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犬小说组]空色感染爆发 Short Stories[本田诚][台] [TXT&插图](附下载)


空色感染爆发 Short Stories

———————————————————
负犬小说组录入
作者:本田诚
插画:庭
图源:壱級天災
录入:壱級天災
修图:壱級天災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请体谅图源、录入、校对等人员的辛勤劳动
不可修改此文本档内容,转载务必保留信息
———————————————————
下载:http://dl.vmall.com/c0ngmep1kr
http://howfile.com/file/f217e641/75809b90/
http://pan.baidu.com/share/link?shareid=176973&uk=1310265586




  那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和平日子……直到结衣同学发作之前。
  ①结衣变成一名绑了发辫的纯真文学少女之浪漫爱情剧篇「心之鼓」;②结衣再度发作,成为机器人动画的女主角之傲娇篇「在封闭世界的角落,回荡于我心中的星辰之音」;③结衣三度发作,成为一名最强女谍报员之战场乱斗篇「传说于是继承」;④梅莉因自己制造的药物而变成一名幼童,让景惨遭萝●控嫌疑之报复篇「Bad Medicine」——围绕着「空想病」所发生的各种既可悲又可笑的日常系悲喜闹剧集,短暂发作中!!


  作者
  本田诚
  1982年出生于东京。从市内的私立大学毕业后,几经曲折而开始小说的投稿。以「当与世界为敌之时」一文获得第11届ENTAME大赏的优秀赏。兴趣是睡觉。每当到了休假日就随便都可以睡上十五个小时。

  绘者
  庭 Niwa
  动画家/插画家。出身于北海道旭川市,现在于神奈川县。
  最近有猫咪在住家的屋檐下筑窝而变得有些热闹。
  http://torttokaizoku.web.fc2.com/lndex.html









  CONTENTS
  心之鼓
  在封闭世界的角落,回荡于我心中的星辰之音
  传说于是继承
  Bad Medicine
  后记




  心之鼓

  那是一天平凡无奇的和平日子——直到结衣同学发作之前。
  在放学路上,我与森崎并肩走着,畅谈昨天晚上的音乐节目。一旁就是对向四线道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吵杂声让我们很自然地提高了音量。
  途中,走在我们前面的结衣同学忽然停下脚步,并且举起手掌挡在我们面前。于是我跟森崎也当场停下脚步。
  「我感觉到了……」
  结衣同学环顾四周,悄声说道。
  「请问是感觉到什么?」
  「景感觉不到吗?——这股不祥的瘴气。」
  对不起,我想我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大概也感受不到吧?
  「那些家伙就在附近。景,森崎同学,不要离我太远。」
  结衣同学用命令的口吻说着,然后仿佛在警戒四周般移动视线。
  「又是发作?」
  森崎一副悠哉地向我问道。
  「应该是吧。」
  「怎样的发作?」
  「谁知道?」
  我歪了一下头后,看向跟在我们后面的保安者集团。他们一如往常地以五人一组的小队模式执行任务。这些负责管理跟监视空想病患者的保安者,在研究所的管理部中似乎都是交给年轻人来做的。而今天来的人都是大概二十多岁而已,身上穿着便服,看起来就像刚放学的大学生一样。
  走在集团前头的保安者察觉我的视线后,对我打了一个暗号:「总之先让她继续吧。」
  「景,快趴下!」
  结衣同学忽然往旁边一跳,紧紧抱住我的身体,将我压倒在地面上。
  「等等、结衣同学,请问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把头抬起来!你想死吗!」
  她把我的头压回地面,大声怒吼。我的头壳应声敲在柏油路面上,传来一阵激烈的疼痛。
  又是一如往常的失控状态。我对于引起发作的她虽然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是像这样每次都要把我牵连进来,都让我不禁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刻意找碴了。
  结衣同学从书包中拿出定期车票,「那里!」地发出锐利的声音后,将车票丢向那群保安者。
  虽然那是到处都可以买得到的定期车票,不过在结衣同学的眼里看来大概是像小刀或飞刀之类的东西吧?或者搞不好是什么魔法也不一定。
  「你以为这种东西就能打倒我吗?」
  其中一名保安者空手接住飞过去的定期车票,并且露出一脸窃笑。他大概就是演员吧?
  真是辛苦您了。我不禁打从心底如此想着。
  步道上来来往往的民众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演出的闹剧。
  实在有够丢脸的,真希望现在立刻就化为一团空气啊。
  「罗嗦!」
  结衣同学又从书包中拿出一支红色的玩具球棒——原来那个你一直都带在身上啊?——迅速站起身子,一个箭步往那名演员冲去。
  而演员也毫不逊色地立刻将B5大小的笔记本卷起来,当成一把剑了。
  结衣同学跟保安者之间的激烈攻防大约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而在那期间,我一直装作自己是跟他们毫不相关的人,甚至动了不下十次开溜的念头。
  一名保安者拿出写着「空想病发作中」的黄色牌子,挡在人行步道上。空想病发作的时候虽然不需要申请道路使用许可,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必须要摆放那块黄色的板子。必要的时候还要联络辖区的警察局,因此刚才保安者的人就已经打电话了。
  赶到现场的警察伯伯环着手臂站在一旁,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态发展。他大概是一位个性很认真的人吧?
  毕竟结衣同学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大叫着:
  「你们所选的路是错误的!」
  或是——
  「不能把世界的命运交给那些扭曲的神明啊!」
  或是——
  「你们难道已经忘记神族落日的那场悲剧了吗!」
  或是——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相信未来……相信人们的心呢!」
  或是——
  「我要亲手守护这个世界!」
  之类的,
  甚至到最后……
  「《时空转世斩》!」
  还像这样耍出莫名其妙的招式。
  简直让人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这次的发作还真长啊。」
  森崎靠在护栏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着。
  「保安者的人都是专业人员,交给他们就可以了啦。」
  结衣同学患有特发性大脑觉醒病,俗称「空想病」。
  所谓的空想病,就是当患者发作的时候,会以为自己是某种特别的存在,算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疾病。不过,也不是说一定要让自己成为像英雄一样立场的人物,重要的是要站在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角色位置上。
  患者在发作中可能会变成传说中的勇者、握有足以左右世界情势的极密情报的逃亡中谍报员、或是拥有受到上帝眷顾的右手并且发挥超人技术的外科医师等等。根据患者的兴趣以及想法,发作的内容也会千变万化。
  他们会发出一种称为「特拉乌姆波」的特殊脑波,在某些状况下甚至会将自己描绘出来的幻想感染给其他人。不过,结衣同学是展于完全没有感染能力的自我完结型。而她因为喜欢漫画以及动画等等东西,所以也会引发以那些作品做为参考的发作内容。
  在过去,曾经发生过一起以两名患者做为感染源的全球规模感染爆发,差点让这个世界面临毁灭。因此在世界卫生组织的指导下,各国政府都非常彻底地进行着对空想病的管理工作。
  要让发作抑制下来的话,基本上就是要让幻想的剧情获得一个完结才行。以这次的案例来说,结衣同学变成一名为了守护世界,甚至守护人类未来而战的正义少女,因此必然需要有与之对立的反派角色。于是政府公认的演员就担当了那个角色,然后像这样跟结衣同学战斗着。
  他们这些演员能够把握幻想的内容,并且摸索出最有效率的剧情展开然后付诸演技,引导患者让幻想完结。
  空想病是一种难以预测何时会发作的疾病,因此在患者外出的时候,都会有包含演员在内、被称为「保安者」的五人小组在一旁监视。
  我总是觉得他们的工作真的非常辛苦。
  「景,看到我这样的手臂,你怎么想……?」
  结衣同学忽然用非常悲伤的声音向我问道。于是我赶紧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名演员正趴倒在地面上。看来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出胜负了。
  「就算你问我怎么想……」
  「没关系,你就老实说吧。」
  结衣同学摸着自己的右手臂,小声呢喃着:「很丑陋对吧……?」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结衣同学,请你等我一下下。」
  于是我赶紧跑到保安者的身边求救了。
  「请问我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保安者将手绕到我的脖子上,让我转身背对结衣同学。
  「你没在看吗?」
  「非常抱歉,我从中途开始发呆了。」
  「啊——毕竟这次的发作有点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保安者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简单来说,现在的结衣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战的正义使者。」
  「那我多少可以知道。」
  「但是,她的身体里却混杂着某种邪恶存在的血液。」
  他很夸张地说道。
  「请问那个『邪恶的存在』是什么?」
  「我哪知道?那种详细设定不重要啦,只要知道大致上是那种感觉就行了。总之,结衣她一直以来都是隐瞒着那件事情,并一路战斗到现在的。」
  我大概可以看到一些轮廓了。使用某种让人忌讳的力量的改造人成为变身英雄,或是利用与恶魔订下契约而得到的力量成为传说中的战士。这是很常见的一种设定。
  结衣同学总是很喜欢遵循王道。
  「这次的敌人实在太强了,强到她必须要解放自己的真实力量。所以她只好使用了那股邪恶血液带来的力量。」
  「而她的外表也因此产生了变化是吗?」
  保安者笑了一下。
  「就是那样。结衣的右手应该是因为那让人忌讳的血液而变成某种异形的手臂了才对。在那孩子的眼里看起来就是那么一回事。这下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是的。」
  我知道,可是我真不想做。每次都是我担任这种吃亏的角色。偶尔让森崎或是青井来做也没关系吧?
  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的我,想必是个非常成熟的人吧。一定是那样没错。
  不这样想的话就干不下去了啊。
  我轻轻握起结衣同学的手,露出微笑。
  「说什么丑陋,请不要讲那种让人悲伤的话啊。这一点都不丑陋,而且不管外表变成了什么样子,结衣同学都依然是结衣同学啊。不是吗?」
  结衣同学抬头看向我的脸,问道:「……你就算看到我这样的右手,也依然喜欢着我吗?」
  「那是当然的。」
  我微笑着抱住她的身体。
  然后,发作结束了。
  恢复正常后变得满脸通红的结衣同学大声尖叫起来,往我的脸颊上赏了一个巴掌。我能理解她那样的感受。她虽然在本性上是个御宅族,可是平常总是想隐瞒着这件事情。因此当她回想起这次的发作内容,应该会觉得自己实在痛得可以吧?
  想到她的心境就让人感到非常同情。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够不公平的。
  真是累死人了。

  午休时间,我跟森崎来到学校餐厅吃午餐。这里的人依然还是这么多。
  当我嘴巴咬着纸盒包牛奶的吸管并回想着昨天那场发作的时候,穿着女学生制服的青井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
  「看到青井同学穿制服的样子就会让我忍不住松一口气啊,可以让我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高中生。果然便服就是让人觉得有点没意思。」
  因为陵青高中很鼓励学生们穿便服来上学,所以很少会有学生穿着制服。在我身边的人之中,大概也只有青井跟结衣同学会穿了。
  「森崎同学何不也穿制服看看呢?」
  「我总觉得立领制服穿起来就是很难受啊。如果是西装样式的话,我就会穿穿看的说。」
  我想就算换成了西装样式的制服,他也一定会说「领带绑起来很难受」之类的话。森崎就是这种个性的人啊。
  「仲西,我听演员的前辈说了喔,听说昨天的发作很长的样子。」
  青井笑了。
  「害我又得趴在柏油路上了啊。」我回答。
  青井用叉子卷着义大利面,笑着说道:
  「穗高结衣的发作还是老样子,她的保安者还真是辛苦。」
  「发作的内容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吗?」
  「是因人而异啦。」
  青井将义大利面吞下喉咙后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根据患者心中的愿望,发作的内容是千变万化的啊。举例来说,原本期望旅行的第一天会是晴天,可是到了当天却偏偏遇上下雨。如果在这时候刚好发作的话,患者的世界应该就会变得一片晴空万里了。看在周围的人眼中,那名患者的行为会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大概就只是他会说『我果然是个阳光男啊』之类的话,或是明明全身被淋湿了却一直不撑伞,等等的吧。」
  「真是纯朴的发作啊。」
  我把牛奶盒丢进垃圾桶。
  「其实大部分都是那样的啦,穗高结衣的发作内容在患者当中算是极为特殊的案例。通常随着年龄的增长,发作的内容也应该会渐渐变得有现实味的,可是就只有她的发作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夸张。真是了不起的想像力。」
  青井一脸愉快地翘起嘴角后,望向远方的座位。
  「话说回来,仲西跟穗高结衣吵架了吗?」
  她忽然问起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害我只能反问她一声:「啥?」
  「你应该跟她发生了什么事吧?说来听听啊。」
  青井把身体靠近我的肩膀。
  「什么啊?原来你跟穗高同学吵架了?」
  森崎也把身体靠到桌子上。
  「不,我们没有吵架啊。」
  于是我挥挥手说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穗高结衣在一起?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是一直都会在一起的吗?」
  「今天她因为要定期健康检查,所以到研究所去了啦。不要做那种无聊的猜想。」
  「哦?既然那样,那么坐在那边的人又是谁啊?」
  青井举起叉子,指向远处的桌子。我转头一看,竟看到结衣同学翻着文库书、咬着巧克力螺旋面包的身影。
  虽然那个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还把及腰的艳丽长发绑成两条麻花辫,不过那个人确实就是结衣同学。我不可能会认错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身上居然还穿着一套很古典的水手服,在周围的人群之中看起来特别显眼。
  就只有结衣同学坐着的地方,飘散着一种异样的空气。
  「那是哪来的文学系少女啦……?」
  我全身瘫软地说着。
  「穗高同学穿衣服的兴趣变了吗?」森崎说。
  那已经超越兴趣嗜好的范围了啦。
  「什么嘛,果然只是单纯的发作而已啊?害我白套话了。」
  青井一脸遗憾地说道。
  「发作?」我问。
  「那完全就是发作吧?毕竟穗高结衣又不是那种有事没事就会玩角色扮演的人。」
  青井托着腮帮子,把义大利面放进嘴里。「如果是吵架的话就很有趣的说。」
  一点都不有趣。
  我在脑海中举行了一场会议。
  然后立刻就得出结论了:
  嗯,就当作没有看到吧。反正保安者的人也在场,我没必要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森崎,我们去下一堂课的教室吧。」
  就在我准备站起身子的瞬间,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
  「今天也要感谢您的协助。」
  保安者用开朗的声音对我说道。我根本就没说过我要协助他们啊。
  我想我的表情应该很僵硬才对。

  「你应该知道『心之鼓』这部作品吧?」
  保安者坐到我对面的座位上后,开口问道。
  「撒哈拉工作室的那个?」我反问。
  「就是那个。」保安者对我伸出食指说道。「上礼拜五电视有播,然后结衣好像有看的样子。」
  「我不记得详细的内容啊,毕竟是小时候看过一次而已。」
  保安者说,要让发作完结的话,这是必要知识。于是便针对作品的内容详细对我说明了一番:
  『心之鼓』这部作品是十五年前由一家国民动画制作公司——撒哈拉工作室所发表的一部动画电影。
  作品的舞台设定在八〇年代初期,主角是一名个性文静的十四岁少女——泽田茜。茜是一名每天放学后就会到图书室报到,把书架上的书全部读遍的文学少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在图书室与一名以童书作家为目标的少年——高桥隆相识,于是故事就此开始了。虽然两个人并不在同班,不过因为拥有共通的兴趣,于是两人的关系便渐渐变得亲密了。
  对于朝着梦想不断努力写稿的隆,茜很快地就产生了情愫。
  就在红叶凋零,冬季正式到来的时候,隆以十四岁的小小年纪就在一家大出版社举办的新人奖中获奖了。
  而在同时,茜得知自己的父亲即将调职的消息。
  她要转学的地方是与东京相距甚远的福冈。对于国中二年级的学生来说,这代表了决定性的别离。
  而到了搬家当天。
  通过东京车站剪票口的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隆。
  『茜,我拿来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
  茜看着那本被用力递到自己手上的书,疑惑地回应:
  『为什么……?应该还没出版不是吗?』
  『这是样书啦。那时候,我们不是在恋人坡上约好了吗?茜要当我的第一个读者啊。』
  茜于是感动得低头啜泣起来。
  『谢谢你。可是,我们已经要离别了……对不起。』
  『别说那种话啊。我们的关系不会就此结束的。』
  『可是……』
  『我会打电话给你,也会写信给你的。不管是暑假、寒假还是春假,我都一定会去找你。所以说,我们不会结束的。』
  东京车站的新干线剪票口前是一片人山人海,而在人群之中,隆大声向茜告白了:
  『我最喜欢泽田茜了啊!』
  茜跨过剪票口,扑到隆的胸怀中。
  接着,动画以信件的形式描述一段简短的尾声之后,故事就落幕了。
  到了现在,这部作品还是偶尔会在电视上播放,代表它依然还是很受欢迎吧?
  「结衣同学就是扮演茜了?」
  水手服与黑框眼镜,加上及腰的发辫,正是茜的代表性造型。
  「没错。然后你就要扮演隆了。」
  我绝对不要,因此我提出了替代方案:
  「请问不能让演员去扮演隆的角色吗?」
  「我们已经尝试过了,可是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会被分配到不重要的角色上。看来每次重要的角色她都会希望由你来担任吧?」
  保安者笑了。这状况一点都不好笑。
  「「加油吧。」」

  青井跟森崎从座位上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一点都不想加油啊。
  放学后,听完保安者对我做的一连串说明后,我就前往图书室所在的文化大楼了。脚步沉重、心情郁闷的我,一边叹着气一边走进图书室。
  『去跟结衣接触看看吧。她放学后应该会在图书室才对。』
  保安者说得没错,结衣同学确实就在图书室里。
  『坐到结衣斜对面的座位上,然后开始写稿吧。看到你那个样子的结衣应该就会向你说话了。』
  于是我坐到结衣同学斜对面的座位上,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与文具。打开笔记本后,我盯着一片白纸过了好一段时间。
  ——说到底,究竟所谓的「写稿」是要写什么东西啊?
  只要随便写一些文章就行了吗?究竟要怎么做,才会让结衣同学知道我正在写小说呢?
  时间渐渐过去,我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却渐渐变得想睡了起来。最后我真的就睡着了,结果被青井敲了头,才睁开眼睛。
  「嗨,隆,你还在写小说那种无聊的东西吗?」
  「隆……是谁啊?」
  我半睡半醒地回应青井后,又被她敲了一下头。接着青井把脸靠到我眼前,对我小声说道: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坐在这里的?」
  「呃……」
  我揉一揉眼睛,让脑袋清醒过来。「对了……写稿。」
  「那只是手段而已吧?我是叫你回想一下你的目的啊。」
  「让结衣同学的发作完结?」
  「你很清楚嘛,那就给我提起一点干劲行不行?要是你不做的话,就只能让穗高结衣服用抑制剂了喔?」
  所谓的「抑制剂」,顾名思义就是对可以抑制空想病发作的药物的总称。不过因为特拉乌姆波是一种强力的脑波,所以可以达到抑制效果的药物,相对地,药效非常强烈。在日本,如果不是因为发作内容会对其他人的生命或财产造成危害的话,基本上是禁止使用药物的。
  「我是知道啦,可是就算说要写稿,到底具体上来讲是要写什么啊?」
  青井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一定是对我感到非常无奈吧?
  「你给我过来一下。」
  在青井的带领下,我换了一个座位。
  「不管写什么都好,总之只要写个故事就行了啦。」
  青井用一种像是在安抚小孩子般的温柔口气对我说道。
  「我似乎并没有文才啊。」而我则是耸了耸肩膀。
  「你在那边耍任性也没有意义吧?」
  「我只是在说明事实罢了。一旦要我写文章,我的脑袋就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就开始想睡觉了啊。刚才就是这样。」
  青井把身体撑到我面前,用低沉的声音对我威胁着:
  「总、之、你、给、我、写。」仿佛一只猫准猎物的猛兽般。
  于是我只好畏畏缩缩地回答了一句:「知、知道了。」
  「很好,那就快点回去穗高结衣的地方。」
  「知道了啦。」
  「还有一点,你可不要因为平常的习惯而对她用敬语说话啊。隆对茜讲话是不用敬语的。」
  「那我也知道。」
  我回到结衣同学的面前,然后一心不乱地写了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非常糟糕。用一句话简单形容的话,就是一篇带有童话色彩的时代剧,跟一般的童书实在相差甚远。正当我下定决心在回家之后要立刻把笔记本撕毁的时候,结衣同学就向我搭话了:
  「那个……如果我误会了就请你原谅我。请问你是在写小说吗?」
  她用纤细的手指扶着眼镜,很客气地向我询问。从结衣同学平常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想像到她会表现出如此谦虚的态度。搞不好干脆就让她的幻想持续下去,对我来说还比较有利也不一定。
  我拼命地思考着可以让空想病的发作不要结束,而又可以不要让研究所的人或是青井察觉这个事实的方法。可是却完全想不出来。
  「是的,没错。」我这么回答。
  接着立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非常刻意的咳嗽声。是青井。她才刚警告过我不要用敬语的,我马上就忘记了。
  「嗯,就是那样。这是我的兴趣。」于是我订正了一下。
  可是从背后又立刻传来一声咳嗽声,让我赶紧撤回自己所说的话:
  「不,不对。完全不对。这不是兴趣,而是因为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童书作家啊。」
  「作家……?」
  「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结衣同学的双眼变得闪闪发光,然后将双手撑到桌子上,「真的吗?好厉害!」地站起身子大叫。简直就像是美国家庭喜剧中会看到的夸张动作。不,或许在动画里也是这种感觉也不一定。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她用力摇摇头,大声说道:
  「才不呢,真的好厉害!我没想到在我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呀!」
  她彻底兴奋起来了。
  总之,看来我成功与结衣同学达成了接触,于是便接着实行保安者对我下达的下一个指令。
  『跟结衣接触之后,接着就把笔记本拿给她。』
  我将那本写满无聊文章的笔记本放到结衣同学面前。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读读看?」
  我有点自暴自弃地说着。
  「可以吗?」
  「可以啊。」
  「谢谢你!」
  结衣同学露出愉快的表情,很宝贝地将笔记本抱在胸前。
  「我叫泽田茜。你呢?」
  「我叫仲西……」
  又听到咳嗽声了。「……高桥,我叫高桥隆。」
  「请你多指教罗。」
  我握住结衣同学向我伸出来的手,而她则是「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是隆同学的情人吗?」
  结衣同学看着坐在我背后的青井说道。
  「不是啦,只是朋友而已。」
  「这样呀。叫什么名字呢?」
  我不能随便乱说话〗于是我努力尝试着要回想起『心之鼓』中登场的配角名字,可是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叫青井。」
  「青井同学呀……真可爱呢。」
  结衣同学放开握着我的手之后,看着我说道:「呐,我可以把这本笔记本借回家吗?」
  「我是不在意啦。」
  「太好了!我今天晚上会仔细阅读,然后明天跟你说感想喔!我每天都会到图书室来的。」
  结衣同学很快地把笔记本放进书包后,对我挥挥手,离开了座位。
  「隆同学,那就明天见罗。」
  「嗯,明天见。」
  我也对她挥挥手。接着结衣同学就离开了图书室。
  看来发作还没有结束的样子。这场闹剧似乎要继续下去了。
  「事情变糟了啊。」
  青井坐到我的旁边说道。保安者们也纷纷聚到我们的座位旁。
  「别在意啦,还是有很多挽回的余地。只是,接下来必须要稍微再严谨一点了。」
  一名保安者如此安慰着青井。
  「变糟了是指?」我问。
  「原作中并没有『青井』这号人物。我们让穗高结衣的发作增加了多余的新设定啊。」
  引起发作的空想病患者很容易受到周遭人的言行影响。因此,要是周遭的人随意做出行动的话,就会像这次的状况一样,产生出乎预期的新设定。有时候也会让发作的世界观无意义地变广,最后让通往发作完结的路变得更远。
  虽然有时候为了让幻想可以尽早完结,演员会刻意增加新的设定。可是这次的状况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我告诉她本名的这件事很不妙吗?」
  「不是那样,是我的行为太显眼了。在『心之鼓』中登场的女性角色,就只有茜的母亲跟茜的好朋友这两个人而已。当然,茜跟这两个人都很熟识。从我以女孩子的姿态让穗高结衣认知到的时候开始,新角色的设定就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早知道我这次就不应该扮女装来了啊。」
  「唉呀,这也只是变成一如往常的状况罢了。我们基本上是专属于结衣的保安者,也遇到过几次难以预测的空想病发作啊。」一名保安者如此说完后,另一名保安者也笑着说道:「没错没错,我反而觉得这次的发作实在太简单了。只要照着动画情节诱导下去就可以完结的话,对我们来说就太无趣了啊。现在这样刚刚好。」
  这些人的个性真的是有够好。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话,也很难照顾结衣同学吧?
  「那么,就来开始针对今后的对策进行会议吧。」
  「请等一下。」我打断保安者的话。
  「什么事?」
  「请问你们放着结衣同学不管,没有关系吗?既然五个人都在这里的话,就表示现在没有保安者跟在结衣同学身边吧?」
  「我们已经完成交接了啦。现在是B小队跟在她身边。」
  「B小队……请问一名患者会有好几个小队的保安者在负责吗?」
  「那当然,毕竟我们五个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她跑啊。基本上是四个小队轮班负责的。所以其实我们的工作本来应该只剩下针对今天的状况写报告书就可以结束的说。唉呀,这也没办法,就加班吧。」
  保安者说着,然后露出一脸爽朗的笑容。
  「我想这次应该会变得比以往要来得长,你可以继续陪我们下去吧?」
  保安者对我如此问道,于是我对他点点头了。我想我要加油才行。看到如此努力的人们,自己也会觉得想要努力。这应该是身为一个人很自然的想法吧?
  没错,辛苦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
  不,跟空想病有所关联的人当中,比我辛苦的人应该多得是才对。
  我觉得,只不过是被迫演出莫名其妙的戏、稍微做点丢脸的事情,就在叫苦连天的话,那才真的是有够丢脸的一件事情。
  所以说,我想我要加油才行。

  然而,我的决心却很轻易就踢到铁板了。
  「这一段文章我深受感动呢。」
  隔天,我放学之后来到图书室,看到结衣同学坐在跟昨天一样的位子上。
  接着就开始了结衣同学的感想发表会。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小时左右。
  「我说,隆同学,你有在听吗?」
  「我当然有在听。」
  结衣同学说她深受这段文章感动,可是其实那里只不过是写着一段像小学生写的八股文章而已。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可以让人感动的东西。
  我从刚才就不断忍受着这种刺激羞耻心的行为,脸颊发烫到让我快要受不了了。结衣同学虽然好像有把我那篇无聊的文章反复阅读过好几次,可是她说出口的感想却都跟内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空想病真的是太可怕了。或许她戴的那副黑框眼镜上装有什么奇妙的滤镜之类的东西吧?
  「……所以说,我很在意接下来的剧情呢。」
  「欸?」
  「等你写出来后,要再给我看喔。」结衣同学天真无邪地说着。
  看来她是要我继续丢脸就是了。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妈妈会担心我呀。」
  说完后,结衣同学就离开了圚书室。
  接着,作战会议再度开始。除了昨天的参加人员外,今天连森崎也加入了。
  「请问我必须继续写下去才行吗?」
  我用彻底樵悴的表情说着。
  「看来是那样。」
  一名保安者回答我后,又继续说道:「笔记本可以稍微给我看一下吗?」
  我真的很想当场拒绝他。我不想让大家看到那个内容,那实在太丢脸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笔记本递给保安者,然后将视线看向森崎。
  「怎么啦,仲西?」
  「为什么森崎会在这里?」
  「因为看起来很好玩啊。」森崎爽朗地回答。
  我的拳头差一点就举起来了。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又瞪向森崎。
  「一点都不好玩啊。」
  「我也想要被卷入一次的说。」
  正当我内心想着「随你去讲」的时候,翻着笔记本的保安者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这是?」
  「有什么奇怪的吗?」另一名保安者说。
  「也让我看看。」又一名保安者说。
  于是保安者们纷纷把脸凑在一起,看向笔记本。我、青井跟森崎也忍不住探头看了过去。
  笔记本上有结衣同学的笔迹留下来的留言。
  「这是交换日记吧?在『心之鼓』里面,茜跟隆不是也有写吗?」
  森崎愉快地说道。
  ——不、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哦哦,这么一说,好像有写过啊。交换日记。」
  青井说出来的话,让我的心臓用力跳了一下。
  大家纷纷把脸转向我,一起露出一副愉悦的表情。
  「……是叫我连交换日记也要写就是了?」
  「拜托啦。」保安者对着我双手合掌。
  「比起那种小事,请问写的是什么内容啊?」
  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看来在森崎眼中只不过是「那种小事」罢了。真是过分。
  而结衣同学的留言简单归纳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问题一、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题二、你跟青井的关系是?

  问题三、你对女孩子的喜好是?

  彻头彻尾,都是跟恋爱有关的问题。
  「好耶,充满过去那种传统纯真的恋爱感觉啊。」
  森崎像个缅怀过往的大叔一样说着。
  「青井的角色分配上应该就是情敌之类的吧?」
  保安者摸着下巴说道。
  「想必就是那样吧。」青井回应。
  「也就是说,大家也针对青井的角色讨论一下会比较好罗?」
  就这样,开始了一场针对原作中没有登场的『青井晴』这个人物的设定讨论。
  「果然还是应该设定成隆的青梅竹马吧?」
  森崎得意洋洋地提议。
  「真老套啊丄保安者苦笑着。
  「不不不,就是老套才好啊。之所以会变得老套,就是因为消费者对这样的设定有如此大的需求啊。」另一名保安者说道。
  为什么我们要针对次文化的消费群需求进行讨论啊?
  「然后,她对隆抱有一份淡淡的恋爱感情。」得意忘形的森崎继续妄想着。
  「不错喔。」一名保安者也对他答腔。
  「她因为看到出现在青梅竹马面前的茜,于是过着充满危机意识的日子。」
  「我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这样?」
  「没错。」
  森崎点点头。「所以说,晴也会有所行动,像是做便当给隆啦、在校门口等隆出现啦、跟他参加同一个委员会之类的。」
  「……晴还真是坚强啊。」
  「这就代表她有多么喜欢隆啊。而隆在一开始也对晴突然改变的态度感到困惑,不过也渐渐习惯,然后就察觉到了——晴的心意。」
  「决战的时刻啊……」
  「是的,而舞台当然就是在恋人坡了。」
  所谓的「恋人坡」,是『心之鼓』里面出现的一个别有来头的坡道。
  那条坡道通往可以俯瞰街景的高台。而在传言中,只要情侣牵着手爬完那条坡道,就可以结下永恒的羁绊。是过去传统时代的国高中生之间很常见的一种迷信。
  在原作中,茜虽然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带着不知道恋人坡传言的隆来到这里,可是却在快要爬完坡道的时候遇上同班同学,而让作战失败了。
  「晴鼓起勇气,向隆告白。」
  「可是……却被拒绝了。」
  保安者按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就是那样。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可是其实他也一直都对晴抱有好感啊。只是……」
  森崎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那个时候……在隆的心目中,茜的存在已经变得太大了,对吧?」
  「真是让人难过啊……如果晴能够再早一点告白的话,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这只能说是命运在捉弄人啊。如果当时……茜跟隆没有在那个场所相遇的话,晴一定就能跟心中爱慕的对象在一起了说。」
  他们大概都是一群感情丰富的人吧?居然可以对这种老套的妄想感同身受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强了。
  「想必那两个人本来可以构筑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吧……」
  「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附有庭院的白色房子加上一只大狗。那想必会是一种如诗如画的——」
  青井的一声咳嗽,打断了森崎的话。
  「各位,请认真一点吧?」
  接着她一脸无奈地说道。
  虽然话题有点扯远了,不过看来新角色『青井晴』的设定就这么被定下来的样子。而青井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仲西同学,就拜托你写交换日记吧。要注意,不要写出跟我们刚才做出来的设定互相矛盾的回答喔。」
  总觉得我抽到的是最烂的签,可是也只能加油了。
  晚上吃完晚餐后,我就坐到书桌前,开始写那个赝品小说以及交换日记。

  问题一、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森崎他们做出的设定中,隆对新角色的青井晴抱有好感。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那份心意。所以说,这里就写……
  《没有》
  这样应该比较妥当吧?

  问题二、你跟青井的关系是?

  不需要想太多。
  这里就……
  《青梅竹马》
  这样就行了。如果写了多余的东西,却跟幻想的设定造成矛盾的话,想必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吧?

  问题三、你对女孩子的喜好是?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完全没有讨论到。而我也不知道剧中的隆究竟有什么喜好。
  《穿着水手服,戴着黑框眼镜,绑着及腰发辫的女孩子》
  写完之后,我立刻又用橡皮擦擦掉了。再怎么说都太刻意了吧?
  隆给人的印象就是对恋爱很不拿手。而我也同样对恋爱很不拿手。
  于是我想了一下后,
  《正经又活泼,剪了一头短发的女孩子》
  也没什么深意,就这样写下去了。
  可是到了隔天,这个回答却激起了一场不必要的波动。
  「我想你大概是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青井同学的心意,可是拜托你选一下时间场合行不行?」
  在学生餐厅看完我写的交换日记后,森崎一脸无奈地如此说道。
  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感想。我还以为他会借机调侃我的。
  「你在说什么?」
  森崎指了一下笔记本。
  「就是这个问题三的回答啊。」
  「怎么了吗?」
  「《正经又活泼,剪了一头短发的女孩子》,这不是完全就在讲青井同学吗?你是很在意青井同学看到这个回答时的反应对吧?」
  虽然是他误会了,可是或许我写的内容确实就算被误会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啊、不、不对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想要把笔记本从森崎手中抢过来。可是,一只比我还要纤细的手从森崎背后伸出来,把笔记本拿走了。我抬头一看,那人正是青井。
  「你们在说我怎么了?」
  青井一脸平淡地看了一下笔记本。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森崎窃笑一声。
  「拜托……」
  我虽然想要反驳他,却接不下去了。
  「还不错啊,简洁明了。」青井说着,把笔记本丢到桌上。「我去点餐。」接着她把书包放到椅子上后,就转身走向人潮拥挤的柜台了。
  我看着青井的背影,然后用一脸嘲笑般的表情对森崎说道:
  「看来会做出奇怪误解的人,就只有森崎而已啊。」
  「不,虽然只有一下下,可是她一瞬间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啦。我眼睛很敏锐的。这应该代表你有机会喔?」
  「不要做那种无聊的揣测。」
  「无聊?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很有趣吗?」
  森崎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然后,青井带了个麻烦事回到我们的座位,让事态瞬间风云变色了。青井的身后居然跟着结衣同学。
  就连青井也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她说想要跟我们一起用餐……」
  她难以启齿地说着。
  于是我对青井使了个眼色:「这到底怎么回事?」而青井则是在我耳边回答我:「我被她先下手为强了。」然后向我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似乎是当青井在柜台拿餐券给大婶,然后正在等义大利面煮好的时候,就被结衣同学搭话说:「你是隆同学的朋友吧?」的样子。因为青井别无他法,所以只好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我不介意啊。我叫茂木博人,你呢?」
  森崎漂亮地当场应对起来了。或许他比我还要适合当演员也不一定。
  茂木博人是『心之鼓』,里登场的隆的损友。根据保安者的报告,这个角色在这次的发作中目前还没有出现,所以应该暂时没有问题才对。至少比起说出本名、让结衣同学又构筑出多余的角色要来得好多了。
  「我叫泽田茜,请多指教喔,茂木同学。」
  结衣同学彬彬有礼地回应后,就坐到椅子上,把便当盒打开了。
  这真是奇怪的气氛。
  我明明对眼前的这三个人很熟悉,而这三个人也彼此都多少认识对方的事情。
  可是却因为发作的空想病介入的关系,害我们不得不刻意装出一种奇怪的人际关
  系:
  我=『隆』跟结衣同学=『茜』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我=『隆』跟青井=新角色『晴』是青梅竹马。
  我=『隆』跟森崎=『茂木』是一对损友。
  结衣同学=『茜』跟青井=新角色『晴』是情敌。
  我的脑袋已经一片混乱了。
  可是,大家却很自然地在进行对话。发作中的结衣同学跟身为「演员」的青井就姑且不论,但是就连森崎都很流利地在跟这两个人对答。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状况外。
  「隆同学每次都是吃面包吗?」
  结衣同学,不对,茜向我问道,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就点头了。
  「因为学校餐厅总是很多人,所以我每次都是从便利超商买来的。」
  「便利超商?」结衣同学歪了一下脑袋。
  青井咳嗽一声,我才发现我说错话了。
  在空想病发作的时候,患者如果遇到与想像出来的幻想世界背景不相符的情报,就会在无意识下将它遮断。举例来说,如果结衣同学最喜欢的那种以奇幻故事做为参考的发作发生的时候,特拉乌姆波就会对她的视觉进行操控,让现代的东西全部都在外观上被变换为奇幻世界中会出现的东西。而听觉、触觉与嗅觉的正常神经传导也都会受到阻碍,就连记忆情报的搜索都会受到限制。
  简单来说,就是大楼会看起来像城堡、地下铁会化作迷宫、来往的车辆也会变成马车之类的东西。都市里被废气污染的空气,也会充满清爽的花草香味。街上到处传来的音乐声,也应该会转化为鸟类的鸣叫声而传到患者的耳中吧?.
  与奇幻世界相冲的科学性知识,全部都会被沉入记忆的深处。这是为了防止世界观跟自己的记忆产生矛盾的关系。
  『心之鼓』的舞台是发生在八〇年代的初期,因此对现在的结衣同学来说,就算听到「便利超商」这个词,应该也是一头雾水吧?
  因为当时的便利超商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普遍,所以结衣同学将便利商店的存在判断为与现况不符合的情报,而拒绝回想起这个知识了。
  「就是在这家伙家隔壁的商店名称啦。是一家叫『便利超级市场商店』的超级市场,省略就叫『便利超商』了。」
  森崎把手绕到我的脖子上,滔滔不绝地说着瞒天大谎。
  「是、是的,就是一家超级市场的名字。就算我忽然说出一个超市的名字,应该也会让你感到困惑吧?」
  我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而用敬语回答后,又被青井咳嗽了一声。当人陷入混乱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会露出本性啊。
  「便利超级市场超商……真是一间名字奇怪的超市呢。」
  结衣同学看着我手上的面包。
  「你家人不会帮你做便当吗?」
  「因为我家人很忙啊」
  「这样呀。」
  如此呢喃了一声后,扮演茜的结衣同学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般,露出耀眼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开始就帮你做便当来吧!」
  「我是说,我从明天开始会帮隆同学做便当来啦。」
  「不……那个……应该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啦,毕竟我每天都会连弟弟们的便当都一起做,就算多做一个人份,也不会差太多啦。」
  ——老套,实在太老套啦。你那样没关系吗,结衣同学?
  「那……就麻烦你吧。」
  我好不容易才开口这么回答。我已经彻底被结衣同学的态度给镇压了。
  「茜同学,没关系,你不需要做那种事。」
  青井忽然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背脊一阵寒意。青井的台词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魄力。
  「咦?为什么?」天真无邪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茜、不对、结衣同学如此问道。
  「既然是那样的话,就由我来做就好了。」
  青井淡淡地说着。「隆也是这么觉得吧?这种事情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工作才对,不是吗?」
  虽然她始终保持着笑脸,可是总觉得在她内心有一种身为女人的特质在作祟。
  如果这也是出自她的演技的话,政府公认的演员素质还真是高啊。
  「呃、那个……这该怎么说呢?」
  「是我的工作吧?这样才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呀。」
  她的话语中隐约流露出一种并不安稳的感情。
  ——是演技吧?这是演技吧?
  我对着青井拼命地使着眼色。可是她却反过来用一种足以让人冻僵的视线看着我,让我不禁全身发抖起来。
  「那个……我要先行告退啦。」
  森崎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我用力抓住了手臂。
  于是他用眼神对我传达着讯息。
  ——我不擅长这种气氛啦。
  而我也使出浑身的感情,对他回应讯息。
  ——你打算把朋友丢在这种地狱里吗?
  ——是你自作自受吧?
  ——我是像被害者一样的人啊。
  森崎只好一脸忧郁地坐回座位上了。我也觉得跟她们玩不下去啦。事到如今,就拖他跟我一起看看这场地狱般的景象吧。
  同甘共苦,要死一起死。这样才称得上是朋友啊。



  「明天,我们两个人都做便当过来,让隆从中选择,你觉得怎样?」青井说。
  「正合我意。」
  结衣同学也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茜』这个角色已经彻底崩坏,而『心之鼓』那种让人缅怀又心酸的气氛也早已消失殆尽了。
  「不过,晴同学,你到明天再跟我哭也已经太迟了喔?」
  结衣同学的本性开始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了。看来要让那个泼辣少女去扮演一个冰清玉洁又个性含蓄的角色,终究还是会露出破绽啊。
  「那是我才要说的话呢。」
  青井也并不服输。而我跟森崎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互动。
  「真是期待明天呢。」
  结衣同学说完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茜同学,你忘记拿东西了。」
  青井把刚才那本笔记本递给结衣同学。
  「只要你看看你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应该就会很清楚究竟是谁比较有利了。」
  青井语带讽刺地说着,而我则是想要当场消失。
  「青井同学果然有注意到问题三的答案啊。」森崎将右手放在嘴边,对我小声说道。
  结衣同学打开笔记本,交互看了一下青井跟笔记本之后,「哼」地用鼻子笑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呢。什么嘛,居然穿一条那么短的裙子。」接着她丢下这么一句辛辣的发言后,露出一脸冷笑。

  我又再度想要当场消失了。
  在结衣同学已经离开的学生餐厅中,青井若无其事地笑着。
  「事情变得有趣了啊。」
  「你会不会做得太超过了?」
  我的声音则是彻底疲惫了。
  「面对穗高结衣的场合,这种程度刚刚好啦。」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青井同学,你真的打算要做便当来吗?」
  森崎插嘴说道。
  「那当然,毕竟我很会做菜啊。」
  「你赚到啦。」森崎拍拍我的背。
  「要不要跟你换啊?」
  「……免了。虽然不是对我说的话,可是那句『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听起来有够难受。我都像是被摇了一下啊。」
  「虽然以现在来说,这种长度算是很普通的了。可是如果考虑到『心之鼓』的时代背景,或许确实会让人觉得很短啊。」
  青井撩起裙摆,轻轻晃了一下。
  空想病发作的时候,患者的价值观跟伦理观也会根据幻想的内容而被取代。但是,毕竟本人的主观与知识是深植于患者心底的,所以听说常常会有跟实际的时代背景或价值观不符的状况。
  例如说,即使结衣同学在发作时变成了战国时代的武将,但是如果她对战国的知识不熟悉的话,发作的内容——比如说是世界观、伦理观、价值观或是说话语气等等,应该都会变得很四不像吧?
  「穗高同学会做菜吗?那个人感觉娇生惯养的,搞不好连菜刀都没有握过喔?」森崎说。
  「应该是不会做吧?我猜她跟青井根本连比都不用比了。」
  我一派轻松地回答着。

  唉,可恶。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结衣同学的料理意外地很好吃啊。
  就是因为这样,让我们这桌进行便当对决的餐桌又再度化为地狱了。
  「嗯,这个煎蛋卷很好吃啊。」只要我像这样随便开口,做煎蛋卷来的青井就会一脸得意,而结衣同学则是用刺人的眼神瞪着我。
  于是我想要拥护一下结衣同学,而吃了一口汉堡肉,然后称赞一下味道,这次就换成青井在瞪我了。
  说这边好,那边就生气。
  说那边好,这边就生气。
  宛如波澜般的爱恨情仇不断来来去去。
  ——究竟是要我怎么做啦?
  我为了求救而看向旁边,却见到森崎只顾看着放在桌上的杂志,尽可能不要让这片地狱情景进入自己的眼帘,然后专心吃着他的A套餐。他明明就坐在我的旁边,却让我感到彼此之间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我终于知道所谓的友情是非常脆弱的东西。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剧情发展。是一种极为老套的对决场景。
  可是,要收拾这个场面却非常困难。
  于是我拔出了家传的宝刀,虽然那也是很老套的一招。
  「两边都很好吃啊。」
  我放下筷子,把头低下来。「可是,抱歉了,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面包啊。」青井跟结衣同学面面相觑后,彼此都露出倔强的笑容。
  「明天就是三明治对决了。」
  青井用坚强的语气说着。
  「正合我意。」
  结衣同学也回应道。
  大家都把『心之鼓』丢到一旁了啊。

  然后,这场便当对决连续了两天也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我优柔寡断的个性彻底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响。
  赝品小说的写作跟交换日记也依然持绩着。
  结衣同学的发作一点都没有结束的征兆。我差不多快要哭出来了。
  在学生餐应里,保安者的人与我、森崎以及青井面对面,进行讨论。
  「请问,这故事应该是毫无进展吧?」
  我为了确认而如此问道。搞不好只是我自己没有察觉而已,其实已经有一点光明的征兆了也不一定。我的心里抱着这样淡淡的期待。
  当然,那份期待立刻就破灭了。
  「确实完全没有进展啊。」保安者露出复杂的表情说着。
  「不让这场便当对决结束的话,故事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啦。」
  另一名保安者也一脸困扰的说道。
  「非常抱歉……或许是我玩过头了。」
  青井畏缩地说着。或许她总算是觉得自己做过头了吧?对我来说的话,真希望她能更早察觉这件事啊。
  「不过,我也有一个可以让这个状况翻盘的主意。」
  青井很有精神地说道。
  「说来听听吧。」
  保安者伸出手掌,催促青井继续说下去。
  「只要我转学就可以了。只要『青井晴』这号人物消失,幻想世界就可以恢复正常的演员阵容,故事的主轴也就可以回到原作的轨道上了。」
  「转学……青井,你为了一场发作,居然要做到那种程度啊?」我插嘴说道。
  「只是在幻想世界中转学而已啦,不是真的要转学。」
  青井露出皓齿。
  「就这么办吧。」
  保安者拿出一张纸,在大家面前画出让青井转学的流程图。
  于是我照着保安者的指示,打了一通电话给结衣同学。可是不管响了几声,结衣同学都没有接起电话。
  「你是不是打给她的手机啦?」青井问我。
  「嗯,毕竟我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啊。」
  「没用的啦。当时根本就没有『手机』这种东西。现在的穗高结衣不但没办法认识到手机的存在,就连来电声音都听不到的。你应该知道,跟幻想不符的外部刺激,全部都会被特拉乌姆波遮断吧?」
  「这样啊,可是我除了手机,没有其他联络手段啊……」
  「仲西同学,你明天应该是休假吧?不好意思,你就陪我们一趟吧。」
  保安者说道。
  「当然没问题,可是请问是要做什么呢?」
  「明天一早,我们会开车到你家去接你。」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结衣的家,你应该很有兴趣吧?」
  东方的天空渐渐变得明亮。我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才刚过五点不久。感觉有些微凉,秋天应该快要来临了。
  我现在位于东京都内的某个场所。
  是天还没亮就到我家公寓的保安者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真是宏伟的建筑啊。」
  我从研究所大门外眺望着园区说着。一名保安者告诉我,这里才刚刚改建完不久。那外观看起来像是医院,又像是工厂,好几栋建筑物并列着。
  「那个……请问我们应该是要去结衣同学住的地方吧?到研究所来是要做什么呢?」
  「结衣就住在这里。」
  我看了一下保安者的脸。
  「请问这里是研究所对吧?」
  「是啊,所以我的意思就是,那孩子是住在研究所的啦。患者的管理部门也是在这栋设施里。跟研究部不一样,管理部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所以这里也有为职员们准备宿舍。而结衣就是分配到其中一间宿舍里。你没听说过吗?」
  我是有听过她并没有接受义务教育,而是在研究所里长大的事情。我还以为是什么比喻,没想到居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请问空想病的患者应该也有选择居住地的自由吧?既然她不是剧场型,为什么有必要住在研究所里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本人有说过,这样就不用特地跑研究所,比较轻松。而且只要她开口,职员们什么都会帮她准备好,确实应该会过得很轻松吧。那孩子的父亲是创立研究所的前所长,而现任的所长又是她的姐姐,所以应该是有比其他患者受到更优渥的待遇吧?」
  「就是因为这样宠她,才会让她变得这么任性的不是吗?」
  保安者爽快地笑了起来,说道:
  「跟我说也没用啊。」
  我们在守卫的带领下,来到宿舍的最顶楼。宿舍每一层楼都有大约三十间房间,可是最顶楼却全部都是结衣同学的居住区。真是做得太过火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话,要她不要搞错自己的立场也难。就算空想病没有发作,那个人也已经是个十足特别的存在了。
  「现在所长也是跟她一起住在这里,因为那个人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回家啊。」
  我按了一下房间的门铃。
  过了三十秒左右,就在我准备再度按下门铃而伸出手的时候,玄关的门被微微打从门缝中,我看到了穿着睡衣的结衣同学。
  而结衣同学看到我之后,则是红起脸,立刻把门关上了。
  「为、为什么……隆同学会在这里?」
  从门后传来结衣同学的声音。
  「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茜才行。」
  「……什么事?」
  「晴忽然决定要转学了。」
  门一口气被打开了。
  「晴同学她……?」
  结衣同学一脸茫然地说着。她看起来真的感到很震惊。或许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青井。
  接着,我就把我们编撰出来的虚构内幕告诉了结衣同学:
  青井其实是某个财团当家在年轻时与某位女性交往而生下的私生女。这就是我们的设定。而就在前几天,那位当家忽然与世长辞,而且莫名其妙的是,他留下的遗书中居然交代要把全部的财产都留给青井继承。财团本家的人看到那份遗书后感到非常愤慨,于是计划要让青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感到有杀身危机的青井就与她的母亲以及舅舅匆忙准备,要躲到乡下去的样子。真的是很荒诞无稽的故事内容。
  可是,结衣同学却一直都很专心地听着我所说的话。空想病真是太恐怖了。
  结衣同学接着立刻换穿好衣服,然后把她的姐姐真由小姐叫醒,请她开车载我们一趟。虽然正在发作中的结衣同学居然把真由小姐叫成「妈妈」,可是我决定不要去在意那种事了。而结衣同学绑着发辫、戴上黑框眼镜、还穿上一身水手服,不过我也决定不要去在意了。
  接着我们便赶往上野车站。
  真由小姐一路上揉着想睡的眼睛,忍住呵欠开着车。有个患有空想病的家人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啊。
  「我从保安者那边听说了。每次都把你牵连进来,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呢。」
  真由小姐把车子停在车站前,先让结衣同学离开后,对我如此说道。
  「不会,彼此彼此。一大早就请你开车出来,真是非常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一大早就为了结衣的事情过来呀。」
  真由小姐对我抛了一个媚眼。真是个不管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人啊。
  「隆同学!快点呀!新干线快要出发了!」
  我被结衣同学催促着,于是只好快步跑了过去。
  新干线的月台上满满都是人。东京的早晨真的很早。
  我们环顾四周,寻找着青井的身影。
  结衣同学忽然大叫了一声:「在那里!」
  仔细一看,就在月台的角落看到了青井、森崎、以及几位看起来像是保安者的人。于是我跟结衣同学便跑到大家面前。
  「隆……?连茜同学也来了……?」
  青井难掩动摇地小声说道。当然,那只是演技罢了。
  结衣同学的呼吸急促,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喘着气。我虽然跟她跑了一样的距离,不过倒是不觉得怎么样。
  这不是因为什么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之类的问题。简单讲,这应该就是发作中的结衣同学所做出来的一种演出行为吧?
  即将发车的新干线。为了做最后的道别而赶来的朋友。
  如果这时朋友是一脸轻松地登场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扫兴了。结衣同学是个对于这种事情很讲究的人。
  所以说,我也学着结衣同学,装出在喘气的样子。感觉真是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要转学的事情?」
  结衣同学擦了一下嘴角后,逼问着青井。
  这不是什么告不告诉你的问题,这件事情是昨天才决定的啊。拜托你不要责怪青井吧。
  「…………」
  青井扭曲着表情,低下头。
  「虽然我们平常总是针锋相对,可是,我一直都把晴同学看作是朋友呀!」
  只不过相处三天而已,扮演茜的结衣同学就毫不害臊地说着这种话。「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朋友……好过分。」
  结衣同学的眼角流下了泪水。那是丝毫不带虚假而纯粹的泪水。
  青井抱住结衣同学的身体,说着「……对不起。」的同时,也流下了眼泪。
  政府公认的演员表现出的压倒性演技。我无话可说了。
  「我们就算分开来,也还是朋友吧……?」
  「嗯……还是朋友呀!」
  几位看起来应该是学生的女性们看到这两个人的样子而热泪盈眶,可是就在她们察觉到保安者拿着「空想病发作中」的黄色牌子,就害羞地把脸别开了。
  请节哀。
  而就连知道内幕的森崎也莫名其妙地流着眼泪。
  「我说你啊,那可是幻想中发生的事情喔?」
  森崎擦干泪水,可是却又流出眼泪,而接着说道:「那种事情不重要啦」
  「电影跟电视剧也大部分都是虚构剧情吧?可是大家都会看得很感动不是吗?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会深受感动不是吗?空想病的发作也是一样啊。」
  或许他说得没错。
  「晴……时间到了。」
  一名身上穿着跟这季节很不搭的褐色风衣、头上戴着同样颜色的塌帽子并且盖住眼睛的保安者说道。他大概是负责演青井的舅舅吧?
  我觉得根本就没必要准备那种小道具。看来保安者的人也很入戏啊。
  青井依依不舍地放开结衣同学,然后牵着舅舅的手,坐上新干线电车。
  终于来到离别的时候了。月台中响起告知发车的铃声。
  结衣同学在加速的新干线旁奔跑,对着青井大叫了些什么话。
  ——有必要彻底到这种地步吗……?
  我也追在结衣同学的身后,从月台的一头全力奔跑到另一头。这次我是真的开始喘气了。
  结衣同学对着渐渐远去的新干线不断挥着手。
  「一直都是朋友喔!」还如此大声呼喊着。
  青井他们似乎是要一路坐到宇都宫站之后,再换搭南下新干线回来的样子。中午之前应该会回到东京来吧?

  今天大家也辛苦了。
  排除「青井晴」这个不正常要素之后,故事的展开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原作的轨道上。
  又是放学后偷偷牵手,然后彼此都感到害羞而只能傻笑;又是稍微吵吵架;又是一起等待着得奖通知的电话。
  一切都照着『心之鼓』的剧情在走。
  最后,幻想的故事终于进入了高潮。
  「我……准备要转学了。」
  在无人的教室中,结衣同学将右手放在窗缘,俯视着校园并小声说道。
  「转学?去哪里?」
  「福冈。」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怎么那么突然……」
  结衣同学摇摇头。
  「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只是——」
  她用哽咽的声音说着,然后用双手捣住自己的脸。「可是,总觉得要说出口好可怕……要跟隆同学离别好可怕……所以说……我就一直都隐瞒着这件事。虽然我也很清楚,就算隐瞒也是无济于事的。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责怪晴同学呢。」
  「……要怎么去?」
  「明天,搭新干线。」
  「东京车站?」
  结衣同学点点头,「嗯」了一声后,扑到我的胸怀里。
  「我好寂寞……我不想要跟隆同学分开呀。」
  「我也是。」我这么回应结衣同学,并且摸着她的头。森崎跟青井则是躲在走廊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看着我们。
  我超想对他们说:「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是很努力的啊。然后,我送结衣同学回到她家,演出了一段充满泪水的别离。
  当然,要我用演技流泪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偷偷用了青井给我的眼药水。其实她如果给我头痛药,我会更感谢她的。
  不管怎么说,就差最后一步了。
  隔天,我们来到东京车站。
  当然,就是为了完成最后的一幕。
  我跟保安者等待结衣同学的到来。计划上,跟我们分开行动的另一批保安者会把结衣同学带到这里来。
  「来了!」
  保安者的人给了我一个暗号。
  绑着发辫的结衣同学正走向剪票口。一切都照着计划在走。
  这时,我才察觉到一件事:
  跟前几天的上野车站一样,东京车站的新干线剪票口前非常拥挤。不管看向哪边都是一片人山人海。
  ——是要我在这种地方告白吗?
  我看向站在我背后的保安者。
  「你在做什么?结衣要走掉了啊。」
  结衣同学正准备穿过剪票口。
  「请问是要我在这里说吗?」
  「那样才遵照原作不是?」
  保安者一脸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不,可是……」
  「快去啦。机会只有一次,不允许失败啊。」
  我被他从背后推了一下,而踏出脚步。保安者们围绕在我的身边,拿出「空想病发作中」的牌子。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聚集过来,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什么非得要我在这样的人群之中告白不可啊?
  而且还是对一个我并不是特别有好感的对象。
  不,等等,对我来说,结衣同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什么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其实我很喜欢她?难道说,我只是跟隆一样,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吗?
  结衣同学为什么每次发作都要把我牵连进去呢?
  她究竟是怎么想我的事情?
  「仲西同学,快点!结衣真的要走掉了啊!」
  保安者的警告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只能做了。
  于是我快步赶到结衣同学的身边。
  「茜,我拿来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
  结衣同学看着那本被用力递到自己手上的书,疑惑地回应:
  「为什么……?应该还没出版不是吗?」
  「这是样书啦。那时候,我们不是在恋人坡上约好了吗?茜要当我的第一个读者。」
  结衣同学感动得低头啜泣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很可爱,真的很可爱。结衣同学擦拭着泪水,然后对我露出微笑,在我的耳边说道:
  「你可以……亲我一下喔。」
  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展开。我真想看看这个人的思考回路到底是怎么构成的。
  我不知所措地回问她:「……为什么?」
  「如果你得奖了,就让你亲我。我们不是这样约好了吗?」
  我们才没有做过那种约定。
  还是说,只是我们没有约定过而已,其实在原作的动画里是有这么一段剧情的?我只有看过一次原作而已,不记得详细的剧情啊。
  结衣同学也不理会我困惑的样子,就轻轻地把眼睛闭上了。
  我的脑海中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可以借着空想病发作的名义而亲嘴啊!做那种事情太卑鄙了!否定亲嘴派如此坚持着。
  可是!如果不亲嘴的话,发作就没办法抑制啊!难道是想要让结衣同学服用抑制剂那种剧烈药物吗!怎么可以对事态闭眼不顾!那才真的是卑鄙啊!肯定亲嘴派也强烈反驳着。
  议会变得一团混乱,双方激烈争执著,却始终不愿对自己的主张做出让步。
  我的头脑彻底超出了运转界限。
  脑袋的螺丝钉应声松脱。
  随它去了啦!Let it be!Que sera sera!
  我把自己的嘴唇凑到她的嘴唇上。
  结衣同学睁开眼睛,害臊起来。
  「谢谢你。可是,我们已经要离别了……对不起。」
  我的理性彻底消失殆尽了,用力抓住结衣同学的双肩。
  「别说那种话啊!我们的关系不会就此结束的!」
  「可是……」
  我不能让结衣同学、让茜就这样离开。
  「我会打电话给你!也会寄简讯给你!不,那时代还没简讯啊。总之我会写信给你的!不管是暑假、寒假还是春假,我都一定会去找你!所以说,我们不会结束的!」
  我也变得入戏了。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周围的人潮变得比刚才还要多。在场的每个人都关注着我们接下来的动向。
  但是,那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对着结衣同学、不、对着茜大声告白了:
  「我最喜欢泽田茜了啊!」
  结衣同学热泪盈眶地用双手捣住嘴巴。而我则是用力抱住了她,又再次大叫:
  「茜,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开你的!」
  每当我后来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想死掉。当时的我实在太不对劲了。周围的人对着我们大声喝采,也有人吹着口哨。
  大家明明都有看到那些黄色牌子,却依然「恭喜啊!」「祝你们幸福!」地对我们说着祝福的话语。
  甚至有人感动落泪了。
  我回想起森崎曾经说过的话:
  『电影跟电视剧也大部分都是虚构剧情吧?可是大家都会看得很感动不是吗?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会深受感动不是吗?空想病的发作也是一样啊。』
  空想病真的是拥有各式各样的一面啊。
  那之后,结衣同学的发作总算完结了。
  她满脸变得通红,用力赏了我一个巴掌。

  「话说回来,居然做到亲嘴的地步,真是吓到我了。」
  青井说着,然后把义大利面放进嘴里。她好像每次到学生餐厅来,就是吃义大利面的样子。
  「没办法啊,我觉得应该照着原作去演会比较好啊。」
  「不,原作里根本没有接吻镜头喔。」
  「啥!」
  我忍不住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于是赶紧用纸巾擦拭桌面。
  「再说,根本就没有约定过要亲嘴吧?」
  「既然这样,又是为什么……?」
  「谁知道?真的要去想的话……搞不好穗高结衣的幻想,其实在新干线剪票口前的那一幕之前就已经完结了也不一定。」
  「那……也就是说……」
  「对。也就是说,对你说可以亲嘴的人,不是茜,而是穗高结衣啊。」
  「为什么她要做那种事——?」
  「大概是想跟你亲嘴吧?」
  青并一脸愉快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该不会……你是在调侃我吧?」
  「啊,你发现了?」
  青井一副恶作剧地说着。
  不过,谜团依然留下来了。既然原作中没有接吻镜头的话,结衣同学究竟是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青井又再度笑着说道:「别当真啦。」然后,眯起眼睛看向远方。「要不然,干脆去问问本人怎么样?」
  我顺着青井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结衣同学走向这里的身影。她一脸愉快地笑着。
  「咦……请问你今天不是要定期健检吗?」我问道。
  我实在害羞得没办法正视她的眼睛,很担心自己的脸是不是变红了。
  「提早结束,所以我就到学校来了。」
  「请问你要出席下午的课堂吗?」
  「不,那不重要啦。」
  结衣同学把抱在她胸前的便当盒递出来。「这是我为景做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可是,为什么忽然要做这种事?」,
  「因为你每次都是吃面包呀。那样对身体不好喔。」
  「我有考虑到健康,所以有喝牛奶跟蔬果汁啊。」
  「不要狡辩!」
  我明明就没有要狡辩的意思,不过结衣同学却那样认为了。
  「快吃吧。」
  我照着她说的,打开便当盒,夹起一块汉堡肉。
  「那是我亲手做的喔。」结衣同学爽朗地说着。
  「真好吃。」
  「没错吧?」
  结衣同学愉快地笑了一下。「虽然如果你敢说不好吃的话,我就会揍你的啦。」
  结衣同学就是一个会把这种话理所当然地说出口的人。
  不过,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是总觉得她的脸好像有点泛红。
  不知道结衣同学记不记得那个接吻的事情?
  我实在问不出口。
  究竟这个人是怎么想我的事情呢?
  她总是把我牵连到她的幻想发作里,有时候也会用很不讲理的理由打我,可是,又会像这样做便当给我吃。
  真的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啊。

  心之鼓(注:原文标题「空をあぉげば」是谐仿动画电影「耳をすませば」(台译:心之谷;港译:梦幻街少女) 完


  在封闭世界的角落,回荡于我心中的星辰之音

  随着科学的进步、文明的发达,人们的世界也越来越广阔。
  人类跨越大地、度过海洋、飞向天际、超越星辰。在广大的宇宙空间中,人类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领域,歌颂自己的蓬勃繁荣。
  在久远的太古时代,宇宙空间的大部分都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然而,自从宇宙远处出现了一群巨大无机物生命体族群——巨人族,并且侵入人类的势力圈之后,人族与巨人族之间赌上物种存亡的长期战争便揭开了序幕。
  拥有展开一种被称为绝对混沌领域(约顿海姆)的未知性遮蔽领域的能力、使普通的攻击手段几近无效化的巨人族彻底压制了人族,让战线只能不断后退。被遗留在各个银河的人族,也只有被群聚而来的巨人族毫不留情地吞没的命运。
  最终,人族虽然在与巨人族的生存战争中落败了,然而即使被逼到穷途末路,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让自己的物种延续的机会。
  人族在面临灭亡的前夕,将自身的碎片封印在载具中,并且瞒着巨人族,将载具撒向宇宙的星辰。期望人族能够复兴再起。
  他们的暗号是——
  ——终末战争(诸神黄昏)尚未结束。
  经过了一段悠久的时光,战争现在被托付在我们地球的人类手上。身为人族的后裔,我们与无机生命体的族群——巨人族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白热化的战争。
  而今天,我们也依然驾驭着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symphonia),穿梭于星辰之间。
  从宇宙看到的星辰之光,与在地球上所看到的截然不同。在驾驶舱中演奏着小提琴的我,不经意地在脑海中浮现这样的想法。
  在这场战争之后,究竟有什么事物在等待着我们呢?就只是让人类的世界不断扩展下去吗?
  我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这个小提琴声回荡的距离就是我的世界;可以看见那家伙的笑容、可以听见那家伙的声音的距离就是我的世界。
  我才不需要比那更宽广的世界。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冲击伴随着强烈的闪光,透过机体传达到我的身体上。我忍不住停下了双手,却让辛弗尼亚的躯体失去了力气。警告共鸣率低落的文字浮现在我的眼前。这下不妙。
  我赶紧又拉起小提琴的琴弓,并且看向背后。排列成圆锥形的白色巨大宇宙航行舰队列——米德加尔特舰队的轮廓在强烈的闪光照耀下,映出巨大的影子。发光地点就近在舰队的侧边。我确认了一下映照在荧幕上的舰影数目——一、二、三、四、五……少了。
  (击沉……?难道是巨人族的袭击!)
  伴随着贯穿鼓膜的警告声响,驾驶舱内的红灯不断闪烁。
  『侦测到巨人族接近,座标——』辛弗尼亚机上搭载的全方位侦测系统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发出警告,紧接着又发出通知:『米德加尔特舰队,四号舰、十二号舰确认消灭。』
  四号舰与十二号舰爆炸所发出的光芒扩散到广大的宇宙,数秒后,我们所在的场所又再度被原有的黑暗包围。
  我们辛弗尼亚的母舰,同时也是米德加尔特舰队之旗舰的尤克特拉希尔在中腹开了一个大洞,并且不断冒出黑烟。烟雾的后方还可以看到许多细微的爆炸此起彼落地发生。
  紧接着,宛如极光般发出蓝色光芒的薄幕展开,包覆了尤克特拉希尔。
  看到那样的场景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还有余力可以启动光束偏向防护盾呀……太好了。)
  那证明了尤克特拉希尔在航行时必要的主系统及中央机构——女武神依然健在。
  只要让损伤部位附近的隔墙封闭起来,应该就可以免于被击沉了吧。
  不过,现在安心还太早。从那个足以在一瞬间击灭两艘宇宙航行舰的威力看来,朝我们逼近而来的巨人群中应该包含《成体》才对。
  我打开辛弗尼亚肩膀部位的开口,从中拿出标准装备——动力光剑。圆筒中延伸出来的闪光之剑,这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武器。
  也是为了让人族切开这个封闭世界的利刃。
  (我是为何而战?)
  明明对我来说,封闭的世界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旗舰尤克特拉希尔的女武神系统捕捉到巨人族成体接近的讯号,并且将详细资料送往辛弗尼亚各机。
  远望影像中可以看到多如繁星的巨人族不断接近着。那外观有如人与昆虫与工业制品互相混杂出来的异形。
  巨人族成体的大小足以与一艘宇宙航行舰相比,仿佛就是将我们人类的恶梦实体化之后的存在。
  无数的幼体围绕着成体,划出不规则的飞行路线。
  在荧幕上乱窜的大量四角方格各自停止在特定的位置上,告诉我它们已经锁定了巨人族的全部先锋部队。幼体的总数——多达八千。节奏加快的电子音。握着琴弓的手开始发汗。忽然,那家伙的笑脸闪过了我的脑海。
  当我发现星辰的闪光增加的瞬间,如豪雨般的光线便朝我们飞来。是巨人族的攻击。我用动力光剑好不容易挡开光线的同时,同伴们的辛弗尼亚纷纷从我身旁被击落。接二连三的爆炸,犹如一场烟火秀般。然而,那全都代表了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死亡。
  荧幕上,告知其他辛弗尼亚位置的光点被一扫而空。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半径七百公里内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类了。
  在比我出生的国家还要宽广的空间中——
  只剩下我一个人。
  以米德加尔特舰队的雄厚战力来考量的话,或许这场损害还算轻微。
  但是,我看着远处的舰队却一点都无法感到安心。现实开始变得模糊。即使伸出手来,也无法触碰到任何人。就算叫出声音,也没有任何人听见。
  这就是我的世界吗?这不就像是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来了吗?
  谁来看看我呀。
  听听我的声音呀。
  拜托,不要让我孤单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受够了。
  我好想回到那个世界。
  我好想听到那家伙的声音呀。
  绝望的孤独感宛如宇宙空间的黑暗般,夺去了我心中的光芒。
  舰队将主炮转向目标,与巨人族应战。在舰队与成体之间,辛弗尼亚和幼体仿佛萤火虫般飞舞着。我不禁回想起过去曾经和那家伙一起欣赏过的光景,于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在我的眼前,巨人族的光线看起来就像一片发光的平面。已经挡不住了。辛弗尼亚握着动力光剑的右手被连根击断。剧烈的疼痛毫不留情地从辛弗尼亚身上传到所有感觉都与之同步的我身上。
  「呜……!」
  这下应该结束了吧?
  我的世界很快就要落幕了。
  狭小的驾驶舱中回荡的旋律。
  真希望——
  最后可以让那家伙听到呀。
  结衣同学仰望着天、包覆在叶尖染黄的草地中,对着黄昏泛红的天空淡淡述说着电视动画『超世纪交响曲战士』的开头序章。
  从刚才开始,我的脸颊就不停地在抽动。虽然我尝试着去想「秋天快到了啊」之类逃避现实的想法,但结衣同学的声音依然还是无法离开我的耳边。
  我还想说她特地把我从学校带到多摩川的河堤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没想到居然是如此让人无奈的事情。
  『超世纪交响曲战士』的故事是由剧中的一名女主角——武藏·玛莉·露伊斯的独白揭开序幕的。这段带有破灭预感的悲剧性独白结束之后,就会进入开场主题曲,接着场景便转换到川边的河堤上。我记得,那场所就跟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像。时间带应该也是在模仿原作吧?
  动画在紧接着主题曲之后开始的这段黄昏桥段,据说就是为了配合作品的主题曲『诸神的黄昏』(Ragnarok)而做的一种演出。
  总觉得随着发作次数的增加,结衣同学也对细节越来越讲究了。这样下去的话,保安者们应该会变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吧?
  事实上,之前木村先生就有抱怨过他的休假又被取消了。
  我对躲在远处监视结衣同学的木村先生使了个眼色,询问接下来的指示。他应该有用指向性麦克风在监听我们的对话才对。
  『这是故事的开头啊。虽然就事件发生的顺序来说有点乱七八糟,不过没关系,还在我们的预想之内。我现在就把青井同学派到那里去。』
  从耳机传来木村先生的声音,于是我点点头让他可以看到。
  我跟结衣同学仰望天空过了一段时间。看在周围人的眼中,我们这个样子应该就像普通的高中生吧?
  我将脸仰望着天,然后瞥向结衣同学的侧脸。她淡褐色的眼睛凝视着天空,左边的眼角旁并列着两颗小小的痣。
  看到结衣同学的发色,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德国人和日本人的混血儿吧?更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的驾驶员才对。如果有的话,我会劝那个人早点去医院一趟。
  耳边传来脚踏在草地上的声音。青井的脸映入我的视野之中,用不带感情的眼神俯视我的脸。
  她的脸根据观看的角度,可以看起来像男的也可以像女的,是一张中性的脸。青井穿水手服的样子虽然很新鲜,可是因为她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而显得有些无趣。虽然说,她那张表情也是演技的一部分啦。
  打了石膏的右手用三角巾挂在她的脖子上,一边的眼睛还戴了眼罩。保安者的人从以前开始就对小道具非常讲究,而实际上这个女主角在故事中确实是身受重伤的。
  青井所扮演的,是在剧中与玛莉成对的另一名女主角——三笠伽耶。
  「本部发出紧急召集,在月球附近观测到巨人族的踪影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结衣同学用冷淡的声音回应着。
  「我们以外的小队都已经出发前往瓦尔哈拉了。尽快准备。」
  「我知道了啦。」
  「……我先过去了。」
  简短传达完要说的话后,青井就丢下我们两个人,自己走向河堤上方了。
  「那家伙……到底活着有什么乐趣呀?」
  结衣同学站起来后,带着十足讽刺的语气对着青井的背影说道。
  在听到伽耶转告的本部召集令后,主角与武藏·玛莉·露伊斯便一起出发前往对巨人族特务机关——瓦尔哈拉,并且为了歼灭自月面都市袭击而来的巨人族,而坐入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之中。这就是『超世纪交响曲战士』第一集『巨人族,袭击』的大致剧情了。
  我是一名非常普通的高中生。
  青井是一名稍微有点特别的高中生。
  结衣同学则是一名特殊到可以的高中生。
  纵然如此,我们所处的世界依然是非常和平。既没有什么巨人族,更没有为了与之对抗而被创造出来的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之类的东西。
  这些全都只不过是二十年前的电视动画『超世纪交响曲战士』中登场的创作物罢了。宇宙空间这种地方,对于像我们这样的高中生来说,根本是遥不可及的世界啊。
  那么,现在的状况又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莫名其妙?这全都起因于结衣同学患有的一种叫「空想病」的疾病。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俗称「空想病」。
  所谓的「空想病」,就是当患者发作的时候,会以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特别存在,并且让那个妄想占领患者精神的一种有点奇怪的疾病。
  患者们会发出一种被称为「特拉乌姆波」的特殊脑波,而有些患者甚至可以将自己想像出来的幻想感染给其他周遭的人。不过,结衣同学是属于没有感染能力的自我完结型患者。
  空想病过去曾经借由|场地球规模的感染爆发,而引发了被称为『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空前危机。也因为这样,现在各国政府都在世界卫生组织的指导下,彻底管理并保护着空想病的患者。
  如果要抑制发作的话,就必须要让幻想的故事照剧情展开到一个结局,使空想病的患者得到满足才行。举例来说,如果患者变成了一名传说中的勇者,就必须要准备一个人扮演大魔王的角色,让患者讨伐才行。
  因此,空想病的患者总是会有俗称「保安者」的五人小组随时跟在身边。这是为了当患者引起发作的时候,可以即时对应的关系。
  木村先生就是结衣同学专属的保安者之一。他今年虽然才二十五岁而已,可是似乎因为劳役繁重的关系,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
  只要看到他的样子,就可以体会到所谓的「保安者」是多么辛苦的一项工作。当然,这种话我也不会对结衣同学或是木村先生说的。
  简单一句话总结,空想病是一种非常深奥的疾病就是了。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结衣同学发作了。
  毕竟结衣同学平常对我就是表现出一副很伟大的态度,也偶尔会对我大打出手,嘲笑我这种事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说,就算她有事没事拿「你这家伙是白痴啊?」这种话眨低我,我也顶多只会在内心叹息说:是啦是啦,真是抱歉,都是我的错,我是白痴可以吧?如此而已。
  而最早察觉到异状的人,是青井。
  「我说,仲西,穗高结衣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你这家伙来称呼你啦?」
  就在我、结衣同学、青井与森崎四个人面对面坐在学校餐厅的圆桌上用餐,而途中结衣同学离席的时候,青井就像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般对我说道。
  而我则是把嘴里的面包吞进肚子后,反问她一句:「那又怎么了吗?」
  「穗高结衣基本上都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要不然就是用『你』来称呼啊。」
  「那就证明他们两个人日渐亲密了嘛。」森崎愉快地说着。为什么他可以对别人的恋爱关系感到如此开心啊?
  「哦哦,这么说来,她好像是最近才开始那样叫我的。真亏你可以察觉到这么细微的事情啊。」
  「不,只是偶然而已啦,偶然。」青井撇开视线,用食指揠着自己的脸颊。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其实,那件事有着非常深远的意义。而我们是在看到结衣同学回到圆桌时所穿的衣服,才领悟到那层意义的。
  她身上穿的是水手服,当然,那并不是陵青的制服。那是在前几天,结衣同学引发一场以『心之鼓』这部青春动画做为参考的发作时,她自己买来的一套衣服。原本还以为她刚刚是去洗手间的,没想到居然是去换衣服了。
  空想病的发作内容基本上都是反映了患者的梦想、希望、愿望或憧憬,所以说,同样的幻想内容也经常会重复发生。
  举例来说,如果有一名热切希望自己能成为歌手的空想病患者,那么每当空想病发作的时候,那名患者就会变成一名歌手了。
  要是结衣同学因为『心之鼓』这部作品而深受感动的话,就算这次又引发了以『心之鼓』做为参考的发作也一点都不奇怪。
  我拉一拉青井的衣袖,打算向她求援。
  「别担心,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会比上一次更快完结的啦。保安者应该也已经察觉到穗高结衣的发作,而开始做出行动了吧。」
  青井将脸靠到我的耳边窃窃私语。
  但是,结衣同学最擅长的就是做出我们预料之外的事情。她这个人总是不容易对付。
  「笨蛋健嗣,你这家伙要吃到什么时候?下午不是要到瓦尔哈拉进行共鸣率的测试吗?快点呀!」
  我跟青井都因为这出乎预料的台词而僵住了。
  ——健嗣是……谁啊?
  我是仲西景啊。
  『心之鼓』这部作品中,也没有什么登场人物名字是叫「健嗣」的。看来事态变得比我们想像中还要麻烦的样子。
  如果不赶快回答她的话就糟了。可是,要是我说出跟幻想内容互相矛盾的话,那就会更糟啊。




  就在我不知所措地思索对应台词的时候,
  「刚才我接到瓦尔哈拉的通知,说我们第一辛弗尼亚小队的测试延期了。」
  青井忽然用非常文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青井……?」我小声询问的嘴巴被青井用手掌扬住了。这大概是叫我不要多话的暗示吧?看来青井已经掌握住幻想的内容了。
  结衣同学用冰冷的视线看向青井。
  「我可没听说过那种事。」
  「只有身为小队长的我接到联络而已。本部要我口头传达给其他的人。」
  结衣同学耸耸肩膀后,把脸逼近青井说道:
  「真不愧是大有来头的第一适合者(First Player)大人,跟我这种第二适合者(Second Player)就是不一样呢。」
  真不愧是结衣同学,这种刺耳的语气真是太完美了。这种台词就是个性扭曲的她最擅长说的话啊。
  「什么……?」青井用低沉的声音回应。
  大概是这句话惹结衣同学不高兴了吧?她伸出手推了青井的肩膀一把。
  「你只不过是在偶然之下第一个被选拔出来的而已呀,少在那边自恃伟大了!」
  「我并没有自恃伟大。」
  「那种态度就是自恃伟大啦!」
  「这样……」
  结衣同学柳眉倒竖,可是却只是接着叹了一口气后,就转过身子。
  「我没心情陪你了。」她这么说完后,在离去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像这种联络事项拜托你早点说好吗?会麻烦到的人是我们呀!」真不愧是结衣同学。
  结衣同学离开后,换成她的保安者们聚集到圆桌来开始进行作战会议了。
  我们已经有过好几次在学校餐厅进行会议的经验,所以大家都很习惯了。结衣同学身边留下一名保安者跟随,只要她做出任何异常的行动,就会跟坐在这里的木村先生以及本部进行联系。
  「这是参考『超世纪交响曲战士』的发作啊。」
  我听到木村先生的话,而让原本隐隐约约猜到的想法获得了确认。
  「也就是说……我扮演的是庵下健嗣吗?」
  「一定就是了吧?」
  我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看来,这次我果然也彻底被牵连进来了。第二学期开学后才经过短短一个多礼拜而已,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然后,我就是三笠伽耶了。」青井露出微笑。
  「每次都受到青井同学的协助,我们真的是对你抬不起头来啦。」
  「别这么说,这也是我的工作啊。」
  青井一方面也是因为妹妹患有剧场型空想病的关系,所以在从事政府公认的「演员」这项工作。
  发作中的患者很容易受到周遭人的言行影响,因此,如果周围的人在患者发作时做出草率的行动,经常就会让幻想世界的设定产生扭曲,使设定范围扩大,形成完结幻想时的绊脚石。而现在则是有一种专门针对幻想完结活动的证照系统,被称为「演员」。
  本来应该让持有证照的职业演员引导发作中的患者完结幻想是最好的手段,可是这里是尊重自由的国家——日本,因此在行政上,只要患者是属于自我完结型,就有行动自由的保障。也因为这样,患者在外出时引起发作而牵连到毫无关系的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只不过,如果要问到空想病的患者是否可以享受到与一般人同等程度的自由,那么答案是否定的。
  举例来说——这也是想当然耳的事情——空想病患者能够从事的职业就有所限制。当然,就职业选择的自由原则来说,除了一部分的特例之外,在法律上并没有禁止患者从事任何职业。可是如果在就业中的发作会对工作造成影响的话,不管是对雇用方
  或是患者本人来说,都不是乐见的状况。而在就业中的发作不会对工作造成妨碍的职业是少之又少。
  另外,即使患者以职业选择的自由做为后盾,强迫企业雇用了自己,也经常会因为别的理由而遭到解雇。这方面不管是何种疾病的状况都是共通的,算是世事无法尽善尽美的部分吧?
  也因为这样,空想病的患者大多都是在自家从事自营业,要不然就是从事创作家或研究学者等等工作。虽然这方面与疾病之间的关联性并没有得到研究证实,不过空想病的患者似乎有一种具有丰富的创造性、或是对分析及情报处理很拿手的倾向。顺道一提,结衣同学在创造性上,是对绘画方面非常拿手,她不管是漫画还是插画都画得很棒。另外,她脑袋的运转速度也比我还要快得多。
  空想病虽然跟其他疾病比起来,确实是比较特殊,不过它依然是一种疾病,依然跟其他的疾病一样会让病患被迫接受某种程度的不自由。
  话虽如此,不过我会对这个疾病理解得如此深刻,也是过了很久之后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下该怎么办?就算是研究所也没办法准备什么机器人啊。」
  就在其中一名保安者向木村先生如此询问的时候,
  「请等一下,辛弗才不是什么机器人啊。」森崎忽然插嘴了。
  虽然我们以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这家伙似乎是『交响曲战士』迷的样子。
  「森崎,那种事情我等一下再慢慢听你说好吗?」
  我在森崎耳边小声说着。
  人类利用人族遗留下来的巨人族直接复制体——『奥尔盖尔米尔』进行再复制,而创造出了足以对抗巨人族的无机物生命体,这就是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所以确实就如森崎所说的,辛弗尼亚与一般所说的机器人完全不同。
  严格上来说,辛弗尼亚应该算是以无机物构成的一种生物。
  所以说,要是随随便便就说什么「交响曲战士?哦哦,就是普通的机器人动画嘛。」之类的话,可是会惹一些死忠动画迷火冒三丈的。
  被称为「适合者(Player)」的驾驶员们,是利用演奏乐器的方式来控制辛弗尼亚。适合者们必须利用演奏出来的旋律做为媒介,将自己的灵魂与辛弗尼亚达到同步,才能够驱动这项兵器。
  至于为什么要用乐器的旋律?这又是有所典故的。辛弗尼亚复制来源的再上游来源,也就是奥尔盖尔米尔的原型,是巨人族之中唯一对人族的音乐感到共鸣的个体。
  人族在过去只要捕捉到巨人族的个体,就会倾全力解析他们的生态。因为对人族来说,理解巨人族拥有的绝对混沌领域(约顿海姆)的原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约顿海姆是一种可以扭曲一切物理法则的领域,对于一般兵器的攻击具有防护罩般的效果,让巨人族可以在攻击之下毫发无伤。
  尔后,约顿海姆可以同样利用约顿海姆达到相抵效果的事实被发现了。
  接着在不久之后,人族就成功活捉到了被称为「奥尔盖尔米尔」的个体。
  奥尔盖尔米尔可以借由震动自身构成元素的矽,演奏出人族文化中的音乐。
  至于奥尔盖尔米尔究竟是在何处接触到人族的音乐?这一点在作品中始终是个谜团。不过,奥尔盖尔米尔对音乐会产生反应是不争的事实。
  随着对奥尔盖尔米尔的研究脚步,人族日渐得到了巨大的成果,最后终于成功复制了奥尔盖尔米尔的个体。然而,纵使在那样的成功之下,战况依然呈现一面倒的局势。人族在不得已之下,只好被迫做出了抉择。
  ——将人族复兴的任务托付给遥远未来的后裔们吧。
  于是,人族将自己的DNA以及奥尔盖尔米尔的复制体,连同为了引导后代子孙而建构出来的女武神系统一起封印在取名为『永恒之枪』的载体中,并且送往天际的星辰。
  其中一艘载体到达了地球,孕育出人类。接着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
  到了西元两千年,沉睡在南极冰层深处的女武神系统因为感测到巨人族的接近而启动,并且将『奥尔盖尔米尔』的复制体托付给人类,让人类创造出能够使约顿海姆无效化的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这就是人族的悲愿终于达成的瞬间。
  「说到底,究竟结衣是在期望什么啊?」
  木村先生嘀咕了一声后,看向我的脸。「这次她又指名了仲西同学,可是我总觉得照原作动画去演并不是办法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青井点点头。
  保安者的人纷纷环起手臂,陷入了沉思。
  「喂,青井,为什么照原作动画去演不好啊?」
  「因为那个结局是悲剧啊。所以说——」
  青井才说明到一半,就被挺身出来的森崎打断了:
  「那你就错了,那个结局如果换个角度解释的话,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啊。就是因为人们回属了生命之源的『诸神的唾液』,让健嗣们跨越了过去以来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打破的内心高墙,最终得以互相补足彼此内在的伤痛与烦恼啊。」
  我将手放到森崎的肩膀上。
  「所以我说,那种动画迷角度的见解我等一下再慢慢听你说啦。」
  针对电视版交响曲战士的结局解释,至今仍然让死忠的动画迷之间有着热烈的讨论。
  在结局中,人类依然重蹈了人族的覆辙。在与巨人族的终末战争(诸神黄昏)中落败的人类,最终只能解放女武神系统的力量,将幸存下来的人类身体都回归到生命之源的发泡黏液——『诸神的唾液』之中,并且封印到永恒之枪里。
  而最后手握永恒之枪这个载体的人,正是三笠伽耶。只有实际上与人类身为相异存在的她,最终没有回归到诸神的唾液之中。
  接下来的剧情展开就是利用让三笠伽耶进行回想的方式,向动画的观众们揭开女武神系统以及她自己本身所隐藏的真相。
  其实在女武神系统中,封印了一名人族的女性——萝塔的灵魂。
  而三笠伽耶实际上是一名巨人族,另外,她的灵魂其实是萝塔的一部分。
  十五年前,特务机关瓦尔哈拉的前身——恩赫里亚曾经将人类的DNA植入奥尔盖尔米尔的复制体中,创造出具有人类外型的新型巨人族。接着从女武神系统中分离出萝塔灵魂的|部分,并且与那个巨人族的肉体进行结合,于是产生了「三笠伽耶」这个不属于人族的人类存在。
  正因为她的身体中流着巨人族的血液,所以当女武神系统将人类的肉体回归诸神的唾液时,就将不属于纯粹人族后裔的三笠伽耶排除在外了。
  无数的巨人族最终将地球破坏殆尽。
  而独自一个人被遗留在荒废大地上的三笠伽耶便利用辛弗尼亚,把永恒之枪掷向遥远的宇宙之中。
  抱着对人族复兴的期望,以及对健嗣可以得到心灵上幸福的愿望。
  然后,三笠伽耶将自己本身连同辛弗尼亚一起,让群聚而来的巨人族幼体们啃食精光了。
  在宛如喷泉般飞散的鲜血之中,她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好舒服……」
  就像人类借由回归诸神的唾液而补足了心灵与身体一样,三笠伽耶也借由被同族啃食的方式,回归到巨人族之中了。简单讲就是这么一回事。
  交响曲战士虽然是一部在下午六点时段播放的动画,可是如果让心灵纯粹的小孩子看到那个结局的话,想必会嚎啕大哭吧?事实上,我小时候看到有线电视台重播这部动画的时候,就真的被吓到哭出来了。
  「穗高结衣喜欢的是简单明了的完美结局啊。所以就算将故事引导到那个结局,也有可能无法让她感到满足的。」
  「既然这样,那到底该怎么做?」我这么问道,而青井则是将脸转向木村先生。
  「请问该怎么做呢?」
  「……总之,我们只能先暂时照着原作进行,然后观察结衣的反应了。可是问题就在战斗场景了啊。到底该怎么重现才好……」
  大家都露出严肃的表情陷入沉默了。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双脚步行的机器人时常可以在媒体上看到,可是想当然耳,像辛弗尼亚这种巨大的机器人是不存在的。
  「不用想那么复杂啦,就利用摆在电动游乐场的东西不就行了?」
  森崎打破了沉默。
  「电动游乐场?」一名保安者问道。
  「电动游乐场里有模仿辛弗尼亚驾驶舱的游戏机啊。可以上线与其他玩家对战,或是共同攻略任务,现在可是很流行的。那款游戏真的做得很棒,在动画迷之间的评价不错啊。我也很入迷说。」
  『超世纪交响曲战士』因为下礼拜即将公开新的剧场版,所以现在又掀起了一阵热潮。不但家庭用游戏机的相关游戏接二连三地发表,甚至我前几天为了杀时间而到电动游乐场玩的时候,还有看到交响曲战士的大型游戏机台被推出。森崎在讲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
  「哦哦,确实确实,结衣也常常在玩啊。」
  木村先生大概是回想起来了,于是点一点头。「只要用那个就行了啊。毕竟会有一种坐进机器人的感觉,所以结衣应该也会接受吧?」
  「辛弗不是机器……」
  我戳了一下森崎的小腹,阻止他继续废话下去。
  「那我这就去联络游戏制作公司。」一名保安者说完后,就立刻起身离开座位。
  「那个……请问我又该怎么做呢?」
  「还用说吗?就是扮演庵下健嗣啊。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事到如今也逃不掉了吧?」木村先生笑了。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啊。虽然我也很清楚,就算我问了,也不会让状况改善多少。
  「你脸色很难看喔?」森崎说。
  「废话。要不然——」
  我原本想接着说「你还要我摆出什么表情来?」不过我还是把话吞回肚子里了。因为我可以预想得到,就算我这么说了,他应该也只会回我说:「笑就行了啊。」

  接着,我们来到了都内的乐器出租店。毕竟在进行交响曲战士的故事上,乐器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那家店铺位于一栋高楼大厦的一楼,里面排列了各式各样的弦乐器、管乐器以及打击乐器等等,真不愧是乐器制造商的直营店。虽然说,大部分的乐器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啦。
  「庵下健嗣使用的乐器是什么啊?」
  我在展示弦乐器的角落一边眺望乐器,一边询问森崎。
  「大提琴啊。这不是常识吗?」
  对那一方面的兴趣高到某种程度的人,总是会把各种事情都当成常识来看待,真的是受不了。
  「伽耶呢?」
  「中提琴。看,就在那边二
  森崎伸手指向一个乐器。于是青井将那把中提琴拿到手上,愉快地模仿了一下演奏的样子。
  「你分得出这些乐器啊?」
  「只要交响曲战士里有登场过的乐器我全都记起来了。」
  看来是我白问了。
  「玛莉演奏的是小提琴吧?」
  「没错。」
  我转头看向木村先生。
  「请问不需要租借结衣同学的乐器吗?」「结衣本来就有了,不需要啦。」
  「嗔?她有小提琴?」
  「她从小就有接受过著名老师的训练,所以不管是钢琴还是小提琴都会演奏哩。你不知道吗?」
  我还以为她的兴趣就只有读书、看动画跟打电动而已。
  「感觉有点意外。」
  「毕竟她接受的是英才式的教育啊。虽然她本人对运动没什么兴趣,不过她的运动神经也很强喔。头脑也很好,将来又想必会成为一个美人。这就叫做『才貌双全』吧?不输给一般的大小姐啊。」
  从木村先生刻意不提到她在个性上有点缺陷的地方看来,就可以知道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了。
  「请问结衣同学是喜欢音乐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她确实都有乖乖在练习,可是感觉并没有很愉快啊。」
  「那又是为什么?是被真由小姐逼迫的吗?」
  「不,不是那样啦。唉呀……该怎么说?应该是因为她有自觉吧?」
  木村先生露出严肃的表情说着。
  「自觉?」
  「就是空想病的患者很难找工作的事情啊。」
  木村先生对拿着乐器开心谈笑的青井与森崎瞥了一眼后,继续说道:
  「空想病的患者在生活上可以受到保障,可是,听说那孩子的父亲——也就是我们前任的所长——为了让结衣在将来可以自力更生,所以就让她学习了各式各样的东西。音乐就是其中之一。毕竟空想病患者的表现能力通常都比一般人来得高,也有不少患者是在当音乐家或画家的啊。」
  「那种事情我是有听说过。」我点点头。
  木村先生将挂在一旁的小提琴弓拿到手上,轻轻晃了几下。
  「结衣似乎在音乐方面很有才华。我曾经听说过,那孩子的老师曾向穗高所长提议,绝对应该要让那孩子进入音乐大学啊。虽然她的绘画老师也提议过应该让她进入艺术大学啦。所以她将来或许就是这两条路会选一条走吧?虽然她头脑也很好,所以也是可以到我们的研究所就职啦,不过她本人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我想应该是因为她希望可以尽可能远离空想病吧?纵使那不是想远离就可以远离的东西。」
  说到这边,木村先生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话题脱线了啊。赶快把乐器借一借,然后进入下一个阶段吧。」
  从木村先生的口袋中,忽然响起丹尼尔·帕德的『BadDay』。看来是手机来电铃声的样子。
  从他对话的内容听起来,应该是游戏制作公司同意借我们使用交响曲战士的游戏机台了。
  隔天,我就被带到多摩川的河堤边,听结衣同学说完之前提到的那段独白了。
  接着,我们坐上研究所的厢型车,出发前往游戏公司。刚才我们有向结衣同学传达过,是因为月球轨道上出现了巨人族的踪影,所以特务机关瓦尔哈拉发出了召集令。
  游戏公司似乎因为实在没办法把大型游戏机台直接借给我们,所以就改成同意我们使用为了展示而放在公司里的机台了。毕竟这是一款新游戏,要把机台出借对于游戏公司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条件吧?
  我们来到的大厦大应中,展示着各种新游戏的宣传立牌以及海报等等。
  看到这些东西,森崎就一脸懊悔地说着「啊啊,原来这个已经发售了啊?我忘记买啦。」之类的话。他虽然在这次的发作中并没有被牵连进来,可是因为他是我们这些人之中对交响曲战士最熟悉的人,所以就被木村先生拜托来做顾问了。
  结衣同学则是对那些宣传物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大概是因为在特拉乌姆波的视觉操纵之下,让她现在在眼前看到的是瓦尔哈拉的入口大厅吧?如果是平常的她,现在早就乐不可支了。
  我们紧接着立刻坐进米德加尔特舰队的旗舰一尤克特拉希尔上,并且出发前往月球轨道。故事上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了。
  结衣同学望向自动门的另一侧,小声呢喃了一句:「星星看起来跟在地球上看到的
  自动门的另一侧其实只看得到国道而已。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在招待处小姐的指示下,我们坐在沙发上等了一段时间后,看似这次负责我们这个案子的年轻女性就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还披着一件白色实验衣。
  「太慢了吧!」那名女性忽然劈头就对着我们指责起来。实在不是一种对初次见面的人应有的态度。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Single Numbers表现得那么散漫的话,会变成其他适合者的坏榜样呀!」
  所谓的「Single Numbers」,就是对包含健嗣在内的这些被选拔为初代辛弗尼亚驾驶员的适合者们所使用的一种敬称。初代选拔的成员只有九个人,分别被冠上First Player、Second Player、Third Player等等带有数字的代号。也因此,他们被人称呼为Single Numbers,并且因为他们在过去留下了辉煌的战果,所以在其他适合者之间被视为一种英雄象征。
  「抱歉,下次我们会注意的。」木村先生回答。
  「算了,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要让你们坐上辛弗尼亚出击了,跟我来吧。」
  负责人踏步走向走廊的深处。看来她应该在事前就有跟木村先生打过照面,并且被拜托演戏了吧?
  我隐约听到她一边叹着气,一边抱怨着:
  「真是的,课长那个人,每次都要把这种麻烦事推到我身上。」
  「真的是非常抱歉,劳烦你了。」木村先生对负责人小声说道。
  「啊,不会,我并不是在指责研究所的各位呀。」
  负责人稍微笑了一下后,继续答道:「只是我对这种事情不太习惯。」
  「请问你是营业部门的人吗?」
  「不,我是总务部门的。虽然我当初是希望可以进入营业部门,只是后来没有被接受。」
  「毕竟『组织』这种东西就是很死板啊。我本身也受过不少苦。」
  「彼此都辛苦了呢。」那名女性说着,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
  搭电梯上楼后,我们来到了一间摆放着大量游戏机台的营业用展示间。房间内除了格斗对战及射击游戏外,还有节奏游戏与体感游戏,甚至连大型的代币游戏机都有摆放。入口旁的篮子里则是放满了说明游戏内容的小册子。
  抬头看向天花板,也可以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看到大型喇叭。或许新游戏的发表会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结衣同学露出严肃的表情环顾四周。我有点好奇她现在的眼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景象。
  负责人看准结衣同学把脸别开的机会,小声对我们说道:「虽然木村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杉山,等一下有机会的话会再将名片递上。」接着,她打开游戏机台的门后,对着结衣同学的背后说:
  「这次是由玛莉单独出击。」
  「只有我?为什么?伽耶跟健嗣呢?」
  转回身子的结衣同学皱起眉头。
  「你看了就知道吧?伽耶因为重伤的关系,没办法搭乘辛弗。而健嗣的专用机——辛弗尼亚测试机在司令的指令下,现在冻结中。而且站在瓦尔哈拉的立场上,不能再损失更多的Single Numbers呀。」
  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Single Numbers之中的Forth、Seventh、Eighth与Ninth已经在先前与巨人族的战争中丧命了。
  「Fifth不出动吗?」
  「所以我就说,不能再损失更多的Numbers了呀。」结衣同学的表情忽然黯淡下来。
  「换成我死就没差了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反正我的共鸣率一天比一天还要低落,被叫做Single Numbers也只是虚有其名罢了嘛。」
  结衣同学语带讽刺地说着。
  「我可没心情听你抱怨。而且其他的小队都是全机出动呀。」
  「我才没有在抱怨。」
  结衣同学从琴盒中拿出小提琴,走进游戏机台之中。
  负责人对她说了一句「祝你好运。」之后,便关上游戏机台的门。接着她看向木村先生,露出疲惫的笑容。
  「……希望这就是最后了呢。」
  「我们也是这么希望。」
  「那么,我要开机了。遵照你们的要求,我已经让外面可以与里面通话了。只要对着这个麦克风说话,就可以让里面的人听到。而里面的声音则是可以从房间内的喇叭传出来。」
  「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木村先生说。
  其实,我在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一个问题,而忍不住加快了心跳。
  为什么不管是青井、森崎、木村先生或是其他保安者,都没有人说出口?为什么都没有人察觉?
  结衣同学可是拿着小提琴走进游戏机台的啊。
  「那么,任务三的『歼灭月球轨道上的巨人族』即将开始。」负责人操作着连接游戏机台的笔记型电脑说道。
  「第一小队,辛弗尼亚二号机,请出动。」
  同时兼任通信员角色的青井透过麦克风对结衣同学发出出击命令。她的声音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真是太强了。看来不只是演员,连声优都难不倒她。
  紧接着,我刚才的预想彻底说中了。因为我稍微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感到太动摇。
  不过其他人则是都当场吓傻了。我就说嘛。不,虽然我是没说出口啦。
  简单讲,就是结衣同学居然在游戏机台中开始演奏起小提琴了。
  确实在原作中,驾驶员是透过乐器操纵辛弗尼亚的。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要制作出利用音乐旋律来游玩的动作游戏应该在技术上很困难吧?而且,就算做出那种东西,能玩的人也会受到限制。所以说,这款游戏跟一般的机器人动作游戏一样,是用两支手把操纵的。
  也就是说,即使在里面演奏小提琴,机械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动呀……』
  伴随着小提琴的旋律,结衣同学不安的声音从喇叭传到房间内。
  「玛莉,你在做什么!」青井用尖锐的语气说着。
  如果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演奏小提琴的话,我劝你去眼科一趟会比较好喔,青井。『不动……不会动呀,辛弗不理会我呀。为什么……为什么辛弗要有『心灵』这种麻烦的东西呀!』
  我想起在原作中,玛莉确实遇过跟现在的结衣同学相同的状况,而说过相同的台词。
  对于结衣同学那种利用原作中的一个桥段,让现实与幻想之间难免会出现的差异状况得到整合的机智与气魄,我不禁感到佩服。
  「这样下去只会成为敌人的标靶啊!」森崎对着麦克风说道。这也是他的演技。他真不愧是交响曲战士迷,立刻就察觉到结衣同学在演的是哪一个桥段了。
  紧接着,青井就说着:「第二小队,立刻回收二号机!快点!」对着现实中不存在的第二小队发出了命令。
  不久后,从游戏机台中走出来的结衣同学变得双眼无神。虽然她那个样子忠实呈现了原作中的情景,可是还是让人不禁为她担心。看来就算是幻想中发生的事情,还是对她的精神上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之后,我们借用了一间接客室,让憔悴的结衣同学躺到沙发上。因为在原作中,被第二小队救出后,平安回到尤克特拉希尔的玛莉也是躺在驾驶员准备室的长凳上,所以这是非常忠于原作的发展。
  接着我们留下一个人观察结衣同学的状况,并且来到公司内的餐厅进行讨论。
  「才刚开始就踢到铁板啦。」一名保安者叫苦着。
  「故事也一下子就跳章了。那是第十五集的内容啊。」森崎说。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演奏起小提琴来啊。毕竟她平常都是很正常地在玩那款游戏的。」
  木村先生摸着下巴说道,然后对杉山小姐询问:「请问如果要改成用音乐来操纵,应该是没办法吧?」
  「那有点……」
  杉山小姐则是有点困惑地回答。「不过如果是要从外部操纵的话,是可行的。」
  「从外部?」
  「只要接上专用的接头,就可以从外部利用简易型操纵器进行游戏了。只是,虽然我对于空想病了解得并不深,不过还是有听说过如果做出跟患者的意志互相矛盾的行为,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算让其他人从外部进行操纵,如果那个结果跟患者的意志有相违的话,应该还是不太妙吧?」
  「……您说得没错。」
  「不不不,遇到那种情况的话,就当作是发生了不和谐音不就好了吗?」森崎说
  看来他确实发挥了身为顾问的功用,这就是打从心底深爱着交响曲战士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所谓的「不和谐音」就是指辛弗尼亚从适合者的意志中独立出来,擅自做出行动的一种失控状态。辛弗尼亚虽然缺少灵魂,但依然是属于生物,因此偶尔会发生无法控制的情况。包覆在辛弗尼亚体外的厚重装甲,其实同时也是为了抑制辛弗尼亚本身强大力量的一种拘束器。
  「哦,好点子。」木村先生深感佩服地说。
  「到时候的操纵就请交给我吧。我可是很强的。」
  森崎将手放在另一只手的肌肉上,自信满满地说着。
  「而且,第十五集之后,玛莉会参加的战斗就只有第十九集的『我的形状 你的形状』而已啊。」
  「哦哦,我记得应该就是在序章的时候演出的那个桥段吧?是整篇故事的高潮啊。」
  「没错,就是米德加尔特舰队跟巨人族群落的会战。在那一集中,玛莉跟片须浩二一对一单挑,结果受到重伤而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接着一直到人类在地面上的终末战争中落败、回归诸神的唾液为止,她都不会再登场了。就算是接下来的登场画面,也都是在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所以在现实中已经可以算是完全退场了啊。」
  说到这边,森崎忽然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说,青井同学,穗高同学喜欢的是完美结局对吧?」
  「确实。」青井点点头。
  森崎接着转头看向木村先生。
  「请问穗高同学是不是经常在玩那款游戏?」
  「最近玩得很凶啊。」木村先生也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知道完结的方法啦。」大家的眼神都变了。
  「你当真?」我问。
  「没错,当真。其实那款游戏存在着一个玩家必须要达到一定条件才能开启的隐藏关卡啊。」
  木村先生将视线看向杉山小姐,于是杉山小姐点头说:「确实是有的。」接着就向我们说明了隐藏关卡的详细内容。
  巨人族与人类的战争是以序章时演出的那场决战做为转捩点的。在那场战争中,人类失去了尤克特拉希尔以外所有米德加尔特舰队的战舰以及大量的辛弗尼亚,于是让战线从月球撤回地球上,最后在地上发生的终末战争中落败了。人类剩下的最终选择就是再度回归诸神的唾液,然后利用永恒之枪飞往没有巨人族威胁的遥远宇宙。
  然而,如果玩家以三人以上协同作战的方式,从第一关到第十二关满足一定的条件,就可以开启隐藏剧情。在第十九集『我的形状 你的形状』那场决战中,就可以引导人类势力获得最终胜利,玛莉也会获救。接着只要顺利完成关卡,就可以看到与原作不一样的结局。
  据说游戏会以旁白的方式描述:『人类与巨人族的战争虽然尚未结束,然而,人们的未来以及世界,从此以后应该会无限地扩展下去吧』,然后结束的样子。
  「既然穗高同学玩得很凶的话,她绝对会知道这个隐藏剧情的。她所期望的结局就是这个啊。」
  我们彼此面面相觑后,最后木村先生笑着说道:「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大家便以与原作相异的结局为目标而展开行动了。

  因为木村先生跟我说过「至少练习一下吧」,所以当天晚上我就从琴盒中拿出了大提琴。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才好,于是最后还是放弃练习了。木村先生也太迷糊了。
  反正只要完成隐藏剧情,发作就会结束了。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练习什么大提琴啊。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可是,人生并没有那么简单。结衣同学是个严格的人啊。
  隔天,当我穿过学校大门后,就看到结衣同学一脸不悦地朝我逼近而来。她那身穿着水手服的样子,我也已经看惯了。
  「你跟我过来一下。」
  「为什么……?」我感到不解地问道。
  「你别管,过来就是了。」
  结衣同学强硬地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到文化大楼的屋顶。因为这里平常是陵青剧团《银世界》在利用的地方,所以到处散乱地摆放着大小道具,并且为了避雨而在上面盖了蓝色的塑胶布。
  如果是放学后的话,这里就会因为剧团成员聚集而显得很热闹,可是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那也是当然的,因为刚才响起了第一节课的上课钟声啊。大家应该都在上课吧?
  「请问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结衣同学朝我瞪了一眼。
  「你这家伙是在挖苦我吗?」
  「为什么?」
  「忽然给我用什么敬语。」
  因为结衣同学比我大一岁的关系,所以我平常对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使用敬语。虽然最近我开始怀疑这样的行为会不会也是让这个人变得如此得意忘形的原因之一,因此有犹豫过要不要中断使用敬语啦。
  顺道一提,结衣同学扮演的玛莉跟健嗣是同年,所以彼此是不会用敬语说话的。
  「我没特别的意思啦。然后呢?你把我带到屋顶上来是打算要做什么?」
  「就是这个呀。」
  结衣同学把小提琴的琴盒递到我的脸前。
  「小提琴又怎么了?」
  「我希望你听听看。」
  「听什么?」
  「你这家伙是白痴吗?当然是我的演奏呀。」
  「听你的演奏又能干么?」
  「我要你说说看我哪里不好。」
  「就算你这样说,可是我根本就不懂小提琴啊。」
  「你这家伙至少也是有在演奏弦乐器吧?反正你给我听听看,然后想到什么就跟我说。」
  自顾自地说完后,结衣同学就从琴盒中拿出小提琴开始演奏了。
  她演奏得很棒。虽然这种形容方式很老套,可是毕竟我根本就没有经常在听小提琴的演奏,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她演奏的旋律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结衣同学演奏小提琴的样子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华丽,让我的注意力比起耳朵更集中在双眼上了。木村先生说得没错,这个人只要闭上嘴巴就会像个惹人怜爱的良家大小姐。虽然只要她一开口,就会转职成泼辣少女啦。真是太可惜了。
  她演奏完一首我似曾听过的古典乐曲后,便放下琴弓看向我。
  「怎么样?」
  「很棒啊。」
  只要达到某种程度以上的话,我就只能全部都用「很棒」来形容了。毕竟技术性的东西我完全不懂。
  「其他呢?」
  「很治愈人心。」
  「真的是个白痴。」结衣同学无奈地说道。
  你就算期待我,我也很困扰啊。
  结衣同学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一样,叹了一口气说:
  「是对你这家伙抱期待的我错了呀。」
  「没有让辛弗动起来的那件事……你还在在意吗?」
  「我没在意……!」
  「毕竟辛弗是很敏感的,似乎只要适合者的心境有一点变化,就会没办法驱动的样子。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啦。」
  「我就说我没有在意了呀……!」结衣同学不耐烦地大叫后,把手放到栅栏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辛弗要有,心灵』这种东西嘛。」
  「毕竟它原本是生物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巨人族可以算是生物吗?明明外表看起来就那么恶心,让人看不出它们带有什么感情。就跟三笠是一样的呀。」
  铁制的门板被打开来,发出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屋顶上。接着从门后出现的青井走向结衣同学面前。
  「我也是有感情的。」
  结衣同学露出尴尬的表情。
  「偷听?你这个人个性真的很差劲。」
  「只是偶然。我只是为了练习演奏而来的。」
  结衣同学嗤了一下鼻子。「很不巧,这里是我们先用了。你去别的地方吧。」
  「这里不是只羼于你的场所。」
  结衣同学毫不掩饰地用火大的眼神看向青井,可是青井依然不为所动。
  「……知道了啦,我就同意你吧。可是,要是你随便演奏,我也会觉得烦,所以你就跟我一起演奏吧。曲目由我决定。」
  「可以。」说着,青井就从琴盒中拿出中提琴。「要演奏什么?」
  「帕海贝尔的卡农。」结衣同学冷淡地回答后,朝我凝视而来。
  「干、干么?」
  「什么干么啦!你这家伙也快点给我准备呀!」
  「准备?」
  「放在你脚边的大提琴是干什么用的?」
  ——是叫我也要参加吗?
  「我今天状况不太好二
  「你这家伙,每次都说状况不好。什么时候状况会好了?」
  「……仲西,你就陪陪她吧。」青井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话说回来,保安者呢?」
  我也小声回问她。
  「在门后。我的衣服上有装麦克风,所以他们应该也能听到才对。」
  没办法了。我只好从琴盒中拿出大提琴,坐到《银世界》装小道具的箱子上出稍微像样的姿势。
  「大提琴还真轻松呢。毕竟只需要演奏和弦的琶音就好了。」
  是那样的吗?可是,就算知道了这种事情,我还是不会演奏啊。
  「那就开始了喔。」
  结衣同学说完后,我们的合奏就开始了。
  说实话,真的很糟。
  因为结衣同学的演奏很棒的关系,反而让我们回荡在屋顶的旋律变得更加让人难受。不协调的旋律不断持续。而我则是随便乱拉着大提琴,唧唧嘎嘎地有够吵。
  青井拉得也很差劲。不过,至少可以让人知道她是在拉很差劲的中提琴。看来她跟我不一样,而是知道该怎么演奏的样子。
  帕海贝尔的卡农在原作中是玛莉很喜欢的曲子。毕竟青井的个性很认真,搞不好她昨天一整个晚上都在练习交响曲战士中出现过的曲子也不一定。
  「还不错嘛。」
  合奏完之后,结衣同学就对着青井这么说道。「可是健嗣,你这家伙拉得越来越差劲了呀。」
  没什么差劲不差劲的,我本来就没有拉过大提琴啊。也不可能再比现在更差劲了吧?
  「在别人面前演奏,会让我有点紧张啊。」
  就是我这一句话,为自己带来了不幸的后果。
  「就是你这家伙那种懦弱的态度不行啦。」
  结衣同学把小提琴收进琴盒后,站起身子。
  「三笠,这地方就随便你去用了。健嗣,你这家伙跟我过来。」
  我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去哪里?」
  「少罗嗦,快点!」结衣同学的语气变得粗暴了。
  「照穗高结衣说的去做吧。」青井小声对我说。
  我只好抱起大提琴,跟在结衣同学的后面。最后我们来到的地方是学校的广场。因为是休息时间的关系,广场中都是学生。
  ——难道说……
  「你在这边演奏吧。」
  我差点就昏倒了。或者说,干脆就这样昏倒或许还比较好?
  「……为什么?」
  「为了矫正你这家伙懦弱的个性呀。只要在大庭广众下演奏,应该就可以多少变得有点自信了吧?」
  应该是会造成我的心理创伤吧?
  因为保安者们举着『空想病发作中』的黄色牌子,反而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让我们的四周聚集起围观的人群。
  「快点演奏呀。」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啊?我应该要丢下一切,全力逃离现场才行。
  我看了一下结衣同学的脸,她的眼神非常认真。看来她应该不是在刁难人或欺负人,而是真心地在为我,或者应该说为健嗣在着想并行动的吧?
  这么说来,在发作中的时候,究竟结衣同学的意识是到哪里去了呢?是平常的结衣同学陷入沉眠,然后被称为「玛莉」的人格出现在结衣同学的体内吗?还是说,是结衣同学在扮演玛莉的角色呢?
  「……玛莉是为什么要坐上辛弗的啊?」
  想到后来,我干脆这样问她了。
  「你这家伙突然在问什么呀?」
  「只是偶然想到,有点好奇而已啦。」
  「当然是因为被选拔出来的关系呀。」
  「你应该有拒绝的权利才对。」
  结衣同学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后,瞪了我一眼,并且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是一种证明……」
  「证明?」
  「对,证明。能够演奏小提琴,就是我还活着的一种证明。如果死了的话,就不能演奏了对吧?妈妈就是因为死了,所以不能……」
  结衣同学忽然停下嘴,然后敲了一下我的头。「不管是演奏,还是战斗,都是活着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呀!就只是这样啦。」
  「玛莉真是坚强啊。」
  「被你这样说也没意义啦。那不重要,你快点给我演奏呀。」
  很不可思议地,我的心情感到平穗下来了。于是我做好了觉悟,开始拉奏琴弓。大提琴唧唧嘎嘎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的学生们都露出憋笑的表情。
  我心中的平稳瞬间就消失了。
  真想溶入风中,飞往遥远的彼端啊。

  宛如处罚游戏般的特训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我的精神早已化为散沙,随风飘逝了。这是一种无我的境界。学生们则是经过不到十分钟就感到腻了,变得没有人再继续在意我制造出来的噪音。
  「稍微像样点了嘛。」
  因为结衣同学并没有做任何技术上的指导,所以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变得像样。她只是不断地向我述说着精神论、对我鞭策激励而已。
  「今天就到这边吧。差不多该回去了。」
  看来她终于愿意解放我了。于是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可是,我的试炼并没有就此结束。
  结衣同学忽然抓住了准备前往停车场的我。
  「你要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特训已经结束了吧?所以我打算要回去啦。」
  「你要回去了对吧?」
  「对啊?」
  「既然那样,你为什么要往那边走?」
  感觉我们的对话好像牛头不对马嘴的样子。
  「要不然是要回哪里啊?」
  「当然是回宿舍去呀。」
  结衣同学说到这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般,然后向我瞪了过来。「这么说来,你这家伙昨天跟前天是跑到哪里去过夜了?难道是三笠住的地方?」
  在动画中,健嗣跟玛莉是住在特别为适合者们准备的宿舍里的。只有三笠因为某些理由,而住在都内的集合式公寓里。
  「不、不是啦。」我赶紧否认了。「昨天跟前天我是因为要在瓦尔哈拉夜间待命,所以没回去啦。」
  「哦?」结衣同学眯起眼睛,看向我的脸。「唉呀,反正你这家伙要睡哪里,跟我无关啦。」
  然后,我们就坐着研究所的车子,前往了那个所谓的「宿舍」。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位于立川的研究设施。我寄了一封『短时间之内,我可能没办法回家了』的简讯给姐姐。
  而聪明的姐姐很快就回了我一句『终于要跟穗高同学同居啦?』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话。
  我们下车后,进入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前几天,我为了来迎接结衣同学而有来过一次。这里是为了研究所的人而准备的宿舍,结衣同学就住在这里的最顶头。
  我在电梯前询问木村先生:
  「那个……木村先生,请问我是要睡在哪里啊?」
  木村先生则是耸声肩膀。
  「就是结衣的房间啦。原作中,玛莉跟健嗣的直属上司不是为了提高他们两个人的合作关系,而在故事途中让他们一起住进双人房了吗?」
  「啥……?请等一下啊,那样不是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妙吗?」
  我对按下电梯按钮的结衣同学瞥了一眼,慌张地说道。
  「各种意义上?」
  「就是……就是各种意义上啦。真由小姐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吧?」
  「已经征求过所长的许可啦。我们当然会询问过监护人啊。」
  「许可……有下来?」
  「虽然所长有交代,不要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啦。」
  木村先生笑了。
  「结衣的房间里有装监视摄影机。然后,这个耳机你戴着,我们会照以往的样子对你发出指示的。」
  我接过耳机后,电梯的按钮就亮起来,接着电梯门便打开了。
  「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笨蛋健嗣,在拖拖拉拉什么啦!」
  我被结衣同学拉着手,坐进了电梯。
  我的心臓快得连我自己都感受得到。
  要跟这个人共度一晚?这玩笑实在太难笑了。
  结衣同学本人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应该是因为到了第十五集的时候,健嗣跟玛莉的同居生活早就已经安定下来了吧?
  我们进到结衣同学的房间后,她说了一句「我先去冲澡了」,就消失到浴室门后。
  这真的是一间非常宽广的房间。明明面积有足足十五坪左右,却完全没有任何隔间,而且天花板也很高。房间中央摆了一张附有天盖的大床铺,与落地窗相对的墙壁则是整面的壁面收纳柜。柜子上摆满了游戏软体、漫画、动画DVD以及轻小说。天花板上挂了一台少说也有十五寸以上的垂吊式荧幕,而在那下方的拱桥式电视柜上又挂了一台液晶电视。
  电视柜前摆的是一组看起来就很贵的真皮沙发,就连跨脚凳的造型都看起来很高级,底下还铺了一张感觉很柔软的白色地毯。
  八人座的餐桌,造型前卫的开放式系统厨房。
  以一个人独居来说实在太过奢侈的家具一件接着一件映入我的眼帘,让我忍不住开始感到头晕了。
  这个人绝对是被当成大小姐在养的,居然被宠到这种地步啊。
  我从书架上拿出漫画,坐在沙发上随便翻阅着。就在我看到系列作第三集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久等了。你这家伙要不要也去冲个澡?」
  我看到结衣同学身上披着一件带有光泽的丝质浴衣,而忍不住让手上的漫画掉到地上了。从她身上散出水蒸气的样子实在有够妖艳。
  「欸、啊、不……」
  「你那是什么表情呀?」结衣同学笑了。等到发作抑制下来后,如果她回想起这一幕,想必一定会笑不出来吧?
  她坐到沙发上,把身体靠近我。于是我忍不住退缩起来。
  「有什么事?」
  「这场战斗不知道有没有胜算呢?」
  「为什么忽然要说这种事……?」
  「就连过去曾经支配了广大宇宙的人族都落败了呀。只不过是支配了太阳系的我们是要怎么获胜?」
  我因为实在太过紧张,差一点就漏听她说的话了。不过,我还是想起了在原作中,确实有过这个桥段。
  「人族没有辛弗尼亚,可是我们有啊。」
  「那个辛弗尼亚的数目也日渐在削减呀,生产速度根本追不上消耗速度嘛。」
  「奥尔盖尔米尔的复制体就只有一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结衣同学站了起来。



  「敌人无数多,我们却只能靠着一具慢慢制造复制体……」
  「一定会赢的啦。」
  我对这个桥段的记忆很模糊,要是对话继续下去的话,搞不好会在哪里说错话也不一定。那样不太妙啊。
  不过,我这时忘记了一件更不妙、更重要的事情。
  结衣同学把脸靠到我的脖子旁闻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你这家伙,意外地有一股香味嘛。」并翻起眼睛看向我。
  「我说……要不要接吻看看?」
  「欸……?」我还在呢喃的时候,嘴唇就被结衣同学夺走,而发不出声音来了。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结衣同学把脸离开我,说道:「呼吸的气好痒。」接着就冲到厨房,开始漱口起来。
  当初看动画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是一幕让人小鹿乱撞的甜蜜桥段。可是现在站到健嗣的立场就知道,那其实是很伤人的一种行为。
  木村先生透过耳机对我安慰了一句:『你别太在意了,这是照原作演的啊。』然后我们就关上了电灯,两个人一起躺到那张大床铺上。
  我久久无法入眠。因为结衣同学只要翻个身,我的身体就会忍不住做出反应,一下子就让睡意全消了。
  不久后,我就听到结衣同学用纤细的声音说了一句梦话:「……妈妈。」
  ——居然要彻底到这种地步啊?
  正当我感到无奈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好像并不知道有关结衣同学她母亲的事情。既然真由小姐是她的监护人,也就是说——
  还是不要想太深好了。
  我走下床铺,躺到沙发上。
  就在睡意开始渐渐融化我的意识时,我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洗澡的事情。不过,因为觉得太麻烦,于是我就这样入睡了。

  隔天早上,我被木村先生叫醒后,就被带到之前来过的游戏公司。而为了争取这段时间,结衣同学就被当作是接到指令要留在宿舍待命了。
  当我们到达游戏公司的时候,森崎、青井以及之前那位负责接待我们的杉山小姐已经开始在进行游戏了。之所以要做这种事,是为了在结衣同学来之前,可以让我们在事前先累积一些经验。毕竟我跟青井都没有玩过这款游戏。
  「真难。」从游戏机台里走出来的青井嘀咕着。
  「毕竟是隐藏剧情啊,所以应该算是全部任务中难度最高的了。」森崎说。
  「游戏已经设定成简易模式了。不过,确实也有玩家们反映过这一关太难了。」
  杉山小姐为难地笑了。
  我们任务失败了好几次,当中有办法正常进行游戏的人就只有森崎而已。
  「你们也别太依赖我。毕竟我到时候必须要一边留意穗髙同学的意思一边玩,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啊。」
  「Fifth Player的辛弗尼亚太强了啦,速度快得光是要在画面上捕捉到它就很吃力了。就算我打倒成体,也还是会卡关在Fifth那里啊。」
  「要是片须浩二太弱的话,剧情就会一口气变得很无聊了嘛。」森崎无奈地说着。都这种时候了,总觉得这跟无不无聊没有关系才对。
  Fifth Player——片须浩二(KatasuKoji),这个角色名字的由来据说是故事的结局「cozy catastrophe(温和破灭)」的样子。事实上,他跟伽耶一样是经由巨人族产生的一名新人类。
  浩二虽然一直透过学校生活积极与健嗣进行心灵上的交流,但是他最后依然还是没能理解人类的心理。于是在米德加尔特舰队与巨人族对战的时候,他背叛了人类而加入巨人族势力。虽然他也有透过机密通信对伽耶说过「生于巨人族的人就应该回归巨人族」,怂恿她造反,但是失败了。最后,他在与玛莉一对一的单挑中丧命。
  而健嗣则是只能从被冻结在尤克特拉希尔战舰的辛弗尼亚测试机的驾驶舱中,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光景发生。因为在开战前一刻,司令部单独对Single Numbers公开了辛弗尼亚测试机的秘密。
  事实上,健嗣所搭乘的测试机,正是人族遗留下来的奥尔盖尔米尔之直接复制体。坐镇在尤克特拉希尔舰上的奥尔盖尔米尔其实是一具赝品,而其他的辛弗尼亚都是从这具测试机复制出来的。另外,司令部也说明了从测试机复制出来的所有辛弗尼亚都没办法成为独立的生命体,而是依然必须倚靠测试机发出的特殊波长才能维持活动。所以说,如果丧失了做为源头的测试机,其他所有的辛弗尼亚也都会停止活动。因此,测试机的出击行动就被挡下来了。
  毕竟测试机是瓦尔哈拉,不,是全人类存亡与否的关键。
  而游戏的隐藏剧情则是从健嗣摆脱了所有人的制止,而出击前往拯救玛莉的桥段开始。
  首先要撑过无数幼体的攻击,并且打败成体后,就会开始与Fifth Player的对决。不过,那家伙真的太强了。
  我们耗了整整半天的时间累积练习经验,但是就算借助了森崎的帮忙,依然只有一半的胜率而已。
  然后,我们为了当作是正式挑战前的练习,而把结衣同学也叫过来,进行了难易度比隐藏关卡稍低的任务。
  从任务一开始,我们就陷入了一场苦战。
  如果是正常进行游戏的话,森崎应该可以展现出高超的技巧才对。可是要一边留意结衣同学的想法一边进行游戏,似乎一如预期中的困难,甚至必须要由我跟青井去掩护结衣同学的二号机,才能避免让她被击坠。另外,青井的游戏功力实在不能算是太好,毕竟她平常没怎么在玩游戏,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我们最后好不容易过关了,可是看这个样子,要完成隐藏关卡应该是难之又难吧?
  从游戏机台走出来的青井用手捣着嘴巴,很难得地说着「抱歉,我晕机了……」这种丧气话。
  结衣同学的表情很阴暗。看来她这次也因为没办法如意地驱动辛弗尼亚,而感到挫折了吧?毕竟实际上在操纵的人是森崎,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为了安慰她,而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玛莉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可是她却毫不留情地回我说:「被你这家伙保护着,还不如干脆就那样死掉算了。」害我感到有点受伤。亏我那么努力了说。

  我的共鸣率不断在恶化,或许不用再过多久,我就会被赶下辛弗尼亚了吧?
  辛弗尼亚的关节就像是缺少了润滑油般显得沉重。能够像自己的手脚般操纵辛弗尼亚的状况都已成了过去。现在的我,甚至连当时的感觉都回想不起来了。
  上一次的作战也失败了,居然让那个笨蛋健嗣来救我,真是我一生的耻辱。
  那家伙在尤克特拉希尔的舰桥上嘻皮笑脸地对我说什么「玛莉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让我顿时有一种被触怒的感觉,于是我就回了他一句:「被你这家伙保护着,还不如干脆就那样死掉算了。」
  看到那家伙一脸受伤的表情,我的心里不禁暗自窃喜着:活该!
  真的有够让人火大。我最讨厌健嗣了。
  我丢下健嗣不理,径自走向淋浴室。好想快点把黏在皮肤上让人感到恶心的汗水洗掉。可是很不幸地,我居然途中在电梯里跟三笠碰头了。我为了不要跟三笠对上眼睛,于是便转身面向墙壁的方向。
  我搞不清楚三笠活着究竟是在想什么,也觉得没有必要去知道那种事情。光是想像起自己跟这个人表现得很熟识的样子,我的全身就会忍不住发寒呀。
  耳边只有电梯的驱动声回荡着。
  忽然,三笠对我开口说道:
  「你不喜欢辛弗吧?」
  于是我转过头,看向三笠的背影。
  「……啥?你突然在说什么呀?」
  「辛弗也是有心灵的。他们个性非常缘细。所以说,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所演奏出的旋律是不会听的。」
  「哼,居然还要被像巨人族一样的你说教,看来我也快结束了呢。」
  「不管你要怎么说,只要你不把心敞开,辛弗就不会听你动作的。」
  「为什么我要对那种恶心的东西敞开心灵呀!辛弗终究也只是巨人族,只要乖乖给我们人类利用就好了。那种东西才没有心灵这种东西呢。」
  「……我也是有心的。」
  「没有人在说你啦!」
  电梯开门了。我本来想就这样走出去,却被三笠抓住了手臂。
  「这样下去的话,你会被赶下辛弗尼亚的。」
  这世上再没有比被别人点出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还要让人生气的了。我任凭自己激动的情绪,往三笠的脸颊赏了一个巴掌,发出「啪!」地一声带有水气的声音。
  可是,三笠依然是面无表情。
  在电梯门关上前,三笠又对我说了一次:「把心敞开来。」
  「吵死了!」我对着电梯门大声回嘴。
  我也好讨厌三笠。
  「你怎么了,穗高同学?」
  听到有人对我搭话,于是我把头转了过去。
  这家伙是谁呀?
  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纵使我搜索着我的记忆,也想不出任何跟这家伙一致的人物。不,或许我本来就不认识这个人也不一定。
  「穗高是谁呀?你认错人了?」
  那个男人露出一脸轻松的微笑。
  「穗高?你在说谁啊?我刚刚可是叫你Second啊。难道你连同样身为Single Numbers的我都忘了吗?」
  我的记忆被唤醒了。这家伙是片须浩二呀。我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忘记?看来我真的累了。
  「我没忘。然后呢?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First吵架了?」
  这家伙一副什么事情都看透的眼神,我从以前就觉得很不顺眼。
  「没事啦。不要为了那种事就来跟我说话,爱装熟。」
  「什么装熟,我们不是伙伴吗?」
  「不要说那种恶心的话!」
  我也讨厌片须。
  大家都好讨厌。
  讨厌。讨厌。超讨厌。
  留下我一个人,自己上吊自杀的妈妈也好讨厌。妈妈根本就不需要我。
  所以说,我、最讨厌我自己了。
  片须耸耸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事,露出一脸从容不迫的笑容。
  「遇到你刚好。司令刚才亲自对Single Numbers发出了召集令。Second最好也快点去吧?」
  真不幸。看来淋浴要再等一下了。
  司令室中已经聚集了其他的Single Numbers。
  表情沉重的司令对大家说明了现况。
  巡回在海王星轨道上的对巨人族警戒卫星,似乎在发出短暂的紧急讯号后就中断通讯了。在它最后送来的影像中,可以清楚看到巨人族的影子。高层判断应该是巨人族的群落正在接近地球,于是把警戒程度拉高到最高的第五级——瓦尔哈拉总动员了。
  「为了不要让被害波及到地球,我们必须要在火星附近就击退巨人族才行。祝各位武运昌荣。」
  司令说道。
  而我则是想着:干脆就这样让人类被巨人族消灭,似乎也不坏。

  森崎刚刚去厕所的时候,跟在公司大楼里乱走的结衣同学偶然相遇,结果就被牵连进幻想里了。听说他在情急之下扮演了片须浩二的角色。
  「不会对完结造成妨碍就没差啦。」木村先生悠哉地说着这种话。
  而森崎则是说着「这下变得有趣啦。片须浩二的角色啊,真是太光荣了。」这种一点都不有趣的话。我看这家伙最好是找个机会,认真省思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会比较好。
  青井的左脸颊泛红着,看来她是被结衣同学毫不手软地赏了一个巴掌吧?光是看了就觉得很痛。
  「青井……你脸颊还好吧?」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青井笑了。
  「总之,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明天的正式挑战,大家要好好干啊。」
  木村先生对着在场全员说道。
  结衣同学的发作终于要迈入高潮了。
  决战时刻就在明天下午六点。
  「请你们这次务必要搞定喔。」杉山小姐说着。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多少在享受这个状况的样子。真不愧是游戏公司的职员。
  「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情结束后,请务必让我请你一餐。」
  这是木村先生假借客套之名的一种邀约。他大概是想要不露声色地试探对方的心意吧?我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得到他别有心机。毕竟杉山小姐也算是个美人啊。
  「好的,我期待着喔。」杉山小姐露出微笑。看来木村先生搞不好有机会的样子。我们走出游戏公司后,其他的保安者就「都是木村吃到甜头,太狡猾了啦!」地鼓噪着。那情景看起来就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国中生一样。男人的本质大概不管到了几岁都不会变吧?
  或许是因为我们一整天都窝在室内的关系,夕阳看起来特别刺眼。
  「……青井,等一下有空吗?」我对并肩走在我旁边的青井窃窃私语。
  「有啊,到晚餐之前的话。」
  青井小声回答,不让结衣同学听到。她很擅长于察言观色,所以大概是立刻就察觉到我不希望让结衣同学听到我们对话的内容吧?
  「到那时间就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游乐场,稍微再练习一下辛弗的操纵?」
  青井笑着,把手臂绕到我肩膀上。
  「我就陪你一趟吧。」
  忽然,结衣同学用尖锐的视线看向我。
  「很冷耶,拜托你们要亲热就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行不行?」
  「我们也不是在亲热……」
  她完全不愿意听我辩解,大声打断了我的话:
  「唉——我肚子都饿了。Fifth应该也饿了吧?」
  「嗯?说得也是。」森崎说。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当然,是你请客喔?」
  结衣同学挽着森崎的手臂,走进一家速食店了。为了进行监视,除了木村先生以外的四名保安者也跟在他们后面,进到店家里。
  「好浅显易懂的嫉妒啊。真是羡慕仲西同学。」木村先生说道。
  既然他这么羡慕,我还真希望可以跟木村先生换位子啊。
  我们进到游乐场后,木村先生看着我跟青井练习到一半,就对我留下一句「今晚也要到立川来喔?」然后中途离开了。他似乎是因为累积了很多书面资料还没处理,所以想要在晚上之前搞定的样子。
  青井表现得非常努力。然而,虽然我事前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她的脸色果然还是渐渐开始发青,却依然靠着一股热忱毫不休息地持续练习着。最后的结果就是,青井彻底晕机,而我只好轻抚她的背了。
  我们来到不会妨碍其他客人的店内角落,然后让青井躺在我的大腿上稍事休息。她的脸色一片苍白,连店员都担心地跑来关切,于是我就向店员说明了她只是玩游戏玩到晕机了而已。
  「抱……抱歉,看来我对这种东西真的很弱啊。越是对操作感到习惯,就觉得画面转动得越是激烈。呕呕……!」
  青井用双手捣住嘴巴。
  「明天你还是不要参加比较好吧?」我这么说完,青井就抓住我的手臂。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职业的演员啊。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就退缩?」
  虽然她表现出坚强的意志,但是声音听起来依然很虚弱。
  最后青井又勇敢地再度挑战,紧接着就冲到厕所里了。看到她那令人同情的努力姿态,我不禁稍微感动了起来。

  不过,虽然这样讲她很可怜,但是她那个样子看来是不能期待了。
  我从木村先生那里拿到钥匙后,打开了结衣同学房间的房门。
  听说是因为他觉得明明我们在同居,我却还要按门铃请结衣同学来开门很不自然,所以特地去跟真由小姐借钥匙的。这个人做事真的很行啊。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先去公共澡堂洗过澡了。因为我实在没勇气去跟结衣同学借浴室啊。
  我打开房门,便听到平稳的旋律传进我的耳朵。是帕海贝尔的卡农钢琴独奏版。结衣同学发现我的身影后,赶紧操作音响,让音乐停下来了。
  「你听到了?」结衣同学一脸不悦地问我。一时之间,我还因为搞不清楚她在问什么而困惑了一下,不过看来她果然是指那首卡农的样子。
  「稍微。」
  「居然偷听,真是差劲。」
  如果连这样都可以算偷听的话,我也无从反驳了。
  「你喜欢卡农的钢琴独奏?」
  「才不是。」结衣同学冷漠地说道。
  「可是你刚才不是在听吗?」
  「因为那是妈妈弹的呀。」她语气尖锐地说完后,似乎又察觉自己不应该把这种事说出来,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也察觉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而陷入沉默。
  房间里的气氛一口气变得沉重起来。
  「……我的妈妈,过去是个钢琴演奏家。」结衣同学打破沉默说道。
  武藏·玛莉·露伊斯的母亲过去是个有名的镛琴演奏家。她虽然很有才华,但是心灵却极为纤细。周围的人无法放过她的才华,而将她推上世界的大舞台,可是她那如细沙城堡般脆弱的心灵却难以忍受那份巨大的压力。她只是为了让独自抚养她长大、事事将她放在第一的单身母亲能感到高兴,所以才弹奏钢琴的。她与一般人一样经历了一场恋爱,并生下小孩后,这次又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跟女儿继续弹奏着钢琴。不知不觉间,她变成母国中家喻户晓的名人了。
  看在旁人眼里的话,应该会觉得她过的是很充实的人生吧?
  然而,身为钢琴演奏家的沉重压力,加上与丈夫的死别,让她的心灵彻底被消耗殆尽。最后,她罹患了解离性失忆症,让自己女儿的事情从她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
  在她的世界里,武藏·玛莉·露伊斯这号人物变得从未存在过了。
  玛莉打从心底深爱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所在的地方、母亲带她去过的地方,对她而言就是她的世界。在玛莉的世界中,总是回荡着母亲演奏的旋律。然而,彻底遗忘了自己女儿的母亲,变得再也不会为了玛莉而弹奏钢琴。最后甚至将女儿遗留在世界上,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这件事情在玛莉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我说,健嗣,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在原作中并没有出现过。耳机也没有传来任何指示。
  不过,如果结衣同学从这世上消失的话……
  「我会很悲伤。」
  结衣同学躺到沙发上,说了一句:「真会骗人。」
  「为什么那样说?」
  「你这家伙只是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罢了。到头来,你也只是在看别人的脸色行动而已,因为你害怕自己会受伤呀。你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为别人的死感到哀悼的善良心态呀。」
  结衣同学非常刻意地叹了一口气后,凝视着天花板。
  「我是为了让这狭小的世界能变得更宽广,所以才坐上辛弗的。」
  玛莉认为就是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封闭的世界里,所以才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治愈母亲遗留下来的伤痕。因为在她的世界中就只有母亲的存在而已。因此,她尝试着要扩展自己的世界,与各式各样的人接触,觉得如此一来应该就可以将母亲的事情遗忘。然而到了最后,她依然还是片刻都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
  「……玛莉。」
  这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现在在我眼前的人确实是结衣同学,可是我却陷入一种像是在跟「武藏·玛莉·露伊斯」这个剧中人物对话的感觉。现实感一点一滴地被剥去,结衣同学的幻想开始侵蚀到我的世界来了。
  「听我说,玛莉,如果玛莉死了,我想我还是会觉得悲伤的。我至少也会有这种程度的善良心啊。在我的世界中,有三笠、有浩二、有司令、有瓦尔哈拉的大家,然后,也有玛莉。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缺少的。这就是我的世界啊。」
  我点点头。
  「没错,所以我坐上了辛弗。因为我想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大家啊。」
  结衣同学握住我的手,「……好细的手。」地小声呢喃。
  「真是不可靠呢。」
  「可是我有辛弗,有为了战斗的力量。那是可以守护大家的力量啊。」
  我老实地说出口了。或许是在结衣同学的牵引下,我也慢慢变成庵下健嗣本人了吧?
  结衣同学用力拉着我的手,让我趴到她的身上。
  『我说……仲西同学?不要做太超过喔?我可是被所长千叮咛万交代过了……』耳机传出木村先生的声音,可是却传不进我的耳里。我的心跳不断加速着。
  结衣同学用双手扶着我的脸颊,将嘴唇凑到我的嘴上。接着,她将我的身体推开,然后别开脸,慵懒地嘀咕了一句:「真不应该跟你这家伙说这种话。」
  果然,玛莉是感到很寂寞的。可是,她却没办法老实地说出口,所以才会变得更加孤独的。
  「玛莉。」
  「什么事啦?」
  「晚安。」我轻声说完,就熄灭了房间的灯光。
  我们早上九点前来到游戏公司,进行了最终确认。接着稍事休息后,结衣同学就在保安者的陪同下来到现场,让气氛一口气紧张起来。
  我们没有重新挑战的机会。如果任务失败,搞不好就只能仰赖剧烈药物的抑制剂了。所以说,不容许任何失败。
  「米德加尔特舰队已经进入警戒领域了。除了Third以外的Single Numbers准备依序出击,知道了吗?」
  看来杉山小姐也已经很习惯了。
  结衣同学跟青井各自进入自己的游戏机台里。结衣同学这次也依然是一副要演奏小提琴的样子。
  「拜托你啦,森崎。」
  我对着森崎说道。他手上握着连接结衣同学机台的简易控制器。
  「交给我吧。」森崎笑了。
  「辛弗尼亚,全机出击准备完毕。」游戏语音说完后,杉山小姐就对着麦克风叫道:「First、Second、Fifth,出击!」
  小提琴的旋律回荡在房间中,结衣同学断断续续地说着故事序章时的独白。
  游戏内容也配合着结衣同学的话顺利进行着。森崎的操纵技术实在高超。
  『这下应该结束了吧?我的世界很快就要落幕了。狭小的驾驶舱中回荡的旋律。真希望——最后可以让那家伙听到呀。』
  结衣同学的独白结束了。木村先生拍一下我的背。
  「带着感情好好干吧。」
  我点点头,坐进游戏机台中。木村先生看到我比以往还要认真的样子,稍微露出一脸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特殊事件的画面展开了。健嗣甩开其他辛弗尼亚的阻止,准备飞出尤克特拉希尔。
  『任务开始』的红字出现后,游戏机台就开始摇晃。最近的游戏真的是做得精巧
  啊。
  我推倒手把,飞向玛莉操纵的辛弗尼亚。因为我已经理解了巨人族的动作模式,所以毫发无伤下就歼灭了幼体群落。
  『健嗣……!为什么?』
  玛莉,不对,结衣同学的通讯声传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玛莉!」
  我的台词充满了热血。虽然自己讲这种话很奇怪,不过我的声音中满溢着一名少年不惜违抗长官的命令也要赶到陷入危机的伙伴身边的气魄。
  我知道我正在说很丢脸的话。我知道我正在做很丢脸的事。可是,现在就是要全力以赴的时候啊。
  『测试机不是被冻结了……?』
  「我才不管那种事。」
  『为什么?』
  「玛莉。」
  我已经不管什么羞耻心了。
  没错,我现在就是辛弗尼亚测试机的驾驶员——庵下健嗣啊。
  「我不是约定好了吗?我一定会守护大家的!」
  我说出来了。我叫出来了。这样就好。一股奇妙的亢奋驱动着我。
  『……真的是笨蛋。』她哽咽的声音传来。
  机台中闪烁起红光,是Fifth的来袭。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玛莉,你退下!」
  荧幕角落出现了一个视窗,映出片须浩二的脸。是游戏事件。
  『嗨,健嗣。』浩二说。
  「浩二……你为什么要背叛人类?」
  『背叛?我的身体本来就是从巨人族创造出来的啊。生于巨人族,就应该回归巨人族。这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啊。』
  「你说那种话……我根本听不懂啦!」
  『说得也是,我想你应该听不懂吧。毕竟我也是没办法理解你的心啊。我也没办法理解人类的生存方式。巨人型决战兵器辛弗尼亚——人类厌恶的巨人族的后裔,你们人类为了生存下去,居然不惜利用这样的东西。我实在无法理解啊。」
  Fifth的机体冒出紫色的雾气,包覆它的四周。
  『绝对混沌领域(约顿海姆)!』玛莉发出惊课的声音。
  辛弗尼亚虽然可以将约顿海姆无效化,但是并不能自行展开约顿海姆。这是片须浩二产生的东西。
  『没错,你们人类是这样称呼它的。而你们说得对,这是绝对的混沌领域。可是,你们一直以来都无法察觉一件事:任何人都无法入侵的混沌——那也代表一种新的秩序啊。』
  「你说什么……?」
  『你们应该也要能明白才对,这就是新世界的型态啊。让约顿海姆充满这个封闭的宇宙空间,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这就是我们巨人族的命运。因为这个世界对存在其中的东西并不温柔啊。』
  「……即使如此,这依然对我而言是值得守护的世界。」
  画面中的浩二露出冷淡的微笑。紧接着,Fifth的机体不自然地开始膨大,一块接着一块地将包覆在自己身上的装甲弹开。它挥动的手臂像橡胶一样伸长,扯断二号机仅残的一只手臂。
  『呀哇……!』
  玛莉发出惨叫。
  「玛莉!」
  Fifth终于连头部的装甲都撑破了。辛弗尼亚五号机的素体裸露出来,一双让人难以窥视感情的复眼凝视着我。
  我赶紧挡在玛莉的面前。这段游戏事件会强制让二号机的生命量被削减一半以上。如果让二号机被击破的话,当然,任务就失败了。
  「我一定会守护玛莉的。」我小声呢喃。
  『健嗣……』
  游戏事件结束,Fifth的机体紧迫而来。
  我虽然用动力狙击枪连射进行牵制,但是却被对方仿佛在跳舞般的动作全部回避了。Fifth与我的距离一口气被缩短。紧接着,一道光线横切过我们之间的空间,让Fifth的动作稍微停顿下来了。是三笠伽耶的掩护射击。
  「三笠……!」
  『我会……掩护你。呜……!」伽耶回应我。她就算晕机了也依然在努力着。
  Fifth的辛弗尼亚拥有对付成体用的特殊兵器。跟他进行远距离作战会非常不利。如果要封印他的火力,就必须跟他进行贴身战斗才行。
  我跟伽耶前后包夹了Fifth,但是Fifth依然用两把动力光剑轻松挡开了我们所有的攻击,紧接着展开反击。
  我的生命值一点一滴地被剥夺着。
  sml朝着我的头部丢出一把动力光剑。我反射性地举起测试机的右手要挡下他的攻击,却让右手遮住了我的视野。
  ——糟了!
  就在我的视野恢复的同时,Fifth手上剩下的另一把动力光剑已经逼迫到测试机的眉梢了。
  剧烈的冲击传到机台上,我的生命值已经进入红色区域了。
  『你结束了,健嗣。』
  『头部严重损伤……』机台内发出这样的语音后,画面忽然转为一片黑暗。
  「咦……?」
  沉默一段时间后,荧幕上显示出了h段红字:『不和谐音发生确认。无法控制』。这是当生命值降到零的时候,低机率下会发生的测试机专用特殊技能。
  测试机的下颚拘束器被用力撑开,从辛弗的喉咙发出的咆哮响彻宇宙空间之中。没有空气的宇宙是不会有声音的。辛弗的咆哮其实是一种能量。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测试机再次发出咆哮。
  接着它舍弃了动力狙击枪,往Fifth突击。那动作宛如一只凶猛的野兽。测试机专用技能——不和谐音发动之后,所有能力值都会得到提升,但代价就是,玩家有十秒的时间无法进行操纵。
  Fifth冷静地做出反应,用动力光剑将朝自己攻击而来的测试机右手砍断了。可是,陷入失控状态的测试机并不退却,甚至用左手把Fifth的头从它的身体上扯断。
  『没用的。』
  从Fifth的脖子长出肉块,再度形成新的头部。不过,这边也是一样,测试机把从Fifth身上扯下来的头部放在右肩上做为媒介,又再生了失去的右手臂。
  十秒过后,不和谐音技能的效果消失了。借由效果而恢复的生命值也并不多。
  这时,伽耶趁着Fifth一瞬间的空档,从背后将它的右手砍断了。Fifth的机体因
  为手臂的爆炸而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
  『呜……!』
  我立刻从肩膀取出动力光刀,将推进器全开,逼近Fifth。
  「你结束啦啦啦啦啦!」
  一刀挥下。
  「恭喜你了……健嗣。」浩二留下了最后的一句话。
  紧接着,伴随高亢的伴奏声,荧幕上显示出『任务成功』的字样。
  「成功了……」我兴奋地大叫。「成功啦,玛莉!」
  『嗯……嗯。』玛莉的样子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玛莉!没事吧?」
  『真是的!谁是玛莉啦,这个笨蛋……!』
  玛莉害羞地大叫着。
  奇怪?不是玛莉——是结衣同学?
  不知不觉间,发作就结束了。
  「……请问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你、你说你要守护我……那时候。』
  结衣同学透过荧幕小声说道。
  她似乎是因为看到我们太入戏了,而迟迟没办法把发作已经结束的事情说出口的样子。
  想必结衣同学在我们展开生死斗的期间,又是感到丢脸,又是看到大家拼命演戏的样子而感到过意不去,又是因为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发作已经结束而有点呕气等等,各式各样的感情掺杂在一起了吧?
  原来,我那些行为全部都被正常状态下的结衣同学看到了。
  我从游戏机台走出来后,就当场瘫软在地板上。
  木村先生发出干笑,对我说着:「提起精神吧。」
  杉山小姐露出微妙地带有同情的笑脸。
  森崎说着:「原来你其实也是个相当的交响曲战士迷啊,仲西。」天真无邪地挖着我的伤口。
  青井双眼发晕地「大」字躺在地上。
  我无力地跪着双膝,不停在心中默念着:「必须要忘记才行、必须要忘记才行、必须要忘记才行……」
  结衣同学则是迟迟都不肯从游戏机台中走出来。
  我非常能够理解她那种感受。
  后来,我听说木村先生跟杉山小姐开始交往了。到头来就只有他尝到甜头而已。
  明明每当我回想起这次的发作,就会想要当场消灭自己的说。
  我、青井跟森崎三个人一起在学校餐厅吃着午餐的时候,森崎就开心地胡说八道着:「真想再来一次啊。」
  别开玩笑了。谁要跟你再来一次啊。
  「我……还是算了吧。那种游戏我实在不行。」
  「话说回来,仲西有看过交响曲战士的新剧场版了吗?」
  「前一阵子我有被结衣同学抓去看过了。内容跟电视版不太一样,看起来很有趣啊。」
  内容确实很有趣。只是,三不五时就让我回想起发作时的事情,害我想要当场消失不下十次啊。结衣同学倒是很天真地在享受故事剧情的样子。
  搞不好其实那个人的个性很坚强也不一定。
  我用吸管吸着纸包装的牛奶,接着,因为看到结衣同学现身在学校餐厅的打扮,又把牛奶喷出口了。
  「你、你突然搞什么啊?」森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结衣同学身上穿的是水手服啊。
  是『心之鼓』吗?还是『超世纪交响曲战士』?抑或是其他的作品?不管怎么说,总之结衣同学一定又是发作了。
  她露出一脸爽朗的笑容,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看到她身上的打扮,森崎跟青井也露出一脸茫然。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嗯?有点啦。」结衣同学回答着,用食指擦了一下鼻头。
  「有点?」
  她一脸害臊地笑了。
  「……我想到,原来我也会笑呢。」
  原来如此,这次是新剧场版啊。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我心中,不禁响起了晕眩、头痛、悸动与冷汗的四重奏。

  在封闭世界的角落,回荡于我心中的星辰之音 完





  传说于是继承

  我正默默地清扫着机车停车场。
  并不是因为我很认真地在执行我的工作,而是因为现场的气氛实在很尴尬。
  陵青因为校风自由的关系,是允许学生骑机车上学的。不过再怎么说都是制度上的许可,因此想要骑车上学的人还是必须要向学务处进行申请,而通过申请的学生则有大概每个月一次清扫停车场的义务。
  负责清扫的日期于每个月一号的时候会公布在学务处柜台边的布告栏上,学生们则必须确认好自己的排班表并且在被指定的日期进行清扫。当然,如果被指定的日期有其他特殊的理由而无法出席的话,可以跟学务处说明并且调换到其他日子。
  每天到了扫除时间,学务处的职员就会进行点名,如果有学生跷班的话就会被记点。累计被记点三次的话,将会有一个月被禁止骑车上学。
  而今天是轮到我负责清扫。
  跟我一样被安排到今天负责清扫的是一位同年级的女孩子,名字叫今井同学。
  她基本上就是话很少。不过如果只是那样的话还好,偏偏她老是像只警戒肉食动物的草食动物一样,睁大着眼睛窥视着我。
  我忍不住问她:「怎么了吗?」可是她却低下头把脸挡起来,回答说:「没什么。」
  之后就再也没有对话了。
  尴尬,非常地尴尬。
  我真的很想要改变一下这个气氛。
  「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是呀。」她很努力地出声回答我。
  然后,果然这之后的对话就接不下去了。
  「你骑的是什么车?」
  「铃木RG50……」
  「哦?真稀奇啊。」
  「是……是吗?」
  然后,跟我预想的一样,这之后又接不下去了。
  于是我放弃了跟她的交流,继续默默地进行扫除的工作。
  看来她并不是因为意识到我是异性而感到害臊的样子。
  她只是单纯地在警戒我。我又不是说只要她一大意就会把她吃了。简单来讲,她的个性就是极度怕生吧?跟结衣同学或青井在不同的意义上是个难以应对的人。
  我扫除结束之后,来到大家在等待的广场时,没想到在那里有个更大的灾难在等
  森崎跟青井的样子不太对劲,他们正用充满困扰的笑容面对结衣同学。
  而结衣同学的样子更不对劲,她一看到我就大叫:
  「炼狱大使?没想到邪恶的秘密组织——黑十字军团的干部大人竟然亲自出马了!」
  结衣同学说的话依然是很无厘头。
  想必是空想病发作了没错。
  「正义在呼唤、希望在呼唤、未来在呼唤!呼唤着要我守护无力的人们!」
  结衣同学跳上圆桌,接着一个华丽的前空翻落地。
  「正义的使者,面具骑士阿强登场!」
  结衣同学身上的装扮并没有改变,依然维持着陵青的制服。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在这个时刻变身了吧?
  没有人会不知道面具骑士,那是个有名的电视系列节目。
  故事是描述一个遭到邪恶的秘密组织——黑十字军团绑架并且被动手术改造成改造人之后,在即将要被洗脑的时候成功脱逃,然后决定为了人们的和平使用自己能力的混沌英雄。
  在广场的学生们都为结衣同学漂亮的落地送上掌声。可恶,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结衣同学则是向周围的学生摆出招牌动作。
  「大家的希望、大家的未来,由我来守护!」
  在发作时的结衣同学真的很入戏。
  身为保安者的木村先生趁隙绕到我的背后,小声地对我说:「很抱歉每次都麻烦你了,配合她一下吧。」
  「我知道。」我用充满疲惫的声音回答他。
  就这样,我跟结衣同学的激战开始了。而人们则称之为一出闹剧。
  毕竟结衣同学总是会大叫着:
  「超电磁光波!」
  或是——
  「超电磁回旋镖!」
  或是——
  「终极迅雷波!」
  之类的招式名字。当然,在现实中那根本完全没有攻击力。
  但是我却必须每次都……
  「呜哇一!」
  像这样惨叫;或是——
  「很行嘛!阿强!」
  像这样大吼;或是——
  「像那样的雕虫小技是伤不了身为干部的我啦!」
  像这样挑衅她。真的是很难受。
  更甚者,我还必须要大叫……
  「岩浆地狱!」
  或是——
  「超级旋风火焰!」
  之类听起来就很强的招式名字。都已经高中生了还在玩变身英雄游戏,真是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
  就在我实在感到羞耻难耐而想要当场逃跑的时候,结衣同学终于使出了面具骑士阿强的必杀技。
  「阿强黄金槌!」
  结衣同学向我伸出了拳头,而在她的眼中,想必正映照着一颗发出金黄色光芒的巨大拳头吧?
  我向背后一跳,然后就这样仰天倒下,像每个邪恶角色都会做的一样不服输地放话:「很……很行嘛,阿强。但是,团长比我还要强得更多。就篇你打倒了我,你的性命也所剩不多了……」接着闭上了眼睛。
  「黑十字军团的团长我也一样会打倒他。正义必胜!」
  就这样,我闭着眼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听到结衣同学的惨叫声。
  那是发作结束的征兆。就算发作结束了,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并不会跟着消失,这就是这个疾病最恐怖的地方。
  现在她应该正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觉得自己丢脸到家了吧?
  请节哀。
  不过话说回来,也差不多该饶了我,别再把我也牵连进去了吧?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俗称空想病。
  空想病在发作的时候,患者会发出一种被称为「特拉乌姆波」的脑波,并且会认为自己是个特别的存在。例如像是这次的变身英雄,或是传说中的勇者、邪恶大王之类的。
  如果要让发作结束的话,周围的人必须要配合患者所幻想出来的世界扮演角色,并且让故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点才行。
  空想病被分类为「自我完结型」及「剧场型」两种。后者的剧场型患者会比自我
  完结型患者发出更强力的特拉乌姆波,感染身在附近周围的人。也就是说,那会强制性地让别人配合患者扮演幻想世界的角色。
  另外,如果剧场型患者与其他患者在近距离情况下同时发作的话,双方的特拉乌姆波会产生共鸣,爆发性地增幅感染力,让患者的幻想波及到整个世界。被称为《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感染爆发,是一场曾经让人类差点真的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空前大危机。
  就因为那样一个历史性的大事件,世界各国在世界卫生组织的指导下纷纷设立了空想病患者的管理组织。
  幸运的是,结衣同学是属于对其他人不具感染力的自我完结型。
  再说,隐藏着感染爆发危险性的剧场型患者在行动上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根本就不可能到学校来上课的。剧场型患者并没有自由就业、自由搬移、自由移民或自由放弃国籍等等一部分的自由权。对人类来说,无论如何都要防止再度发生空想病爆发是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重要的。

  隔天的结衣同学依然状况超好。
  好到当我一进教室看到她那奇怪的装扮后,就立刻想当场开溜的地步。
  她身上穿着带有一堆装饰的超醒目黑色连身装,双脚就这样翘在桌子上。偶尔换脚翘的时候,黑色的高跟鞋还会用脚尖在空中大大地画个圆。
  她嘴里含着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香烟型的巧克力。
  那完全不是个用功的髙中生该有的样子。要不是因为陵青允许穿便服来上课,她早就应该被赶出校门口了。
  教室里的学生们根本连看都不敢看结衣同学一眼。大家都知道她患有空想病的事情,所以为了不要被牵连进去,大家在她发作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回避她的。
  而我也是一样。
  今天在她周围依然有五位保安者在待机。
  空想病是一种不知道何时会发作的疾病,而这些保安者就是为了能随时对应状况而被安排在患者身边的。他们是一群专业人士。幸运的是,看起来我今天还没有被牵连进结衣同学的幻想世界中,所以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抢别人的工作不是件好事情。
  没错,绝对不是件好事情。
  正当我在离结衣同学有一段距离的座位上坐下来时,有人从我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就见到身为保安者的木村先生对我露出笑容。
  「今天也要感谢您的帮忙。」
  我根本没说过我要帮忙啊。
  「五名保安者全部都在场,应该没有我出手帮忙的必要吧?再说,青井也有上这堂课,我想她应该等一下就会出现了。那家伙是职业的演员,这种事就交给她来办比较好吧?」
  木村先生摇摇头。
  「看来似乎是指名要你过去的样子。」
  「请问你是不是随便讲讲的?那种事情哪有可能知道?」
  「我们的演员都尝试过与她接触,但是全部都被无视了。就算是我跟她搭话也一样。」
  「既然这样,我跟她搭话应该一样也没用吧?」
  「唉呀……凡事总是要多尝试。你也应该知道吧?幻想世界的角色分配是跟空想病患者越亲近的人越优先被安排的。」
  木村先生笑着拍了拍我的背。
  对于那个学说我也觉得超可疑的。毕竟,我在跟结衣同学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她牵连进去了。虽然以前青井有调侃过那是「一见钟情」,但是我并不认为我的外表有好看到那种程度。
  我战战兢兢地尝试向结衣同学搭话:
  「那个……」
  于是结衣同学瞥了我一眼。
  「在公园的长凳上画了五角形标记的人果然是大佐啊?」
  她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低沉而冷静。
  「标记?」
  「你在跟我装傻吗?那是表示你想要见我的讯息不是吗?」
  这个人是在说什么啊?
  木村先生搭着我的肩膀,把我转向背对着结衣同学的位置。
  「不是常有吗?就是要委托暗杀者或是谍报员工作的时候会使用的暗号啊。像是在街角的长凳上画一个X,或者是在邮筒上画粉笔线之类的。」
  确实是常在电影或漫画上看到。我好像也看过其他像是在车站的留言板上留下约定好的句子之类的。
  就在这时,森崎现身在教室了。
  「早啊!」
  「早,森崎。今天来得很早嘛。」
  「别说得好像我总是迟到一样。」
  事实上这家伙确实老是在快迟到的时候才出现。
  森崎瞥了结衣同学的装扮一眼,然后一脸开心地说道:「今天的发作是『合金谍影』啊?」
  所谓的『合金谍影』是一款全球销售破六百万片的战争谍报游戏。
  在游戏中,玩家将扮演被称为「沙漠之鸦」的女谍报员,并单身潜入恐怖组织的武装要塞或是中东的要塞国家中,执行破坏大规模毁灭武器或是夺取机密情报等等任务。
  这么说来,现在结衣同学穿的这套超醒目黑色连身装正是沙漠之鸦的招牌装扮啊。我放弃了挣扎,而来到结衣同学旁边。
  「我记得大佐说过不会再联络我了。」
  这种时候只要回答她「我们又再一次需要你的能力了。」应该就没错了吧?最近我慢慢学会当结衣同学发作时的对应方法了。
  「麻烦事吗?详细说来听听。」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就在这时候,木村先生出面帮了我一把。「详细的情形由我来说明……」木村先生站到我的前面,「我是隶属CIA的卡尔·邓尼兹,很荣幸能见到英雄——沙漠之鸦。」然后伸出手来要和结衣同学握手。
  结衣同学瞥了木村先生一眼后,缓缓地摇一摇头,做出吐烟的动作。
  「很抱歉,我手上拿着烟。」
  「左手呢?」
  木村先生笑了笑。
  「枪总要用只手握着吧?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用脚来操枪啊。」
  结衣同学揶揄地回答。
  看来她今天也是对角色异常地入戏,完全就是个私人谍报员的态度。
  「我们并不是您的敌人。」
  「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忘记《古巴的耻辱》。」
  木村先生耸一耸肩。
  「那件事对我国来说也是逼不得已的。」
  「因为逼不得已所以背叛?那么这次就算我接受了委托,也不知道何时又会被背叛吧?我可没兴趣在背后被枪口抵着的情况下战斗。对我来说,你们就跟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苏联政府将军一样。」
  「既然如此,就让我给您一个战斗的理由吧。」说着,木村先生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相片递给结衣同学。
  我越过木村先生的肩膀看向相片,上面是一个中年的白人男性。他们一如往常地在这样的小道具上准备得很迅速嘛,不禁让人佩服。
  「……这是谁?」
  「原本是我们的敌人……不,应该说现在也还是敌人。这男人以前隶属于KGB,现在则是跨足世界的武器偷渡商。名字叫斯坦尼斯拉夫·嘉札耶夫。」
  「哦哦,就是那个有名的《死亡商人》。」
  「正是。」木村先生点点头,「他在各个国家、民族、恐怖组织间流通武器。」
  「那种事情我知道,但是我并没有跟他战斗的理由。」
  「嘉札耶夫前些日子在以色列被捉拿了,原因是他在阿拉伯各国流通武器。」
  「这样啊,然后呢?」
  看起来结衣同学渐渐对木村先生的话失去了兴趣。
  「虽然这是非官方情报,不过英国政府似乎向以色列政府要求交出嘉札耶夫。」
  「什么意思?难道说嘉札耶夫也有流通武器给IRA吗?」
  我已经完全没办法跟上这两个人的对话了。结衣同学再怎么说也是个从小就接受过英才教育的人,所以对历史和政治的知识懂得比我多太多了。
  「正是如此。而且流通的对象还是在IRA中被称为最激进派而恶名昭彰的北爱尔兰绝对独立斗争同盟。他们不但从不跟其他IRA成员合作,也从未在与我国政府的谈判桌上出席过。英国政府从以前就对嘉札耶夫向IRA,不,向北爱尔兰绝对独立斗争同盟提供武器的事情感到无袪涊受,而且也动用了该国的谍报组织进行追踪,但是却一直都没办法抓到他的足迹。」
  「也就是说,对英国政府来讲这是务必希望以色列能交给他们的对象就是了。」「是的,但是苏联政府也不可能默不吭声。就因为嘉札耶夫曾经隶靥于KGB的关系,苏联也跟英国一样向以色列要求交出嘉札耶夫。」
  我的头上不禁浮现了问号。苏联在我出生前就已经解体了。结衣同学的幻想时代背景实在是让我无法理解。但是从木村先生侃侃而谈的样子看来,他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以色列当然是选择交付给英国了?」
  「是的,看来这当中包含了跟巴勒斯坦的政治问题相关的交涉。不管怎么说,以国都不会接受苏联的要求吧。」
  「是你们暗中指使以色列这么做的吧?在联合国的否决权还真是强大啊,他们应该也不想给美国留下坏印象吧?但是这样一来,阿拉伯各国的反弹声浪想必是难以避免了。嘉札耶夫是他们重要的交易对象,而且还被敌对国家捉为俘虏,然后交到英国的手上。他们一定也很清楚英国跟以色列之间有交换跟巴勒斯坦相关的密约。」
  「那并不是您需要担心的问题。更何况对于阿拉伯各国的说词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结衣同学「呵呵……」地冷笑了一声。
  「是英国最拿手的双面,不,三面外交啊?不过英国也真是不懂得记取教训。在未来会取代巴尔干半岛而被称为《世界的火药库》的地区是很多,但是终究英国跟美国才是《世界的火种》吧?老是扮演着两张脸、三张脸,我看不久后就要面对着世界各国扮演两百张脸吧?卓别林若是还在世的话,想必会将它改编成一出最棒的闹剧啊。」
  「请您别说笑了。」
  「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开玩笑。当然——如果是性方面的玩笑,我本身倒是很拿手。」
  结衣同学露出一脸妖艳的微笑。虽然说那不是大白天在学校里该有的发言,不过也只能看在她是发作中的患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搞不好哪天她会突然说出自己性欲高涨之类的话,想到就让人觉得可怕。
  「总之,这话题先摆在一旁吧。根据英国政府的询问,发现嘉札耶夫对一项意想不到的东西也有染指。同时,那对于我国来说也是不可忽视的东西。」
  对于那个『东西』我也多少可以猜想到了,应该是指嘉札耶夫对核武器也有出手吧?毕竟,合金谍影』系列一直以来都是以「反战」跟「反核」为主题的。
  但是,对话却往我完全预测不到的方向发展了。结衣同学的幻想经常会像这样出乎其他人的预想。
  「人口贩卖是吧?」
  「……什么?」木村先生的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看来,他也没预期到这样的回答吧?不过在轻咳了一声之后,他回答道:「是、是的。」
  「而且,贩卖的不是普通的人。」结衣同学则是擅自继续对话。
  「是、是的。」木村先生再度这样回答。看来,这发展完全出乎了木村先生的预测。
  「剧场型空想病患者啊……」
  ——不不不,这推理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扯到空想病去?有空想病的是你吧?虽然你是自我完结型啦。得了吧,能不能请你老实点照着原作来啊?为什么要去乱改它?你以为是谁在辛苦啊?在这边扯出空想病的话,你说这故事是要怎么收拾啊?
  我不禁摇头叹气。看来这次的发作要拖得很长了,搞不好甚至会比之前以『新世纪交响曲战士』为参考的幻想发作还要长。
  「是、是的。」木村先生就像是忘掉了其他的句子一样重复着这句话,看来这个人也是很不知所措吧?
  而森崎则是在我旁边开心地笑着,感觉一整个就是欠打。
  「目的是感染爆发吗……?」
  结衣同学右手托着下巴,点了点头。「确实比核武器麻烦。」
  虽然是很想吐槽她说:麻烦的是你啦!不过我还是忍了下来,静观事态的变化。木村先生也不知怎么地恢复了冷静。
  「正如您所说的,只要把剧场型患者跟其他空想病患者监禁在一起,迟早可以引起感染爆发。嘉札耶夫就是将剧场型患者贩卖给伊斯兰原教主义的恐怖组织了。」
  「但是真奇怪,如果发生感染爆发的话,根本就等于是自爆了。毕竟根据幻想的内容,搞不好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如钢铁般的信仰心也不一定啊。」
  「就算感染爆发不发生,只要握有让它爆发的可能性,对世界各国来讲就是一种威胁了。就这点来说,跟核武器是一样的意思。而且——」
  木村先生「啪」地弹了一下指头。
  「又或者有可能是他们想要借着感染爆发,将自己的思想感染到全世界也不一定。」
  结衣同学嗤了一下鼻子。
  「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出生后就被赋与的价值观是不可能因为受到威胁就轻易改变,就算是在表面上装作服从也一样。历史可以证明这点。我是不知道那个剧场型患者的信仰是怎样,但总不可能刚好就是伊斯兰原教主义者吧?」
  「确实不是。」木村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那样也还是有其他办法。」
  「你是想说催眠或是洗脑吗?」结衣同学笑着说。
  「正如您所说。」
  结衣同学皱起眉头,沉默了一段时间。
  「……可能吗?」
  「有这个可能性。」
  「也就是说,可以对发作的内容进行控制的事情已经经过证明了吧?你们做的事情依然是这么肮脏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已经经过证明了?」
  「没有经过证明吗?」结衣同学瞪了木村先生一眼。
  「没有。」
  「你们的话不值得信任,所以,我并没有协助你们的意思。」
  木村先生像是放弃隐瞒了一样叹了一口气。
  「那我说实话吧,借由催眠或是洗脑来针对幻想进行控制是有可能的。不过进行这个实验的并不是我国,我们只是夺取到了这样的情报。」
  「哈!」结衣同学大笑了一声,「那么意思就是说,做的是苏联了?」
  「……为什么您会知道?」
  「你刚刚说了『夺取』,那么对象就只可能是东侧。这种道理连小孩子都懂。而东侧有可能策划并执行这种计划的国家,就只有苏联了。」
  「真是敏锐的推理。」
  「嗯……这确实是件有趣的事情。」
  「您愿意协助我们了吗?」
  「确实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是这并不构成你所说的让我战斗的理由。」
  木村先生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那么,请接着看一下这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害我差点昏倒了。
  「大佐的照片……?」
  现在的我正扮演着大佐的角色。虽然我并不能接受,但是设定上就是这样。也就是说,木村先生拿给结衣同学的,正是我的照片。
  ——他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啊?
  更重要的是,用我的照片有什么意义啊?这个人是打算把我利用到底吗?
  「不是的,这是大佐的双胞胎兄弟……」
  木村先生很刻意地点一点头。
  「这么说来,这个人也是您的师父呢。也就是——」
  结衣同学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了。
  「……大命令者?」
  「正是。」
  「我不懂。」
  「不懂什么?」
  「他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联?」
  我也想知道,毕竟这事关我接下来的命运啊。
  「那关联可深远了。」
  「少跟我卖关子。」
  「嘉札耶夫贩卖给恐怖组织的剧场型患者,现在就在他的手上。」
  「不可能,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在战场杀敌之后,他总是会向基督忏悔。我不认为他会跟那种只懂得利用恐怖行为来向全世界述说思想的伊斯兰原教主义者联手。当然,伊斯兰原教主义者当中也是会有善人,但是那群人并不是吧?」
  「是的,他们并没有联手。」
  接着,木村先生花了很长的时间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这全是编篡的,也就是说,完全是幻想中的事情。
  在得知恐怖组织将剧场型患者夺到手的情报后,美国马上展开了行动。但是因为剧场型患者已经落在对方的手上,所以美国并不能贸然做出太大的动作。如果刺激到恐怖组织的话,搞不好就会有引发感染爆发的危险性。
  于是美国就委托了潜入以及破坏工作的专家——大命令者。
  大命令者在过去成功执行过无数件不可能的任务,是世界上最强的士兵。
  然后,一如美国的期待,他成功地夺回了那位剧场型空想病患者。
  然而就在这时候,不可预期的事态发生了。
  大命令者拒绝向美国交付剧场型患者,而且还聚集手下势力,在中东某处发起了武装抗争。
  「为什么……他要做那样的事?」结衣同学在说明途中忍不住插嘴。
  「几经无数战场,也许他看到了我们所没看到的东西。」
  「那是美国的推测?」
  「不,这是大佐的推测。」
  结衣同学看向我。这么突然地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也很困扰啊。
  我虽然感到困惑,也还是努力地点了一下头。
  「大命令者的意思是,除了您之外他没有战斗的打算。他威胁我们说,如果我们派遣除了您以外的士兵过去的话,他马上就会让感染爆发发生。这就是您战斗的理由。」
  「指定我……?为什么……?」
  「理由我们并不清楚,不过……」
  木村先生将视线移向我,看来是要我推最后一把的样子。
  「……剩下的事情,就直接过去跟大命令者问清楚吧。」我勉强完成了木村先生丢给我的难题,然后木村先生又接话了:
  「为什么他要背叛我们?为什么甚至还发动了武装抗争?为什么他指名要您过法?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一切只有大命令者自己清楚。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事情就只有:剧场型患者已经接受了洗脑,而且在他们手中还有另一位空想病患者。因此他们随时都可以引起感染爆发。而正因为这样的危险性,我们以及世界各国能采取的行动就受到很大的限制。现在能站上大命令者所安排的谈判桌的人,就只有……身为大命令者的弟子,而且与他并称传说中的佣兵的沙漠之鸦。是的,就是您,能够拯救世界的就只有您了。」
  木村先生耸了一下肩膀,接着说:
  「当然,您也并不会在他的谈判桌上受到欢迎,想必会有很粗暴的迎接方式等着您。毕竟在那边有大命令者所认同的士兵们等着要迎接身为客人的您。您必须要突破他们的挑战,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大命令者的接见。」
  结衣同学将食指放在我——大命令者的相片上。
  「我是……我是《沙漠之鸦》,是个只能活在沙漠中,只会粗暴地对待垃圾、吃食血肉的存在。沙漠,那即是战场;垃圾,那即是士兵;吃食血肉,没错,我只会破坏他人的所有物。当然,那当中也包含了他人的性命。那样的我,要拯救这个世界?这玩笑并不有趣啊。」
  「我听说那个称号也是大命令者给予您的?」
  「就是那样。就因为是这样,为什么这种时候却要把我叫去?」
  「既然这样……如果您想知道理由的话,就请直接去见大命令者吧。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是向您提出要求,不,正确来说,应该是请求吧?」
  结衣同学的右手揉烂了我的照片。真的是有够不吉利,简直就像是暗示了我接下来的命运一样。
  「这个任务……我接受。」
  当然,结衣同学不会因为这样的程度就感到满足的。所以,幻想也还没结束。我不禁抱怨:啊啊,真的是有够麻烦的。

  那之后,结衣同学被一名保安者以「状况简报」的名义带回研究所本部了。
  而我、森崎、后来出现的青井、木村先生以及其他保安者则是按照惯例,又来到学校餐厅进行作战会议。
  首先,木村先生对青井说明了刚才为止的状况。青井是职业的演员,所以木村先生应该是希望请她也来协助我们吧?虽然说,就算我们不提出邀请,青井应该也会自愿参加才对。
  「有一件非常重大的矛盾点,请问这没有关系吗?」听完说明的青井对木村先生提出询问。
  「没问题,毕竟是结衣自己说出口的。」木村先生回答。
  「矛盾?」我问青井。
  而青井则是耸耸肩膀笑了。
  「仲西真是有够迟钝。苏联崩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想想……二十年前左右吧?」
  「没错。那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呢?」
  「十年前啊。」我这么回答后,这才理解了矛盾的内容。
  这次的幻想剧中,苏联有登场。也就是说,时代背景少说也应该是二十年以前才对。但是,当时的人们应该不知道空想病蕴藏着感染爆发的危险性才对。毕竟十年前发生的那场《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才是人类史上第一次的空想病感染爆发。
  「原来如此。」我小声呢喃后,又发现了另一个矛盾的地方。
  「那个……木村先生,这次的发作明明是参考合金谍影,可是核武器跟合金皇冠都没有被提到。请问这样没关系吗?」
  『合金谍影』系列作品中,大部分都会有被称为「合金皇冠」的核弹火箭搭载型自立式四足步行兵器会登场。沙漠之鸦潜入夺取了合金皇冠的武装组织基地中,并且将它破坏,就是这个系列作的基本剧情。
  「不需要合金皇冠啦,因为这次的发作是参考合金谍影Ⅲ啊。另外,把核武器替换成空想病患者的,是结衣本人。」
  「请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是Ⅲ呢?」
  「因为穗高同学咬在嘴上的是香烟型的零嘴嘛。」森崎插嘴说道:「沙漠之鸦年轻的时候抽的是香烟,可是后来就换成抽雪茄了。在设定上,是沙漠之鸦自己开玩笑说:香烟必须把烟吸进肺里,对健康比较不好啊。」
  「就是那样。」木村先生接着说:「也就是说,这次的发作是以沙漠之鸦年轻时代做为题材的Ⅲ。在Ⅲ的故事中,合金皇冠是不会登场的。毕竟那一代的故事主轴是描述沙漠之鸦跟教导过自己各种战斗技术的师父,同时也是她的情人——大命令者之间的战斗,以及跟大命令者的第二弟子《丛林之鸦》的战斗啊。」
  「原来如此。」
  「然后呢,那个大命令者的角色就是由仲西同学扮演了。」
  我忽然有一种被刺穿胸膛的感觉,脸颊忍不住僵硬起来。
  「请问我应该是扮演大佐吧?」
  「大命令者跟大佐不是双胞胎吗?也就是说,长相是一样的。所以要让仲西同学去演才适合啊。」
  饶了我吧。这可是我第一次要一人分饰两角了。随着发作次数的增加,我负责的角色就越来越麻烦啦。
  「这样啊。」我也只能这样回应了。「不过话说回来,故事的规模变得越来越大了。居然说要利用剧场型的患者来威胁全世界,真是太荒唐了。」
  除了森崎之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来。
  「不……那在我们业界中是常识啊。」木村先生说。
  「你都已经跟穗髙结衣相处半年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青井语气无奈地对我说。
  「欸?什么意思?」
  「《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是非常不妙的一次事件吧?要是道格拉斯·波特曼那些人当时没有采取动作的话,现在这个世界早就陷入核武寒冬了啊。」
  「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波特曼啦,就是当时为那场危机的抑止做出贡献的英雄们之中的Top1啊。」
  「哦?我都不知道勒。」
  青井摇摇头。
  「《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当时很不妙吧?」
  「确实很不妙。」
  「差点就让列强国家之间互相投掷核子武器了对吧?」
  「好像是那样。」
  「所以说,剧场型空想病患者就跟核武器一样是危险的存在啊。对恐怖组织来说,甚至可以代替核武器。而事实上,确实有很多政治评论家以及军事评论家都有提过剧场型患者的危险性,也有很多探讨那方面问题的书籍出版。你以为像佳织那样的剧场型患者是为什么要被政府纳入管理啊?」
  「为了抑止感染爆发不是吗?」
  「不只是那样。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免于被国际恐怖组织或被称为恐怖组织支援国之类的家伙们绑架啊。毕竟只要那些组织恐吓世界说要引起感染爆发,就会有很大的影响力吧?」
  看来空想病背后隐藏的内幕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复杂,而且还直接关系到很严重的状况。
  「穗高结衣的母亲也是为了这件事在进行活动的啊。」
  这真是让人惊愕的消息。
  「咦?那个人、有母亲啊?」
  青井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以为我们的所长跟穗高结衣是送子鸟送来的吗?」
  「不,我只是以为……她已经离开人世了。毕竟结衣同学不太会提到自己的家人。」
  「不要乱说话,她还健在啊。现在也还在努力进行活动勒。」
  「什么活动?」
  「我说你啊——」
  「好啦好啦,别这样。」木村先生安抚着青井的情绪,于是青井咬住了冰咖啡的吸管。
  接着,木村先生对我跟森崎开口说道:
  「或许仲西同学跟森崎同学并不知道,其实每年,世界卫生组织都会针对各国的空想病患者管理机制进行五个阶段的等级评分。像空想病先进国家的德国跟美国每年都是最高等级的A,而很遗憾的是,日本总是在A跟B之间来来去去。」
  「哦?原来还有那样的东西啊?」森崎感到佩服地说道。
  「没错。先进国家大致上都会是A或者B,而发展中国家就是B或C。那么我问你们,你们觉得政情不安定的地区会被列为什么等级?」
  「是C或D吗?」
  森崎回答后,木村先生摇摇手。
  「很可惜,甚至还有等级E的地方啊。而无政府状态下的地方,例如像索马利亚之类的,更是被列在评分范围外,也就是比E还要低的意思。毕竟既然没有可以管理空想病的政府,就根本无从评分起啊。而事实上在那种地方,顶多就只能在民间程度上做到『那孩子患有空想病,所以不要接近喔』之类的对策而已。当然,这样根本就没办法从国际恐怖组织的威胁中保护那些患者了。」
  「那不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我说。
  「对吧?所以说,就有NGO专门在进行将那些管理等级较低的国家、或是无政府状态下的国家中的剧场型患者移民到先进国家等等的活动。所长跟结衣的母亲就是在那个组织进行活动的。因为她总是在世界各处奔波,所以几乎都不会在日本。前所长过世的时候,我们研究所里为了争夺所长的位子,有发生过一场派系斗争。这件事仲西同学应该知道吧?」
  「《神奈川的惨剧》……是吗?」我说出口的同时,瞥了青井一眼。青井意外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在那次事件后,就有对现在的穗高所长提出过邀请。可是那个人当初觉得这职位对她而言太沉重,所以就婉拒了所长的位子。而最后说服她的人,就是她的母亲。而穗高所长也是因为这样,才决定要当所长的。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母亲都在竭尽心力为空想病付出了,自己也应该要加油才行吧?毕竟空想病的NGO活动经常会受人厌恶啊。」
  「受人厌恶?为什么?那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因为患者会被强迫跟朋友或亲戚分开啊,所以经常不会受到欢迎的。」青井补充说明。



  「就是那样。另外不只是NGO,列强国家的军队也会为了让剧场型患者纳入自己国家而积极行动。毕竟剧场型患者可以跟核武器当作同等程度来看待,所以为了不要让患者们被送到国际恐怖组织或敌对国家手中,他们的做法相当强硬。最近在『We are leakers』上有揭发美国为了让剧场型患者逃亡到自己国家来而做出的过分手段,引起很大的关注啊。」
  所谓的『We are leakers』是一个网路上的内部告发网页。当中泄漏了世界各国政府各式各样的内幕消息,现在受到世人很大的注目。
  「我说,木村啊,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一名保安者插嘴说。
  「说得也是,话题稍微扯远了。」
  木村先生装傻地笑了一下。
  「啊,不过,真的让我学到很多。」我向木村先生道谢的同时,不禁回想起前一阵子『超世纪交响曲战士』那场发作时的事情。
  当时,因为发作内容上的需要,我跟结衣同学一起睡在她房间的床上了。而结衣同学那时候一副很寂寞地说过一句梦话:「……妈妈。」
  她果然是希望母亲能陪在自己身边吧?
  空想病并没有让她得倒幸福。她%心情总是不断在摇曳着,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作战会议就结束了。
  舞台就是立川的研究设施。我们要让结衣同学潜入那里,并且让研究所的职员们扮演潜伏在那里的士兵。
  立川的研究所同时也有一栋职员专用的宿舍。而大命令者——也就是我——被安排在宿舍的最上层等待结衣同学到来。
  青井负责扮演大命令者的第二弟子——《丛林之鸦》,而森崎则是沙漠之鸦的伙伴——《摩天楼之犬》。
  身为职业演员的青井会参加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连森崎都要参加啊?
  当我针对这件事询问木村先生时,
  「我们偶尔也会想轻松一下啊。」他居然就这样说出真心话,让我彻底感到无奈了。接着,我们就坐着木村先生驾驶的研究所专用车前往立川。青井坐在副驾驶座、森崎坐在我的旁边。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森崎忽然问了我一句:「怎么啦?你表情很复杂啊。」
  「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说说看啊。」
  「……该怎么说?我总觉得大家都很努力啊,就这样。」
  「大家是指?」
  「像真由小姐啦,或是结衣同学的母亲。」
  「那两个人确实是很厉害。可是,那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不,我只是在想,跟那些人比起来,我究竟在做什么?」
  紧接着,森崎、青井跟木村先生都大声笑了出来。
  「真厉害啊,仲西同学。你那种年纪就已经开悟了?」
  木村先生调侃似地说道。
  「请问我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森崎把手绕到我的肩膀上。
  「我说你啊,刚刚那句话可不是一名高中生会说的台词啊。你到底是要认真到什么程度?」
  「森崎同学说得没错,仲西同学还年轻啊。」木村先生说。
  「可是……」
  「我说啊,你又不是沙漠之鸦,没有人会期待你去拯救世界、或是去让空想病根绝啦。你只要做你能做到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像跟我同样是高中生的青井,就是职业的演员啊。」
  青井把身体转过来面向我们。
  「你现在不也是在做演员的工作吗?而且还是一人分饰两角勒。连我都没有过那种经验啊。」
  「就是那样。而且,自从结衣跟你相遇之后,你就是最常被卷入那孩子发作中的人啦。」
  木村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而且包括这一次在内,我总是会被分配到最麻烦的角色。或许其实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努力也不一定。
  「仲西同学的活跃程度,已经不输一般的演员啦。你就有点自信吧。再说,我也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啊。毕竟我是隶属管理部,就只懂空想病的对症疗法而已。」
  「我也是一样,虽然能帮忙抑制发作,可是对治疗上却一点贡献都没有啊。」青井说。
  「陵青的程度不是很高吗?既然仲西同学有想为空想病做些什么事的话,何不把加入我们研究所的研究部做为目标呢?虽然研究部的人几乎都是国立学校毕业的,不过你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用功,应该还是能办到吧?」
  「我是没有想到那种程度啦。」
  「木村先生,这家伙比较适合当演员啦。」
  连青井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耶稣不是说过吗?要爱你的邻居。」森崎说着。
  「不去拯救自己国家里陷入苦难的人,却想要去拯救其他国家里陷入苦难的人,那种行为就只是一种伪善。这是泰瑞莎修女说过的话。」青井也接着说道。
  「最近的结衣每天都打从心底过得非常开心,这是过去都无法想像的事情啊。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仲西同学啦。」就在木村先生下完这个结论的同时,我们就到达立川的研究设施了。

  当我们进到建筑物里,就看到管理部的职员们在走廊上慌忙奔波,简直就像来到真正的战场一样。
  在房间里,一名职员单手握着电话,激动地对着另一名看起来像上司的人报告着「不行!我们没办法封锁国道二十号线!」这种规模莫名壮大的内容。
  「不是没办法!是给我去做!」而看起来像上司的人则是反过来斥责着:「对现场人员发出指示,在幻想完结之前,拼死也要把研究所周围的国道二十号给我死守下来!侧面已经压制了。可是,如果最重要的国道二十号没办法维持的话,就全都功亏一篑啦!」
  ——立川什么时候陷入战火之中啦?
  「可是,管辖区警察署的许可……」
  「你是白痴吗!我们不需要申请什么道路使用四号许可!这是政府对我们的保证!你对管辖的家伙这样说就对了!」
  看来状况的规模已经变得非常壮大了。
  「请问有必要封锁设施周围的道路吗?」
  我问木村先生。
  「在结衣的眼里看来,这一带应该是中东的战乱地带才对。要是让她看到车子,她搞不好会以为是装甲车而进行攻击啊。我们管理部的工作,就是要事前预想好各种状况才行。」
  不久后,立川研究所附近的国道二十号真的就在研究所的安排下被完全封锁了。然而,管辖区的大官紧接着就来到现场,让事态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们有收到贵研究所的联络,但是,我们不能许可你们封锁国道二十号线。请你们立刻给我收手。」大官如此放话。
  「不,可是,我们这边也有我们必须处理的状况。」研究所的大官也不服输。
  于是管辖区的大官非常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总是这个样子,到底是在想什么?要是你们继续进行封锁的话,我们也会不择手段了。」
  警察厅是隶靥国家公安委员会管理下的组织。
  研究所则是隶属厚生劳动省的管辖。
  纵向式行政体系的弊端在这里一览无遗啊。双方看起来都不退让,也不协力,我在旁边看着都冷汗直流了。
  就在这时,一名研究所的年轻职员跑来向研究所大官窃窃私语了一下。
  接着那名大官就摆出毅然的态度对管辖区的大官说道:
  「我们上层的人很快就会到达现场了,请你稍等一下。」
  五分钟后,搭乘研究所专用直升机的真由小姐就亲临现场,着陆在研究所属地内。居然不惜用上直升机也要赶来啊?真不愧是傻姐姐。
  看来她只要遇上自己妹妹的事情,就会变得不顾周遭了。
  「好啦,死脑筋的警察伯伯是哪位呀?」真由小姐潇洒地走下直升机后,环顾四周。
  「没想到连研究所的所长大人都亲临现场了。我听说这次的騒动是起因于一名自我完结型的患者,这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些?」管辖区的大官无奈地说道。
  「管理空想病也是我的工作呀。」
  「话说回来,可以请你们解除道路的封锁吗?」
  「说得也是,我们会尽快让那名空想病患者的发作抑制下来,然后解除封锁的。」
  对方的大官耸耸肩膀。
  「我们不能认同啊。」
  「但是,事到如今,如果你们不提供协助的话,发作就没办法抑制了。《卷入空想病发作者,以及与空想病相关之公务机关,除下记特殊状况外,皆应积极遵守研究所之指示》——法律中有这样的规定,而日本是一个法治国家,人民必须要遵守法律才行呀。」
  「这点我们也很清楚。然而,这次的状况是不是应该要使用抑制剂呢?」
  真由小姐轻轻笑了一下。
  「您不够用功呢。基本上,除非遇到的是剧场型的发作,而且有危害他人生存权或财产权的可能性,否则是不能只使用抑制剂的呀。」
  「是的,那是『基本上』……但是,如果遇上对行政机能或公共交通机关造成严重阻碍的状况下,就算是自我完结型的发作,也是应该要使用抑制剂吧?」
  真由小姐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
  「……您真博学呢。」
  「贵研究所的封锁行为,已经对周边交通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且,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也会对我们的业务造成妨碍。我还是奉劝贵研究所使用抑制剂啊。」
  「您知道抑制剂会对患者造成严重的副作用吗?」
  「听说是那样没错。」
  「过去也曾经有过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而死亡的案例。」
  「那真是让人遗憾的事情。」
  真由小姐一把抓住大官的胸襟,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们警察是为了什么理由而存在的?是为了维持国家的治安吧?是为了保护居住在日本的人民吧?连一名少女的安全都没办法守护,还当什么警察官?」
  大官低下头,颤抖着双肩,最后终于大声笑了出来。
  「看来是我输了啊。」
  接着,他轻轻甩开真由小姐的手,让僵硬的脸露出笑容说道:「我明白了,就让我们协助贵研究所吧。」

  然后,准备工作便加速进行了。
  研究所的大道具组乘坐着数台大型卡车,在研究所区域内设置了各式各样的机关。我看到有个人正在设置某种奇怪的东西,并且从那机关拉出一条电缆线,于是询问木村先生:
  「请问那是什么?」



  「火药。」
  木村先生竟若无其事地说出一个非常危险的答案。
  「请问为什么连那种东西都要拿出来啊?」
  「说是火药,也只是战队影集之类的特摄节目会使用的那种烟火啦。那是一种演出。如果结衣使用了手榴弹或是对战车火箭炮之类的东西,就要盛大地炸一下。」
  「合金谍影是一种要躲避敌人耳目并完成任务的游戏啊,请问有必要搞爆破吗?」
  「能那样当然是最好啦。不过,毕竟结衣不是一个万事都照我们预想来行动的人啊。」
  很有道理。究竟那个人在执行潜入任务的时候,会做出什么行动呢?
  「不过,包括封锁国道二十号线的事情在内,请问你们会不会每次都做得太过火了?」
  现在,结衣同学应该正在跟森崎所扮演的《摩天楼之犬》一起奔驰在国道二十号线上才对。
  木村先生看了我一眼,问道:
  「你觉得对我们保安者来说,最难对付的是怎么样的空想病患者?」
  「应该就是像结衣同学那种喜欢动画或游戏的人吧?毕竟那种人通常都会引起规模壮大的发作啊。」
  木村先生摇摇头。
  「不对。虽然结衣的发作也确实让人很辛苦啦。」他笑一笑后,又立刻露出严肃的表情。
  「不过正确答案是:患有心病的空想病患者。」
  「心病……吗?」
  「对,例如像精神分裂症或是解离性障碍之类的。因为那样的患者所发作的内容可以说完全没有一贯性,就算是职业的演员或保安者也无从预测啊。过去也发生过虽然是自我完结型的患者却必须要使用抑制剂的状况。刚才所长不是有提到以前有因为服用了抑制剂而过世的患者吗?其实在国内只发生过一次啊。」
  「……那名患者就是罹患了心病吗?」
  木村先生「对」地点了一下头后,坐到室外吸烟区的长凳上,并且要我也坐过去。接着他点了一支香烟。
  「并不是所有的心病都起因于压力,不过,多数的患者都是因为压力或冲击性的事件而罹患心病也是事实。所以说,我们的行动必须尽可能让患者不要累积心中的压力。我们保安者总是会随时跟在患者的身边,对一些人来说,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造成压力了。」
  木村先生环顾四周后,吐了一口烟。
  「所以我们要像这样在患者发作的时候竭尽全力,尽可能让患者不要留下不满。已经有实验证明,空想病的发作可以达到纡解压力的效果。听说检查患者在发作前跟发作后的血液,就可以发现压力物质有明显减少啊。所以说——」
  木村先生将左手放到我的肩膀上。
  「这次也加油吧。」
  「是。」我回答时的认真语气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而在这次结衣同学的发作中也是一样。我在心中默默发誓,首先从我能做到的事情开始做起吧。

  潜入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到了晚上七点,太阳完全下山的时候,结衣同学跟森崎就到达立川的研究设施了。
  因为离我出场的时间还早,于是我就跟真由小姐、木村先生、青井以及其他研究所的职员一起待在监控室看着结衣同学们的行动。
  『沙漠之鸦,潜入的预订时刻到了。』森崎看着手表,对结衣同学报告。多亏指向性集音麦克风的功劳,让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片荒野之中,居然会有这么雄伟的建筑物。』
  『那是大命令者靠私人财产建设的。』
  『……这是大命令者建的?』
  『依照我收集到的情报,大命令者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计划这次的武装暴动了。虽然当初他是打算用核武器威胁世界,不过大概是因为得到了足以代替核武的剧场型患者,所以就提早启动计划了吧?』
  『从很早以前就……?』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严密计划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大命令者并不是发疯了,他很冷静。他现在依然还是世界最强的士兵啊。』
  「森崎……你真的是太强了。」我看着蛋幕上的森崎,不禁小声呢喃。
  他现在的装扮非常夸张。脸上涂满迷彩漆、额头上绑了一圈头带、腰上挂着许多手榴弹与手枪、外套的口袋全部装满来福枪的弹匣、右肩背着来福枪、左肩扛着轻型机关枪、甚至背上还背着对战车火箭炮与重型机关枪。当然,那些全部都是假的,似乎是结衣同学要求的装备。
  我再重申一次:『合金谍影』是以「不杀」为基本模式的潜入型游戏,所以说,玩家必须要谨慎行动,尽可能不要被敌人阵地中的巡逻人员发现才行。
  但是,结衣同学的玩法实在太夸张了。这与其说是「合金谍影』,还不如说给人有一种在看『蓝波』或『魔鬼司令』的感觉啊。
  简单讲,就是彻底的「搜索即破坏(Search & Destroy)」。
  玩具闪光弹到处轰炸,巨大来福枪的射击火花一闪接着一闪地不断延续着。
  『下一个,火箭筒!』结衣同学发出指示后,森崎就立刻做出回应。
  这根本就是战场最前线了。看来木村先生他们的预测非常正确,设置在各处的火药不断发出强烈的闪光。
  而且让人头痛的是,研究所的人们居然也非常入戏地叫着:
  『我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啊!』
  或是——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吧!』
  或是——
  『还有人在母国等待我回去!我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啊!』
  或是——
  『我准备要结婚了啊!』
  等等的,拼命乱插死亡旗。而结衣同学也一个不漏地通通回收了。
  也有一些比较有创意的像是:
  『我打算要继承老家的面包屋啊,差不多该让老妈轻松了。』
  『后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已经买好礼物了啊。』
  或是——
  『我已经无处可归了,你也陪我下地狱吧!』
  等等。
  甚至还有人搞不清楚状况地大叫着:
  『这颗星球由我来守护!』
  透过荧幕看着结衣同学行动的真由小姐笑了。
  「研究所可没有二阶级特进呀。」
  她开着玩笑,喝了一口茶。而就在她接着说道:「真是太胡闹了。」的同时,位于结衣同学跟森崎旁边的火药忽然爆炸。似乎是负责大道具的保安者失误了。
  「笨蛋!」真由小姐大叫一声。
  『危险!』
  森崎叫着,并且将结衣同学的身体压到地面上。因为背部用力摔在地上的关系,结衣同学忍不住咳了一声。
  飞散的火花落在森崎的背上,让他的衣服被烧焦了。
  监控室里「哦哦!」地发出欢呼声。刚才森崎的行动确实很帅气,那不是什么演技,而是他真的挺身拯救了一名少女啊。
  『沙漠之鸦,你没事吧……?』森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
  『没、没事。』结衣同学则是呆呆地回答他。大概是因为在一时之间无法掌握状况的关系吧?不过她立刻回过神来,大叫着:『摩天楼之犬!你那身伤是?』森崎把身体从结衣同学身上移开,仰天倒在地上。
  『乌鸦,看来……我只能到此为止了。你别管我,先走吧。』
  『那怎么可以……!我不能让你犬死(注:日文,意为「白白丧命」。)在这种地方啊!』
  『犬死……吗?那正适合我,毕竟我的代号可是摩天楼之犬啊。』
  『别说笑了!』
  结衣同学跪在地上,抱起森崎的上半身。
  『你可别误会了,我确实就是想要犬死啊。』
  森崎得意地笑了一下。他的呼吸非常急促,不过那应该不是什么演技吧?毕竟他刚刚背着那么多东西还全力奔跑,体力一定消耗得很严重才对。
  结衣同学默默地皱起眉头。
  『狗是可以帮上人类的忙的。像警犬、导盲犬、牧羊犬、看护犬,狗可以为人们帮上许多的忙,有时候甚至可以保护人。所以说,我保护了你,犬死并不是白白丧命啊。』
  『可是……我终究只是一只沙漠之鸦,我的全身黑漆,是死亡的象征。就是因为我,害你现在……』
  『没错,你是沙漠之鸦。那是英雄——大命令者给予你的荣誉称号啊。』
  『是最差劲的昵称呀。』结衣同学自嘲地嘀咕了一声,而森崎则是摇摇头。
  『我一直都没对你说,真的很抱歉。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了,「沙漠之鸦」的真正意义。』
  『……咦?』
  『沙漠,暗示的是沙漠之国——埃及。而在埃及,乌鸦是太阳的象征。没错,是人们的光明来源。而且你实在太无知了,乌鸦并不是只有黑色而已,也有白色的乌鸦啊。你就是闪耀着白色光辉的乌鸦,是人们的希望。』
  就在这时,扮演士兵的职员出现在那两个人眼前,大叫了一声:『发现敌人啦!就在这里!』他们大概是判断如果不接应一下结衣同学的话,故事会接不下去吧?结衣同学哂了一下舌头。森崎则是大吼了一声:『去啊!沙漠之鸦!』
  『可是……』
  『你想要让我的死白费吗!你要活下去!活下去,见大命令者一面啊!用你那双雪白的翅膀翱翔于这片战场中吧!』
  结衣同学于是做好了觉悟,点点头留下一句:『一直以来,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后,拔腿奔驰。
  『飞啊!飞向高空!飞舞在沙漠中饥渴的人们头上,指引出充满光明的未来吧!拯救这个世界啊,沙漠之鸦!』
  森崎对着结衣同学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叫着。他的声音想必一定有传到结衣同学,不,沙漠之鸦的耳里吧?
  顺道一提,刚刚那全部都是即兴演出。在原作中,《摩天楼之犬》是不会死的。比起我,森崎更适合去当演员啊。
  「仲西,差不多该走了。快要到我们的登场时间啦。」青井催促了我一下。
  于是,我跟青井便前往宿舍的最上层——结衣同学的房间了。
  在原作中,决战的场面本来应该是《丛林之鸦》对《摩天楼之犬》、《大命令者》对《沙漠之鸦》才对。可是,扮演摩天楼之犬的森崎现在却因为突发状况而退场了。
  事到如今,也没时间让我们重写剧本。我只能跟森崎一样,靠即兴演出一决胜负了。
  在回荡于走廊上的脚步声中,我的心里闪过了一阵不安。我有办法顺利完成任务吗?都准备了如此盛大的舞台,可是如果到最后的最后,全部都在我的手上功亏一篑的话,大家一定不会饶过我吧?
  十分钟后,结衣同学就现身在决战场上了。她踢破门板,跃身滚进房间里。因为青井早已猜到结衣同学会采取的行动,所以其实有预先稍微把门板打开。毕竟以一名少女的脚力是不可能踹破上了锁的门,而且要是因此让她受伤的话也很不妙。
  我、青井与结衣同学在房间中面对面站着。
  「告诉我,大命令者,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这是为了维护和平与秩序啊。」青井代替我回答。
  「我没有问你!」结衣同学怒斥着。
  「如果你想跟大命令者对话的话,先打倒我再说,沙漠之鸦。」
  「原来如此……你就是《丛林之鸦》吗?」
  「没错,同时也是大命令者的爱人。你早已经被抛弃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现身在过去男人的面前,你也真是太没节操了。」
  结衣同学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她大概是真的在生气吧?
  「把我叫来这里的,就是大命令者。这是他已经对你感到厌烦的证据呀。」
  「唉呀,很可惜,把你叫来这里的人是我。因为我知道你现在还依然在追逐着大命令者的影子,所以就想说要给这只难缠的母狐狸一点教训呀。哦哦,你好像至少也是被叫做『乌鸦』的对吧?真没办法,就姑且让你升格为母乌鸦吧。」
  结衣同学朝我狠狠瞪了一眼。她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奇怪?这故事会不会改太多了?这种展开真的没问题吗?或者应该说,这是什么肥皂剧啊?『合金谍影』到哪里去了?
  「大命令者,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青井对我小声说道:「配合我一下。」
  「是啊,全都是真的。」
  我好像听到「噗哧!」一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接着结衣同学默默把枪架起来,而准心瞄准的好像就是我的样子。
  青井为了保护我,站到我跟结衣同学的之间。
  紧接着,一声干裂的声音响起,青井当场倒在地上。
  「青……不对、丛林之鸦?」
  我单脚跪下,扶起青井的上半身。
  不妙。还是整理一下状况吧。
  结衣同学用枪口指着青井。接着发出一声干裂的声音。青井倒下来了。
  好,我懂了。刚才应该是青井被结衣同学开枪打到了吧?这偷袭实在太过分了。
  青井把脸靠向我,小声说道:
  「刚才那一击,就让我受到致命伤了。我陷入生命垂危的状态。」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我小声回问她。
  可是,青井给我的答案却跟我的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居然把双手绕到我脖子上,说着:
  「呐,大命令者,在我死之前告诉我吧,我跟沙漠之鸦,你究竟真正爱的是谁?」
  「…………」
  「…………」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青井并没有再对我发出指示。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再也按掠不住,而小声问了青井一声。
  「照你老实的心情回答就行了。」
  「老实的心情?」
  「穗高结衣跟我,你喜欢谁?」
  搞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这跟那是两码子事吧?在这种紧要关头跟我胡闹,也只会让我困扰而已啊。
  「那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虽然我这样回问,但是青井却无视我了。
  再说,青井因为《幻想世界的诡局》的影响,到现在也依然还把自己当成是男的才对。难道这是在问我:爱情跟友情,哪边对我比较重要吗?还是说,她真的是想知道结衣同学跟青井,我究竟是对谁抱有好感?
  我彻底陷入混乱了。
  微微抬起头,就看到结衣同学也认真注视着我们。看来她也在等我回答的样子。不妙。
  这是什么极端的二选一啊?
  要是我答错的话,一切都会完蛋的。
  冷静想啊。只要冷静下来,一定可以看到答案的。
  结衣同学跟青井,我究竟喜欢谁?
  …………
  ……
  嗯,不行。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啊。
  青井用力握了一下我的右手。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盛大的误会。这是青井等不下去而对我做出的暗示。
  也就是说,答案是——
  「丛林之鸦,当然是你了。」
  说着,就在我伸手摸向青井的头的同时,听到「噗哧!」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这不是什么譬喻,我是真的听到了。
  「这个叛徒——————!」
  结衣同学大叫一声,抱起火箭筒朝我殴打过来。我赶紧当场站起来,并偶然发现以前结衣同学称作《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的红色玩具球棒,于是立刻将它握到手中。
  接着我用球棒勉强把迫到眉睫的塑胶火箭筒挡下来了,她根本搞错火箭筒的使用方式了。而且这把火箭筒还颇大支的,我要是真的被它击中头部的话,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冷、冷静、冷静下来啊,沙漠之鸦。」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状况叫我怎么冷静下来呀——————!」可是结衣同学却对我如此大吼。
  她用手上的火箭筒全力往我的侧腹部一挥。于是我只好赶紧往身后一退,勉强躲过她的一击。
  不妙,这样下去我会被她杀掉的。我必须要想办法把话题岔开才行。
  「等等,沙漠之鸦,你不想听我说明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行动吗?」
  「谁管你呀!那种事情现在根本就不重要了!」
  ——不不不,这在合金谍影Ⅲ里面可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啊。
  我眼角的余光偶然看到躺在地上的青井微微颤抖着身体。看来她是在憋笑的样子。
  ——居然在这种时候给我发动你最擅长的胡闹啊?别开玩笑了,事情变成这样,你是要我怎么收拾啊!
  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了。
  结衣同学用火箭筒连续攻击,而我则是拼命闪躲。然而,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被逼到房间的墙角,无处可躲了。
  「结衣同学,请住手吧。这样下去真的不妙啊。」
  我因为太慌张而不小心说溜嘴,完全忘记角色分配,竟叫出她的本名了。
  「结衣同学……?」结衣同学忽然停下动作。「那是哪个女人?」
  就是你啊。可是我也不能这样回答。
  「跟大命令者是什么关系?」结衣同学又接着逼问。
  结衣同学跟大命令者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也不能级续保持沉默啊。
  那么,我跟结衣同学又是什么关系?就算我努力沉思了一番,却依然还是得不出答案。
  耐不住沉默,脑袋又一片混乱。
  「年纪比我大的女人。」
  结果我就这样说溜嘴了。
  「这次又是年纪大的呀——————!」
  结衣同学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火箭筒直接击中我的脑门,让我全身瘫软下来。意识渐渐变得昏暗。
  在最后,
  「……每次战争的最后,留下的总是空虚呀。」
  我听到结衣同学如此的呢喃声,正想着「这女人……」的时候,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空想病就是这样的一种疾病。

  发作结束后的隔天,我一看到青井出现在讲堂,便立刻向她逼问:
  「你最后那个是什么意思?」
  「最后那个?」
  青井耸耸肩膀。
  「不、要、装、傻。」
  我用尽全力摆出|张可怕的表情,凑近她的脸逼问后,青井只好苦笑着回答:「最后不是解决了吗?」
  「我只觉得你无缘无故把事情变得复杂了而已。」
  「说得也是,我确实是刻意让故事变得复杂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青井把书包放到桌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想当演员吗?所以我就想说要稍微锻链你一下啊。我想那种程度的突发状况,对你而言应该足够了。而事实上,穗高结衣的发作也确实被抑制下来了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当演员了?
  接着,迟到前一刻才现身的森崎胡说八道了一句:「昨天真是愉快啊。」我看这家伙才真的是天生的演员啊。
  顺道一提,刚才结衣同学寄了一封简讯给我,说她今天要请假。
  她现在应该正把脸埋在枕头里惨叫吧?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老师走进讲堂,开始上课了。

  传说于是继承 完


  Bad Medicine

  我瞥了一眼缓缓升起的太阳,慢慢喝了一口咖啡。
  后期的考试结束后,第三学期也快要结束了。仔细回想这一年来,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每天都过得很热闹又新奇,而现在当我感慨地回忆那些日子,也觉得其实我过得还算愉快。我想这一年来的回忆,应该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吧?
  然而,我也有一种预感,明年我应该会遇上更夸张的事情也不一定。
  所以说,偶尔让我像现在这样悠闲地享用早餐、过过片刻的平稳时光,应该也不为过才对。
  坐在餐桌对面的姐姐嘴上咬着吐司,静静看着报纸。
  真是安稳的早晨。就在我期待着今天可以一直享受这样的心情时,门铃响了。
  「嗯?这么早的时间,是谁呀?」姐姐准备站起身子。
  「啊,没关系,我来接就好。」
  对讲机就设在我背后的墙壁上。
  当我看到荧幕上显示出公寓入口的画面时,全身就惊讶得僵硬起来了。
  「景,怎么啦?」
  「哦……哦哦,没事没事,好像是按错门铃了。」我对一脸讶异的姐姐如此回答后,决定当作没看到刚才荧幕上的东西,而赶紧开始准备去学校的东西了。
  ——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
  我忍不住这样思考着。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生命面临危机的小动物一样。而舔着舌头准备捕获猎物的猎人,现在正逼到我的眼前来了。
  门铃又再度响起。
  「又来?」姐姐说着,便走向对讲机。于是我赶紧出面制止。
  「不可以接。绝对、不可以接!」
  姐姐「哈哈——」地露出有点愉快的笑容,「穗高同学?」地问了一声。「干么?让我见到你女朋友有那么丢脸吗?」
  姐姐彻底严重误会了。
  现在显示在荧幕上的人,比结衣同学还要糟糕好几倍啊。
  「不是啦,你看。」
  姐姐看到公寓入口的画面,歪了一下头。
  「谁呀?」
  「梅莉·波特曼,美国中央空想病研究所的所长。姐姐你应该也有听真由小姐说过吧?」
  「哦哦,这孩子就是呀?真的是个小孩子呢。」姐姐说着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的感想后,露出顽皮的笑脸。「好可爱的小孩子,真想养呢。」
  「那家伙是戴着可爱面具的恶魔。之前她可是曾经一度想要把我抹消掉啊。」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你就以野中空的身分在美国过活不就好了?对我来说,一个人住也比较轻松呀。」
  真是一句让人不禁怀疑姐弟之情的台词。希望她只是在开玩笑。
  「她应该是来找景的吧?」
  「我想也是。」
  「不见她吗?」
  我非常刻意地叹了一口气,尝试要让姐姐理解这个迫在眉睫的紧急状况。
  「那家伙对我来说,就跟杀手是一样的啊。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她可是还刻意留了一张纸条瞢告我:『报复还没有结束』喔?没有人会笨到把想要取自己性命的刺客迎接到家里来的。」
  「你想太多了啦。」
  这才不是想太多。或者应该说,想多一点才好啊。
  就算想得再多,那家伙设下的陷阱应该还是会超乎我的预想之外吧?上帝究竟是为什么要把知识跟智慧给予那种恶劣的家伙啊?
  可是,姐姐却轻轻绕过我的身体,擅自按下开门钮,还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请进来吧。」
  「你、你……你擅自做什么?」我颤抖着声音质问姐姐。
  「不可以对那么小的小孩子那么无情啦。」
  梅莉在她亲祖父的计谋之下,虽然有着像小孩子的外表,体内却混杂着聪明老人的精神。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让我说明那种事情,而且我也听说姐姐已经从研究所那里多少知道梅莉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了。
  我呆然地透过荧幕看着梅莉穿过公寓自动门的样子,接着眼角瞥见姐姐正迅速地在准备出门。
  「那我先出门啦,麻烦你收拾餐具和上锁门窗罗。」
  「已经要出门了?这么早?」
  姐姐每次都是过了八点才会出门,而现在才七点半而已。
  「我今天要早点到呀。」
  「化妆呢?」我看着还是素颜的姐姐问道。
  「我去公司再化。」
  首先,她说要早点到公司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过没化妆就出门的经验。就算她遇上必须要早点出门的日子,也会提早起床,提早完成早上要做的事情才对。
  她大概是察觉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就打算早一步离开现场吧?
  「难得梅莉来了,姐姐你要不要跟她打个照面?」
  「我跟她擦身的时候会稍微打声招呼啦。」说完后,姐姐就快步走出门。动作迅速得都让人要看傻眼了。她不只是把弟弟推入深谷,自己甚至不是站在高处眺望,而是当场开溜了。
  不,我也不能就这样发呆啊,还是赶快逃出去吧。都面临生命危机了,也没必要去遵守抛弃我的姐姐说过的命令吧?在这种状况下如果还有人可以把收拾洗碗之类的事情放在优先的话,想必那个人要不是气魄盖世,就是单纯的笨蛋,要不然就是极度的恋姐情结了。
  但是我以上哪一个都不是。
  于是我抓起书包、安全帽跟机车钥匙,而正当我准备穿上鞋子的时候,玄关的门就被人擅自打开了。
  接着,那个人从门后露出宛如恶魔般阴沉的微笑。
  「仲西景,真髙兴又遇到你了。」
  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说「又遇到」感觉很奇怪。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髙兴。背部还冷汗直流啊。
  「一大清早有什么事?我可没听结衣同学或真由小姐交代过什么事情啊。」
  梅莉耸耸肩膀,从鼻子笑了一下。
  「我这次是私人来访,没必要特地去照会研究所的人吧?」
  「我的住址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结衣毫不犹豫就告诉我了。」
  看来结衣同学无法理解这个小丫头对我来说是人生最大的威胁啊。
  「我可是从纽约千里迢迢来访的贵宾呀。你至少也泡杯茶给我怎么样?」
  是你自己擅自跑来,居然还自称是贵宾,真的是太强了。
  不过,想当然地,梅莉的背后站着五名块头高大的男子。梅莉在身为美国中央空想病研究所所长的同时,她本人也患有空想病,所以随时都会有保安者跟在她身边。从那些人壮硕的身材看来,他们应该同时也兼任研究所所长的保镖吧?要我一个人把包含梅莉在内的这些人赶回去,也实在太难了。
  所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大家进到客厅来。
  梅莉环顾了一下屋内,问道:「你双亲呢?」
  「不在啦。」我这么回答后,梅莉的表情就微微黯淡下来,小声呢喃了一句:「……唔,这样啊。」
  她心中大概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而对我感到有些抱歉吧?不过,那完全是一场误会。我的双亲只是没有跟我们同居罢了,现在还依然健在啊。
  自己这样说也很奇怪,不过我们家的家庭环境其实还颇复杂的,要对她一一说明也很麻烦。于是我姑且配合梅莉的误解,只对她说了一句「别在意啦」,然后打开蔚房收纳柜的门。
  「我们家只有日本茶跟即溶咖啡,你要喝哪个?」
  「咖啡。要加多一点牛奶跟砂糖啊。」
  我早就猜到她会这样回答了。
  「保安者们呢?」
  不会说英文的我这样问梅莉。
  「他们喝黑咖啡就好了。」
  「了解。」
  因为我家的餐桌是四人座的关系,剩下三名保安者就请到沙发上坐了。
  我一边准备着咖啡,一边翻起眼珠窥视梅莉的脸。
  她总不可能大老远跑到日本来,就只是为了喝一杯咖啡牛奶吧?我想她的目的应该是要对我进行报复不会错,可是这次她到底又要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梅莉,你到日本来做什么的?」
  「来见你啊。」
  从这家伙口中听到这种台词,我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见了我要干么?」
  「我特地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说着,梅莉就露出微笑。也可以说是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奸笑。
  「礼物?」
  「我想那对你而言应该会很棒。」
  「内容是什么?」
  「别着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说明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想快点喝到咖啡牛奶就是了。像这种不懂得忍耐的地方,就很适合这家伙的外表了。
  我将咖啡牛奶递给梅莉,并且将其他杯子端到保安者们的面前后,坐到梅莉对面的座位上。旁边坐的是一名我不认识的黑人男性,斜前方坐的是一名我不认识的白人男性;后面的沙发上也坐着三名男性,而正对面则是曾经一度想要把我抹消掉的美国女孩子。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有一种非常坐立难安的感觉。一大早情绪就陷入谷底了。
  「然后呢?礼物又是什么?」
  梅莉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塑胶制的可爱药盒,交给我,要我打开。
  塑胶制的盒面上画着可爱的小猫图案,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药盒而已。
  「里面该不会装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毒虫吧?」
  梅莉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回答我:「我不会做那种像小鬼一样的恶作剧啦。」
  于是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又是怎么看都很普通的白色药剂。
  「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内用药啊。」
  这家伙到底是以为我笨到什么程度啊?那种事情我知道,我想问的是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怎样的情况下要服用的?」
  「你猜猜看。那是我做的。」
  既然是这家伙做的,那就保证不是什么正经的药物了。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过去的记忆,这家伙好像事实上也立过许多丰功伟业的样子。但是如果她做出的是什么正经的药物,应该也没必要特地拿给我,而是早早拿到学会上发表还比较说得通。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不会错,那就是这个药——
  「既然是梅莉做的,那就是跟空想病有关的内用药吧?」
  我用手指捏起一颗药剂,拿到眼前的高度。虽然说,就算我再怎么仔细凝视细部,也不会知道它的效用啦。
  「到这边为止是正确答案。要服用看看吗?」
  「我没有空想病啊。」
  我忽然察觉到一件非常不好的预感,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要拿我做临床实验吧?」
  我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要是被这五个人压制住的话,我根本就无从抵抗啊。梅莉嘲笑似地说道:
  「怎么可能把这么珍贵的药给你这种人用啦?现在这个药生产出来的数量还不多,而且这就算让你服用了也不会有效果啊。」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给空想病患者服用就没有效果的意思?」梅莉摇摇头。
  「不,也是有可能给一般人服用的。」
  这下我终于了解了。空想病关联的药物,而且也有可能给一般人服用,那么答案就只有两种可能。
  「是为了现空混在症或是剧场型感染者的药吧?」
  空想病患者或是有过剧场型感染经验的人,有时候会罹患一种被称为「现空混在症」的心理疾病。主要的症状就是没办法区别现实与幻想。
  「前者的回答很接近正确答案了。这不是给剧场型感染者服用的药物,不过如果给一般的现空混在症患者服用的话,药效又稍嫌强烈了些。」
  我喝了一口咖啡,问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梅莉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在你身边就有两个例子吧?以现代的医学水准来说无法治疗的现空混在症患者。」
  我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后,凝视梅莉的眼睛。
  「幻想世界的诡局吗?」
  当空想病患者引起发作的时候,如果周围的人对那名患者说出与幻想的根源部分互相矛盾的设定,就有可能会让患者的精神崩坏。这时,患者会发出强烈的特拉乌姆波,甚至将幻想出来的记忆深植在周围人的脑中。这种现象就称为「幻想世界的诡局」。
  「你终于答对了。」
  我不禁用双手撑在桌子上,站起身子逼近梅莉。
  「能治好吗……?用这药物就能治好那两个人吗?」
  那两个人——当然就是指青井晴,以及她的妹妹佳织小姐了。
  佳织小姐过去曾经引起过幻想世界的诡局,而让自己的精神崩坏了。而当时就在佳织小姐身边的青井,则是因为暴露在佳织小姐发出的强烈特拉乌姆波之中,而被难以抹灭的幻想所支配了。那就是——自己是佳织的哥哥,这样的幻想。
  「那是不可能的。」梅莉一副若无其事地回答道。而原本多少对这孩子的回答抱有期待的我,则是像个拽气的皮球般坐回座位上。
  「你骗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骗人。再说,你是笨蛋吗?幻想世界的诡局是神经突触的异常接合造成的记忆障碍,与被称为现空混在症的精神疾病两者合并的一种并发症,要是这样一颗药剂就能治疗的话,现在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记忆障碍』或是『精神病』之类的单字了啊。」
  「那说到底,这个药到底可以做什么?」
  「它可以抑制与舒缓这两种症状。虽然无法完全治疗,但是可以短时间内维持好转状态。」
  「也就是说?」
  「因为这也跟患者的体质有关系,所以我没办法提出很严谨的数据。不过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回复正常的记忆与精神。」
  「才一个小时?」
  「唔,」梅莉点点头。「是最少一个小时。在我国的临床实验结果中,也有恢复原本的精神长达将近六个小时的案例。」
  这不是非常棒的研究成果吗?虽然时间不长,不过却可以恢复自己原本的心啊。没错,即使药效的时间不长,却依然是很棒的一件事。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拿给我?」
  「我刚刚不也说过了吗?在你身边不就有两个案例了?」
  我这时才终于察觉了梅莉的目的。仔细想想,对这家伙来说,我是她要报复的对象,所以她不可能特地为我准备什么礼物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想法依然是这么恶劣啊。
  「也就是说,你的目的不是我,而是要拿青井跟佳织小姐来做临床实验对吧?」我把药剂放回药盒中,递回给梅莉。
  「这种东西,我才不要。」
  「我难得准备的礼物,你居然这么无情啊?」
  「我不会为了满足你的功名心或协助你的野心,就让青井或佳织小姐暴露在危险之中。那不是可以原谅的行为。」
  「你似乎误会了啊。」
  「误会……?你还真敢说。」
  「照你的个性,我可以猜到你究竟在想什么样的事情。但是,至少也先听听别人说的话吧。听好了,这药物已经在前几天通过卫生及公共服务部的认可了,根本没必要到现在还做什么临床实验。在美国,应该很快就会加入患者的处方塞之中了。」
  「既然这样,日本的厚生劳动省也迟早会认可处方吧?」
  梅莉冷静地摇摇手。
  「在日本国内,有体验过幻想世界诡局的人只是少数而已吧?所以到最后,她们迟早也会以治疗的名义接受临床测试的。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是……」
  「你或许不知道,日本的研究所跟制药公司在空想病方面,比起其他国家可说是很落后的。『特伦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特伦托?」
  「听说是他们在偶然之下完成的药物。效果是短时间内抑制ADM的机能。」
  我在脑中反复思考了一下她所说的话之后,开口说道:
  「那有什么意义吗?」
  「基本上一点用处都没有。把难得的抗体无效化的药物,一点意义都没有。」
  梅莉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后,凝视我的眼睛。
  「然而,他们也有他们的尊严跟志气。所以搞不好,他们不会使用我做出来的药,而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研发药物也不一定。那样一来的话,那些研发出『特伦托』这种废物药剂的家伙们,就会用『治疗』的名义让你重要的青井晴跟青井佳织服用他们所做出来的药了。」
  「……怎么可能?」
  「这就是现实啊。」梅莉冷淡地说。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没错,她们患有的疾病是比空想病还要稀有的病例。过去以来发生过的案例不多,所以为了治疗,她们本人势必会被叫去进行人体试验的。我忍不住深刻感受到,我把幻想世界的诡局想得太天真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
  「这种事我没办法自己决定啊。这不是药事法什么的问题,而是如果让她们服用了这个药物,结果却因此让她们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我没有办法负起什么责任啊。」
  「你就那么无法信任我吗?」
  「不是那样。只是,药物跟人也有适合不适合的问题吧?就算对别人有效、在别人身上没有留下什么副作用,也不代表自己服用了就会有效、就不会有问题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就证明给你看,至少在你眼前就有一个即使服用了那个药物也没有留下任何问题的患者吧。」
  「……欸?」
  我还来不及上前阻止,她就把药剂放入口中,用咖啡牛奶吞进肚子里了。
  「药效是即时性的,很快就会有效果了。」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我就说我要证明给你看了啊。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我之前就有服用过了啊。」
  对了,这孩子也是幻想世界的诡局下的牺牲者啊。

  过了五分钟后。
  一名纯真无邪而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就在我家大肆嬉闹着。
  五名保安者必须全员上场来安抚她,真的是有够辛苦的工作。
  「那个……梅莉妹妹?」
  「什么事~?」一边在沙发上蹦蹦跳跳,一边露出如太阳般耀眼笑容的梅莉,跟平常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梅莉给人的印象总是只会露出让人不舒服的奸笑或是嘲笑,跟她现在这样真是差太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太年幼了。她的年纪已经十一岁,至少应该也能分辨是非,多少安分一点吧?不过,当我回想起那个从小在名为研究所的温室中长大,而在精神年龄上显得很低的结衣同学,就莫名接受了眼前的状况。
  「欸欸欸,这是飞盘吗?」
  她看着橱柜里的东西说着。
  那是盘子。怎么看都是盘子,是美国也会有的东西啊。盘子这种东西在世界各国都可以看得到,已经十一岁的小孩要误以为是飞盘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不禁怀疑那药物搞不好不只是会抑制病情,而且还会让精神年龄严重退化也不一定。
  「呐,景,你要接好哟。」梅莉拿出一枚盘子说道。
  「欸……?」
  盘子逼近到我眼前,害我赶紧做出回避动作。紧接着就在我确认背后的同时,盘子摔落在木头地板上,伴随一声尖锐的声音而破碎了。
  「你为什么不接呀?」梅莉一脸不满地说着,又拿出另一枚盘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忍不住慌了。
  「这次要接到喔?」
  「等等!你等一下,梅莉!」
  梅莉呆了一下。
  「为什么?」
  「那是盘子,不是飞盘啊。」
  梅莉看了一下盘子,然后「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说这是沙拉?」(注:上一句的「那是盘子(それは皿だ)」与「那是沙拉(それはサヲダ) 发音相似,仅差在重音。」
  重音不一样啦。我还来不及订正梅莉,梅莉又继续说道:
  「这好硬,不能吃呀。而且沙拉不是对身体很好吗?可是这个要是吃下去的话会弄坏肚肚的。」
  你说得没错。因为那不是沙拉,是盘子啊。
  「这次一定要接到喔?」
  我不禁摇摇头。这下只能想办法把话题扯开了。要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整个家会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
  「梅莉,我必须要去学校了。」
  「学校?」
  「对,学校。」
  说着,我就一手拿起书包,一手将盘子从梅莉手上拿过来,并且抱起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偶然碰到她小巧的胸部,于是梅莉凝视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抬头看向我。
  「景色色。」
  她害羞地笑了一下。
  「可是,如果景说想看的话,我可以给景看哟。」
  梅莉说着,就缓缓地开始解开衣服的扣子。
  「哇————!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不要脱、不要脱啊!我没有说我想看啦!」
  我赶紧制止她了。
  「呿~又不会少一块肉。」
  梅莉吐了一下舌头后,害臊地笑起来。
  ——这个装早熟的小鬼。
  话虽如此,我也没办法跟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认真计较,于是只好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喔」,然后对保安者们打暗号,催促他们离开家门。
  梅莉从刚才开始就尽做些平常没办法想像的行为。
  然而,我依然还是难以相信那是药物所带来的作用。搞不好其实全部都是梅莉的演技,是她为了接下来要用某种方式陷害我所采取的一种手段也不一定。
  而事实上,我就已经因此损失了一枚盘子啊。
  于是,我决定要稍微试探一下梅莉。
  在电车中,我对梅莉问道:



  「你对人类的精神统和(Integration)怎么想?」
  「那是什么?」梅莉用天真的表情反问我。
  「是一种非常痛的事情。」
  接着梅莉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用害怕的语气说:
  「我不要痛痛……好可怕。」
  「这个『痛』不是那个意思啦。」
  梅莉最后还是哭了出来,一边哽咽一边说着:「我不要痛痛。」
  于是我赶紧摸摸梅莉的头,以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她:「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你痛的啦。」
  以前,当我对梅莉的祖父与她自己本身的野心——「人类的精神统和(Integration)」提出否定的时候,她变得非常激动。毕竟这孩子的自尊心很高。
  可是,现在的她却是这副模样。实在难以想像这是演技。
  所以我确信了,那个药剂确实是有效果的。
  同时,我不禁想到:如果这孩子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应该就可以像这样当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才对。
  另外我也想到,用这个药剂的话,纵然只有一小段时间,不过或许可以让青井恢复她真正的心灵也不一定。
  在校门口,我们遇上了一点麻烦事。
  这间学校基本上是禁止外人出入的。
  而在我的背后,包含梅莉在内有六名外人。所以想当然耳,我们就被警卫拦下来了。
  我拿出我的学生证,姑且让警卫愿意放我进去了。可是,他依然用充满警戒心的眼神凝视着梅莉与保安者们。
  「那些人是?」
  「这孩子是我妹妹。」我将手放在梅莉背上说道。
  「妹妹?」警卫眯起眼睛。
  「是的,我们是异母兄妹。因为她母亲回去美国的关系,于是就将她托给我照顾了。」
  「那后面那五个人呢?」警卫问。
  「是我哥哥。」
  「哥哥?」
  「是的,我们是异父兄弟。」
  警卫环起他的手臂。
  「还真是复杂的家庭环境啊……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想也是。
  这些人当中包含了欧洲系、非洲系、亚洲系跟美洲系的人种,也就是说我们的父亲或母亲至少要换过三次,要不然「异父兄弟」这种谎根本不可能通用。再说,保安者里面年纪最大的,光是外观看起来就有五十岁上下啊。
  于是我抱起梅莉的身体,拔腿跑向校内。
  「啊,你等等!」背后传来警卫的声音。我虽然想要装作没听到,可是如果这孩子在保安者们不在的状况下发作的话,就麻烦了。
  保安者们被大量围上来的警卫们拦在校门之外。
  而梅莉则是抬头看向抱着她的我,害羞地笑着说:
  「真是的,景真的好色哟。」
  不管是用药前还是用药后,在这方面都依然是个无可奈何的小鬼啊。
  我拿起手机,联络立川研究所的真由小姐。
  她立刻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你会打电话来还真是难得呢。』
  于是我向真由小姐说明了除了药剂以外的事情,并且请求她的支援。
  『为什么波特曼所长会在日本?』
  「听说是私人行程来玩的。而我被迫要跟着她,真的很困扰啊。」
  『那个人真的是……有够会找麻烦的。』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阵叹息声。『唉,算了。我会联络校方的。』
  五分钟后,全员的入校许可就下来了。研究所的应对速度依然是这么快。
  就在我们走向讲堂的路上,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疑问。
  梅莉因为她祖父刻意引发的幻想世界的诡局而被移植了她祖父的精神。
  那么,在服用了新药之后的这段时间中,难道她祖父的精神就从梅莉的体内消失了吗?
  再说,所谓的「精神」又是什么?有人说过,一个人的自我跟感情终究只是脑内的电流讯号或是脑内分泌的荷尔蒙物质所形成的东西。
  但是,在幻想世界的诡局中,这些东西并没有物理性地被移植到对方身上。
  我虽然不相信「幽灵」这种东西。不过,难道特拉乌姆波可以移植一个人的灵魂吗?
  还是说,其实被移植的就只有这孩子祖父的记忆跟知识而已,而她祖父的精神实际上已经跟肉体一起被消灭了呢?
  这样想想的话,其实所諝「人类的精神统合」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另外,恐怕人类的精神统合就是像空想病的感染爆发一样的东西,所以万一弄不好的话,搞不好还会让每个人的自我遭到窜改也不一定。那样一来的话,就完全是本末倒置了。毕竟如果我不是以我的身分,而是以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格永远生存在精神世界中,那就代表我的精神已经死亡了,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果然,特拉乌姆波暗藏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平常的梅莉头脑非常聪明,想必她早就已经得出一番自己的见解了吧?
  等到药效退去之后,我就问问看梅莉的想法好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上天要让人、让生物面临无法逃避的死亡呢?
  死亡究竟有什么意义?而只靠精神生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人为什么会活着?
  思考到这边,我就想起以前曾在书上读过,名留青史的哲学家有不少都是自杀身亡的,于是我决定不要再想下去了。

  我们走进讲堂,青井跟森崎就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跟梅莉,今井同学甚至看起来有点害怕。虽然说是演技,不过今井同学在上次结衣同学的发作中有跟梅莉对立过,所以应该是不太想要跟她有所接触吧?
  身心俱疲的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是我妹啦。」然后坐到座位上。
  梅莉则是很有精神地向那三个人「你们好!」地打了声招呼。
  青井把身体靠近我,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
  「啊……吃了点药……」说到一半我就立刻住嘴,改口解释道:「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啦。」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波特曼所长都不可能变成你妹妹吧?再说,她那态度是怎么回事?」青井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就在我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是结衣同学。
  太好啦,得救了。
  「抱歉,有电话。」
  然而,这终究只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罢了。
  「喂?」
  『你今天能过来立川吗?』结衣同学劈头就用开朗的声音问道。
  我喵了梅莉一眼后,回答她:「今天有点……」
  『为什么?』她的声音一口气就变得不开心了。
  「不……我也很想去结衣同学那边啊。只是,忽然有点急事。」
  「结衣?」梅莉立刻做出反应,拉着我的袖子说:「欸欸欸,你在跟结衣讲电话吗?」
  我用手遮住手机的收音孔,回答她:「嗯,对啊。」
  「我也要讲电话。」梅莉开始兴奋起来。
  「不可以——」我语气温柔地说服梅莉。毕竟如果让现在的梅莉跟结衣同学对话的话,我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到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结果,梅莉便露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别欺负小孩子啦。」森崎擅自胡说八道着。
  不过我也不想要在学校里惹一个小女孩哭,所以只好把手机交给梅莉。
  于是梅莉立刻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开心地对我说:「景,谢谢。我最喜欢景了!」
  真的有够天真可爱。
  但是能这样想也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梅莉跟结衣同学愉快地聊了一下后,又把手机递给我。
  「聊完了?」我问她,可是她却摇摇头。
  「她说要我换给景听。」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回事?』
  结衣同学用充满怀疑的语气问我。
  我因为没办法把药剂的事情说出口,于是只好装傻地回问她:「请问你在问什么?」
  『再说,为什么梅莉姐姐会到日本来?我可没听说呀。』
  「好像是来见我的样子……」
  我这句话又是失言了。
  结衣同学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有听说过,一个人如果遇到巨大的精神冲击,有可能会让精神年龄退化。』
  接着她忽然开始发表她的主张,然后叫我把手机换给梅莉。于是我又把手机递给了梅莉。
  「嗯,我被景摸奶奶了。屁屁也有被摸,还被亲了!」结果梅莉一脸天真地用响遍讲堂的音量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青井、森崎、今井同学,以及讲堂中同学们的视线都一口气冰冷下来。
  我赶紧把手机抢回来,挂断通话。
  「喂,梅莉!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因为我想捉弄一下景嘛~」梅莉天真无邪地说着:「可是摸胸部跟屁屁的事情是真的不是吗?」
  「仲西,你……」
  森崎小声说着。他的表情难得苍白起来了。
  「我本来以为仲西同学喜欢的是森崎同学呀。」
  今井同学开口说着有够麻烦的妄想。
  青井则是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
  「仲西,你那是犯罪啊。」
  「不对啦!」
  我忍不住大吼出来:
  「我只是抱了梅莉而已!」
  结果我这句话又加深那三个人对我的不信任感了。这时候我其实应该要说「抱起来」才对啊,看来我真的是慌了。
  大家的视线都好冰冷,虽然梅莉是笑得很开心啦。
  她就算精神年龄退化了,恶劣的个性还是不变。从本性上就已经彻底腐败了啊。手机又再度发出震动。是结衣同学寄来的简讯。
  『立刻给我过来,全部招供。』有够可怕的。
  为了解开误会,看来我还是现在马上到立川一趟会比较好吧?
  「青井,我必须现在就到立川一趟。」
  「去穗高结衣的地方?」
  「对。另外,不好意思,在我回来之前,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梅莉吗?」
  「不要。」提出拒绝的不是青井,反而是梅莉。
  「不行,我不能带你过去。」
  「我不管我不管。」梅莉用力摇头。
  「梅莉也应该知道吧?结衣同学是剧场型患者啊。不能让她跟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触的。」
  「是感染爆发对吧?爷爷有说过哟。可是我没关系,要是觉得快要发作了,我就会立刻离开结衣的。」
  「那种事情真的能办得到?」
  「景就算想去厕所,也可以稍微忍耐一下对吧?就跟那个是一样的。」
  「……可是结衣同学每次都是突发性的啊。」
  「好像是只有我跟爷爷可以忍耐发作的样子。我很厉害吧?」梅莉挺起胸膛。
  这么说来,在平常的时候,这孩子好像也有说过她可以抑制发作的样子。
  「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
  要是把梅莉留在这边,让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的话,我也会受不了。看来现在我也只能相信这孩子说的话了。

  我们在校门口与保安者们会合,接着坐电车来到立川。
  按下结衣同学房间的门铃,就从里面传来「进来」一声,非常低沉而恐怖的回应。我打开房门,便看到凶神恶煞的结衣同学环着手臂,站在房间里等着我们。
  「结衣!我好想见你呀!」
  梅莉跑到结衣同学面前,张开双手抱住她的腰。
  结衣同学则是轻轻摸着梅莉的头。
  「我说,梅莉姐姐,你能不能详细告诉我你到底被景做了什么事?」
  于是梅莉开始对着结衣同学鬼扯起来了。
  说的尽是「衣服被脱掉」啦、「全身都被摸了」啦,之类的事情。
  结衣同学的脸因为怒气而渐渐泛红,甚至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最后她还眼角泛着泪水,对我大叫:
  「给我滚出去!这个萝莉控!」
  我一直以来过的都是非常正经的人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被人骂作是「萝莉控」啊。
  「结衣同学,请等一下。刚才那全都是胡扯的啊。」
  一颗枕头击中我的头部,代替了结衣同学的回答。
  「我不想听萝莉控解释!」
  她已经完全失去冷静了。看来现在应该没办法让她安抚下来了吧?
  我在结衣同学丢过来的坐垫、杂物等等枪林弹雨中,赶紧拉着梅莉的手逃出房间。伤心欲绝的我,坐在研究所大厅的沙发上,稍事休息。真是太糟了。继续陪梅莉玩下去,也只会让我更加不幸而已啊。
  而梅莉本人则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厅电视上转播的地方赛马实况。
  紧接着,她就大吵起来:「我也要!」
  「要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疲惫。
  「我要当骑师,景你来当马一」
  我立刻当场拒绝了。
  梅莉听到我的拒绝后,扭曲表情、涌出泪水,一脸恳求似地看着我。
  ——饶了我吧。
  想哭的人是我好吗?
  不过,现在的梅莉虽然个性有些扭曲而且任性,但是其实是很天真而纯粹的。这就是梅莉原本真正的样子。我也不能惹她哭啊。
  可是,我也不想当什么马,于是就尝试拜托她的保安者了。
  「偶听不董日本话。」结果他居然用充满说服力的僵硬日文回答我。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趴到地板上当马了。
  「来,给你骑啦。」
  梅莉开心地跨坐到我的背上。
  面对天真无邪地对我又是「右转」又是「快点」地发出指示的梅莉,我只能老老实实地顺从她。而她一点都没有玩腻的迹象,害我在研究所内整整爬了半个小时。
  这时,我们偶然在走廊上遇到了真由小姐。她看到我们的样子,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你们在做什么呀?」
  「没事……请不要问我。」
  「这……这样呀?」
  真由小姐一脸困惑地留下一句「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再联络我喔。」然后向梅莉敬了一个礼,消失在走廊的深处。
  不久后,就在我的膝盖开始感到疼痛的时候,后脑杓忽然传来一阵痛。是跨坐在我背上的梅莉敲了我的头一下。
  「欸?梅莉妹妹,怎么啦?」
  「不要加什么『妹妹』。」梅莉一脸不悦地说着。
  这变化也太剧烈了。
  「……难道说,是药效退了?」
  「没错。」
  她的口气一如往常地傲慢。「话说回来,这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轮得到你来说吗?
  「我说,梅莉啊,已经够了吧?能不能从我背上下来?」
  「我知道。」梅莉冷淡地说着,就从我背上下来,用手拍一拍裙子上的灰尘。「然后呢?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是梅莉你要我做的啊。你不记得了?」
  「我不是说过在药效发作期间是不会留下记忆的吗?我刚才是什么感觉?」
  「感觉非常开心啊。」
  「这样?早知道就录影下来了。」
  梅莉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堂课才对。
  「我要回去学校了。」
  「不要紧。我也跟你过去吧。」
  饶了我吧。
  「你不能去其他地方杀时间吗?」
  梅莉拨了一下后发。
  「你不想要那个药了吗?它确实有效,而且如你所见,我也证明了它不会有害了吧?」
  这么说也对。因为发生太多问题让我差点忘记了,不过今天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那个啊。
  于是我决定回到学校,让青井试试看那个新药了。因为毕竟不会留下记忆,对人体也没有影响,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不过我希望青井可以恢复本性,过过属于她的时间。
  我想做的这件事,或许是对青井的情人——咲小姐的一种背叛行为也不一定。
  纵使如此,我还是希望青井能够以真正的身分过活、谈恋爱啊。
  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没看到森崎跟今井同学的身影,只看到青井一个人而已。
  「另外两个人呢?」我问她。「到广场去打电动了。应该快要回来了吧?」青井回答。
  现在就是好机会。
  于是我从药盒中拿出药剂,递给青井。
  「这是什么?」
  青井看着那颗药剂,不可思议地问道。
  「听说是可以让ADM增强的药剂。是梅莉给我的。」
  「波特曼所长给的?」青井猫了一下梅莉的脸。
  梅莉则是一脸轻松地点点头。
  「那是梅莉研发出来的。」
  「强化ADM有什么意义啊?」青井耸耸肩膀。
  「你想想看,演员不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吗?如果在完结发作的过程中失败的话,搞不好就会被卷入幻想世界的诡局里啊。可是只要服用这个药,虽然只有短暂时间的效果,但是听说甚至可以耐受幻想世界的诡局所发出来的强烈特拉乌姆波啊。」
  「哦?那还真是厉害。真不愧是波特曼所长。」青井深感佩服地说道。
  「这似乎已经通过美国保健机关的认可了,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奇怪的副作用才对。」
  「这是对制造出特伦托的日本进行的一种讽刺吗?」她笑着,就从书包中拿出矿泉水,把药吞下去了。
  「听我说听我说,景哥哥。我画了景哥哥的脸喔,你看你看。」

  青井露出一脸天真的微笑,用双手拿着画了速写画像的笔记本,亮在我的眼前。
  她吞下药剂后过了不久,样子就越变越奇怪了。
  简单说,就是跟刚才的梅莉一样,变得非常年幼。她现在甚至在笔记本上开始作画起来了。
  「梅莉,你做出来的新药应该完全就是个失败作吧?」
  我瞥眼看向梅莉说着,额头上冷汗直流。
  「这代表青井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梅莉淡泊地回答。
  怎么想这都不会是青井本来的个性啊。
  「我说,景哥哥,你要认真看呀!」
  青井闹别扭地说完后,忽然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伤心地说:
  「还是说,我画的画很差?」
  我不禁感到错愕了。
  青井刚才是用「WATASI(我)」称呼自己的。这就证明她恢复了身为女性的自觉啊。
  也就是说,这年幼的青井确实就是她原本的样子了吧?
  「不、不会啦,画得很棒喔。」
  我虽然对青井露出微笑,可是其实内心非常动摇。
  青井则是立刻露出开心的表情。
  「真的吗?」
  「真的啦。」
  现在青井的精神年龄跟佳织小姐差不多。也就是说,难道她平常的个性是幻想世界的诡局所创造出来的吗?还是说,她只是因为对佳织小姐抱有罪恶感,所以才刻意表现得很刚毅呢?
  「那我要奖赏。」青井把脸贴近我。
  「奖赏?」
  青井把食指放在下巴上,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我想去游乐园。」
  太乱来了。
  「快要开始上课了,不行啦。」
  「不管,我要去我要去。」青井大吵大闹起来,让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把视线集中到我们身上来了。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安静一点,好吗?」我轻声细语地说服着青井。不妙,她简直跟结衣同学还有梅莉一样难对付。虽然讲这种话很不正经,不过我忍不住觉得青井的幻想世界诡局还是不要治好会比较好。
  「嗯,那我就安静一点。」说着,青井就把文具收进书包里了。
  接着,我们坐着电车来到市内的游乐园。当然,梅莉也跟着我们过来了。
  对现在的青井不能期待有什么付钱的能力,所以只好由我出钱买票。太阳早就已经开始下沉了。
  青井不想坐云霄飞车之类的刺激游戏或是鬼屋之类的设施,连摩天轮之类要爬高的东西都感到害怕。所以剩下能玩的游乐设施实在有限。
  而梅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带着保安者们玩旋转木马去了。
  话说回来,真是累人的一天啊。大概是因为我眺望着跨在马上的梅莉、想着这种事情的关系,而迟迟没有发现到青并正凝视着我的脸。
  「什么事?」
  我问青井,于是她微微染红了脸颊,声若蚊蚋地回问我:
  「景哥哥……喜欢我吗?」
  「欸?哦哦,当然喜欢啊。」
  「真的?」
  「真的啦。」
  「那……亲我。」
  说着,青井就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我则是呆滞地看着青井的脸。
  很明显可以感受到我的心跳正在加速。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再说,梅莉就在我们眼前啊。
  正当我感到犹豫不决的时候,青井又对我小声呢喃:
  「快点啦……梅莉姐姐快要回来了。」
  我的理性彻底粉碎,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抓住青井的肩膀。
  「青井……」
  她的脸慢慢靠到我的眼前——

  「青井,到此为止,已经够了吧?」

  咦?
  什、什么?
  仔细一看,旋转木马不知不觉间已经结束,而梅莉就站在我们面前。
  「因为调侃仲西很愉快啊。」
  青井推开我的身体,露出微笑。
  「欸?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混乱的我小声问道。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其实那只是普通的感冒药而已啊。」
  梅莉戳了我的肚子一下。
  「要是没有经过正式手续就开新药给病患服用的事情曝光的话,我的立场也会变得不保啊。你真的以为我会做那种愚蠢的事情吗?不过话说回来,青井也真不愧是个演员,以即兴演出来说确实很了不起。」
  我终于知道我又被骗了,而不禁茫然若失起来。
  没想到梅莉那些行为全部都是演技。这已经不只是让人感到惊讶的程度,甚至会让人感到恐惧啊。
  「我倒是马上就察觉了。」青井笑着调侃我。『说什么,短时间内增强ADM』,要撒谎也未免太差劲了。而且周围根本就没有剧场型的患者,是要怎么验证效果啊?这种事只要想想就知道吧?」
  青井说得一点都没错。
  「今天可以看到仲西让人愉快的样子,我很高兴啊UL梅莉语带讽刺地说着。
  简单来说,我只不过是被耍了而已。
  『报复还没有结束』。



  她还真的是言之必行啊。
  「我说你啊,太容易让人抓到机会了啦。稍微振作一点行不行?就是因为你那个样子,所以才会到现在还被佳织当成年纪比她小的人看待啊。」被青井补了最后一刀,让我瘫软地跪在地上了。
  说得没错。本来的青井是不可能那么年幼的。她总是比我还要高明啊。

  那之后,我跟梅莉来到一间家庭餐厅,青井则是说着「我跟佳织还有约」就回家了。我总有一天要想办法回敬她一成才行。
  梅莉「呼呼」地对着咖啡欧蕾吹气后,开口说道:
  「再说,就算我真的研发出新药了,也不会给别人服用的啊。顶多就是自己拿来尝试罢了。」
  「为什么?」
  「因为那太残酷了。」
  我不禁凝视着梅莉的脸,而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残酷?」
  「你想想看,如果能够回复原本人格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话,要是让患者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他会做出怎样的行动?」
  我沉思了一段时间。
  「我听说在日本的诡局被害者当中,也有遗忘自己伴侣的人。如果我是站在那个人的立场,应该会想要趁药物还有效果的时候,去见自己的另一半吧?」
  「但是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再度遗忘啊。」
  梅莉轻轻咳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一个小时之后,自己又会变得不是自己了。甚至连自己最重要的对象都会遗忘。你不觉得那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一种死亡,是精神上的死亡啊。让自己的人格被窜改成另一个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梅莉说得一点都没错。
  于是我陷入了对空想病的沉思之中,甚至忘了就在我眼前的梅莉。
  不久后,我接到了结衣同学的联络。
  对了,我必须要解开误会才行啊。
  当我按下手机的通话钮,就听到结衣同学用低沉恐怖的声音说道:『你应该跟梅莉姐姐在一起吧?把电话交给她。』
  我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不好的预感而已。
  「不,那个……」
  『不准跟我多嘴!』
  我被她怒吼了一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了梅莉。
  看来,梅莉对我的报复行动还没结束的样子。
  简单讲,就是她又再度对结衣同学开始说明了一些鬼扯的事情。照梅莉的说法,对我而言的梅莉似乎就只是发泄性欲的对象罢了。
  我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了。
  到最后,我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解开了结衣同学的误解。
  顺道一提,在那期间我被她骂了上百次的「萝莉控」。

  Bad Medicine 完


  后记

  诚挚感谢您阅读本书。我是本田诚。

  请恕我谈谈私事。前几天,我重新申请了整整两次的驾照。
  这次是「重新申请」,而不是「重新领照」。
  简单讲,就是我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弄丢了两次钱包。精神上的冲击实在太大,让我彻底陷入自我厌恶之中了。
  几经思考之后,我决定不是去寻找钱包,而是踏上寻找自我的旅程。可是在途中却接到负责编辑打来的电话,这才想到我还没有写这本书的后记,于是现在我正在静冈县的某个地方用手机写着这篇文章。
  充当我旅途向导的前辈虽然建议我:「干脆趁这个机会,把迷糊作家路线当成自己的卖点怎么样?」不过被我郑重拒绝了。

  话虽如此,但是我最近确实老是在搞砸事情,所以也无从反驳就是了。

  季节已经进入十一月,在各种意义上都让我感到非常寒冷啊。

  请各位读者保重身体,不要感冒了。还有,请大家注意不要弄丢钱包,或是忘记写后记之类的。

  ……会搞出这种事情的人应该也只有我而已吧?

  庭大人,这次也非常感谢您提供如此美丽的插图。我总是会抱着像眼前放着生日礼物的小孩子般的心情欣赏您的画作。
  负责编辑大人,包含后记的事情在内,我总是为您添麻烦了,真的是感到非常抱歉。
  最后。
  阅读本书的读者们,以及参与本书出版的各位,本人谨在此致上最高的谢意。

  期望搞丢钱包的事情只是空想病的发作。于旅途中致笔。  本田诚




正文内容请等待审核通过
11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5

10000
klsxf 王爵
感谢大大录入。。。这么恶搞反而很喜感,虽然缺少一直以来的沉重感,但是也让人非常轻松。。。好期待下一卷呀

11 年前 0 回復

onlyyouKJ 公爵
求终卷的剧透啊!

11 年前 0 回復

mirrow 騎士
原來還有短篇,太感謝了
這本書其實很有趣,最初看到的都不是真實...

11 年前 0 回復

信至 侯爵
本帖最后由 信至 于 2012-12-27 13:06 编辑


这第二篇短篇里的EVA和翼神传说梗……不过换个角度看,过去可没有这么明显的恶搞啊,这是不是也可以视作作者文思枯竭的前兆?(毕竟下一卷就完结了……)

11 年前 0 回復

1990416 伯爵
http://kt.alipay.com/?src=yy_zijin_newfk
30 粉絲
0 關注
202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