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刑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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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shine 于 2008-7-22 23:56 编辑 ]


(接下来是shine的录入,ML大的排版……)
目次
  第1话 女仆刑事诞生! 扫除污秽的罪恶………………
  第2话 IT泡沫的陷阱! 神秘的流浪女仆·妮琪塔……
  第3话 过去的过去彻底揭露! 雾港的离别之歌…………
  *本故事纯属虚构!登场的人物、组织、专有名词等全是作者想像之下的产物,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在现实生活当中,请不要改造除尘拖把和水果刀,或把它们当作武器来使用。这样做不仅相当危险,同时也是一个人类不该有的错误行为!
  *阅读本书时,请注意周遭光源是否充足,并且保持适当的阅读距离!
  第1话 女仆刑事诞生! 扫除污秽的罪恶
  (……杀气!)
  在七月炎热的夜晚,若槻葵猛然睁开双眼。
  床头的侧桌上,主人送的数位闹钟显示著“03:02”,蓝色的LED相当亮眼。
  除了事先预约的客人外,这种时间是下会有人造访“宅第”的。更别提屋外这种杀气腾腾的“客人”了。
  葵穿著灰色系的小可爱和短裤,快速侧翻下床,顺势滚到——这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的另一端,在那里有一个外凸窗,接近窗户後,葵单膝著地,从窗框下端窥视外头情况。方才在这没有冷气的房里流下的汗水,早已完全止住。
  往外头一看,三位穿著黑色棉质衣料的男子,刚翻过了宅第大门,正好跳进宅第里头。大门距离这栋建筑物约五十公尺。今晚恰巧是新月,庭院里也没有灯光,但是在葵的眼中,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庭院里有三名男子,正弯著身躯在观察周遭情况。这么热的夏夜,他们却戴著土匪帽。
  半跪在地的葵,伸手将立在窗户旁边的除尘拖把拿了过来。葵称它为“除尘拖把”,外型确实和市售商品很像,不过这支拖把,其实是科学警察研究所开发的特制品。也可以使用一般市售的除尘纸,和一般除尘拖把并无差异。
  三名下速之客似乎打算绕到屋後。葵紧盯著他们的动向不放,同时伸手将外凸窗的锁打开,接著“碰”的一声,窗户应声被推开,葵灵敏地跳过窗户,赤脚来到庭院。大吃一惊的三人同时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方才的跳跃让脚边尘上一阵飞扬,葵笔直地站立在尘土上,将拿在左手的除尘拖把直立在地。待她伸手拨过头上的飘长秀发之後,葵用凛凛的声音对三人说: “请问三位是谁呢?你们知道这里是警视厅长官海堂俊昭的宅第吧?”
  看似娇小、纤弱的少女,站在深夜的下速之客面前却没有半点惊恐,这点让三名男性有些愣住,但很快地三人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喂喂!这间房子在搞什么啊?原本以为这里没装防盗器,原来是一个小鬼在看门啊?”
  “看来是扫地的美眉吧,她脑筋是不是不正常啦?”
  “我们是来找警察厅长官的,没空陪小鬼玩。趁你还没受伤之前,赶快滚回房里睡觉吧你!”
  葵用粗眉下的锐眼,依序打量了三人一番: “很不巧,主人现在还在休息呢。
  而且——我也不能帮带枪的客人引见。”
  三人似乎吓了一跳。“你怎么会——”
  “三位口袋的突起可骗不了人。”葵对三人微微一笑。理性端庄的脸孔,露出了十七岁少女的稚气表情。
  “奇怪的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这个宅第的女仆。”葵说。
  “女仆?”
  区区一介女仆,竟然能够如此无畏地站在我们面前——三人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地就马上回过神来,各自掏出身上的手枪。
  “正好!那就请你带我们到你主人的房间吧!”
  葵被三把枪指著,却丝毫不感到畏惧。反而微笑地说:“请三位小心。黑市卖的托卡列夫品质都不是很好,搞下好会膛炸,伤了各位的手呢。”
  “别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三声错开的干涩枪声,在深夜里划出三道火花。但是,葵可不会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对方开枪。她将除尘拖把夹在腋下,往三人的方向纵身一跳。射出的子弹落在庭院的树丛中,发出了闷响。在他们的眼中,葵就好像瞬间消失一样。她如此快速的动作,使他们措手不及。
  腾空的葵在尘埃上方空转一圈後,落地在三人脚边,接著又把除尘拖把的握柄对准其中一位男人的鼻头,顺势一跳。 “碰”地,在这一阵猛然的冲击下,男人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手上的枪也同时掉落。
  一旁惊讶的两人,马上把枪指向葵。外行人啊——葵心想。手枪如果水平移动就会失准,稳住枪身需要花上一点时间。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後,葵马上蹲了下来。
  目标突然消失,让这两个男人形成拿枪互指的窘态。葵趁隙将除尘拖把水平挥舞,扫向两人的陉骨,把他们扫倒。
  两人难看地摔倒在地,他们大概对身上的痛觉感到很诧异吧。毕竟葵的除尘拖把并不是普通的市售商品,是由两公斤重的特殊合金制成的拖把。人体的要害之一——胫骨被这种东西打到,当然不是普通的痛。
  葵把三位下速之客瞬间打倒在地後,往後一跳取出适当距离,接著往三人的心窝口捶下,给予他们最後一击。身体的痛觉让三人丧失战意後,腹部又跟著受到重击,随即昏了过去。一、两个小时之内大概是下会醒来的吧。
  葵用调息法,让自身的呼吸与心跳恢复平静後,慎重地往三人靠近。确认他们真的昏迷後,再将托卡列夫一把一把捡起,随性地往远处一丢。接著,葵拿出平常总是挂在腰间,用来绑旧报纸用的尼龙绳,将三人紧紧地束缚起来後,头也不回地走回窗户的方向,轻盈地跳进了屋内。
  枪声被庭院的树木遮盖住,似乎没有传到主卧房,葵放心了。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妨碍到主人的睡眠。
  房内的侧桌上放有一只橙色的贝壳机,手机上挂有一个手机吊饰。葵将手机打开,按了几个简短的按钮。
  “我是若槻。这边有三只老鼠,麻烦你们来接收一下……这个嘛,我这边也需要准备一下,大概四点左右……是的,主人正在休息,来的时候请不要开警笛。”葵语气和蔼地说完後,将电话挂上。
  看了看闹钟的时间,“03:09”。离早上的准备还早,但是身上的汗水与吸附在身上的烟硝味,必须处理一下才行。
  葵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同样是灰色系的棉质内衣,往浴室方向走去。这间公馆备有三间浴室,分别是主人专用、客人专用以及葵等佣人专用。
  用莲蓬头仔细清理身体、洗完头发後,葵回到卧室,换上女仆装。她用黑色的丝袜,将纤细、富有弹性的大腿紧紧包裹住,再用吊袜带固定丝袜,接著穿上蓬裙,让裙子看起来更有膨松感。蓬裙的质地坚固,需要再套上一件衬裙,免得弄伤衣料。最後再套上黑色羊毛材质的套装。厚实的长袖衣服,将葵白皙的身躯隐藏了
  将高领、纯白的衣领用装饰钮扣固定住,然後再穿上长摆无饰边的围裙,在後面打上一个蝴蝶结,服装整体强调出一股可爱感。接著把秀长的头发用发夹东起,再戴上发箍,发箍上附有些许波浪线条。
  现在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称头的女仆。不,脸上还未施妆。
  葵面向梳妆台,化上薄薄的淡妆。有客人来访时——是指真正的客人,不是刚刚那种不速之客——不能胭粉未施地就去接待客人。
  化完粧後,再戴上圆形、玳瑁框的大眼镜。这副眼镜没有度数,看起来有些土气。
  葵身为女仆的唯一缺点,就是容貌太过殊丽。万一比那些来访的女性客人漂亮,就会显得相当不得体。符合工作的仪容,这也是当女仆的条件之一。
  最後穿上低跟、看起来有安定感的高腰鞋,一切准备就绪,时间是三点五十八分。葵快步地走出寝室。
  寝室隔壁是挑高的玄关大厅。葵先将大厅地板擦亮,再用挂在腰间的钥匙串打开大门,将玄关也仔细地打扫乾净,扫到一半时,有一辆警车开到大门前停了下来。跟电话中约定好的一样,没有开警笛。玄关里有个开关,葵按了它。跟著,铁制大门无声地开启了。
  梶警视正带著两名制服员警从大门口走过来,他是警察厅刑事局里头,最精明能干的人。
  警察厅和警视厅常常被混淆。警视厅是隶属于东京都的警察机构,仅管理东京而已;而警察厅则是负责监督调度地方政府的警察,是日本警察机构的最高机关。
  警察厅刑事局本来不负责事件搜查,直到海堂俊昭就任警视厅长官後,才开始编制直属的搜查班。而负责管理搜查班的人就是梶。
  “哟!小葵,一大早就这么拼命啊!”魁梧的体貌配上粗壮的声音,梶边说著,边从皱巴巴的风衣里头掏出雪茄,用瓦斯打火机点了火。时值夏季,他还是穿著那件风衣。葵一看到梶点烟,马上就把玄关大厅角落的直立式烟灰缸拿了过来。
  “梶先生。可以麻烦您不要在玄关抽烟吗?烟灰要是掉到地上,我又要重新打扫了。二癸面无表情地说。真希望梶能够在会客室吸烟。还有,不要让廉价雪茄的味道充斥整个玄关。或许大家会觉得抽雪茄很帅,但是葵却还是觉得二十支三百八十日元的小雪茄,或黑船长的味道闻起来比较香,看起来也比较像样些。那种牌子的香菸价钱合理,在香菸的自动贩卖机也买得到。
  梶没有察觉葵内心的想法,依旧吐著廉价雪茄的烟圈,同时说道:“鼠辈已经逮捕了。那三个家伙还把玉道组的徽章挂在身上,让我们省了调查的麻烦。照理来说,遮脸不如把徽章拿掉,只有矮骡子才会这么招摇。”
  “您说的玉道组……是那个全国性黑道组织吗?”葵感到很困惑,又接著说道:
  “黑道人士找主人有何贵干呢?”
  “这就要请他们告诉我了,社会真是越来越乱。所以我打算派驻人手来保护
  “这件事情我已经跟您说过好几次了。”葵笑著说:“主人说过,这个宅第下适合防盗装置或制服员警等煞风景的东西。而且这里还有我在。”
  “嗯……国家特种女仆的身手我很了解。”梶警视正很不情愿地如此说道。
  葵不是普通女仆。她拥有国家女仆检定的特种资格,也就是日本最高阶的女仆。武术项目是此种女仆必备的技能科目之一,因此可以保护侍奉对象的安全。就因如此,有相当身分地位的人,都能够放心地雇用国家特种女仆。
  “总之,就先让我向长官报告一声。”梶警视正刚要踏上玄关大厅时,葵挡住了他。
  “您应该知道,主人在早餐前是不会客的,不管谁都一样。除了国家大事以外。”
  “但是有人要他的命啊!”
  “不过是黑道,而且还只是三个喽罗而己,不能让这种小事打扰主人早上的宁静。”葵微笑地说。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展现出了强烈的意念,说什么也不让人破坏宅第的平静。
  梶警视正听完耸耸肩,说:“那好吧,就交给我们这边处理吧。”
  “麻烦你们了。”葵深深地鞠躬说道。
  玄关、走廊和会客室打扫完毕,恰好花了四十分钟,葵来到厨房。厨房内,穿著白色罩衣的坪内太太,原本在看面包炉的火侯,看到葵进来後,便转过头来问她:“深夜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
  “不过是几只老鼠,已经请梶先生处理掉了。”听完葵的回答後,她不大感兴趣似地又把头转回了面包炉。对坪内太太来说,早上的面包烤得好不好,远比下速之客要来得更为重要。
  坪内茜太太是一个手艺非常好的厨师,她的双亲也曾经侍奉过这间宅第。特别是她的烤牛肉,甚至让某位前部长想要把她挖角过去,当然,她拒绝了。因为她已经宣誓要为海堂家和主人效忠了。
  不仅如此,等到那位部长回去之後,她曾经在厨房跟葵这样说过:“主菜竟然还剩这么多,他的政治生涯也要结束了。”结果过了下久,那位部长就如同她预测的一样,下台了。而后甚至再也没有回归政坛。葵问她为什么知道?她是这么回答
  “我端出来的菜量都是刚刚好,绝对不会让客人吃剩。主人的体型瘦,食欲却这么旺盛。没有食欲的人,是无法胜任政治或其他繁忙工作的。”坪内太太是透过料理来看一个人。
  她的丈夫坪内弥助是一个本领高超的园丁,也是从上一代开始就服侍这个家。
  年过六十,却还是单枪匹马将这座宅第——占地两千坪——的庭园保持得相当漂亮,且四季下缺花草。房屋修理他也做得相当出色,吃力的工作全是由他负责。在这栋位於市中心某处的广大宅第内,只有葵和坪内夫妇,以及朝仓管家等四个佣人在服侍独居的俊昭。大家都是相当出色的佣人,对主人也相当忠心。
  葵从冶冻库内,将装有山泉水的水瓶拿了出来,用水壶加热。山泉水是坪内先生从深山汲回来的。葵先把茶壶用热水热过後,放人三匙茶叶。中国祁门红茶搭上佛手柑调味而成的伯爵茶,一匙成本不到五十日元。
  红茶好不好喝并下是看价钱,而是看泡法。
  水滚了之後,要把茶壶靠近水壶注入热水,让茶叶好好地泡过。再用滤茶网仔细地将茶叶滤干净,最后倒入事先热好的骨瓷西式茶壶当中。
  接著,葵又从保存库里头拿出橘子酱。原料采用山口县产的橙子外皮,是葵亲手做的。把果酱盛到小盘子上时,刚好坪内太太也烤好两个面包卷了。看了看厨房墙壁上的挂钟,四点五十五分。跟平常时间一样。葵松了口气。不能打乱主人早晨的时间,就算只有一秒也不行。
  葵把早餐还有刚才拿进来的各家早报,放到银制的托盘上。
  “那么,我先端过去给主人了。”
  “啊!我要先准备一下下午的事情。今天堂本先生要过来呢。”堂本是国家公安委员长。
  “那就是说,下午也要泡茶喽?”
  “大吉岭茶的初泡配上牛奶对吧?他大概不知道还有其他的红茶吧。”
  “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甜点就麻烦您了。”
  “甜点我也知道他爱吃什么。烤饼涂上大量的鲜奶油——每次都是这个,涂那么多奶油,好不容易烤好的饼不就吃不出味道来了吗?”
  坪内夫人不满地说。葵听完後微微地窃笑,走出了厨房。
  从厕房往宅第的内部走去,走到尽头後向东转,从那一段开始就是明亮的走廊。紫檀的墙壁和红色的地毯,让四周看起来有一股持重的气息。
  葵皱了一下眉头。走廊尽头的主卧房内,传出了微弱的古典音乐。这是主人平常的习惯。但是,这首曲子——
  “抱歉打扰您了。”在厉门前打了一声招呼後,葵进到房间里头。
  十六张榻榻米大小的主卧房内,这个家的主人——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半起身地坐在床上,正在聆听从音响组放出来的音乐。听音响是海堂最大的兴趣。MARK广EVHzSON的扩音器、TANNOY的音响、NOTTINGHAM类比工厂的Spacedeck黑胶唱盘……
  由音响中最珍贵的高级品组合而成的这套音响,就算放古典音乐的黑胶唱盘也几乎没有杂音,甚至还可以听到观众席上的干咳声,音质相当具有临场感。
  横越过宽敞的房间,葵将托盘轻放在床旁的桌子上,把茶壶的红茶倒入茶杯後,向後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摆在身前。
  海堂伸手将茶杯拿到鼻子下方。年仅二十九岁,就攀升到警察机构顶点的优秀人物,他冶若冰雪的表情,似乎也隐约地动摇了。


海堂品尝一口伯爵茶後,对葵问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葵内心紧张了一下。 “没有,没发生什么事。”
  “红茶可是不会说谎的,味道稍微有点不一样。想瞒混我可是行不通的喔,葵。”
  “真是非常抱歉!”葵深深地弯下腰:“有三位不速之客闯入。好像是黑道分子,梶警视正把他们带走了。”
  海堂就算听到有人计画推翻政府,也还是这么一号表情吧,他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辛苦你了。”
  “主人言重了!”
  葵又再度将头低下。这短短的一句话,对葵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奖励了。
  海堂默默地将橘子酱涂在面包卷上往嘴巴里头送,接著喝了红茶。举手投足有著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
  海堂没有看一旁的早报,而是打开了桌上的木盒。木盒里放著烟斗的菸丝。他在薄薄的卷菸纸上,铺上细长的烟丝後,卷了起来。再用纯银制、无花纹的21PPO打火机点上火,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手卷烟通常要用手卷烟专用的烟草,但海堂用的却是烟斗的烟丝。
  果香味慢慢在房间里散开了。
  红茶专卖店等地方很多都禁烟,这是因为烟味会抵销掉红茶的香味。但是海堂戒不掉这个习惯,葵也没有打算制止。毕竟这两个味道都相当好闻。就算对方是主人,只要是不合理的事情,葵一定会马上出声制止。她有义务让这个家维持高格调。不过,幸好海堂不是那种毫无礼貌、蛮横不讲理的主人。
  “主人。”这次换葵开口说话了:“您是不是有什么挂心的事情呢?”
  “为什么这样问?”
  海堂的视线,似乎在看著从烟头袅袅上升的烟。
  “主人每天早上四点三十分起床,享受早晨的宁静,然後听古典音乐。平常总是喜欢听德布西和拉威尔等印象派的古典音乐。但是,今天早上的曲子却是莫札特的“安魂曲”,而且还是“震怒之日(注1)”。如果没有心事,我想主人是不会听这种歌曲的。”
  注1:莫札特的安魂曲共分八个部分,经文内容以抚慰祈祷为主,表现对主的服从,祈主的怜悯。八部分包括:进堂咏(introitus)、垂怜经(Kyrie)、继抒咏(Sequenz)、奉献经 (OffertOrium)、圣哉经 (Samtus)、赞美经 (Benedictus)、羔羊经 (Agnus Dei)、领主咏(Communio)。而震怒之日是继抒咏内其中的一段。
  国家特种女仆必须要对侍奉对象的喜好了若指掌。葵虽然中学辍学,但是为了能跟主人聊上话,她具备了阅读英文报纸、经济报等各种报章杂志的能力。音乐知识也当然有些基础。
  “了不起——”海堂并没有这么说。要是说出口,反而对葵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就算对方是佣人,也不能伤到他们工作上的自尊。这件事海堂当然相当了解。
  取而代之地,他对葵问道:“你知道凤凰大学吗?”
  “葵只知道以我的程度是无法考上的,主人是指这个吗?”
  葵的回答,似乎让海堂觉得很有趣。他的嘴角些许地上扬了:“凤凰大学是私立名门大学,学生一万多人。有钱人和政治家都想把自己的子女送进这所学校。毕业生利用本身家世与学阀,在政经界的顶点占有一席之地。当然献金也下少。在少子化、私立大学财源吃紧的现在,还能维持优渥的经营。”
  “也就是说那所学校相当有钱喽。”
  “假设那些钱没有记在帐簿上呢?”
  “主人指的是走後门吗?”
  “没有那个必要。”海堂缓缓地摇头:“凤凰是广泛地采用A0入学测验。笨蛋也可以轻松地走正门入学。”
  “A0……是指Admission Office吗?”
  海堂微微地点了点头。“原本是要从考生高中时代的成绩、活动纪录还有面试等来做综合性评价的系统,如果只有面试和小论文的话,只要稍微打通一下就没问题。因为面试官是校长和系主任等人,小论文的评分方式也一样。去年靠A0入测进到凤凰就读的“名门子弟”,在高中的偏差值其实低于五十。”
  “这表示幕後有黑金吗?”
  “凤凰大学校长——仙石宗一郎的个人资产高达数百亿,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葵感到很困惑。“如果有这么多的个人资产,国税厅应该会有所行动吧?”
  “当然调查过了。可是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一般认为飞龙兴业也牵扯其中。”
  飞龙兴业表面上是公司组织,其实不过是全国性黑道组织——玉道组隐藏身分的工具。最近玉道组甚至和海外的地下组织挂勾,眼下就要成为一个国际性的犯罪组织,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对手。洗钱对他们而言也如同探囊取物。仙石的黑金透过玉道组,很轻易地就能以正当利益的名目,汇入私人户头吧。
  葵恍然大悟。梶警视正说早上的不速之客是玉道组的人。难道他们的目标是主人……
  “不管真相如何,如果找不到非法入学的证据,就无法举发他。”海堂用敏锐的眼神看著葵。 “葵,我希望你能潜入仙石家。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找到证据。”
  “请恕我拒绝。”葵又接著说道:“葵是侍奉主人的女仆。所以我不想当警察的”
  “你还是对那个时候的事情无法释怀吗?”
  “请您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葵的胸口一阵抽痛,因为“那个时候” 一词。但是,现在的葵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特种女仆。
  “保护这座宅第是女仆的工作。这以外的工作就算是主人的命令,葵也难以接受。”
  “嗯。”海堂略微思考了一下,终于开口:“仙石的家里有一间香料储藏室。传说是日本第一。”
  葵一听也大吃一惊。香料储藏室是指备有多炉炉灶和食材库的特殊房间,专门用来制作果酱等保存食品,或是用来准备下午茶。国家特种女仆成立了一个名为IJAM”(Japan Acthoritative Maids)的团体,作为资讯交流平台,但是在那里头的人,曾经在有香料储藏室的宅第内工作过的寥寥无几。
  “听说仙石家的香料储藏室,在制作橘子酱方面是首屈一指的,不输给任何人。
  怎么样?你难道不感兴趣吗?”
  “这是主人的命令吗?”
  海堂看了桌上一眼。 “你做的橘子酱也相当不错,但是就是少了这么一点味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日本第一橘子酱的秘密吗?你在这里当女仆是机密事项。如果有人知道,那可就不大妙了。”
  海堂的意思就是说,我准许你潜入仙石家搜查。就算再有女仆的自尊,也不能吧这件事单纯地当作去“取经”,而忽略主人真正的用意。
  但是“日本第一橘子酱” 一词确实打动了葵的心。因为她想让主人吃到最棒的橘子酱。况且,万一早上的那帮不速之客和这件事情有关联,那么斩草除根也可以算是保护主人。
  “葵明白了。”终於,葵点头答应了。
  海堂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天鹅绒制的蓝色小盒子。 “把这个带去,除尘随把也是。”
  葵把盒子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是一个装饰扣,可以扣在女仆装的白色衣领上。
  椭圆形的外型看起来像胸针。
  “把它打开来看看。”
  扣子里暗藏玄机,葵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这是……”
  “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这个可以保护你。但是下要搞错了,这种东西下过只是装饰品而已,不过有的时候,它可以发挥比蛮力更强的力量。”
  要把“它”带在身上,葵有些排斥。不过也的确,力量是抵抗暴力不可或缺的 东西。
  “谢谢主人!”
  看到葵鞠躬道谢,海堂莞尔一笑。
  “我很期待喔……上等的橘子酱。”
  仙石家从都心往西约三十分钟,位於武藏野杂木林四散的高级住宅区。
  葵穿著T恤配上牛仔裤,一身简便的穿著走在路上。本来一个一流的女仆对外出衣著也必须留意,但是在盛夏的东京,实在不会让人想穿著长袖在外面走动。再加上,葵穿私服的时候讨厌穿裙子。
  环视著四周喧噪的蝉鸣声往前走去,很快就看到此行的目的地。都铎式的大型建筑物,急倾斜的人字形屋顶是此种建筑的最大特徵。再说,砖造的洋馆在市中心也极为稀奇。有人住在里面的话,更是稀奇无比。
  沿著占地一个区画的砖墙往前走,那里有一个和洋馆样式不搭的厚重铁板门。
  门上没有窗户。旁边有一个对讲机,葵按了它。
  “喂。”
  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冷淡的应答声。应该是中年女性的声音,葵心想。
  “我是JAM介绍来的若槻——”话才说到一半,对方马上就打断了她。
  “从西边的共用出入口进来!”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後,对讲机一阵死寂。
  绕过长长的围墙,葵来到西边。原本以为这种建筑的侧门防备都会比较薄弱,但这里却也是坚固的铁板门。
  大概有监视录影机吧,葵一站在门前,门就向内开启。里头就是房屋的大门,一样是无窗的铁板门。
  如果葵是警察,看到这种情况也会想进来搜索吧。外头和房屋使用坚固的大门,甚至不惜破坏建筑的协调美,这一定是有某种理由。而且——
  房屋大门的旁边,站著一个相貌凶恶的魁武男子。夸张的西装和领带,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葵庆幸自己戴著眼镜、扎起了头发。免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大姐!有什么事吗?”男人用粗壮低沉又可怕的声音如此问道。葵笑著回答。
  要是会怕这种小流氓,是没办法当国家特种女仆的。
  “我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工作,我叫若槻葵。请多多指教。”
  男人浮现一个低级的笑容。 “喔——屁股没什么肉,不过是我喜欢的类型。”
  葵无视这句下流的骚扰,正打算从男人身旁通过时,男人对她的臀部伸出了咸猪手。葵马上反射性地抓住了男人的手,往手上的要穴用力一按。男人大概感到一阵手麻吧,只见他甩了甩手,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普通的女仆吧?”糟糕,葵心想。要是被怀疑的话,行动起来可就麻烦了。“我在学校有学过合气道,要跟我过过招吗?”
  葵故意摆出一个外行人的架式,男人看了之後露出苦笑。 “跟外行人的大姐过招也玩不了什么名堂——进去吧!”
  葵松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之後,停下脚步。
  里头站著一位中年女性,是方才那阵声音的主人,年纪就跟葵所想的一模一样。她穿著一身合适的黑色羊毛制套装,有如西洋电影里头的女教师般,并将头发高高地东起,眼神相当锐利。还戴著一副胶框眼镜,下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位十足的家庭女仆。
  “我是筱原。”中年女性说。
  “初次见面,您好。我是——”
  “请你回去!”筱原突然伸手打算将门关上。葵赶紧进到里头。
  “那个,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妥的……”
  “我们这里不需要穿著蓝仔裤在外面溜搭的没品女仆!”
  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把牛仔裤叫做“蓝仔裤”。再加上,现在竟然还会有人觉得年轻女性穿著牛仔裤很没品,可见她的观念相当守旧。在海堂家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种话,弥助在夏天也常穿著一件汗衫到处走动。
  不过,小看家庭女仆是葵的败笔。她马上就随口编了一个藉口:“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才刚出社会工作,在之前服务的地方没有薪水,所以……”
  葵头低低地看著地板,筱原叹了一口气:“竟然不看一下女仆的装扮就把她送出来,真不知道最近的人家在想什么……这次的休假,去买几件像样的外出服回来!”葵拿到了一个茶色信封,厚度让人吃惊。
  “这真的可以收下吗?”
  “仙石家是华族世家。就算只是小小的女仆,要穿著跟附近的那些姑娘一样,那格调就会低下了!女仆装也要帮你准备一套不可。”
  “我有带自己的女仆装过来。”
  葵提著一个包包。里头装有一套女仆装和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拆解好的除尘拖把。
  “这里有这里的服装!”
  “这个、我没有想要顶嘴的意思,不过国家特种女仆的女仆装,国家有规定统一格式。”
  筱原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大概是不喜欢事情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吧。
  “那好吧……我请人带你去你的房间。”筱原摇了摇她手上的手铃:“中泽……
  中泽你还在摸鱼吗?”
  来了——远方传来一阵声音。
  葵很紧张地踏上了玄关。
  “真是太好了!幸好你能够过来帮忙。”
  这位名叫中泽,带有一点关西腔的女仆,看起来比葵大上五、六岁。两人快步地通过迂回弯曲的走廊。
  葵在走廊上随处可和凶神恶煞的男人擦身而过。这些人肯定是玉道组成员,但是一旁的中泽似乎不大介意。
  这个家病了。而且还是从内部发病。
  “之前来工作的小姐好不容易才学会擦鞋子,就辞职不干,说太累了。”
  “因为筱原小姐看起来很严格吧。”葵搭腔说。中泽一听,一脸忧愁地又接著说:“已经超过严格的程度了。薪水这么少,还要整天被使来唤去的,真是吃不消。”
  “薪水真的这么少吗?”
  “十三万日元含税,而且周休一日。真正来说,其实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
  “哎呀,薪水快是我的一倍呢。”葵不小心脱口而出。中泽一听,眼睛瞪的大大的:“你不是国家特种女仆吗?在我们这里的女仆房名气不小呢!”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女仆还是女仆呀。”
  “你的薪水这么少,不是不能存钱和买东西了吗?”
  “我没在花钱的。”
  中泽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她还不知道,侍奉一流主人的喜悦,远胜过金钱。
  “随便啦……这里就是女仆房。”
  葵被带到位於宅第北边,一闾有些阴暗的房间。双层床铺在房间里头一字排开,角落放有一个小梳妆台。
  “十二人住八张杨杨米大的房间。比较上阶的女仆住在别的房间。这里真的小到不能再小了,你的床在那里。筱原要你换了衣服去找她。啊!对了……—
  中泽压低音调说:“我平常说话都是用大阪腔,要帮我保密喔,要是被筱原听到那可就惨了。她每次都会说“在这个关东的名门世家里……”然後罗哩叭嗉地念一堆。”
  葵点了头後,就把包包放在狭窄的床铺上,换了女仆装。
  “你的服装看起来还真不可爱啊。”
  中泽穿的女仆绣有一堆蕾丝皱边。从葵的角度来看,这叫装饰过度。
  “这是先生的兴趣吗?”
  葵并没有称仙石为“主人”。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主人”,只有海堂俊昭一人而已。
  “我很想说这是暴发户的兴趣,下过他真的是个有钱人。唉!不过名门是用钱买的就是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
  中泽低声回答葵的问题:“你应该知道这个家是华族世家吧?”
  华族是日本在二次大战前的一个贵族阶级。
  “不过真正称得上是华族子孙的人,只有夫人而已。前任校长是夫人的父亲。那个时候的凤凰虽然很有体统,不过营收却不怎么亮眼。将凤凰的营收大放异彩的人,是当时在里头工作的现任校长,也就是现在的主人啦。结果主人的功劳受到肯定,前任校长才把主人招赘进来。”
  (原来是这样啊……)大放异彩的方式就是非法入测吗——葵的心里稍微有个底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手铃的声音。
  “啊!筱原在叫我们了,不赶快过去等等又要被她念了。”
  中泽正要走出房门时,感到很困惑地问了葵一个问题。
  “那个,像你这样的国家特种女仆,为什么要在我们这里打杂呢?只要你想,应该很简单就可以当上家庭女仆吧?”
  “因为我还只是半桶水而已。”葵很谨慎地回答。
  跟著中泽沿走廊走著,突然看见筱原站在前方。
  “现在要带你去跟主人打一声招呼,注意不要失礼了。中泽,你去厨房帮忙。”
  “是——”
  “回答的时候要简洁有力!要说几次你才会懂?”中泽在筱原身後摆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後,就离开了。
  葵表面上故意装做很紧张的样子,其实现在她相当地放松。当然,这跟刚才中泽揭露校长的“真实身分”也有一点关系。况且,要是会怕大房子和世家,是无法当女仆的。
  橡树材质的华丽房门前,一样有玉道组的彪形大汉站在那里,筱原好像视若无睹一样,直接敲了一下房门。“主人,我带新的女仆过来了。”
  里头似乎传来一个“好”字。筱原打开了房门。
  “进来!”
  葵对著门内鞠了一个躬後,走了进去。
  房间挑高的天花板,很搭都铎式建筑的设计,面积大约是二十张杨榻米。挑高三公尺的天花板已经可说是超脱了优雅,墙壁是法国风的白色壁纸搭配黑色腰板。
  地毯是蔓草的图样,相当厚实。接待沙发组是黑色真皮制,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义大利制的古董装饰。原来如此,这样的室内设计是为了搭配房屋风格吗。放在角落的沙洲椰子盆栽,也很融入房间的气氛。
  但是挂在墙壁上的富士山油画,却破坏了协调感。更何况富士山的背景竟然是花俏惹眼的黄色,简直完全没救了。
  葵盯著那幅画,有点看傻了眼。
  “你喜欢吗?”接待沙发组的後方有一张厚实的书桌,一位白发苍苍的男人坐在那里说道。葵把视线栘到声音的方向。
  凤凰大学校长——仙石宗一郎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身著的西装也是裁缝相当好的订做品,给人感觉相当得体,丝毫没有穿走样的感觉。五官看起来也具有威严。但是,葵发现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大沉著。然後是画。
  “好奇妙的画作啊!天空竟然是黄色的……”葵很有礼貌地说。宗一郎一听,笑著说:“你不知道啊?在风水学上,黄色可以招财呀。”
  在最近十年左右,一个真正的富豪会对室内风水相当在意,但是他们不会因此而降低了房间的格调。这个男人的本性,已经算是可以看透了。
  宗一郎打开桌上的保湿器,从里头拿出雪茄。雪茄并下是梶警视正的那种便宜货,而是古巴原产的Premium cigar。他用专用剪刀剪过烟尾後,用雪茄专用的长条型火柴点了火。闻起来味道相当不错,真不亏是高级货。
  宗一郎抽著菸,葵则是盯著宗一郎戴在左手的手表。那只手表看似钛制,设计相当新潮。
  “手表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因为我没看过这种手表,见识浅薄真是抱歉。”
  “这只是跟美国订制的。是特制品。”宗一郎若无其事地说:“对了,你是JAM介绍来的女仆吧?”
  “我是若槻葵。听说贵府有一间很棒的香料储藏室,所以特别来这边学艺的。”
  葵深深地弯下腰来。
  “嗯,那么你是专管香料储藏室的女仆喽?”
  “不是的。我什么技艺都有学,可以依照贵府的需求做调整。”
  “意思就是打杂的女佣吗。”
  筱原一副轻蔑的口吻。打杂的女佣简单来说,就是在门第比较卑微的人家里工作,任何杂事都一手包办的女佣。一般人都以为,她们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做得来,因此相当轻视她们。
  这种说法触碰到葵专业的自尊心,但她还是谨慎地回答道:“我相当小心,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拿出一流水准。”
  “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不会因为你有国家资格就给你特殊待遇。仙石家是华族世家。格调和其他人家不同。”
  “哎呀、别一开始就用这么带刺的口吻跟人家说话嘛。”似乎想让人觉得他从容不迫,宗一郎笑了。 “你会看上香料储藏室也不简单。不是我在自夸,我们这里的香料储藏室女仆是日本首屈一指的,不会输给英国的庄园宅第(注2)。你就在这边好好地学习吧。”
  (明明就很自夸。)葵在心里嘀咕。
  “筱原,替她带路吧。”
  “是,主人。”
  “那个、请问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走廊上四处都可以看到一些很可怕的先生们……”
  注2:庄园宅第(country house) 位于英国奇尔特恩丘陵(Chiltern Hills) 的山脚,是英国首相的官方乡间别墅。
  “啊、那些人是飞龙兴业的员工。是我请他们来这边帮忙我的相关事业,也顺便来当保镳。我们这里有在做一些土木相关的工作,所以他们的体格都很好,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对女仆动手动脚的。”
  宗一郎做了一堆多余的说明後,愉悦地笑了。
  (大骗子。)
  葵绝对不会用家世和地位去判断一个人,不过像这种会让黑道人士大摇大摆走进家里的人,根本不配称作华族。甚至可以说是犯罪者的共犯。况且,刚刚不就有人对我动手动脚了吗?“那么,就让我看看国家特种女仆的工作手腕吧!”
  宗一郎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香料储藏室在宅第南端。
  在筱原的带领下进到里头後,看见有两位左右的女仆,正忙碌地在搅拌小锅子,以及整理保存库内部。同时还有一位身穿白色服装、体态丰腴的年长女性,双手交叉在胸前监督她们工作。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搞不好有七十岁了。
  “啊、不行不行,今冈。你这样弄,东西不就黏在锅底了!”女性用严厉的声音,让年轻的女仆吓得缩成一团。
  “神保女士。”筱原出声叫了那名女性:“这位是若槻葵,是来这间香料储藏室学艺的。”
  “我叫若槻葵。请多多指教。”葵对神保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嗯哼——”神保毫不客气地将葵打量一番。“你会泡红茶吗?”
  她突然用冷淡的口气问道。
  “在之前服务的地方,我的工作就是泡红茶。”
  “好,那就请你泡个俄罗斯茶吧。果酱就用黄色标签那个。”
  马上就扔了一个测试过来。
  葵看了看一旁的架子,找到了乔治亚产的橙花白毫。接著用小茶壶泡浓後,回头从架子上拿了一瓶伏特加。最後遵照指示将黄色标签的草莓果酱和少量伏特加混合,倒入小碟子当中。
  神保“啪”地拍了一下手。
  “到此为止!”葵松了一口气,神保对她的评价似乎很不错。 “茶叶的选择方式、还有没把果酱加到红茶里,这两点都很正确。伏特加的用法也没错。年轻的女仆听到俄罗斯茶,就会直接把果酱加到红茶里了。俄罗斯人根本不是这样暍的。”
  “不敢当。”葵低下头说。虽然,这种程度不过是基础科目的水准罢了。
  “我很中意你!差不多是下午茶时间了,把俄罗斯茶端去给夫人。”
  “神保女士、让刚来的女仆做这种事……”筱原话还没说,神保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这里是我说话!就算是你也没有插嘴余地!”
  筱原看起来很不满,但还是退了下来。从这点,似乎就能看出这间宅第有多么地信赖神保。
  “可是,那个、神保女士。在这样的夏天午後,真的要喝俄罗斯茶吗?l
  从把伏特加倒人果酱内这点来看,我想大家应该都可以猜得出来,俄罗斯茶基本上是暖和身子的饮料。
  “夫人身体欠安,身体会觉得虚寒。啊——夫人的草莓果酱是那瓶白色标签的。”
  草莓果酱的使用是依照个人喜好吗。不亏是有香料储藏室的人家。
  “我是觉得酸味的会比较好,不过夫人不大喜欢吃酸的东西。所以才会使用甜味的东西。”
  “那个、听说神保女士会做日本第一的橘子酱,夫人不吃橘子酱的吗?那个也有酸味吗?”
  这一问,神保嗤笑了一声。“哈哈,那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是、是的……”葵打马虎眼地回答後,神保愉快地笑了。 “橘子酱的诀窍,是我的独门手法。没办法教给你呢。”
  这个自然。味道不是用学的,而是用偷的。
  “努力工作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舔一口的,看我的心情了。”
  “是。”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探查这座宅第。葵依照吩咐,加入白色的草莓果酱,泡了俄罗斯茶,跟在筱原身後离开了香料储藏室。
  香料储藏室隔壁,有一间四面都是大玻璃窗的日光室。这些玻璃看起来似乎是使用特殊材质,夏天的强烈日光透过玻璃後,变得有些缓和。
  在角落有一张床,一位高雅的老妇人正靠在大枕头上看英文书。书的封面写著“Mcrders”,大概是推理小说吧。
  “夫人。” ,筱原轻声细语地叫了她一声,她面向这里说:“咦?女仆换人了啊?”
  “我是今天刚到这里服务的若槻葵。”
  葵把托盘放在侧桌上,很有礼貌地低下了头。
  仙石夫人打算起身,但筱原制止了她: “不可以,太太。对方不过是女仆而已,您的身体不方便。”
  “不行,打招呼要有礼貌才可以。”
  在筱原的搀扶下,夫人坐起了上半身。
  “真是抱歉,用这么没有礼貌的姿势。”仙石夫人很抱歉地说道。
  “太太请别这么说!请您保重身体!”葵慌乱的说。
  “下用这么毕恭毕敬的……”仙石夫人笑著说:“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一个派不上用场的病人而已啊。”
  她的声音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没有这种事,太太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主人。”筱原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股冶漠感。葵感到很吃惊。难道筱原跟宗一郎是一夥的吗?二切麻烦事就让主人来打理,请您早日恢复健康。”
  果然——葵心想。筱原说的话感受不到丝毫真诚。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呢?”
  这一问,果然筱原就瞪了过来。 “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已经忘了呢……”仙石夫人用虚弱的声音说:“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再这样下去就要蒙主——”
  “您在说什么呀!”筱原训斥般地说:“只要您吃药,好好养病,病情一定会好转的。”
  (药……?)
  仙石夫人从侧桌上拿了一个药包,眉头皱也不皱,把里头看似味苦的药粉,配著水瓶的水一口暍了下去。接著在暍红茶之前,舔了一口果酱。
  “这是乖乖吃药的奖励。”
  夫人打趣地说,同时仔细地品尝了红茶。
  “咦,味道比平常还要浓呢。”
  葵紧张了一下。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马上再让人重泡一杯。”筱原正想将茶杯收走时,夫人慢慢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浓一点才能突显果酱的味道呀……是你泡的吗?”
  “是的,请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不让筱原有插话的余地,葵抢先回答道。
  夫人微笑了:“我很喜欢。红茶是我唯一的享受啊!筱原,帮我跟神保说一声,今後都让葵来帮我泡红茶。”
  因病衰弱的仙石夫人只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才看得到一股坚定的气力。
  “请问夫人是得什么病呢?”
  “不要问东问西!这是女仆的基本。”
  “可是、我对药草也有一些心得,或许我可以泡一壶养生的药草茶……”
  “搞清楚你的身分!不要因为红茶泡得好就没大没小起来了!”
  “夫人身体不适,那如果有宴会的话,不会很伤脑筋吗?看起来两位好像也没有儿女……”葵再接著问下去时,筱原在走廊上停下了脚步:“你才刚到这边就开始问东问西的!稍微有分寸一点!”
  “实在是非常抱歉。说的也是,这间宅第有筱原小姐这么棒的女仆,没理由处理不好的。”
  筱原虽然没有被这迷汤灌醉——
  “不过,晚礼服您是在哪里买的呢?”葵好像突然想到一样,如此问道。
  “在日本桥的三越啊。问这个干吗?”总算让她说溜嘴了。果然……葵心想。一位普通的家庭女仆,根本不需要高级晚礼服——有也没有机会穿吧。看来仙石出席晚宴的时候,女伴就是筱原。搞不好她和宗一郎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有。我只是在想,要买外出服的时候,要去哪买比较好。”
  “那就去吉祥寺的东急吧,可别去PARCO买了。”
  “我知道了。”
  葵一边岔开话题,一边在想仙石夫人的事情。房子被夺取、大学的经营权也被抢走,现在搞不好连自己的丈夫都——
  不能再继续放著看起来有些落寞的夫人不管,葵下定决心。
  接下来葵跟其他女仆一样,真的是被使来唤去。筱原似乎不想让女仆们闲下来。直到宗一郎吃完晚餐为止,大家几乎忙到没有时间去上厕所。但是,葵观察得很仔细。吃晚餐的时候,宗一郎和筱原是面对面坐在一起的。平常总是绷著一张脸的筱原,说话的时候竟然笑容满面。
  在厨房帮忙晚餐的善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葵和女仆们在女仆专用的餐厅里,享受今天迟来的晚餐。葵是新人,因此要先替前辈们端盘子、盛饭菜。
  “不过今天真是有够累啊。”中泽狼吞虎咽地吃著料理,抽著烟。
  “你还抽烟啊,要是被筱原看到你就惨了。”其中一位女仆说,中泽一听笑著摇摇手:“她不可能会过来的,她根本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也对,毕竟她是特别的家庭女仆呀。”当中又一位女仆说,“特别”两个字还刻意加重语气。
  “请问,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葵装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表情问大家。大家一听,互望了一眼,接著窃笑起来。
  “你也真迟钝。先生是这么棒的男性,而且夫人身体状况不好对吧?”
  “就是说,她晚上还要负责服侍主人啦。”中泽对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果然是这样,葵心想。
  “好了,来看个电视吧。”中泽伸手拿了遥控器。
  将女仆们吃完的盘子撇下时,葵怎样都无法压抑心里那股无处可发的愤怒。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非法入学的事情还算是小事,对葵这个职业女仆而言,家庭女仆的不检点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不过,葵还是没有忘记主人交代的任务。
  凌晨十二点。看准其他女仆睡得下省人事时,葵溜下了床。穿著小可爱和短裤来到走廊的她,看了看四周。平常藏在厚实女仆装下的白皙手脚,感觉到凉飕飕的夜气。房子如果盖得这么大,盛夏也会相当凉快。
  没看见护卫的那些男人。
  从宗一郎的寝室前面通过时,里头传来微弱的嬉笑声。那绝对是筱原的声音。
  (不检点的……)心头怒火又涌了上来,不过这样一来也刚好。
  来到宗一郎的书斋兼接待室前头的那个转角,葵从那里探头看了看房前的状况。不可思议,房前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这就代表……
  (里头什么都没有?)但还是有调查的必要。葵赤著脚走到书斋门前,轻轻地将门打开。
  窗外庭灯的白光,使得房间内的光源相当充足,就算不用开灯也看得很清楚。
  葵到了宗一郎的书桌前,没有先拉开抽屉,反而先打开雪茄的保湿器。葵的脑海中,回忆起昨天和主人的对话——
  “就算是黑金也一定有帐簿。如果没有记录谁出了多少钱,到时有什么问题,困扰的可是校长本人。”在主卧房内,海棠说。
  “帐簿应该是像文件夹之类的东西吧?”葵这么一问,海棠听了摇摇头。
  “不可能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东西记录。而且也不能放在大学校区里,恐怕是用数位资料的方式存放在电脑里吧。”
  此时播放的音乐,变成同是莫札特安魂曲里头的第六首——“恸哭之日”。
  “我不大擅长电脑。”葵伤脑筋了。国家特种女仆的资格项目里,电脑是她唯一低空飞过的项目。JAM的女仆,主要都是使用体型较大的机械,下常使用电脑邮件。彼此的连络主要都利用手机,根本没有机会碰电脑。
  “没想到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海棠将嘴角微微上扬,接著往下说明:“资料应该不会在电脑里头。因为就算保密得再怎么周详,还是有可能被人偷看到。帐簿的资料容量应该不会太大。如果存放在指头大的卡片里,或是放在快闪存取器内,然後再藏到某个东西里,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然後,海棠开始解释快闪存取器。大致来说,一般会用的大小,都会让香菸变得比较粗,下过也有体型再小一点的。
  (放在雪茄里的话,谁也下会发现。)葵原本是这么想的。接著她用手确认保湿器里头的雪茄,不过里头的雪茄并没有任何异常。
  看了看墙壁上的那幅低级画作,葵马上摇了摇头。画的後面如果有金库,那不是摆明叫人去偷吗。宗一郎恐怕是把资料放在自己身边,但是现在无法搜索寝室。
  因为仙石现在正在享受鱼水之欢。
  ——突然葵想起了一件事。那个时候,宗一郎他……
  正想赶回房间的葵,眼前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站在那边的是玉道组的男人。
  “你以为这里没有警报装置吗?”男人的声音相当沉稳,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葵迅速地跳开,放低身子摆出架式。
  “你这家伙是谁?·”
  葵拿下眼镜解开了头发,男人似乎没有识破的样子。不过照他这么一说,屋外的围墙上应该也有装警报装置,这样下去他马上就会知道葵是内贼。
  葵故意用轻浮的语气说:“要侵入这间房子还真简单啊,那种装置就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松进来。”
  男人上当了。 “你是第一个钻过那个装置的人,看来你应该是个惯窃吧。”
  “那又怎样?要把我交给条子吗?”
  “不,我要你死在这里。”男人脱下西装。可以看到衬衫下的肌肉十分发达。
  葵马上滑步过去连续出了几拳,不过马上就停手了。因为男人一点也不为所动。接著,葵挥拳做出假动作,用右前脚掌踢了对手的陉骨一脚。普通情况下,就算是对方是大男人,用这招也可以将他轻松击倒,但这个男人却动也不动,只是冷笑一声。
  (……我可以的!)刚这么想,男人的拳头就用飞快的速度,瞄准葵的胸口打了过来。这一击葵勉强地向後躲开。紧接著,男人又接上了一记旋踢。葵原本打算躲开,但还是被踢中侧腹,腾空撞上了走廊墙壁。
  “呜……”葵不自觉地发出了呻吟。男人谨慎地从挂在肩膀的枪套上,拿出一把自动手枪,枪口还装有灭音器。
  葵刻意装做不敌,弯著身体低著头。
  男人大步走了过来,避过了推车,但枪口还是指著葵,没有半点摇晃。水准似乎不同於侵入主人宅第的不速之客。
  葵低著头,不动声色地将脚靠近身体,让腰部放松。突然,她好像若有所思似地,将眼神栘到门的方向——房门并未带上——大声疾呼:“快逃!”
  如果男人不理会这句话,葵的脑门大概就会开了个大洞。下过由於这阵疾呼太过自然,男人的视线也在一瞬间被吸引到门的方向。葵并没有趁著这个空档逃走,反而奋力向上一跳。幸亏都铎式建筑的挑高天井,葵从男人的头上飞跃了过去。男人看丢了葵的身影,露出破绽。
  飞跃男人头顶的葵,落地瞬间马上将一个红色罐子放在地上,接著打开盖子摩擦它。一瞬间周遭浓烟四散,罐子里头装的是专门克蟑的Varsan。强效的浓烟遮蔽了视线。看都看不见,更何况如果吸入含有强效杀虫成分的烟,根本连站都站不稳。男人抱头鼠窜,狼狈地撞著走廊墙壁逃了出去。
  此时葵早巳远离了浓烟可及的范围,并且谨慎地用湿纸巾掩住口鼻。
  “对付蟑螂,varsan可是很有效的。”葵微笑著说。
  Varsan的效果还会持续一阵子,但是在浓烟里自己也无法动弹,男人的同伴搞不好待会会赶来。葵迅速地跑回女仆房,幸好其他女仆还在梦乡当中。
  葵钻回自己的床铺,然後用手机寄信给JAM的同伴们。虽然回信内容早巳在预料之中,但是葵还是想要确切的证据。
  三分钟後,马上就有了回信。
  (果真是这样……)这样一来,“工作”就结束了。但是,葵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处理。
  隔天清晨四点,女仆房里的闹钟响了。女仆们似乎还有些睡不够,一边发著牢骚换衣服,接著轮流使用梳妆台。
  葵倒是不打紧。因为昨晚的睡眠时间原本就很短,再加上昨晚的事情,让她的神经一直很紧绷。
  大夥到玄关大厅集合後。筱原挺著腰杆,眼神不善地巡视大夥一眼。
  “昨晚,有小偷跑进宅第里。”
  女仆们吵杂了起来,葵也刻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幸好没有任何东西失窃,大家还是要多加留意。另外,今天下午会有一位相当重要的客人来访,各位千万不可失礼!”
  “来了来了。”中泽对葵小声说道:“大概又是政治人物吧。有一位叫做平田的常常会来拜访,每次她都会叫我们扫地多费心。”
  如果真如中泽所说,那么这将会是一个逮住证据的好机会。
  “那边的,不要私下交谈。”筱原瞪了这个方向一眼,中泽吓得脖子都缩了起来:“早上的扫除排班,就跟往常一样。啊——若槻,你的话嘛——”
  “请问——”葵用战战兢兢的口吻,开口说: “请问可以让我扫先生的接待室臣吗?”
  “让你吗?”新人懂什么?筱原的表情明白地写著。
  “这么说可能有些自大,但是我只要去过房间一次,里头的格局我就不会忘记。
  而且,我还想让您看一看我打扫的手腕……”
  筱原思考了一下: “也对。接待室是中泽负责的,她一个人也可以扫得很乾净,就让你试试也无妨。不过,时间到了不要忘记替夫人端茶。夫人似乎很赏识你呢。” ·最後一句话,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酸,不过葵故意装做没发现。
  “非常感谢,这是我的荣幸。”
  筱原离开後,中泽摇摇头说: “你也真是个怪人。哪有人会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就算你工作得再勤快,薪水也不会多的。”
  “因为我喜欢扫地啊。”葵笑著说。
  “那就开工吧。” 一进接待室,中泽就伸了一个懒腰: “耶、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除尘拖把呀。”
  “你带著这种东西四处跑吗?准备真周到啊。那个可以扫地毯吗?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扫地毯。扫起来很麻烦,真受不了。”
  “好的,我知道了。”葵在爱用的除尘拖把上,装上特制配件。配件上装有滚轮,特制刷子就算打扫长毛地毯,也可以将细小的灰尘扫出,然後把它紧紧地黏在黏著纸上,是一个相当棒的扫除工具。
  葵一边用心地打扫地毯,一边偷瞄中泽的动静。她正在专心打扫接待室的桌子,没有在看这边。
  葵动作自然地,接近房间角落的沙洲椰子盆栽,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将窃听器放到盆栽里。窃听器的接收器就藏在发箍中。
  接著只剩下扫除了。将地毯彻底打扫乾净後,再帮忙中泽,将房间的各个角落擦得乾乾净净。葵打扫的技巧,似乎让中泽很佩服。
  “你很适合这份工作呢,听说夫人好像也很喜欢你?”
  “不过,我完全没有想巴结夫人的意思。”
  葵原本担心自己的工作能力太强,搞下好会遭到其他女仆的嫉妒,不过中泽的本性似乎很善良。
  “我完全没这么想啊。你真是帮了我们很多,大家都很欢迎你呢。大家都说不亏是国家特种女仆。香料储藏室的神保女士也常常凶我们。而且就算你再怎么讨好,也不会变成上阶女仆的——”
  “薪水也不会变多,对吧?”葵这么一说,中泽笑了:“就是这样。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啦。”
  葵突然感到良心不安。如果之後,自己还能以女仆的身分在这边工作,或许可以帮上中泽她们的忙。而且,自己有些秘密没有对这些同伴说,让葵觉得有些内
  但是葵效忠的对象,至始至终就只有主人一个人而已。况且,这间宅第已经充斥著污秽的罪恶。
  “只要将这个污秽的家扫除乾净……”葵呢喃道。
  “啊?还有什么地方没扫乾净吗?”
  “没有,我们提早扫完了,想说去帮忙其他人。”
  “你真的是一个怪人啊。”中泽一听有些傻住,摇摇头说。
  宗一郎也是习惯在寝室吃早餐,那边有专用的女仆在服侍他,所以葵等人就在女仆的餐厅用完早餐。
  早餐吃完了,工作可还没完。女仆每天就是打扫房子,甚至还要将餐具一个个擦得亮晶晶不可。还有洗衣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杂事,上午的女仆们,就像在打仗一样。
  在厨房帮忙其他人洗东西时,有一位女仆端著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的料理,几乎没有被吃过的痕迹。
  “这些是?”
  “这是夫人的。食量越来越少,真叫人担心。”
  一位年长女仆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在这里服侍很久了。
  “请问……夫人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这个嘛,刚和先生结婚的时候身体明明还很健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就变差了。夫人现在吃的药是从医学部的主任那里拿来的,已经不知道拿了多少年(夫人在吃那个药之前就生病了?)生病就吃药,下管怎么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葵总觉得有些诡异。
  “请问夫人是得什么病啊?”
  “这点似乎不大清楚。部主任说是因为年纪关系使内脏变得衰弱,但是会恶化成这种地步吗?”
  的确,仙石夫人应该才六十四岁。要衰老到这种地步似乎太早了一点。
  葵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下午就来做个确认吧。
  上午工作总算告一个段落,大夥还在女仆专用餐厅吃午餐时,玄关那传来了筱原的手铃声。
  “客人来了。”负责接待的女仆站了起来。
  “各位准备一下,出去迎接吧。”
  “搞什么,这么早啊。”中泽抱怨了两句。“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注意你的口气,中午你要接待客人吧。鸭下、中神你们帮忙整理厨房——若槻。”
  “在。”
  “你不用出去接待没关系。你去香料储藏室,负责准备夫人和客人的茶点吧。”
  没有人有意见,因为神保的严厉众所皆知。
  在香料储藏室里,神保正盯著保管库里头看。
  “抱歉打扰了。”葵打了一声招呼後走进来,她的视线也栘了过来。
  “三点的时候要替夫人送茶,你知道吧?”
  “是的,那么客人方面呢?”
  “你懂咖啡吗?”
  “略懂一些。”
  “今天的客人是平田议员。饭後要送上义式浓缩咖啡,然後再泡两杯卡布奇诺,多放一些肉桂粉。再来客人要品尝烤面包和橘子酱,所以要先选好小盘子。”
  “橘子酱?”葵的女仆魂,被这个关键字唤醒了。
  “你很在意吗?”神保默默地笑了一下,从保管库里头拿出一个瓶子,然後用调味匙舀了一口,拿到葵的面前。
  葵仔细地品尝这口橘子酱,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自己的手艺也算有几分技巧,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神保的橘子酱,有一种微妙且可口的苦味和浓醇。口味的调制组合相当细密。
  “好好吃……”
  这句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神保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已经做了五十五年,还做了一些研究。如果被你这样的小姑娘抓到诀窍,那可就不得了了。”
  葵在一瞬间,兴起了向此人拜师学艺——学习制作橘子酱和其他果酱——的念不过就在此时,发箍里突然传来窃听器的声音,葵也回过了神。
  “平田议员,每次都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没这回事,这里的厨师手艺很好,我可是很期待呢。”
  第一次听到平田议员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联想到声音的主人举止很傲慢。
  “首先,先来品尝舍下的料理吧……你过来一下……”宗一郎的声音似乎在吩咐女仆。
  “你在发什么呆啊!”被神保训斥後,葵急忙地开始准备义式浓缩咖啡机。
  准备的同时不忘窃听,在用膳的这段时间,会有女仆进进出出,所以宗一郎和平田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葵在神保嘱咐的适当时机,将义式研磨咖啡端往食堂後,第一次看见平田的身形外貌。一位肥胖的半老男人,摆著臭架子坐在椅子上,正用餐巾擦拭嘴巴。餐巾上满是白色的酱料,看到这幅画面,葵忍不住在心里颦眉了起来。应该不可能是仙石家的主厨放太多酱料。吃相低级的人类,没有资格拥有议员头衔。葵把义式浓缩咖啡轻放在桌上,平田连赏味都没有,一口就把它暍个乾净,就跟暍美式咖啡一样,葵对他的评价越来越低了。这种人只配去家庭餐厅,不,这样说对把家庭餐厅当成是一种享受的人们而言,是一种侮辱。这家伙喝脏水就够了。
  “那么我先退下了。”葵正打算出去,平田出声叫住了她。 “啊——等一下、等一下。”
  “是。”葵回过头来,平田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你几岁啊?”
  “我十七岁。”
  “喔——肉体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会是个美人儿。”平田狞笑了一下。葵的背部感受到一股不愉快感。
  “怎么样?要不要来我家啊?我会让你应有尽有的。”
  “您真是爱开玩笑。”
  葵很想大叫:女仆不是情妇候选人!他到底把女仆的自尊当作什么了?再说,葵才十七岁。他把“东京都青少年身心健全发展条例”当作什么了?
  葵虽然气到发抖,但总算还是很客气地对应。要是常常把喜怒哀乐表露于外,是无法当女仆的。
  “实在很抱歉,我还有夫人的事情要忙。”
  “定子的?我可没听说。”宗一郎的表情很不高兴,葵在心里吃了一惊。这就表示,昨天下午开始整整一天,宗一郎都没有去看自己的妻子吗?然後晚上就和筱原……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自大,不过夫人似乎很喜欢我泡的茶……”
  “竟然自作主张。”宗一郎咂舌说。这样相当不礼貌,也不是对自己妻子该有的言行。葵很想马上修理这个男人。
  “哎呀,既然是定子的宠仆那就没办法了。”平田似乎死心了。
  “家里的事情竟然没有跟我商量,待会非要和筱原好好地谈一下不可。”宗一郎还是很不高兴:“好了。你去忙吧!”
  “好、好的。我先退下了。”
  看来宗一郎原本打算把葵送给平田,稳固彼此的关系。不可原谅。
  葵怒不可遏,快步走回香料储藏室後,神保对她露出浅浅笑容。
  “平田议员有对你说了什么吧?像是来我家之类的。”
  “您早就知道会这样吗?”葵无意识地发出抗议声,神保微笑道:“这不是第一天了。有些女仆对应的方式太差,结果得罪先生被开除了。看来你没什么事情,你果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仆。”
  神保似乎在测试葵。但是葵对她没有感到半点愤怒,因为神保信任她。
  “夫人的下午茶还要一个小时,你先回房间冷静一下。泡茶的时候如果带有怒气,茶的味道变差的。”
  神保用温柔的声音跟葵说,那声音与她严峻的神情有些不大相称。
  葵回到女仆房,钻进被窝里大大地深呼吸,打算平息心头怒气。没错,他们不配拥有地位和金钱。他们只不过是披著羊皮的狼,不,应该说是低贱的人类。狼有狼的自尊。会舍弃自尊,贪图私利的动物,只有人类而已。
  葵如此想著,窃听器那边又传来了声音:“我已经叫人暂时下要来打扰了……
  平田议员,有关明年入测的事情……”
  葵回过神来,竖起耳根子。
  “我这边大概有七个人。稍微有点少,但是最近谣言四起,不能太过招摇。”
  “如果事情浮上台面我也很困扰。那么……一个人五千万如何?当然我会想办法,会让他们全部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大学毕业後,不是替国会议员理财,就是大企业的部长阶级。这点钱不算太贵。”“好吧。我每个人抽成一千万就好,这样也有七千万。”
  “不,钱的方面还是跟之前一样,五五拆帐。因为还有其他管道的人会介绍学生给我。我老老实实地赚就好。”
  这样也能叫“老老实实”吗?葵眉头一皱。
  “其他管道那些人——嘴巴应该很紧吧。”
  “这点请您不用担心。如果入测的事情东窗事发,那大家都会跟著遭殃。现在这一百位特别名额,目前我没有再增加的打算。”
  “这样也可以捞个二十五亿吧,你可真会做生意。”
  “这才叫做健全的经营呀。”宗一郎笑了。 “其他人那边,已经把这次申请人的名单交给我了,不知道议员您这边……”
  “我的秘书现在正在弄。身分必须仔细调查,如果口风不紧那可就不妙了。今天晚上十一点,我和干事长吃过晚餐後,我再直接带过来。”“这真是太巧了。飞龙兴业的玉道社长正想跟您见个面呢,我想替您引见。”
  “玉道吗?见个面也好。最近有人拜托我一些粗野的杂事,正想找人来帮我的忙呢。”
  恶人到底要恶到什么地步。这已经超越葵愤怒的极限,她呆住了。和黑道挂勾的政客,根本没资格代表国民。
  不过,至少从中得知,这群坏蛋今天晚上十一点要聚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必须要先掌握非法入测的证据。
  注意到时间时,已经二点四十分了。葵简单地补妆後,往香料储藏室出发。
  神保正在等她。
  “冷静下来了吗?”
  “是的,没问题了。谢谢您。”
  葵在准备俄罗斯茶的时候,下定决心问神保:“神保女士,您知道先生有在做一些非法的事情吗?”
  “啊、你说那件事吗。大概知道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像您这样的女仆,还要屈身在这里呢?这里充满了污秽。”
  葵说完,神保目望远方。 “因为我要保护太太,我在太太年轻的时候就侍奉她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是太太。让主人可以喝到美味的茶,这就是我的责任。”
  这样才是职业香料储藏室女仆。葵心感佩服。
  拿出夫人专用的草莓果酱後,葵吃了一惊。
  “神保女士。这瓶果酱是夫人专用的对吧?”
  “对,在和先生结婚之前,夫人就很爱吃这个。草莓的产地是——”
  “这个瓶子有没有其他人开过?”
  “在这之前,负责奉茶的是一位叫立花的女仆。她跟你一样,都是把果酱放到碟子里的。她比较晚婚,最近才刚辞掉而已。”
  说到这,神保皱了一下眉头。
  “劝那位立花去相亲的人就是先生,还让她带了很多陪嫁金。明明就对夫人的事情不闻不问,真是奇怪。”
  (果然……)葵打开果酱瓶,用小指指尖挖了一小口,尝了尝味道。
  “神保女士!”葵自己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很紧张。 “这瓶果酱里头,放了微量的“砒霜”。”
  “你说什么?”神保探身说。
  在日光室里,仙石夫人如同往常一般,在那里看著推理小说的原文书。
  “抱歉打扰您了。”葵出声後,把托盘轻放在桌子上。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呀。葵、可以帮我个忙,扶我起来吗?”
  “好的。”
  葵帮忙夫人,让她坐起上半身。
  跟昨天一样先吃药粉後,夫人舔了一口果酱:“这是乖乖吃药的奖励。”
  之後,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果酱跟平常的不大一样呢,酸味太重了一点。”
  “实在非常抱歉!”葵低下头说。 “神保女士没有注意到果酱已经用完了,要我向您说声抱歉。今天请用这个将就……”
  话还没说完,仙石夫人就笑著说:“如果是怕我吃到毒的话,那已经太迟了。”
  “——您早就发现了吗?”葵讶异地说,夫人露出寂寞的笑脸看著她:“我是读药学的。定期检查的时候,医学部的主任虽然说没问题,但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种题材,在英国的推理小说里面常常出现呢。”
  “这样……这样的话、为什么……”
  “就算卧病在床,先生在做什么好事,我一样可以知道。他真是无可救药。下过,偏偏我就是爱上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葵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他不只让学校腐败,还背叛夫人,打算杀了夫人你哟?”
  “你还年轻,可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吧。”夫人笑著,缓缓地摇了头。 “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爱,并下是想向对方索取什么,而是一颗无私奉献的心。我就算奉献出这条命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话,夫人太可怜了!”葵不自主地大叫,夫人一听表情变得相当端重。
  “你的用词太越矩了!就算现在变成这样,我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就算是你,我也没有理由让一个女仆用“可怜”两字来形容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将在这里逐渐枯萎而死。”
  这份威严,完全没有失去华族世家的骄傲。
  “实在是非常抱歉。”葵按捺不住,跑出了房间。
  这才是上流人物,葵感到胸口一阵炙热。在不同层面上,她和宗一郎一样,无法用世俗理由说服她。赌上自尊、不求回报的爱,甚至打算为了爱牺牲性命,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仙石夫人了。她喜欢爱丈夫的自己。这并不是自我满足,而是一个居上位之人,所拥有的一种真挚骄傲。
  即将夺走此人丈夫的自己,实在是相当残酷无情。
  但是,葵也没有打算停止自己的计画。因为葵效忠的是王人。这么做是为了夫人——葵并下打算用这种假公济私的藉口。葵也有决心,要贯彻自身下求回报的思念。这点同样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夫人,对不起。”在走廊上,葵对著日光室的方向,深深地鞠躬说道。


晚上十一点。
  接待室里,集合了仙石宗一郎、平田议员还有玉道组的玉道刚造等人。筱原则随侍在角落,水晶灯照射著四人的脸,但是不论光线如何强烈,这些人脸上依旧覆盖著邪恶的阴影。
  “不会有人进来吧。”平田叮问。
  —其他的女仆因为白天的劳累,现在应该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而且还有两位玉道先生的护卫在门口。”筱原回答。
  “今晚在房子里面,我也多派了几个手下。”玉道皮笑肉下笑地说。
  “听说昨晚有小偷跑进来。我一个手下吸了烟雾弹,现在还躺在床上。一
  “你也太不小心了,仙石。l平田说。宗一郎听了搔搔头:“实在是很没面子。
  我已经装了最新的警报装置,没想到还是……—
  “算了,没关系。应该没有东西被偷吧?”
  “是的。资料当然也都还在。—
  平田“思”地点了头。“很好,这是名单和订金两千万。一
  平田将铝制公事包放在桌上,用钥匙打开把带上的锁头。里头排列著百张一捆的万元大钞,不过没有看见类似名单的东西。
  ;坦些钱如果不给现金的话,就会有人来查银行户头了。“下管什么时候看,上面印的福泽谕吉都美不可言啊。”宗一郎满足地说。 “真让我舍不得放进银行。”
  “那我可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玉道低级地笑著说: “毕竟洗钱可是我的工作。”
  “之前那件事也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那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真要说的话,我们这一行也算是社会幕後的清洁工啊。”玉道傲慢地坐在沙发上。 “两位大人物有头有脸。幕後的扫除就让我们来做,乾净俐落。”
  “外表如果不光鲜亮丽,可是吸不到钱的啊。”宗一郎边笑边抽著雪茄——就在此时!门外不断传来碰啊碰啊的声响。接著——
  一阵正气凛然的少女声音响彻室内,彷佛本人就在房里一般。
  “不,诸位和这间宅第早已污秽不堪,无法洗净了!”
  “什么?”宗一郎打算站起来的瞬间——
  水晶灯突然熄灭。同时从门缝间,漂来一阵如浓雾般的气体,一瞬间就让房间一片白雾雾。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宗一郎发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筱原!快把窗户打开!”
  “好、好的,先生。”
  就连一向冰冰冶冶的筱原也慌了起来,她努力地想走到窗户旁,但浓浓的雾夺走了她的视线,使她动弹不得。正当一伙人陷入惊慌时……
  浓雾自动散去,视野恢复了清晰。一伙人往门的方向一看,全部呆住了。
  门前立著一根粗大、四角形的白桩。上面用漆黑的墨迹写了几个文字。
  “黄泉近在咫尺”


“这、这是黄泉的路标!l玉道叫喊道。
  “什么?”宗一郎发出疑问的同时,视线往白桩上一看,满面惊讶。
  桩子的上头,若槻葵拿著除尘拖把,直直地站在那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做出这么没品的举动!”筱原忍不住怒骂。
  “居高临下,有失礼数。”葵冶冶地说:“我闻到了犯罪的味道,跑进屋内一看,里头罪恶就如同蜘蛛的巢穴一样,四处蔓延。收受黑金、非法人测,还有犯罪的恶劣政客和黑道。甚至,还有人在果酱里头加入砒霜,打算慢慢毒死自己的太太。不管怎么说,实在叫人难以原谅!—
  “你太嚣张了!不过只是个小小女仆!”宗一郎怒喊道。葵报以微笑回应:“不过只是个小小女仆?—
  葵盯著宗一郎,同时从桩子上轻盈地跳了下来。裙子蓬松飘起,落地时,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葵环视这群恶党,恶党们各个目光凶狠地瞪著她,她接著说:“确实,我只是一介女仆。请原谅我这般越矩的行为。但是,打扫脏乱的房子,是女仆的工作。我的主人吩咐我,要我到这里把所有的罪恶彻底打扫乾净!一—主人?这个家的主人是我才对!—
  葵慢慢地摇了头。 “女仆不侍二主。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人———
  一边说著,葵将衣领的钮扣摘下打开,亮出里头的东西。
  “——就是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
  —那、那是樱花代纹!”平田惊慌失措地叫喊著。扣子里头,刻著通称为“樱花代纹”的警徽,是一般警察官都会佩戴的物品。
  —你这家伙是刑警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逮捕我这个国会议员吗?—
  “恕我冒昧,我的主人赐给我的位阶,等同于警视监。—
  警视监就是县警本部长阶层,不,在它上面只有坐镇警视厅的警视总监和警视厅长官两位而已,实际上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最高位阶了。
  “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用权力来威吓对方,这个代纹是主人信赖我的证明。
  我必须要回报主人的信赖,就是找到非法入测的证据。”
  “你说的证据在哪里?”宗一郎还打算装傻:“这笔钱是平田议员捐赠的,可不是什么黑金。”
  “那您说的名单又是怎么回事?抱歉,我站在外头听各位有提到。”
  “名单?你听错了吧。哪里有那种东西?”
  对著打算誓死否认的宗一郎,葵叹了一口气。 “您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我刚开始也以为是类似帐簿的东西。下过,现在已经是电脑时代,名单可以用数位资料的方式保管对吧。资料存放的记忆体可以是相当相当微小的东西。那些资料也可以用无线的方式传送接收,您说对吧。”
  “你是想说,那个东西在这间房里是吗?”
  “我最先怀疑了您的雪茄,那个大小足够藏记忆体了。可是,昨晚没经过您的允许,我擅自地调查了这间房间,雪茄里头什么都没有。”
  “原来——昨晚的小偷就是你!”玉道叫喊。葵弯下了腰:“请原谅我失礼的举动。不过後来我仔细想想,这么重要的名单,不可能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寝室也一样,您应该也不想让筱原小姐看到吧。”
  “我和先生的事情你怎么会……”筱原惊讶到话都接下上来。
  “女仆的嘴巴真是关不牢呀。l葵微笑地说。
  “那你说记忆体藏在哪里。要不要我让你搜身啊?”
  “记录有名单的记忆体……就在那里!—
  葵伸出手上的除尘拖把,往宗一郎的脸打去。当他被拖把上的拖布打到,身体向後仰时,葵用除尘拖把巧妙地勾住宗一郎手腕上的手表,将表拉了过来。宗一郎“啊乙地惊呼了一声。
  “这就是记忆体,跟我想的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拜见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从最初开始?”
  葵微笑说: “这闾房间相当地奢华,虽然那座富土山品味下怎么高级(失礼了)。但是先生的西装是订做的高级品,雪茄则是古巴的Pr吕ium ciga气。茶杯我也确认过,是北欧的古董。但是,只有手表是一只顶多五十万的便宜货。—
  “五十万你说是便宜货?”筱原呆住了。
  “像您这样的身分,戴百万名表的人大有人在。”葵依旧浅笑地说:“要说是您本身的兴趣,造型也未免太没质感,不适合您的穿著。然後,表面写的品牌名“MCD乙我从来没有听过。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专门向美国订制手表。所以我问了JAM的同伴後,才知道原来“MCD”是Micr。Customize Device公司的简称。简单来说,这间公司专门替顾客制造各种不同形状的半导体记忆体。听说里头的手表型USB记忆体是目前的热门商品。这款产品把连接电脑的端子部分隐藏了起来,乍看之下还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呢。”
  “够了!”宗一郎吼道。“玉道!不过是一个女人,杀了她!筱原,你快把议员带到安全的地方。”
  “是!”平田因为证据落到葵的手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筱原正打算带著他往出口方向走。葵一看机不可失,她将除尘拖把贴著地板滑行,装有蜡纸的拖布在地毯外的地板平顺前进,将筱原和平田扫倒,两人漂亮地摔个四脚朝天。葵轻盈地往上一跳,高速回转除尘拖把,用柄头刺向他们的心窝。两人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你们还不快滚进来!”听到玉道的叫喊,组员们三三两两地进到房里来。众人看到葵和玉道,还有宗一郎三人正在大眼瞪小眼,觉得有些莫名。
  “老大,不、社长。您跟一个女仆在干什么呀?”
  —蠢材!这个家伙不是普通的女仆,是女仆刑事!—
  “女仆刑事?这可真是光荣。”葵满脸笑容地说,众喽罗才终於意会到目前状况,成群地向葵袭击而至。
  八个人,葵数了一下。这样反而好办事。二十张杨榻米大的房间,里头有接待沙发组、观景植物还有厚实的书桌,这样的人数,在这里动作反而无法施展。
  葵跳跃,腾空翻转了一圈,裙摆也跟著飘动,接著用力推倒了观景植物。搭配天花板高度的沙洲椰子树反而成了凶器,把两个壮汉压倒在地。几乎同一时间,葵已经跳到空中。在空中用除尘拖把的柄头,突刺男人们的眼睛、鼻子以及锁骨。降落到地板後,又将身体二泛,从他们的陉骨狠狠地扫了过去,把剩下的男人一招撂倒。脸被突刺的男人们,痛苦地蹲了下来。组员们全数倒地,没有一个人站得起来。接著,葵说:“得罪了!”
  之後,从男人们的跨下猛刺下去。四肢伏地的男人们,中了这招,翻白眼昏死过去。
  葵的眉头皱了起来。透过除尘拖把传来的那股软绵手感,感觉有些思心。但是这也没办法。对手是凶暴的黑道分子。
  一瞬间,八个组员的动作完全停止。
  “到此为止了!”玉道出声了。
  葵回头一看,王道在房间的内侧拿著手枪。一把大口径的左轮。宗一郎则站在他的後方,紧缩身子。
  “臭女人搞一些奇怪的举动。不过就是一块破拖布,看老子一枪打烂它。”
  被枪指著,葵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紧绷,只见她再度握紧除尘拖把的柄端,重整架势,将其水平摆放。
  “来,现在你怎么办。是要乖乖把手上的东西交过来?还是死?”
  葵凝视著玉道,将眼镜摘下,同时又用空下来的右手,将头上的发箍和发针一并取下。盘起的长发柔顺地落到背上,隐藏在眼镜下的紧实眼眸,瞪视著玉道。葵原本客客气气的口吻,这个时候突然变调。
  “怕喷子怎么干女仆,大叔!”
  玉道刹时倒抽一口气。
  葵用手梳过长发,抬起下颚看了房里的人们一眼,用丹田的力量奋力怒喊。
  “恶党们,黄泉正在等你呢!”方才被那股气势震慑住的玉道,终於回过神来:
  “不过是个臭娘们,挺带种,值得夸奖。不过到此为止了!”
  玉道双手握枪,扣了板机。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在眨眼瞬间,她将除尘拖把有如拔刀般快速挥出。子弹划出一条轨道直奔而来——
  锵!的一声。
  玉道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茫然地看著葵。重合金的除尘拖把,将迎面而来的子弹打掉了。被打掉的子弹跳弹,打在地板上发出闷声。
  依旧满脸茫然,但玉道还是竖起了击铁,准备下一发的射击。葵不会轻易放过这绝佳的空档。她按下握柄上的按钮後,除尘拖把的拖布脱落,前端的盖子同时掉下,拖把的柄头变成一把锐利的尖枪。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长枪,瞄准玉道笔直
  重达两公斤的长枪,将玉道手上的枪打落,同时射穿他的西装肩头,把整个人钉在墙壁上。由於太过出乎意料,玉道似乎吓得全身无力,拖著身躯滑坐到地板上。完全失去战意,一脸呆滞。
  葵猛然转头,往旁边一看。宗一郎拿著公事包正准备逃跑。葵灵敏地跳过接待沙发组,将钉在玉道西装上的长枪拔出後,马上往宗一郎的眼前射了过去。长枪掠过他的鼻尖,刺进墙里,晃动鸣振。他手上的公事包掉落,扣带弹开,里头的掴钞“我、我的钱。我的……—
  葵接近想要将捆钞捞起的宗一郎,用右手掐住他的下颚。左手握著玉道掉落在地的左轮手枪。
  “哎呀,你的赃钱都掉了。”葵低声说·“这笔钱你就带到黄泉享用吧。不过,打算杀掉自己太大这一点,说什么也不可原谅!”
  “你、你要杀、杀了我吗?你要是开枪的话……”
  “没错,我也会下地狱。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你陪我!”
  宗一郎领悟到,葵的眼神中所蕴藏的愤怒和杀意并不是开玩笑,但他依旧露出摇尾乞怜的表情,对葵苦苦哀求道:“下、不要。我给你钱,多少我都给你。你要一百亿、还是两百亿——”
  “女仆不是靠钱就可以打动的!能够衷心侍奉一位足以信赖的主人,就是无上的喜悦。不、我的事情还不打紧。你践踏了夫人对你的信任!”葵将左轮手枪的枪口,抵住宗一郎的额头,竖起击铁。宗一郎的额头上,喷出无数的汗水。
  “求求你……饶我一命……”
  葵不发一语地扣了板机。宗一郎吓得紧闭双眼。
  喀嚓一声。
  宗一郎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
  —现在你知道慢性死亡的滋味了吧。”葵说,声音依旧怒气未消。从她紧握的右手上,预先从左轮手枪里取下的子弹,零散地掉落在地。
  —夫人每天都在品尝死亡的滋味,还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打算接受它。夫人是多么爱你。这种心情,你这种人是无法了解的!—
  ——方才尚在远处鸣响的警笛声,急速地靠近。
  最後,梶警视正带领制服员警走进这间房间,看了看四周。
  “真是大干了一场呢,小葵。”
  葵没有回话,将储存著名单的手表交给了梶。
  ;坦里头有非法入测的证据。再来就拜托你了。一“你要去哪里?”
  “去赔罪……”简短地回答後,葵踏出了房间。
  —赔罪?赔什么罪?啊!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l对著制服员警发号施令的梶,很快就注意到书桌上的保湿器。
  —这些可是上等货呢。”梶把雪茄塞入西装口袋,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些雪茄也是证据,要扣押起来。—
  葵来到深夜的日光室。
  夫人满睑祥和,似乎已经熟睡了。葵靠近她的脸庞,说: “夫人,实在很抱歉。我把夫人赌命爱上的先生……下过,我的灵魂不允许我放任罪恶不管。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夫人选择死亡……夫人?”
  葵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草莓果酱的瓶子滚落一旁,里头的果酱早巳罄竭。
  夫人已经将砒霜全部吃下肚,一口也下留。
  葵难过地垂下头来。 “原来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吗……”
  可是,夫人的脸庞,看起来却彷佛在微笑般。
  来到香料储藏室,神保正在抽菸。她看到葵之後,苦笑了一下。
  “我已经禁菸五十五年了,至少在最後让我抽一根吧。”
  “把果酱拿给夫人的就是神保女士你吗?”
  “在发现里头有砒霜後,夫人就觉悟了。看来先生也快要被逮捕了,事情要结束的时候,总是在一瞬间啊。”
  “不过为什么要让夫人……”
  “反正这个家也完蛋了。对夫人来说,她不能没有先生。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明白吧?”葵慢慢地点了头。
  “那就走吧,我的行为大概也会吃上一条加工自杀罪。—
  神保把香菸按熄在镀金盘子上。
  “神保女士。抱歉,得罪了。”葵低著头说。
  神保微笑道:—你不用道歉啊。就算只有短短服侍两天,你能够看出这个家的不检点,就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仆了。我没有办法放下这间房间。你很了不起。以後千万不要忘了这份心。—
  刚走出门外,神保就回过头来:“啊、对了。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橘子酱的秘诀。我已经要退休了,就由你来继承这个味道吧。—
  神保在葵的耳边细语。
  —……是这样吗?”葵感到讶异。
  —其实没什么诀窍,但是要想到可不简单。就当作我送你的回报,感谢你把这个家打扫得这么乾净。—
  “非常感谢您。”葵深深地低头致谢。
  往共用出入口走去,在路上,中泽等人正在餐厅鼓噪。
  “听说我们都要被带回去侦讯。—
  “夫人好像过世了。”
  “我们到底会怎么样?”
  “当然是没工作啦!我们失业了。”
  不过,中泽和其他女仆脸上的表情却很高兴。
  “筱原那个八婆也被抓了,活该。我已经受够当女仆了,接下来可能暂时会到麦当劳打工。”
  “我也稍微存了一点钱,打算回老家。”
  “那我去女仆吃茶店工作好了。”“也不错呀,不过前提是要能选客人。”
  原本积压在大家头上的那团黑云,烟消云散,每个人都开朗地笑著。
  葵的脸上也露出丝毫微笑,静静地离开了这里。虽然她不知道“女仆吃茶店”
  是什么,但至少她感觉到心里的那股沉重感,得到了一丝的解脱。
  接著又是“宅第”平常的早上——
  海堂静静地吃著涂有橘子酱的面包卷,展露出高兴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就是仙石家秘传的味道吗。”
  “是的,我学回来了。”葵不会特别去说明是什么诀窍。她不喜欢在餐厅的时候,还唠唠叨叨地说明料理内容。她打算将秘诀连同对神保女士的回忆,一起埋藏在心里,永远永远。
  “主人,这样仿真的可以吗?”葵问。 “恶人确实是逮捕了。但是却把代代相传的仙石家……—
  还有夫人,葵在心中呢喃道。
  “什么是正确的我并不知道,我下过是司法的守门人。而且,司法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平田虽然也有涉案,但是他也很热衷政治改革,从某方面来说,他也算是一个很了下起的议员。”海堂抬起伶俐的脸庞,看著葵。
  “下过你应该也知道,下管这个社会的架构如何,依旧还是有一些不能原谅的事主日。 一“是的。”
  葵回答。没错,葵并不是警察的走狗,这一切的战斗,只是为了严惩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原谅的事物。
  音响组那里,德布西的“月光曲”静静地飘了过来。
  “这是橘子酱的奖励。”海堂打开侧桌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食指大小的物品。
  “主人,这个是?”
  “记忆体绝对不是犯罪的道具,它还有这种用途。”平常不苟言笑的海堂,脸上竟然展露出些许微笑。
  “这是MP3随身听。只要把音乐存到里面,就可以随时听它。原本只是想买回来当玩具玩玩,不过声音的平衡却很不错,只是我把它的耳机换了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东西。你要放歌进去的时候,可以用书房的电脑。使用方法去问朝仓。”
  “这么高级的东西,我不能收。”葵吓了一跳。只要主人能够尝一口橘子酱,她就心满意足了。那已经是最棒的奖励。
  “葵,让你去做一些份外之事,这是我的——对、一点心意。你要拒绝吗?”
  “……感谢主人。”葵低头致谢,拜收了MP3随身听。
  葵向朝仓管家学习如何存放歌曲後,放了几首歌进去,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戴上耳机,闭起双眼。
  中森明菜的“难波船”,那哀凄的歌声回绕在葵的脑海中。
  “夫人……即使这样,您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贵妇……”


  第2话 IT泡沫的陷阱!神秘的流浪女仆·妮琪塔
  中午的六本木。
  从六本木之丘到六本木十字路口——一个俨然是现今东京的新景点;另一个则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街道的象徵——这段路,自白天开始,人潮就特别拥挤,东京的繁华街道不管走到哪都是这幅景象。上班族、年轻人,以及这个时间不该出现的女子高中生,人潮的流动相当快速。
  在人潮当中,有一位少女,踩著不稳的脚步拼命地往前走。
  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无不带著惊讶的眼神,亦是满脸好奇地看著她。理由有二。少女乾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面容青黑且毫无生气。而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她穿著迷你裙的女仆装。
  就算在cosplay相当盛行的东京,秋叶原和涉谷中心街道先姑且不论,在六本木这里,没有女生会打扮成这个模样走在街上。
  脚步踉舱的女仆少女,走到六本木十字路口,一看到信号是红灯,就一副绝望的表情,看著吃茶店[Almond],向前慢慢地倒了下去。在十字路口旁边,有很多年轻人聚集在那里,有的是在那边等人,而有的则是为了找女性搭讪。很快地,少女周匿就聚集了一堆人。而她则是一动也不动。这群看热闹的人,始终抱持著观望的态度,终於在人群当中,有一位青年打开了手机。但是他做的第一件事晴并不是打二九,而是用手机上头的照相机,拍了一张女仆少女的照片……
  礼拜天的海堂官邸寂静无声。
  葵在中午以前结束了宅第的扫除,同时完成洗衣、擦盘子等日常工作後,便替主人——警视厅长官——海堂俊昭端午餐过去,还不到下午两点,她人就到了佣人的餐厅。今天没有客人要来,午休可以休息到三点,三点则是主人的下午茶时间。
  餐厅里,园丁坪内先生身穿汗衫,脖于上挂著毛巾,面朝桌子坐在那里,身上的皮肤晒得相当均匀。一看见葵走进来,他马上笑著对她说:“啊、小葵呀。辛苦“不会,每天都是这样。”葵也笑著回答:“坪内先生才是,下午也要工作吧?一“是啊。夏天杂草长得特别快,稍微要处理一下。—
  “您真辛苦……—
  —没这种事,庭院这种东西,你越是照顾它,它就越有回应。整个庭院就是一个生物。不,应该说这间宅第里头的东西,全都是有生命的。到了我这个岁数,有时候会听到庭院和建筑物的声音。像是希望“你这边帮我弄一下”啦、或者是“这里有时不大舒服”之类的。帮它们把问题解决,它们就会跟我道谢,这间宅第也会变得很有朝气。这个道理跟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样的。这一点实在太好玩了,所以我才辞不掉这份工作。”
  “是这样吗……我果然还不够成熟。”葵自己并没有这种感受。
  “料理不也是一样吗。”坪内夫人面向流理台,背对著两人说。
  “我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明白这些食材想要我怎么料理它们。我随便乱处理可是会毁了料理,必须和它们对话才行。”
  “两位都好厉害。”葵虽然不明白那种感受,但还是很感动。
  “没那回事,你过了不久也会明白的。来,趁凉的时候快点吃吧。”
  坪内夫人端出来的料理是蕃茄义式凉面,还有将马铃薯细心滤过之後作成的马铃薯冷汤。
  “哇啊!看起来好好吃喔。”
  “夏天说什么还是蔬菜好啊,趁凉的时候快吃吧。”
  “好,我要开动了。”葵用汤匙舀了一口汤,往嘴巴里头送。浓稠而清淡的汤汁,咕噜地通过了她的喉咙。义大利面也因为上头的番茄香味,而十分开胃。这一刻,让人觉得侍奉这间宅第真是一件串福的事晴。
  坷内夫人把自己的份放在桌上,打开电视。海堂家的佣人当然不会一边看电视一边工作。葵也不会在扫地的时候听音乐,这样太失礼了。坪内夫人会开电视只有在中午的休息时间,两三天也不过一次而已。由此可见,他们的休息时间是多么地放松。葵想和坪内夫妇多聊一些话,下过看电视是夫人小小的兴趣,所以葵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但是,看到十七寸的电视萤幕跑出来的影像,葵下自觉地停止进食,眉头深锁。
  影像上是一闾相当平民风味的吃茶店,里头的客人以年轻人居多。不过葵对那些客人的姿容并没有好感——老实说,他们一点都不优雅。
  这一点还好。比较有问题的是替那些年轻人送咖啡、红茶的人,是一些穿著女仆装的年轻女孩。她们的女仆装很奇怪,竟然是迷你裙。缝制粗糙,设计上也很引人遐想。那样也能算是女仆吗?—这、这到底是……”葵不自觉地出了声。
  “咦,小葵不知道女仆吃茶吗?”坪内夫人问。
  “吃茶店为什么会有女仆?”葵认真地反问道,夫人一听笑著摇摇手:“那些不是真的女仆,你知道Cosplay吗?她们装扮成女仆的样子,替客人送饮料。接下来只要付钱,她们也可以陪你玩游戏。如果赢了,她们就会陪你拍几张两人合照,应该是这样吧。”
  “请不要用装扮这个词!”葵感到有些不愉快:“那么粗糙的衣服,而且送饮料的时候,还从客人的右边送,这样根本不算是女仆。只不过是打工的店员而已。”
  “啊——对,就是年经的工读生。不过年轻的男性,好像是专程去那边看女仆装的。饮料的味道和服务都不是重点。对了,之前我好像有说过,她们还有出CD
  葵的心头怒火蜂拥而上。 “竟然比客人还显眼,这是女仆不该有的行为。穿得那么乱七八糟,举止又下流,根本就是亵渎女仆!”
  “年轻的女孩不要用下流这个字眼。”坪内夫人苦笑:“她们连手都不让人家碰的。下过就算这样,那些男性客人还是一样很满足。至少比他们在外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还要好吧?”
  “怎么样?小葵要不要也去打工啊?”坪内先生不禁出声逗了葵一下:“小葵如果去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喔。”
  “坪内先生!”葵瞪了坪内先生一眼。 “就算没有身体上的碰触,那样的行为跟把自己卖了有什么下同。年纪轻轻就想要把自己的肉体当作卖点,这样做以後一定会有报应的。”
  坪内先生缩缩脖子。 “跟葵吵起来,还真不知道谁才是大人呢。—
  “小葵可是很死脑筋的。下、应该说是r硬派”吧?”坪内夫人笑著说,葵有些吃惊。“茜夫人,那件事……—
  “开玩笑的。没人会在意以前发生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吗……葵叹了口气,此时房间的呼叫铃发出了清脆的响音。
  “咦,主人在呼叫了。”坪内夫人的神情相当意外,葵也觉得下可思议。主人应该不会打扰佣人的午休时间才对……
  “这么一说,刚才奸像没有看到朝仓管家喔?”坪内先生用义大利面把面颊塞得鼓鼓的,一边说。
  “那个呼叫铃是书房的,我过去看一下。”葵将吃剩的料理摆著,离开了座位。
  走过绵长的走廊往宅第深处走去,打开主卧室里头的一扇门後,门後是一间八张杨榻米大小的书房。海堂俊昭在家工作的时候,几乎都坐在床上,听著古典音乐把工作处理完。会用到书房,只有在查资料和使用电脑的时候。
  “抱歉打扰了。”
  打声招呼後,葵踏进了室内,白发斑斑的朝仓管家,正看著紫檀桌上的电脑萤幕,而葵则是从後方看著俊昭的身影。俊昭的个人电脑上,配备有Mac的G5HighEnd Model、二·七GHz双核心处理器和三十英寸的Cinema Display、8GB的RAM配上两个四百GB的硬碟,绘图方面也很细致,另外还有超高速乙太网路卡、蓝芽无线键盘等各式各样的组件——总价值超过百万日元,早已远超过“个人电脑]的水准,光是用这台电脑,就可以制作长篇的CG动画,是非常高级的电脑配备,但是俊昭自己却不知道操作方法。他连电子邮件都很少在用,不得已需要使用电子邮件的时候,也是请朝仓管家代为操作。会摆一台电脑在这边,主要是为了工作上接收讯息的需要,不过俊昭并不相信电子邮件的安全性。重要的事情主要还是透过主卧房的热线讨论。
  那为什么要选购这么高配备的电脑?这是因为俊昭到银座的苹果专卖店,拿了一张大来卡交给店员,说:“帮我随便挑一台电脑,钱就用这张卡付。”结果,店员就随便帮他选了一台最高等级的电脑。信用卡当中,一般普遍认为美国运通卡的黑卡是上流社会的象徵——传说这张卡连战车都买得到——普通人确实很难拥有,不过实际上有不少演艺界人士都持有这张卡。美国运通卡其实意外的平民化。
  大来卡是全世界第一张信用卡,具有悠久的传统,直到数年前,它的审查机制还是相当严格,例如申请者必须要在三十三岁以上且持有土地,同时还要有符合财力的国家身分……等。简单来说,就是必须要有相当的身分地位,才可以申请。当然,现在申请的严格程度也自然下在话下,不是任何人都可随意申请,下过自从大来被并购後,审查标准就稍微降低了,也因此他们又推出了更高等级的黑卡。黑卡无法由持卡人主动申请,而是由大来观察客户的使用状况,再加以推荐升级。
  俊昭认为,拿黑卡出来炫耀是相当没品的行为,普通大来卡的利用额度也是无限额——这就是大来为什么是大来的原因——虽然他已经达到领用黑卡的标准,但是他却没有去换,因为换不换卡片都没什么影响。
  朝仓看著萤幕,腰杆挺得笔直,他们一家从上上一代开始就在这间宅第里当管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钜细靡遗,没有他不知道的事物。就算是俊昭,也无法忤逆朝仓。人如其职,就是守护这个家的管家。
  葵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著朝仓管家以飞快的速度敲击键盘。时而伸手,陕点一旁的滑鼠两下。精通电脑的程度,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年过古稀。只见他推推老花眼镜,眼睛看看萤幕,又继续敲击键盘。
  这时,俊昭开口说话了。
  “怎么样?朝仓。有找到吗?”
  “还没有,少爷。不管是私人网站,还是需要输入密码,应该没有我破解不了的东西才对。”朝仓说。态度是很客气,但是内容却会让人吃惊。
  “朝仓管家对电脑也很精通呢。”葵不懂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接著说道。朝仓听到後莞尔一笑:“其实我以前曾经在都市某家知名的银行,工作过一阵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
  “银行从昭和四十年以前开始,就已经在推动系统连线化。刚开始只是在同一家银行的分行之间进行资料处理而已。到了昭和四十年,由当时的三井银行率先引进连线化系统。我在那间银行,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帮忙导入那套系统。那时还没有个人电脑,我是手拿著参考书,窝在电算室里熬夜工作。那个时候还要帮忙铺设专用缆线,花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专用缆线?”
  “就是和一般的网际网路不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的线路,分行和分行之间就是靠这种缆线互相连结,不过当时没有人做过,接著一个阶段、一个阶段,昭和四十八年全银系统开始运作,系统连结了不同家的银行,人们现在可以从ATM领出现钞,是从平成三年二月开始的,那个也是使用专用缆线,现在的基础民生设施都是如此。”
  昭和四十年就是一九六五年……葵原本以为电脑是从很久以前就有的东西。朝仓的手离开了键盘,摇摇头说:“看来好像没办法,少爷。虽然有传闻,不过那个网站,我实在是找不到。”
  ——两人到底在找什么呢。
  俊昭转过头来看著葵:“葵,你知道女仆吃茶吧?”
  葵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的画面。“我知道有那个东西。”
  “三个月前,秋叶原里某家女仆吃茶的人气女仆——不,是服务生才对,她失踪了。”葵放心了。因为主人分得出正牌女仆和非正牌女仆之间的差异。
  “是绑架吗?”
  “不是。听说,她跟别人说她找到更好的工作。女仆吃茶的店员替换很快速,所以也没有人特别在意。结果在前天中午,那个女孩被人发现昏倒在六本木十字路口,身体相当衰弱。如果能够早点送到医院……”俊昭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含糊。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现她的人,看到她一身女仆装扮觉得很稀奇,结果看呆了,只顾著拍照,拖了十几分钟之後才报警。”
  葵觉到血液逆流到脑门。“怎么会这样……这个社会不正常了!”
  “改正这个不正常的社会,就是我的工作。”主人冷静的言词,让葵平静下来。
  “实在非常抱歉,我说话太没规炬了。”
  “没关系。总之,最後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濒死了,她跟你一样才十七岁。
  负责调查的麻布署刑警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勉强挤出两个词。 “网路拍卖”和“自由门”,就这两个而已。”
  “那最後那名少女……”
  “过世了。死因是饿死。”
  令人愕然。就算她不是真的女仆,但是一位跟葵同样年纪的少女,竟然会白天昏倒在路边送医不治。死因竟然还是饿死……
  葵呆了丰响。
  “你知道自由门吗?”俊昭的问题,让葵终於回过神来。
  “似乎是IT领域内,目前发展最快的一家公司。”俊昭听了只是微微点点头:
  “刚开始只是一间小小的承包公司,员工只有社长伊波光彦一人而已,但是最近这两、三年来它不断地吸收合并,现在已经是业界前五名的网路商业综合企业体。”
  最近在经济报纸上,的确常看到自由门这家公司,只是没想到它的规模竟然这么庞大。
  “葵或许会觉得它是一闾很大的公司。”朝仓管家敲著键盘,笑著说:“不过它在网路商业的世界里,还只能算是创投企业而已。创投代表高风险,依我来看,它还不能算是一个安定的企业。而且,创投企业经营者的标准只有两种。第一,金钱是唯一的价值标准。另一个就是为了赚钱,除了杀人放火不做以外,其他什么部来。唉呀,大概就是这样吧。”
  葵很不以为然。只要有钱有头衔,就足以胜任公司经营者吗?具备符合自身地位的品格和德性,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价值,这比上流阶层的空名要好得多了。更何况只要不犯法什么都做,这点真是怎么说也说下通。
  “很久以前,经济学的价值论就曾经说过,金钱不能成为价值的基准。”俊昭说:“不过,现在在这边上经济课也於事无补。目前的问题在於,伊波光彦可能已经涉及不法行为了。”
  刚才的一番话,在葵的脑海里苏醒了过来。网路拍卖、突然换工作的少女、泡在女仆吃茶的年轻人……
  帮忙换工作,这样的话就不是犯罪。该下会?“那个、该不会是人口贩卖……”
  “很遗憾,就是如此。”俊昭的眉毛稍微地上扬了。 “现在女仆吃茶全国各地都有,但是根据调查,里头比较有人气的女服务生都一个接著一个辞职了,然後失踪。过世的那名少女所说的“网路拍卖”,应该不会是指服装的拍卖或是拍卖自己的东西吧。所以我请朝仓帮我调查之後,发现网路上有一些秘密的传闻,就是“女仆”
  的人口贩卖。”
  葵的身体开始颤抖。
  “伊波光彦的办公室和住所,在六本木之丘附近的一栋高层大厦里。警视厅也曾经假藉一些理由入内搜查,不过什么也没发现。朝仓刚刚查过,那个拍卖的网站也下存在於网路上。”
  “高科技搜查班也一样没找到吗?”
  各地方警察的高科技搜查班,特别是警视厅的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监视可能犯法的网站,进行搜查。
  “他们的确很优秀,不过似乎有什么机关在上头……葵。l
  “主人不用吩咐我也明白。”葵马上回答: “虽然我不觉得她们跟我一样是女仆,但是买卖少女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就算他能够钻法律漏洞,我也绝下会原谅他。请主人让我去调查这件事情的真伪。”
  俊昭颌首示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但是下管是女仆还是女服务生,伊波都没有公开应徵过。要混进去似乎有点麻烦。”
  “主人言下之意是?”葵感到疑惑,出声问道。俊昭的表情难得犹豫:“希望这不会伤到你的自尊。”
  “只要能够让对方露出马脚,我什么都愿意做。”葵爽快地回答道。不过,她却下知道俊昭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俊昭说明完後,葵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手机打电话到自由门公司。
  “自由门您好。请问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呢?”总机小姐以流畅的声音说 首。
  “我是听朋友说的,听说你们这边有在应徵女仆?”
  “不大明白您的意思呢。”总机小姐的声音相当冷静。
  “那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帮我转接秘书室的冢越小姐吗?就说我想跟她谈女仆的事隋。—
  “冢越吗?请您稍等一下。”电话一头传来保留模式的音乐——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总机小姐似乎操作错误,因此可以听见她和冢越的对话。
  “冢越小姐,有一位女性想跟您谈女仆的事情,是一位说起话来乱客气一把的女生……对,就像是新人面试一样。”
  乱客气一把……有吗?过了一下,话筒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您好,我是冢越。总机刚刚跟我说您要跟我谈女仆的事情。请问是不是您弄错了?我们公司并没有雇用女仆。”
  “这样啊,但是我有一位叫做西村可奈的朋友,说在贵公司当女仆薪水不错,所以就辞掉秋叶原的工作。”
  一阵沉默。
  “不好意思,请问您和西村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有四年交情的朋友了。啊,她说贵公司的事情是秘密,不过我现在光靠女仆的薪水已经无法过活了。”
  “这么说,您是真正的女仆吗?”
  “是的。我有国家女仆的资格,我叫若槻葵。”
  “请您稍等一下。”这位叫做冢越的女性似乎有些困惑。
  这样说果然还是有点奇怪——葵後悔了。俊昭原本的提议,是要葵假扮成在秋叶原的女仆吃茶店工作的服务生,但是葵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就算是潜入搜查,如果要她穿上迷你裙的女仆装,她宁愿以死明志。而且她也没有自信自己可以装成秋叶原的店员。
  手机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敲键盘。果然……葵心想。国家特种女仆的名单并没有公开,不过冢越现在似乎在检查那份机密名单。好险,俊昭事先已经帮葵把资料修改过了。
  “您是山形县人对吧?”
  她果真从总务省的资料库里,调出那份被修改过的名单。
  资料的变更,是由俊昭先行知会过总务省,再让朝仓利用书房的电脑更改。总务省的负责人打算告诉朝仓密码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
  “请恕我直言,英文数字构成的八位数密码,要破解相当容易,网路上的一些骇客,我想只需要短短的一分钟就可以解出来。我要破解大概也只需要十五秒。”
  那些是题外话,现在如果对方问她有关山形的事情,那可就糗了。葵是生长在东京西部的清濑市,山形县——她只知道那里是樱桃的产地,其余一概不知。
  “老实说,我小学毕业後就因为崇尚东京的生活,离开了家里。那个、我说话也没有什么口音,在工作上面应该不会有什么——”
  “您不用担心。乙冢越的声音,少了一点方才的柔和。对她而言,离乡背井的女孩,应该再好不过了吧。
  “本公司现在——这点要请你保密,我们正在找宣传模特儿。在网路商业这块领域,御宅族的市场也相当受到重视,所以我们的社长打算采用“萌度”要素比较高的女仆。”
  ……“MOE” ?
  葵并不懂这个词,不,说她连汉字写什么都不知道。是“燃烧(注3)”的意思臣吗?
  “所以现在我们正在进行选秀和职训,不过因为怕被其他的业者超前,同时也要对应徵者做严格筛选,因此内容要完全保密,不能对外公开。您能谅解吧?”喔?这样的确是一个好藉口。
  “守口如瓶是女仆的条件之一,国家资格水准的人更是如此。”
  “的确是这样。关於你的面试成绩,我已经详细地看过了。但是我们公司要求的只是宣传模特儿,跟您有没有具备女仆能力是没有关系的。”
  注3:日文中,萌跟燃烧发音同为(MOE)。
  ——我想也是。葵在心中呢喃道。
  “您是用手机打过来的对吧。请问手机有附照相功能吗?可以拍一张自己的照片mail过来吗?只要拍脸就可以了。信箱是——”
  葵写下冢越所说的信箱後挂掉电话,将手机镜头对准自己按下快门。然後马上寄了过去。
  不要一分钟,手机就响了。
  [我是冢越。请问是若榇小姐吗?乙“是的,我是若榇葵。”]“您的照片我已经拜见过了,您有戴眼镜对吧?”
  “对,这样不好吗?”
  “不,戴著眼镜“萌度”反而会比较高。”
  所以说那个“MOE”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社长对你很有兴趣,请问您要不要试看看初审呢?”
  (上钩了!)虽然不大懂她的意思,看来戴眼镜反而比较好。
  “请您务必给我尝试的机会,请问我需要带什么资料过去吗?”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葵试问道。
  “我们的审查不用带资料。明天早上十点请来我们公司一趟,到时候——”冢越接下来说的话,让葵吃惊不已。
  “真的要那样?”
  “如果您做不到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当作我们没说过。”冢越的声音变得相当冰冶。
  “不,我会照您说的做。上午十点吗?”
  “对,请一定要准时。那么,到时候见。”电话切掉了。
  葵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
  自己的确是说过什么都愿意做。但是没想到初审竟然要那样……
  “那样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故意要让人家看的嘛!”葵又吱吱地抱怨道。
  自由门的总公司大楼位於港区的外头。大楼并不是公司产物,他们是以租用的方式,承租了大楼十楼以上的楼层。
  十楼是开放式办公室,排列著办公桌。每个员工的桌上,都放著电脑萤幕和笔记型电脑,不过,穿著随性的员工们没有半个人在看电脑萤幕。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葵。
  她穿著女仆装、手拿除尘拖把的造型,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一旁私私窃语的声音,让人不想听也听得到。
  “你不觉得她的女仆装很土吗?”
  “包得太紧,不够露。难得她是个眼镜美眉呢,如果胸口能够再开一点的话。”
  “萌度减低了啊。”
  那个“萌度”到底是什么意思?葵很想冲过去抓住一旁窃语的员工,掐住那些人的衣领,质问他们。首先,哪有女仆装胸口会敞开的?还有,“眼镜美眉”又是哪个领域的专门用语?
  可是,这就是冢越说的初审。内容就是穿著女仆装,在公司内走动,让社员打分数。老实说,这样的确大大地伤了她的专业自尊,葵在心中默念三次:“我是专业女仆、我是专业女仆、我是专业女仆”後,挺著腰身,毅然决然地往最里端的社长室走去。
  说是社长室,大小也不过六张榻榻米,四周围绕著达天花板高的置物架,不过,里面似乎有装空气帘,进到里面後感觉异常凉爽——不,应该说是寒冷比较贴切。而且总觉得,鼻头可以嗅到一股恶心的味道。一股旧油和酸味的汗臭交融的臭味。
  无数缆线横放在地板上,杂乱无章,让人寸步难行。架子上满是机器人和人类造型的东西——葵并不知道“公仔”这个名词——好几列一字排开,漫画书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还有一堆鲜艳的盒子也被放在上头。塞得饱和,看起来却有些杂乱,这是因为放得太零散,而且颜色不够协调的关系吗?
  里头没有看似社长的人,也没有社长办公桌。说这里是社长室不免启人疑窦。
  房间的里头有张电脑桌,有一位穿著些许脏渍的横格POLO衫、身材微胖的男性背朝向葵,坐在那里看著电脑萤幕,没有回过头来看葵一眼,驼著背,身体前倾,眼睛紧贴电脑萤幕。他似乎就是那股异味的发源地。狭窄的桌子旁,有一罐插著吸管的盒装咖啡牛乳,和咬了几口的卡洛里美得(注4),以及维他命QaPCO广口的瓶子勉强地放在上面。
  葵感到有些惊讶。萤幕上的画面,是刚才外头的办公室。而且画面上那个在办注4:Calorie Mate,营养饼乾的一种。
  公室里头走动的人,不就是自己吗?(被拍下来了吗?)“清纯系,来啦!”男性发出怪异的惊呼,让葵吃了一惊。
  房间角落不知何时站著一位苗条的女性,穿著合身、淡雅的深红色套装,对男性开口说:“社长,若槻小姐到了。”
  “跟你说我知道的啦。”
  这位人称社长、语气有点下耐烦的男性,头也不回,只是一味地移动滑鼠。葵刚才满脸困惑的表情,变成特写出现在萤幕上。
  (他就是伊波光彦?)
  葵几乎傻住了。这种举动不就是新闻有时会报导的偷拍狂吗?而且最重要的,身为一个社长,就算对方只是一介女仆,起码也应该正眼看人才是,这是商场礼仪,不,应该说是人类应该具备的常识才对吧。跟这种人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的。
  “那副眼镜哪里买的?”伊波用毫无架子、感觉有些装熟的口吻发出疑问,但是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萤幕:“圆形镜架而且还是玳瑁框,应该是大正到昭和初期的稀有物吧?不,当时好像还没有这么大的镜框,是走私货吗?”
  观察的眼光确实敏锐,不过用“走私货乙这个字眼实在让人生气。这可是有来历的东西。
  “那个、这样说似乎有点肆无忌惮,不过这是我前阵子才拿到的英国制品……”
  不过葵还是回答了。伊波听到之後,发出了轻薄的笑声,让人刺耳。
  “太棒了!女仆装虽然员工不大喜欢,不过你这简直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复古风,虽然她们没有玳瑁框啦,思——你下觉得有一种“英国女仆来啦!”的感觉?”
  伊波又发出刺耳的怪声,一阵不快感随之而来。
  “对了,刚刚那句“肆无忌惮”是什么意思?”伊波说,语气叫人完全听不出来他是在问谁。
  站在一旁左手拿著行动电脑的冢越,听到之後马上打了几个字。电脑的颜色搭配她身上的套装,是酒红色的。
  “态意妄为,毫无顾忌的意思,社长。”
  伊波又发出轻薄的笑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臼齿抽痛般地不舒服。
  “这种词我没听过的啦。你有国家特种女仆的资格对吧?等级上来说就等於国家I种公务员吧,菁英呢。”
  “您过奖了。女仆说什么也只不过是佣人而已,薪水也不高……”
  俊昭吩咐过,和伊波光彦碰面之後要特别强调这一点。不过,葵本身并不觉得自己的薪水很少。
  如预料之中,伊波抓住了这一点。 “就是这个!扣税之後,实际所得只有六万三千六百五十三日元,实质工作时间十八个小时,每月二十八天,还没有休息时间。这简直不可能嘛!这到底把劳动基准法和最低薪资法当成什么东西?东京的最低薪资是七百一十四日元,所以收入应该要有三十五万九千八百五十六日元才对,就算拙掉雇用保险,也应该要有二十万日元以上,不然不就等於在做义工吗?简单来讲就是你选错行了啦。你十七岁对吧?”
  “是的。”
  “0K!刚好进容许范围。”正打算问是什么的容许范围时,伊波满不在乎地继续问道:“那你的三围多少?”
  这个问题,让葵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太没礼貌了!对初次见面的女性问这种问题。
  “不、不值得一提的数字。”
  其实是七十五—五十八—七十七,但是葵就算死也不想告诉这个男的。
  “哎呀,那也是审查的数据之一呀。不过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贫乳。”
  贫乳这个词以前有听过,葵也知道自己的上围没有别人宏伟。但是就要被叫做贫乳吗?而且还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说,心里的那股屈辱感自然不在话下。
  她按捺住即将喷发出来的怒气,不发一语。伊波马上窃笑了起来。
  “你很自卑吗?没关系、没关系。不是全部的人都喜欢巨乳的,也有人特别爱好贫乳啊。而且眼镜美眉就是要贫乳才会有萝莉的感觉。而且还是傻大姐型,现在已经没有这么清纯的女生了。你一定会红的,可以去上节目当明星了,要不要也把你推荐给电视台呢?”
  里头有一半的单字有听没有懂,下过从语感和纠缠不清的口吻来看,让人觉得受到言语的奸污,简单来讲就是被强暴的意思。这一切原本都是为了主人和死去的西村可奈,不过葵现在已经怒不可遏!当她发觉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伊波身後,用右脚底板使劲地踹了过去。
  只见伊波凄惨地往前仆倒,头撞到萤幕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人向後仰。这下终於可以拜见到他的松弛肥肚,还有那丑陋的五官。浮肿的大脸、小嘴厚唇,实在让人不大想看第二眼。
  “社长!”冢越慌忙地跑了过来。葵这时才想到自己的任务,後悔自己太过冲动,不过她却没打算道歉。
  这时伊波皱著脸,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好痛喔……呜,我的脊椎骨有没有断掉?”
  那种程度虽然不会断掉,但是葵还是低下头来,口是心非地说了几句道歉话。
  “实在非常抱歉,我这个人个性比较冲动。”
  冢越环视周遭的架子,拿了一个背著书包的小女孩公仔,交给伊波。 “请您冷静下来,社长。您是要夺取世界的人物。”
  “对……说的对……小梓,我们约定好了呦。”伊波手上抱著的公仔,名字似乎叫做气小梓”。他在跟人偶说话?不是跟冢越吗?葵实在无法相信。
  葵对这次的任务已经有失败的觉悟。她踹了社长一脚,会失败也不足为奇。但是伊波爬回椅子上,把小梓放在一旁,又继续对著萤幕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原来是战斗系啊,这种也是有的呀。纯情系的眼镜美眉一脚踹倒男人,会让喜欢那一系的人整个萌起来啊——你真是下错。”
  这个男人的心理,葵简直无法推敲。语言也是。
  “这个女孩采用了。”
  眼睛看著萤幕,伊波对冢越说。葵的全身影像出现在萤幕上头。
  “下过,如果不了解御宅族文化的基本知识,以後搞不好会有点麻烦,总之就先请你来我家一趟吧。”
  葵困惑了。御宅族文化的基本知识?追根究柢来说,御宅族也算得上是文化马?·
  刚才的一席话,冢越把它翻译成业务口吻。 “就跟你听到的一样。你是宣传模特儿人选的最後一位合格者,为了配合本公司的业务需要,必须要到社长府上接受职训。可以吗?l这一句话让葵冷静了下来。可以去伊波光彦家里,这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麻烦您了。”葵深深地敬了一个礼。
  “现在请往这边走。”跟著冢越离开社长室後,葵试著回想伊波的长相,不过却怎么也想下起来。这不奇怪,毕竟两人一次也没有对上眼过。
  仅有的只有那股思心无比的印象。今晚应该会做恶梦。电梯升上十四楼後,门打开了。


“这里就是社长府上。”
  踏出电梯後,葵看了看四周。
  几近一个办公室楼层大小的客厅,地板上铺著木制地板。而里头最抢眼的东西,就是挂在墙壁上的巨大银幕。是想要开电影院吗?“那个、冢越小姐。”
  “叫我要就可以了。”跟刚才在办公室里不同,要用些许疲惫的声音回答道。
  “好的。要小姐,请问那个银幕的用途是?”
  “你不知道吗?那是投影机啊。这一层也是家庭剧院。”
  “伊波社长喜欢看电影吗?l这么一问,要噗嗤地笑了:“社长会观看的只有伺服器里头,也就是放在电脑里的那些选秀画面。一(这就是说……?)“那刚才的那个影像也会吗?”
  “是啊,你的特写会被放在这个百寸的大银幕上。”
  一阵冶颤从背後掠过,这样真的下算精神异常吗?
  要没有察觉到葵的想法,手指著一旁的门说:“那里面是社长的私人房间。谁也不准进去,懂了吗?”
  “好、奸的。”葵勉强回答。
  “厨房就在吧台另一边。你的房间是中间的那扇门,不过要请你们两位共用一间。”
  ……两位?
  “再来要请你一边做家事,一边接受社长和我的课程。不用担心。虽然叫做私人课程,不过不会教到床上的。”
  (这还用说!)“而且你还有一位学姊——妮琪塔、妮琪塔?”
  妮琪塔?这个家里有外国人吗?没有回应,冢越摇摇头。“真是没办法,她好像又赖床了。”
  冢越横越木制地板,走到葵预定使用的房间前,开门之後,打开了电灯:“果然……妮琪塔,已经十一点了喔。”
  “思啊——”房里传来模糊的回应,床铺上的羽绒被一阵蠕动後,一位少女从棉被里探出头来。
  她的样子,让葵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黑色内衣配上同款式的黑色内裤,也就是说她只穿著内衣裤而已。不过让葵瞠目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对方看起来超过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与紧实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具有攻击性。葵想起在宅第睡觉时的自己,也是穿著小可爱和短裤,这位少女明显和自己有相同的味道,虽然葵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
  (这个女孩……不简单!)
  瓜子型的脸庞上,那弓型嘴唇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让她看起来好像在闹别扭,但是却充满了野性气息。她用低八度的声音开口说:“工作我都有确实做好,我是低血压体质呀。”
  “那是应该的。不过,就算这里没有人会进来,你也不要穿成这样睡觉吧。”
  “怕我会得空调病吗?”名字虽然叫妮琪塔,下过怎么看都像是日本少女的她,咧嘴一笑:“这个房间啊,下就是那个吗?就是在这栋智慧型大楼完工之後,才自己用隔板隔开的小房间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打开这层的空调,这些小房间就会变得很冷。所以我才会拿羽绒被出来,不过盖了被子之後又太热,我又把睡衣脱了。
  这种智慧型大楼也实在有点问题呢。”
  口吻相当流利,不过听起来有些讽刺。
  “我会禀告社长,请社长斟酌的。”要面无表情地回答:“总之你快点把衣服穿上。你如果穿成这样到处走动,那我可受下了……啊——这位是若槻葵。跟你一样是职训生。l妮琪塔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葵一下:“思哼,意思就是又多了一个笨蛋吗。,一“……笨蛋?”满脸惊讶的葵这么一问,妮琪塔歪著嘴唇笑了。 “你是真正的女仆吧?一看就知道了。怎么会跑来应徵宣传模特儿?是为了钱吗?还是想要转行当明星?”
  这就表示,这位妮琪塔也是真正的女仆吗?“好了,快点把衣服穿上。葵小姐,你跟我来。”
  葵将包包放在两张并排的床铺上,只带著除尘拖把,回到了客厅。
  “那位小姐也是应徵宣传模特儿吗?”
  葵问。冢越叹了一口气回答:“看下出来吧?她的个性跟嘴巴一样别扭。”
  葵没有接话,她不想用第一印象去评价一个人。而且弓型的嘴唇也是她的魅力所在,不应该挑剔它。要下明白这一点吗?
  “不过社长说这种野性的感觉很棒。你是眼镜美眉,妮琪塔是战斗系。战斗系的女仆“萌度”也很高。”
  葵终於问了一个她一直很在意的问题:“请问……弓萌度乙是什么意思呢?”
  冢越打开行动电脑,敲了几下键盘。
  “嗯——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个人当作一种角色疯狂热爱,而不是喜欢她的人格。原本是御宅族用语,最近一般人也会使用。也就是说你会被看上,是因为你是眼镜属性的关系。”
  大概听懂了。不过却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还有点生气。我是活生生的人类,绝对下是动画或漫画的角色!
  “我能懂你的感受。”是因为我情感表露於色了吗?要的话听起来带有一些安慰的口吻:“人希望别人能够看见真实的自己。”
  咦——葵心想。因为要的声音有一种妙异的深切感。
  “我想真实的自己应该是不存在的。”葵的措词相当慎重。“所谓的人格,是自选而成的。人们努力琢磨出符合自己,也符合他人的人格,那份努力不也相当尊贵吗。”
  要歪了歪脖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一点也不像是傻大姐呀。”
  原本葵也想问问“傻大姐”是什么意思,但是冢越已经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那你就努力做出一个会红的人格吧,剩下的事情你就问妮琪塔吧。”
  冢越走了之後,葵坐在银幕前的沙发上,尝试整理混乱的思绪。
  这个家,很明显不是葵该侍奉的地方,伊波也不是值得尊敬的人物。而且自己被考验的不是女仆的能力,而是什么“萌度”的“属性”。这一想就让人的心情整个凝重了起来。
  突然,她发现沙发上有一股诡异的味道。和社长室里头的那股味道相同,油臭与汗水交杂的思心臭味。
  当葵皱著眉头时,旁边突然有人开口说话。
  “很臭吧,那位胖少爷都睡在那张沙发上呢。”
  声音的主人是妮琪塔,她换好女仆装走了出来。服装跟葵的有些类似,无装饰的朴素设计,看起来方便行动。
  “你坐在那里,臭味会沾到身上喔。”葵慌忙地跳了起来。
  “请问这张沙发都不打扫吗?”
  “当然会扫呀。不过就算把它整个拿去乾洗,上面的臭味也洗不掉吧。”
  “我待会来扫看看。”
  葵说完,妮琪塔就皱著脸,摆动手腕说:“免了、免了。那张沙发对他而言,就像是狗的电线杆。”
  —诶?”
  “意思就是他把臭味当成是自己的味道。如果乱碰的话,小心被他咬。”
  看来妮琪塔并不是措词优雅的女仆。不,她真的是一个正牌女仆吗?“那个、我想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叫若槻葵。”
  “嗯哼。不亏是有国家女仆资格的人,说起话来还真有礼貌。”
  妮琪塔闭著嘴巴吃东西,好像是在嚼口香糖。
  “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是流浪女仆,以前曾经跟一个服装和你一样的女生工作过。那是国家资格女仆的服装对吧?那个女生也乱有礼貌一把的,就跟你一样。”
  听起来很讽刺,下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
  “流浪女仆是?”葵问。妮琪塔把口香糖吐了出来,不过却很有常识地用纸张包住,放进口袋,双手也跟著插进里头,摆在两侧。
  “就是那个意思啊。流浪在各宅第之间,孤高的一匹狼。那就是我。”
  这么一说,似乎以前有听JAM的同伴说过。在同一间宅第只停留三个月下到的时间,也不和别人打交道,不过工作手腕却相当了得。妮琪塔就是那种女仆吗?“请问、妮琪塔是你的本名吗?”
  “怎可能?因为我高中留级两次,所以叫做两次(注5)啦。那是我的外号。”
  葵也知道这是谐音的俏皮话。
  “你怎么不笑啊。”妮琪塔的表情有些不快。
  注5:日父中,妮琪塔和两次同音。
  “实在很抱歉。我不太懂西洋电影(注6)……”
  “你明明就知道吧!”妮琪塔吐嘈:“真让人下爽,你大会摆架子了。”
  被她这么一说,葵的心里也不会多舒服。什么事情都要找碴,也会让人很不是滋味。
  “这么说或许有些冒昧,不过我觉得你似乎缺少了女仆该具备的品格——”
  “你还真会说啊。”妮琪塔走近葵的身旁,用手抵住她的下颚,往上一抬。
  “女仆是佣人,品格又怎样。的确,美国的文学评论曾经说过“如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仆贞节”。但是啊——那就代表“老古板”的意思啦。”
  妮琪塔眯著眼睛看著她,眼睑上的睫毛意外地细长。葵马上就把下巴上的手挥开,往後一跳,取出距离。因为她觉得对方就快要一拳打过来了。
  妮琪塔狞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新的口香糖,放进嘴里:“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的女仆。”
  “护身术是国家特种女仆的必修课程。”
  “嘿,特种吗——真让人不爽。”
  注6:妮琪塔(Nikita)也是一部西洋电影的名字,中译霹雳煞。
  “是头衔吗?还是我呢?”
  “两个都很不爽。”
  她吧衔吧啷地嚼著口香糖,吐出了这么一段话。 “我是听到自由门的事情,才好奇跑过来的。只是想试一下我的能力对那个胖少爷可以发挥多少。不知道是不是我走运,总之我被他看上,住在这里当女仆。听奸,这个家只要有我,我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打点好了。管你是国家资格还是特种,这个家你搞不定。他会把你留下来,只是因为你是眼镜美眉的关系吧。资格和品格有什么屁用?你只要乖乖地当他的玩具就好啦。”
  “我也不大喜欢你。理由有三。l葵瞪著妮琪塔。
  “三?”
  “第一,身为一个女仆竟然在工作时间吃口香糖,简直荒唐无比。第二,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眼镜做文章。第三,我还没有落魄到要去当那种男人的玩具。”
  妮琪塔冷笑了一下。“看来胖少爷的事情我们的意见一致。不过——”
  瞬间,妮琪塔脸上的笑容消失:“谁来管理这个家,最好现在就分清楚!”
  强烈的斗气从妮琪塔身上喷发而至,葵反射地将除尘拖把拿在手上。
  “这样也好,分清楚之後大家才能安心睡觉。”
  现在下是跟这位流浪女仆动手的时候,葵有自己的使命。但是就算告诉妮琪塔,她也不像是讲得通的人。
  宽敞的客厅,两位女仆彼此瞪视。
  妮琪塔嘟起嘴巴,咻的一声,有东西飞了过来,是口香糖。葵将上半身一倒,流利地闪开了——说时迟那时快,妮琪塔插在口袋里的手飞快一动,一个发光物朝葵的胸口笔直飞来。
  (怎么会!)
  是剥青菜皮用的小菜刀。小巧锐利,几乎跟手裏剑没两样。葵又飞快地将身体往前倾,同时感觉冶汗直流。妮琪塔是认真的。
  既然这样——没办法。当妮琪塔准备拿出下一把刀时,葵用前滚翻迅速靠近,将除尘拖把的柄端瞄准她的肘关节,用全身力量刺了过去。妮琪塔发出一声呻吟,手上小刀也掉了下来。葵用拖布的部份接住掉落的小刀,往上一弹。接著用空闲的右手抓住小刀後起身,妮琪塔惊讶的表情全写在脸上。葵立刻将小刀换到左手,放在胸前。
  “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以请你收起来吗?”葵微笑道——不过脸部肌肉却很僵硬。
  忽然,一阵刺痛透过质料厚实的女仆装传了过来。葵往下一看,妮琪塔插在口袋的左手恐怕还有第三把小刀,正从口袋里,隔著布料抵著葵的下腹。
  妮琪塔慢慢地笑了出来。
  “不是说鸡蛋要分开放在三个以上的篮子里(注7)?攻击的铁则是三段以上。”
  “不是也有人说攻击重视速度吗。”
  葵也笑著答应,同时用裙摆里头的左脚,悄悄地将离手的除尘拖把拉近身体。
  “不要动!”妮琪塔大喊——为时已晚,葵已经将除尘拖把高高地踢起,同时将手上的小刀刺了过去。栘身回避的妮琪塔重整架式後,刹时,葵已经抓住悬空的拖柄,画圆回旋。
  “嘿咿!”配合尖锐的杀声,一棍打向妮琪塔的侧腹。但此时,她却用难以置信的跳跃力向後跳开,同时丢出第四把小刀。葵勉强用除尘拖把将其打落,自己也往後退避。
  两人取出了距离,再度瞪视。


注7:源自英文谚语——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原意是指做投资时资金要分散,以减低风险。
  ——最後,两个人都笑了。
  “看来这样没完没了啊。”
  “好像是呢。”
  妮琪塔将两手摊开,似乎在示意自己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你是我遇过的女仆里面,不,应该说我交手过的人里面最厉害的。”
  葵也将除尘拖把轻靠在墙上。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女仆。”
  “那当然了。我可是——”
  “孤高的一匹狼,对吧?”
  两人由衷地笑了出来。
  “那么我们就休战吧。”妮琪塔伸出右手,葵握住了它:“我们互相帮忙吧。”
  “思啊。不过老实说,这里的工作也没什么了不起。你比较擅长什么?”
  “大致上都还可以。”
  “胖少爷大概晚上都会跟创投的同伴聚餐。我们要做的只有扫除和准备宵夜,再来就是洗衣服。不过洗衣服可是很麻烦的,因为那个家伙一个礼拜只换一次衣服而习一 。
  “唉呀。”葵听了不禁眉头深锁。
  “洗衣服我很擅长,就让我来吧。你会做汉堡吗?”
  “汉堡?”已经四年没吃过了。
  “胖少爷的宵夜是汉堡和美式咖啡,不过绝对跟你想的不一样。只是用碎肉做的肉饼加上便宜的汉堡面包。他也不在意莴苣的新鲜度,蕃茄水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洋葱只要会辣就好。如果用道地的酸黄瓜还会被他骂。说什么“这种东西不是酸黄瓜”。美式咖啡也不暍正统的,不是用轻炒的咖啡豆,而是用不新鲜的豆子,然後用破烂的咖啡机冲泡,最後还要加热水冲淡。”
  “怎么会这样……”葵下意识地发出惊叹,现在竟然还有人会在咖啡里加热水冲淡。
  “哎,这也是我要负责的工作啦。你的话就麻烦你打扫了。那个除尘拖把看起来用很久了,跟外面卖的不一样吧?”
  她果然不是普通人物。;坦是特制品。其实我是——”
  葵原本打算向这位身分不明、只有用拖布和小刀互相招呼过的流浪女仆,说出自己真正的身分。但妮琪塔把手轻轻一挥:“原因你不用跟我说没关系,我也没有问。纠缠不清搞不好会让人送命呢——那么,我来整理厨房,地板就麻烦你扫“好的。”
  既然对方都说她不问,那也不用强加说明。葵拿著除尘拖把,从口袋里拿出除尘纸装了上去。先把地上的灰尘和头发扫掉,然後再打蜡。除尘纸跟市售的拖把用的一样,这样随时都可以拿到替换的除尘纸。
  从房间的边缘,开始滑动拖布,不久有一股微妙的触感传到了手心。
  (不会吧……)
  把拖布拿起来一看,才扫下到四分之一,上面就满是头发。就连葵也觉得一阵嗯心。
  “妮琪塔。”葵隔著吧台呼叫:“这间房间上次是什么时候扫的啊?”
  “上礼拜五吧。”
  不过才五天就有这么多头发?而且里头还没有女性的头发。
  “啊!我忘了说——”妮琪塔在厨房,用轻松的语气说:“胖少爷三个礼拜才洗一次澡,有时候搞不好一个月一次。”
  “骗人!”葵不自觉地叫了出来,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了。
  “所以才会拜托你来扫啊……该死!那个家伙又在半夜吃泡面,还把汤乱倒进水槽里。这样水槽下就会黏下拉机的吗?”
  换了三张除尘纸,才终於扫了一半的房间,葵很自然地,将拖把伸进沙发前的矮桌。往左右移动後,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不像是桌脚。而且——那个东西好像在动。
  (……钦?)往桌子下面一看,葵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阵扯开嗓门的尖叫,惊动了厨房里的妮琪塔。 ;坦次又怎么了?”
  葵看著桌下僵死在那里,妮琪塔走到她旁边蹲下,顺著她的视线一看,苦笑一声。“什么,原来是它啊。”
  “它……?”
  妮琪塔从矮桌下面,拿出一只全长三十公分的娱蚣型机器人。脚部以波状的方式,流畅地移动著。
  “这是胖少爷的兴趣,不过形状是真的有点恶心啦。”
  “机、机器人……”
  葵的话,让妮琪塔的表情“啥?”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怕机器人吧?竟然不是怕娱蚣。”
  “如果是在比较老旧的宅第工作,驱除蜈蚣是常有的事情,机器人不是生物,动起来却跟有生命一样,所以很恐怖。人型机器人也一样,那种半蹲的走路姿势,真的很恶心……”葵呼吸急促地说完後,妮琪塔摆出一副胜利的表情。
  “没想到国家女仆会有这种弱点呢。”
  “这一点都不好笑……”
  葵的眼神,刻意避开妮琪塔手上的那只蜈蚣机器人,想努力忘掉它。但是,那银色无机物的脚,像有生命一样抽动的画面,却怎么样也忘不了。虽然知道那不过是机器,但那股本能的恐惧和厌恶感,却好像紧抓住了葵的心脏一样。
  这样的话,根本下能完成任务。葵移动发抖的脚往寝室走去,从包包里拿出自制的香草茶包,走进厨房用热水泡了一杯荣莉花茶。
  沙发虽然有一股油臭味,不过现在也不能太过强求。葵坐了下来,啜饮茉莉花茶。漂升的香气,让心情镇定了下来。
  妮琪塔把蜈蚣机器人的开关切掉,放到杂志架上後,走了过来。
  “你在喝什么啊?嗯!那、那该不会是!”这次轮到妮琪塔全身僵硬。
  “你讨厌茉莉花香吗?”
  “别说了!快把它拿走,滚到厨房去暍!”妮琪塔双手抱著自己的身体,全身下停发抖:“抽风机!一定要开抽风机。如果等一下还有茉莉花的味道,我就杀了你!”
  没想到竟然讨厌到这种地步……唉呀,味道的好恶每个人都不同。
  葵站在厨房里,慢慢地喝完茶後,打开抽风机。 “我只暍一杯而已,味道应该很快就散了。”
  葵回到房间告诉她一声时,吓了一跳。妮琪塔坐在木制地板上,手按住额头,紧闭著双眼。
  “对不起,没想到你会这么讨厌。”
  “这已经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了……”妮琪塔的嘴唇喃喃低语:“葵。你有没有跟自己的父亲洗过澡?”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有过,我的双亲很早就过世了。—
  “我一直到高中为止,都是跟父亲一起洗的。不,是他自己跑进来的。”妮琪塔紧咬牙根: “到了国中的时候,该发育的也都发育了,开始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女生。也会意识到父亲是个男人。女生不会希望自己的裸体被男人看到,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一样。这种心情你懂吗?”
  葵点头回应。
  “但是只要我一进浴室,我父亲就会跟著进来。通常他都会暍醉酒,不过就算没醉,他也会当作进来是应该的,大摇大摆地跑了进来。然後用眼神舔遍我的身体,然後再用一些下流的词汇说出他的“感想”。那实在让我觉得好恶心。我不是父亲的玩具,我是一个女人……我堕落了。因为这样,我高中才会留级两次。总算,我好下容易撑到毕业之後,就离家出走了。会变成流浪女仆,并不是因为我想孤独高傲。只是下想让我父亲找到,才一直逃的。如果有机会让我遇到他——我一定会一刀刺死他。茉莉的味道,就是以前我家浴室的味道。”
  “对下起。”葵深深低头道歉,妮琪塔扑嗤地笑了出来:“奇怪,为什么我会跟你说这些呢。”
  “我过去也有忘不了的伤痛。”葵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们下打不相识,但是,我却没有勇气跟你说……”
  葵压低视线,妮琪塔脸色变得开朗,摇头说:“不用硬讲没关系。你也很辛苦吧?我们两个搞不好很像。l两人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睛,微笑以对。
  “请多多指教了,妮琪塔。”
  “嗯啊,彼此彼此——那么,嗯,我们晚餐要吃什么啊?我之前都随便买,随便吃就是了。”
  这句话让葵想到一件事。“其他的人选呢?听说好像失踪了……一
  说完,妮琪塔咋舌两声,比出食指左右摇动: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为了你好。现在不如多担心自己一点吧。”
  “担心什么?”
  “不要忘了,我们现在人在伊波光彦手上。”妮琪塔用认真的表情说。
  晚上十一点半。电梯门开启,伊波跟冢越回来了。手上还拿著“小梓”。
  “欢迎您回来。”
  葵站在电梯旁边,低头说。妮琪塔只是默默地轻点一下头。态度上很明显看不起主人,但是伊波却丝毫不介意,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後——就像电车上那些没品的中年人一样——开口问冢越。
  “冢越啊,明天是几点?”
  “十二点要和美国投资管理公司的爱德蒙·布里克顾问吃饭谈生意。在这之前没有特别的活动,不过“周刊资本营利乙的记者一直想要找您取材。—
  “那本杂志还真讨厌啊。虽然我没看过啦。”伊波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今年他们不是把我们乱排在B+的等级吗,就因为我们的资本金比较少。我要告他们,帮我准备手续。那么在乎资本金的话,只要从我的个人资产里———
  “社长。”冢越委婉地规戒了他。这个时候就算是伊波,也会惊觉葵她们就在旁边,於是他马上转移话题:“那九点起来就可以了。现在到早上七点都没事做。你打算几点睡呀?”
  伊波说话是看著地板,所以葵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妮琪塔没好气地回应了,不过措词也还算客气。
  “大约三点才睡,主人。”
  “小葵勒?”
  “只要您需要,我可以随时待命。”
  ——妮琪塔露出一副“不要多嘴”的表情。
  “但是,先生。您只打算睡两个小时吗?”
  “不要用“先生”两个字叫我。”伊波一样看著地板说。 “知道吗?女仆就是要说“主人”。这样萌度属性才会一口气提高。”
  葵不作声。我的主人只有海堂俊昭一个人。就算侍奉别人,她也没有打算称呼对方为“主人”。还有,又是“萌度”。真是够了。
  “睡觉是在浪费人生。世界上也有一些人,算是特异体质啦,不过他们不睡觉也可以活。有时间睡觉的话——”
  倒不如先给我去洗澡,葵心想。伊波一回来,整个房间就飘著一股异臭。不是特异体质,应该是异臭体质才对。
  “倒不如多抓住一点商机,这不是更有益吗……算了,那个不重要。那么今天也来上课吧,小葵先来。”
  “好的,麻烦您了。”葵回答得满怀感激。不过却不知道是什么课程。
  “冢越你拿摄影机,妮琪塔你今天在旁边帮忙。然後小梓在旁边观摩喔。好,游戏开始。”
  伊波拍了一下手。冢越拿著摄影机,站在一旁拍摄。
  “知道吗?你是眼镜美眉。当然会常常贫血,容易昏倒。”
  (当然?)搞下懂眼镜跟贫血有什么因果关系。如果会贫血容易昏倒,那要怎么当女仆?
  “喔、对了。那个除尘拖把会减低萌度,妮琪塔你从那边的储藏室拿竹扫把出来。现在假设小葵要打扫主人的房间。结果贫血要昏倒了,然後我从旁边接住你。”
  妮琪塔很顺手地打开窄门,从里头拿出竹扫把。葵几乎完全无法理解。哪里有女仆会用竹扫把打扫房间的?最重要的是,打扫必须要在主人进房间以前结束,在主人面前扫地实在太没规矩了。
  在犹豫下决时,伊波又“帕!”地拍了手。
  “快,速度、速度、速度!这是网路世界的铁则。”
  没办法,葵接过妮琪塔手上的竹扫把,假装扫地。 “请问这样可以吗?”
  “没错没错,好画面。接下来用手背按住额头,然後说一句“啊。又要贫血了……”乙,往我这个方向倒过来。”
  我想没有人会在昏倒的时候,刻意强调“贫血”两个字。而且如果倒下去,就会和伊波身体接触,实在很恶心。与其这样,我宁愿去把那只娱蚣机器人擦得亮晶“请问……一定要朝先生的方向倒下去吗?我还没有倒在男生怀里过……”
  支支吾吾地吐出这句话後,伊波窃笑。
  “不亏是清纯!了解。那就倒在那里,我再跑过去吧。然後你抬头看我的脸,说“啊。主人……”。来,开始吧。”
  这种学艺会——葵并不知道扮装俱乐部这种东西——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葵开始後悔了,刚刚应该回答: “我习惯X点就寝。”才对,现在下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就先摇摇晃晃地往那边昏倒。
  “不能再像贫血一点吗?”
  这太难了。葵从小时候开始,连感冒的次数都很少。
  她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在朝会时间昏倒,於是就试著模仿那位同学。
  “请问这样可以吗?”
  “嗯,现在就大概是这样吧。”伊波走了过来。 “来,说那句台词。”
  “啊……先生……l
  “不对。是“主人”,同一件事不要让我说两遍。”伊波说起话来有些焦躁,所以葵决定毅然地拒绝他。就算是任务,这一点也不能退让。
  “那个、实在很抱歉,我已经决定我一辈子只有一个主人。当然,我对现在服侍的伊波先生,绝对是诚心诚意——l
  “不准你这样说!”突然,他发出高而尖锐的怒吼,同时残暴地一脚踢向蹲在地上的葵。葵的侧腹被踢中,身体一阵剧痛,呼吸岔住。
  “你是一个女仆!只要乖乖听主人的命令就够了!女仆不准有自我!”
  伊波每说一句话,就用穿著帆布鞋的脚,不断往葵的肚子踹。葵虽然打算说话,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行为,让她无法动弹。而且,伊波是个外行人,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攻击才会这么残忍,再继续踢下去内脏可能就会破裂。她想往旁边滚开,但是裙摆却被伊波的另一只脚踩住。
  “国家资格又怎样!连一个女仆的游戏——都下会玩吗?我就快要是世界上最有钱的男人了!”
  葵模糊的眼角,看到一旁的妮琪塔不忍地将目光栘开。葵打算朝那个方向伸手过去,但用尽了力气。而伊波却没有停手的打算。在意识逐渐模糊时,葵听到冢越冶静的声音。
  “社长,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伊波听了却用很高兴的声音,说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话:“有拍到好片子吗?”
  (这个家伙,是故意这样的吗……?)接著,葵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房间的床铺上了,额头上放著一个冰凉的东西。眼镜被除下的她,看出额头上的东西是条毛巾。妮琪塔在旁边看著葵的脸庞,咧嘴一笑:“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嘛。”
  葵打算回话,侧腹却感受到一阵剧痛,下意识地用手去按住时,她发现自己的女仆装被脱掉了。吃惊之余,伸手打算遮住自己的胸部。妮琪塔看到她的举动又笑了。 “灰色的运动内衣和运动短裤。品味不错,无印良品的吗?”
  “是UNIQH的。”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品味一样呢,我也是UNIQH的。”说完後,妮琪塔收起笑容,看著葵的侧腹。
  “真是够狠,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家伙这么火大。你等一下。”
  妮琪塔从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包包里,拿出急救工具:“可能会有点刺痛,忍耐一下。”
  受伤的腹部涂上软膏的那股痛觉,让葵下自觉地“呜”了一声。
  “那个、妮琪塔……伊波常常玩那种“游戏”吗?”
  “平常没有这么激烈呢。如果你是cosplay的女仆,只要适当敷衍他的话,大概就会玩“惩罚游戏”。当然不会真的惩罚啦,因为只是游戏。”
  “那个人……不,那个家伙是虐待狂吗?”
  “不是。”妮琪塔乾脆地摇了头:“他要我跟他玩的时候,是叫我拿著机关枪对他开枪。当然只是假装而已,然後还要我表演一些动画和游戏的场景。”
  葵傻眼了。不自主地打算起身,突然一阵剧痛行遍全身。
  “喂,别太勉强啦。”
  “伊波说“有拍到好片子吗?”。该不会……”
  妮琪塔展露出锐利的眼光。“你应该知道那件事吧?”
  葵犹豫了一下後,点头说道。 “他在网路上从事cosplay女仆的贩卖勾当,没错
  吧?”
  “没错。我们接受课程,不,应该说是调教,就是为了那个。没想到他今天会来真的,拍了一卷逼真的录影带。现在他应该——”
  伊波的私人房间里,自组电脑的风扇声,不停作响。作业系统虽然是用window,不过显示卡却特别花大钱,记忆体也同样是4GB,硬碟是1TB(注8)的RAIDl镜射,当然也有装备视讯撷取卡。黑色的金属外壳原本应该很有型,但是摆在伊波身旁,看起来却像是一只巨大蟑螂。而且外壳上,还放著吃到一半的泡面和小梓。 .
  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女仆、护士、空姐、水手服……等各式种类的公仔和情景模型。也有聚氯乙烯制的怪兽和机器人模型,数都数不尽。地上堆得高高的东西注8:1TB::1024GB。
  里头,有漫画、同人志,甚至还有现在已经无法人手的幕後影带和LD。伊波光彦埋在这些东西里,正在用电脑编辑刚才的影片。
  高解析度液晶萤幕上的其中一个视窗,播放著葵被踢击而痛苦不堪的画面,另一个视窗,则是白天葵和妮琪塔战斗的画面。原来天花板上装设有隐藏式摄影机。
  “光这个影像就是珍藏版了。你下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杰作吗?小梓。”伊波一边淫笑,一边操作著电脑。
  编辑终於结束。他开启浏览器,输入密码。接著跳出了贩卖专用的画面。他将编辑完成的影像上传,然後开始打说明文。
  “超级珍藏!国家资格女仆——眼镜美眉,战斗场景和……”他一边呢喃念著,然後将葵的说明文和从影像中目测的三围打上,稍微思考一下後,在起标价格上输入“5000000”。
  “就算是一千万,不,两千万都算便宜了,不过起标价大概是这样吧。”
  伊波再度淫笑。天花板上的灯没有打开,电脑桌上桌灯发出来的白色LED光芒,照著伊波满是脂肪的肥脸。
  “大概就是这样,现在你大概已经被摆上网拍了,还附影像。”妮琪塔说:“没错,一定是。不过关於那个拍卖,嗯……警察已经详细调查过了,下过却没发现类似的网页……”
  葵含糊地说完後,妮琪塔点头说:“那是当然,因为他没有利用网路。”
  “下使用网路的……网路拍卖?—
  “是透过专用缆线。”
  这让葵想起朝仓管家说过的那些话。
  “意思就是,参加网拍的人是直接连到这家公司的电脑喽?”
  —不是公司的,是伊波为了隐藏个人资产而设的“事业”。这栋大楼的顶楼也是伊波承租的。伺服器就放在那里,用专用缆线和一千名秘密招揽的会员连结,直接连到他们家里。那些人都是有钱的垃圾。不只Coseay女仆。还提供了禁药、幼童性爱等,从非法的东西到珍藏商品应有尽有。会员一个人假设一年花两千万在上面,就表示有两百亿的“营收乙。专用缆线的中继设备要花钱,所以交易只限定在东京都内,下过扣除花费也可以轻松赚个上百亿。简单来说,就是整个都内里头有一千个垃圾名流。”妮琪塔歪著嘴说。
  “请不要用名流这个词。”葵摇头:“真正的一流人士,是不会用这个最近几年才在媒体上流行的词。日本说的名流,我认为是在说那些,把有钱和能参加富豪派对当作是名誉的人。那样的人,我不认为他们具备一流人士该有的自豪和品格。就算下能奢华度日,每个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生活方式。计程车司机、收垃圾的人、上班族和家庭主妇,还有女仆,没有职业是不被社会需要的。对於自己替社会上带来的贡献,每个人都应该感到自豪才对。如果有那份自豪,就不会被名流这个字眼给驱使了。”
  “你教训的是。不过啊,葵。这个社会上,也有人会为了小钱而贱卖自己,也有人会出钱来买。所以伊波才可以招募到cosplay女仆。她们拿的钱不过才五十万。
  代价却是被卖掉,被卖掉之後下场会怎样——你应该知道吧?”
  葵慢慢地点了头,当然是受到那些买主恶心的对待。 “不过,妮琪塔,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就老实说吧,如果是你的话。”妮琪塔抬头看著天花板,侃侃道来:“女仆的薪水很少。有人是被钱冲昏头,才来伊波这的。我原本以为你也是这种人,不过看来是我搞错了……有一位叫西村可奈的女仆死掉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葵点头回应。 “不过,我听说那个人是在秋叶原的女仆吃茶工作……”
  “原本她是在某间宅第工作,是正牌女仆。我是在那边跟她认识的,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不过女仆就是女仆,薪水少,工作量大。虽然这样可奈还是很努力,但是很不幸的,她的父母车祸肇事,必须支付赔偿金。可奈的父亲是月薪不高的上班族,根本付不出来。所以她就想拜托那边的主人,想预借一千万日元,但是那个家伙是一个没血没泪的混蛋。对他而言一千万是小钱,但是他却很刻薄,还说“凭你—个女仆,你以为要工作多久才还得了?让你白吃饭你就该心存感激了。:
  妮琪塔目露怒光,接著说:“自豪根本不能当饭吃。可奈把女仆装脱了,换上 迷你裙。她的教养本来就很好,又做过真正的女仆,所以她在秋叶原一样很受欢 迎。不过那样根本赚不到一千万。她父亲又因为车祸卧病在床。那个时候,她听到 伊波的事情,接著来到这里接受课程。不过当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之後,可奈就 很抗拒了。自己搞下好会被卖掉——这种事情她无法接受。不过伊波却很喜欢她, 不让她走。况且来这边的女生,只有在网拍被卖掉,才可能离开这里。可奈在不安 之余,得了厌食症。我听到传闻之後,就跑来这里,让可奈逃走。不过……一切都 太迟了。”妮琪塔难过地摇摇头。 “结果我和她侍奉的主人,都不是你说的那种一 流主人。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不,如果能够早点认识你和可奈的话,我就可以介绍好雇主给你们了。我也觉葵站了起来。疼痛已经完全无关紧要了,她现在怒火中烧。
  “真正的罪恶,是那个满嘴“角色”、 “属性”,把人当作漫画人物对待、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伊波光彦。不,就算是漫画人物,也都有作者的心在里头。连那份心都不打算去了解,只把角色当作自己肮脏欲望的投射,践踏它。这份痛苦,只有被践踏的人才会理解。我绝对饶不了他。”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仆。你到底是谁啊?”
  此时葵早已穿上了衣服,手拿除尘拖把。面对妮琪塔的疑问,她打开了衣领的钮扣,让她看里头的东西。妮琪塔笑著说:“樱花代纹吗——你是警察?”
  “不。一葵摇首说:“这个徽章是主人信赖我的证明。同时代表惩恶济弱,是我自豪的象徵。”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你能帮我报仇。”
  “那是当然。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救其他的女仆。”
  “哪有那种闲工夫啊?应该马上痛扁伊波一顿。”妮琪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急,葵听了摇头说:“她们的安全优先。伊波如果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些女仆被关在哪里?”
  看到葵的表情,妮琪塔知道她是认真的。於是便死心地摇头说:“你还真是顽固啊。不过不要忘了,Cosplay女仆的房间,一定有隐藏式摄影机。我们如果闯进去,伊波一定会知道。如果让他逃走怎么办?”
  “为钱而亡命的人,一定不会让这些摇钱树逃走。好不容易弄起来的拍卖,他应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我想他宁愿杀人灭口吧——你觉悟了吗?”
  “我早就将生死置於度外了。”
  妮琪塔回答,接著从包包拿出磨刀石,开始磨小刀。
  “这些小刀能发挥到什么地步呢……就试看看吧。”
  十五分钟後,深夜一点半。妮琪塔带著葵,走到放竹扫把的储藏室。
  “这边很窄,小心裙摆不要勾到了。”
  葵跟在妮琪塔後头,穿过半台尺宽,也就是只有九十公分宽的储藏室,葵不由得皱了眉头。因为里头挂著水手服、护士服,还有葵完全不能理解的女巫服装。还有机关枪和奇怪的长鞭,大概连特摄英雄的变身道具都有。一想摄影会用到这些东西,葵就觉得很厌恶。
  “来,就是这。”
  储藏室尽头,有一个小电梯。:坦是伊波自己偷偷改装的,连大楼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葵打算坐进去,妮琪塔阻止了她,同时探头观察电梯里,然後对天花板的一个角落,吐出口香糖。
  “监视器搞定,不过我们搞不好已经被发现了,动作快点吧。”两人快速上电梯後,妮琪塔按了“B2”的按钮。
  “往地下室?”
  “对。往建筑设计图上没有的B2。”
  电梯快速下降,不要一会功夫就到了地下二楼
  “下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吓到了。”葵点头回应,并且紧握著重合金制的除尘拖把。
  电梯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光景,让葵倒抽一口气。
  喧哗热闹的楼层,铺满了粉红色的地板,一看就知道是cosplay女仆的少女们,随性地倒卧在上头,各自休息。一旁的CD音响里头,正在播放ORANGE RANGE的歌曲。葵会知道这首歌,是因为新闻曾经报导过。还有一些少女们戴著耳机。也有人在看电视的综艺节目看得哈哈大笑、也有趴在地上看漫画的人。一点紧张感都没其中有一个人看到了葵,出声问:“你是新人?”
  “我叫若槻葵。是来这边救你们的。”
  “救我们?”女孩嘴巴里塞满零食,一脸不解的表情。
  “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吗?你们会被人网拍卖掉的。卖给素未谋面的人。”
  “那、那个人很有钱吗?”这名少女似乎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并不是钱的问题,危险的是你们的贞操。”
  “贞操?”女仆装的裙摆短到不能再短的少女,满脸疑惑。
  “意思就是你搞不好会被人上啦。”妮琪塔代替葵回答,这么一说她就懂了。
  “被上就被上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不过如果是超级变态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况且我也不是处女。”
  这时又有另外一位少女走了过来,看到葵她们的衣服,问刚才的少女。
  “嘿,这件土死人的女仆装是怎么回事?”
  “好像说要来救我们的。”
  “救我们?什么意思?”
  葵面对著那名少女说:“你们被人当做赚钱的工具了。快离开这里,就算是回去做女仆吃茶也没关系,至少能够自由地在外面生活。”
  “你真是小亲切,大鸡婆。懂吗?阿姨。”这名少女看起来才十五、六岁左右:
  “我们也有我们的……应该叫做意志吧?总之就是,待在这里是我们自愿的。被高价卖掉有什么不好?女人一定有自己的商品价值吧?会想要提高价值也很正常吧?自由?什么鬼?外面的世界哪里有自由。下管是在学校还是出社会,都只有不自由而已。在这边每天可以玩乐度日,随心所欲。自由啊,就在这里啦——”
  “这样下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应该是——”
  妮琪塔把手搁在葵的肩膀上说:“下用再说了。这边打从一开始,就没人可以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才叫你不要管她们。
  葵无力地抿著唇,她也不是不懂对方理由。自己在学校也……
  不过——葵心想。女人会出卖自己,只有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万下得已没有其他方法时,才会做出的最後选择。就算金额再高,也无法代替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葵拿出手机,打算跟梶警视正联络,不过这里却没有讯号。
  “这里手机下通,要是秘密外泄可就惨了。”妮琪塔说:“现在倒不如快点到伊波那里,我们现在已经被伊波发现了。不快点收拾他的话,我们搞不好会有生命危葵终於点头答应,进了电梯:“总有一天她们一定会知道,自己被卖掉会变得怎么样……”
  葵感到一股空虚,自言自语说道。妮琪塔听到“噗”地笑了出来。
  “人生债这种东西,一定要等到帐单来才会知道的呀——的确是这样没错。”
  大厦顶楼,聚光灯照著外露的混凝土。
  屋顶一角,有一间用厚重水泥加盖的房屋。屋内的温度设定在二十二度,伺服器放在一张大型的桌上,无声地传、接收资料。社长室,还有家里的电脑,都是利用专用缆线和这边连结。
  伊波用舌头舔著嘴巴,一边盯著大桌上的宽萤幕显示器。穿著暗红色套装的要,抱著行动电脑站在他身後。
  刚刚编辑完的影像,现在已经在非法网路上流传。萤幕上,受到暴力对待的葵,戴著眼镜痛苦呻吟的特写,以及用CG描绘出来、葵的全身影像——当然是全裸——等画面同时出现在上头,自动更新的投标金额,已经突破了五干万。
  “如果她是处女,价钱应该会一口气飙到一亿吧。”伊波冷静地说。
  “她是处女。绝对错不了。”要回答的语气也是若无其事般。
  “有证据吗?”
  “是的,社长。因为她的履历——”
  一切的开始,就在要说明到一半的时候。
  房间窗户突然一片惨白。类似雾的东西遮蔽了视野,让人看不清楚顶楼的情
  “雾?不可能,在这么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雾——该不会是毒气瓦斯?恐怖攻击?”伊波似乎很慌张。
  “请您镇静下来,社长。总之我先到外面去看看。”
  要冷静地打开了门。雾漂进了屋内,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
  “看来不是毒气瓦斯。”
  伊波放下心来,走出了屋外。
  当那阵雾散去後——
  在他们的前方,有一根高耸粗壮的桩子立在那里。上面有漆黑的墨迹,写了几个文字。
  “黄泉近在咫尺”
  两人愣住了。
  “那个怎么念啊?”
  伊波一问,要马上用手边的电脑查询。
  ?黄泉”,就是那个世界的意思。”此时要吃了一惊。 “那就表示……那是黄泉的路标!”
  “正是如此。”
  桩子上头传来声音。两人抬头一看,神色错愕。
  葵手拿著除尘拖把,站在上头。
  “急速成长的创投企业经营者,不过是假面具。私底下却利用非法网路,从事人口贩卖的大坏蛋。为了贪图自身利益,毫不在乎地践踏年幼少女的肉体和心灵,你根本不配称作经营者。”
  “说什么废话,你不过是个女仆角色罢了。”伊波冶嘲道。
  “的确,我只是一介女仆而已。但却不是任你摆布的人偶。我的心中,流斥著憎恨罪恶的鲜血。而且——”葵轻盈地一跃而下。裙摆蓬松飘起。
  单膝著地的她,猛然站起,打开了衣领钮扣,秀出里头的东西。
  “那是樱之代纹?”要紧张了起来。但是伊波却讥笑道: “那什么?新的Cosplay道且(不成?·”
  “您要我称呼您为“主人]。”葵用愤怒的眼神说:“但是恕我直言,女仆也有选择主人的权利。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王人只有一位,那就是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这个代纹是主人信赖我的证明。”
  就算是伊波,听到这番话也不免为之动摇。“那你是警察养的狗吗?”
  “不,我来这里纯粹是自愿的。主要是调查西村可奈去世的真相。你根本不会懂她的心情,还有她死的时候是多么痛苦。那份痛苦和悔恨,我可以切身体会到。”
  “原来是那件事啊。”伊波松了一口气:“那就用商场上的解决方式吧,这是大人的作法。冢越。”
  在他的吩咐下,要打开行动电脑,开启了小算盘程式。
  “这个嘛。白包五千万、社长对你施暴的道歉金三千万、各种经费加起来,总共就算一亿,不知道你意下……”
  话还没说完,葵就用手边的除尘拖把,一棍打掉她的电脑。要的电脑是特殊树脂制成,比较耐冲击。她弯下腰捡电脑的同时,葵拿掉发夹,解开头发,同时也把眼镜给除下。柔顺的长发,在空中飘逸。
  “你长得挺可爱、挺萌的耶!”伊波不自王地大叫一声。
  “开口闭口不是萌就是Cosplay,真是思心死了,肥猪!”葵用低沉吓人的语气说:“钱、钱、钱是吗?不管是一亿还是十亿,随你要怎么花都行。但是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用国家预算来买,也买不到。”
  “最重要的东西……处女吗?”
  “放屁!”
  除尘拖把的柄,直接打在伊波脸上。伊波按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葵慢慢地走到他的身旁。
  “你听清楚了。对女人而言,不,对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灵魂!”
  伊波按著脸,隔著手的脸看起来似乎在狞笑:“这是八O年代的日剧台词吧。
  好俗——灵魂不过只是个错觉。钱才是——”
  “钱不过是户头里的数字。数字变成零你就会死吗?赶快去检查你的户头吧。”
  要听到後愣了一下,马上用行动电脑确认伊波的隐藏帐户。伊波在网路银行里头的财产——
  “社长,帐户里没钱了!一毛都不剩!”
  “什么?那个银行我可是有装安全防护程式!”
  葵微笑对应。刚才她和朝仓管家连络,请他“骇”了进去。其实伊波的财产并没有不见。朝仓解读出密码後,做了一个和网路银行相似的假网页。要输入密码後,会被自动转址到那里。为了让这个计画成功,这个网页事先就制作好了。伊波的安全防护程式,在朝仓的手下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嘿,这样你的价值就等於零了。真的是这样吗?灵魂的重量是无法用银行里的钱衡量的,像你这种垃圾怎么会懂!”
  葵瞪著伊波和要,使尽丹田力量,发出灵魂的嘶吼: “恶党们,黄泉正在等你呢!”
  伊波还是一副余刀有余的表情。 “这样好吗——反正你做这种事,一定有骇客同伴在帮你吧?警察可以这样吗?乾脆我用政治献金,请他们立一条取缔的法律好了?·”
  “结果又是这样吗?”葵厌恶地吐出这句话:“你根本什么都不会,只会用钱拿政治家当挡箭牌。网路好像是自由的世界吧。你这家伙竟然自己放弃那份自由,你没仃灵魂——”
  “灵魂、灵魂烦死了!l突然,伊波恼羞成怒。 “就凭你一个人,我要踩烂你的无聊自尊简直轻而易举。你以为我会l直任由你摆布吗!去死吧!卜
  伊波怒喊的同时,一声巨大的声响,从小屋後面传来,同时听到“轧……”的机械声。葵皱了皱眉头。
  碰、碰的声音频率越来越快,突然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出现在小屋的阴影处。睁大眼睛一看,葵忍下住全身僵硬,左手的除尘拖把也跟著当啷落地。
  出现在那边的是,高度约五公尺、拥有一对坚固手脚的巨大双脚步行机器人。


脸部的地方有一个驾驶舱,在里头操纵的人是要。这台机体的体型,比前阵子问世、轰动一时的可乘式双脚步行机器人还要巨大,还特别强化了战斗功能。移动时的动作也相当流畅,像极了人类。
  葵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机器人,而且动作还像生物一样,她心理上完全无法接受。而且体积还相当巨大,一直往这边逼近。这份恐怖,让葵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很帅吧?”伊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淫笑道:“外面也有类似的东西,下过很久以前我们已经在开发了。名字叫做“AZUSA2号”。如假包换的战斗用机器人。”
  要拉了操纵杆。刹时枪声大作,子弹贴著地面朝葵打了过来。AZUSA2号上头的巴尔干炮可下是装饰品,水泥地板被打了好几个窟窿。
  “危险!”伴随著惊呼,葵僵硬的身体整个被人抱住,是妮琪塔。她横抱著葵,冲到电梯机房的暗处。
  “机器人……有机器人……l葵像梦呓般的低语,妮琪塔打了她一巴掌:“振作点!那种东西下过跟车子没两样!”
  葵失焦的眼神,终於恢复了正常。“妮琪塔……不过,我……”
  “怎么可以输给自己!”就如同在训诫自己一样,妮琪塔说:“你有你的使命吧?还是你对机器人有心理创伤?”
  葵摇摇头。 “机器人我还可以忍受,但是我无法跟要小姐交手。”
  “意思是你不打女人喽?”
  “不是,因为要小姐她爱著伊波。”
  “爱?”妮琪塔听得目瞪口呆。
  “愿意跟随那种御宅族——失礼了——保护他,这种事情没有爱是做不来的。
  爱会遮蔽人的双眼。所以她才会参与人口贩卖。”
  “如果真的是这样——”妮琪塔嗤之以鼻: “那我一定要好好地告诉她,女人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你稍微休息一下吧。”
  妮琪塔让葵在那边休息後,从电梯机房的暗处冲了出来。这时A2USA2号已经朝这里逼近了。距离三公尺,妮琪塔目测距离後,朝著面无表情的要冶嘲道:
  “葵说因为你爱那个御宅族胖子,所以不能跟你打。”
  “我只不过是一个忠诚的秘书而已。”AZUSA2号上的扩声器,传来要的声音。
  “看来你什么都不懂,可以取代你的人多的是。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就会像脱线的丝袜一样,被男人随手丢到垃圾桶里。如果你是为了自己而战,那我也可以当你的对手。但是我告诉你,你现在只是被伊波利用而已。跟那些自愿被卖掉的cosplY女仆没两样。我根本懒得跟你这种人打。我们真正的女仆,会靠自己的意识,选择自己的生存之道。”
  妮琪塔背对她,两手插在口袋里。
  她说的没错——葵在暗地里想。在维多利亚时代,生活穷困的年轻女性只有当女仆,或者是当娼妇才能够维持生计。但是,现在的日本女仆却不一样。至少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看清楚主人和家风之後,才决定侍奉的。秘书应该也一样。不能让自己的双眼被爱情蒙蔽。
  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动摇了。r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乙
  巴尔干炮扫射。妮琪塔快速跳开,同时冷笑说:“我根本不想懂,不过你还真可爱。可爱的女人是无罪的,是吧!”
  妮琪塔的双手同时从口袋里头拿出小刀,瞄准驾驶舱方向,一直线射了过去。
  但是驾驶舱的强化玻璃,却将小刀给弹开了。
  妮琪塔并没有放弃。接连地拿出小刀,瞄准同样的地方——要的脸部附近。这样下去不行,葵心想。妮琪塔想在强化玻璃上刻出几道裂痕,遮蔽住她的视线。这恐怕很难。而且万一玻璃碎了,小刀就会射到要的脸——
  不能让妮琪塔变成杀人凶手,绝对不能。
  “用那个!妮琪塔!”葵大叫,同时从阴暗处跑了出来。
  妮琪塔解读葵的想法花了一点时间。她把手伸进口袋,抓了一把口香糖,往嘴巴里头塞。她站在AZUSA2号的正前方,两手放松下垂,吧啷吧啷地嚼了起来。目标距离如果太近,巴尔干炮会无法瞄准。要似乎看不出妮琪塔打算做什么。
  此时,妮琪塔从嘴巴里接连吐出好几块口香糖,黏在驾驶舱上,不用一下就把要的脸给盖住了。如此要就不能随便乱开枪。攻击也停了下来。
  不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葵压低身体跑了过来。她拿出平常总是带在身上的绳索,往AZUSA2号的周围快速绕了几圈,把它的两脚绑在一起。伊波在遥远的後方隔山观虎斗,这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来了!”
  葵把绳索尾端缠在自己的手上,使劲拉住。驾驶舱内的要,慌张地踩著踏板。
  机器人的双脚被绑得紧实,完全动弹不得,现在乱动脚部,情况只会更糟。机器人失去平衡,剧烈晃动,接著摔倒在地。碰的一声,水泥的尘埃蒙蒙起舞。
  要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妮琪塔用小刀抵住她。
  “女人只能靠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东西。不管是机器还是男人。”妮琪塔的声音非常温柔。“侍奉的对象要慎选,不要被恋爱冲昏头了。”
  要泄气地低头不语。
  葵放开了绳索,转头一看惊讶了一下。伊波不见了。
  小屋的窗户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葵正打算跑过去,但马上就停下了脚
  因为小屋里头的伊波光彦,拿了一把笨重的大型机关枪走了出来。
  “这可下是模型枪呦。”伊波用令人厌恶的声音,自满地说道:“M60机关枪。
  型号虽然旧了点,不过可是真货。乱动的话就把你打成蜂窝!”
  葵和妮琪塔吃惊地摆著架式。
  “你们两个竟然敢把我当傻瓜。”伊波轻松地说: “拍卖的结束时间还有十分钟,等一下就会有一个很棒的虐待狂得标了。我会请对方用现场转播,看看你会被怎么样。”
  伊波大声地奸笑。葵瞪著他的同时,目光也注意著左边地上的除尘拖把。M60的话,以前在护身术课程的时候曾经学过。如果那是真货,应该相当重才对……
  葵对伊波陪了一个笑脸,很有礼貌地说: “SM游戏可是上流阶级的爱好呢,我很期待。”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伊波觉得很失望。 “你有那种兴趣?这样就不萌了啦
  葵一看到他肩膀放松,马上往旁边纵身一跳,捡起除尘拖把,摆好姿势。
  伊波慌忙地拿起机关枪,扣下板机。枪声轰隆作响,伊波整个人向後翻倒。
  一公斤重的M60如果没有拿稳就随便射击,一般人会因为射击的反作用力而站不稳。子弹和回音,一并被漆黑的夜空吸人。
  身体被机关枪压住,伊波死命地想把它推开,突然喉咙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著。是除尘拖把前端的尖枪。
  伊波大吃一惊,战战兢兢地抬头往上看。葵愤怒的眼眸,正瞪著他。
  “小葵该不会是S吧?”伊波笑著打算瞒混过去,但是喉咙的一阵刺痛,让他的脸色铁青。
  “我也可以就这样杀了你喔。”葵用很客气的口吻说:“不过,有人称呼我为女仆刑事。我发誓过绝对不会伤害别人的。”
  “女仆刑事?那是……”
  “不是动画也不是游戏的角色。你在阴暗的地方,去体会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吧。喔不,那边对你而言搞不好是个不错的环境。看起来你喜欢阴暗的角落,更胜过大太阳下吧。”
  “那边会有光纤吗?”
  到了这个时候,伊波还问这种问题。葵叹了一口气,把除尘拖把放到一边,左手握拳往伊波的心窝狠狠地打了下去。伊波瞬间翻白眼昏了过去。
  一切完结後,深夜街道上的警笛声,听起来格外清楚,声音就停在大厦前面。
  躲在阴暗处的时候,葵就用手机上的特殊按钮,传送紧急讯号到警察厅。
  过了不久,梶警视正穿著皱巴巴的大衣,带著制服员警,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小葵,辛苦了……思?这么大的机器人是你一个人打倒的?”
  葵往梶警视正的视线方向一看,满脸莫名。妮琪塔下见了。那里只有要一个人无力地坐在地上。身上绑著刚才缠住AZUSA2号的那条绳子。
  “警视正!她的身上有一张纸!”
  扶起要之後,一位制服员警走了过来。手上拿著一张小纸条。刚才似乎是贴在要的身上。葵跟著梶跑过去一看,不自觉地莞尔一笑。
  “我不大喜欢警察,总有一天在监吧。还有……卸卸了”
  “在监”似乎是“再见”,而最後的“卸卸”似乎是“谢谢”的意思。
  “妮琪塔……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葵呢喃细语。
  “妮琪塔?谁啊?”梶警视正满脸疑惑。
  “不,没什么。对了,那些女仆呢?”
  “全都没事。光是诱拐未成年少女这一条,就可以让他吃牢饭了。而且,如果没收小屋里那台大型电脑,还会有更多肮脏的事情浮出台面。”葵点头回应。贩卖那些对社会还懵懂无知的少女们,真是让人憎恨无比。
  但是……恨罪不恨人。
  伊波好下容易恢复了意识,在员警的搀扶下,让梶警视正戴上了手铐。
  “伊波光彦。我们现在以杀人未遂、器物毁损、违反枪械弹药管制条例,以及,思……总之就是以现行犯逮捕你。请你配合我们接受侦讯。非法网拍的事情,我们也会好好地问你一下。要不要帮你准备一杯泡面?”
  伊波总算放弃抵抗,被警察带走,葵走到他的前面,将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东西交给了他。
  “这是什么?”伊波露出诧异的神情。
  葵微笑说:“这是女仆的礼物(注9)……先生。”
  时值满月。晈洁的月光映在葵的笑容上,那是一股摄影机无法拍摄下来的美。
  回到宅第後,葵小睡了一会,如同往常一样打扫玄关,然後在五点左右端早餐到主人的寝室。音响组里头,传来的是德布西的钢琴曲r沉没的教堂乙。这是主人心情平静的证据。葵放心了。这就是这间宅第和葵的日常生活,平稳的象徵。
  品尝了伯爵茶的海堂俊昭,用平静的语气说:“利用专用缆线的那些人,已经全部逮捕了。”
  俊昭的手脚还是一样地快。
  “那些已经被卖掉的女仆、护士和女巫等人,已经被救了出来。现在应该正在接受调查。”
  “请问……主人。”葵觉得很踌躇,一边问:“女仆和护士是Cosplay,这我还
  注9:日艾中的黄泉和女仆发音同为(MHD0),此为一语双关。也有“往黄泉的伴手礼”之意。
  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有女巫——”
  “这你不用知道。”俊昭冷冷地回答。
  “实在非常抱歉。”
  这时俊昭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恶作剧的表情:“还是你想要玩看看成人游戏?电脑你可以随便用没关系。”
  “主人!”葵不禁满脸通红——原来是这样子啊。
  “开玩笑的。对了,这个。”俊昭从侧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箱子。箱子被淡雅的金色纸包装纸包裹著。 “你似乎送给犯人“女仆的礼物乙对吧。”
  “我太自作主张了。”
  葵低头忏悔,俊昭摇摇头说:“就算对方是罪犯,他也还是一个人。你的一点关心,或许能够让对方找回人性也说不定。以後只要你愿意,要怎么送都可以。”
  “……实在不敢当。”
  “不过这样的话,就会需要这个吧。拿去吧。”
  “谢谢主人。”葵深深地鞠躬道谢,收下了箱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後,葵打开了箱子。包装纸的颜色品味不错,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装拆下後,把它收在桌子的抽屉里。珍惜物品也是葵的优点之一。
  打开纸箱一看,里头放著好几条高级白色蕾丝手帕。
  将手帕也收到抽屉後,葵拿出上回主人送给她的MP 3,戴上耳机。里头传来的是中森明菜的“十戒(1984年}”。
  “要小姐……希望你能够找到对的人……”葵低声说道。
  就这样,葵进入了梦乡。现在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葵完成了早上的工作,在这间宅第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阻碍她的睡眠。
  就连屋外的鸟鸣声也不行。


第3话 过去的过去彻底揭露! 雾港的离别之歌
  “大姊……葵大姊……”
  从屋外传来的虚弱声音,让葵吓了一跳。
  今天的葵比平常还早,才清晨四点不到,就已经在玄关打扫。听到那阵叫唤声後,她停下手边的工作回头一看。有一位少女在门外抓著海堂家的铁门,勉强跪立在门外。她穿著暴走族的注册商标——一件黑色的“特攻服”,顶著一头散乱的茶色中长发。
  “曜子!”
  葵丢下扫把,朝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奔跑的同时,葵的记忆很快就回到了三年前,十四岁的时候。
  从前的手下——曜子看见葵的身影逐渐接近後,露出无力的笑容。她满脸黑青,嘴角沾著血迹。
  “大姊……对不起……明明已经说好不再、见面的……”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葵把眼镜除下,用尖锐的声音怒斥道。平常要听到这种声音,只有在打斗的时候。
  “是谁把你打伤的?”
  “大姊……关东LADY'S已经完蛋了……”
  “你说什么?”葵眉头一皱。她的表情变回了从前的她,统合首都圈女子暴走族的[关东流星连合]第二代总长,别名“不要命的葵]。
  “你会来我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对不起……”
  满身是伤的曜子,明显是受到了暴力洗礼。她微弱地莞莆一笑:“大姊、已经离开暴走族了,我、本来是没有、打算过来的……大姊现在的、行踪是秘密。不过,等到我发觉的时候已经……看到大姊、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曜子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葵的安心感,使她整个人放松,她抓著铁门滑落倒地。鲜红的血迹烙印铁门上。
  “曜子!振作一点!你等一下!l“已经没关系了。要是又跟我扯上关系的话……”
  “你不要再说话了!安静躺好!”
  葵急忙地回玄关,跑到会客室前的房间敲门。那里是朝仓管家的寝室。
  “朝仓管家!请帮我一个忙!”
  把昏倒的曜子抬到自己的房间後,葵让她躺在床铺上。不久,朝仓管家拿著急救箱走了进来。


“真是对不起,朝仓管家,一大早就给您添麻烦。请您快点看一下曜子!”
  “那是当然的,不过,葵——”朝仓推了一下系著银链的老花眼镜,接著说:
  “你跟以前的同伴还有来往吗?这样的话,你在这里的立场,会变得有些麻烦。”
  “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葵很拼命。 [请快点帮曜子——”
  “葵大姊她……没有错……”应该已经昏倒的曜子,用虚弱的身体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葵大姊在那个时候……已经完全脱离LADY'S了。请相信我……如果你怀疑大姊的话,我马上走……”看到曜子勉强地想要起身,朝仓点头说:“嗯。不管对方是什么背景,是朋友的话就应该要好好珍惜。这才是人类该有的道义。而且这位小姐,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我也没有恶毒到会把受重伤的人赶出去。伤口在哪?”
  朝仓把脱脂棉泡过消毒酒精後,擦了曜子的脸颊。刺痛让曜子发出呻吟。
  “头部被打伤了,对方真是出手狠毒。看来有必要检查一下脑部。l接著,朝仓按著老花眼镜,凝视著曜子的身体。 “糟糕。外表看起来搞不好有骨折。葵。可以把这位小姐的那个……衣服脱下来吗?”
  “好。”
  曜子可能也有点害羞,但是现在不是说五四三的时候。葵脱下曜子的特攻服,稍微犹豫一下後,接著也把她身上那件蓬松的裤子脱下。她胸前的缠胸布上也沾著血,身上满是瘀青自然不在话下。
  朝仓只看了曜子的身体一眼,马上就断言:“这样会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和警察医院联络。”
  “真的很严重吗?”这是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葵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医护兵,不过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从外表来看,她的身体到处都是骨折。内出血也很严重,搞不连内脏都……总之必须要快点送医。”
  “我知道了。”
  葵正打算用手机联络警察医院时,曜子用最後残存的力气,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大姊……拜托你……不要跟、警察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怎么可以对你见死不救!”
  “如果被警察、知道了……我就咬舌、自尽……”曜子用尽最後的力气死命拜托,葵实在敌不过,只好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握著她的手。朝仓则笔直地站在一旁,守护著两人。
  “我知道了,曜子。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诉我,是谁打伤你的?你老实跟我说!”
  “好……是里谷、荻原、上村……还有畑中……”
  葵相当震惊。
  ;坦些不是连合的干部吗?总长她,红她在做什么!”
  “红姊、红姊她……”断断续续地,曜子拼命挤出的话,让葵听了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这真叫人无法置之不理啊。” 一旁的朝仓说。
  “曜子。抱歉,你刚刚的话,我必须通知我的主人。红做的事情,很明显是犯罪。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理念。我虽然引退了,不过我还是二代总长。我不能让连合的人犯法。我也没有冷血到就这样看著连合瓦解。”
  “但是,大姊。那样的话,红姊不就……”
  “那都是为了红好。”葵用双手温暖地包住她的手:“你放心,工人也会替我们这种人设想。那个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曜子终於露出了笑靥。 二癸姊,您还愿意把我们当成同伴吗?”
  “对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来说,你们全部是我可爱的妹妹啊。”
  曜子闭起双眼,似乎放下了心。
  “曜子!”
  “不用担心。她只是累了而已,医院的事情就让我来准备吧。”朝仓拿出手动上链的怀表,看了一下。 “已经是早餐时间了,葵。你就跟平常一样去泡一杯好茶吧。然後看看今天主人的心情,尽快告诉主人。这跟主人的工作也有关系。在救护车来之前我先帮她做一些急救。请不用担心,以前在战场上,就算是内脏外露的伤兵我都能救回来。你放心吧。”
  “好的。”正要踏出房门时,葵回过头瞄了曜子安稳的睡相一眼。 “你放心吧,曜子。”
  葵低声说。
  “我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清晨五点。从主人——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的寝室里,传来拉威尔的气死亡公主的孔雀舞曲”。
  俊昭和平常一样,慢慢地品尝伯爵茶,优雅地吃著坪内夫人烤的面包卷。
  站在一旁服侍的葵,坐立难安。希望红茶的味道,不会反映出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安。
  用完早餐後,俊昭拿出卷菸纸,用烟斗的菸丝开始卷菸。接著用纯银制、无花纹的21PP0打火机点了火,让香菸静静地燃烧。
  “那么,葵。”俊昭用冷若似冰的语气,开口说话:“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葵暗自吃了一惊。
  “红茶是下会说谎的,味道暍起来很不顺口。这就是你内心激动的证据,对
  葵很犹豫该怎么开口,但不管怎样都瞒不过主人。她决定照实禀告:“今天早上,“关东流星连合”的干部跑来找我。”
  俊昭的眉头略微深锁。
  “请您不要误会!我已经引退了。现在只想专心侍奉主人——”
  “我知道。”葵拼死地打算解释,俊昭制止了她:“如果你跟暴走族还有牵扯,我早就把你革职了。我好歹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会不知道佣人的品行呢。”
  “实在非常抱歉!”葵深深地低头道歉。
  俊昭冰冷的表情,表露出难得的柔和。 “你不要去回想三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你疯狂的举止,就像受了伤的野兽。”
  “请您不要再说了……”
  感到过意下去的同时,r那个时候”的事情,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葵的脑海中。
  三年前。葵年仅十四岁,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但是在关东的女子暴走族圈里,她已经被称作“不怕死的葵”,让人敬畏三分。不管是飙车还是干架,她的所作所为就跟绰号一样,粗暴而且不要命。
  不过葵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她不对一般市民、弱小和晚辈出手。不过也有些例外,例如看到暍醉酒上班族一直纠缠刚下班的OL,或是其他不良少年和晚辈做了一些有违道义的事情,她都会狠狠地教训他们。教训的方法是攻击要害让他们失去战意,这种攻击方法似乎是与生俱来,不过绝对不会让他们有生命危险。当然酒、香菸或是更糟糕的东西她一概下碰,只是一昧地飙车,好像要甩开什么一样。
  葵的队伍是以清濑为据点,一些年轻的少女们被她的人品吸引,纷纷来到了清濑。葵也会彻底地教导这些新人。不准她们碰菸酒、毒品、欺负弱小和报复寻仇,但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队员们都很遵守葵订下的规炬,队伍也因此得到了统合 。
  虽然队伍日益壮大,但葵并没有离开清濑的意思。不过有一天, “关东流星连合”的初代总长——白菊带著两个手下来跟葵见面。
  白菊只带著两个部下,就跑到葵她们的地盘,这点让葵感激不忘。只要她有心,大可带著手下三千名小妞过来,要将葵的队伍击溃简直易如反掌。
  “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传闻了。”白菊说:“你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是吗。”葵在年长的总长面前,依旧表现的很洒脱。 “我只是用自己的作法, 一路走过来而已。就只是这样罢了。”
  “打架很有趣吗?”
  “也不是因为喜欢打架才打的。只是有人挡著我的路,不得已才动手而已。而且——”葵穿著亮蓝色的特攻服,双眼闪烁:“社会上把我们这些人当成垃圾。不过那些说自己是社会人的大人,其实比我们更肮脏。之前我的手下被人当作是小偷,犯人其实是一个有钱的老太婆。我们把她找出来之後,就把她交给警察了,没有动手修理她,因为只要知道我们的同伴是冤枉的就够了。那种大人才是真正肮脏的家白菊心欢意满地点点头。“就是要这样才有资格领导队伍。”
  “夸奖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下个月就要十八岁了。依照连合的规定,我必须离开。”
  “离开”就是指引退。
  “那真是恭喜了。”葵板著一张脸说。白菊笑道:“下一任总长,我想要让你来接任。”
  葵试著隐藏内心的惊讶:“为什么要我当?我只是清濑一个小队伍的老大,而且我才十四岁而已。连合应该人才众多才对吧。”
  “就算有人才,也找下到有资格担任总长候选的人。很抱歉,我已经调查过你的过去了。”
  “你说什么?”葵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猛的力道,让椅子整张向後倒。自己的过去是个秘密,连队伍的同伴部下知道。
  “真是抱歉。当然,我不会四处张扬。我以连合总长之名发誓……不过,葵。你才十四岁,就已经看尽世间一切的污浊和心痛之物。有些人的内心伤痛,只能靠飙车来纡解,你应该可以了解她们的心情吧。不过也有些人只是觉得飘车很帅才加入的,如果广A口Y,S的严苛纪律让她们脱离正轨,你也一定可以把她们拖回来……我是也因为背负著无法向人述说的过去,才会走进这条路。我会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只是希望可以约束她们,下让她们太乱来。并不是因为我们想成群结党。飙车族也有飘车族的道义……我看上你了,认为你是一个人才。小时候的你孤独又悲伤,我们不能再制造这样的孩子了。你不觉得吗?”
  “如果我能胜任,那就不妨试试吧。”葵露出一抹微笑,白菊也跟著笑了。
  “白菊总长。你们很守道义这点,我早有耳闻。既然你拜托我了,我绝对不会砸了总长和连合的招牌。我发誓。”
  两人紧宵地握住彼此的手。
  因缘际会下,葵当上了二代总长,率领关东LADY'S三千人,在路上奔驰。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而引退为止——
  “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走的路才是正确的。”葵看著远方说。
  “也不能断言一定是错误的。负伤的野兽,这有点说过头了。只是你走的道路下过是见不得光的道路罢了。”
  “现在我可以明白。过去要消解那股无可发泄的思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是,主人……”葵看著俊昭的双眼。一双宛如冰块的冶峻眼眸,却让人觉得有一丝温暖:“现在的连合,依旧严守我留下来的规定。下,应该说是曾经。因为无处可归的她们,看不见其他道路。”
  “不正当的行为就是不正当。”俊昭说: “不过,你们确实和其他暴走族不一样,不会去攻击路人或去找人麻烦。这点我也认同……要防止不正当的行为,光靠警察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改变社会的整体结构才能够达成。照这样看来,我的力量实在相当渺小。l
  “不是的,主人。主人您救了我。连一个人都无法拯救,那又怎么能谈论世间大事呢。”
  俊昭面无表情地听著。 “思。那么连合那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真的没关系吗?”葵认为是一件大事,但或许这对主人来说,下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r事件”。
  “你就说看看吧。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不过今天的红茶实在让人难以下肚。如果每天早上都是这个味道,那我可受不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葵慌忙地弯下腰来,深深地低下头道歉,接著开始述说:
  “我引退之後,关东LADY'S连合总长的位子,我交给了一位叫红的孩子……”
  红那时年仅十三岁,但她无论是在飙车上的胆量还是打架,只略逊於葵而已。
  不过举手投足却比自己还要来的粗暴。这一切都是因为,过去她曾经被生父性侵过,这一点只有葵知道,但既然加入连合,就必须遵守内部规定。葵常常用严厉的语气指正她,向她晓谕道理。
  葵年幼时在和平的家庭中长大,对这样的她而言,她只能用想像的方式才能了解红的境遇是多么坎坷,不过无家可归、无人可分担自己的痛苦这两点,却是两人共通的地方。红的父亲是某名门中学的教务主任。性侵的事情世间会相信哪一方的说词,可想而知。她的父亲是一个披著名师外皮的魔鬼。
  葵费了一些时间才解开红的心防,用朋友的立场来交际,而不是把她当作下属。看著葵、受到葵的影响,红封闭的内心渐渐打开,同时也变得相当敬重葵。
  连合的干部是由红和曜子等六人构成,突然决定引退的葵,毫不犹豫地就选择让红接任总长。因为她的心灵创伤比其他人都还要深。创伤越深的人,只要能知道身为一个人该走什么样的道路,就不会去伤害其他人。
  那时,其他的干部都认同了红的飙车技巧和手腕,由她接任总长,其他人并无异议。这让葵之後得以安心到海堂家侍奉,甚至考取国家女仆资格,而过去连合的事情,也逐渐从记忆中被淡忘。
  但就在今天,她从曜子口中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连合的干部们在嗑药……”曜子躺在葵的床上,如此说道。
  “嗑药?不是兴奋剂吧?”葵问,曜子微弱地摇头说:“是一些品质相当糟糕的东西。像是Hecyon(注10)、立得宁……其他还有一些安眠药和抗精神病药……我没有嗑。我赌上这身特攻服发誓。所以我才会被打得这么惨。”
  “朝仓管家,立得宁是?”
  不碰这些东西的葵,只有听过Halcyon,立得宁这种药品倒是第一次听说,一问,朝仓马上回答:“是抗精神病药的一种。在治疗某种忧郁症、过动症上有显著的效果,但是药理作用,也就是在药物的种类上和兴奋剂相当类似。听说滥用的话,副作用会导致中毒,引起幻觉妄想或陷入更加强烈的忧郁症状。依我来看,如果按照医师处方签适当服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近却被一些人拿来滥用。”
  “那些东西是怎么入手的?”
  “是红姊拿来的。”曜子一脸悔恨地说道:“红姊现在和大医院的少爷在交往,那个家伙拿那些药叫我们去卖……还让干部们试药。嗑过药之後她们完全忘记过去的严格规定。不只自己人嗑药,还利用连合的组织网,到街上贩售……”
  葵彷佛受到了双重打击。其一,当然是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疼爱的红和干部
  注10:超特效安眠药,具有会让人健忘的副作用。大量服用後强忍睡意,就会产生幻觉,因此遭人恶用。
  们,竟然会嗑药,还卖给一般人。其二则是,过去曾经被男人深深伤害的红,居然会被这种私售合法药品的男人给骗了——
  二止得宁吗……”俊昭自言自语地说。
  “最近药物滥用的情况的确有些过头了。特别是立得宁,中毒的患者特别多。既然那是从大医院流散出的……是哪间医院?”
  “三津田综合医院。”
  “私营医院中是东京都内,不,应该说是全日本屈指可数的医院。不过听说他们是很有历史的望族,也没听说过奇怪的传闻。”
  “也就是说警方无法出手的意思吗?”俊昭些微地点了点头:“但是如果要非法大量贩卖药物,凭那个少爷一个人的力量应该办下到。可能还有药局负责人,或者是更上位的人物牵涉其中。说是这么说,要强制搜查必须要有证据。”
  “请让我去三津田家。”葵要求说:“我要让红清醒过来,不能再让她犯罪了。
  红她……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又再陷入不幸,就像我过去一样。”
  俊昭闭上眼,似乎在考量什么般,最後张开眼说: “三津田家的主人,三津田勋是一个高贵的绅士。我会先跟他讲好,注意可别失礼了。”
  葵下定决心地颌首说:“是的。那么主人……请问我可以向您请一天的假吗?我需要先处理一些私事。”
  看来俊昭也知道葵想要做什么,只短短地说了一句话。 “小心别受伤了,也不要让对方受伤了。”
  “实在很抱歉。”葵低头鞠躬,在她心中已经有博命的觉悟了。
  清濑的郊区,有一间破旧的废弃工厂,葵用力地打开工厂生锈的大门。夜幕早已低沉,附近杳无人烟。
  空旷的水泥地板中间,葵身著T恤和牛仔裤,手拿除尘拖把,双脚与肩同宽站在那里。未戴眼镜,头发披散。
  工厂的一 、二楼之间并没有天花板,二楼的一角有一间事务所,里头的日光灯正亮著。葵怒视著那里,用高亢的声音怒吼道:“红!我有事找你!在的话马上给我出来!”
  事务所里头,传来一阵口齿不清的少女声。 “竟敢直呼总长的名讳,谁这么没礼貌!”
  一位穿著紫色特攻服、身材高跳的少女,随著声音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里谷。”葵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显得低沉:“你该不会忘了我是谁吧。还是嗑药太Hi吕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花园?”
  里谷麻利步履蹒跚,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葵姊……”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葵不等她开口,马上就从铁制楼梯冲上去,飞奔到里谷面前。眼前的里谷眼神蒙胧,目光混沌。葵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问: “你嗑了什么?安眠药吗?”
  “啊——没有,这个……因为我有点感冒……”
  “你还想狡辩!”葵不再继续罗唆下去,马上就用右手一拳朝里谷的鼻头打去。
  只见她呻吟了一声倒卧在地。
  听到外头的吵杂声,剩下的三位干部——荻原安奈、上村百合、畑中真由美走了出来。各个身形摇晃,脚步不稳。
  葵慢慢地环视了三人。 “真是堕落呀。 “关东流星连合”的干部集体在开嗑药派对吗?” 、
  “这是有原因……”荻原开口解释。葵打断了她的话:“原因?嗑药还有什么原因?这边的事情曜子全都告诉我了!”
  “曜子那家伙,竟然去告密。”上村不悦地乍舌。葵的除尘拖把马上打中她的眉间:“不知道我说的话,装不装得进你们这些嗑药的脑袋里——”
  葵怒火中烧的眼神,紧瞪著她们。 “告密是指说了一些背叛同伴的话。曜子想让你们醒悟过来,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跑来通知我,这种时候啊,就叫做r堂堂正正地背叛”。给我记住了!”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畑中抬起下巴,她的药效似乎还没发挥: “你已经从LADY'S引退,变成警察养的狗了。跟我们已经没瓜葛。不,你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我们要听你训话!”
  “我没叫你们听我的命令。”葵面向畑中: “我是要来找红的。警察养的狗?哼,大概是吧。我不会反驳的……不过呢,畑中。我可不是家犬。我是志愿服侍海堂主人的,因为我想待在他身边。你们才是唯红的命令是从吧,帮助总长是干部的责任。结果她说什么你们就照做吗?连合的干部是跑腿的小妹啊!然後你们还去碰药,说你们是狗也太污辱狗了。你们只不过是垃圾而已!”
  畑中似乎被被葵的气势给压倒,不过马上又吼了回去:“吠来吠去吵死人了!你们被当作白痴还无动於哀吗……大家一起上!”
  语毕,只见干部们摇晃身躯,摆起架式。葵重新握好左手上的除尘拖把。
  她们脚步不稳,看来是吃了Halcyon——葵心想。朝仓说过,服用大量的Halcyon后只要强忍睡意就会产生幻觉,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件事,也有人尝试服用它,伹是都无法产生幻觉,只是觉得想睡觉而已。
  干部们的身手虽然各个了得,不过被睡意侵袭的脑袋根本无法打架。不用一会就被葵击倒,倒在地上攒眉蹙鼻。只剩药效还没发挥的畑中没有倒地。
  畑中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的身手还没退步啊,前总长。”
  “我可是每天都有在锻链呢。”
  葵也微笑回应,同时视线与畑中交错,眼角则捕捉到畑中的手插进口袋里。这就是气眼观八方”的技巧,看一点而洞全身。
  畑中的拿手武器是铁链。只要一瞬间就能够捆住对方的武器,例如木刀等。
  葵准备接招。果真从口袋里,铁链有如灵蛇出洞,飞舞而至。葵迅速将除尘拖把用力住地上一丢。重合金制的除尘拖把,材质却意外柔韧。只发出了一声“乓!”
  的声响,就往天花板高高弹起。
  畑中整张脸僵住了。她丢出的铁链,被葵空手接住後缠在手腕上,接著她用力一拉。铁链离身不到刹那,畑中就被拉倒在地。葵往她的背上一跳,顺势在空中接住掉落而至的除尘拖把,将柄头抵住畑中的背部。
  “只要我稍微戳一下,你的脊椎就会骨折。”葵用冷静的声音说。
  畑中打算起身反抗,但是却无法摆脱娇小的葵。因为葵踩住了她的双手。
  “现在你知道曜子有多痛了吧?”葵说。 “原本你们只要老实说,我也不会动手。但是曜子脸上和身体的淤青,实在让我忘不了。她差点就被打死了!不管什么理由,干部应该是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同伴。竟然对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动用私刑,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觉悟吧!”
  “请……请等一下!”
  侧腹吃了一击,喘不过气来的里谷,痛苦地央求道。“红姊她恋爱了……”
  “喔——那个我知道。和大医院的笨蛋少爷搞在一起是吧?”葵满腔憎恶无法压抑。
  “是纯爱,请相信我。”
  “为了男人卖药,还利用连合来当销售管道,这也能叫做纯爱吗?那叫被爱冲昏头了!”
  “总之请您先听我们说,葵姊。”被踩在地上的畑中说:“我们确实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也请您听听红的理由。”
  “那红她人呢?把连合丢在一边,人跑哪去了!”
  “她躲起来了。其实……”畑中接下来说的话,让葵惊讶万分:“什么……”
  “我们确实错了,但是红姊已经豁出去了。”
  “看来整个轮廓都已经出来了,谁才是真正的坏蛋……”葵呢喃说,同时放了脚下的畑中。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调查,你们暂时给我安分点,听懂没?不管是奸是坏,你们都不要出手。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召集你们,在那之前你们先把这些药给我戒了。”
  “那我们会怎样呢……”里谷胆怯地说。葵笑著,摆动长发:“就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警察养的狗吧。”
  倒在地上的干部们总算站了起来,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口中小声地说:
  “红……你真是一个笨蛋……大笨蛋。”
  这句责备中,带有深切的情感。
  接著,隔天下午——
  位於世田谷一等宝地的三津田家是一栋水泥建筑,采用摩登、圆形等复杂的构造,完全没有名家应有的富丽堂皇,却小而雅致。
  “真是抱歉。这里不过是四人的小家庭,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请帮佣。”
  夫人是前三津田综合医院的护士长,是一位直爽、态度有些保守的女性,自己亲自来迎接从厨房门走进来的葵。年龄约近五十岁,淡雅花纹的和服穿在她身上相当合适。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称呼我为女仆吗?”
  “啊——也对呢,毕竟你有国家资格。”
  葵当然没有表明自己是从警察厅长官的家中过来的。在某个派对上,三津田院长曾经跟某位财经界人士说:“我老婆在家里很忙……”,最後经由那位人士的介绍,葵才会被雇用。和那位人士有片面之缘的海堂俊昭,之前曾经跟他说过:r我家女仆的朋友,正在找奸的雇主。乙会透过这层关系,就是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分。
  今天还只是面试。葵的T恤和牛仔裤反而让夫人抱持好感,之前仙石家的家庭女仆曾经要她穿著整齐的服装外出,但葵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风格。以後搞不好还有到别人家拜访的机会,不过那也是到时候再说。
  “不过,这边的工作说穿了也不过是打杂而已。这样对国家资格女仆实在很不好意思。”
  “请您快别这么说。”葵回答说:“配合服侍的宅第,不管是洗抹布还是扫厕所,这些都是我的份内工作。请您尽管吩咐。”
  “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只是一个退休护士而已,就是现在说的护理师。某些意义上和女仆的工作是一样的,都是照顾别人。”
  “实在是很抱歉。”葵低下头:“我已经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了,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改过来。如果这反而让夫人听了不舒服,那我会努力的。”
  “你不用勉强。三津田家虽然是名门,不过却不怎么拘泥於形式。先生也是娶了生身来到东京的我。”
  也就是说,完全不在乎学历和家世的意思吗?葵在心底感到很佩服。
  说著说著,两人穿过了走廊,廊上的水泥墙未装饰任何瓷砖壁纸,上头还搭配一扇丰透明的采光窗。葵接著被带到玄关附近的西式房间,走廊地板上铺著几何图样的橡胶瓷砖。
  “你就用这间房间。”
  葵感到很惶恐,房间几近十张榻榻米大小。家具符合居家风格,采用摩登的设计,价格也看似不凡。床、衣柜、梳妆台等基本配备样样俱全,而且还附有冷气和电视。
  “这间房间让女仆来用实在太浪费了。”葵一说完,夫人笑了:“这是出嫁的那位长女以前用的房间,没有其他房间了呀。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的房间——”
  “不,没这回事。”葵慌忙地打断了夫人的话。佣人竟然要用太大的房间,这实在太荒谬了。
  另外刚刚夫人说r那位长女”,这个说法让人在意。这表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冯?·
  “换好衣服之後,请你到刚刚的厨房来。我们一起去向先生打个声招呼吧。”夫人笑著说完後,就走了出去。
  呼……葵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房间太大反而让人静不下来。
  不过,脑海中却满是问号。直爽开朗的平民夫人教育出来的小孩会去犯罪吗?不对,会对佣人这么宽松,或许她也会很宠自己的小孩。下能急著下结论。
  总之现在要先去见一见三津田院长。葵换下私服,从包包里头拿出女仆装,将蓬裙的形状整理好,然後让裙子有些蓬松感。著装完毕後,再面向梳妆台,将头发重新绑过,用发箍固定。
  快速化好妆後,接著往厨房出发。在此等候的三津田夫人,似乎对葵的女仆装感到惊叹。
  “哇!好像在拍电影一样。这样我反而相形见绌了。”
  “这只是制服而已。”葵谨慎地答道:“而且这和夫人的加贺友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哎呀!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分辨侍奉对象的喜好,也是女仆需要注意的地方。”
  三津田夫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么,不好意思,就麻烦你先泡一杯绿茶吧。然後端到先生那里去。”
  “好的。”葵看了不怎么宽敞的厨房架上一眼,有一罐贴著日本纸的茶罐。打开後,里头装的是鸟龙茶,而且还是发酵前的绿茶。现在说到鸟龙茶,很多人都只知道发酵过後的茶色物体,鸟龙茶才是绿茶中的高级品。
  “您用的茶叶相当高级呢,这是冻顶茶吗?”
  “哎呀,你连茶都很懂呢。”三津田夫人满脸笑容。
  “先生有一位朋友,会到台湾的产地大量采购回来,价格还蛮便宜的。味道很香醇,我第一次喝还吓了一大跳呢。”
  这在横滨的中华街是一杯要价一千日元以上的高级品,三津田院长的品味不错。不过有这么棒的中国茶,应该要有专用的泡茶组,然後按照茶艺——也就是泡中国茶的正统方式来泡才对,不过厨房并没有看到类似的用具。
  “请问没有茶具吗?”
  “啊——正统的用具吗?先生暍的茶有很多种,所以他说下用像中华料理店那么夸张,用小茶壶泡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像泡煎茶一样去泡它。葵把热水加入小茶壶内,然後放入茶叶,将第一泡茶倒掉後重新泡过,同时将温度和浓度调节到适中。茶艺她几乎没学过,不过这样倒可以解一时之急。
  夫人趁这个空档切了羊羹。一条色调浓厚的羊羹。
  “先生喜欢吃甜食,不过……”夫人自言自语地说:“不过都这把年纪了,需要克制一下才行。”
  三津田勋五十八岁。长男好像已经接近三十岁,看来三津田夫人从很年轻开始就担任护士长一职。她个性爽快,做起事来应该也很能干。不对,这样算起来还是有此一奇怪……
  茶和羊羹被装上黑色的漆器托盘,夫人打算来端它。葵马上就将托盘拿了起来。
  “啊!没关系的。”
  “夫人,这么一来女仆就没事可做了。”
  此话一出,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坚持:“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给先生的茶就让我来端吧。我是他的妻子,应该让我来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实在非常抱歉!我太多事了。”葵深深低头道歉,夫人微笑:“这也是我们夫妇难得的接触呀。”
  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寞,是葵的错觉吗。
  “没问题的。我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儿子,到时候可别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葵又再次低下头来。
  设计这栋房屋的设计师,似乎排除了木头的元素。三津田院长的书房门,是谐调的蓝色铝门。
  葵帮手拿托盘的夫人敲门。
  “抱歉打扰您了。”
  打声招呼後,把门打开,让夫人先进房,自己跟在後面进去後,葵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
  四面白色的墙壁让人联想到医院,地面铺著短毛的灰色地毯,窗户上挂著淡绿色窗帘,整体来说相当朴素。墙边有一个高达天井的钢制书架,上头摆满看似医学用书的厚重书籍。
  接待沙发组也趋於实用型,三津田院长的书桌更是相当朴素。灰色的钢制办公桌,却有两张榻榻米大小,上头堆满书本和资料。
  穿著白色医师服,正用金色钢笔振笔书写的三津田院长抬起了头。葵看出那支钢笔是Waterman的Solid Gold。价值约一百五十日—元。
  三津田勋外表完全不像一个接近六十岁的人,脸上皮肤光亮,找不到一条皱纹或老人斑,五官看起来相当精明能干。头发乌黑,没有半点白发。同时也是一位刚强细腻的名医,过去曾经完成过多种困难的手术,人称“奇迹之指”,这名号可说是当之无愧。
  “你就是田能村先生介绍过来的女仆吧。”声音雄厚的院长开口问道。
  “我叫若槻葵。我的技艺方面还不够成熟,但是我会努力工作的,请您多多指教。”葵鞠躬回应。
  夫人将托盘放下。院长看了绿茶茶色,眉毛稍稍挑起,接著尝了一口。
  “朋美。这茶是你泡的吗?”院长对著夫人说。
  “不是我泡的,是葵泡的。”
  “好喝……香醇度和深度又更加的出色了!”院长莞尔道。 “原本以为这种小房子不用请女仆,不过看来请得有价值。当然不是说朋美泡的茶不好暍,只是术业有专攻。你也让葵分担一点工作,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谢谢您,先生。”夫人和葵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两人互看彼此,微笑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大学重考生。”院长的表情变得黯淡,接著说:“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儿子,考正伦的药学系竟然还落榜两次。”
  这点葵当然知情。不过,正伦医科药科大学的药学系,并不是三两下就能考进上的学系。
  “已经二十岁了,却还在反抗期。朋美煮的宵夜他都不吃,反而跑去买便利商店的东西,不懂得体会朋美的心情。叫他稍微向秀一学学,但是老人家的话,他是听也不听。”
  秀一是长男,目前任职於三津田综合医院内科。
  “亲爱的。”夫人不急不徐地说。 “这是因为勇介很爱他的生母啊。”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你才是他的母亲。”
  葵这时才恍然大悟。俊昭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现在的夫人是继室。这一点应该也是勇介反抗的理由。
  “嗯,总之就是这样。”院长将手肘放在书上:“这边你和他的年纪比较相近,就麻烦你当勇介的谈心对象了。”
  “是的,先生。”葵低头回应,同时也发现三津田院长这位绅士犯下的错误。
  其中一点就是拿弟弟和哥哥做比较。接著——就是母亲的事情。
  当天晚餐,因为要将葵介绍给家人认识,所以料理就交给葵自由发挥。
  葵从夫人那听过家里每个人的喜好後,就到附近的商店街去筹备食材。夏季的暑气未消,所以就决定由冶番茄汤、凯萨莎拉、果汁牛奶冻和海堂家主厨坪内夫人直授的鸡肉冷盘来充当今天的菜肴。
  葵并不特别擅长料理,只是从坪内夫人那里学到了一点皮毛。因为坪内夫人休假时,必须由葵来掌厨。
  从太阳高挂时,葵就开始著手准备。等到夕阳西下,到了晚上七点丰时,果汁牛奶冻也凝固了。
  晚餐的时间决定在八点。在选择食具时,玄关传来一阵声音。
  “我回来了!”葵马上快步赶往玄关。
  一位戴著银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把雨衣挂在衣钩上。外貌相当具知性,不拘小节。
  “秀一,之前跟你介绍过了。这位是女仆若槻葵。”
  “我是葵,请您多多指教。”
  一打完招呼,秀一就用眼镜下眼角细长的双眼,盯著葵打量。
  “爸爸请的吗?”他问夫人。
  “对。因为我没有办法打点好……”
  “没有这种事,妈妈。”
  ——咦?葵感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而且有些疏远。
  “请不要误会了,这位小姐不是你的新娘候选。”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我对女性没兴趣,尤其是对小孩。”
  小孩?葵觉得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自己看起来像十来岁这也不奇怪。於是她便笑著回应道:“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全心全力来侍奉大少爷的。”
  “谢谢,不过我习惯自己的外套自己挂。
  仅留卞这句话,秀一就上了二楼。
  “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葵。”夫人用安抚的语气说:“秀一现在全心投入内科工作。如果能找个好女孩,个性也会变得和善些。一些来看病的患者好像也很怕他……”
  “我一点都不介意,夫人。”葵笑著说:“但是,太太。您对我这样的佣人,还有对自己的孩子都使用敬语,希望您不要这么客气会比较好些。”
  “钦?不过我是这个家的继室。而且才嫁进来十年,跟秀一他们……”
  “已经十年了!夫人。”葵加重语气说。 “只要夫人的态度依旧,少爷们就不会对您敞开心防。这个家的主人是先生没错,但是负责家里大小事务的人是夫人呀。
  您过分客气反而会害了这个家。”
  “是这样吗……”
  此时——
  “我回来了。”
  一位穿著全红夏威夷衬衫配上牛仔裤的青年,伴随声音走了进来。手上提著捆书带,衬衫是简易印刷的便宜成衣。
  “你回来啦。有淋到雨吗?”夫人问,青年用别扭的口吻说:“补习班的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
  说完後,他脱下脚跟磨破的帆布鞋随手一扔,正准备上二楼时。
  “啊,请你等一下,勇介。”夫人慌忙说道:“之前跟你介绍过了。这位是女仆若榇葵。”
  在葵还没开口前,勇介看了葵的外型,颦眉说:“搞什么啊,穿成这样!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这是老爸的嗜好?”
  话虽然说得过分,但葵还是微笑以对。毕竟家里突然出现一个穿著女仆装的少女,以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来说,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女仆的制服,我是来这边帮忙夫人的。请让我全心全力地来侍奉您,请二少爷多多指教。
  葵低下头,勇介还是满脸下客气地说:“别扯老妈的後腿了,小姐。”
  勇介走上二楼。葵松了一口气,因为勇介最後说的话,感觉上似乎在挂心夫人。而且还称呼夫人为气老妈”——如果只觉得对方是後母,那绝对下会用这种称呼方式。
  “勇介他不是坏人。”夫人说。葵点头回应。
  “是的……我能够感受到。”
  晚上八点,葵用推车将晚餐端到了食堂。
  三津田梡长坐在长型餐桌的上座,两个儿子并肩坐在一边,夫人则一个人坐在对面。勇介的心情似乎很差。
  “你也坐下吧。”院长对葵说。
  “这万万不可。等各位用餐结东後,我一个人在厨房……”
  “不,你既然来了,就是我们家里的一员。都是自己人,朋美你去帮葵的忙。”
  “别太宠女仆了,爸爸。”秀一冷冰冰地说:“虽然只是个小娘们,不过搞不好是看上三津田家的财产才来的。”
  “你想说什么?”三津田院长瞄了朋美一眼,而不是看葵。 “你还是觉得朋美是这种人吗?”
  “老爸才没这么蠢呢。”勇介伸著懒腰说,葵并不打算指责这个没礼貌的动作。
  “反正不管这个家还是医院,都是老哥继承。老哥这么优秀。”
  “这话什么意思?”秀一瞪著弟弟。 “医生的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医术。人命关天,这是当然的吧。”
  “被病患叫做“魔鬼医生”的人,会有人放心把命交给他吗。”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三津田院长拍案怒斥:“医生有时候必须冶静应对。连这点都下懂,勇介你还太天真了。所以大学考试才会一直考不上。”
  “冷静和没人性不一样吧?老爸!”
  勇介怒吼,院长气得满脸通红。
  此时,葵插嘴了:“那个、请恕我打断各位的谈话,请问我们可以先用餐吗?我想趁料理味道正好的时候,请各位品尝。”
  “你想插嘴管别人的家务事吗?”秀一的双眼透过眼镜瞪著她。葵没有丝毫的忌惮,回道:“就如同医师是专业人员一样,我也是女仆的专业人士。让各位在菜肴最美味的时候加以品尝,是我的工作。”
  “佣人没有什么职不职业的吧。”
  “你这是歧视喔,老哥。”勇介讥笑著说。 “你叫葵是吗?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对工作的自尊。而且糟蹋难得的料理,是不是太过失礼了啊,秀一医师。”
  秀一似乎打算反驳,下过还是沉默了。
  夫人打算起来帮忙,葵摇头示意请夫人坐下,接著将冰镇过的苦艾酒倒入各位的酒杯中。
  “这样的餐前酒下知您是否满意,先生。”
  院长拿著酒杯的柄,稍微喝了一口。
  “思。以前没有这种习惯,不过正式的料理好像都有餐前酒。让人食欲大增“不敢当。”葵熟练地将盘子排上桌,接著盛人料理。
  秀一和勇介也忘了口舌之争,眼睛直看著眼前料理。
  秀一将鸡肉冶盘优雅地切过後,放人口中仔细品味,似乎在确认味道。
  :坦酱料是巨峰葡萄,不是用美乃滋啊,真有意思。”是错觉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和。 “蒸的很适中,罗勒的添加量也刚刚好。不愧是职业的。”
  “您这么说是我的荣聿。”
  勇介把盘子拿起,将番茄汤一口暍光。 “这种辣酥的感觉是什么?好像下只是胡椒而已。”
  秀一用汤匙也喝了一口汤。“只有胡椒而已,是你的味觉奇怪。”
  勇介不满地打算回嘴时,葵急忙回答:“很抱歉,我听说勇介少爷喜欢吃辣,所以我在您的盘子里稍微加了一点辣椒粉……请问您不喜欢吗?”
  “喔——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啊。”勇介似乎很佩服。夫人的表情总算放下心,葵看得出来。
  院长静静地将料理往嘴巴送,之後用餐巾擦嘴。
  “好吃。”
  “不敢当。”
  “朋美的料理很不错,下过这样也很不赖。”
  “不过啊,老爸。”勇介说:“真的很好吃没错,不过如果每天都这样,那老妈下就没有出场的份了?”
  “只要好吃就好了吧?”秀一说。葵摇头说:“下,今天只是因为想让大家品尝我的料理技巧,才会拜借厨房的。料理最好还是由府上的人来负责。以後我只会帮忙夫人调理,这点请各位放心。”
  “我倒是觉得这个比较好吃。l秀一冷淡地说,勇介瞪了他一眼。葵马上就拿出果汁牛奶冻。
  “思,这种柑橘类我是第一次吃呢。”院长歪著脖子道:“是柠檬和柚子……
  下,下对啊。”
  秀一也感到很困惑。勇介若无其事地说:“两位不知道扁实柠檬吗?便利商店有卖这种冰喔,一支五十日元。—
  “这种低级的东西可以端上桌吗?”
  秀一吼道。葵则冷静对应:“实在很抱歉,下过如果您是内科医师,应该知道扁实柠檬的功用。”
  “的确应该知道。”院长点头说: “扁实柠檬是冲绳野生的柠檬。虽然我没吃过,不过果皮里面含有川陈皮素,具有抗癌作用,现在很受注目。有人说这是冲绳居民的长寿秘诀。”
  “电视的健康节目有做过,你不知道吗?”勇介戏谵道。
  “我不看那种节目!”秀一站了起来。
  “真不愉快,恕我失陪,爸爸。”踏著粗鲁的脚步,秀一离开了食堂。
  “他的易怒个性真叫人伤脑筋。”不过院长的语气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困扰:“勇介,别太臭屁了。你哥好歹也是内科部长,别伤到他的自尊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大学重考生。”
  “我知道老哥很棒啦——”
  勇介耸肩说。不过他眼中愤怒的气息,却逃不过葵的观察。
  “秀一少爷会不会讨厌我了呢。”
  葵试问,院长听後笑了:“没事的,明天早上就会好了。朋美,待会端一杯咖啡给他。”
  “是的,先生。”用餐时间不发一语的夫人开口说。
  “这应该要我来洗的。
  在厨房边洗餐具,葵边说。
  “没这种事,也稍微让我来帮忙。”夫人也在一旁一起洗碗:“总觉得啊,家事好像都被你做光了,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不过……”
  家事,就是指整个家吧。葵内心对来到这个家里感到後悔。如果是上流家庭,杂务就会让女仆负责,而夫人就负责其他比较重大的工作,但是这里从某个角度来看,像是一般的平民家庭,或许没有其他人介入的余地。
  下过葵有自己的使命。
  “接下来就让我做吧,夫人请泡咖啡给秀一少爷。”
  听到葵这么说,夫人一副抱歉的表情说:“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了。”
  夫人拿出一个大马克杯,把滤纸放在上头,接著从罐子里头拿出咖啡豆放入磨豆机里,开始磨豆。
  “这个香味……是巴西的吗。”
  夫人听葵这么一说,笑了。 “果然厉害,那咖啡豆的牌子你分得出来吗?”
  葵闭上眼睛,打算分辨在空气中舞动的这股香味。
  “……是黄波庞吗?l“没错,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了解。
  “秀一少爷喜欢甜咖啡吧。
  黄波庞的巴西咖啡,高雅的甜度是其特徵。
  “是啊,他说下加糖和奶精也很甜——那你知道勇介会喜欢哪种咖啡吗?”
  葵想了一下,不过看到夫人有些调皮的眼神,答案便呼之欲出。
  “会不会是罐装咖啡呢?”
  “你说对了。”
  两人出声欢笑。
  “怎么?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喔。
  说曹操,曹操到。
  “啊,勇介。”夫人有些慌张:“你又要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了?如果要吃宵夜就请葵帮你……”
  “我这个败家子吃便利商店的泡面就够了啦,老妈。”打趣地说完後,勇介正要从厨房门出去。
  “那个、二少爷,请恕我僭越。不过少爷还是从玄关出入……”
  话说到一半,他就皱著眉头摇手说: “那个门开了会有铃声,我老爸会听到的。如果被他知道我又出去买东西,他又要发火了。我走这边就好。”
  勇介走了出去。
  “他说这样可以转换心情,不过……”夫人担心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嘴里说著。 “他晚上这样出去真让人担心。城里不知道哪家便利商店,还发生过群殴事件。葵,你能改变勇介的习惯吗?用你的方法。”
  葵摇摇头。“这点只有夫人办得到。”
  “不过,我……”
  “先生说勇介少爷还在反抗期。”葵平静地说:“但是,那只有在对先生还有冷淡的秀一少爷时,才会表现出来。请恕我失礼,秀一少爷虽然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他缺少了体谅别人的心。”
  “他确实有点不苟言笑……”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葵拿起秀一的盘子给夫人看。盘子还未洗涤。 “料理的灵魂就在酱料。酱料没有吃完,对一个厨师而言这是最难以忍受的。秀一少爷的盘子上留下很多酱料。这种细节,是一个上流人物必须注意的地方。或许勇介少爷不懂餐桌礼仪,但是他却把酱料全部吃完,一滴也下剩。这对负责料理的人来说,是无上的喜悦,更胜过千言万语的称赞。这样来看,就算勇介少爷是负责配药而不当医师,他也一定能够体会患者的心情。”
  “第一次听到这个家里有人夸奖勇介。”夫人低头看著和服的衣摆。 “我自己也明白。只有勇介把我当作是他的亲妈妈……葵,就请你多帮勇介说好话了。”
  “是的。”葵点头道。
  不久,勇介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走了回来。
  葵在迎接的同时,看了袋子里一眼。两瓶五百CC瓶装咖啡、一碗超辣的杯面还有零食。这对身体的确不怎么营养。
  “咖啡请让我把它冰起来。”手伸过去准备拿袋子时,勇介马上拿走其中一瓶瓶装咖啡。 ;坦一罐我马上就要暍,不用冰了。
  葵看了一下勇介拿在手上的瓶子。一个随处可见的塑胶瓶,下过——
  就在此时,对讲机响了。
  “是我。乙传来的是院长的声音。
  “矶贝和新谷来了,可以帮忙泡个咖啡吗?”
  “哎呀!糟糕。”夫人慌忙清洗方才用过的滤纸。
  “是他们吗?”勇介一副厌恶的表情说,接著离开了厨房:“我不想看到那两个马屁精。我先闪了喔。”
  “请问矶贝和新谷是?”葵从夫人的手中拿过滤纸,问道。
  “是副院长和药剂部长,我忘了今天是他们每周一次的例行报告。—
  “就让我来招待他们吧,夫人请将咖啡端给秀一少爷。准备客人的东西,让我来做就可以了。”
  葵又从夫人手上拿过装著咖啡豆的罐子,里头装的是蓝山。
  “好,那就麻烦你了。矶贝副院长还要开车,所以他喜欢比较浓一点的。”
  夫人好像已经完全信任葵了,她将马克杯放在托盘上後,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还要开车吗……”在空无一人的厨房中,葵自言自语。
  勇介回家和他们两个来的时间,要说是巧合,时间上也太过刚好。而且为什么是由副院长矶贝负责开车呢?这很奇怪。另外刚才勇介手上的咖啡瓶,虽然是普通的瓶子,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塑胶袋里头的另一瓶咖啡,在这暑气未消的夏季夜里,冰凉的瓶身早就满是水珠。但是勇介手上的那一瓶,却连一滴水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葵又再度轻声说。
  端著咖啡,葵敲了院长室的门。
  “抱歉打扰了。”
  进到里头後,接待沙发组上有两个男人和院长面对面坐在一起。院长向葵简单地介绍他们的名字。两位年纪皆已人不惑之年,身材壮硕,但总觉得身上好像散发出一股没品氛围的,就是副院长矶贝繁久:而另一位身材娇小瘦弱,外表看起来就是会卑躬屈膝的,是药剂部长新谷满。
  “喔——女仆吗?”矶贝好像看到濒临绝种动物一样,眼神下流地看遍葵的身体,使人觉得背部一阵寒意。
  “您花了多少钱请的?院长。”
  “钱的事情还没决定。”院长的声音有些不愉快。
  “可别为了女仆兴趣花太多钱了。我们医院的护士也是……”
  “麻烦你不要管别人的家务事好吗?”院长尖锐的声音,让矶贝缩著脖子说:
  “失礼了。”
  下过态度上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失礼的样子。
  “关於药剂的事情……”新谷战战兢兢地插嘴。
  “啊——对。你到底怎么把药搞丢……”话说到一半,院长看著葵:“抱歉,我们有一些私事要聊,可以请你先离席吗?”
  “真是不识相啊,你。”矶贝不愉快地说。葵的内心虽然不悦,但也只能乖乖地鞠躬,动身离开房间:“抱歉,那我先退下了。”
  谈话内容大概可以推敲。看来他们正要向院长解释药品遗失的理由,理由要怎么编都行。不过有一点很不合逻辑,为什么要刻意对院长报告呢……
  葵恍然大悟。
  她火速赶往二楼,敲了勇介的房门。没有回应。门把上挂著“Don't Disturb]——请勿打扰的门牌。门也从里头上了锁,不过内部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实在很抱歉,二少爷。”
  葵低声说完,就从头上拿下发夹,插入钥匙孔中,只用几秒门就开了。
  勇介没在房内。葵直接走到书桌旁,检查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没有咖啡瓶,窗户也没上锁。
  桌上放著一本摊开的笔记,角落有一句草写。
  [维他命R 500]葵感到不解。她知道维他命只有到K,那这个R是?
  总之必须快点动身。曜子说红是从半年前开始嗑药。葵听了忍不住大声斥责: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曜子却回答:“因为我希望大姊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这件事必须趁早解决,为了不辜负曜子的心意,同时也为了红。葵快步离开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後,葵按下手机的速播按钮。
  “是我。”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海堂冷静的声音。
  “主人,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情。请问维他命R是什么东西呢?”
  “你找到维他命R了吗?”
  三一津田家的儿子,在笔记上写了这个草写。”
  “维他命R就是立得宁的俗称。”
  果然……
  “这件事情我怀疑三津田综合医院的药剂部长和副院长牵涉其中。”
  “我知道了,确保证据。”
  “关於这件事……”葵语带犹豫地说:“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主人,一件只有警察厅长官的主人才做得到的事情。”
  “你说说看。”
  葵一瞬间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口:“明天晚上,希望警方能够完全停止对关东LADY'S的取缔工作。”
  接著一阵沉默。
  “要我命令一都六县的员警放弃勤务吗?这会有多么严重,你应该知道吧。”
  “我明白。但是——”
  “非要如此不可?”“是的,不管您怎么责备我都没有关系。”
  电话的另一头,虽然不大可能,不过海堂似乎笑了。
  “这件事情是意外找上你的,偶而听一下你的意见也不赖。”
  “谢谢主人!”虽然没人看得见,但葵还是深深地鞠躬道谢。
  电话挂掉後,葵接直接按钮拨号:“是我。曜子你的身体还好吧……这样啊,朝仓管家的急救真的很有效。我也有向管家道谢过了。对了,我有两件事情想拜托你,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首先,你过来这边接我。世田谷的三津田家……对,就是那个三津田。我现在潜入里面了。”
  话筒彼端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葵笑了。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女仆啊。下过搞不好只能做到今天了。喔——麻烦你走厨房门。还有另一件事———
  拜托的内容,让曜子越听越惊讶。
  “你怕什么!”葵压低声音斥责道。 “你就说是第二代总长回来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听懂了吗?就拜托你了!—
  通话结束後,葵从放在地板上的包包里,拿出一件原本下会再穿上的衣服。
  亮蓝色的特攻服。
  换上衣服後,她走到梳妆台前,施上浓妆。脸颊画上暗影,眼睛画上晕映,最後将眉毛盖掉。
  完妆後,站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国家特种女仆·若榇葵,而是r关东流星连合”
  第二代总长“不要命的葵”。
  “红。让我又穿成这样,你可要觉悟了。”葵呢喃。
  深夜零时。
  对清濑街道上的人家而言,那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夜晚。
  引擎的轰隆巨响,响彻街道的四面八方,速克达的队伍几乎淹没了整条道路,每台车的装饰都相当夸张。
  总数三千。
  一位被引擎声吵到无法入眠的居民,怒而打电话报警。
  “喂!有很多暴走族骑到市区里面来了,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请您冷静,无论如何今晚请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你是要我乖乖忍受吗?我可是前少年科的警部。你的回答如果让我不满意,我马上会杀到你们那边去!你叫什么名字?”
  “请放过我吧。上级交代今晚要放纵她们。所以麻烦学长您也不要对她们出手,拜托您了。”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上级?你是说警察在帮暴走族抬轿吗?警视总监疯了是吗?”
  “不,是更上面的人……”
  “比警视总监还要高?是警察厅吗?”
  气也下是……请您绝对要保密。是国家公安委员长。”男人傻眼了:三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下清楚。不过这是政府官员下的命令……”
  “我也知道他是官员!真是够了!”愤怒地挂上电话後,这位前警部愤怒地拍桌:“官员在帮暴走族抬轿?所以说政治家根本就信不过!—
  此时,海堂正好登门拜访堂本国家公安委员长。
  “这可不是写报告就可以交差的,你知道吧。”堂本神色慌乱:…坦在国会可能会引发议论。到时我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国家公安委员长便是国务部长。负责领导、监察警察,责任相当重大。
  “您抽的雪茄很不错,部长。”坐在沙发上的海堂,看起来神色自若:“我可以抽一根吗?”
  “雪茄我可以给你一箱!只要你马上停止那场愚蠢的骚动——”
  “这也是搜查的一环,因此我才登门向您报告和请求。”海堂回答。 “我也可以私下命令各员警,不过这件事如果您不知情,那才会是大问题。”
  “那还真是感谢你了。”堂本不悦地说。
  海堂用打火机点了雪茄,慢慢地吐出白烟。 “部长。您的後援会好像有接受三津田综合医院的政治献金吧。每年一千万。”
  “你想说什么?那可是正式的政治献金,也有向总务省报告过。”
  “那如果三津田综合医院整个组织,涉嫌私下流售合法药品,那又会如何呢?”
  海堂的话让堂本大吃一惊。“不会吧,你这话……”
  “事实如果浮上台面,那才会悠关您的仕途。这个方法主要是要把这间医院的毒瘤铲除,这也是为了您啊。”
  堂本发出“呜”的低鸣声。
  海堂将雪茄放在专用菸灰缸上,十指交叉,闭上眼睛。
  清濑的郊区。清濑暴走族的聚集地——废弃工厂的广大空地上,现在集结了无数的速克达,引擎同时发出了嘶吼。
  每台车的大灯都对著同一个点,刺眼地照著杂草丛生的空地里,一对相拥的男女。
  男的是勇介。女的则是第三代总长,妹尾红。身上的红色特攻服正如其名。年仅十六岁,看来是靠脸上的浓妆,才让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有些魄力,因嗑药的关系让她的眼神有些闪烁,虽然她努力在虚张声势,不过表情却能明显看出恐惧。
  “红!”一阵呼叫。是葵的声音。


一台亮蓝色、精悍与份量兼备的四百CC重型速克达——YAMAHA·MAXAM上,曜子握著手把骑在上头,头上虽然还包著绷带,精神却相当抖擞。
  穿著亮蓝色特攻服的葵,从那台车的後座下来,轻抚长发。
  在还没引退前,没有人骑排气量这么大的速克达。葵的爱车——四十九的YAMAHA·PASSOLA,已经和过去一起被烧掉了。就在这块空地,堆上废弃的木材,点火燃烧。那火焰的颜色,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葵引退的那晚,每个人都哭了。葵也是,红也是。而那个红,现在目光闪动,体型可能是因为嗑药的缘故显得相当削瘦,只见她胆颤心惊地开口说:
  “葵、姊……”
  “别叫得这么亲密!”葵故意威吓早已吓破胆的红: “你这个药头、堕落的总长,没资格叫我的名字!”
  “葵姊,请听我说……”
  “我说不准叫我的名字!”葵怒吼。 “之前有人叫我前总长,不对,还有叫我条子的走狗。啊——你就快下是总长了。到时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恋爱的少女是冯?·—
  葵用另人生畏的脸孔,笑著说。
  “……是吗。”红缓缓站起。 “原本还当你是姊妹。再让你这样瞧不起,我这个第三代总长的名号可是会哭的!”
  “反正早就已经在哭了不是!”葵严正地说:“红!飙车比我们的命还重要,是我们的灵魂。沸腾自己的灵魂奔驰,这才是我们的飘车不是吗?你的特攻服後面写。—什么?“爆走一线”是吧!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那几个金字可是会臭掉……你该选择的道路,不是恋爱,只有水泥路而已。又硬、又冷,反抗社会不断奔驰。你以前下就是这样,打倒任何阻挡你的东西一路飙过来的吗?”
  “不用你多管闲事!”红也怒吼回去。 “我终於遇到可以信任的男人。勇介可以了解我这种太妹的心情,愿意接受我。就像以前的你一样。我愿意为勇介奉献一切,女人像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
  “并没有错。”葵噗嗤一笑。 “但是,红。你能够奉献的东西只有你自己而已。
  你的肉体和心灵而已。之後你懂吧?奉献了自己的肉体和心灵後,就只能舍去自己的灵魂!关东流星连合不是你私人的东西!要当女人你请自便。不过这种满嘴男女情欲的人,连合不需要。你把连合变成混混集团,我这个引退的第二代总长绝不会放纵不管!”
  一旁的三千名少女紧张地在一旁观看,葵朝红走了过去。赤手空拳。
  “做个了结吧,红。”
  “单挑吗?很好。”红摆出架式。
  “等一下!请等一下!”勇介跑到红的面前,双臂敞开成大字。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红她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们才……”
  葵报以微笑,接著从口袋里拿出圆框大眼镜,戴了上去。
  “详情我很清楚了,—歹爷。”
  “你下就是……”勇介呆住了。
  “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我是女仆,诚心诚意地侍奉二少爷。这一切是为了少爷,所以……”葵把眼镜随手一扔。“让开!二少爷!—
  “丧家之犬在那边狂吠什么!”红嗤笑说。
  “没错,我的确是丧家之犬。”葵心平气和地回答她。 三一年前的那晚,正好跟今天一样,夜空中晈洁的新月好像能够渗透人心。在这个难忘的地方,我们聚集了起来。不,应该说是被交通机动队追赶到这里,穷途末路。那个时候我原本打算和警察全面冲突。但是……”
  葵的脑海里,那晚的记忆历历浮现,人生起了重大转折的那晚。
  三年前的那晚,关东三干名暴走族,遭到警视厅的地毯式作战追赶,逃到了清濑想要依靠葵。交通机动队和巡逻车在外头将大家团团包围。葵赌上总长的骄傲,打算冲破警察包围。命她早就已经不要了。
  但是,警察当中有一位青年走了过来。少女们挺身想保护总长,但攻击不是被他闪过,就是被他摔了出去。青年空手就让她们倒地不起,一路朝著葵前进。
  那位青年就是当时年仅二十六岁,就已担任警视厅第八辖区本部长的海堂俊昭。
  以大学毕业程度,通过国家公务员I种考试後被警察厅采用,简单来说待遇和一般员警不同,可直接跳过巡查和其他阶级,才二十岁後半就已经高居警察署长和县警课长。不过这对未来要扛下警察厅的菁英来说,是当然的升迁管道。警视厅管辖下的警察署,数量约有一百。不过署再上面的辖区本部的本部长,就算是菁英,也不是轻易就能够晋升。更何况才年仅二十六岁,这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当然这种事情,当时的葵并不知道。只是,俊昭全身散发出的气势,以及单枪匹马、直捣黄龙的态度,让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走到葵的面前,俊昭用冶峻如冰的语气说:“飙车真的那么快乐吗?”
  “没错,很快乐!”葵的下颚上扬,瞪著俊昭。
  “就算替社会带来困扰也无妨?”
  “社会?社会又替我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些警察,也从来没有帮过我!还是小孩的我!在这边的人都是无家可归、被社会放逐、只能够赌命飘车的人。让我们走投无路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天真。”俊昭用毛骨悚然的声音回答。 “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出来。你的境遇我都知道。不过就因为这样逃避社会,可不会有未来的。而且——你还只是个小鬼。”
  “你有种!”葵从速克达下来,准备应战:“你敢一个人进来,应该有相当的觉悟吧!”
  “这就是你们说的单挑吗?”
  “废话!”
  俊昭脱下西装,不过没有把袖子卷起来。
  看来他真有自信……葵努力压抑内心闪过的一丝胆怯。
  “我赢了的话,就麻烦你就离开连合跟我一起走。”
  “去少年感化院吗?谁怕谁!”葵看一下四周。 “那我的同伴呢?我是总长,必须保护同伴。”
  “今天就放过你们。”
  “海堂警视长!”警察群中传来叫声。
  “责任我来扛。”俊昭背对著声音回答:“我想要救这孩子,把她带到见得了光的地方,这也是警察的责任。我连一个女孩的灵魂都无法拯救,没有资格辅导旁边的三千位少女。”
  俊昭的声音相当沉静,伹却可以感受到坚毅的决心。那位警官闭嘴了。
  “那你输了又要怎样?”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就快当上警察厅长官——”俊昭沉著地说道。 “但到时我就是警察的领导人。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让你兑现。”
  “既然这样……”葵咬住嘴唇:“你是说你可以让那个杀死我老爸,让他看起来像自杀,然後害得我妈真的去自杀的家伙,吃一辈子的牢饭吗?”
  周围原本骚动的少女们,突然静了下来。这也难怪。因为葵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答应你,不过可能会花一点时间。”
  此时,葵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可以信任,但是她马上就将这个想法赶出脑中:“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接招吧!”
  葵叫喊著,同时手拿铁棒朝海堂冲了过去……
  “结果俊昭主人只用了一招就让我躺在地上,我打从心底服输了。”葵说:“不过俊昭主人却没有逮捕我,也遵守约定放过其他同伴。取而代之的是,我被带到俊昭主人的宅第,接受女仆修业,奉俊昭先生为主人。我啊,红,并不是因为喜欢或是爱,我学到的生活方式是——如果是为了能够衷心尊敬的人,或是耿直不屈的人,就可以全力奉献一切,不求回报。不过今天的我下是主人的女仆。是第二代总长。要选择男人的话就必须引退,这是连合的规定!破坏这个规定,而且还使唤同伴满足自己的私心,简直不可原谅!”
  “你根本下懂!我们有梦想。为了实现梦想,就算弄得一身腥我也不在乎!”
  红目光闪烁,怒吼的同时一拳打了过来。葵早已发现她的拳头上有东西在反光,是两片刮胡刀片,就夹在指缝里。单挑必须赤手空拳,这是连合的规定,不过现在的红什么都敢做,就像她刚刚说的一样。
  在速克达大灯的照耀下,红挥舞的刮胡刀片划出一道光痕。
  葵只靠左右栘动上半身,闪躲红的拳头,同时低声说: “可恨,太可恨了,红。竟然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内心的女人心实在太可恨了!”
  红杂乱无章地攻击过来。最後随著喊声,葵用尖头皮鞋使出侧踢,朝她的腹部踢去。红中招後按著腹部,同时又中了一记旋踢,整个身体被踢飞,倒地弹撞。葵往空中一跳,握紧左拳,打算给她最後一击。虽然不至於杀了她,但是打断二、三根肋骨在所难免。
  此时,突然有一个人护住了倒在地上的红。是勇介。
  (二少爷!)就算他牵扯其中,但是对这个侍奉过一晓、已经看出他性格一面的人,当然下能予之加害。葵顿时发出锐利的叫声。
  同时在空中翻身,往上弹跳,完全不靠任何东西垫脚。这个动作让一旁守候的少女们,发出“啊!”的惊叹声。
  在空中重整姿势的葵,单膝著地,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
  二一少爷的心情我明白了。l调节呼吸的时候,葵说:“您是一位很温柔的人。
  为什么要碰那些药呢?是为了反抗父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勇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哭丧著脸看著葵。“因为我需要钱……l
  勇介有如呻吟般说:“我的确很恨老爸。他在你面前装绅士,平常他总是拿我跟那个冷血老哥比,把我当成笨蛋,有时候还会动手打我。我哥被他捧在掌心变得很臭屁,所以我也很恨他。不过最可怜的还是老妈,明明已经来我们家十年了,还要对老爸和老哥卑躬屈膝,我实在看下过去……我是在平常不会去的便利商店前面遇到红,那天我想暍的咖啡刚好没了。结果我在那边被一些恶质的下良少年缠上,是红救了我。很快我们就互相吸引。但是,我要搬出家里和红一起住,就必须要有钱。只要我待在家里,根本连打工都不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老妈一起住……”
  “我也很清楚那些药是什么东西,二代总长。”不知何时起身坐在地上的红说:
  “不过我是总长。去找打工的时候就算运气好被采用,也马上会有一些流言害我被开除。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这么恨连合过,所以我才会想要利用连合。”
  “我也是恨自己的家,所以才会答应矶贝和新谷。”
  “果然是他们……”葵低声独语。“给你药的人是矶贝他们吧,放在咖啡瓶里。”
  “没错。每个礼拜五晚上,矶贝他们会到老爸这里报告。在这之前他们会先把东西放在便利商店的垃圾桶里。那个时间很忙,店员不会发现我在翻垃圾箱。那家店不会有奇怪的人在那边逗留,如果有,红也会帮我。所以才会利用这种方式。”
  “但是矶贝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就算Halcyon和立得宁卖了好价钱,能够进他们口袋的也只有零头而已吧?”
  勇介歪嘴一笑。 “这件事情如果浮上台面,我老爸是院长,就必须负责。毕竟拿药去卖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然後医院的领导阶级大换血,矶贝变成新的院长,新谷变成副院长。而我只是想毁了我家而已。”
  葵叹了一口气。 “做了这种事,你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全身而退吗?”
  “当然,红会被送到少年感化院,我则是监狱。不过矶贝说会让我们逃到海外,南太平洋的小岛。就算老妈不能来,我们两个也打算在那边平静地过日子。l
  “我以前曾经看过……”红呢喃说: “在俱乐部的电视上,曾经放过那里的影片。蔚蓝的青空、耀眼的阳光、清澈的海面……如果是在那里,一定可以洗涤我污浊的灵魂。从小时候,我就被自己的父亲……这么肮脏的我,如果和勇介到南方小岛,肯定可以彻底洗净自己,这是我的梦想。但是……我错了。我下应该恨连合。
  我应该恨自己的脆弱。二代总长,我随便你处置了。我没有做梦的资格啊!”
  语毕——葵笑了:“很棒的梦想不是吗?”
  红感到很意外。
  “我也没有跟你说得很明白吧。”葵宛如自言自语般开始述说过去:“我现在虽然这样,但我以前也是某间大公司会计课长的独生女。公司和中国的交易很顺利,声势看好。听起来可能有点自吹自擂,不过当时我很幸福,衣食无缺。但是就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公司被揭发出有大规模的假帐。我的父亲当然没有牵涉在内,但是最後背黑锅的人却是他。他最後做了丢工作的觉悟,开始调查这起事件的真相,打算去检举。结果有一天,有人在深夜叫他到公司,结果被人从顶楼推了下来……—
  红倒抽一口气。
  “比任何人都还要嫉恶如仇的父亲,绝对下可能自杀。但是警察却认为他是畏罪自杀,最後停止搜查。这一定是因为有人暗中指使。下久我母亲也接著上吊自杀了。只剩下孤独的我,最後亲戚百般不愿地收养了我。这很正常,毕竟大家都觉得我是罪犯的女儿。之後下管在亲戚家还是在学校,我都被人欺负。被强迫喝马桶水、吃混有石头的泥巴。我很想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上。那个时候收留我的人就是清濑暴走族的初代大姊。大姊教了我活著的喜悦。就是什么都下想,骑车狂飙。那时,只有觎车的时候,我才是活著的。”
  葵看了看周遭。
  “在这边的人,全部都是无处可去的人。没有半个人是因为向往飙车生活才进来的。那种人我都会规劝她们,让她们走回正途……你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梦想。不用遭人白眼、躲躲藏藏,在太阳底下过活,在那边也下会有社会的歧视。南方小岛吗,真是不错的梦想……不过——”葵神情转为严肃,看著红和勇介。
  “如果你们认为矶贝他们真的会实现你们的愿望,那就真的太笨了。他们下是真的相信你们。他们一定觉得容易上当的人嘴巴也下牢。如果是这样,你猜会怎样?”
  “你是说,杀人灭口?”勇介语带惊恐。
  “不管地位再高,人想的坏事都是一样的。虽然你们心地扭曲,反过来怨恨自己的家和连合这点,固然有错,下过我并下希望有人和我父亲一样被牺牲。”葵靠近红蹲了下来,两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快走吧!去南方小岛。”
  “二代总长……”
  “啊!叫我葵就奸了,你们要实现我们的梦想。”
  这时的葵不是海堂家的女仆,而是孤单伶仃的少女。红泪水盈眶,葵站了起来,大声向全员宣告:“第三代总长妹尾红,今晚宣告引退。下一任总长由曜子接任,我也已经引退了没资格下命令。但是红选择了男人,还利用连合。连合已经容下下她了。有谁不满站出来!我来当她的对手!”
  少女们没人走向前。也有人频频拭泪。
  大家都被红和勇介,以及葵的一席话给打动了。
  葵问一旁的曜子说:“现在几点?”
  “十二点四十五分。”
  “我跟人约好两个小时以内要结束。到两点为止警察都不会有动作,曜子你来发号施令。”
  曜子似乎因为责任重大而开始紧张,不过也算是站得住脚,用丹田的力气嘶吼:“第四代总长由我伊藤曜子担任,从现在开始由我来背负连合的招牌!没有意见吧!—
  少女们催油门撼动引擎,彷佛在代替回覆。
  “很好!全部听我说!两点以前我们必须要回去!超过一秒警察就会开始取缔!连合不需要被警察抓走的笨蛋!”
  很快地,速克达的队伍从外侧开始移动,朝清濑的郊区驶去。
  曜子双脚与肩同宽,站在那里。目送车队,直到最後一台车离开,这是总长的责任。
  看著更加成长的她,葵满意地微笑,同时扶起红和勇介。
  “你们原本预计什么时候离开日本?”
  “下礼拜三晚上十一点,从横滨的港口。”勇介回答。
  “那么就请你把矶贝和新谷约出来。理由就请您自己思考了,二少爷。船票我会想办法。”
  “不过他们真的会老实地让我们上船吗……”红终於认清现实,不安地独语。
  “当然会有人想杀你们。不过……”带著毅然决然神情,葵接著说:“就算拿我的命换,我也会帮助你们!”
  接著她的表情化严峻为柔和,笑了。“相信我吧,红。就像以前一样。”
  红摇摇头:“不对,葵姊。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背上好像背负著更大的东西,看起来比过去还要更巨大。l这番话让葵噗嗤一笑。 “我也才十七岁,现在是成长期啊。”
  隔周的礼拜三晚上九点,葵敲了院长室的门。
  院长觉得很奇怪,葵端的托盘上放著三个马克杯。
  “我只需要绿茶——”
  “是的,不过请您务必品尝一口。”
  院长最先伸手拿了左边的马克杯。 “思,甜味和苦味巧妙地调和在一起。不过充其量也只是咖啡,暍完之後余味很差。”
  …坦点如果怪罪到咖啡上,巴西的农家们可是会难过的。”葵微笑说:“将不新鲜的豆子——这么说真是抱歉——用称下上高明的磨法磨制,也没特别在意热水的温度,余味会差是当然的。不过这是秀一少爷平常爱暍的咖啡……这边这一杯才是真正的咖啡。”
  葵将另一杯咖啡推向前。入口的瞬间,院长的表情变了:“这……咖啡的味道有这么爽口、这么清淡的吗?”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指责夫人的不是。我只是想说,秀一少爷比较喜欢味道较差 的咖啡。 ”
  “这是什么意思?”
  院长不解地拿起最後一个马克杯。 “冰咖啡吗——虽然品质不算好,但是奶精和砂糖的调配适中。这一杯喝起来比较顺口。不,老实说很好暍。”
  “这是勇介少爷平常爱喝的咖啡,是便利商店买的瓶装咖啡。”
  院长玩弄手上的金色钢笔,好一会儿才终於点头:“原来如此。你想说的事情我大概明白……我对勇介可能太严厉了。不过,这是因为我希望他可以振作。”
  “我原本以为先生是医师,应该明白如何对待内心脆弱的人。”葵摇摇头:“勇介少爷个性很善良,但是内心却很脆弱。没有足够的……思——体力来承受先生的心情。所以二少爷才会被病魔侵袭。”
  “病魔?”
  “乌黑、阴险的病魔。”
  ——葵将矶贝他们的阴谋全盘托出。
  “矶贝竟然会……”院长受到打击,整个人站了起来。 “勇介!勇介在哪里?”
  “二少爷已经离开家里,不会再回来了。”葵的话好像一记重拳,让院长摇摇晃晃地瘫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我会赌上性命保护二少爷。”葵用冷静但却毅然的语气说:“先生首先应该再一次重新认识这个家。夫人的心情、秀一少爷的人品,将这些彻底了解後,保护三津田家不受坏虫的骚扰,这也是一家之主的责任。”
  “啊啊、啊啊。”院长的容貌好像瞬间老去似的,用下可思议的目光抬头看著葵。 “下过,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呢?你不过才刚到这里而已。”
  “就算只有一天,也要为侍奉的家尽心尽力,这就是女仆该做的。”葵莞尔说。
  晚上十点半。横滨港——
  仓库街微暗的铁轨旧迹上,红和勇介站在那里。神情有著藏不住的紧张。
  “真的会来吗……”红下安地低语。
  勇介紧握住她的手。二定会来的,他们也很慌吧。”
  来这之前,勇介打了一通电话给矶贝。矶贝那时还在医院。 “喂,矶贝吗?票应该准备好了吧……不行,不要派人拿给我,你和新谷亲自来一趟。我不是百分之百相信你们两个……不好意思,为了预防万一,我保了一个险,你给我药的时候,我叫红拍下来了。瓶子里头的Halcyon和立得宁也拍得很清楚呢。还有我把药交给红的照片。你们如果下来,照片就会被送到我老爸那边。红也会叫关东连合的人在街上放话……别这么生气嘛,我也是豁出去了。就你们两个过来。底片我会交给你。欵?数位相机?我很笨啊,数位的东西我不会用啦。J矶贝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答应在港口见面。
  “不过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们上船,这点我很肯定。”
  勇介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这次换红紧握勇介的手。 “到时候我会保护勇介的。我好歹也是曾经率领过三千众LADY'S的总长。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怕。”
  “嗯。一起战斗吧。”
  仓库的对面传来汽笛的声音。
  “在南边……去南边吧……”
  “嗯!”
  两人互相凝视的时候,放置在铁轨旧迹上的货车,放射出好几道耀眼的聚光,将两人照得明亮,两人不自主地用手遮蔽光线。
  矶贝和新谷从仓库的暗处走了出来。
  “我依照约定过来了,二少爷。”矶贝笑著说。 “那么,底片就麻烦你交给我“票先拿过来!”勇介语气强硬。 “我们安全上船後,再把底片装在信封袋丢给 你。”
  “喔——挺小心的嘛。”矶贝耸肩说。
  “利用我们想抢走医院的人是你们。下见得会让我们乖乖上船吧?”
  “你终於发现了吗?”矶贝依旧微笑。 “你只要乖乖烦恼钱的事情不就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得不拿出来了呀——新谷。”
  新谷听到指示,从西装的口袋里拿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是一个信封。
  勇介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捡起,打开一看,里头放的不是船票。
  “这是?”
  声音不自主地从勇介的喉头溜了出来。红也凑过来看,惊讶愣住。
  是一张列印的照片。背景很明显是三津田综合医院的药品保管库,有两个人在摸索药架。
  “这么怎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进得去……—
  “你应该好好学习数位技巧啊,二少爷。”矶贝用异常温柔的口气说。 “我早就用数位相机拍下两位的照片了,然後再用电脑加工合成一下。用列印的方式要印几张都可以。接著呢,对了,就把原本的图档上传到网路上好了。”
  “就是说警察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新谷搓著手说。 “跨国缉凶,这真是不错呢。”
  “你们太卑鄙了!”红叫道。
  “不用紧张。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也会被警方调查。倒下如简单一点,请你们两个演一下戏吧。剧情就是呢,私卖药物的事情穿帮,结果畏罪,两个相爱的情侣一起殉情。”
  矶贝举起手来,一群身著黑衣、目光凶恶的男人将两人包围起来。
  “为防万一我们也保了保险,而且还是终身保险。”
  新谷“嘿嘿”地奸笑。
  二开始你们就打算这样吧……”勇介咬紧牙根。
  “没想到现在还会有笨蛋,真的相信有南方小岛这种蠢话。”矶贝放声大笑:
  “你们要坐的船不是往太平洋的轮船。是三途川(注11)的小船!”
  就在此时!就在新谷对那群黑衣男使眼色的时候。
  聚光灯突然同时熄灭,月黑的夜空下一片漆黑。
  注11:三途川又名“三途河”。在日本传说中,这也是指人世和地府间隔著的t条河,因为水流会根据生前的行为,而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故被称为一三途”。
  “怎、怎么了?”新谷乱了步调。
  “冷静下来,反正他们逃不掉的。”矶贝话刚说完——
  一阵像雾的东西飘了过来,周遭被白色的黑暗笼罩。
  不知从何处,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要过三途川的人会是谁呢·,前副院长和前药剂部长。”
  “你说什么?”在白色的黑暗中,矶贝叫道。
  “三津田院长方才已经将两位给解雇了,事实已经浮上台面。幕後黑手只有你们两个而已。”
  声音随著白雾逐渐转淡。完全散去後,又回到原本的黑暗,聚光灯又再度亮起。
  矶贝和新谷一脸愕然。红和勇介不知去向,耀眼的灯光中,有一根白色木桩立在那里。
  粗桩的正面,用墨汁斗大地题著——
  “黄泉近在咫尺”
  “这、这是……”新谷呻吟说。“黄泉的路标!”
  “你在说什么蠢话!”训斥的同时,矶贝将视线往桩子上方移动。
  戴著眼镜,身穿女仆装、手拿除尘拖把的葵,正气凛然地站在上头。
  “是你让他们逃走的吗?还跟院长密告!不过是个女仆竟然这么嚣张!”
  “我的确只是一介女仆。但是——”葵轻盈地跳下,落在废弃铁道的枕木之问: “钱不久我只是负责家里的打扫。新谷先生利用药剂部长的职务之便,把Halcyon和立得宁等所谓的r合法药物”伪装成遗失,其实是把它们大量携出吧。
  矶贝先生知道院长和勇介少爷关系下和,怂恿勇介少爷,让少爷贩售这些药品。如果是为了钱那也倒还好,你们想让勇介少爷扛罪,然後夺取三津田综合医院,甚至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加害勇介少爷和LADY'S的红,这一切我亲眼目睹了。这是身为仆人,不,应该说是身为一个人类不能原谅的事情。”
  “没想到你居然调查得这么彻底……”矶贝不自禁地低声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吧?”
  “是的。从前有人这么称呼我,人们都称呼我为——”葵将衣领的装饰钮拙拔下,秀出里头的东西。
  “女仆刑事!”
  “樱、樱之代纹……”
  方才不可一世的矶贝也为之震慑。
  “你是警察的卧底?”
  “不,我不是。”葵嘴角上扬,回答说:“我的真正主人,是警察厅长官海堂俊昭。这个代纹是主人给我的,也是主人信赖我的证明。下过这次的事件,是因为我个人的私事,才请主人让我调查的。这是因为……—
  葵除下眼镜,拿掉发箍,让长发任由晚风吹摆。说话的语气骤然一变。 “我把红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你们竟然让她犯法,简直不可原谅!”
  这股魄力让矶贝心生恐惧,但他还是叫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不过是一个臭娘们!”
  因接连发生的状况愣住的男人们,终於回过神来,三三两两地往葵的方向跑去,接著从黑色西装的内袋里掏出手枪。
  被枪口指住的葵,叹了一口气。 “最後又是喷于吗,没别的花招了?而且还是托卡列夫。偶而也拿几把Walther出来吧——不对,你们应该没这么高级吧。你们这些人不过是黏在伤口上的蛆。”
  接著,葵抬起头来,用丹田的气力对著矶贝等人,吼出充满愤怒的话语:“恶党们,黄泉正在等你呢!”
  “放屁!”
  子弹接二连三地射出,此时葵早巳不在原地。她用除尘拖把一撑,往空中飞跃,比平常还要更高更高。
  利用撑竿跳的要领,葵跳出男人们的包围圈外。匆忙回过头来的男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除尘拖把的特殊抹布划过。上面吸满了镇暴用的粉末,可让人暂时失去视力。男人们吸入粉末之後,开始剧烈眼痛、打喷嚏和咳嗽。根本连枪都握不住。葵趁隙朝他们的要害打去,出手毫下留情。脸部、耳後、手肘和手背。这些对痛觉敏感的部位,遭到重合金猛锐打击後,这群黑衣男三两下就丧失了战意。毕竟他们只是受金钱指使罢了。
  葵回过头来。矶贝和新谷见状况不对,正打算脚底抹油,悄悄地逃离这裏。
  “站住!”
  葵又再次跳起。利用除尘拖把撑竿一跳,直接降落在矶贝和新谷面前。
  两人的惊讶全写在脸上。
  “不管逃到哪里,日本的警察都会去找你——这句话好像是新谷先生说的吧。”
  “该死!闪开!”乱了方寸的新谷被一棍刺飞後,矶贝脱下西装。 “不过是个娘们,靠一只拖把能干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矶贝手中多了一把大型匕首。
  “如果要拿刀子,您应该拿手术刀才对。”寒光闪闪的匕首,并不让葵感到惧 怕。
  “放屁!”矶贝刺出小刀。葵迅速地往後跳开,同时将除尘拖把柄端的套子拿掉。拖把瞬间变成尖锐的长枪。
  “用这个跟被针筒戳是完全不一样的,您太不死心了。”
  “呜……”
  无计可施的矶贝,多少有点底了。他调整呼吸,配合尖锐的喊叫声,将匕首朝著葵的心脏射了过去。
  而後,他咧嘴狞笑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葵的左手拿著长枪威吓矶贝,右手则空手抓住射过来的匕首。
  紧抓住的右手,渗出滴滴鲜血。葵完全不为所动,她的愤怒早已超越痛觉。
  “您已经腐败到骨子里去了……”葵呢喃说:“腐败掉的根,必须彻底拔除。就请您在监狱里好好地反省吧!”
  难以置信的空中接刀,让矶贝整个人呆站在那里,他的身後,新谷踏著摇晃的步伐走了过来。葵看著他们,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迅速从口袋里抽出尼龙绳。
  前头附有重物的绳索,一圈、两圈地将他们两人缠绕住後,葵接著用力一拉,矶贝和新谷两个人倒在地上,头撞到废弃的铁轨,一同昏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开始听到警笛声。
  叼著便宜的雪茄,闷热的夜晚没打领带——但是却穿著外套——的梶警视正走了过来。
  “那边的杂鱼已经全部逮捕了。”
  “您辛苦了,这两位就是犯人。”
  “那负责卖药的人呢?”
  “让他们逃走了。真是抱歉!”
  “喔?”梶警视正觉得很诡异,不过似乎也有所领悟,浅笑了一下,接著被雪茄的烟呛到。 “思,没关系。反正我收到的命令,也只有逮捕这两个人而已……来!站起来,两位医生。看诊的时间到了喔。”
  制服员警把他们弄醒後,矶贝和新谷腿软地站了起来,看来已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矶贝被铐上手铐,正要往警车走去时,葵用蕾丝手帕包了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这是?”
  “这是女仆的礼物。”葵微笑说。


觉悟到自己完全败北的矶贝和新谷,完全垂头丧气。葵背对他们离开了,梶警视正出声叫说:“你要去哪里?小葵。那边是海喔!”
  “我去看一下船。”葵头也下回地回答。
  葵到码头的时候,船正好鸣汽笛准备起航。
  在这时间,会目送货客船出港的人只有葵而已。甲板上,勇介和红紧靠在一起,拼命地向这边挥手。
  “就当作是一种司法交易(注12)吧。”
  方才和俊昭取得联系,他说——
  “不过只有这次例外。毕竟日本没有正式的司法交易制度。我是高阶司法人员,你扭曲了法律,当然要请你有所觉悟。”
  注12:系指在刑事审判中,被告和检察官交易,藉由被告认罪、法庭上举发共犯或协助搜查,以减轻该当刑罚,或是免去其中几个罪状。相当於我国的污点证人制度。
  “是的,主人。无论受到什么惩罚,我都没有异议。”
  “那么,你就做一个能够让我赞不绝口的午後甜点。只能自己来,下可以请坪内帮忙。也送一份给国家公安委员长,如果能让那位只喜欢吃烤饼的部长,以後都改吃甜点,那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
  这虽然是个难题,不过葵却松了一口气。还能继续待在主人身边。
  就算会被海堂家革职,失去国家特种女仆的资格,葵还是打算让他们逃走。这是引退的第二代总长,最後的“大工作”。今晚,葵总算真的从LADY'S毕业了。
  红好像在喊什么,不过却传不到葵的耳里。随著汽笛声,船渐渐驶去。船上的两人朝南方小岛前进。走向闪耀的阳光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
  葵坐在码头旁的系船柱上,将MP3随身听的耳机戴上。
  “那个时候……”葵独语。 “我们一个是明菜派,一个是静香派的吧,红。我是明菜派。”
  三年前,中森明菜虽然逐渐脱离长期的低人气,但早已经被认为是过时的人物;工藤静香也在2002年推出最後单曲後,就暂时中止歌手活动。重视传统的葵等人,没有盲目追从歌曲人气排行榜,同时很爱好和尊敬这两位歌手。葵尤其喜欢清濑出身的中森明菜。或许是她称不上幸福的私生活,正好和自己相互重叠。
  “你则是静香派。就跟她本人一样,你找到一个好男人。”
  随身听里现在播放的音乐,是工藤静香的“恸哭”。
  “今天晚上我就陪你一起听吧,挥泪告别下适合我啊。不过,只有今晚。明天开始……我又是一个女仆了!”
  呢喃随著海风一同飘去,远方的船只汽笛回声,好像在与之呼应一般。
  献给教导我少女魂为何物的和田慎二和桥本以藏两位前辈。


(话说录得很乱的后记)
後记 ~making·OF·“女仆刑事”~●
  都内·某出版公司。2004年12月。
  早见裕司来到东京帮忙某企划,正在打电脑。
  负责监工的创作者·A氏。
  A氏 好!稍微休息一下吧。
  坐在日式矮桌旁的早见和A氏,以及助手B氏,开始聊天打屁。
  早见呆望著矮桌上的小公仔(因为他是宅男)。
  A氏 (噗)对了,早见。 “女仆刑事”这个构想你觉得怎样?早见 女仆刑事……刑事……刑事……
  此时,早见的视野开始模栅。 “刑事乙这个词在脑海中回响。
  小学时代的早见,专心地阅读《花与梦》创刊号里头的(太妹刑事)。
  早见 这、这实在是!这个作者和田慎二……太厉害了!约二十年後。自由业的早见,紧盯著电视。
  早见 这、这实在是!这个叫做桥本以藏的剧本作家……太神了!电视中,南野阳子“不知为何”戴著假面。 (摘自《太妹刑事Ⅱ》)
  早见突然回过神来。A、B氏担心地看著他。
  早见 啊、抱歉。不错,很棒啊。非常好!A氏 我就知道早见一定会这么说(半笑)——送你吧。
  注13:作者森薰,是一部叙述女佣与富家少爷相恋的故事,书名是该女仆的姓名,时代背景是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
  早见 (完全无心地)咦?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仆公仔送给我?A氏 早见……你应该知道“艾玛(注13)”吧?早见 听都没听过。
  A氏的表情彷佛变成大魔神。
  A氏 你过来这边—下。
  之後,早见好像暑假作业忘记写的小学生,被狠狠地训了一顿。
  ●早见的工作室。冲绳·2005年夏季。
  正在和GA文库的编辑·K氏通电话,商量某件企画的早见。
  早见 嗯——这样卖点好像不够……我再稍微构思一下。
  K氏 麻烦你啦——
  早见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香烟,这时突然想到。
  早见 对了……我构思了一本书,书名叫做《女仆刑事》。
  K氏 女仆刑事 很棒啊,这个构想。不错!早见 这、这个……我是有跟别人说过,不过没人愿意理我……
  早见的回想:听到《女仆刑事》四个字後,反应冷淡的编辑们。
  K氏 (毫无疑问的语气)钦?为什么?早见的独白 这边也有一个笨蛋……
  早见 (抓住话题)K,你应该知道《太妹刑事》吧!K氏 (若无其事地)没听过。
  早见愣了一下,马上如黄河溃堤之势,开始说明。
  早见 你懂吗?原本呢,《太妹刑事》啊,就是……
  早见的演说,整整持续了约两个半小时——
  ——以上忠实呈现了“女仆刑事”诞生的原委。
  重要的是,一开始就没有人认为这个企划很“萌”,而是把它当作一种“热血”。《太妹刑事》唤起的构想——少女战斗刑事,现在的电视节目依旧承袭了下来,但是下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应该吧)用小说的方式将它呈现出来,没有人做的话就自己来。为了让热血少女魂复活,对《太妹刑事》和其电视节目表示热烈的敬意,我才因此有所行动。将过去我全部的影像记忆,灌输到这部作品里。
  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今天就先在这个地方停笔。
  另外,也希望松浦亚弥能够让《太妹刑事》的灵魂复活……拜托了。
  文末,由衷感谢介绍我到GA文库、在大阪腔方面也给予我许多建议的芦边拓先生,和指点我许多知识的野间美由纪小姐,以及@nifty·FSUIRI社团的木津玲於奈小姐、白熊先生与其他诸位人士。当然,也感谢用美丽插图点缀这本书的灰村清隆先生以及其他栢关人员。
  如果您想对这本书表示意见,请寄信到编辑部或是[[email protected]][email protected][/email]。
  下一集的内容将会更加丰富,那么,我们第二集再见了。
  早见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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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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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hyfslhj 子爵
'好奇怪啊 我怎么看到这插图就想起禁书目录了 1000ok 发表于 2008-7-23 10:38 '
是啊。。。。我想起了电波妹

15 年前 0 回復

happynagisa 子爵
最近继傲娇后是女仆风么,好多女仆类的小说,话说都好强好BT

15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果然这个世界很黑暗啊…话说那女主也太牛可了吧

15 年前 0 回復

xbooxx 伯爵
啊,怎么感觉不行啊,上了一会,不吸引人呢~~

15 年前 0 回復

sd5745124 子爵
21楼的,你只能联系到贫乳ma2?                   题材倒是蛮新颖,套路不喜欢。

15 年前 0 回復

疾风の痕迹 勳爵
这个……女仆~~和高校女仆警察差不多吧?~~~~

16 年前 0 回復

smpipi 平民
强大强大....
女仆耶.....小萌萌
幻想ing........
S~~~~你穿女仆装吧 (某人PIA飞ing .....)

16 年前 0 回復

jch1234 侯爵
说实话,我真不知他想讲什么
想深刻又没深刻成功

16 年前 0 回復

qeavd 王爵
又是女仆类的小说啊
好像很有意思的
多谢分享了

16 年前 0 回復

望ちゃん 王爵
眼睛娘+女仆+警察吗
怎么没有介绍啊

16 年前 0 回復

yangyang12345 勳爵
虽然名字相当的萌,但是插图就好像......不过内容还是很棒的.......期待能出下载版

16 年前 0 回復

绯红之夜 子爵
女仆,又是女仆!女仆,偶最爱了!女仆之风,席卷国度吧!感谢楼主录入! 

16 年前 0 回復

liokashied 騎士
现在的女仆真是越来越厉害啦
什么样的女仆都有了

16 年前 0 回復

freek709394 子爵
畫是不錯
但不知劇情如何呢~

16 年前 0 回復

meganova 公爵
楼主加油哦

希望早日见到TXT版

16 年前 0 回復

999fy 勳爵
小说很不错,楼主辛苦了,女仆版啊

16 年前 0 回復

youyinganliu 王爵
一篇看了想睡觉的小说,大概的感觉是如此。

16 年前 0 回復

cubelee 伯爵
这年头什么都有女仆版的啊,小说不错,楼主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soso1986 侯爵
刚看标题时还以为是<高校女仆警察>的姐妹篇呢~
话说为什么录入的时候,"不"字会变成"下"字?

16 年前 0 回復

罔崎朋也 騎士
哎,每次都会被女仆类的字眼给吸引进来。。。。不过,谢谢了,工作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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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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