板分开,从正下方喷薄而出的。轧轧和莉雅娜,都因这个障壁阻隔而消失在视野中。一瞬间后,只有轧轧突破障壁,朝这里飞了过来。
好样的!将自身化为陷阱,以切片的监牢将莉雅娜闭锁其中!
应该是知道无法正面对抗,所以采用了这样迂回的方法吧?
“退下,海蜇!”
轧轧命令誓护离开。话音未落,切片开始震动,猛地膨胀起来。
明显有异常。就算是对切片不甚了解的誓护,也可以轻易作出推断。
这样下去,会被打破!
以前,艾可妮特也说过。以银莲花家的雷霆的话,是能破坏掉切片的。一部分“高贵”的教诲师也有可能。
既然如此,当然,莉雅娜也……
轧轧紧紧握着几乎只剩下刀柄的长刀,似乎是竭尽了全身的力气。轧轧的刀并非是单纯的武器,也兼具切片发生装置的功能。这么捏紧长刀,似乎是可以提高监牢的强度,可是却无法停止切片的膨胀。对比腕力的话似乎要逊色不少。
“该死。这混蛋了不得啊……”
轧轧像是抱怨一般说到。他的脸上浸满了汗水。
“停止了你的时间,停止了公主的时间,加上停止自己的时间。之后这混蛋竟然还有扭断切片的魔力。”
翠绿的眼瞳直直盯向誓护。
“这家伙到底是谁。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种怪物给袭击啊。”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说要把公主处刑还是什么。”
“处刑——”轧轧张口结舌,“那算什么?居然在人界对教诲师处刑?选谁不选偏偏抓住了丽王六花的公主,连审问也没有?”
就算听到这话自己也很困扰。连教诲师都不明白的事情,誓护就更不明白。
了解了问誓护也不会有结果,轧轧把视线移向艾可妮特。那位艾可妮特正藏在誓护背后,轻轻地颤抖着。
“喂,怎么回事啊。难道你是准备谋反?”
艾可妮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誓护的T恤衫,把脸藏了起来。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轧轧的太阳穴爆起青筋。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你拿‘时态调律’寻开心的时候啊!都是因为你,事情才变得这么麻烦,说点什么啊,你这——”
“够了。现在的艾可妮特,连内心也是小孩子了。”
“……你说什么?”
轧轧惊讶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一直就是这样。一开始连我都不认识。”
恐怕,原因是……心理创伤的事情虽然已到嘴边,可还是咽了下去。和艾可妮特有过约定。她的秘密,就算自己走到人生的墓场也要保守下去。
轧轧咬紧了牙关。
“……这种状况下,光说也没用。”
“同感。”
“敌人是谁也不知道。想要确认下,可一点也没法沟通。”
“向谁求救不行吗?”
“时间被停止了。没法打开与冥府连接的线路。”
“那么,就解开时间的冻结。”
“你傻吗。解除了我的冻结的话,谁来保护你这混蛋和公主啊!”
“——对了,既然没法求援,把艾可妮特送回冥府如何。”
“你是笨蛋吗。通信都没法连上,谈什么送回去啊!”
“那该怎么办啊!”
“这不是现在在想吗!”
两人的口角愈演愈烈,额头和额头几乎都要撞在了一起。
可是,这争论并没有能持续下去。
“——切,已经到极限了吗。”
就像是在印证着轧轧的话,切片之壁激烈地抖动着。
“喂,带好公主,快点逃!”
听到这怒吼,誓护便将艾可妮特抱起,穿过切片边上,向点心工房外面夺路而去。紧接着,轧轧也跟了上来。
切片似乎已在背后破裂。点心工房的中央发生爆炸,就像手榴弹炸裂一样。狂风杀到工房出口,差一点就能把人吹飞了。还身处冻结的花柳没事吗?虽然有些担心,但没有确认的那份空闲了。
“混蛋。竟然能把切片像破布一样切开。”
“接下来怎么办?”
“退下!保护好公主!”
誓护照着他说的后退数步。
终于,从烟尘的那头,莉雅娜悠然地现身了。
就在这一瞬间,轧轧抢先攻击。是奇袭。
他一跃而起,踢了脚天花板,从正上方袭击过去。高高挥起刀鞘,代替折断了的刀身、猛击而上——可是,这从死角而来的一击,却被和先前相同的、不可视的墙壁阻挡了。
莉雅娜像掸虫子一样挥了下胳膊。即便是这点攻击,被打到的话也不容小觑。轧轧迅速身体一转,擦过攻击落在地上。
轧轧将目光投向这里。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誓护抱紧了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塞住耳朵!”
把她按在自己胸膛,随后塞住了耳朵。
下一个瞬间,轧轧便将折断的刀刃收回剑鞘。
即便没能听到敲击护手的音色,也能从肌肤所感受到的空气震动中,知道魔力已经发动。这就是轧轧的异能,咒缚的魔术。与上一次大有不同,轧轧的魔力很是庞大。妖气的颜色,也并非是他本来的颜色,而变成了与艾可妮特相同的黑色。催生的压力让肌肤震动得发麻,冲击感摇动着誓护,就像巨大的狂风呼啸而过。
莉雅娜的动作迟钝了,缓慢起来——有效果?
“唔……啊!”
莉雅娜吼叫着,纤细的骨骼吱嘎作响,便将咒缚之锁强行弹开。这动作就像把绑住全身的绳索挣开,看上去,轧轧的魔力也似乎被斩断了。莉雅娜夺回了身体的控制,突向毫无防备的轧轧。
距离太近了。只要一小步便能够到距离。轧轧的背后就是墙壁。已经逃无可逃了!
噗,莉雅娜的手指扎进了轧轧的胸膛。
易如反掌地穿透了胸口,连背后的墙壁也穿了过去。轧轧伴随着粉碎的墙体,滚向了墙壁对面的会场中。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飞溅的血沫却在碰到莉雅娜之前被不可见的墙阻挡了,就像喷在玻璃上一般流淌下来。
“轧轧!”
誓护也抱起艾可妮特,穿过墙上的大洞朝这走了过来。虽说不知道去了能做到什么,但也不能自顾自呆着。
自助餐厅里,姬宫氏、樫野和白鸟正伫立着不动。这也是一片黑白画面。染上色彩的只有轧轧和莉雅娜,这两人正在殊死搏斗的关键时刻。
压向露出苦闷表情的轧轧,莉雅娜举起手臂,做好最后一击的姿势。
“莉雅娜!住手!”
有了效果。听到誓护惨叫的声音,莉雅娜停止了动作。
然而,缓缓转向这边的眼瞳,却并非是誓护所知道的那女孩的眼睛了。
那是看不到感情,机械般的双目。就像在散发出寒气般、冰冷的眼睛。
看到那眼睛的一瞬间,誓护的力气就彻底被夺走了。身处具有如此强大力量的怪物面前,手脚都似乎变得无力。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莉雅娜的手,摆出穿刺的模样。瞄准的是轧轧的眉间。那手微微向后拉了一点,就像拉弓射箭般蓄足力气。是受了很重的伤吗,轧轧就维持着被踩住的姿势一动不动。束手无策,只能瞪着即将猛刺出的穿刺之手。
(已经不行了,轧轧。)
虽然下意识地想要蒙住眼睛,可不管怎样都无法移开视线。
指尖突刺向轧轧的眉间,就在这一时刻,一条闪光袭向莉雅娜。
“————!?”
誓护瞠目结舌。
闪电。那是身具漆黑光辉、雷光的战刃。
看不清是枪还是箭矢的一击,直击莉雅娜的侧面。
这是黑色的闪电。可是,并不是从艾可妮特那里放出来的。艾可妮特在誓护的手臂中,依旧是怯懦地缩成一团。并没有带上电流的样子。
怎么回事?
不明白。虽然不明白,但对于轧轧来讲,却是无上的援护。
闪电和平常一样没能伤到莉雅娜一分一毫。可是,这突然袭击却产生了间隙。没有放过这一机会,轧轧在地板上舍身作最后一搏。 从地板上喷出的黑色半球体,这次只把莉雅娜的右臂锁在里面。轧轧从半球体处敏捷地滚开,又一次展开切片。这次把莉雅娜的左臂和双脚,和右腕一样捕获在圈内。
“白费心机!”
莉雅娜只是注入下气力,障壁的表面就高高隆起。没多久就像要被打破了。支援……没有支援的话……誓护焦燥着。可是,却不知如何是好。以教诲师为对手,誓护也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
那么,逃跑吗?
无法战胜的话,也只好这样了——可是,朝哪儿去?
誓护的背后就是“糖果屋”。到那里就是死胡同了。
死胡同……不,不对!
“轧轧,来这儿!”
“啊!?”
“快逃,拖延时间!”
“就算逃了也……”
“听我的!”
誓护拉住他的手臂,奔走出去。
就这样直接跑过通道,飞奔入“糖果屋”的前庭。
这里是只有庭园与小屋的封闭空间。入口是唯一的。只有所来的那通道。
——可是,事实不是如此。
一定会存在的。另一条小路。
绝对存在——没有的话就完蛋了。
无论怎样都要找出——然后保护艾可妮特。
誓护已经注意到,前些时候在这里所感到的违和感的真相了。
在这“糖果屋”里,绝对的,有着那不可能不存在的东西。
通向点心工房的近道,便捷的隐藏路径。
没有这个的话,修缮的时候,就不得不以很长的距离来往复其间了。这里与自助餐厅的交界处用禁止通行的提示板挡住了,当然,“糖果屋”与点心工房之间,也必须得有着直接连接的通道才行。
所以说,必定,会有小路的!
成为杀人鬼的饵食的少女们,迷路走进的小路。
快点。快点找出来。
地板——不对。楼梯的阴影——没有。小屋的背后——这里也没有。
哪里。到底在哪里。
(混蛋。为什么那些女孩子会迷路走进去啊。)
这时候,闪现过天启般的灵感。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反了。思考反了。而且一切,全部都倒过来了。
轻松的糖果祭典成为了凄惨的杀人舞台。
都市传说中的魔女是现实中的愉快杀人犯。对誓护说了喜欢的少女成了最凶恶的敌人,让誓护狠狠吃了苦头的少年现在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自己人。为了发现犯罪而设置的监视摄像机成了隐蔽罪行的隐身衣。被困在这里的“受灾者”,成了连续杀人的“嫌疑者”。
然后,看上去像是走错了路的少女们——
只是沿着一条路走去。并不是迷路而来的。
“喂,还没找到吗?切片已经支撑不住了!”
轧轧发出悲惨的叫声。
“别担心,已经明白了——”
誓护找到小路的入口,与切片碎裂开来,几乎一秒不差。

Episode 01
生父,把莉雅娜叫做“废物”。

幼年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莉雅娜最早的记忆,只能追溯到“最幸运的那天”,只有那天罢了。
在这之前的记忆、没有。自己也很不愿去回想吧。从听来的话中,似乎是非常艰辛的生活。事实上,当她和“救世主”相遇的时候,也瘦得皮包骨头,全身都青一块紫一块,衣衫都没一块好的地方。
莉雅娜——当时还没有这个名字——是“赎罪者”的女儿。
冥府是完全的阶级社会,但反过来说,也意味着不论高等者劣等者,都平等地享有属于自己的居所。即便被认为是最底层的阶层,生活也极其安定,有着须完成的职责与工作。认真地说,冷漠的家庭还是很少的。
然而,莉雅娜的生父与家庭,都异常暴戾。
父亲原是高级官吏,因在人界触犯法条,而被剥夺了地位。
在冥府中,所谓的拥有能力,也就意味着拥有者高贵的出身。因为被剥夺了地位,父亲的出身与现处阶层、能力与工作间便产生了落差。
执着于自己原本所应有的东西,让家庭都笼上了阴影。
每当接受现身份下的工作,便会越发地觉得自己遭到蔑视。
这份不满越积越多,便在女儿的身上寻找发泄口……据熟知内情的人是这么说的。
对身为冥府居民的教诲师而言,人界说到底只是虚伪的世界。在不过是幻想罢了的人界里受的伤,会由“普尔弗利希的钟摆”治愈。
可是,在冥府中所受的伤,只有由自己的身体来承受。
在当时,莉雅娜确实遍体鳞伤。
原本,只要是活着就应该配给到的食粮,也是时有时无。
瘦成了根针一样的身体上,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时时出现瘀血。
迎接父亲回来的时候,被父亲叫去的时候,表情都会因害怕挨打而僵硬——然后因为脸色惹到父亲不快,又会被打一顿。为了减缓疼痛,无意识中使用了异能,试图躲避父亲的拳头。结果,父亲往往越发激动,更猛烈地殴打莉雅娜。
这是听来的话。真实的事情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莉雅娜没有了当时的记忆。
就在这日复一日中,“救世主”在莉雅娜面前现身。
那点的事情还有些许的记忆。莉雅娜正饿着肚子,一直蹲在家门口,似乎是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肚子饿到一定限度便会产生疼痛。饥饿此时已化为痛感。莉雅娜强忍着腹绞痛般迟钝的痛感,眼睛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只是看着脚底——这时候。
高大的人影,足以把莉雅娜给盖起来。那人影不可思议地充满温暖,不知为何使莉雅娜安下心来。
莉雅娜的面前,有谁驻足于此。
那是上等的靴子。是使用了最高级的材料,精美的高腰鞋。下级官吏中,能够穿上这种东西的人,一个都没有。那是莉雅娜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的,贵族的装束。
靴子的主人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如此,却也没有马上离开。就这样站着不动,一直俯视着莉雅娜。
自己抬起头来,确认对方意图的勇气——以及更重要的体力,那时候的莉雅娜完全没有。莉雅娜也一直低着头,呆呆地盯着那贵族的靴子。
终于,经过了长时间长时间的等待,低沉的,冰冷的声音降临了。
“你是拥有‘绝对防御’的孩子吗?”
听到了什么,自己并不明白。
以前从未听过这个词语,何况,想要去理解,也敌不过腹中的隐隐作痛。
“这少女,其身潜藏着优秀的胤性灵威……”
果然,听不懂。把自己和谁搞错了吗,她想道。
莉雅娜是不被魔力眷顾的少女。父亲的暴力,也有几分是因女儿能力低下引起。因为,这使得他回到上流社会的希望也宣告破灭。
听到哗啦哗啦衣服摩擦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蹲了下来。
看上去,是一个有点严肃、带有冰冷的美貌的贵公子。
莉雅娜觉得,他那金属般充满银色光辉的头发,非常的美丽。
好漂亮。像冰一样。
贵公子轻轻地把手伸出。那手里,托着一个撒上了砂糖的面包。
“给你点心。”
是让自己吃的。可是,莉雅娜一动不动。
“怎么了?肚子是很饿吧?”
当然,非常饿。即便如此,也绝不能接受别人送的食物吃。如果接受的话,会遭到很残暴的对待,自己已经用身体理解了这点。
贵公子是知道了什么吗,他的美貌紧绷着,牙齿露了出来。
“无需担心。”
并不是露出獠牙威胁他人的样子——
他是在让自己微笑,莉雅娜也明白。
“无需担心。”
贵公子露出笨拙的笑容,再一次说道。
“加害于你的人,已经无法近你一步。永远地。我会保护你。只要你希望,就一直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感到不自由。”
莉雅娜乏力地眨着眼睛,无法理解听到的话语。
不对,莉雅娜是聪明的少女。话还是能理解一半。这位贵公子,说他会把莉雅娜从父亲身边带走,给予自己保护。
可是,不明白。
因为——如此——如此的幸运,为何又会降临我身旁呢?
“为、什么……”
这是真的,是真的吗?
我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要帮……要帮我呢?”
这一瞬间,贵公子笨拙的笑脸蒙上了阴影。
他回到严肃的表情,可是语气依旧温柔,像教诲般地说道。
“……这不是,同情。不要对我寄予这种希望。我只是,想要利用你。想要利用你身体里蕴藏的力量啊。所以。”
轻轻地,就像触碰易碎品般,手掌轻轻地摸到莉雅娜的脸颊。
“你也利用我就好了。我的财富、以及力量。”
莉雅娜困惑着。这位贵公子的行动,愈发地让人不解。
莉雅娜被生父称做“没用的废物”。那是因为既与父亲的系谱不同,也与母亲的不同,持有着突然变异的异能。
况且,这是极其弱小的能力。
在自己身体表面,构筑起薄薄的、微弱的、看不见的一道墙壁。
连丢向自己的一块小石头都无法阻止,连轻轻地踢一脚都能凹陷的无用的能力。
父亲口中“什么用处都派不上的能力”“谁都不会去要的能力”,这位贵公子说是“可以利用”。
为什么,要对我这种人?
她感到非常不安。另一边,也产生了就这样听命于人,来反抗父亲的欲求。
莉雅娜轻轻地、微微的——真的十分微弱——点了点头。
贵公子回过头去,呼叫了侍从。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贵公子的背后,正有几个卫士侍立左右。
侍从交给贵公子一块布。布……是衣服。像绢一样柔软的质地、上面施加了金银的刺绣。那是从未见过的美丽布料。
“穿上好了。我家公主如此衣衫褴褛,也太不成体统了。”
“————”
公主。贵公子确实这么说了。我家公主。
成为了贵族的女儿?我自己?
裹着如此华贵的衣装?
“琳德·莉雅娜。”
贵公子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莉雅娜的手。
寄宿着严肃光芒的眼睛,仅仅在这一瞬,绽放出温柔的光芒。
“丢掉过去的姓名吧。从今日起,这便是你新的名字。”
随后,又让人看到他那笨拙的笑容。
“从今天、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巴德利亚家的斯崔克诺斯。”

Epidsode 39

回忆起那令人怀念的光景,莉雅娜自然地微笑着。
周边是充满阴气的单调景色。这里是近乎成为废墟,半毁坏的建筑物中。
被嘱托的任务过于残酷。实在是让人没有干劲、令人厌恶的职责——即便如此,只要回想起那一幕,莉雅娜依旧能感到幸福。这种心情,既温暖、又安逸,但是又似乎是被某种强迫感驱使着……
现在想起来,父亲大人给予自己那样的笑容,那天似乎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巴德利亚家的斯崔克诺斯,并非是个爱笑的男人。
那位父亲大人对自己的笑容、他脸上的微笑,对莉雅娜来说,就像珍宝一般重要。
无论何时,莉雅娜都在以这份笑脸作为食粮努力着。
正因为想要再一次面对那份笑容,才磨练着自己。提高魔力、熟练礼节、锻炼身心,让自己更美,也变得更强。
把自己从地狱的深处拉上来的那位大人,希望能讨他欢喜……
(是的……所以,我才)
毫无差池地履行主命。
绝对不容许失败。
正因为能利用,所以才被需要。
正因为能确实成功,所以才利用我。
一旦知道了自己没有用,便会被赶回那连风都凝结不前的街道。回到那被饥饿、疼痛、孤独与恐怖包围的、那个地方。
不想再放手了。这力量、地位,以及那位大人。
为了这目的。
毫不迷惘地、杀人。在律法正义的大名下。即便是丽王六花的公主也不例外。
然而——
“想要去保护谁,只是因为那人需要保护吧?”
这声音穿过大脑深处,一瞬间,让自己产生了迷惘。
没有用处,说不定——并非是一桩“罪过”。
弱小,说不定也是被容许的。
  (不对……!)
  不要迷惘。不要太天真了。
  让人耳根发软的言语,无非是诱惑自己堕落的谎言。
  是恶魔装作天使的面容站在自己面前。
  下定决心吧,琳德•莉雅娜。你只是,在寻找可以不去杀死公主的借口罢了。杀死那遭遇到不幸、化为幼小可怜的少女的,悲剧的公主……
  莉雅娜作出了这近乎于痛苦的决定,破坏掉切片。
  她打破障壁,朝着目标逃跑的地方走去。穿过昏暗的甬道,便是一片宽广的空间,小屋和庭院都建在那里。
明明是在室内,却简直像室外。从暗处浮出水面的,便是由糕点组合而成的,小巧的建筑物。还有把甜点当作果实挂在树梢上,而形成的人工树林。
这是人类称作“糖果屋”的地方。
真是愚蠢的游戏。可是,自己当初也率直地觉得有趣。说不定,自己也能在这里,和那温柔的人类——誓护一同尽兴游乐呢。
这景象实在是滑稽,可想起来又有点害羞,充满着幸福感。
莉雅娜再一次摇头。
自己劝说着自己。困顿于感伤是不行的。这份天真会让自己判断失误的。
从表面上看,“糖果屋”似乎是条死胡同。
也就是说,他们把这里,选作了花乌头之君的墓地。
莉雅娜没有马上踏足进去,而是加深注意,快速地观察四周。
还不清楚是否设置了陷阱。可最根本的,足以伤到这琳德·莉雅娜的东西,就连冥府中也不存在。更何况区区人界。
莉雅娜缓缓地踏出步伐。悠然地,但又确确实实。
一步一步,朝着“糖果屋”的本体走去。穿过糖果之花盛开的花坛,边心不在焉地望着饼干搭成的扶手边踏上斜坡,把手搭在面包制成的门把手上,一下子打开了大门。在这“糖果屋”里——

一个人也没有。

Episode 40
就在切片破裂之前,千钧一发之际,誓护找到了隐蔽的小路。
刚试着在甬道正侧面,铺陈着镜面的墙壁上寻找。
“……有了!”
墙壁的一部分似乎可以按下去。一按下去,锁便就解除了,镜面构成的大门朝着这边打开。
墙壁的另一面也铺着镜子,完全打开的时候,甬道便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反过来张开洞口的,则是同原本的出入口毫无区别、同样宽度、同样高度的通道。只是,这边并没有装点的如梦幻一般。
这便是、让少女们误入迷途的机关。
少女们以为这就是出口,不巧走进了修缮用的通道里。
誓护抱着艾可妮特,和轧轧一起飞奔进了通道。
这次的目的是让莉雅娜走过头,就没有开着这门的必要了。誓护拉了一下复位的绳索,门便回归了原位。就恰恰是这个瞬间,千钧一发,几乎就是一进一出,莉雅娜走入了“糖果屋”的前庭。
轧轧想的很周到,展开细小的切片障壁,把门固定住了。这下子,就几乎不用担心机关会被发现了。
“唉,要是她穿过墙壁来的话,我们也完蛋了……”
听到誓护悄悄地这么说,轧轧也以低声说道。
“这个,不会的。”
“唉?为什么?”
“所谓的穿墙术,是把存在系的前后时间轴错开,从而骗过‘命中’的判定。在实施了‘填充冻结’的现在,是没法改动时间轴的。要做的话,只有打破墙壁冲过来了吧。”
他所说的东西,自己也只能听懂一半。即便如此,也有两点搞清楚了。一是没必要担心莉雅娜会穿墙而过。另外,莉雅娜防御艾可妮特闪电的招数,与铃兰让闪电穿身而过的方法,是从根本上不同的。
果然,是异能。莉雅娜并非“回避”了攻击,而是“防御”了。
“麻烦了啊……喂,趁着时间停止至少也把祈祝救——”
刚说到这儿,自己也注意到了,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绑架犯如果是教诲师的话,这就没用了。就像轧轧所做的,对方也会为了警戒将时间停止吧。就算绑架犯不是教诲师,就算誓护能从这建筑物中脱身,一飞到屋外去,恐怕就会被莉雅娜抓到。在这黑白双色的静止世界里,会动的东西实在是太显眼了。
“结果,只能正面解决了啊……”
设法把莉雅娜击退,把罪人钓出水面,回应绑架犯的要求。
真让人烦。真想现在就赶到祈祝身边去。
什么离开点妹妹啊。就因为想着离开点妹妹也好,才会变成这样的。
要是救回了祈祝,再也不会和她分离了。哪里都不会让她去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她,洗澡也要一起去,睡觉也在一起……
……唉?怎么,不知不觉朝着奇怪的方向前进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就这样下去,我们也保不了多久。”
“总之,先躲在切片里吧。这里太安静了,没法好好谈。”
“说的也是……”
时间停止住、几乎没有活动的东西的现在、誓护一行造成的声音异常响亮。轧轧生成了个半球形切片,紧紧地把通道盖住了。原本自己就是身处通道的最深处,只要对方不注意到隐藏道路的机关,就不会马上找到自己的吧。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誓护向身旁的艾可妮特说。
“没关系吧?不累吗?”
艾可妮特一脸愠怒,并不回答。
“哪里痛吗?”
“……”恼怒。
说不定是因为被抱着跑来跑去,而觉得不满吧。十足的“龙颜大怒”。
双眉间总是挤着皱纹,脸上就像大人一样,摆出“不要和我搭话”的表情。祈祝从来没有像这样摆出不满的架势来过,因此对誓护来讲,还有些新鲜。
“喂,公主大人。总之好不容易躲在这里了,就老实点如何?”
当然,对轧轧的话,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别搞错了放出雷霆来啊。说不定会把切片打出缝来的啊。……喂,在听吗?你听得懂吧?”
“……”恼怒。
“你这混蛋,喂,也够了吧……”
突然,他抓住艾可妮特的下巴,抬了起来。
“等等等等!对方是小孩子啊!”
“我又不会做什么。只是稍微想给她点‘教育’看看啊。”
“不可以啦。说到底,你是艾可妮特的骑士吧?可以是这种态度吗?”
似乎是提起了他讨厌的事情,轧轧的手臂用力起来。
“真是的,和这任性妄为的公主在一起,卫士都不让人觉得像卫士了!一会儿说什么‘表演点有趣的给我看看’,拒绝的话就气势汹汹地把人差点烧焦;又像小孩子一样缠着说要吃人间的甜点,硬是派我去偷渡人界;还说什么‘德拉西娜大人的说教太无聊了,不如你帮我去听吧’,整天就是这些不正经的——只要惹她不高兴了,什么地方都可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哼哼哼,索性就让平日的积怨在这里爆发吧……?”
“等……停手!停手!”
看到轧轧开始抓着艾可妮特的脸颊朝着左右两边拉开,誓护慌慌忙忙地想阻止他。虽说一定是很痛,但即使身体变小了心性还很高的艾可妮特,依旧拼命地忍住几乎要流出来的泪水,用充斥着杀意的眼神瞪着轧轧。



“没事吧?艾可妮特。好啦,不痛不痛不痛……唉,轧轧,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可不管哦。”
“哼,反正也不会记得吧。”
“是这样倒好啦……比起这个,你身体没问题吧,刚才流了好多血。”
“切。这种东西,早就愈合了。”
“好厉害啊。说起来轧轧,你比起前阵子来,要厉害了好多啊。这么短时间里,身手就练这么好了?”
“啧……不是练的。”
似乎只是听到了不想听的东西。轧轧一脸气愤,像倾诉一般说道。
“秘密就是这个。”
他粗鲁地把自己的衣襟拉开,能看到一个像项链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坠饰。绽放着黑色光辉的石头,刻画着白银猛禽张开鹰爪的形象——
“‘李普曼之门’,俗名叫‘卫士环’。就像这名字说的,同时也是卫士的称号。我成了公主大人的卫士呢。”(译注,李普曼Liebman,人名,也译作列勃曼)
“卫士……像亲卫队那种?”
“嗯,差不多吧。冥府里,社会阶层比你想象的要严格许多。强大的家伙无一例外都身居高位。身居高位的家伙大多也很强大。比起要保护的主人来,卫士基本上都过于弱小了。”
轧轧发出讽刺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这样的话,反而只是束缚手脚吧。所以,主人的魔力就分出一些来,也向我们这边供给一些。这么一来,就能当主人的盾牌了。”
“那么,艾可妮特会变成这样……”
“别怪在我头上。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我又不用从公主大人手上抢什么魔力。”
也就是说,艾可妮特的能力本身,既没有减少也没有削弱。不知怎么,想起了并联电路一样的东西。
话说回来。
这造型,这光泽,这坠饰哪里见过。
“……我见过,有这项链的人。”
“啊?那么,那家伙也是谁的卫士咯。”
轧轧似乎满地脑子都在考虑今后的方针,随便回了一句。
“确实、有的……”
“混蛋啊。那种家伙,到底怎么……”
“在那个,叫莉雅娜的女孩脖子上。”
“——你说什么?”
轧轧就像要跳起来一般转向这里。然后,视线游走起来。莉雅娜到底是不是带着这种东西,看样子他正在记忆里搜寻。
誓护虽然不是很清楚冥府的阶级制度,但也能理解轧轧的动摇。誓护自己,之前也以为莉雅娜是贵族的女儿。她既具备与贵族相称的风格,对轧轧的态度也宛若大贵族般。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公主大人,但出身相当高贵是不会错的。不肯告诉我名字,当然也没有佩剑。这样的家伙,居然会成为谁的卫士——”
轧轧像突然想起什么,止住了话语。
身为大贵族的女儿,担当卫士之职。
如此奇怪的案例,在冥府当然也成了坊间传闻。
“那家伙的名字,你是说,叫莉雅娜吧?”
一瞬间,誓护沉默了。虽说和莉雅娜越好,向谁也不透露她的名字,可现在已经被人听到了,何况莉雅娜也成了瞄准艾可妮特的“敌人”,这约定也无效了吧?
誓护点了点头。“嗯,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如果这莉雅娜不是假名的话——那就是,巴德利亚家的琳德·莉雅娜了。”
“巴德利亚——难道说,那也是和艾可妮特一样的,那个。”
“丽王六花。当主斯崔克诺斯就是园丁议会的会长。冥府实质上的领导者。”
丽王六花,真的不止是银莲花家呢,誓护在这微妙的地方感到吃惊。
“有这样的说法。把自己家的公主任命为卫士哪。”
“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亲卫队里?”
这说起来的确很微妙。本来的话,身为公主,自然是应该被卫士保护的对象。
“琳德·莉雅娜听说是养女。说起来也有点年头了,有说她是斯崔克诺斯议长在哪条街上捡到的,有说是抢来的,有说是私生子,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也没法知道真假。听说是在巴德利亚家的离宫接受的精英教育。公开场合里,一次也没露脸过。”
“超级千金大小姐啊。”
就算是誓护,被拉到社交场合的情况也很多。父母有一定身份和地位,很自然的,子女也会被卷入其中。普通来说。
轧轧咽了口口水,发出咕哝的响声。
“我明白里面的玄机了……既然是有那种异能的家伙,使用的方法也会有好几种。应该是悄悄地作为兵器养育起来的吧。”
“什么意思?”
“所谓异能的强度,说到底,是从出生起就被定好了。就算‘效果’很有吸引力,魔力弱小的话就会被‘抵抗’。就像我的力量对那家伙不起效果一样啊。”
先前,轧轧试图使用的咒缚的异能,对莉雅娜也没有效果。
“议长是注意到了那女孩的力量。无论什么攻击都无法伤到,无论什么防壁都能贯穿,那个能力……如果能善加使用的话,就算是丽王也能压制住。可是,出身卑微的女孩,魔力决定性的不足——弥补手段有一个。”
“刚才的,卫士环。”
“是的。任命为自己的卫士,从而提供给强大的魔力啊。”
将身为丽王的斯崔克诺斯的魔力,通过卫士环流入体内。莉雅娜得到拟似大贵族级别的魔力,这不会被对手‘抵抗’掉的能力,便变成了最强之矛、最强之盾,发挥出极其威猛的效果。
“混蛋议长,培养出这种兵器,到底有什么企图啊……”
“……真的,是这样吗?”
“啊?”
“如果只想要莉雅娜的力量,让她只成为卫士就好了。”
誓护一边抚摸着将哭未哭的艾可妮特的头,一边抛出疑问。
“没有必要,把她作为自己的女儿不是吗?”
“……谁知道啊。大贵族们一时高兴咯。丽王的想法,我等身份明白才怪。”
是这样吗。
誓护能明白艾可妮特的想法……自认为。至少,她是个不会背叛誓护的心意,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情来的女孩。面对心意能够相通的人,誓护也能够抱以信赖。这一定,对于所有教诲师都是通用的。就算是莉雅娜,也不是个讨厌的女孩。好好谈谈的话,一定能互相理解的。自己这么觉得……
“轧轧。”
“什么事啊。还有,别叫的那么顺口。”
“是通过卫士环,将莉雅娜的力量强化的吧?”
“我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把卫士环夺下来的话,就能赢莉雅娜了咯?”
被突然这么一说,轧轧似乎也不知所措。
“……话说,就算那家伙和传闻一样是庶民出身,也没法知道她本来的能力。就像我也是庶民出身啊。还得由老天决定。”
“好,就去取得胜利吧,夺取卫士环!”
“别说傻话。你这混蛋是蠢货吗?连脑浆都变成了海蜇了吗?”
轧轧一脸愣住的样子,叹了口气。
“连公主大人都败在她手上了哦?银莲花家的公主怎么也办不到的事,对普通教诲师来说也是怎么都办不到的事情啊。我这种人怎么对付得过她。也没对付的好方法。又不是人类的童话。老鼠们给猫脖子上系上铃铛什么。连攻击都无法做到,要做比攻击更难的行动,哪有这种道理——”
话到这里停住了。是看到誓护毫无动摇的悠然表情,感到惊奇了吧。
轧轧的脸上,浮现出“难道说”般的表情。
“……能行吗?”
“因为,不得不去做吧?”
誓护微笑着回答他。
“那么,再问你一次,轧轧。夺走卫士环的话,你就能赢莉雅娜了?”
“……切。”
表情很是苦闷。轧轧像破罐子破摔,发泄一般说道。
“我赢给你看,行了吧?”
就是想听这句话。
誓护满脸都浮现出笑容,拍了拍轧轧的肩膀。
“OK。那么,就开始作战会议吧。”

Chapter 6 END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11-1 00:48 编辑


Episode 49
魔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以蠕动般的动作,把头探进了烤面包的大釜中。
正在这时。
格莱特“嘭”地撞了过去。魔女就这样掉到热锅里去,惨不忍睹地被烧死了。

(摘自《糖果屋》)

Episode 42
听过誓护所定下的作战计划,轧轧点了点头。
“有风险……可是,也没办法。”
诚然。毫无风险的计划,在这情况下是不能指望了。
轧轧向空中高举手臂。虚空中泛起道道波纹,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就像变戏法般出现了一把长刀。这把没有被折断,可以作为武器使用。
就在这时,誓护也抓住了艾可妮特,把她拉到身边。
“艾可妮特。你把这个……”
誓护把指环给她看。艾可妮特抽噎了一下,立刻缩成一团。
刚把手伸到她身边,想要让她握住指环,她马上就“啪啪啪”地挥舞着小手,就像要赶走它一样。
“等等等等,我不是硬要你戴上去啦——看,我要把它放到这里面去哦。不要弄丢了。不可以扔掉哦?”
他把两个指环,放进了艾可妮特披着的外套的上口袋里。
然后,尽可能不表现出严肃的气氛,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开口。
“我们要稍微出去会儿。能在这里等我们吗?”
她马上显出一脸的不安。就算在这种时候——不对,正是在这种时候,被丢下一个人很讨厌吧。誓护明白这点。
可是,不把她带着更安全。
誓护眼睛盯着艾可妮特。
小小的拳头攥地紧紧的,红色的眼睛低垂向地面。看上去似乎是在赌气的表情。瘦得像一碰就会断的肩膀。让人担心是不是能走得动路的双腿。还有被盖在长发低下,瘦小的脊背……
这确确实实是幼女的身姿。这是艾可妮特所躲入的、心灵的高壁。
誓护轻轻地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温柔地包裹起来。
“还在,怕吗?”
“…………”
“你要是说还怕的话,再继续保持这样也没关系哦。”
深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她抬头看着誓护。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是在逃避着什么,我虽然一点也不明白……可是,在你变成这样的时间里,没事的。因为我们会保护你。”
“————”
“你要是说不想回冥府的话,那也没关系。直到你愿意带上这指环,我都会照顾你。我相信我有这能力,不会让你感到不如意的。”
艾可妮特一直盯着誓护。率直地、认真地。她侧耳倾听,连一句话都没有漏掉。
一直被这样看着,誓护也觉得有些害羞。他搔了搔鼻头。
“总之,那个,我要说的就是。”
微微地、又温柔地递给艾可妮特一个笑容。
“我是、绝对、不会打破与你的约定的。”
这句话,果真能传达给艾可妮特吗。艾可妮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也无法推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总之,在这里等会儿。没事的,我们能行的。”
“出发吧,海蜇。别磨磨唧唧的。”
因为已经临时性解除了切片,轧轧催促道。誓护点了点头。
“OK。那就这样,艾可妮特。待会儿见。”
在誓护离开艾可妮特的同时,轧轧也召唤出了切片障壁。它将艾可妮特盖在里面,也算是保护了。
两人注意着周围的气息。莉雅娜的气息——没有。也没听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大概还在“糖果屋”里搜索吧。不想和她打个照面,因此也没有回到原来的路上,而是穿过会场墙壁开着的大洞,迂回到了对面的区域。
一边谨慎地探查着周围的气息,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结果,没有遭遇到莉雅娜,就回到了自助餐厅里。一切都和先前一样,像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姬宫氏一行三人也在。
“到这儿就不得不干了……啊。”
轧轧拔出长刀,嘟哝道。
“不要紧吗?在这大搞一场的话,不会把这些人卷进去吗?”
“人类是、没关系的。只要在‘冻结填充’之外,就不会被危及到。”
“可是艾可妮特说‘随便碰下就会碎掉’什么……”
“人类的存在系是被保护住的。你想一下,为什么莉雅娜得把你和公主也冻结起来。如果可以单方面攻击的话,只冻结自己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有道理。
总之,就算狠狠给他们来上一拳,似乎也不会产生伤害。当然,脚底下的地板要是塌掉的话,在冻结被解除的时候就会不得了了吧。
轧轧一边在地毯上做着“准备工作”,一边低下声音问到。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们——刚想这么回答,就改变了想法。
“嫌疑人。连续杀人事件的。”
“啊……就是公主来了后才接的,去人界的‘借口’任务啊。”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恶食魔女”的案件,似乎不知不觉成为了教诲师的案件。
“公主现在这幅样子,看来是没有收集碎片咯?”
“嗯……我之前也不知道是教诲师的案件。可是。”
誓护眺望着石像般的三个人,说道。
“谁是犯人,我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轧轧的耳朵微微抽动一下。
“——来了。”
“那么,作战开始。”
“大干一场吧,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死掉!”
“这么说来,你还和我约定过,要帮我打上烙印的哦?”
“哼……对,就是这样。”
轧轧隐藏了身姿。誓护深呼吸了一下,等待着即将出现的敌人——莉雅娜。

Episode 43
从会场深处,“糖果屋”的方向,金发碧眼的美少女现身了。
她表情阴暗,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光辉灿烂的长发,与珍珠似的皮肤,都似乎黯淡了不少。
“似乎死心了呢,誓护。”
莉雅娜视线游走,观察着周围。
“花乌头之君在哪里。”
“你搞错了,莉雅娜。搞错了两件事。”
“两件……?”
“第一,我还没有死心。第二——就算死心了,我也绝不会出卖艾可妮特的。”
蓝宝石的瞳孔中摇荡着悲伤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地保护花乌头之君?你是人类,而那孩子是教诲师。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吗?”
“你才是,为什么想要杀害艾可妮特呢。你也是教诲师,是同伴吧?”
“……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因为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义务哦。”
“告诉我,艾可妮特到底做了什么。”
“那个……”
莉雅娜吞吞吐吐。然后——
“我、不知道。”
誓护惊得瞠目结舌。连罪状都不知道,就打算把高贵的公主抹杀吗?
然而,莉雅娜的表情既非是害怕,也没有羞愧,而是用毫无迷惘的声音清楚地告知。
“我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罢了。”
“……因为被命令了?就因为这样?”
“那就是全部。”
“没有一点怀疑吗!”
“没有怀疑哦。”
誓护火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勃然大怒,自己也不明白。虽然不明白,但誓护的确十分生气,声音也粗厉了不少。
“开什么玩笑!算什么啊,那是?”
“……为什么会生气呢?”
“比如,比如说!战场上士兵向对方开枪,就算是接到了这样的命令,也不只是为了这个命令吧!而是为了自己活下来,为了保护谁,为了胜利而开枪的不是吗!”
不去干涉别人的生存方式,这是誓护的处世训。可是,只有现在。只有现在,绝不能沉默下去。
这基于的不是计算而是本能,不是经验而是直觉,誓护能理解这点。
现在,如果认同了莉雅娜的生存方式——莉雅娜最终会给自己招来不幸。
“因为命令?只是服从?这样的话,你和机器一样了啊。只是个道具啊!”
“是的……”莉雅娜不假思索地怒吼道,“我就是道具啊!”
“不是的!”
“————!?”
誓护稍微安下了点心,无意识中笑着。
“你,刚才感到生气了吧。发火了吧。道具是不会发怒,也不会犹豫的,不是吗?”
“犹豫……?”
“我知道的。你对命令有着疑问。你正在犹豫。如果一点也没有犹豫的话,也不会和我像这样讲话了,而会立刻把工作终结的吧?”
莉雅娜的眼睛里流露出动摇的神色。没有放过这一空隙,誓护向前踏出一步,充满力量地,像劝告一样说道。
“你并不是道具。”
“不对!我是,有用的道具——”
“你不是道具!”
莉雅娜输给了这股气势,退缩了。她向后退了几步,就像是被誓护吓到了一般。面对誓护的那双眼睛里,也渗出畏惧。
希望只靠舌战就能压倒她,当初还有这样微薄的期待。可很快,期待就被打碎了。
“文字游戏,已经够了。”
冷飕飕的宣告。满溢的压迫感,让人很难想象是从这样纤细的身躯上发出的。莉雅娜浑身蔓延开来的妖气令人窒息。如冰冻住般的银色粒子,一边绽放出闪闪的光点,一边像要压倒誓护般蜂拥而至。
莉雅娜用失去抑扬的声音,用切切实实机械般的声音说。
“这是最后的警告,誓护。把花乌头之君交出来。否则——就只好直接寻问你的躯体了。”
看来,只好放手一搏了。
誓护做好觉悟,叹了口气。
“你要是无论如何都要做下去的话,我会阻止你的。我会保护艾可妮特的。绝对,不会交到你的手里!”
“区区人类,又能怎么样!”
莉雅娜蹬了下地板。
——不对,刚想蹬的瞬间。
莉雅娜脚底下的地毯消失了。就在莉雅娜所站立的地方周围,地毯已经被切开了。在她跳跃的同时,地毯被人朝后方拉了过去。
这是和这紧绷的气氛不相称,稍稍有些滑稽的画面。想要踏入的那只脚失去了立足点踩了个空,莉雅娜狠狠地摔了一跤,屁股摔在地上。
……不是,并没有“摔在地上”。
莉雅娜的绝对防御还没有失去效用。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她行动,就算是地板也不例外。
莉雅娜宛如沉到水面下般,深深地陷进了地板里面。
在这出乎意料的突然袭击中,莉雅娜变得手忙脚乱。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还在受到重力牵引,慢慢地沉下去。越是这样越是难以保持姿势,动作也越来越难看。意识到这样下去也是无计可施,没办法,莉雅娜当机立断。
下沉突然停止了。就在这时。
锐利的刀锋,把地板一分为二,触碰到了莉雅娜的脖子。
在莉雅娜背后,轧轧出现了。间不容发地,瞄准莉雅娜的颈部一刀挥去。
黑色石制的项链,丝毫无差地被砍断了,从莉雅娜的脖子落下来。
莉雅娜周围充盈着的妖气,一下子减少了。
周围的世界回复了色彩,昏暗、肮脏的会场里再次流动起时间。
是被刀尖给擦到了吗,莉雅娜的脖子上溅出鲜血。可是,这并不是致命伤。
轧轧跳跃起掠过莉雅娜,抓住了正在掉落的项链,随后在地板上一个翻滚避的远远的。
“做得到哦,莉雅娜。人类——也可以看穿你的戏法呢。”
莉雅娜还保持着一半陷入地板的姿势,呆然地望着誓护。
“为什么……?”
明明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手还在摸索着锁骨一带。
姬宫氏三人,发出了让人不知是惨叫还是呻吟的声音。冻结已经接触,时钟再一次走过刻度。可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跟不上眼前的景象。就像经过了长眠突然被惊醒一样,还朦朦胧胧的。
誓护没有在意他们,而是向着莉雅娜说道。
“你的力量,就是在身体表面制造出看不见的墙壁。”
“————”
“那墙壁实在是麻烦,我们这儿明明动也动不了,可从你那儿却能猛射出攻击,看上去应该是推动了空气。看来能把万物都推开呢。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件怎么也无法说明的事情。”
是的,绝对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在,地板上走路。”
一点也没有沉下去,极其自然地走路。
“所以,我就这么想。你的力量能依照你的想法随意地切换状态……比如在走路的时候,承受体重的部分就设定为关闭,不是这样吗?”
“————!”
“于是,事情就简单了。用让你飞都来不及飞的袭击,使你摔倒在地板上的话,你就会沉到地板里,身体也会无法行动了吧?这样一来,你一定会……”
“……将胤性灵威、解除。”
誓护点了点头。
莉雅娜叹服般的叹了口气。随后,呵地一声,露出柔和的微笑。
“呵呵……你是个聪明人呢,誓护。可是。”
她慢慢地举起握着的拳头,打开五指给誓护看。
“也不只是我被摆了一道。”
那手上握住的,是浸润着血液的黑色石制项链——是“卫士环”。
“!?”
誓护慌忙回头看向轧轧。
轧轧依旧单膝跪地,把长刀作为手杖撑住身体。从他的脖子上,冒出了大量的血液。锁骨附近被挖去了一大块,连骨头都露在了外面。
似乎在捡起莉雅娜的卫士环的一瞬间,连喉头周围的肉带卫士环都被撕了下来。
轧轧疼痛得满脸是汗,他注意到誓护的视线,苦笑起来,似乎是带着尴尬。
“抱歉啊……搞砸了。”
这么说,现在这时候——
谁的脖子上,都没有卫士环!
“条件五五开的话,”莉雅娜缓缓起身,“就是我的胜利!”
莉雅娜又一次踏了脚地面,逼向轧轧。势头弱了不少,和先前的不能比……可是,即使如此也有相当的速度,如猛禽般袭向轧轧。
五指如老鹰的爪子般大张,想要剜取对方的血肉。
轧轧竭尽全力用刀接下了这招。仅仅一会会儿,力量还能够抗衡。可是,刀刃先是稍稍扭曲,又变的更弯,终于被压断了。
莉雅娜的爪子陷进轧轧的侧腹中。
莉雅娜和轧轧一起冲了出去。轧轧的伤口很深,还没有回复好。也正因此轧轧的动作迟钝了。的确是毫无反击之力,朝着后方大跳一步才好不容易躲过杀身之祸。
背后站着的白鸟也被卷入,惨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姬宫氏和樫野也不明所以地喊着,可是,有空去回答他们的疑问的人,这里一个也没有。
轧轧撞开白鸟,跳起来挥舞着刀柄。莉雅娜连躲避的打算都没有,猛地注入力量接住了攻击。叮,响起金属般的声音,扭曲的刀刃在空中停止了。
虽说确实是减弱了,但莉雅娜的绝对防御,以及绝对攻击还存在。而且,变弱了这点,在轧轧身上也一样。他这次没能躲过莉雅娜的攻击,腹部被抓住了。莉雅娜毫不留情,像要把他撕碎般举起。轧轧的脸庞因苦闷而扭曲。不好。这样下去,会连内脏被一起撕裂的——
可是,誓护却无能为力!
他诅咒着自己,只是个没有力量的人类。轧轧可怜的躯体就要被断为两截了——就在这瞬间。
嘭的一声,电光之刃切裂黑暗,将空间一分为二。

电光直接命中了莉雅娜。连绝对防御也无法防守,背上的裙装一下子就炭化了。莉雅娜的后背被烧焦,就这样朝着侧面飞了出去。
刚才还在犹豫着是否要逃跑的人们,这时像死一般安静。他们就保持着被这气势压倒、一脸震惊的样子,又一次失去了颜色,被冻结了起来。
有谁,再次停止了时间的流动。
能够做到这事情的人,现在,只有“她”了。
誓护回过头去。一刻也等不及,甚至都觉得这动作慢了。
果然,她就站在那里。
“……艾可妮特。”
誓护愣住了,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
怎么做到的,似乎应该这么问。艾可妮特和先前同样,还在肩上披着誓护的外套。可是,与先前不同的是,已经恢复了身高。
艾可妮特似乎极度不快,美丽的脸庞紧绷着。
“我艾可妮特呢,是威震冥府的丽王六花的笔头……至高无上的银莲花家的公主哦。被区区人类说到那种地步,到最后还要依靠你,让我很生气哦。”
斜视着说不出话来的誓护,艾可妮特走到了轧轧跟前,马上就恶语相向。
“……真不像话。怎么搞的这么破破烂烂的。这也算我艾可妮特的卫士吗?”
“……切,抱歉了啊!”
“下去,快点把伤治好……这种样子,我都没法惩罚你了哦。”
她把轧轧赶了下去,自己站在了“敌人”的面前。双臂交叉叉腿站立着,周围小小的闪电围绕身边。这身姿,就如被触怒的鬼神般骇人。
“花……花乌头、之君……”
浑身破破烂烂的莉雅娜,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莉雅娜负了很重的伤。衣服也是可怜地黑一块白一块。背上的皮肤被烧焦了,游走着闪电烧灼的痕迹,变得零零碎碎的。已经称不上是“绝对”的异能之盾,刚才已经不能保护住自己了。
“见过巴德利亚家的琳德·莉雅娜大人。”
“……百闻不如一见啊,花乌头之君。”
“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你失去了卫士环,能作为武器的,只有双方的魔力。”
艾可妮特微笑着。里面也包含着冷笑的意味,充满着不详的气息。
“条件五五开的话——就是我的胜利哦。”
妖气忽地从身上冒出来,被逆旋的狂风卷动,艾可妮特的银发倒立着。在淹没了周围的黑色妖气里,艾可妮特的身影变得暧昧不明。
力量差显而易见到令人悲哀的地步。
莉雅娜突然无力地笑起。
“……您所言极是,花乌头之君。”
连打都不用打,靠着吓唬小孩般的威吓,便分出了雌雄。
“是我,输了。”
简直就像殉教者奉献生命般,她将双手张开,邀请着艾可妮特攻击。
“请吧。姬君您请便。”
“哼,倒挺会做的。那我就放开手脚上了哦……?”
艾可妮特的眉间,带点的粒子集中起来。规模好大!
释放而出的猛毒的雷霆,要将莉雅娜燃烧殆尽——
——没有。
闪电打偏了目标,只是把地板、墙壁,一直到天花板都烧的焦痕四处,便停止了。
“……你打算干什么,誓护?”
誓护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心想保护莉雅娜,便站到了艾可妮特的面前挡住了她。
闪电不是避开了莉雅娜,而是避开誓护的。
虽说誓护是信赖着艾可妮特,但即使如此,这也是够让人浑身冻僵的行为了。
“誓护……”
脸上满是意外。莉雅娜呆呆地、有气无力的说道。
“——从那儿走开!”
“给我走开,誓护!”
两人几乎同时说着。现在这样子,就是被两边的公主一起责备着。
“没有利用价值的道具什么,也没有存在价值!更没有保护的价值!”
“这女孩想要杀了我艾可妮特哦?我要让她领教领教哦!”
“现在既然已经无法完成命令,至少在花乌头之君的手上——”
“朝着没犯下任何错的丽王六花的公主,说要‘处刑’哦!?不反戈一击话,不就给家名摸黑了吗!”
“誓护!”
“誓护!”

“两个人,都住嘴!”
寂静降临当场。
誓护会出这么大声,是几乎没有的事。艾可妮特、莉雅娜,连轧轧都睁圆了眼睛,不知道他准备说什么。
“住手吧,艾可妮特。别再干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
“你居然说……没意义?”
“脑袋冷静下啊。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是你赢了。对于你,莉雅娜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可是,莉雅娜却遍体鳞伤,站都站不稳了。而且还一心求死。对于这样的她,哪里还有再伤害她的必要啊!”
艾可妮特沉默了。虽说嘴唇不满地撅了起来,但也仅限于此。
“莉雅娜,你也是。别这么简单就说要死啊。要是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用处都派不上了,不是吗?而且——”
他回过头去,笑了一下。
“松露和法式巧克力蛋糕。可丽饼和巧萝丝。闪电泡芙和法式千层酥。甜番薯和苹果派。还有冰冻优酪乳。味道都不错吧?”
“————”
“再来找我吧。什么时候,到我这边来……到那时,会有更多好吃的东西招待你的。”
寂静再次造访这里。
两位公主一起陷入沉默。然后。
莉雅娜知道了自己已完全败北,似乎是死了心一样低下了头。
“……更多好吃的东西算什么啊?”
还有那明显在闹别扭的艾可妮特。
“这样可以吧,艾可妮特?”
“……哼,无聊透顶。”
艾可妮特一下子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表示就这样算了。
随后,小声地一个人嘀嘀咕咕。
“……什么啊,一直莉雅娜、莉雅娜的。什么时候和这女孩关系这么好了啊。”
唰地一下,目光瞪住轧轧。轧轧怕受到牵连,连忙避开了视线。
“……誓护。”
听到莉雅娜叫自己的名字,誓护回过头去。
莉雅娜低垂双眼,无所适从地站着。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还有你说的事情。”
“嗯。”
“可是……你刚才能保护我,我很开心。”
“嗯。”
“虽然,以后大概再也无法相见了……”
噗,莉雅娜全身被火焰包裹。受伤的肌肤,以及破损的衣装都化为透明,足以透过她看到对面。
“可我依然——是喜欢你哦。”
她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却又如此难以割舍。
终于,伴随着“叮……”的澄澈的声音,莉雅娜的身体放出光芒。火焰愈发地激烈,把莉雅娜的身体完全包住了。
就这样,巴德利亚家的公主、她的身影从此世消失了。
蓝宝石色的瞳孔中,摇动的满是寂寞。她回过身去的背影——深深地烧灼在誓护的眼睑里,一时半刻无法消散。

Episode 44
莉雅娜走后,誓护终于从紧张中解脱出来。
手指疼痛不已。应该是一直紧握着吧。现在的心情,就像胸口的重石被取走,终于能大口呼吸一般。虽说已经忘记了的脑袋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首先走近艾可妮特,向她道谢。
“谢谢你,艾可妮特。你能原谅莉雅娜。”
“……又不是为了你。”
艾可妮特没什么兴致地回复。
“我是高贵的银莲花家的血亲……可没有落井下石这种低级趣味哦。而且还能抓住斯崔克诺斯的把柄。更何况……”
“嗯。谢谢。”
“…………”
噼里啪啦地冒出火花。她双唇轻启,像是想要抱怨什么。可她又似乎觉察到,继续深究下去的话,反倒会自掘坟墓。结果转念讲了别的东西。
“哼……比起这个,不是还留着工作没做吗?快给我解决掉那事吧。”
啪,她拍了一下手,时间冻结便被解除了。
就在这时,陷入了黑白二色的世界苏醒过来,染上色彩,再次开始活动。
姬宫氏、樫野,以及摔在地上的白鸟,一个个都恢复了意识……不对,对本人来说的话,是不会注意到意识曾中断过吧?
白鸟的惨叫声接着刚才又叫下去。尖叫了一会儿后,他注意到周围的样子已经起了变化,瞠目结舌。
“……这到底,怎么。”
姬宫氏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围。
先前映照在眼中的战斗场景固然给人冲击,而今完全不同的景象又“一瞬间”切换出来,自然是无法理解。能镇定住反倒是奇怪了。
终于,清醒过来的众人的视线,都自然地集中在了两个“异物”——艾可妮特和轧轧身上。
艾可妮特轻轻浮起,在空中坐了下来,用没什么干劲的眼神瞅着誓护。显然是觉得从零开始说明麻烦的很。誓护向轧轧投去求救的眼神,可轧轧也完全不在状态,强忍着哈欠。看来他也没有解说的意思。
没有办法,誓护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
“姬宫社长,对你来说,可能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说明状况之类,就先跳过去了。冥府啊、教诲师等等,反正都是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事情。誓护立刻就切入了正题。
“在过去的数年间,在这建筑物中,重复发生着凶残的杀人事件。以此‘糖果屋’为舞台,由所谓‘恶食魔女’之手。”
“————欸?”
他呆住了。明显还没能理解。而且,其他两人也是如此。至少在表面上,正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誓护把头探进墙壁上的大洞中,呼唤着另一位角色。
“花柳先生,没事吗?”
从点心工房中,花柳也慢吞吞地现身了,脸上同样是无法理解的表情。
“……桃原少年。这是?”
“我会说明。来这里。我希望你作为见证人在场。”
他把花柳招进了会场。随后,就这样,故意冷不防地说道。
“花柳先生,你……是‘能看到’的人吧?”
“————”不出所料,花柳马上来理解了这话的意义。“……你也是?”
果然……誓护明白了。
这么想的话,就符合逻辑了。不这么想,反倒无法说明。
以前,艾可妮特曾说过。在人类中,极为罕见的——有能感知断片的人。花柳正是这‘能看到’的人了。
明白这一点,是在被花柳袭击的瞬间。花柳知道只有犯人才会知道的事情。可是,如果花柳是犯人的话,就应该知道艾可妮特的力量,知道那可怕的闪电多具有威胁性。袭击誓护的时候,不应该敢站在艾可妮特面前。
那么,既然不是犯人,为什么会知道详细的犯罪经过呢?
如果是目击者,为什么不向警方通报呢。如果是同犯,又为什么会把誓护“误解为犯人”而袭击呢。这些都没法圆满解释。
就在这些疑问逐一浮现之时,真的像天启般的念头一闪而过——
对他来说,断片是“可视之物”。
誓护指了指艾可妮特与轧轧。
“是他们能够看到。能洞悉过去的所作所为,将真实暴露在世间。”
“你是说过去?不是灵魂吗?”
“这问题先放着。比起这个,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而且,你所看到的——我也想让犯人听听。”
誓护的视线投向了姬宫氏三人。就这一下,花柳似乎就理解了。犯人就在那里,就和花柳面对着面。
花柳用挤牙膏般的语调,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Episode 45
我有着世人所说的“感应能力”。
从小时候起,就经常看到死去的人们的身影。在奶奶家能经常看到死去的爷爷,在交叉路口也经常看到交通事故的幻影。也见过过去的军队、还有武士什么。
虽然在喜欢超自然现象的女孩子中很受欢迎,可平时还是会被当成傻瓜啊,自己也感到阴森森的,所以最近对谁都不去说了。
……能稍微听段过去的事情吗?
是正好四年前的事情。专业的后辈里,有个很可爱的女孩。
女朋友?完全不是。实际上,也就只是打招呼的程度罢了。那时候她有别的恋人,所以不可能会喜欢上我啦。
那个学妹呢,到这个‘糖果屋’来了后,就没有能回来。
刚才也说过,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后辈啦。只是单纯的后辈,可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很在意,没法一动不动地忍着了。
后来,我到了Princess Garden——也就是这里。
于是,我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她的灵魂。
说不定是特地为了告诉我,也说不定是对谁都可以。可是,她被杀害的惨状,一次又一次,在我的面前展开。
真是残忍至极。对着女孩子的身体乱打一气啊。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犯人还追上去继续殴打。一直到她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很可惜,还没有能看到犯人的长相。
本来也是,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不管对谁说,都不可能相信我的。
灵魂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那里的警察会认真地搭理呢?
穷途末路的我会怎么办呢。
是的,我开始了求职。
最初是从打零工做起,拿到入门资格……现在我已经是正式的员工了。当时加入姬乃杜,就是为了对那杀死学妹的混蛋,能做些什么。
于是,我就继续寻找那人的亡灵。直到这建筑物的每一个角落。
发现证据的话,就好了。
再次犯罪时把他抓个现行,更是万事大吉。
要是没有证据也要阻止犯人的话……弄脏我的双手就可以了。
我一直这么想着。
因为,没有办法吧?
她如此不幸……为什么就这样被人抛弃、被人忘却——
这实在是,让人不忍看下去的事情。

Episode 47
花柳的话刚结束,誓护就按着头上的伤口,愤愤地说。
“你那时以为犯人是我,想要杀了我吧。”
“说实话,现在我还半信半疑哦?”
誓护苦笑着。随后,他飞快地把脸朝向了“那边”。
“好了,接下来就是问你了。你究竟,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了。把铁棒和黑斗篷——樫野先生?”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利剑般投向樫野,可樫野脸色泰然,神情自若。
“您是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脸上就如冰块一般毫无表情。这冷静过头的镇定模样,反倒与这状况不相称了。
就让我来揭开你的人皮面具。誓护不留余地,继续说下去。
“‘糖果屋’每一小时就会进入修缮状态。在那段时间里,会把客人赶出去,本应。就是说,身为向导的你,就能做‘那事’了……”
“那事,是指什么事?”
“在指定时间到来前,就让修缮的准备工作开始——然后,掐准时间关上大门,把惟一一个客人,留在‘糖果屋’里。”
“是什么事情,恕我难以理解。”
“被故意留下来的女孩子们,通过连接着点心工房的‘暗道’,便误入了邻接的区域。你追在她们后面,夺去了她们的性命。在修缮开始之前,把她们的尸体放入垃圾桶里处理掉——用这种小丑般的方式,你在几年间,夺去了四条生命。”
就算被说到这种程度,樫野依旧面无表情。
“……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说到底,听起来只是你的妄想罢了。还是说,你有什么能作为证据的根据呢?”
“证据?”誓护向一旁的艾可妮特请教。“艾可妮特,证据有吧?”
我可没兴趣奉陪闹剧,她带着这样的表情,耸了耸肩膀。
“啊,这样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哦,樫野先生。对于地狱的使者来说,正是过去才是不可动摇的证据。”
“地狱的使者?你到底,在说什么!”
樫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焦躁。誓护无视了他。
“可是,也有人类能理解的证据哦。监视摄像机的负责人,是你吧?”
樫野沉默下来了。他肯定了。
“摄像机现在怎么样了还不清楚,可是至少,记录下来的录像应该没事。因为社长在先前,通过手机也看过了一遍。调查下那录像的话就明白了。实际上的设置场所,和‘名义上的’设置场所是不同的,马上就会知道。”
“————!”
“自称是在建筑物的‘出入口’附近,实际拍的是内部的通道吧?为了让失踪者走暗道出去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回去了一样。”
“…………”
“有必要搞这种把戏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就是犯人。警方对你进行调查,只要找到一具尸体,你那无聊的辩词,也会全都终结。”
“怎么回事,樫野——喂!这算什么啊!喂!”
姬宫氏歇斯底里地叫着。不仅仅疲劳至极,建筑物爆炸了,莫名其妙的家伙们一个又一个出现,到头来,自己的部下还被作为杀人凶手检举出来,是个人都不可能平静吧?
相比起来,白鸟还算冷静。但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完全跟不上这展开,只是呆呆的站着罢了。
“喂!主管!樫野!说点什么啊给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啰嗦……”
噼啪一声,将闪电缠绕在身上。艾可妮特以此来威吓姬宫氏。
“总之——这个肮脏的人类,就是对我艾可妮特做出那样的事来的人。”
红色的瞳孔闪烁着,缓缓聚集起高压。她打算攻击樫野!
誓护慌忙从一旁把她手拉开。
“等等,艾可妮特。”
“别妨碍我!这次我要把他打成炭粉。”
“叫你等等啦。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教诲师的工作是什么?”
理所当然,是将罪人打上烙印,邀其堕入地狱。
这一点,艾可妮特似乎也很清楚。她一边用着不怎么熟练的手法噼里啪啦带电,一边还是忍住了,不满地嘟起嘴巴。
“哼……那怎么办?你把他交给警方的话,就轮不到烙印出场了哦?”
“他可是打死了四个女孩子啊。对我而言,这可不是那种靠一次两次死刑就能被原谅的轻罪。”
“哼——那这么办吧。”
艾可妮特脸上浮现出可怕的微笑。
“轧轧。”
听到叫自己名字,轧轧便站起身来。腹部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轧轧挥起长刀,把刀柄部分向前突出。刀柄发出光芒,产生热量,连空气都焦热着。
颤抖着身躯试图抵抗的樫野,也被这妖气所沉默。取回了卫士环的轧轧身上缠绕着与平日里的艾可妮特相仿的威压感。被这近乎于暴力的压力压迫着,谁也不敢开口。最初直面星界的神秘时,誓护也是如此,害怕地畏畏缩缩。
樫野就像被五花大绑一般动弹不得。他嘴巴一张一合。
轧轧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相告。
“罪人。你杀害了四名少女。还残忍地毁坏尸体,侮辱死者。更有甚者,殴打我主人试图将之杀害——”
握着刀的手,迅速地伸出。
“故而,教诲师宣告你有罪。”
“不、不要……”
艾可妮特用视线命令他“动手”。轧轧轻轻点头,将灼热的刀柄,贴在罪人的额头上。
滋,空气中漂浮着种皮肤烧焦的难闻味道。樫野按着额头,痛苦地挣扎着。从外观上看没有留下外伤,可是,那里确实已经烙下了烙印。
永无欢喜、永无宁日,在名为地狱的天火中,他将会永远地被烈火焚烧吧。
“这下就确定要去地狱了——可是,把他就这样放着,也太危险了吧?”
誓护和颜悦色地说着。他拿出手机,给艾可妮特看。
“就破一下例咯?我要尽市民的义务,向警方报告。”
这选择,便是不仅在此世给予惩罚,在彼世也要永受责罚。
艾可妮特似乎略感惊奇,随后低声说道。
“……坏人。”
“开玩笑。我可是一向品行端正哦?”
说笑了两声后,他朝向另一位教诲师。
“轧轧,顺便把记忆消除吧。”
“——有必要吗?”
“这家伙要是在调查中说出你们的事情,被认为精神不正常而没有行为能力的话——就太无聊了。”
“知道了。”
“畜生!”樫野已经脱去冷静的面具,狂叫道:“算什么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啊,畜生!畜生!畜生!你们这群怪物!”
誓护带着某种绝望感,耳语般地说。
“怪物,是你才对。”
轧轧把刀尖刺向樫野眉间。这次也没有外伤——可是,樫野却用尽气力惨叫着。这叫喊,几乎要把喉咙都撑破了。
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这难看的一幕幕景象,花柳忽然大大叹了口气。
他抬头面向天花板,闭上双目。
这简直,像是在为死去的谁献上祈祷一般。

就这样,世所罕见的不可思议的事件,伴随着魔女的恸哭落下了帷幕。

Episode 48
室外的空气令人心情愉悦。誓护深深呼吸,尽情地让冷风灌满胸腔。
这里是姬乃杜“Princess Garden”的后方。避难人群和媒体记者挤作一团,附近则可以看见消防车辆。被灯光照亮的前庭如白昼般明亮。
避开记者的摄像机和麦克风,誓护绕到了正门处。
陪在一旁的,是藏起了武器的轧轧,和原本就空着手的艾可妮特。靠着时间冻结,艾可妮特通过墙上开的大洞,先带着誓护悄悄离开了。
救援队之前从姬宫氏处得到过联络,剩下的人数,应该也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他们。誓护与艾可妮特已经先走了一步,所以现在搜索工作还在进行中。虽说对辛勤工作着的队员们感到万分抱歉,可艾可妮特的事情是无法向他们说明的,这也是迫不得已。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时候。
誓护四处张望,拼命地寻找着“那个人”。已经通过电话得知了她的位置。说是就在这附近的才对……
终于在前方的人行道上,离围观群众有段距离的行道树旁,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小身影。
刚发现那身影,誓护就跑了出去。不顾左右地全力奔跑。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誓护。小小的双脚拼命的跑动着,也奔了过来。
誓护张开双臂,迎接那较小的躯体。他单膝跪地抱住了她。
“祈祝……”
话不成声。看到她安然无恙,就像心头悬着的丝线终于被砍断。誓护感到心头涌起的暖意,紧紧地,抱着最爱的妹妹。
“我好担心你,祈祝……我好担心……”
“…………”
祈祝也紧紧地搂住誓护,就像要告诉誓护什么,她的头一边转动一边往怀里钻。
“啊哈哈……祈祝也担心我吗?”
她点了好几下头。看来,祈祝担心的程度要更胜一筹也说不定。她正抽噎着,看上去就要留下泪水。
确实,建筑物已经变成这副模样,看到自己没有逃出来,担心也是当然的。虽说理所当然——可这依旧让自己十分欣慰。
誓护轻轻地拉开祈祝,看着她的脸蛋。
“你应该没事吧?没有被绑架犯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祈祝眨着眼睛。看这表情,应该是不明白在讲什么事情。
“绑架犯的脸,还记得吗?是怎样的家伙?”
祈祝微微歪着头,不明所以。
“被谁抢走手机的?被谁?”
不知不觉,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祈祝稍稍考虑了会儿,像要说什么一样,用手比划起来。
虽然不得要领,但誓护也大致理解了意思。
说要借就借了,没有意识到是被抢了。也就是说,在祈祝眼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
不知是谁,自称是誓护的熟人,向祈祝借了手机。
(怎么回事啊……!?”
不明白。可是,要说起来,绑架犯送来的祈祝的照片里,祈祝也没有被绑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怀有什么目的做的。
脑筋一圈一圈动着,渐渐眩晕起来。就在誓护的大脑要发热、烧起来前,突然,手机里传来了短信的铃声。
虽说没什么要事,但有一种预感,便急急忙忙拿出手机。
“喂——”
“辛苦了。结果做的很不错呢。”
男子的动人的音色让人感到妖媚——结果,电话的那头就是先前的男子。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要表示感谢。”
开什么玩笑!虽说有这么种呵斥怒吼的冲动,但誓护忍住了,用控制着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胁迫你的事情我道歉。可是,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顾虑。我还没有确信,你是真的,足以信任的男人吗。”
虽然被说了失礼的话,但誓护有无法反驳的一点:不涉足他人的事情、为了祈祝的话,即便犯罪也在所不辞……誓护就是有这样价值观的人。
“要说的就这些。你的妹妹我确实还给你了。就这样——”
“请等等。请你!”
誓护很快瞥了一眼艾可妮特,压低音量,用她听不到的声音说。
“‘克里瑟派勒姆(chryso-pilum)’,是她对你的称呼吗?”
沉默了一会儿。
“……从哪里知道这名字的?”
“之前有一次,她说着梦话,便说漏了嘴。”
“……”
“请你回答。你是为了保护艾可妮特,才想要利用我的吧?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要对她——”
嘟——伴随着无情的提示音,通话被切断了。
“是的”还是“不是”,他还没有讲。
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的誓护的表情,现在看上去,一定是异常严肃。祈祝紧紧地,似乎很不安地,把头按在誓护胸口。
他感到了祈祝的体温。好温暖。紧绷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是的,现在——
祈祝就像这样,平安无事地在自己臂中。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虽然,还残留着疑问。
“誓护。”
被艾可妮特叫道,誓护回过头去。
身持猛毒的炼狱姬君,避开了誓护的视线,朝一旁扭过头。
她欲言又止。视线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如此来回往复。
过了好一会儿,艾可妮特才张开嘴巴。
“喂,刚才那个……说一直会照顾我什么……”
“啊,嗯。还记得啊。”
“那个是……”
突然,她低着头,眼睛悄悄地朝上看着誓护。
“……求婚吗?”
“唉?”
本能地再回忆一遍说的话。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
然后,他理解了话的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艾可妮特眉毛一下子吊起,怒火冲天。
“什、什么啊,笑什么啊。当我是笨蛋吗?”
“不是,因为你突然,说‘求婚’什么啊……”



“哼,胆子不小嘛……区区一个没有能力的愚蠢的人类,竟然敢嘲弄我艾可妮特呢……好了,该把你哪儿给烧成炭灰呢……?”
“唉,不,等等……等等啊!我又不是存心的——哇!好烫!别,住手啊!轧轧,帮我阻止她啊!”
轧轧没有出手相助。只是,无精打采地坐在路旁的石凳上,板着脸看着这对口相声,似乎在说“怎么这么愚蠢”。
可是,轧轧也不能够置身事外。
“轧轧。”
用让人脊背发凉的绝对零度的声音,艾可妮特说道。
“你刚才,竟然扯我艾可妮特的脸对吧?而且叫我死小孩什么……你再说一遍啊……我教养怎么了?”
“啧……”
轧轧的脸色突然苍白。她居然还记得……
轧轧就像弹跳般起身,装模作样地说。
“啊——我要先回去了。要向德拉西娜大人报告。”
这么说着,便半透明化,随后消失了。
“哼……没骨气的孩子。这下,似乎有重新锻炼下他的必要呢。”
艾可妮特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笑容。虽说是自作自受,但想到等待着轧轧的惩罚,誓护还是稍许同情的。
随后,艾可妮特很稀罕地心情好起来,噗地笑出声。
“Amici in rebus adversis cognoscuntur”
“欸,什么?”
“没什么。感到光荣吧,誓护。由本人艾可妮特赐予守护的荣誉,是几乎没有的事情哦。”
她微微的笑着。总是,她就是这个意思。谢谢你,能保护我。
“对了对了,忘得一干二净呢。”
噗噗噗,火焰在空中燃烧。艾可妮特从这火焰之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纸袋。上面印着姬乃杜制果的商标。
为了不在那纷乱中丢失,似乎是好好藏起来了。
艾可妮特打开纸袋,紧紧地盯着里面。里面有两个盒子,便是限定松露巧克力“月夜小石”的盒子。
过了会儿,她拿出了一个盒子。略微考虑下后,突然向誓护递出。
“给你哦。”
顺带一提,购买资金用的是祈祝的零花钱。
“——唉?为什么?”
艾可妮特闷声不响。誓护又问了一遍。
“因为,你很想要这东西才来的吧。还打破了彼世的规则。”
艾可妮特非常夸张地、光听就知道是灰心丧气地、长叹一声。
“真———的,是个完完全全无药可救的笨蛋啊。”
“这么看不起我?什么啊,你才是完全不明所以——”
“迟钝的让人想放弃了。在迟钝方面没人能超过你了。说也说不懂。肯定脑浆已经生锈了吧。颜色跟红茶一样,还能沙沙作响了。”
“干嘛要说到那种程度啊……怎么回事啊。唉!”
艾可妮特一脸愠怒,想说又说不出来,还是挤牙膏般的说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啊啊!”
这是,情人节巧克力啊!
这吹的哪阵风啊。身份高贵的丽王六花笔头,贤明聪慧的银莲花家的公主大人,竟送给了自己情人节巧克力!
一边为这十足的冲击感到震惊,誓护一边把手上的松露盒子,和艾可妮特的盒子比对着。
“谢谢。回礼,我一定会做好的。”
“哼……就是说,下个月之类咯?”
“是的确是。”
“我艾可妮特啊,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哦。”
“……什么意思?”
“所以说……”
艾可妮特手足无措,扭扭捏捏,靴子啪啪地踩着地面,说道。
“你做好的松露——也给我、一点。”
誓护果然,还是笑了出来。
“谨遵旨意,公主。”

就这样,两位朋友把魔女之馆甩在身后,互相交换了松露之礼。

END


后记 就是后记 你说我长度不足我也只能打后记两个字


第一章结束……


更新第二章~


第三章龟速完成 照例顶一下更新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9-19 00:13 编辑


第四章更新

其实到这里书写的有些拖沓 推理、冒险啥都没有 有些话反反复复出现几遍 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地更圆滑了

不过能把短短一晚上写一本书也佩服海冬老师的本事了



本帖最后由 桜野くりむ 于 2011-10-3 17:32 编辑


更新第五章

说实在的 幻想谭开始就变成了超能力大战……

这书没有后宫……或者说至少没有莫名的倒贴是我最满意的地方


第六章……三个月完成真超出我的预计了……


解决……剩下一个后记 有兴趣再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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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loyd 平民
楼主辛苦了 谢谢提供资源和大家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yi95 王爵
总结 两人在情人节约会顺便把案子给解决了...

12 年前 0 回復

zero鸣 伯爵
话说,还是顶上去,3本一起看···

12 年前 0 回復

Erukidu 王爵
今天早上的最後一本就決定是這個了
充實的早晨阿

12 年前 0 回復

Gnosis 伯爵
额,这卷留下的谜题好多,本来以为这卷是把杀人事件和审判事件分开来讲的,两个之间除了艾克尼特的袭击以外没什么交集,但仔细想想本来冥府那帮人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况且那每卷的独白也应该什么含义,女主她哥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场惨剧和女主变小原因也不清楚,铃兰在开头出现了后最后也不表一下态,直到最后也没讲清楚。。。只能期待下卷了
新增角色很赞,最后男主还是把她放跑了,期待下次出场。

12 年前 0 回復

blat490 勳爵
終於是翻譯完了呢
等了好久了說
這次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真是令人期待
LZ辛苦了

12 年前 0 回復

wwww123 侯爵
終於..終於完坑了..苦等三格月後依次把他看完貞有種爽快感....感謝LZ辛苦的翻譯...

13 年前 0 回復

peoth 伯爵
终于有空看完这个了呢~感谢翻译~
誓护还真是依旧的妹控呢…虽然从这次对幼女化的艾可尼特的态度来说,本质是萝莉控也说不准啊…
这次有疑似新后宫出现呢~莉雅娜应该还会再出场的吧~
话说艾可的哥哥也出场了啊~貌似也是个妹控呢~总觉得看到誓护的将来了…把祈祝托付出去的一天呢…

13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结束了....不过公主开始沦陷了呢....
还有那个莉雅娜会再出来吗....

13 年前 0 回復

kaunt 伯爵
lz翻譯辛苦了,同時祝賀翻譯完成!
弱弱地問一句,lz認為艾可妮特她哥被人坑的可能性有多大?現議長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又是多少?

13 年前 0 回復

Pocket飞梦 子爵
这个终于完坑了~楼主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248233741 王爵
恭喜LZ完坑。。。期待第4卷中。。。誓护你这个loli控魂淡。。。。。。

13 年前 0 回復

cmk7fa73 伯爵
經過長久的時間終於完坑了
感謝樓主的翻譯
期待下一集的出現

13 年前 0 回復

NGJP 公爵
终于完坑了,幼女版艾可妮特好萌哦,不过好像只有三卷,这么就完了觉得很可惜。

13 年前 0 回復

阿瓦隆的迷雾 平民
终于有的看了
谢谢LZ分享

13 年前 0 回復

senazx 王爵
' ian255180 发表于 2011-11-1 08:4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順道提問一下 請問幻想譚教誨師是夜想譚教誨師的重製版還是續作 剛好在書店看到這2種 '


是续作喔,之前有问过板上的前辈,幻想谭456就是夜想谭的456,只是换文库出就换书名了

13 年前 0 回復

senazx 王爵
期待第4-6卷掃圖的出現與開番,感謝會長翻譯這部作品,真的很好看^^

13 年前 0 回復

优-和路塞斯 子爵
……最后面的艾可妮特好萌!可以看成是告白么!

13 年前 0 回復

ian255180 伯爵
順道提問一下 請問幻想譚教誨師是夜想譚教誨師的重製版還是續作 剛好在書店看到這2種

13 年前 0 回復

Longx 侯爵
哦哦
终于更新完成了吗...
顺带预感莉亚娜肯定还有再次碰面的机会的...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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桜野くりむ 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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