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报社组】我与23个奴隶 1 [冈田伸一][尖端][简繁TXT&封面]



我与23个奴隶 1

———————————————————
狂犬报社组录入
原著:冈田伸一
翻译:施凡
图源:求匿名
录入:疯狗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不可修改图片和文本,转载望务必保留信息
体谅他人劳动成果,请勿制作其他格式流通
———————————————————

  23 slaves and me

  SCM(Slave·Control·Method)
  把此器具装在上颚内侧进行对决,败者即沦为奴隶。
  规则
  1·戴上SCM才能进行对决。接受挑战的一方有权决定内容。
  2·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分出胜负的对决内容尤佳。
  3·输的一方降为奴隶(M模式)、赢的一方升为主人(S模式)。
  4·M模式者虽然会成为行动上绝对服从自家主人S模式者的奴隶,主人却不能操控奴隶本身的死活与感情。

  「只要获得胜利,向对方提出任何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一则奇妙的网路传言蔓延整个东京。
  「成为奴隶?」「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也好想要一个听从命令的女仆。」
  没有人晓得SCM这项器具是怎么出现的,只知道持有者之间可展开对决,落败的一方将无法拒绝胜者的命令——因缘际会下得到SCM的二十四名男女,包括想要向变态复仇的女性上班族、充满野心的青年、为了得到男人的应召女、想赚大钱的暴力分子、领先他人研究SCM的神秘部落客……等,每个人在各种目的驱使之下反复进行对决,意图使对方臣服于自己。
  此时他们还没察觉,乍看之下相当简单的规则,会诱发人性走向无法想像的邪恶面……

  无法预测的剧情展开!
  最后露出灿烂微笑的人是……

http://dl.vmall.com/c0tvmn3az0
http://howfile.com/file/f217e641/67906323/
http://pan.baidu.com/s/1dDvev6p



  我与23个奴隶 目次

  0001 港他喜男
  0002 涩谷砂知
  0003 荒川英爱
  0004 杉并流紫江
  0005 目黑雅和
  0006 丰岛绚香
  0007 新宿星矢
  0008 足立栞
  0009 中野大树
  0010 文京善一
  0011 中央中





  0001 港他喜男

  你知道日本人的平均生涯总收入是多少吗?
  大约是两亿圆。大部分日本人一辈子可以赚到的金额,是两亿圆。
  若将支出纳入考量,实际到手的金额就更少了。
  头脑聪明、长得好看、有干劲、运气也不错的话,收入就能增加吧。
  可是,我完全没有那样的天赋。这辈子想赚到这双手连摸都没摸过的两亿圆就很拼了。
  ……我忽然有个想法。假如能够把好几人赚的钱全纳为已有,收入就会随人数等比例暴增好几倍。至于供养我的人,只要给他们基本的生活费就能活命。
  一些无聊的杂志上,不是常有无聊的广告吗?
  说是只要购买这种石头,运气就会变好:或是有了奇迹手链就能改变人生之类的。
  在拍卖网上,也有大同小异的怪东西。
  【Slave Control Method】(奴隶控管机制)
  —只要戴上这个,就能把他人纳为奴隶——
  在拍卖网上一元起标的那个商品,一直都没人下标。
  相当大言不惭的可疑商品,却引起了我的兴趣。
  含运费付个几百圆就能入手的话,我就被骗骗看吧。
  收到的小包裹里,放有巴掌大小的金属物品。简直跟牙齿矫正器没两样。还附了一本小册子。是说明书吗?
  ——你上排的牙齿有十颗吗?
  我用舌头数了数。没长智齿的我,大概有十四颗牙。臼齿那一带很模棱两可,数不出正确的数目。
  翻到下一页,上头绘有将金属物品放入口中的说明图。
  看来是要嵌入上排牙齿的内侧。要将来路不明的玩意放进嘴里,心里多少会有些抗拒;但我还是将那东西稍微用水洗过,放进嘴里。
  嵌进上排牙齿内侧的金属物品,材质上用了透明树脂,与牙齿内侧意外地咬合。我对着镜子将嘴巴张成一字形,金属物品被牙齿遮住看不见,牙龈隐隐作痛,却很有快感。似乎不会妨碍说话和进食。牙齿矫正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用舌头舔了舔冰冷的铁丝,翻到说明书下一页。
  【Slave Control Method(以下称为SCM)
  只要使用这个,就能制造出绝对服从的奴隶。
  联谊时,你玩过国王游戏吗?
  有没有在电视节目上看过接受无聊惩罚的艺人?
  艺人得被迫做他们讨厌的事。然而他们为什么要做?
  因为那是有好处(有钱可拿)的工作,他们自然觉得有责任遵守游戏规则。人只要感到有「责任」,就会想「尽责」。在社会上打滚越久的人,责任感就越强。
  SCM会从你的声音撷取特殊的周波,持续增强输掉对决的责任感。不管再小的对决或游戏,只要让对方抱有「我输了」的念头,将「惩罚游戏」的责任感强加于对方身上,对方就会变成你的奴隶。
  就像国王游戏,你只要赢那么一次,就能永远当国王。
  戴上SCM的人彼此接近到方圆三十公尺内,SCM就会震动、互相知会彼此的存在。距离缩短到方圆十五公尺、五公尺,震动也会随之变得更强。
  对决内容,则由接受挑战的一方决定。
  假设A向B下战帖,对决内容就只能由B决定。你同戴上SCM者一决胜负,不管是什么样的对决,只要是你赢了,不问刑事责任能力,都能将对方变成奴隶。
  沦为奴隶的人,绝对无法违抗主人说的话。】
  ——我翻阅小册子,感觉像在看一本我没有的游戏攻略本。
  同戴上SCM者?原来不是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行啊。是说除了我,还会有笨蛋愿意戴上这种东西?做出这玩意的笨蛋又是什么样的家伙?就像实际戴上它的我一样,是个闲得发慌的人吗?
  我一面用舌头轻轻划过牙齿内侧,一面点燃香烟,继续阅读说明书。
  SCM拿掉后,效果似乎也能持续廿四小时。
  ……拿掉后也持续有效,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继续看说明书,来到了【应用篇】。
  翻到下一页时,屋里响起电子音。是手机的来电铃声。
  「要不要现在去喝酒?」是大学的棒球球友打来邀我。
  这个朋友所谓的「喝酒」,指的是由居酒屋喝到酒店的拼酒之旅。我常陪他去,但今天没那个心情。他就说:「我玩吃角子老虎赢了很多钱,酒钱我出。」宁愿自掏腰包也要我陪,或许有什么理由,但我还真没理由不去。
  我马上准备妥当,走出家门。

  二月里,新宿的夜晚。
  即使裹了层层冬衣,裸露在外的脸部肌肤和隔着牛仔裤的脚还是感觉得到空气的冰凉。
  街道上,做夜间行业的上班女郎熙来攘往。
  梳着高高蓬蓬、染成亮色的发型,大概是要遮掩没化妆的素颜,夜里也戴着太阳眼镜。
  目光不免移到黑白相间的格纹大衣下正中央的V领。女郎瘦归瘦,大衣的衣领缝隙却隐约可见蛋般滑嫩的乳沟,大衣底下伸出修长的腿……好美的腿。
  我不禁幻想起那双脚缠住我的脖子,脚背磨蹭脸颊的情景。接着掠过心头的,是敬佩对方在这样的寒冬中竟有露腿的勇气。
  ……我不是变态。男人看到女人时,大抵脑中都是这类无聊的想法。
  我沉浸在对擦肩而过的女子的妄想中,忽然眼前一片漆黑。
  像是撞到毛毯似的软绵冲击袭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有个男人转过头来,说:「噢!怎么啦?」……听到那句话,我顿时意会过来。
  「啊,没事。对不起。」
  他的年纪和我相仿,但身材比我高大。头发像是狮鬃般四射炸开。
  男人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消失在人群中。
  虽然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却让我有些悔恨。
  男人雄狮般凛凛的相貌令人畏怯。也让一头撞上的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
  结果,我也只能像只缩头松鼠小声道歉……原来我是如此卑微的人。
  一分钟前我还浸淫在来回舔舐擦肩而过的女人脚的幻想之中,现在我只希望能来场地震,掩埋掉这小小的失败。
  怀着一肚子的忧郁,我抵达了和朋友相约见面的便利商店。
  朋友已经到了,在店内站着看免钱的书。平日我们都是杀去居酒屋喝点小酒再上酒家,但那天不同。
  朋友一开口就挑明:「直接上酒家吧。」我不是付钱的那个,没意见。
  朋友带我去的是家超高级酒店。常听说那家的口碑很好,女孩子个个像明星般标致、一个恐龙妹都没有。大部分的店家门口都会有黑服在揽客,但这家门口没有。不愁没客人上门吧。(注:酒店行业中担任揽客、外场招待的男性,统称为「黑服」。)
  一进到店内,温暖光线柔和了视野,『咿——』我也感到牙齿内侧产生了震动。震动不到几秒就结束,「欢迎光临!」黑服装模作样的招呼声唤回了我……刚才那是什么?
  虽然很在意嘴里的震动,但眼前的景色和粉味更吸引我。
  开了暖气的店内弥漫着香水味,让我真切感受到自己「来到了酒店」。
  黑服问:「请问有特别指名吗?」朋友马上回答。
  「有,授理爱在吗?」
  那一刻我懂了。这家伙是想见看上的酒店小姐,才会邀我来。直接跟我说他有想泡的对象不就得了?在这种情形下得知总教人不悦。
  原本我们就不是什么好交情的哥儿们。他要请客,我也只觉得幸运甚于感谢。今天他请我上这么高级的酒店喝酒,日后我也只能跟别的朋友打趣糗糗他:「那家伙迷上了酒店小姐。」
  一入座,口中便开始震动,『咿』声大作。就像被牙医用机械抵住,怪不舒服的。震动不到几秒就结束了。
  黑服很快带了一位小姐过来。「这位是砂知小姐。」
  接着又来了另一位。
  「打扰了,这位是授理爱小姐。」
  名叫授理爱的酒店小姐在朋友旁边坐下。
  发型就是俗称的酒店公主头。发色是不会太夸张的亚麻金,螺旋卷卷得有品味也有型。华丽的发型让头看起来特别大,脸蛋相对就小很多。
  小巧的薄唇暗沉中带着光泽。大眼睛、鼻梁高挺。身材苗条,大概有一百六十公分以上。手脚细长又白皙。别说皱纹,连毛孔都看不见。
  是我或朋友下跪哭求,也绝对把不到的超级美女。
  大脑有生以来第一次理解到何谓「看得入迷」,接着本能尖叫:「好想要!」
  我瞥见视野一角的朋友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招待我的女人长得也很漂亮,只不过是红发,皮肤又黝黑。也就是辣妹系,不是我的菜。女人戴的银色手链映入我的眼帘。八成也是叫男人买给她的吧……叮叮咚咚的,花枝招展。
  和那个自称是「授理爱」的美女相比,这女人不过是陪衬的布景。
  朋友用夸张的言辞诉说吃角子老虎赢钱的事迹,授理爱巧笑倩兮聆听着。
  我的心变得好热:心烦气躁到最高点。直到刚刚还被我瞧不起的朋友,正和我渴望得不得了的女人聊天。
  喉咙渴得要命,我猛喝加水威士忌解渴……不喝则已,越喝越渴。
  布景女用掌心辽着打火机,朝我递火。
  「先生会不会抽太多烟了?」
  ……闭嘴,布景女。
  我舔了舔牙齿内侧的金属物品,把它压得更紧。
  ……逼使他人服从的SCM。刚才发生的震动,会不会是SCM持有者彼此接近时的警铃?假设授理爱戴着SCM,SCM的力量又是真的,我就能完全拥有她了。
  如此违背常理的机械,正常人绝对连试都不想试。然而,不明就里的紧张感以及像是忍到不能再忍、结果还是大便了的激动情绪,直朝腹部排山倒海而来。
  常人不会相信的这种力量,黄汤下肚,借酒壮胆的我衷心期盼「它是真的」。
  「……来玩游戏吧。」
  下腹部黑暗又激昂的情绪波动,终于变成了言语。
  朋友有些不悦。这也难怪。他花大钱请我上酒家,我不仅没为他帮腔,还占用了授理爱宝贵的坐台时间。
  尽管如此,我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心理准备。最坏最坏,也只会失去不会再见面的酒店女公关,和喜欢玩吃角子老虎、迷上酒店小姐的可有可无的友人。
  不顾朋友恶劣的心情,授理爱眼睛直发亮。
  「好呀,玩什么游戏?」
  布景女也身子前倾。与其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对话,倒不如玩玩游戏来得好打发时间。
  我对着授理爱说:
  「不如你告诉我,你会玩些什么游戏。」
  「咦——怎么办?」
  布景女拿出空玻璃杯,放在授理爱面前。
  「香烟那个如何?」
  「啊,那个不错。」
  授理爱在玻璃杯里倒入水,仔仔细细用水沾湿杯缘。
  「咦?是这样玩没错吧?」授理爱开心似地喃喃自语。我和朋友不禁看呆了。
  纵然授理爱的美貌杀伤力极强,言行举止却像少女般可爱,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吧。
  授理爱抽出一张桌上的面纸摊开来,平放在沾了水的玻璃杯杯缘上,面纸随即浮现浑圆的杯缘形状。接着用双手连同玻璃杯将面纸包住,缓缓拉开。
  面纸碎成片片,玻璃杯杯缘鼓得像面小太鼓。
  「好棒!一次就做到了!」
  布景女也插嘴:「好厉害。」
  「嘿嘿。砂知姐,你有香烟吗?大家都会抽烟吧?」
  我和朋友点点头,授理爱跟我朋友借了壹圆硬币,放在面纸上。
  「现在起大家一起抽烟,再轮流把烟蒂的火碰触面纸。谁要是让壹圆硬币掉到水杯里,谁就输了。」(注:类似我们的线香烧币游戏,又名「唐伯虎点秋香」。)
  授理爱将玻璃杯放在桌子正中央。
  「我们有四个人,失误的人就淘汰。」
  朋友问:「输了要罚什么?」问得正好。
  「我们女生输了干一杯,你们男生输了就点香槟。」
  「不……最输的人要对最赢的人唯命是从,如何?」
  听到我的提案,授理爱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咦?唯命是从?」
  「叫我去死,我可不依哝。」
  布景女说的话夹杂着乡音,大家听了都笑了。我当作没听到。
  静静地吸气……现在是关键时刻。我要将这些家伙的心一一击败、完全撂倒。
  「你们想一想嘛。唯命是从耶?再没有如此温和又严厉的惩罚游戏了。惩罚是轻是重,端看最后赢家的道德观。你们赢了,我们就照刚才说的点香槟。要是我们赢了,你们只干一杯也可以。我说的唯命是从,只是想将惩罚游戏的格局做大一点。」
  好像没人听懂我话中的意涵。我只要他们同意,听不听得懂无所谓。我长篇大论不是要让他们听懂,而是要让他们觉得再考虑下去很麻烦。
  「……嗯,那我同意。」
  大概真的嫌麻烦吧。布景女率先答应。
  ……很好,布景女,你真是典型的日本人。
  「啊,要是我赢得第一名,授理爱是最输的第四名呢?」
  布景女的发言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没想到同性队友的输赢规则。
  「那就再比一次如何?」朋友适时帮了腔。
  对喔。「那样不错,就这样吧。」
  我紧綳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疲软,只希望游戏能快点进行。
  授理爱说:「那么,就这样吧。」朋友也颔首同意。
  我们又准备了另一只铺了面纸的玻璃杯。
  「那么,大家一起抽烟!」授理爱一声令下,大家都在嘴里叨了根烟。
  同时,我口中响起了『喀』一声。
  顺序以猜拳决定。依序是我、授理爱、朋友、布景女。
  我吸了一口,缓缓将烟蒂的火靠近玻璃杯。纯白面纸的黑色焦痕逐渐往外拓展。
  「直到烧开一个洞才能停喔。」即使听见授理爱的声音,我的视线也没有移开玻璃杯。
  洞是烧开了,烟灰和面纸都没掉落。但我不敢掉以轻心,缓缓将烟头拿离面纸。
  授理爱和布景女发出惊呼。
  壹圆硬币动都没动。安全过关。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我可以好好抽烟了。
  朋友高喊一声:「好!」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你当我们是男女对抗,我可是把你们三人都当成敌手。
  下一位轮到授理爱。她湿润的红唇抽了一口,把多余的烟灰掸落烟灰缸,抓着火种靠近面纸。
  ……啊~~真想当授理爱抽的那根烟的滤嘴。
  像是要舒缓紧张气氛,授理爱开口了。
  「授理爱今天牙齿好痛喔。」
  心中有道像是捡到别人钱包的兴奋暗潮蔓延开来。
  牙齿痛……果然授理爱也戴着SCM!
  布景女跟着说「我也是」,朋友打岔:「那又没关系!」
  授理爱也过关了。虽然我觉得她的香烟抵住面纸的时间过短,可是没人抗议。「呼、哇~~」授理爱尖声吁了口气。
  朋友大喊「什么嘛」,反身往后仰。
  接着轮到我朋友。不知是为了培养作战情绪还怎样,只见他咬紧下唇,直勾勾瞪着玻璃杯。看到他那副死命的模样,我莫名感到恶心。
  铺在玻璃杯上的面纸,顺利烧焦了第三个洞。
  朋友大叫:「呜哇!好险、好险!」
  「是你危险吧!」虽然很想跟他这么说,但我还是假意握拳说:「很好!」
  轮到布景女……不对,人家有名有姓,叫「砂知」。
  砂知拿着点燃的香烟缓缓靠近白色目标物。
  她的手抖得很厉害。下一秒,噗通一声,壹圆硬币掉到了杯底。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大叫:「啊——!」
  砂知嘴巴张得开开的,面向我们。
  「我搞砸了!
  ……是啊。你的确搞砸了。
  我下腹部蠢动的兴奋暗潮与紧张感,一下全冷却了。
  改用第二只玻璃杯开始第二回战。
  大家都草草带过,壹圆硬币并未掉落。不过,面纸已烧开了一个大洞。
  轮到授理爱玩时,壹圆硬币掉了下去。最后变成我和朋友一对一单挑,但是朋友自暴自弃似的把香烟往玻璃杯一压。壹圆硬币当然掉了,游戏也宣告结束。
  朋友输掉的那一刻,我的口中发出了『喀、喀喀』的声响。
  「……好了,那要罚什么?」
  听到授理爱的声音,我一本正经地看向落败的布景女。
  「让我打炮。」
  「啊?」旁边的授理爱露出厌恶的神情;我也听见朋友的窃笑声。
  ……布景女一本正经地回答:「是」。





  0002 涩谷砂知

  「砂知,你没在外头胡来呗?」
  每隔一个月就会打电话来关心的妈妈,劈头就问我这一句。
  「才没哝。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一边把玩昨天才装好的Skype一边回答。
  「今天早上有一则大学生抽大麻被捕的新闻。正好就在你住处附近……」
  「那种事跟我无关啦。我好得哝。」
  「那就好,不可以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呗。」
  ……我来到东京后就没再碰大麻哝,妈妈。
  之后,我们又讲了卅分钟才挂断电话。
  我为了上大学来到东京已经两年。如今也廿岁了。
  刚来到东京时,一口方言让我很自卑,下了很人的工夫改正。可是,至今仍会被感情牵着走,一遇到同乡,讲话又会冒出口音。
  晚上我在酒店上班。
  高中时代的我很受欢迎,周围的人都夸我「好漂亮、好可爱」。我也因此认为来到东京后,我一定也吃得开。
  我上班的酒店,是东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旗下经营的高级俱乐部。
  尽管被主管骂得很惨,我照样染成红发、皮肤也晒得黑黑的。
  这就是我的Style。也只有这段时期才能这么搞。
  上班两个月,我就成了店内第一红牌。从那时起,主管就不再唠叨我的肤色和发色了。想学大牌要任性就快点成为大牌,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的东京生活算是很顺遂……在授理爱还没出现前。
  在授理爱面前,我的红发就逊掉了。她才进店一个月,就超越了我的业绩,
  ……可恶,那女人连指甲油都涂不好。想到她就让我气恼。
  冷不防抬起头,有个小包裹映入眼帘。那是我男朋友网购的商品。
  我伸手把那个包裹拿下来拆封。之后我男朋友应该会抱怨吧,无所谓。反正他不会真的对我生气。
  外盒用英文写着SCM……这是电玩还什么?又买了怪东西。
  盒里放了个月亮形状的金属物品。我呆呆望着那个用塑胶袋封住的奇妙物品……那家伙是怎样?想瞒着我偷偷矫正牙齿吗?
  盒里还放了本像是说明书的册子。我拿起来翻了翻。
  ——你上排的牙齿有十颗吗?——
  ……有吧?我不禁用舌头数了数。再翻到下一页,画有这副矫正器装在嘴里的示意图。我从袋里取出矫正器,用食指和大拇指挟住,压压看。满软的,一压就凹了。
  我边看说明书边张大嘴巴,将那副矫正器嵌进牙齿内侧。起初有点痛,不过顺顺地就嵌好了。我拿起桌上的手镜,嘴张成一字形察看。
  ……原来如此,最近的矫正器已进化到从外面也看不到了吗?
  同样的盒子还有一个。他好像也买了我的份。
  正好,前阵子有客人嫌我的牙齿不够整齐。
  我一面用舌头来回玩弄嘴里的器具,一面翻阅说明书时,手机响了。是来电。
  荧幕显示的是店内领班的名字。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大概猜得到他来电的用意。
  「……喂?」
  果真如我所料,领班来电是要我提早上班。
  据说是领班的朋友待会要来店里,却有好几人跷班。
  小姐的数量好像是够,但为了场面好看,领班希望身为红牌的我能提早上班、露个脸。好吧,听起来是不坏。
  我和领班上过几次床。在那之后,这类紧急代打救援的请托就变多了。男人都以为上过的女人就会乖乖听话。真是蠢蛋。
  「我有事,也太临时了……」
  我那样一说,领班连忙表示会自掏腰包给我报酬。
  顶多也只有一万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好吧。何况我早就在做上班前的准备了。

  「——啊,砂知小姐,早安。」
  和站在店门口的黑服打过招呼,我前往等候室。
  我在店内的花名,就是本名「砂知」。
  起初我也很想取个花名,最后就无所谓了,决定用本名。
  我一面快步移动,一面朝店内一瞥。每个桌位都坐满了。
  我进到等候室、换好礼服,店内专属发型师就开始帮我弄头发。
  「我今天本来是十一点的班,提早了两小时上班。好烂。」
  发型师一边帮我卷头发,一边附和:「就是啊。」你是幼稚园小朋友吗?丑八怪!
  像你这种要身材没身材的矮冬瓜,想当店里的小姐还没本钱呢。
  『咿——』口中忽然传来不舒服的震动。
  我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发型师透过镜子窥伺我的表情。
  「怎么了?」
  「刚才,牙齿……」
  「你牙痛吗?蛀牙?」
  「啊,嗯。是蛀牙吗……」
  我伸舌舔了舔牙齿内侧……啊,我忘了拿下这个矫正器。
  镜中映照出店长脚步匆忙的身影。
  「啊,领班他们说会晚点到。」店长说。
  「啊?我还特地提早上班耶。」
  「没关系,正好客人也都上门了,得救了。」
  店长朝后方经过的黑服说:
  「砂知头发弄好后,带她到指名授理爱的那一桌。」
  「啊?」
  我千交代万交代过店长,别让我和授理爱坐同一桌的台。他却不以为意,无视我的要求。是忘了吗?还是故意与我作对?……真烂。
  「砂知小姐,麻烦你了。」
  头发一弄好,黑服就来叫我。
  我非常不高兴,扭身离开等候室。
  可是我没怒形于色。尽管已习惯了这个工作,上班时间多少还是会紧张。
  我拾级而下,来到另一个楼层的瞬间,就装出天真无邪,一切按照黑服指示的小女孩表情。
  『咿——』……讨厌!又来了!
  「砂知姐,早安。」
  好不容易才转换成工作模式,让我看了更不耐的人又朝我走近。那不是别人,正是低血压的做作公主授理爱。
  混血儿艺人般的长相。匀称得实在让人不想和她走在一起的身材。
  宣传照不用修图的授理爱,还被摄影师称作「天生丽质无须PS」。我的照片却足足花了三小时才修好。
  此外,和授理爱同桌时,客人捧在手心上的,总是授理爱。
  授理爱、授理爱授理爱授理爱。看到镜中和她并排的自己,鲜艳的红发也显得黯淡……有她挡在前,我就不起眼了。
  是说这女人,不是去牙买加还是哪里旅行了吗……
  想着想着,我已经站在客人的桌位前。没多久,授理爱也来了。
  「打扰了,这位是授理爱小姐。」
  黑服介绍授理爱之前,我的口中又发出『咿』一声。
  ……这什么?是那个叫SCM……什么的发出的吗?这时候去洗手间拆掉又很麻烦。
  话说回来,这位客人也很麻烦。就是坐我旁边这家伙,一直盯着授理爱瞧。
  「先生会不会抽太多烟了?」
  男人一言不发看着递上火的我,默默将脸凑近。
  ……这家伙以为他是大爷啊。啊,客人也是大爷。
  年纪和我差不多。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哦——」或「是哦?」虚应了事。不管谈到什么,都是以「哦」字结束。把我晾在一旁,眼睛不时往授理爱的方向瞟。
  想必他一定觉得授理爱比较好。也不想想自己一副男抖穷的模样。举止真恶心。
  点授理爱坐台的男人,好像是用吃角子老虎赢的钱来店里玩……那你跟什么跟?杂碎。
  老娘今天心情差得很。等我下了台,就要找朋友抱怨图苦水。
  就在我想这些事的当儿,杂碎忽然开了口。
  「来玩游戏吧。」
  授理爱采纳了我的提案,在玻璃杯内倒入水,开始前置作业。
  那是很简单的居酒屋游戏,有面纸、玻璃杯、香烟和壹圆硬币就能玩。
  准备完毕,授理爱问到输的人要受什么惩罚时,杂碎却一个劲儿表态。
  ……输的人就要对赢的人唯命是从?这家伙是不是头壳坏啦?
  虽然我半开玩笑说了一句「叫我去死,我可不依哝」,其实心里想的是:「不如你去死。」尽管如此,杂碎仍不断针对惩罚游戏详加说明。
  结果,惩罚游戏决定为「最输的人要对最赢的人唯命是从」。
  然后我口中就响起『喀』一声。
  ……游戏结束后,我非拿掉这玩意不可。
  我们猜拳决定顺序,我是最后一个。
  杂碎和杂碎的朋友以及授理爱都顺利过关。
  轮到我了。虽然我兴趣缺缺,但也不能输。
  可是,我很久没做如此细腻的作业了,手抖个不停。
  ……噗通,小小的水声扬起。「啊。」壹圆硬币掉下去了。
  「啊——!」「啊——!」
  「我搞砸了!」……唉,算了。黑服也差不多要来叫我转台了。
  之后的气氛非常沉闷。大家随便虚应几句,发出言不由衷的欢呼。
  最后的赢家是杂碎。那家伙单手拿烟望着我。
  是是是。我输了……『喀、喀喀!』
  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怦咚怦咚骚动不已。
  想调整呼吸,却越发不规律。内心似乎感到很慌。想吐,伴随着焦急、紧张,甚至是更强烈的感觉……我是怎么了?
  周游的杂音瞬间全消失,只有一句下流的「让我打炮」传到我的耳朵,清楚万分。
  我回答:「是。」

  ——我软硬兼施求店长让我提早下班,来到杂碎的家。
  三坪半大小的附厨套房。远比我的住处还小。
  屋内很干净,烟灰缸里却积了大量的烟蒂没清。
  男人名叫港他喜男,廿岁。和我同年。
  他从刚才就一直边抽烟边看书……说是书,倒像是说明书?
  我裹着棉被望着他喜男。全身一丝不挂。
  ……我被射了三次。
  这个房间好冷。想说至少把内裤穿上,正要伸手去拿时。
  「先别穿上。」听到他喜男的声音,我不禁浑身哆嗦。「……对不起。」
  ……我心里大概明白。我无法违抗这个人。该怎么形容我现住的感觉呢?
  就像小时候,我边哭边听大发雷霆的爸爸怒骂那样害怕。
  也像我努力想要做好店长指示的事那样尊敬。
  又像是想为心爱又可爱的不成材男友做些什么,那样无私奉献。
  我现在的心情就融合了那些。我不太会形容,总之我的心已被害怕、尊敬和奉献,以及紧张的情绪全占满……但丝毫没有爱的成分。
  没错,在这个男人——他喜男面前,我无条件感到紧张。我对他唯命是从,但我不喜欢他。不如说,我对他的厌恶是有增无减。
  「哈哈!好猛,这个太猛了!原来你是我的奴隶了!」
  他喜男将说明书从头到尾看完后,脸朝我凑近,说:「张嘴。」
  他伸出手指往我口中探入,确认上排牙齿装的矫正器。
  「哈哈,原来是你戴着啊。」
  我忍不住干呕,他喜男只是哈哈大笑,又点燃一根烟。
  换作平日的我,早就翻脸回家了,现在却一声也不敢吭。心中一直有股冲动,提醒我不可惹他喜男不快。
  「觉得莫名其妙是吗?……什么砂知来着?你没看说明书吗?真笨。」
  涩谷砂知啦,呆子。人家叫什么名字起码要记住。
  他喜男左手持烟,右手拿说明书,望着我。
  「我就告诉你一点点吧。这个叫作SCM。」
  他喜男自个张开嘴,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说「呼哈」。我又没仔细看。
  「这个SCM,乃是进行对决后,赢家能把输家变成奴隶的机械。」
  「啊?」
  他喜男把香烟往烟灰缸用力一压。
  「啊什么啊!你可是奴隶!」
  「……对不起。」
  我拿起毛毯裹住自己。能保护我的只有毛毯。
  「……和我想像的奴隶不太一样。你现在的心情怎样?」
  「就觉得……很紧张,也很怕你……总之是很奇妙的感觉。」
  他喜男「哦」了一声,从鼻腔吐烟。
  「……我也可以抽一根吗?」
  「不行。你不能抽。」
  「……是。」
  对决输了就是奴隶?直到如今,后悔和自我厌恶的情绪才滚滚涌出。
  「哈哈,怎么样啊?生气了?」
  「……是的。」气得要死。气得七窍生烟、下腹部闷痛不已。
  他喜男边笑边阅读说明书。
  「原来还有自我?怎么这么像狗啊!」
  狗?我吗?我的意识都快要喷火了。虽然气愤,可是内心的紧张和寒冷的感觉更远在愤怒之上,压抑住我的情感……啥,到底是啥。SCM到底是啥鬼!
  他喜男看也不看我一眼,继续说。
  「好,你可以抽了,抽烟。」
  ……我高兴得不得了。
  我出了棉被,拿出外套口袋的香烟点燃。
  在我眼角余光处的他喜男开口说:
  「怎么没说『奴才不胜感激』?」
  「……奴才不胜感激。」
  虽然气得要命,但我只能照做。抽了烟后,内心的焦躁也平复不少。
  他喜男心满意足地在我眼前举起说明书。
  「总之,你对决输了,今天起就是我的奴隶。明白了没?」
  「……明白。」
  「你,有男朋友吗?」
  「……有。」
  「快分手。」
  我脑中浮现男朋友的脸庞。虽然他邋遢又没定性,可是对我还不错……「是。」
  「你只有酒店的工作吗?白天呢?」
  「我是学生,不过很少去上课。」
  「是哦,现在月入多少?」
  「嗯——平均八十万圆上下。」
  他喜男笑了。就算我再怎么美化,那种笑法也像是吃软饭的狞笑。我不免起鸡皮疙瘩。
  「哦,生活费最低需要多少?我想你应该晓得,给我老实说。」
  「……十五万圆左右。」
  「也就是说,你可以上缴给我六十万圆以上?」
  「是的。」
  「那么,你就每个月给我六十万圆。客人也会送你礼物吧?一五一十全要向我报告。值钱的就拿去典当,换成钱交给我。」
  他喜男看着我右手戴的银制手链。我连忙用棉被遮住。这是那个人难得送给我的礼物……
  「……我明白了。」
  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钱交给这种人渣?
  我当真搞砸了,我毁了自己的人生,犯下无法挽回的失败。
  我知道刚才的寒冷感觉是什么了,那叫作「心寒」。
  「还有,你和那个授理爱是朋友吗?」
  「……不是。」
  「那你快和她变成好朋友。」
  「啊?」
  他喜男伸出双手抚摸我的胸部,然后用力握住。痛归痛,我却只能表露在脸上。
  「SCM有好几章应用篇。其中之一,就是利用奴隶增加新奴隶的机能。你怎么做都行。顺利让授理爱戴上SCM,你再和她进行对决,授理爱要是输了……她就会成为你的奴隶。」
  啊,那样倒不错。
  「可是,你是我的奴隶,你的奴隶授理爱自然也会变成我的奴隶。我之后会再买一副SCM。你就负责赚钱、并和授理爱交朋友。」
  「……好的。」
  「你今天可以走了。」
  我边穿上衣服边思考。
  ……要我和授理爱交朋友?真是千百个不愿意。何况又要编理由和男朋友分手……啊,对喔,我家里还有一副SCM。
  穿好衣服后,一直坐着的他喜男又说:「啊,对了。」
  「回去记得用稿纸写下和我上床的心得,要写满三页;下次见面前带来。」
  ……啥?





  0003 荒川英爱

  我想我比一般人还要冷漠。
  至今不管是游玩、念书或谈恋爱,我都有一定的投入程度。但是,我不曾因为太投入而昏了头。和朋友谈笑、或是看到谁哭了给予安慰鼓励,我的内心深处都有个漠然的我冷静地观察情况。
  表面上的我,并不是那样冷漠的人。我也有同性朋友,遇到困难时会互相帮忙、为了愚蠢至极的事又哭又笑的青春日子我也有过。
  然而,有个多年好友却说我:
  「英爱你这个人,不太相信人。」
  前男友也这么批我:
  「你这人很无血无泪。」
  别人的闲言闲语,格外形塑出我是个怎样的人。
  人有时会被外界任意塑造的形象框住,使得之后的个性受到莫大的影响。
  被夸说「漂亮」,审美眼光就会提高,果真越变越漂亮。
  被夸说「聪明」,为了赢得更多赞美,就更加发愤读书。
  被批说「无情」,自己就更无情个彻底。
  我也曾想过,我给人的印象和实际上有落差,大概是我的错。但是,在我了解到这对我没什么拊失后就释怀了,我无须改变。
  这些话我绝对不会跟人说。我不会轻易表态或说出真心话。
  再微不足道的情感或想法,我几乎都让它们沉在心底,不会表露。讲出来我会难为情,也有种没人了解我、几近死心的感觉。
  我会让较善于社交的自己站到前方,漠然真实的我再退后一步监视她。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不过这是什么?胸中鼓动不已的深处,有股蜿蜒交错、宛如重油的焦躁感,到底是什么?

  清晨的国分寺车站常常有喝得烂醉的年轻人。
  蹲在路旁哭诉烦恼、互相舔舐伤口的年轻男女。朝他们瞄了一眼,照样上班去的大人们。以及,冷眼观察那些人的我。其实大家都只有一纸之隔,没什么差别。
  我正在等高中就认识的朋友。
  昨晚讲了三小时电话的结果,就是约好见面再继续讲。
  总之就是,交往三个月的男友出柜了,跟她坦承是同志。
  我朋友觉得那只是对方想分手的借口,坚持不肯分。于是,她男友便带了据称是他新恋人的男人,当着我朋友的面口交。
  原本觉得无趣也与我无关的分手故事,霎时染上了香艳刺激的黄色。
  原本坚持不肯分手的朋友,亲眼瞧见后也哑口无言。
  朋友搭乘本日第二班车来到了。
  都廿岁的人了,还穿着卡通凉鞋、上下成套的灰色运动休闲服。虽然有化妆,但可能在电车里哭过,哭花的睫毛膏让她有了熊猫眼。
  进到速食店后,朋友就开始说故事。
  从他们相识至今,同样的故事讲了三遍,中间还夹杂谗骂,等她终于说完了,冰块溶成水的可乐也变难喝了,烟灰缸塞满了凉烟。
  简单说,我朋友是在夜店被男方搭讪,加上回程两人又是在同一站下车,对方提出交往,两人就成了男女朋友。
  两人只在彼此有空时才见面,交往第一个月就有了肉体关系。
  虽然偶有小争执,两个月的交往期间尚是互动良好的情侣。
  昨天是他们交往满三个月纪念日,男友就当着她的面和新男友口交。
  朋友擤了好几次鼻涕,不断跳针:「太离谱了,简直莫名其妙。」
  「你会再见到前男友以及他的新男友吗?」
  朋友哭得皱巴巴的脸蛋,这下更皱成一团了。
  「要联络是联络得上,为什么这么问?」
  前男友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真是同志吗?内心的疑问不断扩大。我从以前就这样,一旦有存疑就停不下来。
  「因为莫名其妙的谜团太多啦。你们上过床了吧?当初还是他主动和你搭讪的对吧?然而,他却以同志为由想和你分手,这样不是很矛盾吗?既然他是同性恋,就不该来招惹你这个异性恋,太失礼了。」
  打死都不能跟朋友说我是基于好奇想见见她的前男友。才用大道理隐藏本意。
  朋友频频点头,但我说的话有一半她恐怕是有听没有懂吧。
  「说得也是,好吧。我跟他说说看。但说我想见他会很尴尬,可以说是英爱你想见他吗?」
  「没问题!」
  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怕也是想利用我再见到他吧。
  事情很快就谈妥了,约好隔天见面。

  我和朋友、以及朋友的前男友和他的新情人四人,在约好的大众餐厅聚首。
  大田优牙,就是朋友前男友的名字。
  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公分,很有男人味,打招呼的笑脸却透着稚气。
  黝黑的肌肤与二月时节一点也不相衬。服装也走冲浪风。看到他就想到夏天。在大众餐厅的饮料吧,他将红茶用的柠檬汁加进可乐。
  至于优牙说的那位新男友,则顶着一颗爆炸头,皮肤黝黑。就像头狮子。
  说好听点是个性开朗,但没啥脑子。
  「英爱小姐几岁了?」
  优牙开口问我。
  「廿岁,你呢?」
  「咦——!我以为你比我大!我和他都是廿一岁!」
  我的朋友在桌底下握住我的手,一直没切入主题,只是在陪笑。
  「你明明是同志,为什么还要跟她交往?」
  我单刀直入质问。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我问得很突兀吧。
  大家都僵持不动,此时先开口回答的人是优牙。
  「我跟她解释过了,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那你们当场接吻给我看。」
  「不好啦!你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接吻吧?」
  我扶住坐我旁边的朋友下颚,双唇印上她的。
  大家都哑口无言,我则瞪大眼睛看着优牙。优牙默默转向左边,好像在沉思。
  「……这样吧,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
  「咦?你在胡说什么啊。」
  优牙保持微笑,下巴朝他左方的窗边努了努。
  「那边有两名客人吧?我从刚刚就很注意他们了。」
  朋友转过头看那两人。
  窗边的沙发坐着个女人,对面的座椅坐着个男人。
  「你若猜中那两人是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你实情。」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冷不防就开始了无聊的推理游戏。
  男人乍看像是卅多岁,相较之下女人应该是廿来岁。
  女人穿着端庄,像是OL。男人胡子没刮,邋邋遢遢,简单说就是脏脏的大叔。很不搭调的两人。想不注意都难。
  「应该就是男女朋友吧?」朋友说。
  「还是同伴?」狮子男如此猜测。
  优牙看着我的眼睛问:
  「英爱小姐,你认为呢?」
  「他们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顶多才在交友网站之类的地方认识。」
  「咦?你怎么知道?」大家不约而同看着我。
  「我懂了,是从距离感看出来的吗……!」
  我看向优牙,摇摇头说「不是」。
  「刚才,我在洗手间听见那女人跟朋友讲电话。她说今天见面的男人怪怪的。」
  「……什么呀,原来是这样。」
  优牙的游戏很快就玩完了。
  「好了,快照约定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英爱小姐,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信箱也行。」
  令人意外的答覆。我傻住了,看看朋友,小声问她:「可以吗?」
  朋友对我是百分百信任。优牙似乎也知道这点。
  「可以。」
  就这样,我和优牙交换了手机号码,四人就解散了。

  隔天,我收到优牙传来的简讯:【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那封简讯简洁到和朋友前男友见面的我不会有丝毫愧疚。毕竟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想和他单独聊聊了。我不太会形容,总之就是单纯对优牙这个人有兴趣。
  情人节晚上,我们来到国分寺站附近的公园。眼前是空荡荡没人在玩的秋千、低矮的溜滑梯、有小水桶和小铲子遗落的沙坑。
  我们在长椅上坐下。
  「英爱小姐,关于你昨天的问题真正的答案——」
  能言善道的优牙抓对了时机,直接切题。
  「英爱小姐是聪明人,相信你也发现了。其实我不是同志。」
  我忽然觉得优牙自然不做作的谈吐很有魅力。
  「你能接受爱人打饱嗝吗?」
  他车轮般的眼睛直视着我问道。
  「啊?还好,这是生理现象,我不会太在意。」
  「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错。有一天,我和她去一家电视节目介绍过的中菜餐馆吃煎饺。吃完后我开车送她回去。就在那时,她在车内打了个饱嗝。」
  「那就是你坚持分手的理由?」
  「不是,是因为我闻到了那个臭味。这种事很难启齿吧?一星期过去了,我们两人一起享用的煎饺气味还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找朋友们商量,只惹来全场爆笑,之后是无比的同情,我才决定分手。这是我所想得到的,最不会伤害她的分手方式。」
  「所以你才假装成同志?那样不是也很可笑吗?」
  优牙露出苦笑。
  「从小我就爱恶作剧。这个分手理由是我觉得最能让人接受的,日后当笑话讲一讲,做为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不赖吧?所以我觉得这个理由最好。」
  我那个朋友头脑不灵活又固执。的确也不会接受太普通的分手原因,她的痴情和爱抱怨可不是盖的。优牙将分手的原因全归咎于自己,就这点而言是满体贴的。
  「我还特地去情趣商品店买了假阳具,叫那家伙套上。」
  那家伙,就是假扮成优牙男友赴会的那男人吧。
  记得假阳具就是仿造男性小弟弟的情趣用品。
  「后面的发展,你都知道了。很令人傻眼吧?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太无聊了,真扫兴。我本来想视情况把你一拳打飞的。」
  「后悔就不好了。快趁现在给我一拳吧。」
  优牙说完,就掀起上衣露出腹部。六块肌健美得让人联想到大卫像。
  「……你的体格好健美。」
  「我的嗜好是做伏地挺身,其实我也想现给你看。总之,我刚才说的,就是这场恶作剧的全貌。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
  「就是你啊,英爱。」
  他忽然直呼我的名字,我怦然心动了一下。
  「你干么?突然叫我叫得那么亲。」
  优牙微微一笑。
  「你还记得大众餐厅那两人吧?就是你猜中关系的邋遢男和端庄女……英爱,你是什么时候去洗手间的?」
  啊,他察觉到了。
  「你没有去洗手间。你只说要打电话给爸妈,出了餐厅到外面。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猜中了那两人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啦,我觉得你的推理游戏很麻烦,就随便胡诌两句。事实上他们真的是情侣吧?」
  「你在说什么啊。后来我直接跟那两人确认了,他们真的是在网路认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不会吧!你真的去问了?」
  「真的。人最怕打破砂锅问到底,一问就全招了。倒是你为何会猜中他们是第一次见面?是什么给了你那样的灵感?」
  我的视线从砂坑移到邻座的优牙。
  「也不是什么灵感……真要说的话,就是那女的一副迫不及待想走人的模样……」
  「怎么个迫不及待?」
  「频频看手机、吃饭速度又很快。腿也不时换边交叠。」
  「你好厉害,对周遭真是观察入微。但他们的座位背对着你,你怎么观察到的?」
  「你后面铺了一大面镜子,店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移开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我。
  「哈哈!」然后,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开心啊!我一直在找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再找个时间见面吧!下次给你看好玩的东西!」
  「……你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他就送我回家了。
  几天后,我隐瞒和他在外单独见面的事,跟朋友打假报告:「他果真是GAY。」就这样,朋友和优牙圆满分手了。一切都如优牙的预期。
  在四人见面后两星期的某一天,我依约和优牙见面。
  我一进到KTV坐下来,优牙就切入主题。
  「英爱,你知道SCM吗?」
  「不知道。是歌手吗?」
  「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优牙从包包拿出一个用塑胶袋包着、看似假牙的东西,以及说明书。
  「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用这东西可以得到奴隶。」
  「啊?那是什么?」
  「静静听我说,不会有损失的。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这东西是真的能得到奴隶。」
  听起来像是新型的诈骗手法。可是优牙的表情很认真。
  「你试过了?」
  「不,还没有。」
  我自优牙手上接过那个叫SCM的器具,仔细打量。
  塑胶包装袋尚未打开。可以确定是新品。
  接着我翻阅SCM的说明书。开头写着这样的文章。
  ——你上排的牙齿有十颗吗?——
  「咦——?哦——这什么啊?」
  「最早,那个在网拍的起标价才几百圆。可是,现在已拟到有人喊价六百万圆要买它了。」
  「啊?六百万圆?不会吧?这玩意值六百万?」
  我连忙改用双手捧住那个器具,还给优牙。
  「最高出价是六百万圆。另外也有出价几万圆到几十万圆不等的竞标者。」
  「我也很想相信,但也不能因为它价位高,就断定它真的能得到奴隶吧?」
  「是啊。所以我接下来想试试这个SCM。」
  优牙仰起头张开嘴巴。他嘴里也装了SCM。
  「啊,你装在上颚内侧。」
  「是啊,它的价格还没飙涨前,我基于好奇买了两副。」
  我一面喝奶茶,一面问优牙。
  「你买多少钱?」
  「两副一千八百圆,免运费。」
  「噗!」我一口奶茶朝正经八百说免运费的优牙喷了出去。
  「慢着,你说想试试,该不会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奴隶吧?」
  就算是,也不可能啦。
  「哈哈,不是啦。」
  优牙边笑边拿起另一副全新的SCM,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想要的是战友和保险。」
  「战友和保险?」
  「对,你看一下这一页。」
  说明书上有一栏【奴隶的解放】。
  「这是……?」
  「一度沦为奴隶,还是有机会获释。解放奴隶的方法有两种。」
  「还有两种?」
  「对。第一个方法是拆下SCM长达廿四个钟头以上。」
  「那很简单啊。」
  「嗯,可是拆下之后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惩罚?」
  「说明书上只有简略的说明,不过SCM毕竟是借由复杂的机构来影响人类大脑的机器。是按照合理的科学和化学原理制造出来,运用特殊周波操控宿主脑内分泌物的机器。」
  「什么啊,好可怕。那种鬼东西我才不要装在嘴里。」
  「只要不戴上,就不会受影响。总之,因为SCM而沦为奴隶的人,硬是拆下SCM长达廿四个钟头以上,大脑恐怕会受损。」
  「主人也会吗?」
  「不,主人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坐在茶几对面的优牙特别强调「应该不会」。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啊。
  「大脑受损是怎么个受损法?」
  「这是超前现代医学两大步且脱离常轨的机器。运气好一点的,是无法自觉到尿意或便意。」
  我很想笑,但优牙完全没有笑意。
  「那么,另一个解放方法是什么?」
  「就是拥有奴隶的主人,亲口宣布要『解放奴隶』。」
  优牙掏出香烟。
  脑波很弱的我也跟着点了根烟,但优牙只是叼着没点燃。
  「可是,根本不会有愿意对奴隶放手的主人。因此,我才想事先找好两位值得信赖的战友。」
  优牙的话尽管荒唐,但我渐渐听出他想做什么了。
  「首先,要找好没有SCM的战友。」
  优牙将香烟盒放在茶几上。
  「然后,再找一个持有SCM的伙伴。」
  接着,放上打火机。
  「万一我变成某人的奴隶,起码还有两名战友会救我。」
  「……原来如此。」
  「我的存款有三百万圆。」
  优牙从包包拿出存折,交给我。
  个、十、百……的确是三百万圆。
  「好多!你自己赚的!?」
  「对。未来我打算开公司。」
  「什么公司?」我问。优牙笑答:「还没决定。」
  ……廿一岁就存到了三百万啊。原来他如此节俭,果真人不可貌相。
  「我会把那个帐户转成法人的帐户。成立虚拟公司、会同公证人制作正式文件,需要三人同意才能提拨帐户资金。」
  「喔。」我开始有点摸不着头绪了。
  「此外,提款时必须有我的印监、存折并与我本人确认。」
  优牙拿出印监,连同存折举得高高的。
  「印监我会交给另一位战友,存折就请你保管。」
  「啊?」
  「开户的相关文件在我手上,密码也只有我才知道。」
  优牙保持笑容,继续解说。
  「如此一来,唯有我们三人凑齐才能提款。」
  话一说完,优牙就拿打火机点燃叼着的烟。
  「就像香烟、火、嘴唇三者合一才能抽到香烟那样。」
  优牙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继续说。
  「一旦你协助成了某人奴隶的我重获自由,我的SCM就会毁损。」
  「咦?原来会坏掉啊。」
  「会。在那之后,SCM会失去功能。另一位战友的职责,就是确认我的人身安全以及SCM毁损与否。」
  你说的战友是?正想这么问时,优牙像是读出了我的心思,接着说下去。
  「另一位是谁还不能告诉你。但他的职责就是『联络和确认』。万一我成了某人的奴隶,他会跟你联络。这样你就不会也不能耍伎俩背叛我,让我永远沦为别人的奴隶,自个独吞三百万。」
  他?是男的?
  「……什么啊。这么不相信我。」
  优牙露出为难的笑容。
  「你的角色是最重要的『保险』。我也是很拼命的。所以我才想现在就跟你把话都说清楚。」
  优牙一口气喝光可乐,在烟灰缸里捻熄香烟。
  「你要是解放了沦为奴隶的我,我就给你一百万。」
  「慢着,你在说什么啊?」
  「这就是我说的伙伴和保险。真正的赢家,必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追求胜利。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我要说的话,全说完了。」
  优牙双手一摊,脸上的笑容像是在说:好,换你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第一,你为什么找上我?」
  「得到奴隶的条件,就是在对决中打败对方。可是这样的规则太笼统了。有可能被反将一军。我就明白跟你说了,我是不会输的。」
  「你真有自信。」
  「不过凡事还是有万一。当我输了,我就需要能赢过打败我的人的战友。战友的必备条件是具有智慧且值得信赖,以及最重要的行动力与胆量。」
  优牙强而有力的目光投向我。
  「英爱,你是不二人选。」
  「……你想必觉得自己很帅吧?」
  「我是很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要是别那么自信,的确是很帅。」
  其实我并不信任他,但我发现自己既兴奋又期待。
  「哈哈!总之我要是输了,我希望你能负责打倒让我吃败仗的人。」
  「我们也才见过三次面,你又了解我多少?」
  「这跟认识时间的长短无关。我和你朋友交往期间也听说了不少你的事,稍微聊过后,发现你不只聪明又值得信赖。况且……」
  优牙站起身,在我旁边坐下。我下意识挪了挪皮包。
  「以后我们就会常常见面了。」
  ……他露出少年般纯真且闪闪发亮的笑容。
  「见面是无妨,可是对于SCM和你,我还无法完全信任。」
  「说得也是,而且还可能被卷入像漫画中那样危险的对决。」
  优牙的手搭住我的肩膀。
  「所以说需要保险。」
  「那是你的保险吧。」
  「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权利。」
  啊?我一脸困惑,躲开了优牙的手。优牙继续说。
  「只是,你可以选择『不帮我』。」
  他凝视对面空无一人的沙发。
  「为了获得你的信任,我会交给你宝贵的SCM和存折。办理开户手续时,我也会请你到场见证。」
  哇~好麻烦。不过,到时就能见到他的另一位战友了吧。
  我脑中浮现和优牙同行的狮子男。他就是那位战友吗?
  「附带一提,我会和另一位战友错开时间,确认帐户成立与手续无误。」
  也就是我们不会见到面。不愧是优牙。
  「……你刚才说的很贵重的SCM,究竟有几副?」
  「目前就我所知有五副。」
  话一说完,优牙就摊开手掌。
  「首先,这里有两副。」
  意指我收下的SCM和优牙自己的SCM这两副。
  「再来,我在网路上找到的部落格也有两副。」
  「网路的部落格?」
  「日后再给你看我列印下来的内容。还有一副是我三天前发现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偶然经过一家牛郎店,结果警铃响了。」
  「牛郎?难道你……」
  「不,我不是牛郎啦。」
  他落落大方的态度倒是有牛郎的味道。不过,论外表较像是冲浪手。
  「我想先找那个家伙单挑。他应该也察觉了我的存在。」
  优牙掏出香烟、抽了一口,望着屋里的天花板说:
  「SCM争夺战当然也包括了想将彼此变成自己奴隶的战役。日后以SCM为中心的战况只会更加激烈。」
  「……你为什么要参与那么危险的事?」
  「我对得到奴隶是有兴趣,但那不是我想参战的理由。不如说让我感到有趣的,是我自己本身也可能沦为奴隶的风险。」
  优牙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然后强力握住。
  「……我想试试自己的能耐。」
  「你想试试……」自己的能耐?
  「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不觉得生活在现今的日本,自己总是精力过剩无从宣泄吗?你有喜欢的偶像吗?你不羡慕有事物可热衷的人吗?你不想要能够摧毁掉自己一切的某种东西吗?」
  「我有点懂了。」
  ……漠然的我,体内流着蜿蜒的重油。我的精力是过剩。偶而感受到的压力也是来自于此。优牙似乎看穿了我深藏在体内无处宣泄的热情。说不定我们就是感应到彼此是同类型的人,如今才会坐在这里。
  优牙又将香烟在烟灰缸捻熄,黑暗中也清晰可见的晶亮双眼凝望着对面的墙壁。
  「往后遇见的SCM持有者一定都是那种人。我要投身到他们之中。」
  「你真是笨蛋一个。」
  「所以我才需要聪明的你。你不承诺当我的战友也没关系。要把我给你的SCM卖掉也行。可是,我希望你至少能在一旁守护我。在你面前,我可以发光发热。」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对我表白。」
  优牙搔搔后脑勺,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哈哈,我是想对你表白没错。」
  ……被相当肯定自己的人所需要,真的满有快感。
  「……你若是认真的,我就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协助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谢谢你,英爱。」
  优牙说的话,似乎总是能看穿我的心。他对其他女生也是这样吗?
  优牙将装了SCM和说明书的盒子交给我。
  「说明书请你务必详~~读。这阵子得先进行事前调查和勘查,我近期就会采取行动。到时再跟你报告。希望你能视情况协助我。」
  「好像在当侦探。是说你投入那么多,万一SCM是假的呢?」
  优牙看看左上方,手顶着下颚,一副沉思的模样。
  「嗯——到时我就用那笔三百万,和你共同开创事业吧。」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
  不知不觉间,我好像被优牙的花言巧语笼络了。能得到奴隶这种假假的说法,我是半信半疑。优牙的话语当中,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和洒脱的超然。
  于是,我空空洞洞的心就被注入了必然。
  可是,日后我由衷悔恨与优牙的相识相遇。





  0004 杉并流紫江

  你心中有与其杀掉,不如让对方活着,好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对象吗?我有。
  我和那家伙是在网路上认识的。
  一开始我对他没啥兴趣,是他不断纠缠我。是说也不到讨厌的程度。
  我们会进展到用简讯交谈得眼睛和手指都很酸的程度,是因为我们都喜爱灵异故事,也去过同一个灵异景点,共通点越来越多的缘故。
  回简讯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用简讯交谈了一个月左右,他问我「要不要出来见面」,我们就是在那时候交换了手机自拍照。
  他的长相就像是柴犬那样的狗脸。有一点点怪叔叔的味道。
  我以有事和工作为由拒绝了他两次,第三次的邀约电话,我才决定与他见面。
  会不会太突然?我是有这么想过,不过他是约我一起去灵异景点。
  我没有想太多。我也记不得他约我时,我答应他的心情是如何了。
  反正新年连假那几天我没事,他又满会炒热气氛,也会仔细聆听我说的话,对他我有一定的信任。不过,那是几天前的事了。
  我被那个禽兽强暴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深夜,我在顺路经过的超商看到包装得七彩缤纷的巧克力,提醒了我新年过后,就是情人节的档期了。
  我们在靠府中街道的大众餐厅吃完宵夜,来到店家外头时,有个可疑的男子叫住我们,问说:「两位是在交友网站认识的吗?」
  纯真的笑容,让问话里的挖苦意味更浓。
  狗脸忽然发飙,间接证实了对方的臆测。
  之后,我们跑去高尾山的灵异景点,那家伙突然在山路旁的狭小空地停车。然后,先对我表明爱意。
  我们见面不过才几小时,场面真的很尴尬,我委婉地回绝了他。
  跟女孩子见面却连胡子都不刮一刮,车里也灰尘满布,工作会用到的工具塞满了后座。连最起码的干净都称不上。
  可是那家伙开始说一些「我好想接吻」、「我六年没女友,都无法出清存货」之类没营养又欲求不满的话。
  即使我说「我好害怕,我想回家」,那家伙也只是说「外面很冷」,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答腔的次数越来越少。脑中只有「下山到哪里能招到计程车」、「能招到路过的车辆搭便车吗」这类不知死活的念头。
  那家伙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们女生喜欢被男生摸头吧?」
  喜不喜欢也要看对象。我越来越害怕,说了一句「我要回家」打开车门要下车。接着我的包包就被拉住,整个人被推倒。
  再怎么反抗,也被那家伙牢牢压住,他的手穿过我的腋下固定住,我全身都动弹不得。
  那家伙还念念有词:「女人就爱强势的男人」、「其实你就想要这样吧?」,硬欺上我的嘴唇恤吻。感觉他话那么多,是为了逃避良心的苛责。他不是对我说,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是我头一次觉得嘴唇富弹性又温暖的触感恐怖无比。
  我这才知道,真正吓到时反倒叫不出来。
  我只是一直哭,那家伙不断吸吮我的脸颊和脖子。啾滋~啾滋~每当濡湿的声音响起,我就感到体内的养分逐次锐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内心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道歉。我不是在对别人道歉,只是既害怕又难过,又厌恶太过轻率的自己,反省自己也有做错的地方。
  塞满谢罪言词的脑中,闪过桌上累积未处理的文件以及讨厌的主管。我怀念那些怀念得心好痛。如果可能,我真想回到出门前的几小时。
  ——射精的同时,地狱时间也结束了。即使那家伙的身体离开了我,我也只是「呜、呜……」哭喊出至今没能发出的哀鸣。
  或许是恢复神智了吧,那家伙硬将我推下车,开车逃之夭夭。
  我的包包、内裤和牛仔裤都留在车上。我只穿着上衣、袜子和布鞋,光裸着下半身,被遗弃在山里。之后的记忆比被性侵时还来得模糊。只记得当时有多冷,以及夜里特有的冰凉空气与大自然的味道。
  好冷好冷,真的很冷。指尖冻到几乎没感觉,透过鸡皮疙瘩,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根定住的蜡烛,动弹不得。那家伙留在我大腿内侧的精液,我用小指指根擦掉,再用枯叶抹去。
  我茫然地沿着山路走下山。比起搭便车或找人求助,我更想回家。途中遇到一辆载了三名年轻男子的车子,车上的人问我:
  「这位大姐,你没事吧?」
  安心加上羞耻感使然,我又哭了。那三名男子让我坐上车,载我下山。起初他们很客气,可是过了几分钟,我发现他们露出心怀不轨的笑容。
  我坐在后座左侧。快到山脚下时,车子忽然停下,坐我隔壁的那个人压住我,驾驶座的人也欺身过来,将手指插入我的下体。我脑中只浮现一句「又来了」。
  结果,我又被强暴了。

  ——放在桌上的镜子,映照出我早已看惯了的脸。
  娃娃脸、发长不曾及肩、个头娇小、浓眉、眼神凶恶、肩膀容易僵硬。小时候,爸妈常常拉我的鼻子,说「长高一点、长高一点」。结果,我的鼻子依旧很塌……
  脑中勾勒出幼时记忆的瞬间,我哽咽得泪崩。
  那天之后,我就很少出门,开工后也是用电脑发封信随便编个理由请假,不去上班。算我运气好,没有排定带客看屋或订契约等行程。
  我并不想寻死。但是我的内心深处经常感到自我厌恶与压力,似乎生为女人就注定成为最低等的动物。
  每到睡前,我总会想起性侵我的那几个禽兽。他们侵犯我时说的那些话、猥亵动作的片段记忆让我怀着厌恶感入睡,没一天睡得安稳。
  不知过了几天,我养成了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惯。
  有惹人厌主管的职场、对同事若有似无的恋心曾是我生活的全部,却因为几天前的那件事,像是刮起一阵充满墨水的暴风雨,吹跑了一切、弄脏了我的所有。
  那天晚上我心情平静多了,用新买的智慧型手机上网。
  我尽量找喜欢的事物、有趣的事物、能让我释放压力的东西。但是,荧幕闪闪发光的页面,如今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趣。
  起码买个想要的东西吧。我打开购物网站,之前想要的东西,不知为何都没兴趣了。一个网站逛完又换一个,频频点入广告与搜寻找到的网站,最后来到一个怪怪的拍卖网。
  那是买卖情趣用品的拍卖网。我感到很焦躁,马上回到前一个页面。就在那时,页面最下方的文字映入眼帘。
  好奇心战胜了厌恶的感觉,我又回到那个拍卖网。
  让我好奇的是【奴隶】这个字眼。
  「哈哈……」我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两声。精神上,我已经病人膏盲了吧。
  商品的说明居然写着【使用本商品,你就能拥有奴隶。】这样的梦话。这么可笑的商品,也敢上网拍卖?
  可是,我不禁开始幻想。
  假如我有奴隶,要叫他们做什么?杀了强暴我的那些家伙?还是,让那些家伙成为我的奴隶……
  光想像他们难过悲伤、抽泣哽咽的模样就让我的下半身蠢蠢欲动、胯下发痒。光是想像折磨他们的情景,我就觉得生命有了亮光,兴奋到快昏倒。仿佛有什么进入了体内,情绪起伏很大。激动得浑身颤抖。
  好!好!这个好!我想看那些家伙痛苦的表情!我想看我想看,我好想看!
  我幻想把深及锁骨的螺丝钉反复锁上好几次,看那些家伙个个表情扭曲、痛苦不堪!想像折磨那些巴不得死掉的家伙,我的心情就变得好好、甚至觉得很幸福!
  【Slave Control Method】(奴隶控管机制)
  ——只要戴上这个,就能让别人成为你的奴隶——
  简称SCM?九百圆?供货量稀少?真便宜。
  之后我虽然逛到别的网站去,最后还是决定买下那个商品。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包裹。里面放的是掌心大小,像是牙齿矫正器的金属器具。有些歪斜的弯月形状正符合我现在的心绪。
  盒子里放了本小册子。像是说明书。
  简单说,利用这个弯月状金属器具——Slave Control Method(以下简称SCM)就能拥有绝对服从的奴隶。条件是同戴上SCM者进行对决。输的人就得服从赢的人。戴上SCM者?原来不是任何人都行。
  应用篇这一栏也很有趣。
  【应用篇•得到第一个奴隶之后】
  拥有一人以上的奴隶之后,再遇到别的SCM持有者,可以派自己的奴隶与其对决。自己的奴隶赢了,对方就会成为自己麾下的奴隶。要是自己的奴隶输了,自己的奴隶会变成对方的奴隶。
  ……失去一名奴隶,对于原主人毫无影响。得到一名奴隶,自己沦为奴隶的风险则会戏剧性地减低。
  就和将棋一样。得到奴隶的同时,奴隶就成了主人的「棋子」。棋子输了,输掉的棋子就会成为对手的棋子。
  再者,若是拥有奴隶的主人彼此对决,获胜的主人可以全面接收输掉的主人和奴隶。
  可以奴隶个别比,也可以和主人竞输赢;要是赢了,就能一口气赢走对方所有人。
  ——我将SCM放回盒内,搁在桌上。
  啊,真快活。虽然说明书看得津津有味,但我不可能真的戴上这种东西。就算这东西是真的,我也不会冒着沦为奴隶的风险和人比输赢。
  不久,我就将SCM的盒子连同包鞋的鞋盒收进了衣柜。

  在我连那个存在都忘了的一个月后。
  我敢出门上班了。就算办妥了注销信用卡和提款卡的手续,就寝时依然会想起那一天的事。尽管如此,我的日常生活总算又回到了正轨。
  那天发生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说了搞不好会演变成去报案,那会给爸妈和公司添麻烦。最糟的是会让陌生人和亲属得知自己的性隐私。那就不是单纯的羞耻,而是羞愧了。将来我也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就把这份创伤带进坟墓吧。
  有一天,我工作时忽然灵光一闪。那天是结算日,我正在确认房租的入帐纪录。透过荧幕观看房屋管理的物件资料时,脑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
  假如,只是假设,那家伙是我们公司的顾客呢?如果他承租过我们的管理物件的话……
  第一个强暴我的男人,那个狗脸禽兽。我记得我们用简讯交谈时,他曾提及住在邻镇。名字是……雅和。姓氏想不起来。
  那天,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一人。我虽然讨厌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不道德行为,仍然忍不住搜寻社内伺服器,调出邻镇的物件清单。不费吹灰之力,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名字。
  ……找到了!就是他!目黑雅和。强暴我的那个男人就叫作目黑雅和。
  找到了!知道他住哪了,我知道他住哪了!这个物件的确归我们管理!
  而且,还是我带看过的物件。那里的格局我一清二楚。只要我想,连钥匙都能弄到手。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做?首先要先确认。虽然书面资料是那样登记,实际上他不见得仍然住那里。
  下班后,我马上前往那个物件。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要是不趁势而为,我肯定没勇气再度来到这里。
  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察看信箱。没错。上头的确写着目黑。
  黑暗中,二楼窗户的灯亮着。我提心吊胆地上到二楼,打开配电箱,电表正缓慢地运转。
  ……他住这。目黑就住在这。我感到眼前发白,眼眶更是热到不行。搞不好我的眼白也充血得发红了。
  让我恨得牙痒痒,几乎要晈舌流下血泪的那个人的家就在面前,不甘心使得我浑身颤栗。
  我一度担心哪天冤家路窄又碰到他,想不到他不但没逃走,住处还离我家那么近,车程只要三十分钟。
  我激动得难以自持,离开了公寓,坐进车里。身体完全冷静下来了,心却像岩浆般滚烫、浓浊且沉重。
  忽然间,我想起了收在衣柜里的SCM。

  我回到家,拿出收在衣柜内的SCM盒。
  快速翻阅说明书,目光停驻在某个项目上。
  【对奴隶发号施令的限制。
  沦为奴隶的人,基本上会对你唯命是从,但还是有几项限制。
  1•不能强迫对方(奴隶本身)危害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说,不能逼奴隶本人自杀。除非是间接致死,奴隶本人并无法判断自己会丧命。
  譬如命令对方「从十楼跳下去」,对方不会听从;但要是偷偷住饮料里下毒,再命令对方「喝掉这杯饮料」,对方喝了就会死吧。
  【2•无法操控奴隶本人的「感情」】
  其中的设计原理无法理解,但沦为奴隶后,本身的思想似乎不会有任何改变。
  「行动」上会遵照主人的命令,「感情」上和成为奴隶前的自己则没有太大差别。大脑会优先考虑主人的命令,但个人原有的思维则维持不变。
  也就是不合理的命令,即使生气依然会照做,但是命令「爱」主人却怎么也爱不了吧。
  【3•不能超越人的规范】
  叫奴隶「一天之内赶到月球去」或是「飞上天」,是不可能的任务。嗯,这样说也对啦。怎么感觉有点像玩具的注意事项。
  【4•生理现象的限制,取决于奴隶的忍耐力】
  譬如「不准吃」或「不准睡」的命令,是可以忍耐到极限,但碍于「致死行为一概不做」的设限,奴隶本人若是撑不住,照样会吃或睡着。奴隶本身的「本能」或「生理」上的行为似乎是无法控制的。
  对了,我在某本书上看过。催眠术可以让人吃下讨厌的食物,却不能叫人去自杀。那是因为人类天生的生存本能会自动踩煞车。
  我忽然有个疑问,可以命令对方「杀人」吗?说明书上并没有写。也罢,万一那些家伙真的成了我的奴隶,命令他们自杀或是叫他们杀人,都不是我的目的,所以我无所谓。
  是说,规定只有戴上SCM的人才能够对决,问题是戴这种东西的人有多到满街跑吗?早知道最少就买两个。
  「呵呵。」对于自己的想法,忍不住笑了。今天的晚餐是好吃的炖内脏。猪和牛的内脏。这本「料理书」不错。看了之后会觉得自己也做得出来。
  阅读说明书的这段期间,我完全沉浸在妄想里。
  从头到尾看过一遍说明书后,我又再次把SCM从塑胶袋拿出来。这个小巧细致的器具是以铁丝和柔软的树脂制成,到处布满类似电脑里头的小晶片。很难想像这样的东西要如何控制人的行动。
  料理完成了。我关掉炉火,在智慧型手机的搜寻网站键入【SCM Slave Control Method】。
  与关键字有关的网站纷纷显示于荧幕。
  「咦?」搜寻结果有廿一万八千笔?不会吧?
  几乎都是毫无关联,只有符合S、C或M等单字的网站,不过其中也有出现Slave Control Method全文的网站与留言。
  【出价六百万圆?】【春天的牙买加?】【女奴的调教?】
  多是在谈论SCM的标价从数万圆到最高六百万圆。只不过几乎都是【好像可以拥有奴隶】或是【听说高价卖出了】之类的道听涂说。
  当中也不乏SCM真的情报。真品上头似乎写有序号。
  我看了看沾了些灰尘的盒子内侧,的确有英文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十几位数流水号。我的序号末四码是【0004】。SCM器具上也刻了同样的英数流水号。这好像是制造编号。
  我坐到电脑前,进一步查阅网站,发现了一则留言写着:【有个只有SCM持有者才能利用的网站。一那位投稿的网友写说他试了又试,却始终进不去那个网站。由于他贴上了连结,我就点进【SCM持有者的网站】看看。
  大大写着SCM的漆黑画面上,只有个【请键入序号】的空白处。我一手拿着盒子,小心翼翼键入十几位数的序号。最后打上0004。检查过好几次英数字才按下Enter键,荧幕瞬间切换成别的画面。
  画面上写着【欢迎光临,0004阁下】。
  然后下方只有一个项目。【SCM所有者的位置】。不会吧?还有这种东西?
  点进连结,画面出现了关东地区的地图。各地有红色、黄色和绿色的〇闪烁不定。定睛一看,〇并非散布在关东地区,而是集中于东京。画面上设有放大•缩小地图的功能。我放大东京一看,荧幕顿时出现东京的主要地标,〇的数目和颜色也变得更清楚。
  〇的数目有八个。意思就是SCM持有者有八人吧。可是我不懂为何要分成三种颜色。喔哦,画面一角有颜色说明。
  【红=主人SCM 黄=奴隶SCM 绿=初始SCM】
  可以根据颜色,分辨SCM的状态。
  红色有两人。黄色有三人。既不是奴隶也不是主人的SCM有三人。也就是说,已经有两人拥有奴隶了。
  某种恐怖的焦虑油然而生。接着,我涌起小小的玩心,放大自己住处的地图。
  我家附近这一带没有〇。
  ……我懂了,没实际戴上SCM,这个网站就侦测不到。得知了一个不错的情报。可是下一秒,我的好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我发现离我家不远处,有个绿色的〇。
  只知道大概的位置,那里是邻镇。我的脑中顿时浮现黑夜中的狗脸。
  难道目黑持有SCM?假、假如他真的持有SCM……我也办得到的话,我想把目黑变成奴隶。
  ……首先,我得确认这副SCM的持有者是谁。
  要确认对方的存在,就得实地戴上SCM,并接近到方圆三十公尺以内。可是一旦戴上SCM,这份地图就会标示出我的所在位置。
  不只如此。双方的警铃都会响起,意味着不知是何许人也的对方也会得知我的存在。有这个能得知SCM持有者所在地的地图是很方便,可是相对的,戴上SCM也等同背负了重大的风险。
  即使如此,我还是决定吃完饭后,就驱车前往邻镇。

  慎重起见,SCM我还是带来了,放在口袋里。目黑的公寓就在对向车道,前方大约二十公尺处。公寓一进入眼帘,我就先停车看手机。我人是到了目标〇的附近,但地图无法再放大了。
  ……啊~失败了。在地图上范围看起来很小,实地来到现场,〇的范围就太广了。精准度起码差了方圆二十公尺。
  我环顾四周,这一带除了目黑住的那栋公寓,尚有多栋独栋透天厝和大楼。光是这附近就住了好几百人。如此一来,想靠这个地图找到SCM持有者几乎不可能。
  只能戴上SCM,接近到三十公尺的讯号范围内实地搜寻了吗?
  我从外套口袋拿出小袋子,凝视那个器具。我不想戴,也觉得很蠢,但都来到这了,总不能空手而返。
  我从袋里取出了SCM。
  ……算了,先戴上看看,不管找不找得到,马上拿下来就好。
  我一面回想说明书的安装图,一面确认周遭没人,脸朝下,用拇指和食指把嘴巴撑开,将SCM装在上颚内侧。
  『咿——』咦?怎么回事?
  一戴上SCM,嘴里便产生了类似看牙医时,牙齿被机器轻微摩擦的震动。
  这是启动SCM的声音吗?或者这就是警铃?
  我震惊之余,目黑住的那栋公寓有人开了窗。
  ……对喔,这若是警铃,对方的也会响起!
  我要是够冷静,就会马上躲起来,神色自若地把玩手机吧。然而思绪混乱的我却探出身子,盯着打开的窗户瞧。有窗帘遮着看不清楚。可是屋里确实有人打开了窗户。
  糟了!换作我是对方,一定会避免长相曝光。
  开窗只是诱敌的假动作。我盯着那扇打开的窗户瞧,无疑是坦承「我戴上了SCM」。而且,我开来的是公司的车。身分很快就会曝光。
  躲起来从窗户观察马路上的我的那家伙,确实就是SCM持有者。
  我马上转动车钥,准备落跑。
  「慢着!等一下!」
  「我没有要比输赢!我只是想谈一谈!」
  ……我踩上油门的脚放松了力道。
  男人自二楼跳下,站在车旁。这男人我没见过……不是目黑。
  他穿着运动服搭拖鞋,头发乱得像稻草,染成狮子般的金发。年龄大约廿出头,比我年轻一点吧。感觉是个邋邋遢遢,不太爱干净的毛头小子。
  每当他靠近,SCM就会咿咿叫。果然,刚才的震动是通知有SCM持有者靠近的警铃。
  男人弯下腰,从车窗窥看车内。
  「呃,你也有SCM?」
  「对,算是……先生,在这边讲不方便……」
  我一边注意周遭的动静,一边小声回应。这家伙嗓门太大了,万一惊动附近邻居出来察看,或是被目黑发现就麻烦了。男人也四下望瞭望。
  「嗯,也对。你有所顾忌的话,要不要到我的房间谈……」
  「不要!」
  「咦?那怎么办?」
  「……在这附近走一走?」
  对我的提议,男人颔首同意。
  我一下车,男人看着我,有一瞬间显得很不可思议。我懂,他是觉得我的个头怎会如此娇小吧。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开启车子的紧急煞车警示灯,让它连续闪烁,再和男人漫步在入夜的住宅区。
  要是有什么状况,我也能冲到附近的房子求救。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对男性保持高度的警戒心。
  「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啊,是这样的。我想抛售我这副SCM。」
  「咦?」
  简单说,男人也是一时兴起标下了网拍的SCM。可是他看到某个网路部落格后就退缩了。
  「部落格?」
  「……春天的牙买加。是SCM部落格。你不知道『春天的牙买加』这个部落格?」
  「不知道。」
  「那个部落格记录了一对男女借由SCM成为主人和奴隶的故事……」
  男人跟我说了那个部落格的故事,内容真的很劲爆。
  主角是借由SCM成为主人和奴隶的某个男人和酒家女。主要是测试在SCM的作用下,沦为奴隶的女人对于生理现象与性方面的暴行能忍受到什么地步?据说那个部落格全程记录了那个实验报告。实验内容从食欲、睡眠、抽烟,最后扩大到尿意、便意的控制,然后又测试穿洞、刺青、SM。看看戴上SCM的女人对于肉体上与精神上的痛苦、羞辱、合成毒品的依赖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年轻男人只说了个大概,但我光听他描述就感到厌恶,甚至反胃想吐。那根本不是实验,而是单纯的SM游戏了。
  「……又不是我做的。别用那种表情看我。」
  我八成露出了十分厌恶的表情吧。原本我就觉得自己满神经质的。我做了深呼吸,对着男人的侧脸提问:
  「……那个女人呢?」
  「她全都忍住了。」
  不,我问的不是那个。我想问的是她后来怎样了。
  但在我开口询问前,男人又继续说。
  「真正恐怖的是,那个部落格的点阅者开始抢购SCM。我也是,男人都想要一个唯命是从的女仆。」
  「啊?」
  「可是要和有那种异常欲望的人决胜负,我可是敬谢不敏。」
  男人的言行举止也正常不到哪去,但我可以理解他想放弃SCM的心情。
  「而且在SCM对决中沦为奴隶的人,还会进到说明书上没有写明、恐怕连SCM的制作者也没料想到的【第二阶段】。」
  SCM的制作者?我连想都没想过。
  「……第二阶段?」
  「你有看说明书吧?」
  「有,大致看过一遍。」
  我们在亮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脚步。
  「里面有提到SCM无法操控感情,记得吧?可是长期下来,大概当过两千小时的奴隶后,就连内心都会献给主人了。」
  「两千小时换算起来……呃,差不多快三个月?」
  「我猜第二阶段的作用,可能不是靠SCM。人本来就是习惯成自然的感情动物。」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
  「意思是长期当奴隶下来,奴隶对主人就会产生感情或爱情。」
  男人说着说着,迈步穿越灯号转绿的斑马线。
  「那样一来,就不是我能应付的了。大概也没办法完美解放奴隶。所以我才想放弃这副恐怖的SCM。」
  「那你为什么还戴着SCM?」
  「呃,我正好缺钱。」
  哦。我大概明白这男人目的为何了。
  「……你想说遇到同样持有SCM的人,就可以把自己的卖给对方?」
  「对,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刚才滔滔不绝的男人,答话时忽然变得腼腆。他大概是想,与其卖给一无所知的人,不如高价卖给知道其价值的SCM持有者吧。
  「……你要卖的话,想卖多少?」
  「目前网路上已有人喊价十五万,我算你十万如何?买到赚到。」
  「喔。那就算了。」
  我转身想走回车子那边,男人连忙拉住我。
  「等一下!不然算你八万……不,七万就好!」
  我背对着他,语气坚决。
  「一万圆。」
  「啊?」
  「这东西原价才几百圆,又是进过嘴巴的二手品耶?一万圆已是很高的开价了。」
  不如说,我现在身上只有一万圆现金。
  「一万圆!网路上有人喊到六百万耶!」
  「好啊,那你去卖给那个愿意出六百万的人啊。」
  我头也不回地,往我的车子方向加快脚步,男人又再次从后面拉住我。
  「好、好啦!就卖你一万圆!让我做成这笔生意啦!」
  我拿出一万圆钞票,男人当场拆下SCM。是不太卫生,不过反正不是我要戴的,没差。
  我用面纸将男人拆下的SCM包好,放进口袋。
  尚未变成奴隶或主人之前的自由SCM,一度戴上、再拆下来转让给别人是没问题的。男人再三强调,说明书上有写。
  花一万圆买个尚不确定有没有用的东西是满贵的,目黑也不见得愿意戴上。再说,也不知道这副SCM是否能让目黑成为我的奴隶。
  不过,我会一步一步踏实地做好让目黑沦为我的奴隶的准备。

  在那之后好几天,每当我回到家,就会盯着两副SCM看。
  一副是我的【SCM0004】。另一副是与目黑住同一栋公寓的男人卖给我的SCM。序号是【0005】。碰巧是连号,我也吓了一跳。果然购买顺序和序号好像没有关联。我得想办法让目黑戴上第二副SCM。然后和他对决,并且非赢过他不可。
  我想着想着,闻了闻那个邋遢的毛头小子一直戴到前几天才拆下的SCM……
  好臭!这味道我闻过,和拔掉的蛀牙一样的臭味。可是,我偏偏不洗。我要设计目黑直接戴上着副臭臭的SCM。
  要寄小包给目黑吗?可是他如果直接丢掉就完了。为了让他产生兴趣,我是可以连同SCM的说明书一并寄过去,但我又不希望他知道太多不必要的资讯。
  ……嗯?不必要的资讯?我的脑中有道微光降临。
  我不断将那句微微发光的话,在脑巾一字一字代换成别的语句。
  不必要的资讯。不必让他知道的资讯。知道也用不上的资讯。错误的资讯……错误的资讯。
  最后,我脑中的淡淡微光,变成了天使降临的兜光。

  ……你心中有杀掉不如让对方或者,好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对象吗?我有。





  0005 目黑雅和

  「快——递!」
  星期日白天。门铃响起的同时,我听到了开朗的男声。
  啊~真是,想快活地打一枪时偏偏来打扰。我臭着一张脸打开门、签名、收下包裹。
  送来的包裹,是个跟手机包装盒差不多大小的小包。
  寄件人是……SCM股份有限公司?没印象。好像不是生鲜。
  我决定先拆开包装,打开盒子一探究竟。里头放了薄薄一张说明书和像是假牙的器具,还有一封信。信的内容写说该公司选中目黑雅和先生——也就是本大爷——试用开卖前的新商品。
  信上写说他们是在Mobile什么的手机网站随机抽中我的。本以为是日后再要求我付款的新式诈欺手法,可是信上注明「本公司今后不会再与您联络,如果您觉得这款商品不错,请填写问卷。」
  然后又写说若是使用了SCM再回答问卷,就送南国牙买加之旅全套双人游。牙买加?牙买加在哪里啊?
  我拿出一同送来的器具和说明书。
  【SCM超级魅力机
  只要将这款Super Charm Machine(以下简称SCM)戴在牙齿内侧,就能增强魅力,是划时代的新型气功操控配件组。玩吃角子老虎一定会中大奖,买彩券也一定会中。能激发你体内沉睡的无穷魅力(以下省略)】
  ……啊,这就是那个,戴上去就会桃花朵朵开、逢赌必赢、手气旺到就像泡在万圆纸钞堆似的那个。就是幸运物那种东西啦。
  我拿起那个叫SCM的器具审视。那是软软且弯弯的树脂和五金,固定往小小的底盘上所制成的器具。
  闻一闻……好臭!臭得就像是拔掉的蛀牙。搞什么,这是不是有人戴过了?有够恶的,可是我更有股冲动,想跟这家胡诌戴上运气就会变好的供应商客诉一番。
  我边看说明书的图解,边将SCM装进嘴巴。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也是啦,只戴不试自然什么也不会发生。啊,来去找台吃角子老虎试试吧。说明书上也明白写着「玩吃角子老虎一定会中大奖」。要是输钱,我就跟这家公司请款。我换好衣服,前往离家十分钟路程的小钢珠店。
  一进到店里,喀锵喀锵的机械音暨各种机台发出的声响进行曲便刺激着我的耳朵。我朝吃角子老虎专区走去,检视机台的资料。
  找到我会玩的机台,一坐下去——
  『咿——』牙齿内侧忽然发出了震动。
  ……什么?这是在搞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当场拆的话怕被误认是假牙,会很丢脸。去厕所拿下来吧?我握住千圆钞,思考着要不要去。
  『咿——』又响了。震动比刚才还要强。果然是这个叫SCM的机器在叫。可是它叫归叫,好歹也是幸运物。
  『咿——』又来了。真不爽,没心情玩吃角子老虎了。
  还是拆下来好了。就在我下定决心后,有人在我脚边放下沉甸甸的包包。
  「好久不见。」隔壁坐了个女人。
  周围吵归吵,跟我打招呼的女人音量仍大到我听得见。
  吃角子老虎专区就我和几位客人。大家坐得很分散。
  她打招呼的对象应该就是我了。
  我脑中顿时浮现「倒追」这个词,和我被裸女包围大开后宫的景象。
  我看着坐在隔壁的女人。色泽高雅的褐发遮住耳朵。细长的浓眉,鹰般锐利的眼神。虽然坐着,也看得出她个头娇小。
  不过,我好像在哪看过她。不对,我不只在哪看过她。她是……
  「记得我吗?」
  「啊,嗯……」流紫江。没错,就是之前被我上了并扔在山里的女人,流紫江。
  「喂,要不要比一场?」
  「啊?」我已经陷入混乱状态,流紫江说的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
  「择期不如撞日,就当场比如何?我和你都才刚坐下来,就比接下来二十分钟,用两千圆玩,看谁剩下的代币较多,如何?」
  代币较多的人就赢。规则简单到陷入恐慌的我也听得懂。
  「不过,这只是我的提案。比赛内容就由你决定。」
  流紫江穿着露出光裸大腿的迷你裙。我不禁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浮现血管的白嫩大腿瞧。
  「你如果赢了,我再让你上一次。」
  ……我的胯下顿时隆起,岩浆蓄势待发。
  「要、要是我输了呢?」她该不会报警抓我吧?
  流紫江竖起一根手指。
  「给我一万圆。」
  「一、一万圆?就这样?」
  「对。我赢了就给我一万圆。你赢了,我就任你摆布。」
  「用两千圆玩,谁赚到较多代币谁就赢,对吧?」
  搞什么,这女人是缺钱的「公车」吗?
  「不对,我的提案是代币剩最多的就赢。不过玩不玩在你。」
  「就、就这么说定。你一定要让我上喔?」
  听不太懂,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吧?我已经「性」趣高涨了。
  流紫江点点头,几乎在同时,我嘴里发出了某种声响。
  假如两干圆玩到剩下一千圆,就以五十枚代币换算。说定了后,我们开始比赛。

  我将代币三枚、三枚投入机台。转轮一开始转,我就从左边按下按钮。也就是顺序押注法。我检视过我这一台的资料,今天还没中过奖,而且刚好是第一百转。看过前阵子的纪录,这是二十分钟内中大奖机率极高的机台。(注:又称为柏青嫂或拉霸机的日本吃角子老虎机台(Slot),是采三枚代币押一注的方式。)
  坐我隔壁的流紫江玩的那台,我也看过了,那一台目前已超过三百转,还是好一阵子都没出珠的废台。我从旁边看,连小奖的迹象都没有。
  再加上流紫江的玩法,她是一次投入很多代币。这样倒还好,只是每一转她就按停,手势又很生涩。简直就像对吃角子老虎没啥兴趣,只是在等男友顺便打发时间。这女人不常玩吃角子老虎吗?那她干么和我比吃角子老虎……哟呵!
  我的机台预告灯亮了。我看看流紫江,露出贼贼的笑容。
  预告灯亮了,就表示百分之百会中奖。而且是BIG。超级大奖。我看看手机,时间也才经过四分钟。
  流紫江偷瞄了好几次我的机台。
  再来只要将转轮调到一致,代币就会滚滚而来。游戏规则若是比代币多的赢,我慢慢打也OK,不过反正我稳赢的,也不用想太多。
  比赛开始后十分钟,我就赢了大约三百枚代币。流紫江代币用完了,又投入一千圆。她用掉了第二张千圆钞。我还剩一千圆,换算成代币加一加大约有四百枚。流紫江只剩五十枚左右。换句话说,我会获得压倒性胜利。
  喂喂!你也输得太快了吧?这样下去,流紫江你又会被我硬上喔?
  喀铿!流紫江的机台爆出大发利市的声响。同时她的机台预告灯也亮起。这个声响是必定会中的信号。而且是BIG。超级大奖。
  流紫江看着我嫣然一笑。臭三八,你少得意!
  加上这次大奖赢到的,你顶多也只剩四百枚。
  连续中小奖,机台内的代币也有剩的我,始终维持四百枚以上。再加上中BIG之后,我又玩了五十转。这样下去很快又会中奖。
  喀铿!
  看吧,来了!我斜睨了一眼代币仍源源滚出的流紫江,确认自己的机台中奖。虽然只是相当于小奖的红利,还是能获得一百五十枚。
  时间已过去十七分钟,剩下三分钟。
  「开奖之后,机台里剩下的代币不算数喔!」
  我悠悠哉哉的对流紫江追加规则。她只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到开奖完毕的机台继续玩。
  扣除机台内剩下的代币,流紫江现有的代币人约不到五百枚。
  而我呢,加上这次中的就会超过五百枚。嘿嘿,心惊胆跳了吧?
  再两分钟,我就可以叫这女人帮我舔鼻孔了。之前在车上心里总是不踏实,今天就用吃角子老虎赢的钱去宾馆开房间吧。再用按摩棒尽情玩僩够。就算她不要,我也会以暴力逼她就范。
  就算忍着,鼻水还是随着笑声冲上来。我今天真走运!SCM叫超级魅力机是吧!超级魅力机万岁!

  ——中奖的代币终于吐完了。我的机台珠箱内的代币超过五百枚。时间剩下一分钟。我赢定了!
  喏,时间到。二十分钟整。我一手拿起手机,看着流紫江说:
  「结束了。」然后,你服侍我的时间开始了。
  下一秒,流紫江拿起包包。
  「喔哦!你休想逃喔。」
  「不是啦!」流紫江说完,想要拉开包包的拉链。
  「我懂了。那个沉甸甸的包包,里头是你预先放入的代币吧?你想添上那些好赢我,门都没有!」
  「就说不是了,白痴。」
  「啊?」
  我打开抢过来的包包看里头。「牙买加?」
  里头是一整叠的旅行杂志。牙买加之旅的宣传小册就放在正上方。
  流紫江转身向后。后头放着代币堆积如山的珠箱。她抱起那个珠箱,朝自己机台的出币口倒下去。
  锵啦啦啦啦……珠箱掉出了大量代币。
  「啊?」对于流紫江突如其来的举动,我脑中一片空白。
  她放进珠箱里的代币,明显超过五百枚。
  「你、你干什么!」
  「我说了,是比剩下的代币。」
  「啊?」
  「不是二十分钟内赚到的代币,而是经过二十分钟剩下的代币总数,这才是我说的。」
  最后剩下的代币总数。她带来的包包原来是诱饵。
  这女人事先在后方机台上备妥了代币堆积如山的珠箱?
  「你又没说事前带来的代币不能算数。」
  我的确是没说。我站起身,指着流紫江。
  「你、你这女人!这是诈欺!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我本来想当场抓狂好让这次的赌约不算数,仳我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
  她不是放在包包里。而是放在后面的机台上。我被摆了一道。
  『喀!喀喀!』
  刹那间,我的口中清楚发出了声响。之后我的心跳猛然变快,喉咙好干。
  「别乱来喔!不然我叫警察!」
  听到流紫江的话,我的身体反射性后退。一心只觉得「害怕」。
  「对、对不起!」
  ……我不假思索就对流紫江道歉,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你从你家直接走进小钢珠店时,我真的很高兴。」
  现在,我人在自己的屋里。流紫江也在。
  「我绞尽脑汁,最后只想得出利用吃角子老虎骗你上钩。」
  我正光裸着身子跪地爬行,背上铺着大毛巾。
  流紫江就坐在我背上。
  「总之,我就是希望你戴上SCM。啊,对了,你嘴里的那个要是拆下来会很惨,没我允许不准拆喔。」
  会很惨是怎么个惨法?但我只能一味地应「是。」
  而且,她在我头上放了铝箔包蔬果汁。她拿起那包蔬果汁吸得啾啾作响,命令我「别掉下去喔」,再次将蔬果汁搁在我头上。
  我拼命维持那样的姿势。这女人明明是个矮冬瓜却这么重。
  「因此,我特地制作了假的说明书。你全都看过了吧?超级魅力机的说明书。」
  「不,我没看。」可恶,什么超级魅力机嘛。
  「啊——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以后要用敬语。」
  「是。」可恶!
  「你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吧?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得像是在作梦。」
  流紫江一面抽我的香烟,一面窥看我的脸。
  「喂,狠狠地揍自己的脸看看。」
  跪在地上的我,举起一只手。
  明明不想这么做……可是我却有种感觉,不照做的话恐怕下场会更凄惨。
  磅!我狠狠地朝自己的脸揍了一拳。同时,铝箔包蔬果汁从头顶掉了下来。
  「怎样?痛不痛?」
  「是……很痛。」
  「蔬果汁掉下去了。因此,再一次。」磅!
  「再一次。听到没有?我叫你再一次。」磅!磅!磅!
  流紫江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连揍自己的脸好几拳。
  「喂,痛不痛?」
  「……哄(痛)。」
  铁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流紫江开心的说。
  「太好了。原来这不是梦。」
  「好烫!」接着,她把我的屁股当作烟灰缸,捻熄烟蒂。因为疼痛,屁股也跟着出力。于是我放了一个大屁,通体颤栗。
  「好臭!你真的很恶烂!姿势调整好!」
  听到流紫江的话,我很没用地闷声应是。这女人的声音让我无条件感到害怕。
  「你!对我做过的事,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我在没开暖气的屋里光着身子。可能是太冷了,也可能是负倚太重,手脚一直抖个不停。
  「虽然是我使诈,不过只要让你产生一切都是照游戏规则走的挫败感,你就会变成奴隶。SCM真是太棒了!」
  流紫江坐在我背上,边看某本书边说。
  奴隶?SCM?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以我现在的姿势只看得见那本书的封面写着SCM。
  「欢迎来到牙买加,混帐东西。」
  可恶!牙买加到底在哪里啊。
  「……可是,我的报复还没结束。你可知把我丢包在山上,结果害我又被轮暴了?」
  ……是吗?也对,她下半身光溜溜的,是有这个可能。我不由得抬起头看她,流紫江也正看着我。她瞪大眼睛,像在注入力量或怨念似的。该怎么说呢……那真的是会让人屁滚尿流的眼神。
  「喂,你说话呀。」
  「对不起。」
  啪!「呜唔~~」
  流紫江用穿着鞋的脚踢我的大腿一带。
  「对不起你个头。道歉有用的话,就用不着SCM了。」
  「请问,SCM到底是……?」
  「谁要告诉你这种鼻屎鬼啊。你只要像条狗乖乖地照我的话做就行了。啊,你以后应答时,就叫声:汪!」
  要、要我像条狗?这女人开什么玩笑!想归想,我还是应了声「是」。流紫江又踢我的脚。
  「我刚说了,要你应什么?」
  「汪……汪!」

  虐待了我一阵子,女王陛下站起身,对我说:
  「接下来,要去找轮暴我的其他禽兽。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拼命用车号查住址。拜此所赐,我总算查到了车主的住处。」
  啊,没了流紫江的重量,我轻松多了。我坐起上半身,活动活动肩膀。流紫江说什么,我没仔细听。
  「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开车载我去这个地方。」
  她从包包拿出一张纸交给我。纸上写了个住址和名字。那个地方离这里约有四十分钟车程。
  「你这混帐!这不是我的包包吗?」
  流紫江的大声斥喝,害我震颤了一下。我放在衣橱里的流紫江的包包,被她本人看到了。流紫江看了看钱包里头。
  「本来有八千圆左右的!日后要还我喔!」
  然后又踢了我好几次。

  ——发动车子上路后,我们彼此沉默了好一会。本来想打开收音机,可是我不管做什么好像都会惹恼流紫江,只好专心开水。
  可是,一直沉默不语也很恐怖。我从后照镜偷看流紫江。
  流紫江瞪着副驾驶座的后背看。哇!那个表情真恐怖。才这么一想,「呜哇!」
  流紫江忽然狠狠踢击副驾驶座的背后。
  碰!碰!闷响晃动车子。「你、你在做什么……」
  我对流紫江的举动感到害怕,小心翼翼地询问,结果她瞪我一眼。
  「你就是在这个座位强暴我的——!」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女人发出如此低沉的声音。
  我一言不发继续开车。没多久,流紫江就冷静下来了。
  但是,后座不久就传来「呜、呜、」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在强忍什么的声音。我什么也没说,而且尽量什么都不去想。

  好不容易,我们按址抵达了纸上写的住处。是幢非常普通的独栋透天厝。
  所幸附近有个路边停车格,从那里可以清楚观察房子的动静。我按照指示把车停在那边。
  「等那家伙一来,你就把他掳上车。」
  ——我等了两个钟头左右了吧。时间已是晚间八点,周围街灯亮起,天色也暗了下来。我已经不再感到生气或愤怒,只觉得无奈与疲累。
  虽然我不希望那个二次强暴男出现,但他不出现我也无法回去。这么宝贵的假日,我到底在干么啊。我既累又困。肚子也好饿。对了,我从早上就什么也没吃。都已经这样了,后面的流紫江还常常让我紧张得要命。这是在干么啊。
  想着想着,驾驶座后背又被流紫江踢了一脚。
  「……就是他。」
  我从挡风玻璃看出去,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走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从他的行李和身上穿的运动服来看,应该是刚打完棒球。
  「快去。」
  「呃……」
  「我没下令,你就不知道怎么做吗?开车接近他,然后把他拖进副驾驶座!」
  我立刻换档,解除手煞车,开动车子。
  没车经过,路上也没行人,可是轮胎的刮擦声依然响彻住宅区。我驶入对向车道,逆向行驶来到小伙子面前停下车。
  我马上下车,就是要抓到小伙子。
  小伙子大叫:「你干么!你想干么!」奋力抵抗,可是我比他高大,体格也好。我一手捂住他的嘴。「好痛!」他咬我。
  多亏流紫江帮忙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我才能将小伙子半个身体推进车里。「压住他!」迫于流紫江的指示,我只好死命捂住他的嘴巴。当然,那家伙也像只猿猴拼命挣扎。
  屁股是推进副驾驶座了,他的两只手却抓住车门,死都不进车内。
  流紫江自后座探出身子,用绝缘胶带把小伙子牢牢捆在副驾驶座。先捆腰部,再来是我压进去的头。
  手臂也压进车里后,我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沿着车身移动,回到驾驶座。我何尝不知让小伙子逃了就惨了,即使流紫江没下令,我也是死命跟随。流紫江和我同心协力,总算把小伙子绑住副驾驶座上。我立刻驾车驶离。自小伙子出现到驱车逃离,不过才短短几十秒。
  流紫江仿佛址蜘蛛转附,用绝缘胶带把小伙子一圈又一圈捆起。而且,不知何时她戴上了御寒的面罩。我的脸已经被看儿,再遮也太迟了。
  鼻子以下几乎都被綳在座位上的小伙子,眼睛大睁,拼命想喊出声音。
  我的思绪依然混乱。周围没看到人车,轮胎哀鸣却不绝于耳。我好想吐,感觉像是要吐出蛋了。
  今天早上我还边闻流紫江内裤的味道边准备打手枪,想度过一个悠闲的假日;晚上却开车绑架素昧平生的小伙子。我渐渐体认到自己离正常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了。看到握着方向盘的手被咬到的地方都流血了,眼泪差点没喷出来。
  都是流紫江,害我的人生乱七八糟!可恶!可恶!我的人生全毁了!我为什么要对这个矮冬瓜言听计从!SCM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流紫江指示我开往高尾山。就是我将流紫江丢包的那座山。
  绑来的小伙子起初还不断挣扎,现在只用鼻子急促地呼吸。不到一小时,车就开到了山脚下。进入山路,开个二十分钟左右就来到风景被树木遮住,连半户民家影子都没有的荒郊野外。
  小伙子失去了冷静。开上山后,谜底就解开了吧。后方把脸遮住的女人,无庸置疑就是他强暴过的女人。
  我按照指示,找个适合的空地停车。那是足以停上两三辆车的空地……啊,这里正是我强暴流紫江的地方。
  小伙子的呼吸越来越紊乱,但我也爱莫能助。流紫江打开车内的灯。
  「用这个剪掉那家伙的长裤。」
  流紫江递给我一把剪布用的大剪刀。
  小伙子死命挣扎,但想挣脱一整卷绝缘胶带谈何容易,不破坏座椅根本逃不掉。
  我想从小伙子胯下的胶带连同运动裤一起剪开,可是这家伙动来动去,我根本无法剪。
  「……你再乱动,小心重要的宝贝被我剪掉。」
  我边压住小伙子的腰部边说,小伙子温顺下来了。
  「只要剪开那一带就行了。」
  只手拿着智慧型手机,从后面窥视我们的流紫江如此下令。看她手机的拿法,就知道她正准备拍摄。
  剪刀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拜小伙子不再乱动所赐,我顺利剪开了他的运动裤,马上就露出了男人穿的平口裤。可恶,他假如是女人该多好。
  「内裤也剪开。」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还是暗叫不好。女王陛下好像也想看内裤底下的东西。
  「你、你真的别乱动。我也不想伤害你。」
  我道出寄予同情的话语,小伙子眼眶泛泪,「呜呼、呜呼…」发出幼犬般的呼吸声……这小子才廿岁左右吧。可恶。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无法违抗流紫江的旨意。简直莫名其妙,我脑中光是浮现违抗她的情景,毫无脉络可循、好比胃被人紧紧抓住的不适浪潮便袭卷而来。可恶,我也很同情你啊……对了。
  流紫江也是。那时候,流紫江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看着我的吗?再痛苦也没人会来救她。就算呼救,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就是任由性欲的驱使,不顾呼救无门的流紫江的意愿,性侵了她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却在折磨小伙子的过程中顿悟。胸口闷得好难受。我看着小伙子,心想。
  ……这家伙也体认到了吧。受害人遭到暴力性行为的感受。
  「快动手。」
  听到流紫江的声音,我所有的感受顿时烟消云散。
  「……汪。」
  剪开后留下的平口裤布料,只够遮住小伙子的私处。
  「那个很碍眼。拿掉。」
  直到刚才,我还很同情流紫江,不过这女人其实是哈此道的变态女吧?
  我像是挟起脏抹布似的,拿掉小伙子两腿间的遮羞布。我真的不想、也尽量不去触碰男人的阳具。
  「哈哈!模样好凄惨。」
  小伙子全身被一圈又一圈的胶带捆住,唯独股间全都露。看到他这般凄惨且病态的模样,流紫江笑了。小伙子猛然眼睛一闭,哭了起来。
  小伙子的阳具一外露,流紫江就对我吐出令人不敢相信的话。
  「含着。」
  「啊?」
  「我叫你含着那个!」
  那个,是指坐我隔壁的小伙子那话儿。不是手煞车。
  「快点!」流紫江的声音在脑中强力放送。难以言喻的冲动迫使我行动。
  我将脸凑近小伙子两腿中间。我闭上了眼睛,相信他也闭着。
  温暖的物体进入我嘴巴的那一瞬间——哔洛哩~流紫江的手机响起悠哉过了头的声音。
  「哈哈哈!好,快动!直到他射精!」
  可恶!这女人不是拍照,而是拍成影片!
  小伙子和我之后被迫做了各式各样羞以启齿的丑事。流紫江咯咯笑得像是阎王底下的小鬼,不停地拍摄。

  一切结束时已是深夜。流紫江似乎厌倦了,命令我把小伙子身上的胶带剪开。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播放那部影片给小伙子看。
  「胶带解开后,你要是敢抵抗,这男人会让你死得更难看。你要去报警也没关系,不过你要是报警,我就把这部影片寄给你的朋友和家人,并且上传到网路。到时候,你的罪行也会被提起公诉,休想逃过法律的制裁。」
  听了这段话,小伙子的胶带解开后也不敢造次。可能是恐惧使然,也可能是累坏了。流紫江最后撂下这段狠话。
  「你要是敢耍花样,这男人会去性侵你的爸爸和妈妈。」
  真是致命的威胁。那一天若是到来,流紫江一定会对我下命令。小伙子和我都打从心底深信不疑。
  我将小伙子的子机折断,用布蒙住他的眼睛后,带出车外。
  蒙住他的眼睛是不想让他看到车牌。恐怕他被掳上车时也没目击到。
  我一面开车,一面注意后视镜。我看到了布包住头、下半身光溜溜的小伙子显得精神恍惚的模样。活像是等待枪杀的死囚。
  啊~~当时我只顾着逃跑,那一夜的流紫江恐怕就像他那样吧?
  流紫江就是从那一天变成了恶魔。
  算了,我不想再思考了。小伙子和我、还有那天在山上被丢包的流紫江,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一路只专心驾车,后座的流紫江始终沉默不语。刚才还猖狂得像个恶魔、拍摄男男相好的丑态,现在却相当安静。
  流紫江受到我和那个小伙子的伤害,反过来伤害我们。这样她就会满意了吧?就住我这么想的时候,
  「呵……呵呼呼呼、呵呼呼呼。」
  车内响起女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部影片真的太爆笑了!」
  才在想她很安静,结果是在看我和小伙子的影片。
  「啊!对了对了!那家伙要是去报警,你得扛下所有罪行喔!」
  「呜……汪!」
  ……这女人果然是恶魔。我以后到底要对这个恶魔言听计从到何时?

  深夜三点左右,终于抵达流紫江居住的大楼。我和流紫江开始简讯交友时,就听她说过住在清濑市,想不到居然住得这么近。她下车后,逼我和她交换电话号码,并再三交代我口中的SCM绝对不能拆下。
  「……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丢下这句话,流紫江消失在大楼的入口。如果可能,真想直接开车撞死她。

  终于解脱了。我凭着自己的意志驾车驰骋在车流量稀少的深夜马路上、直奔回家。
  啊——好漫长。漫长得吓人的一天。
  一回到我居住的公寓、停好车、闻到自己家里味道的那一刻,差点喷泪。
  整个人安心得要命。只回到家里就如此感动,这好像是我头一次?
  我冲了个澡、把牙刷得干干净净。不经意回想起放入嘴里的那话儿。刹那间胃液直往上冲,吐在浴室的排水沟。
  马上睡觉吧。什么都别想了。别去回顾今天发生的事,先睡再说。
  我抱着那样的念头进入被窝,头撞到了东西。
  是流紫江喝过的铝箔包蔬果汁。我拿起吸管舔一舔,再把剩下的蔬果汁喝掉。然后压扁铝箔包,丢进垃圾桶。就在这时候。
  『咿——』嘴里的那个又叫了。
  我反射性以为流紫江又来了,可是震动就那么一次,什么事也没有。
  没错。一切都是这东西的错。SCM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死掉搞不好还好一点。再没有比想到明天就害怕的人生更难受的了。





  0006 丰岛绚香

  「绚香,你的眼睛怎么了?」
  房里有星矢的味道。每次我和星矢都是约在KTV见面。星欠想在避人耳目的地方和我见面。尽管如此,能见到他我就乐得快飞上天了。
  ……然而,如今我的眼睛却肿得好难看。
  「我长了针眼,很怪吗?」
  其实我今天是被想真枪实弹上阵的恩客给揍了。
  即使用眼部遮瑕膏遮盖瘀青,看起来还是很突兀。和星矢的约会,没有取消的选项。最后,我决定戴上眼罩来见星矢。
  难得人家今天穿的是刚买的新衣服,那个大雕男也不懂怜香惜玉,害我的脸肿得好丑。
  「……不会,还是很漂亮啊。」
  我对坐在沙发上的星矢,发出甜死人的娃娃音。
  「星矢,呃、嗯,我可以问一个有点小尴尬的问题吗?」
  星矢回答:「可以啊。」
  其实我才不想唱什么卡拉OK,我只一心盼望能和星矢说说话。
  「星矢和绚香,是特别的关系吧?」
  「嗯,是啊。」
  「啊哈。我的朋友都叫我别再见你了。但是,我跟他们说我和星矢之间不是男公关和客人、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是超越男女之情的特殊关系!」
  ……我撒了个小谎。在星矢面前,我才能当个可爱的小女人。
  「是啊,说得好。」
  星矢摸摸我的头……糟糕,星矢真的超香。
  「星矢、星矢,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是啊。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啊。而且……」
  星矢说完,指着我拿在手上的SCM。
  「你要是戴上那个,我们的关系就会更深了。」
  「啊,抱歉。我忘了……我这就戴上。」
  我将手上的SCM凑近嘴巴。
  ……今天能和星矢见面,也是拜此所赐。星矢在电话中跟我说明过。他说这东西会加强安装者彼此之间的羁绊,是源自于牙买加的饰品。
  前阵子,星矢独自去了牙买加旅行。他说偶尔也想抛下男公关的工作,独自去旅行。这个SCM就是他买回来送我的土产。
  我对牙买加不熟,但星矢说这个在那边很流行。
  星矢还对我说「希望我们之间的联系更紧密」。因此,我们都得戴上这副SCM,好举行仪式。这是他告诉我的。
  他也告诉我,戴上后再互比输赢,我得输给他。
  星矢好久没约我在店外见面,我真的很开心。只要是星矢的请求我都会照办,SCM我会戴上,要和别人上床我也甘愿……不过这不是恋爱。
  从不在人前示弱,一直强悍过活的我,唯有星矢是我能依靠的对象。
  将星矢推上NO.1宝座的人是我。我拼命卖身赚钱,独力将没有大金主的星矢推上NO.1的红牌宝座。那个月我砸在他身上的钱高达一千两百万。我身兼快递应召女和泰国浴女郎两职,私下偷偷接客也揽了不少,连同存款全砸下去。
  周围的朋友不是傻眼就是离我远去。我原本就没几个朋友,这下更少了。
  ……可是,我心甘情愿。就算人家笑我傻,我也无所谓。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我和星矢是超越男女情爱与金钱、近乎梦想与未来的更崇高的关系。星矢是我的骄傲、我的作品。
  ——我乖乖听星矢的话,将SCM安装在牙齿内侧。
  『咿——』一戴上去,便产生了震动。
  我吓了一跳、看着星矢,星矢也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这大概就是警铃吧。」
  「啊,一靠近就会警告?好棒的功能喔。」
  和我听说的一样。我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那么,请和我比输赢。」
  「嗯。就比剪刀石头布。」
  『喀』一声,口中又发出了不同于刚才的声响。
  ……明明只是由金属线和橡胶之类组成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剪刀、石头……」
  我会出剪刀、星矢会出石头。
  我们事先就说好了,我要输给星矢……这样一来,我就会成为星矢的奴隶。
  「布!」
  星矢出了石头……可是,我出的是布。
  「你这女人!为什么!?」
  星矢站起身,想压住我的肩膀。
  「……对不起啦。」
  『喀、喀!』
  ——站着的星矢,身体震颤了一下。
  「星矢?你怎么了?还好吗?坐下来呀。」
  星矢在沙发上坐下。与刚才愤怒的模样判若两人,是脑子混乱了吗?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跟你说喔,我知道SCM是什么。我没有买,但是在网路上看过人家讨论。星矢你没看过吗?有个利用SCM进行严酷实验的部落格、还有高得吓死人的喊价。」
  「……我、我不知道。快、快放我自由,拜托。」
  「放心,我不会对你执行那种酷刑的。」
  「为什么?为什么……」 」
  平常人遇到这种状况,早就一拳揍过来了,可能是受到SCM的影响,他无法对我动粗。
  「我也真心愿意当你的奴隶。可是,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你的真心。」
  我半蹲到与星矢眼睛的高度一致,一鼓作气道出心中的疑问。
  「……你对我真正的看法是?」
  星矢移开了目光,然后才说:
  「……就觉得你很恶心、在一起很痛苦。」
  我疼痛的眼睛死命瞪着他、咬紧嘴唇……我早有此心理准备。
  「……我不是一直都让你予取予求吗?为什么你还要利用SCM让我成为奴隶?」
  「……我想省麻烦。」
  「啊?」
  「这样我就不用对你谄媚、也不用为了业绩一味讨好你……而且你半夜常会自残、吞安眠药什么的……」
  谄媚、业绩、自残、安眠药……我的心,被星矢的话刺得千疮百孔。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不时得鼓励你、听你抱怨……刚开始我还忍得住,可是现在我受不了了。我才想说利用SCM,让你无条件把金钱献给我。」
  「还有吗?我赚的钱,你都花到哪去了?」
  「……我买了重机、买了电脑,请朋友上酒店…………和女友去了一趟牙买加。」
  「……原来你之前去牙买加,是和女友一起去的啊。」
  「嗯,是啊。」星矢回应得有些尴尬。
  ……他有女友就算了。隐瞒我、说谎骗我也无妨。跟朋友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也无所谓……最令人难受的,莫过于梦醒了。
  我忽然笑了……是我自己让自己梦醒的。
  「……星矢,我跟你说喔。听说我是C型。」
  「咦?有C型这种血型哦?」
  「不是血型。是C型肝炎。昨天我去医院抽血检验了。」
  「C型肝炎?」
  星矢看我的眼神活像是在看细菌。
  「让肝脏细胞恶化的病毒。最坏最坏,会引发致命病症的病毒。」
  的确最坏的下场就是死,可是若发现得早,死亡率极低。
  我等待星矢的反应。可是星矢说的第一句竟然是……
  「那个,会传染吗?」
  唉……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嗯。会传染。我就是因为工作而感染的。」
  其实,借由性行为感染的可能性非常低。
  「可是,星矢,我并不恨你。拜托,再告诉我一次。」
  我咽下唾液,喉咙好痛。
  「……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
  星矢像个胆怯的孩子回答:
  「让人感到恶心又有病的自动提款机。」
  ……我的眼眶痛又发热。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流下热泪。
  「星矢……」
  在昏暗的房里,我自行掀起裙子,解开内裤裤扣,张开双腿露出胯下。
  「舔我。」
  「……啊?」
  「抚慰一下为了你努力到生病了的这孩子。」
  星矢把脸凑近我的私处。脸部肌肉紧绷,似乎嫌恶到不行。我闭上眼,不想看到星矢那样的表情。
  ……啊,星矢真的好香。
  星矢一靠近,我就闻到混合了洗发精和香水的味道。
  ……放心吧,星矢。我说我得了C型肝炎是骗你的。不要害怕。
  抱歉,老是在骗你。
  我抚摸星矢的头发。细软的线瀑,如丝缎般滑顺柔亮的秀发。第一次碰到保养得比我还好的梦幻美发。
  然后,我伸舌划过嘴里的SCM……不能让梦醒来。岂能让梦醒来。
  我会用SCM牢牢系住这场梦。利用SCM继续沉醉在梦里。
  开始了。就在这一刻。就从这脏脏的歌舞伎町中散发油臭味的KTV包厢开始。
  星矢和我的故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
  ——我抚摸星矢的后脑勺,看起星矢带来的SCM说明书。
  当中有个项目,特别引起我的注意。
  【无法操控奴隶本人的「感情」】
  该项目写着主人可以操控奴隶的行动,但不能操控感情。
  命令奴隶「爱上」自己,奴隶也无法照办。
  对我而言,最刺眼的规则就是那一条。
  可是,我马上就想起以前浏览过的网路部落格。
  【奴隶有第二阶段】
  那是说明书上没写的,超越SCM基本机制的隐藏设定。
  记得是三个月。和奴隶在一起长达三个月,奴隶的感情就会产生变化。
  那个变化就是奴隶会连「心」也献给主人。那就是SCM的第二阶段。
  星矢还没有爱上我。是因为SCM,他才听我的话。
  我想要星矢的心……还有他的一切。两千小时过后,我就能得到。
  继续看下去,另一页某条规则吸引了我的注意。
  【成为奴隶后的行为基准
  奴隶在自主思考的范围内,不会有危害主人的举动、或是惹主人不愉快。但是,对于主人的提问,即使答案会伤主人的心,奴隶也会以自身的想法或知识老实回答。
  此外,即使主人的命令「会伤害到主人本身」,奴隶也会照做】
  读完这个项目后,我心中浮现了疑问。
  ……若是下令「杀了自己」,奴隶也会杀主人吗?
  看看手机的时钟,KTV包厢的退房时间快到了。
  我阖上说明书,对星矢下了两道指令。
  第一个是以后要更努力工作。
  第二个是与女友分手、和我同居。
  星矢答说「知道了」,拿起帐单。
  我们俩走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上。平常我都是走在他旁边,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星矢,手。」
  我那样一说,星矢就朝我伸出手肘。
  我将手臂伸进去,挽着星矢走在街上。
  ……啊,我梦想好久了。之前有一次我想要挽着他的手,当时他以「其他客人看到会吃醋」拒绝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喂!人家快来看啊!尤其是那边盯着我们看的丑怪情侣,觉得很匪夷所思的恐龙女!我的男人是不是比你手上牵着的那个像颗病恹恹花生的男友帅多啦?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高中时代就在玩吉他、打篮球,连粉丝团都有!
  始终很有女人缘的他,如今已是歌舞伎町知名男公关俱乐部的NO.1!
  这样的星矢是我的!是我让他坐上店内第一把交椅!我叫他吻我,他就会吻我!我叫他和真命天女分手,他就会分手!我叫他舔我,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舔我!他和我之间已超越了男女关系!他是我的奴隶!
  ……咦?我刚才认为星矢是「奴隶」吗?不对不对,星矢不是奴隶。
  「星矢,我好开心喔。」
  我努力消除脑海里生了根的某种黑暗想法,用娃娃音看着星矢说话。
  「思……」可是星矢一副很不安的模样,左顾右盼的张望四周。看到他那副模样,我不免有点恼怒。
  「星矢,你要表现得开心点。不然很扫兴耶。」
  「是、是的。」
  星矢急切地转向我,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看着我。
  ……这是在干么?我可不是那种自恃付钱的是大爷,就强迫男公关百般配合的奥客……不过,我好歹在星矢身上也砸了一千两百多万。
  无妨,这样我还能承受。
  「……嗯,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重整心情朝车站走去时,
  『咿——』……SCM响了。
  我和星矢面面相觑。
  「刚才……」
  「嗯,响了。」
  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行人无数,可是唯有我和星矢共有这样的紧张感。
  同处大都会的我们,两人共有的紧张感。好棒,这样的状况我喜欢。
  ……哎呀,这样的状况真不错,好像电影喔!正当我沉浸在这样的妄想中时——
  『咿——』SCM又响了。
  我一口气将星矢的手臂拉得更近。
  「……记得同一对奴隶和主人的SCM持有者,两两靠近也不会响。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吧?」
  「对,非同对主人和奴隶关系的SCM持有者接近时,警铃才会响。」
  「这么说,刚才的就是有其他SCM持有者接近的警示音?」
  「嗯,因为响了两次,我想对方已来到方圆十五公尺内。」
  「……星矢,人家好怕。」
  我像是躲在树后的小白兔,紧紧抱住星矢。另一方面也为这必然会有的肌肤之亲沉醉不已。
  有个男人映入我眼中,他正朝我们走来。身高和星矢差不多。黑色短发,皮肤也有些黝黑的型男,然法否认他很吸睛。
  ……真的满帅的。啊,星矢更帅。
  『咿——』又响了。
  第三次响起,就表示来到方圆五公尺内。周围除了他,没别人。
  方才那个帅哥,和走在他身旁像是女友的女人有说有笑,从我们旁边走过。我只瞄到短短几秒,是美女无误。穿着也很时髦,举手投足散发明星气质。
  我在意SCM的震动……但我很不喜欢那一对。
  我接着打量起星矢。他有着男模的性感五官,保养得宜的秀发。西装帅气英挺、擦了Egoiste香水、佩戴OMEGA名表、颈项戴有王冠项链。那些是他的正字标记……嗯。完美无缺。

  「……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顺利抵达了车站。
  「是啊,其实以前也曾经响过。」
  星矢仍然四下张望,说道。
  「咦?是吗?」
  「我在店里时响过两次。对方应该就在十五公尺的范围内,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讨厌,好可怕……对了,星矢,你没有其他奴隶吧?」
  「嗯,没有。」
  「是吗?万一有其他SCM持有者向你下战帖怎么办?」
  「我想我会努力推掉。」
  「……也对,我懂了。」
  「呃,那我们就在此分开。」
  来到剪票口前,星矢先行离开我一步。
  「啊?你在胡说什么?一般人都会送女生回家的。」
  星矢从我身上别开目光,吞吞吐吐地说。
  「我还有工作……要和领班开会。」
  我很不高兴,不过是我叫星矢要努力工作的,我也得站在他的立场着想。
  「……好吧。我打电话你要接喔。」
  我在内心咂舌的同时,星矢点了点头。
  ……我真是体贴的好女人啊。
  星矢道别时显得很开心……再过不久,你会变得没有我活不下去。
  邯天我决定请假不去上班。
  令人我想沉浸在得到星矢的兴奋和即将开始的美梦里。

  几天后星矢向我报告,他和女友分手了,于是我住进他家。
  他住在一栋雅致的公寓。日后这里就是绚香和星矢爱的秘密基地。
  星矢是十全十美的男公关,可是他毕竟是男人,房间不会干净到哪去,我势必得仔仔细细打扫过一遍。每天为他做菜、在晴空下洗衣。从背后抱住做家事的我,那人自然是星矢。
  我在杂志上看过,女人做家事的模样,会让男人心痒痒。
  今天起,我就要展开如此梦幻的同居生活了。
  我跟在星矢后面进到屋内。混合了香水和薰香的香气扑鼻而来。房间也很整洁干净,实木地板晶亮得完全不需要打扫。我内心的母性,热度下降了5℃左右。
  四坪大房间放了尺寸过大的大电视与游戏机、DVD。也有笔记型电脑……乍看就是男生的房间。
  我朝靠墙的梳妆台看去。
  一眼就看到女用化妆品、香水和整发器。四周也放了海外名流八卦杂志。
  我打开衣柜,衣杆空得很不自然。
  我拉开下方的抽屉,女用内衣裤跃入眼帘。
  「……为什么还留着前女友的东西?」
  星矢不敢正视我,抓了抓浏海,说:
  「……因为太赶了。我叫她找到新住处之前,先去朋友家住,等房子找好了,我再把她的东西寄过去。」
  我一面克制沸腾的醋意,一面瞪着星矢。
  「直接寄回她老家就好啦。」
  「……她没有爸妈。都不在了。」
  「那就扔了。」
  「啊?」
  「我叫你扔就扔!她的东西我看了碍眼!」
  对于我的强势,星矢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恐惧与愤怒交织的复杂表情。
  「……我知道了。」
  星矢说完,就将前女友的东西塞进置物箱。
  「……我也来帮你。」
  我反省自己是说得有些过分了。星矢一言不发,继续收拾。
  早知道气氛会弄得这么僵,真不该逼他把东西丢掉……
  但是,当我发现星矢和前女友的合照,还是气得撕破、塞进置物箱。
  傍晚,星矢出门去上班。我那天也请假。
  我满脑子只想着要这样成为星矢的妻子。
  隔天上午,我的行李送到了星矢变得宽敞的房间。

  同居第三天,我又踏进星矢上班的男公关俱乐部。好一阵子没来了。
  今天是星矢出钱请客。说是要慰劳我这几天辛苦打扫、煮菜和洗衣。
  男性香水味与温暖的店内。久违的氛围让我有些紧张。
  「欢迎光临——!」
  听到男公关见习生精神饱满的招呼声,我的下腹部就好兴奋。
  ……果然不管来几次,这个空间都好棒。
  被带到店内的桌位时,和我错开时间出门的星矢接待客人的模样,正好进入我的视野范围。工作时的星矢果然是一流的男公关。
  与客人间的距离感、擦的香水、谈活的话题、点烟方式、调酒方式、不经意调整围裙的时机都掌握得刚刚好。眼睛凝视女客的嘴唇。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魅力,凡人无法挡。
  星矢是我的作品。有女客为我的作品沉醉不已。
  这家店男公关的顶点,星矢,我正是造就他的幕后功臣。
  ……我,就是那座金字塔的顶端。
  「您要指明星矢先生是吧。请稍等一下。」
  我对前来支援的陪桌少爷说。
  「没关系,星矢也很忙的。叫他慢慢来。」
  怎么样?我表现得很大器吧?来为男公关捧场的客人就要像我这样。
  想着想着,我拿起陪桌少爷为我调制的酒。
  就在此时,『咿——』
  ……SCM响了。陪桌少爷举起酒杯,想和我碰杯,但我旋即看向星矢。星矢也望着我。
  星矢对他服务的老女人说了些话,来到我的桌位。
  「刚才响了。」
  「……嗯。」
  年轻的陪桌少爷笑着问:「什么响了?手机吗?」想加入我们的对话。
  抱歉,现在起这是星矢和我有着共同羁绊的世界。别进来。
  SCM又响了。第二次。进到十五公尺内了。
  「欢迎光临——!」
  ……现在进来的客人无疑就是SCM持有者。
  我伸长脖子,想看清楚出入口的客人。但是星矢阻止了我。
  「不可以看,会被发现。」
  「先、先生,请不要擅闯!」
  进来的客人无视带位的男公关,直朝我们走来。
  『咿——』第三次警铃很快又响起。
  我抬起头,一对男女就站在前方……比想像中还要年轻。
  「这一桌不错。不能同桌吗?」
  我害怕得背脊为之冻结。星矢依然坐着,看了看男人,又看看我。我嘴唇微启,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这样会带给其他客人困扰。」
  星矢站了起来,对男人说道。可是,男人毫不退让。
  「你就是新宿星矢先生?」
  「是的。」
  「坐着的这位,是丰岛绚香小姐?」
  「咦?」……讨厌。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和长相?
  我又更加恐惧,男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继续说:
  「放心。我们来对你们绝对没损失。主要是想交换情报。」
  四周的男公关和客人也停止谈话,朝那对男女行注目礼。
  男人的身高和星矢差不多,一百八十公分上下跑不掉。毫不客气地直视人,笑起来的样子却像是少年……他也是男公关吗?
  他身旁的女人,始终不发一语看着我们。
  短发、五官有点像混血儿,睫毛长得令人羡慕,眼睛也很大。造型很亮眼,个子比我高,身材也很好……真不爽。
  总觉得这两人好像在哪见过。为了知道答案,我朝星矢点点头。星矢顿时满脸堆笑。
  「不好意思,他们是我的朋友。」
  ……嗯,这正是NO.1扭转场面的实力。
  星矢请那对男女坐沙发,但他们婉拒了,在陪桌椅坐下。
  大家面对面坐下来后,女人朝男人说:
  「我真的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好难为情。」
  男人无视女人的抱怨,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太田优牙!哟呵!」
  男人热情的招呼声,逗得我和他身旁的女人都笑了。
  星矢依然露出和善的微笑,询问女人。
  「小姐,可以给我您的芳名吗?」(注:「お名前をいただいても¥、よろしいですか」是近年来大家误传的谦逊问法。正确应该是「お名前をお闻き(お伺い)できますか」〔请教芳名〕。)
  「我的名字不能给你,但我叫英爱。」
  自称英爱的女人这番回应让我很不爽,星矢依然笑脸以对:「确实。」
  「相信两位都知道了,我叫星矢。优牙先生、英爱小姐,今天来此有何贵事?」
  星矢的桌边服务无人能匹敌。宛如电视节目主持人,完美的引导对话。
  「不好意思,一开始我说想和两位交换情报,其实有一半是骗人的。」
  「咦?」名叫优牙的男人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旋即冻结。
  「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是来对决的。」
  优牙比出大拇指,指了指旁边的英爱。
  「英爱和我都是自由SCM的持有者。我们是联手来向两位挑战的。」
  优牙面露爽朗的笑容说完,名叫英爱的那个女人也默默颔首。
  「星矢先生两位已经是主从关系了吧?请问哪位是主人?」
  咦?他怎会知道我们是主从关系?主人是我……
  「是我。」
  ……星矢是想保护我才挺身而出。
  我好感动,差点就掉泪了……最近我都对你很坏。对不起喔,星矢。无关乎SCM……星矢,对绚香来说,你是真正的男公关。
  优牙交互看了我和星矢一眼。「……我明白了。」他这么说。
  ……优牙也是相当有男子气概,不过还是星矢比较帅……啊。
  我想起来了!优牙和英爱这两人,就是几天前在闹区和我们擦身而过的那对男女!
  没错!就是他们!这两人从以前就在调查我和星矢了!
  可是,我还没知会星矢,优牙便开了口。
  「关于对决的事……」
  「不好意思,恕我拒绝。」
  星矢笑咪咪的回答,眼神却无笑意。
  优牙似乎还想说什么,星矢又接着开口。
  「不好意思,总之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
  星矢看了我一眼。他一定是在寻求我的意见,是否同意他下的判断。我对他点点头。我好爱这样的眼神交流。
  可是优牙不肯放弃。
  「哎哟,别这么说嘛。先听听看我的提案和条件嘛。首先,我想要四个人一起比。」
  「啊?」……什么意思?
  「打败主人的话,就能连同输掉的主人和奴隶一起得手。」
  这我知道。优牙一讲「说明书」,英爱便从包包取出SCM的说明书交给他。
  「而且你们看,这里有写。」
  优牙翻到他要的页数,把说明书拿给我们。
  【关于SCM持有者的多人混战】
  那一页写着,若有多位SCM持有者进行对决,就比照一般规则,相互成为奴隶。
  SCM在多人混战中也能发挥效力。成员中若有人没戴上SCM,对决照样能进行。
  当然,没有戴上SCM的人就算输了也不会成为奴隶,就算打败了自己拥有的奴隶也不会有变化。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
  ……咦?那要是一度成为主人和奴隶的人对决,主人输给奴隶的话会怎样?譬如说,我现在和星矢再比一次,星矢要是赢了怎么办?说明书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此时,优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开口说:
  「附带一提,若是已经是主从关系的奴隶与主人对决,而主人输了的话,立场就会颠倒,奴隶会变成主人。」
  我马上转头看星矢……那一秒,我似乎看见他笑了。
  我现在要是成了星矢的奴隶……那么一想,我的背脊不禁发凉。
  「我将这个称之为革命体制。不过这只是我的臆测。毕竟不会有主人愿意让奴隶有机会翻身。」
  ……革命体制。我真希望那个臆测永远只是臆测。
  优牙喝了一口星矢调的加水加冰威士忌,继续说。
  「这次的对决,与其采多人混战方式,我更想以组队竞赛的方式进行。自然是我和英爱一队,星矢先生和绚香小姐一队。」
  我不禁抓住星矢的西装一角。
  「至于对决内容,只要是现在当场能进行的,什么都可以。」
  优牙改变姿势,手肘顶在膝上,显得很放松。
  「我的提案和条件如上,对决内容就由你们决定。啊,我也把我们的优势告诉你们。」
  我和星矢面面相觑。
  「优势?」
  优牙手放在始终沉默的英爱背上,继续说。
  「诚如所见,英爱她呢,是个大美人。她也是模特儿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儿。」
  啊?模特儿经纪公司?我不禁注视起英爱的脸。
  「而且她的母亲,是在英国自创品牌的知名服装设计师;父亲是取得一级执照的建筑师。行她当奴隶,既赚到里子又赚到面子。」
  星矢朝英爱看了一眼……那一眼感觉很色。
  的确,英爱的穿着时髦,似乎也要价不菲。我开始心浮气躁。接着又感到自卑……得到星矢后,安心感使然,今天穿出门的衣服是量贩店买的便宜货。
  「另外,我有三百万圆的存款。」
  优牙一说完,就拿英爱递给他的存折给我们看。的确有三百万圆。
  哈!不过才三百万。我一个月就能赚九百万了。
  「对男公关来说,这笔钱或许有点少,但是短时间对决就能到手的话,算是不错的外快。你意下如何?」
  「……对决的内容,是由我方决定吧?」
  全部听完后,星矢开了口。
  「嗯,不过我们希望是当场就能玩的游戏。」
  游戏?今后的人生你要用游戏决定?我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仔细一想,我和星矢也是玩猜拳而成为奴隶和主人的。
  SCM的效力不是盖的。星矢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以给我们时间单独讨论一下吗?」
  优牙看了看手机的时钟,说:「那就现在算起二十分钟,请。」

  我和星矢离席,来到离优牙他们有点距离的另一桌,开始讨论。
  「……怎么办?怎么办?」
  和优牙他们对峙的紧张感一下释放了,我不免露出本性、慌了手脚。对方把我们调查个一清二楚,一定也知道我们住哪。他们是怎么查到我们的住处的?这次拒绝了,万一他们又再度上门挑战、或是换别人来下战帖的话……而且最恐怖的是,听了优牙的说明后会觉得……
  「坦白说,我觉得很公平。」
  「咦?」我还在思考时,星矢发话了。
  「那个叫优牙的男人,与其说他的头脑好,不如说是脑筋动得快、口才又好。」
  没错,那就是我想说的。
  「……真想吸收他到我们店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最棒的是,对决内容由我们决定。」
  「啊,意思是我们可以想一个作弊的方案?」
  「对。」语毕,星矢看着他的手表。那是我买给他的。
  「而且对决内容的决定权在我们手上,我们又有时间商量。」
  星矢凝望坐在店里角落那一桌的优牙和英爱。他们没人服务,就自个调酒扮起男公关家家酒……什么啊,还真是老神在在。
  「但是,他们统统没有。那么聪明的男人会提出这种条件,势必有什么盘算;可是这段讨论时间是我们的优势。」
  的确,情势对我们有利。
  我看着星矢,陶醉不已。星矢真的好可靠喔。
  白色衣领下的王冠项链隐约得见……我不知幻想过几次,想藏在那里头。
  「当场就能玩的游戏,也就那几种,但他们无法预测我们会提议哪一种。」
  「那你是觉得……」
  「……我觉得可以接受。」
  「有星矢在,我也接受。」
  花个短短几分钟就有三日万圆落袋,确实好赚。最重要的是,我也看英爱那个女人不顺眼。再说,优牙又相当有男子气概。若能同时得到英爱和优牙这两人也不坏。
  「……可是有必定会嬴的游戏吗?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吧。」
  「必定会嬴的游戏,我一时也想不到;可是我们有时间商量,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组队竞赛对我们有利的游戏。」
  星矢说完,双拳并在一起,像是被铐上手铐似的。
  「啊,这游戏我知道,」
  「绚香,你的生日是十一月二日吧。」
  「咦?对。」
  「我的生日是二月十日。」
  我记得。就是那一天,我买了这只手表送他。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我就用我们的生日,提高这场竞赛的胜率——」

  约定的二十分钟过后,我们回到优牙他们那一桌。
  入座后,星矢就说:
  「你们知道『大家一起来』吗?」
  「大家一起来?」优牙和英爱你看我、我看你,歪头纳闷。
  「喏,就是这样。」星矢将拳头和拳头并在一起。然后喊:「大家一起来,1!」竖起右手大拇指。
  「就是像这样,大家一起竖起大拇指,然后预测会有几根大拇指竖起,猜数字的游戏。」
  没错。这是两人以上也能玩的多人游戏。
  「猜对的人,就要收起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继续玩游戏。」
  手收起来后,就只能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头。
  「两手都收起来、也就是猜对两次的状况下,那个人就胜出。也就是赢了。」
  优牙顿时意会过来。
  「……也就是说?」
  「是的。我们接受你们的挑战。」
  优牙和英爱的表情转为认真。
  「这次的『大家一起来』,只能出大拇指。也就是一个人能比出的数目,只有0、1和2三个选项。」
  一个人只能出到「2」。四人玩就能从「0」出到「8」,有九个数字可猜。
  「会玩吗?」优牙问比邻而坐的英爱。
  「……这么简单我当然会。」
  看到英爱和优牙之间的互动,我真的很好奇这两人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嘛,不似男女朋友般亲密;说是普通朋友嘛,又不像普通朋友客气疏离。
  英爱提出问题。
  「不过我们是四人赛,团队的胜败呢?」
  然后,优牙比星矢抢先一步开口。
  「可以的话,希望是直到最后都没胜出的家伙在哪一队,就当那一队输。」
  星矢看看我,关于胜败的判定,我们没讨论到那么细。
  算了,那个也不是很重要。一切就交给星矢。星矢见我颔首,就回他们「那就这样」。
  英爱又问:「顺序呢?」……这丫头真爱问问题,洒脱点行不行!
  「就从星矢先生开始,顺时针方向轮吧。」
  优牙那样回答,就决定顺序为星矢→优牙→英爱→我。
  英爱似乎对拥有奴隶兴趣缺缺。假如我们输了,我和星矢就会成为优牙的奴隶。那样一来,我和星矢的关系就会降为奴隶同盟。
  从此,就是平等关系。道与SCM的效力无关,两人的关系从此平等。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
  ……那样一来,星矢会如何对待我呢?
  可是,我们这一队有星矢想出的必胜秘招。
  「好,开始了。」
  星矢一声令下,全体拳头合并,搁在桌上。
  口中的SCM发出『喀』的一声……和上次我和星矢对决时一样。
  星矢、优牙和英爱口中的SCM应该也响了。
  由星矢先开始。他缓缓吸进一口气。
  「大家一起来……」
  我会出1。星矢也晓得。
  「2。」
  竖起拇指的有优牙1。英爱0。我1。然后星矢本身是0。
  「啊哈!星矢好强!」
  拇指总数是2。好棒,完全正确。星矢将左手收到桌下。
  开始不到几秒,我方就先驰得点!英爱和优牙相视不语。
  「大家一起来。」
  接着轮到优牙。
  「4!」
  竪起拇指的有英爱2、我1、星矢1,然后优牙本身是0。
  拇指总数是4。优牙猜中了。
  「嘿嘿,承让啦。」
  优牙道出莫名其妙的话,左手收到桌面下。
  再来是英爱,但她完全猜错。活该。
  然后,终于轮到我了……输到我时,星矢会出1。
  我们知道,轮到彼此时,彼此会出什么数字。
  可是才二十分钟的讨论时间,要记牢不知会轮上几遍的游戏数字毕竟有难度。所以才用我和星矢的生日。
  我的生日数字是1102,就是轮到星矢时,我用拇指出的数字顺序。
  0210,就是轮到我时,星矢会出的拇指数字。
  也就是利用我们彼此生日的四位数,做为游戏的循环数字。若是收起一只手,就减—。这是我和星矢在讨论时间决定好的作弊招数。
  因为数字不会多次重复使用,所以被看破手法的可能性很低。
  轮到英爱和优牙猜数字时,随便爱竖不竖拇指都可以。
  虽然我们知道彼此会出什么数字,但对方可不知道彼此会出什么数字。
  因此才说对我们道一队有利。这全是星矢想出来的。星矢是天才!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英爱和优牙的眼睛。然后说:
  「大家一越来,3。」
  星矢原本应该要出2,但他收起了左手,所以出1。
  竖起的拇指有优牙1、英爱0、星矢1,然后我本身是1……猜中了。
  「好棒!」欢呼的同时,我收起了左手。
  第一轮的结果,除了英爱,全体都收起了一只手。我和星矢处于优势。
  现在,可以选择的数字从「0」到「5」有六个选项。
  第二轮开始。
  「大家一起来,2。」
  竖起拇指的是优牙1、英爱0、我在此是出0。星矢本身是出1。
  「好棒!星矢胜出了!」
  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啊——规则若是最先有人胜出的那一队获胜的话该多好。
  是胜是败,端看最后剩下的人。目前剩下的有英爱、优牙、我……
  ……咦?等等,这么说,之后我就得孤军奋战了?
  星矢好像失去了兴趣,铿锵一声,开启都彭(S.T Dupont)打火机点燃香烟。
  我忽然感到很不安。在这之前我都知道星矢会出几根拇指,这是我的优势。毕竟听星矢的话就能赢,我感到很安心。
  可是,星矢率先胜出了,我们讲好的生日作弊密码也就没用了。
  ……咦?慢着,用生日作弊当真能提高胜率吗?
  星矢所谓的胜率,指的是个人的胜率?不是团队的胜率吗……
  我的脑袋好混乱。我一直有个错觉,误以为照星矢的话去做就能赢。
  然后,我又忽然想到。该不会星矢希望他的主人由我改成优牙吧……
  「你没事吧?」英爱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对喔,轮到优牙了。
  我居然放空到敌方的英爱叫我才回魂。
  可是,应该是星矢问我「你没事吧」才对呀。
  我的脑中浮现SCM说明书上的某段文章。
  ——SCM无法操控奴隶的感情。
  「大家一起来,2!」
  听到优牙的声音,我不假思索竖起拇指。英爱是0、我是1、然后优牙本身是1。
  「呀呼——!」
  优牙笑逐颜开地举起双手,拍了拍英爱的背部。
  「没关系啦,你只是暂居下风,加油啊!」
  「罗唆。」
  ……没错。这才是伙伴之间会有的对话。
  星矢没对我说「加油」,连句关心的话语也没有。
  对决最终成了我和英爱的一对一单挑。我要是输了,星矢就不会听我的了。
  「暂停!」
  我大声喊停,每个人都看着我。
  「星、星矢,来一下好吗?」
  我挨近一脸惊讶的星矢,硬将口水咽下因为紧张而干渴的喉咙。
  「……星欠,你没有背叛我吧?」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得到优牙和英爱。
  ……而是利用SCM与星矢继续作梦。
  星矢用孩童般澄澈的双眸回答我。
  「不,我没有。」
  ……SCM的奴隶不说谎。我的脑中闪过那句话。
  我吐出沉重的热气,点点头。我不该怀疑星矢。「对不起……」
  星矢只说了一句「没关系」。
  ……对星矢有所怀疑后,我好像就失去了什么。自从星矢成为我的奴隶后,我就认为自己得到他了,渐渐的也失去了什么。我的出发点不过是希望为星矢所爱。只不过想待在他身旁而已。
  同时,我脑中闪现了廿八年来如下痢般的人生。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我也有过众星拱月的桃花期。被坏男人欺骗、背下庞大债务、家人和朋友也弃我不顾,我只好伤害自己的身体以确认自己还活着,天天舔舐恩客的身体讨生活。就在那时候,我遇见了我的希望、值得信赖的人、牵引我活下去的羁绊,也就是星矢。如今……我却快失去他了。
  现在的我和星矢之间的羁绊,就细如我干枯毛燥的发丝,那般脆弱。
  我又要变成孤伶伶一个人了吗?我、我……
  「大家一起来!」
  冷不防回到现实,英爱的大眼睛正盯着我看。
  我从泥泞般的恶梦,被拉回了暖光照耀、装潢豪气的男公关俱乐部。
  ……对喔,我还在战斗。是赌上星矢和我今后人生的SCM之战。
  「大家一起来!」
  英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窝深邃、晶亮有神的浅色大眼正看着我……英爱真的很美。
  「3!」
  英爱喊出口令的同时,我也竖起大拇指。英爱竖起两指。
  我们竖起的拇指合计是3。英爱悄然放下右手。
  ……没错。我羡慕这个女人。
  从外表就能看出英爱的人生有多么闪亮,我好嫉妒。面对英爱,我对自己的外表和人生感到强烈的自卑。就在我发现、认清自己有多弱小的瞬间——
  ……我饱受挫折的心,有道强光诞生了。
  只要能赢过这个女人、只要能赢过她就行了!只要我能跨越英爱障碍!
  我过去的人生,什么也没有!没错,星矢正是我的所有!我不能失去他!我一定要赢得这场竞赛!只要我羸了,我就能摆脱至今弱小又阴暗的自己!
  这场革命,我得独自奋战!为自己奋战!
  「大家一起来!」
  轮到我了。我不能输!我也输不起!
  英爱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假动作!
  「0!」
  我没有竪起拇指。英爱的拇指……也没竖起。
  所有的拇指总数是0。
  英爱的嘴「啊」了一声……我、我赢了。
  我肩膀和腹部的沉疴,一下全清掉了。接着,我的心脏跳动得好快、兴奋的暗潮扩及下腹部……同时一个颤动,我也感到那里湿了。
  「呀!啊!」
  我兴奋得高喊。我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我不禁紧紧抱住星矢。
  「赢了!我赢了!」
  西装的纤维、星矢的体味与香水混合而成的好闻气味,都快让我流口水了。
  星矢依然垂着双手,一脸茫然。
  胜利的愉悦感真棒!这样一来,英爱和优牙都是我的奴隶了!星矢也依然是我的奴隶!我是主人!拥有三名外貌出众的奴隶!人人称羡的奴隶!
  而我,就站在这三人的顶点之上!
  「呵哈。」满溢的情感,牵动着我的嘴角。「呵哈!啊哈哈哈哈!」
  我笑了。笑得眼周和嘴角几乎都快痉挛。
  英爱、优牙和星矢,以及店内的男公关和客人无不看着我。
  我透过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全是我的!看着我!看看我!仔细看看我!我笑得欲罢不能!我要的一切,全到手了!
  我指着目瞪口呆的英爱和优牙。
  「你们两个!统统成为我的奴隶了!」
  因为SCM的效力,像星矢那样,成为我的奴隶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坐在地板上!」
  我就是想在这两人身上试试SCM的效果。
  英爱和优牙面面相觎。快啊,快跪坐在地上啊!
  ……可是,不管我再怎么等,英爱和优牙就是没离开座椅。
  「你们在干么!还不快跪坐!」
  激动的我,也发现有点不对劲。
  最初开口说话的,是优牙。
  「……谢谢。」
  「啊?你道什么谢啊?」
  「和你们的这场对决,让我对SCM有了更多了解。」
  「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我们并没有输给你。」
  「啊?你怎么还在胡言乱语啊!快照我的话做!我的确赢了『大家一起来!』游戏!」
  虽然有作弊,但是一切遵照SCM的设定!
  「游戏规则还是你定的!最后输的家伙那一队,就是奴隶!」
  我那样人吼之后,优牙淡定地说。
  「没错,不过我们好像并没输啊。」
  ……好像?好像是什么意思?我的血色尽失,指尖也渐渐冰冷。
  「SCM虽是以难以置信的科技制成的机械,倒也没复杂到哪去。看似侦测得到我们的状况,其实SCM顶多只能辨识两种状况。」
  优牙看着星矢。星矢也处于恍神状态。
  「第一种就是遵照设定开始对决。」
  接着又看着我。
  「第二种是持有者的挫败感。」
  「挫败……感?」
  「重要的不是现实中的状况。而是现实中感受到的,SCM宿主的情绪。」
  优牙严肃的表情温和许多。
  「简单说呢,就是让对方自认输了,就赢。反过来说,丝毫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的人,就不会成为奴隶。」
  ……哪有这种事。那么,优牙和英爱为何会不认为自己输了?
  「我是从说明书和网路上少得可怜的资讯,得出以上的推论。然后,今天这场对决也印证了我的猜测。SCM之战,乃是精神上的战役。」
  优牙的目光转向英爱,继续说明。
  「和你们的对决,是我的头一战。因此,我才想多方测试。我想弄清楚四人对战的作用,以及对决胜败的定义究竟是以情感还是以规则为优先。我确认的结果是,比起『现实中的胜败』,『挫败的情感』才是能把对手纳为奴隶的关键。当然,照着规则走输了,SCM也足以辨识宿主的挫败感。」
  「……所以,你才会对条件和提案那么讲究,更甚于对决的内容。」
  星矢那么一说,优牙点点头。
  「你、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对于我的大吼,优牙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着英爱。
  「其实她的存在,也是我想测试的事之一。」
  接着优牙说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事。
  「英爱并没有戴上SCM。」
  「啊?」「咦?」我和星矢不禁都喊出声。
  「当然了,我戴着SCM。」
  优牙说完,嘴巴便张得大大的,往上仰。
  ……这下我完完全全了解了。
  为何他们两人同时接近,SCM却只发出一人份的警示音。因为我们的警铃,只对优牙的SCM有反应。单单只是这样,我们就误以为英爱也戴着SCM。
  「英爱的胜败与奴隶什么的无关,我找她来,只是请她协助我获胜。」
  优牙改变姿势,上半身往前倾。
  「我们事前讲好的是,『不管比什么,都要让我先赢』。」
  「……因此,你才会提议『有成员剩下的队伍就输』吗?」
  优牙看着星矢,说:
  「对。没戴上SCM的英爱,正是我最强的保险。不管你们决定比什么,我都有自保的措施。加上对她的信任,都是让我不会有挫败感的理由。」
  那位英爱一面听优牙说明,一面一手晃动酒杯,把冰块撞得喀啦喀啪响。
  星矢顿时回过神来,马上接过英爱放下的酒杯,帮她调酒。
  「……我太小看你的提议了。」
  星矢很不甘心的嘀咕一句,把酒杯放在英爱面前。
  ……错不在星矢。这种事,谁会知道呢。
  优牙又看了看英爱,接着晶亮有神的黑眼珠朝向我们。
  「英爱真的很厉害!」
  一改方才的知性路线,优牙的表情兴奋得宛如少年。
  「当我们被告知游戏方式是『大家一起来』,眼看几分钟后就要开始比了,是她想到如何暗示我拇指数目的方法并彻底执行!」
  优牙一说完,就窥看起自己桌下的脚。星矢和我也跟着低头窥伺。优牙的鞋子敲了敲桌柱。
  「她就是像这样敲我的脚,暗示我她会出几根拇指。」
  「没有啦,我也只想得到这个方法。」
  英爱很不好意思的低语。
  ……原来这两人也能掌握彼此出的拇指数。
  当下我觉得,英爱想出的方式远比星矢想的容易判别又确实。这女人不是头脑好也不是脑筋动得快……而是相当灵活。
  星矢似乎觉得很尴尬,自英爱身上移开目光。
  「多亏她急中生智,我才能率先胜出。」
  优牙说完,掏出香烟。
  星矢适时开启都彭打火机,为其点燃香烟。时间接得刚刚好。
  「有太多不稳定的推测就需要稳固的保险。因此我们就算没赢,也有很高的机率不会输。」
  换言之,这场对决想让优牙产生挫败感……是不可能的。
  我内心差一点就那样想了。连想都不能想的那一句。
  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心,正遭到优牙的话语侵袭。
  「真正的赢家,必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追求胜利……这是我最喜欢的话。」
  ……被摆了一道。我们一开始就输给这两人了……『喀!喀喀!』
  口中的SCM响起的瞬间,我的心脏鼓动得好厉害。呼吸变得困难,至今不曾感受到的、人生最大的紧张感朝我袭来。
  几秒之后,我挨了一拳,冲击贯穿耳朵直达大脑。
  剩下的好眼最后映出的是星矢盛怒的表情,接着我就晕了过去。





  0007 新宿星矢

  就在我想对倒下的绚香再补上一拳时,
  「住手!」
  优牙的话让我僵在原地。就是那时候,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我的主人由绚香换成了优牙。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别当绚香的奴隶就好。
  有客人看到刚才那一幕,不过店内的伙伴帮忙掩饰过去了,没有引起骚动。
  英爱拿冰毛巾按住绚香的脸颊和鼻子,绚香就醒了。
  「你还好吗?」英爱一脸担心地询问。
  我别过脸,看也不看绚香,径自抽着香烟。
  绚香昏厥的期间,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优牙和英爱。
  包括这一周以来,绚香逼得我不得不和女友分手的事。以及被绚香气得七窍生烟,对她怀恨在心的事。
  优牙静静地听我说。相信只要是男性,都会对我的苦恼、我对绚香的愤怒有所共鸣。
  但是,英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等绚香醒了,你要为了挥拳打她的事向她道歉。」
  ……宛如一个母亲。
  「我揍了你……对不起。」
  我那样一说,绚香就哭了。
  「真是。」
  ……烦死了。就算你一直哭,也无法挽回什么。
  「算了,人各有各的难处嘛。」
  优牙开口,表情似乎有些尴尬。我一直看着优牙的脸。绚香也站起来面向优牙。
  哭归哭,SCM还是有办法控制我们的行动。
  优牙对于我们的反应显得有些吃惊。
  「其实我想解放你们、让你们脱离SCM的掌控,不过目前还得请你们再戴上一阵子。」
  在我和绚香开口之前,英爱说话了。
  「你在胡说什么?快点放他们自由。」
  优牙为难似的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嗯~再等一等,我希望他们暂时别拆下SCM。」
  「到底是为什么?」
  「我倒想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希望他们拆下?我们也是一起经历一番苦战耶。」
  「嗯。可是,我没想到这东西真的能让人成为奴隶。」
  听起来英爱之前似乎对SCM的效力有存疑,直到眼见为凭。
  至今她都是被优牙的好奇心或什么因素牵着鼻子走的吧。
  「你在那样的动机下还愿意和我一起进来牛郎店,真的很猛。」
  「啊?」英爱瞪视优牙……气氛好尴尬。
  「打岔一下。」我介入两人中间。
  「请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所在地、还知道我们是主从关系?」
  优牙边开启手机边回答我。
  「嗯。最早是我偶然经过这家店时,警铃响了。大概是在两周前,你有印象吧?」
  「有。」两周前我在店里时,警铃的确响了一次。
  优牙滑动页面,把手机荧幕朝向我。
  手机荧幕上显现像是汽车卫星导航的地图,画面中央有好几个重复的〇。
  「这是显示SCM持有者位置的GPS。」
  「什么?」从旁窥看手机的绚香,也抬头望着优牙的脸。
  主人是红色〇、奴隶是黄色〇,他说他就是从颜色判断出我和绚香是主从关系。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
  听到绚香的话,优牙说了:
  「再来的事你们也知道,我们在街上擦身而过、能调查的事也尽可能都调查了。」
  「说真的,别再那么做了。那样很危险。」
  英爱的目光停驻在我嘴里的SCM。
  「你们也是,失去了那么多,也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吧?」
  绚香点点头。
  我也凝视着桌上摆放的酒杯,想起分手的前女友。
  「你也是,这次只是运气好,下次搞不好你就沦为奴隶了。」
  优牙听到后,笑了。
  「可是,我有避免沦为奴隶的最强保险!就是神之子英爱……」
  英爱冷冷瞪着优牙,打断他乐观的发言。
  「我不玩了,你出了事,我也不会救你。」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英爱把她抽的烟压进烟灰缸捻熄。
  「啊——这里空气好差喔。」
  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包。
  「你要回去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要走了,优牙居然还抬头问英爱。
  「嗯,你们慢慢聊!」
  英爱把自己的饮料钱放在桌上,快步走在店内。
  「不好意思!帮我结帐!」
  优牙话一说完,就在桌上丢下一万圆钞票,飞奔而出。
  ……优牙似乎暂时没打算放我们自由,不过相较于沦为绚香奴隶时的绝望,目前的状况要好上几百倍。
  之后,优牙好像总算和英爱和好了。
  要回家时,我收到优牙传来的简讯。他要我照着还没戴上SCM时平日的步调生活。并且再三交代,万一遇见别的SCM持有者,绝对不能答应和他们对决。
  并附上SCM持有者网站的网址。
  绚香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简讯,但她看完后身子一僵。
  「……怎么了?」
  「啊,没有。没事……」
  绚香的神色怪怪的,她的表情似乎不太乐意。
  ……我看到那张戴上眼罩的衰神脸就生气。早知道就不问她了。
  我猜优牙应该是交代她不可以再自残吧。
  我们那天就这样解散了。
  我叫绚香回去她自己那个租约还没到期的家。绚香似乎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是她的奴隶了。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让她踏进我家一步。
  回到家后,我马上把绚香的行李打包、全部丢掉。

  认识优牙他们之后,过了一个月。
  已进入四月中旬,寒冷与温暖交替的季节。
  那天过后,我马上打电话给分手的前女友,但她没接。简讯也没回。
  倒是优牙与我联络得很勤,除此以外也没啥新鲜事。
  绚香不来店里捧场了。只要她继续当优牙的奴隶,生活应该会过得比以前正常。
  由于我和绚香断绝来往,被拉下了N0.1的宝座,但是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努力工作,勉强保住前几名的业绩。
  这段期间,我养成了以舌头舔舐口中SCM的习惯。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到店里上班,开发新客户。
  「欢迎光临!」
  店的入口传来客人上门的招呼声。我也朝入口短短应了一声。碰巧那天我服务的那一桌,设在看不见来客的位置。
  很快的,新人慌慌张张跑来我这一桌。
  「哈哈,怎么啦?得罪客人了?」
  「不是,对方是那个……星矢先生之前的客人,说她没钱但想请你通融……」
  「……你帮我招呼一下这一桌。」
  如果是绚香,我就要抓她头发、把她撵出店里。
  我站起身,走到能环顾室内的地方。
  三百六十度巡视一圈后,找到了,刚刚还空着的桌位坐着一位女人。
  ……可是,我一看到那女人的脸,刹那间店内的景色全成了慢动作。
  店里放的快歌我也没听进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我。
  每当走近她一步,我的心脏就剧烈跳动,好想快点走到她身边,现在就像是用跑的了。
  她发现我来了,漾开记忆中熟悉的笑容。
  她坐在宽敞的沙发上更显娇小,举起一只手跟我打招呼:「嗨。」
  我们不过才分开一个月。甚至觉得昨天才刚见过面,怀念得几乎快落泪……啊~终于、我终于又见到她了。
  「……授理爱。」
  坐在那里的,就是我在绚香逼迫下与其分手的前女友。
  「星矢,好久不见。」
  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你好像瘦了?」
  一阵子不见授理爱,她瘦了好多。
  「嗯,人家在减肥嘛。」
  她说起话的样子依然很天真无邪。无庸置疑,她是授理爱没错。
  「我打了好多次电话找你,也传了简讯……」
  「抱歉,因为住亲戚家,不好意思常用手机。」
  授理爱说的话感觉有些突兀。我不希望她把那种说给客人聼的借口用在我身上。可是,我怕现在跟她说这些,会破坏我们独处的时间与气氛。
  「星矢好像也瘦了点?」
  「是啊,我在减肥。」
  授理爱笑了。这已是我现在尽最大能力挤出来的玩笑话了。
  「那么,你现在住在亲戚家?」
  「嗯。」
  「工作呢?你还在那家店上班吗?」
  授理爱上班的酒店开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离我工作的店很近。
  「嗯,是啊!」
  授理爱回答的口气很开朗,我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内心却差点哭喊出来。
  我不再是绚香的奴隶后,就跑去授理爱工作的酒店找她。但她已经辞职了……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我用最高级的笑容掩饰心中的疑问,打量授理爱全身。
  她身上穿的衣服,和离开那天时穿的一样。袖口绽线了。崇尚名牌的授理爱,不可能穿绽线的衣服出门。头发也是,接发毛燥无光泽,发根和发梢的颜色也如布丁般深浅不一。大概从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就没染发也没有修剪。
  而且,授理爱的耳翼软骨也穿了个耳洞,她以前从不戴耳环的。
  声音和大大的黑眸、亲切可人的笑容都是授理爱无误。
  ……可是眼前的授理爱,和一个月前的授理爱不太一样。
  「星矢……授理爱今天手头不方便……」
  授理爱极具特色的尖细嗓音,让我暂停思索。
  「啊,你不用担心。今天的帐我来付,你想吃什么尽量点。」
  授理爱笑着点点头,点了名为「禁果」的FUZZY NAVEL。(注:由水蜜桃甜酒和柳橙汁调制的低浓度鸡尾酒。)这是授理爱喜欢的酒。我也一并点了蔬菜沙拉棒。这也是她常吃的,调味料不是味噌而是加美乃滋。授理爱微笑着说「谢谢」。
  ……我差点哭出来。授理爱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她,绝对不幸福!她怎么会过得这么惨!是亲戚亏待她吗?还是男人?
  ……可是,是我起的头。我无处可宣泄的情绪,急速冷却了下来。
  是当初想把绚香纳为奴隶,反倒沦为禁脔、甩了授理爱的我不对。
  一切都是我不好。可是,既然上天让我如愿再见到她,何不如……
  「授理爱。」
  「有!授理爱好得很!」
  我伸出右手,缓缓握住授理爱的左手。
  授理爱纯净的眼睛看着我们相系的手。
  「啊,我们来玩游戏吧?」
  对于授理爱天真无邪的提案,我尽可能报以温柔的微笑。
  「好啊,我们来玩游戏。」
  我又进一步,双手包覆住授理爱的手。
  「手松开的人就输。」
  授理爱默默颔首,像个孩子似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她要让我揪心到什么地步才甘愿呢。
  「……那天,和你分手的理由说来话长,我会好好说给你听。」
  纤纤玉指的冰冷触感,无庸置疑是授理爱没错。
  我以充满自信、确定和期望的眼神,凝视授理爱的眼睛。
  「回到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再一起同居吧。」
  听了我的表白,授理爱嘴唇微微颤抖。
  我感受到希望。有这样的反应就没问题了。我们可以破镜重圆。
  「听我说……」
  可是,那句话让我绝望了。「听我说」后面的话极可能是拒绝。
  「拜托!求求你!」
  授理爱依然面带笑容,更用力握住我的手,遗憾似的垂下眼帘。
  「星矢,听我说。授理爱和你分手后,跑去投靠亲戚……」
  忽然间,授理爱抽离了我的右手……虽然游戏规则是先松开手的人就输,我却高兴不起来,只感到无比悲哀。
  「授理爱在那里,认识了龙王。」
  「啊?现……现在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授理爱没开玩笑。龙王的名字写作龙樱,念作RYUOU(龙王)。」
  「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干么尊称他为龙王?」
  「授理爱已经是龙王的人了……」
  ……莫名其妙。霎时,我的脑海中浮现SCM三个字。
  可是,授理爱不可能戴着SCM。她也不可能知道SCM。
  授理爱接近我,警铃并没有响。
  授理爱说「你看」,右手掀开衣服露出左肩。
  那里有个我没看过的刺青。胸罩肩带的印痕旁边有个图案,刺着小小的汉字「龙」和樱花花瓣。
  「咦?啊?」
  授理爱又从包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她手上握着一个月亮形状的金属器具……那是SCM。
  「授理爱……你、怎会有那个……」
  她将SCM放进口中、戴上。
  『——咿!喀!』
  ……没错,她仍是授理爱本人。而且和刚才又不太一样了。
  我忽然觉得,警铃好像在对我说『你快逃』。
  授理爱眼神忧伤地凝视我。
  「SCM在拆下后甘四小时内再戴上就不会有事。拆下来接近你,就不会响。」
  「授理爱,你是住哪拿到SCM……」
  「星矢,授理爱不能和你交往。」
  授理爱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闭上眼睛,低着头。
  「授理爱已经是龙正的奴隶了。」
  形同被倒车弹飞的冲击,以及过于平静的失恋的绝望同时朝我袭来。
  『喀、喀喀!』
  「啊,咦?」
  我被口中SCM的反应吓到,脑中一片混乱。
  它忽然响了。刚才的该不会是输掉的声音吧……
  「我,没输。授理爱,拆下SCM……呜呕。」
  我感到眼球僵滞般的晕眩。头痛和呕吐感朝我袭来,我坐在沙发上吐了。
  我忽然想起优牙说的话。
  ——重要的是挫败感。
  ……对了。失恋和挫败感十分相似。我爱授理爱的心,害我输给她了吗?
  和授理爱相系的手,已经松开了。
  授理爱拍抚我的背部,把毛巾放在我嘴边。
  「在SCM拆下的期间即使与人比赛,只要在短期间内装上去,比赛的设定照样会启动,这就叫作抢先赛。」
  「抢先赛是吗……呜呕~」
  授理爱又拿了一条毛巾递到我的嘴边。
  「你没事吧?授理爱听说太过频繁换主人,对大脑的作用也会增强,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我拼命撑住,听授理爱说明。
  「星矢,我们一起当龙王的奴隶吧。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可恶!眼泪和鼻水止也止不住。
  「授理爱!龙樱!龙樱究竟是——!」
  「拆下SCM接近你、进行抢先赛,都是龙王教我的。他说星矢的主人一定指示过你不可以和人对决。」
  ……优牙的指示全都被料中了。惨了。我得告诉优牙才行。
  感觉授理爱已经跨越了普通奴隶的领域。我也曾经沦为绚香和优牙的奴隶,可是感觉不一样……那个龙樱也不是普通人。不同于我、绚香、优牙以及英爱,感觉是更加危险的人物。可是,我已经……
  「你冷静下来了?」
  「呼、呼。」虽然还不太舒服,可是已经不想吐,头也不痛了。
  授理爱的手依然放在我背上,说:
  「在你见到龙王前,授理爱就是你暂时的主人。」
  「嗯、好。授理爱,那位龙樱是、是什么人?」
  「……龙王是位寂寞的人。授理爱不留在他身边不行。」
  「什么啊。我和龙樱到底谁……」谁比较重要?
  授理爱露出为难的笑容,没有回答。
  「……授理爱现在要代龙王对星矢下指令,你仔细听好。」
  授理爱对我下的指令,是一五一十跟她报告前主人优牙的资料。
  一问一答下,我将我所知道的绚香、英爱以及优牙的事情全告诉了授理爱。
  另一个指令是,下次再见到优牙时要拿下SCM,假装仍是优牙的奴隶。
  不久,优牙就打电话来了。他似乎得到了有关SCM的新情报,想集合四人再见个面……这真是最差的时机。
  「这真是绝他时机。星矢,你去见那位优牙。然后在廿四小时内,再和授理爱见一次面。」
  到时再还你。如此说完,授理爱便拿走我的SCM离去。

  集合地点在我家。
  优牙不会让我和绚香这两名奴隶,去到自己或英爱的家。
  ……这样也好。要是我知道优牙的家,我就会跟授理爱报告了。
  优牙一来到我家,说「借一下」,立刻开电脑上网。
  他上的那个网站,正是记录了SCM实验内容的部落格。
  「这是春天的牙买加的部落格。你知道吧?」
  「知道。」沦为绚香的奴隶后,我也上过这个部落格浏览了一下。
  绚香应该也看过。
  「英爱也看过我列印给你的部落格文章了吧。」
  「嗯,看得很想吐。」
  ——该部落格是从去年四月持续记录到今年二月。
  四月时,那个酒家女成为奴隶,实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头一个命令是戒烟。
  五月,她奉主人的命令在耳翼软骨、舌头、乳头穿洞。
  六月,吞下三只进过微波炉煮熟的苍蝇。
  七月,一面哭喊,一面在肚脐眼插入原子笔,直到插不进去为止。
  八月,用剪刀剪下舌头内侧的鳃弓。
  九月发生了变化。她自愿刺上主人的名字。
  十月到十一月的一个月期间,她奉命吸食含有二氮平等高成瘾物质的合成毒品,十二月到隔年一月,在主人的命令下,毒瘾发作时仍强自忍耐到口吐白沫、搔抓喉咙。
  到了二月,她满面笑容用嘴含住吉娃娃小又可爱的阴茎。
  酒家女不断接受严苛的酷刑,也全都熬过来了。
  「……这个部落格的格主,在SCM发售没多久就买来研究了,分析得比我还清楚。我大部分也都是参考这个部落格,才得知SCM的诸多设定。」
  优牙指着荧幕上的文章。
  「可是,部落格有了变化。」
  英爱越过优牙的肩膀,窥看电脑荧幕。
  「更新了?」
  「不,说是更新不如说是翻新。」
  优牙滚动滑鼠,画面上出现了像是女性肩膀的照片。
  「格主在过去写的每篇日记里上传了女实验者的照片。」
  我也在优牙身旁观看荧幕。
  「而且,过去的日记文也都更改过了。」
  「怎么个改法?」
  优牙手指挟着述烟,继续滚动滑鼠。
  「奴隶和主人的心理描写和表现、实验结果,都叙违得更加逼真。」
  优牙点关照片的缩图。
  「这个好像是那个女人自愿刺的和雕。」
  女人肩膀的照片占满整个荧幕。
  她的肩上刻有龙的汉字和樱花图案的刺青……那个刺青有点眼熟。
  「连脸蛋都公开了,是个大正妹。」
  接着点开的,是女人露出上半身的裸照。乳房上刺了针,看起来好痛。最小对劲的,是女人脸上柔和的笑容。
  还有,那位女人的脸……
  绚香看着我。
  「咦?这女人不就是……」
  「呜啊……」
  我感到身体的力气,全都咻地朝下倾泻而出。我当场尖叫,几乎快要泪崩。
  ……是授理爱。部落格照片中的女人,正是授理爱。
  她的主人是……写SCM部落格的人是……龙樱。
  「你认识这女的?」
  我什么都无法回答。要是回答了,我就违反了授理爱的指示。
  绚香代我回答。
  「她是星矢的前女友,记得是叫授理爱。」
  「咦?」英爱和优牙也看着我。
  「可是,授理爱有没有戴SCM,你应该晓得吧?」
  绚香问我。我一样什么也无法回答。
  每个人望着我的神情都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只有优牙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那她是和星矢分手后才戴上SCM,成为这个部落格格主的奴隶的吗?」
  没错,优牙。
  「可是她和星矢是在一个月前分手的吧?这个部落格的开设是在更早之前……」
  优牙捻熄香烟,马上又点燃一根新的来抽。
  「……时间对不上。」
  绚香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思索的优牙说。
  「会不会之前部落格写的是另一个女人,后来才换成授理爱?」
  「不,最初到现在,部落格上贴的都是授理爱的照片。」
  「……会不会之前的部落格内容都是想像的?」
  「咦?」英爱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她。
  「因为之前的内容都只是文章啊。有可能是骗人的。会不会是最近得到了授理爱这个女孩,才开始执行部落格的内容?」
  聼了英爱的推理,优牙大喊一声:「对喔!」
  「若是只靠想像就写成那样,这么说的话……」
  优牙开始喃喃自语。
  「……格主所谓第二阶段的作用,其实是在分析SCM。之前还没得到奴隶时,光靠想像就上传了那么多文章,可见授理爱的主人……」
  ……龙樱是不正常。我好想对优牙这么说。
  「星欠,你什么话都不能说吧?」
  优牙看着我。对,我以沉默应答。
  「咦?为什么?我和星矢都是优牙的奴隶了……」
  优牙回答了绚香的疑问。
  「……星矢已经不是我的奴隶了。」
  「咦——!?」
  我对惊讶得很夸张的绚香感到不耐烦。真想揍她一拳,但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
  「而且,恐怕这位授理爱的主人,就是星矢的现任主人。」
  ……是的,优牙。因此我什么话都不能说。
  「他们对决了?」
  英爱如此问优牙。
  「不,SCM的命令是绝对的。星矢应该遵守了我叫他别和人对决的命令。」
  ……没错,优牙。事情就是那样。
  「若不是性命受到威胁、就是他没意识到那是对决就和人比输赢了。」
  你说中了,优牙……可是我连点头都不行。只能拼命以眼神示意。
  「就算星矢没意识到那是在对决,SCM的警铃也会响啊。」
  绚香是对优牙说的,不过代为回答的是英爱。
  「会不会是拆下来后才接近星矢?」
  不愧是英爱。这真的是没戴SCM的人才想得到的答案。
  「啊,对喔!」
  从绚香和英爱的一问一答中,优牙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操作滑鼠、敲打键盘,进到不同于刚才看到的部落格的另一个网站。新打开的是SCM持有者的网站。优牙放大一看就知道是我家周围的地图。
  「〇只有两个。」
  正如绚香所说,在场戴上SCM的只有优牙和绚香。
  「星矢大概已经拿下SCM了。」
  对!没错!优牙!我尽可能张大眼睛。
  然后,我发现优牙正看着我的眼睛。
  ……我懂了。优牙是在观察我眼睛的反应。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基本上我不能做出有损于授理爱的行动。
  「……这么说,星矢是间谍?」
  我看不见周遭。只听到优牙的声音接在绚香的发言之后响起。
  「恐怕是。」
  「那、那么,你再跟星矢对决、打败他……」
  「我猜,星矢的SCM现在不在他手边。」
  优牙完全说对了。授理爱拿走了我的SCM。
  然后,英爱出声了。
  「啊,难道没有星矢的SCM,就无法救星矢吗?」
  「是的。」
  要从龙樱手中救出我,就需要我的SCM。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授理爱才会带走我的SCM。
  「对星矢来说,他的SCM就是人质。」
  对罗……我若要救授理爱,也需要授理爱的SCM。
  「……我们最好离开。也没有话能在星矢面前说了。星矢,我们要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我以外的所有人全站着。
  「你的身分曝光纯属意外,发现你是间谍一事是我直觉太强。你又无法说谎,一切都是聪明过人的优牙大爷的错,觉悟吧——你就这么跟主人报告。」
  「喂,你太自卖自夸了啦。」
  优牙看了英爱一眼,马上又把脸转向我。
  「……虽然时间很短,真希望能在不同的情况下认识你。」
  优牙,你真是个好人……拜托你了,优牙。请你救出我和授理爱。
  三人一起走出大门。绚香频频回头看我。
  我立刻打电话给授理爱。
  授理爱听完一切后,只道了句「是吗」。
  ……脑中浮现我们俩一起在牙买加海边的情景。犹记得授理爱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遥望远处景色的侧脸……美好回忆中的授理爱,已经不在了。

  ——几小时后。
  为了还我SCM,授理爱和我约在大众餐厅见面。
  在餐厅的入口,我就看到了坐在禁烟区的授理爱。
  ……她的身旁,还坐了另一个人。
  龙……樱?是他吗?那样的人居然是龙樱?
  我一坐下,授理爱就这样问。
  「星矢,你现在有多少存款?」
  尽管困惑,我照实回答「两百万圆左右」,与授理爱比邻而坐的家伙便微微一笑。
  「……那还剩一千九百二十万圆。」
  我看到的龙樱,原来是——





  0008 足立栗

  我的工作是住一家公主咖啡厅扮演公主殿下。
  「哎呀,阁下来了?」
  有客人上斗,我就会那么说,然后把花花茶杯叠放在桌上有玫瑰花装饰的纯白茶盘上。
  花朵图案的沙发、木制衣柜与店内豪华的水晶吊灯相互辉映。壁纸是白色和淡粉红的花朵图案,地上也铺了腰果花图案的地毯。总之放眼望去全是花、花、玫瑰花。
  现在来的客人,也是环顾店内一圈后在桌前站定。
  我用下巴朝对面软莲蓬的椅子指了指。
  「阁下但坐无妨。」
  客人听到我说的话,邪邪的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要喝红茶吗?还是咖啡?」
  客人两手放在膝上,缩起肩膀做出诚惶诚恐样,点了咖啡。
  我举起双手,拍了拍手。但我戴着蕾丝手套,声音拍不响。墙边待命的执事走过来,单膝跪地服侍。
  「赐咖啡一杯给这位先生。」
  「遵命,栞公主殿下。」
  执事说完,朝店里头走去。
  这里是公主咖啡厅。是继女仆咖啡厅和执事咖啡厅之后开发出的新型态调教系咖啡厅。
  整体概念就是公主。店内全是女生喜欢的华丽又亮晶晶的花朵图案,由头发卷卷卷、身上的礼服超~级萝莉的女孩负责接待。说是接待,我们的待客之道却是上对下的方式,说话时也得用上流社会的口吻。
  「阁下来啦?赐坐。」
  「要喝红茶吗?还是咖啡?」
  「斯陆美伊卡?阁下是哪里的伯爵吗?」(注:斯陆美伊卡是日文スルメイカ〔鱿鱼〕的音译。)
  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就会这么说。
  「本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别拿俗世的难题来烦我。」
  笑的时候要用手掌遮住嘴唇,发出「呵呵呵呵」的笑声。
  ……刚开始觉得很有趣,久了就觉得不轻松,和我原本的个性及兴趣相差太多了,我不适合扮演公主。
  「出门搭什么交通工具?主要是马车罗。」
  其实我是为了支付俗称大绵羊的重机分期才在这上班的。
  「宠物?本公主倒是想养马来西亚虎。」
  其实我养的是枫叶鼠。呵呵呵呵。
  「喜欢的男性类型?有爵位的男士。」
  其实前阵子,我和在夜店当DJ的混帐男友分手了。呜呜。
  ……店里的其他女孩,若不是原本就是萝莉型,就是喜好这类打扮。店内是重金装潢,女孩的礼服也都是名牌。老板当真是砸钱不手软。在这样不景气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拿得出这么多钱。相较之下,我根本是一贫如洗到得摸走店内的棒状砂糖回家。
  「栞公主是富有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有钱人吧。」
  我没钱!No money!
  ……虽然足山寨版,也只有在这家店里,我才能过过当公主的干瘾。
  工作人员也把我当成公主捧在手心上伺候,我很少怨东怨西。
  麻烦的客人也不用搭理,打个暗号,执事大叔就会帮我解围。
  总之,这家店的卖点就是成不了气候的软性SM女王,也就是公主殿下。
  当然,任何性服务这家店一概不提供。只能和公主纯聊天享受茶会气氛、啜饮红茶或咖啡、享用三明治、下下西洋棋或玩玩扑克牌这样。
  赢了,就可以和公主拍拍照、得到公主御赐的手帕……为什么是手帕啊?
  最谜的是,这间公主咖啡厅的生意非常好。刚开幕就有电视媒体来采访,也上过杂志。听说最近也出现了模仿我们的店家。
  我们的女客也不少。多会找朋友一起来,然后尖叫:「好想在这里工作——!」事实上,上门登记求职的女孩也相当多。可是男客上门所为何来,就是个谜了。
  我现在接待的男客人也始终笑得邪门,提的多是这类的问题。
  「栞公主会去上厕所吗?」
  模范答案是「公主是不上厕所的」,可是我厌倦那样的标准答案了。
  「会。而且会大出玫瑰花喔。」……刻意游走在没品边缘。
  可是,我的答案逗得男客哈哈大笑。其他的公主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客人恶心,但他听到我说的笑话笑了,也挺可爱的。
  「那么,再请问,您是何时成为公主的?」
  从事这份工作前,我在加油站、居酒屋、回转寿司都打过工。
  「每个女孩一出生就是小公主了。」
  ……每个女孩一出生就是小公主吗?
  嗯,我是没有什么值得娓娓道来的回忆,但我的十九年生涯和公主断然无缘。
  人家正要沉浸在感伤的氛围里,男人又继续提问。
  「那么,栞公主家里有很多仆役吧?」
  ……这家伙有完没完?烦死了。
  「是的。有二十人左右。可是他们放大假去了,在牙买加旅行。」
  ……其实是我想去牙买加。
  「咦——那请让我当公主的仆役。」
  ……喔喔,这个人一下子就将我做的对话球给吹跑了。
  我从以前就很容易吸引这样的变态。时不时会遇到这种抖M。
  男人开始在他一直小心翼翼抱着的背包里翻找东西。
  「喏!只要用这个,我就能成为栞公主的仆役了!」
  男人打开的盒子里头,放了个看似假牙的金属器具。
  「……那、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叫作SCM。」
  「……本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对俗世的东西没研究。」
  「只要戴上这个,就能让对方成为仆役。」
  「哎呀……那真是厉害。」
  我接过男人递上的蠢器具,隔着外层的塑胶袋触摸它。
  软软又弯弯的。封得好好的没拆开。似乎是全新的。
  「诚心敬献给栞公主。」
  ……我才不要!而且,执事大叔正盯着这边看,除非是我们过生日,否则跟客人收礼物或金钱的「私相授受行为」,店内一律禁止。
  我将金属器具还给男人。
  「呵呵呵。本公主很开心,恕我不收平民百姓的馒赠。」
  他的心情一下Down到谷底,很惋惜似地将那个SC什么的东西收起来。
  ……这个人是怎么搞的?长得倒是不差。五官算端正,搭配的穿着和发型却浪费了这张脸。身材瘦得令人羡慕,仔细一瞧,皮肤也很好。年龄和我差不多吧。当然,他完完全全不是我的菜……
  男人话变少了,少到我只能观察他到那种地步就回去了。

  「——辛苦了!」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我跟其他女孩打过招呼,朝池袋车站走去。
  ……好冷,呵出的气息都变白了。我从鼻子呼出白气玩了好一阵子。
  喔哦。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明天不用上班。今晚我和朋友约在车站碰面,要一起去我家喝酒。
  「……栞公主。」
  离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个男人从小巷蹦出来。
  呜哇!好恐怖!这家伙不就是傍晚我接待的爱发问抖M男吗!他从傍晚等到现在?
  「有、有事吗?」
  我不禁手叉腰,转成公主模式与他对话。
  顺便一提,我在店内是戴假发,真发都编成发辫、拨到一旁。衣着也不是走超~级萝莉风,而是简单的牛仔裤搭T恤,外面再罩件羽绒衣。男人看到我的穿着,顿时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把那个盒子递给我。
  「请您收下这个!好吗?好吗?」
  「喂、喂哟!我要叫警察报警了哟!」
  我慌到语无伦次,连自己在讲什么都不晓得了。
  「求你戴上去!求求你!」
  在这样的状况下,男人竟像个小孩想逼人就范,差点让我失笑。
  罗曼史大道的行人不少,在旁人眼中,我们就像是想送礼物的男人和为难的女人。还有人笑了。
  「足立小姐!」
  和我待在同一家店、扮演执事的大叔碰巧经过。
  男人一看到大叔,拔腿就跑了。盒子猛然一丢……丢到我的手上。
  「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要报警吗?」
  「啊——我没事。你认得他吧?请把他列入黑名单。」
  「嗯,那是当然。」
  之后,大叔陪我走到车站。
  直至看到我和朋友碰了面,他才消失在车站里。
  「那是什么?你买了手机?」
  朋友一来就指着我手上的盒子问。
  ……是那个男人给我的盒子。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拿在手上。
  「不是,是客人给的。」
  她接过盒子,读出上面印刷的英文字。
  「呃——SCM?这什么?哪里的名牌?」
  「好像是可以让人成为奴隶的什么东东。会不会是SM之类的道具?我才不要这种鬼东西哩!」
  「是吗?那么,我就拿走罗。」
  对了,她的男友是会用领带捆绑她的S。她自己也是暗爽在心甘之如饴的抖M。
  「不要啦。那家伙是个怪人,搞不好上面沾了精液。」
  「好恶!……可是东西像是全新的。」
  朋友用指头挟起盒里的金属器具,饶富兴味地打量。

  我和朋友两人绕到超市买了零食和酒,准备窝在我家关起门来畅饮。
  高中毕业后,我们俩好久没单独喝酒了。朋友率先炮轰她的男朋友,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
  「阿栞的房间,色彩好缤纷喔。」
  朋友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的房间净是红红黄黄绿绿的物品、牙买加的国旗、还贴了雷鬼乐鼻祖巴布•马利(Bob Marley)的海报。
  「啊——因为我喜欢Rasta color。」
  「Rasta color?」
  我指着电视边框贴的红黄绿三色渐层胶带。
  「这是象征牙买加思想的色彩。」
  朋友受到吸引,也盯着红黄绿的胶带看。
  「红色表示血、黄色是太阳、绿色代表大自然。」
  一般说的Rasta color都是指红黄绿,可是……
  「其实,还要加上黑色。」
  「咦?黑色的意义是什么?」
  「黑色是……」此时,朋友的手机响了。
  「啊,抱歉,是我男友。」
  已有醉意的她,用甜甜的声音开始撒娇。说什么—人家好想你,喵喵!之类的……喵的,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我不是吃味,只是几天前我才和男友分手。
  原因是他偷吃……短期间我都不要男人了。
  讲到一半还换我和她的男友哈啦,好不容易电话讲完了。
  「——对不起。呃,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
  我再次面向红黄绿的图案。「Rasta color。」
  「对对对,Rasta、Rasta!和牙买加的国旗不一样吗?」
  喂喂,你不是要问黑色的意思吗?「……嗯,牙买加的国旗是那个。」
  我指着墙上贴的一大面由绿色、黑色以及黄色的×组合而成的国旗。
  「哦——这么喜欢可以搬去住啊。」
  「牙买加?能住的话,我是想去住。」
  接近天亮时,我们已经聊到没话讲了。朋友躺平准备睡觉。我亢奋的情绪尚未消退,拿起那个抖M男送的东西。
  那个是我最后看见的景象,随着梦中的笑声,我有如晕厥般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眼前有大量的卷毛散落。
  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凝视那些毛……
  ……是体毛吗?我默默整理混乱的思绪,慢慢回想昨晚的事。
  对了,是喝醉的朋友拔的,丢得到处都是。元凶正好端端睡在我的床上。
  ……呜哇!我的嘴巴臭得要命。
  是喝太多了吗?嘴里黏黏的。
  我从冰箱拿冰水来喝。舌尖碰到了什么。
  ……啊,我戴了东西。
  同时,冰水滋润了我的嘴巴,凉凉的很舒服。
  我回到房间,找到翻开的说明书。
  ……这东西叫SCM来着?我昨晚一定是喝得太醉,直接就戴着睡着了。
  我把手指伸进嘴里想拆下它,不知是不得要领还怎样,牙齿像是咬到铝箔,一整个不舒服。
  「怎么啦——?」
  尾音拉长的声音。朋友醒了。
  「啊,早安。」
  「早安——啊,我得回家了!」
  对喔。她说过白天要回家。
  朋友在棉被里不知嘟哝了些什么,然后说:「我不知道怎么去车站,送我去。」
  我们两人相亲相爱地一起刷完牙,就出门了。
  我在最近的江古田车站目送她离开,想说看一下书再回家,决定绕到站前的超商。
  我挑了本杂志翻阅。然后『咿——』一声,我感到牙齿产生了震动。
  震动一下就停了。可能是错觉吧,我继续看杂志。
  接着又是一声『咿——』。
  ……这是什么?我确定是那个叫SCM的器具发出的。
  我的心情变得很差,放下杂志,决定回家。
  走出超商后,它又响了。
  然后,我发现有个女人一直盯着我看。
  ……这女的是谁?干么一直看着我?
  年纪大概和我相仿。妆化得好浓,很难看出实际年龄。直发一丝不苟地梳高,梳成盛开的凤梨头;配上大浓妆,就像个小恶魔型的酒家女。不像我,我身上是高中时代就穿到现在的运动服和羽绒衣。
  我从那名女孩身上移开目光,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背后传来了声音。「小姐……」
  我转过头,女孩正直视着我。
  「你、你叫我吗?」
  「是的,请问一下,你戴着SCM吧?」
  「啊?」
  女孩就像只胆小的松鼠。SCM……啊,是我嘴里的那个吗?
  「……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沉默不语……越看越觉得她可爱。
  外型乍看像是僩性很差的小恶魔,动作却比小女生还小女生。
  手脚纤细、身材苗条,巴掌脸。皮肤也相当好。
  虽然嗓音意外地低沉,说起话来却像小鸟叫。有这样的外表,却没啥自信。这样的落差更吸引人。看到这女孩,我不免涌出想跟女生交往看看的冲动。
  「……小姐,你没有看说明书吗?」
  「说明书?」
  「就是SCM的这个。」
  她从白色的LV包拿出像是书的纸本,递给我。
  「啊,盒子里头有附。」
  我随便翻了一下,马上还给她。
  「你、你不看吗?」
  「咦?我看这个干么?是说你又怎么知道我有戴的?」
  「……你好,敝、敝姓中野。」
  咦?她在自我介绍吗?
  「啊,我姓足立。」
  「站着讲话不方便,要不要坐下来喝杯红茶?我请客。」
  红茶?怎么不是咖啡?是说这孩子不会有问题吧?要是她推销我买昂贵的印监或教材,或是叫我信什么教,该怎么办才好?……算了,无妨。反正今天我休假。
  「……好啊。」
  我们进到咖啡厅。我想喝咖啡,但对方已说要请我红茶,只好从善如流。找到空位坐下后,中野小姐一口气喝光红茶,开启了话题。
  「呃,足立小姐戴上的那个,叫作SCM。其实我也有戴。」
  「咦?是吗?」
  「是的。这是让戴上SCM的人彼此比输赢,输的人就得当奴隶的机器。」
  「咦……原来它的作用不只有嘴巴会变臭啊。太好了太好了,真爆笑。」
  ……我一开始就不该陪她进来的。
  我,离席站起,中野小姐表情为难地说。
  「请等一下!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可是请你听我说。」
  ……说是中野小姐,不如说是中野妹。
  让楚楚可怜的中野小姐为难,还满有趣的。
  我对她产生了兴趣,加上小小的玩心,使我舍不得离开。我重新坐好,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中野妹就将SCM的说明书放在桌上。
  「足立小姐为什么会戴上SCM?」
  「也没什么,就喝醉了,一时好玩。」
  「啊……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这有什么好纳闷的?
  「中野妹又是为什么?」
  「其实,我……正在寻觅理想中的女王陛下。」
  「女、女王陛下?」
  「足的。我、我自己无法独立思考,我喜欢有人直接对我下命令。」
  Mayday、mayday!莫名其妙!
  但她根本不甩陷入混乱的我,径自喝了一口红茶,咕嘟饮下。
  「你知道吗?人遇到比自己还有S倾向的人,就会变成M。」
  「啊、哦……我是听过人原本就具有S的要素和M的要素。」
  「相反的,若遇到M倾向比自己还强的人,就会变成S。」
  很想当场拂袖而去,但另一个好人我又不免配合对方说话。中野妹说的话,渐渐引起我的兴趣了。
  「我平日也不是M。不如说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我是S。可是我发现自己的内心某处,渴望能找到比我更S的人。」
  「所以你为了找寻女王陛下,才戴上这个SCM?」
  中野妹微微颔首,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是不是很奇怪?」
  那张笑脸笑得有点丑。
  「不会,这世上多得是更怪的变态。」
  或许是安心了吧,中野妹伸手拿取桌上的说明书。
  「刚才,SCM咿咿响了好几次吧?」
  「对,响了好几次。」
  「那个大概就是通知我们彼此正在接近的警铃。」
  「大概?」
  「毕竟我也是刚戴上的生手……」
  我忽然有个疑问。我一面从口袋掏出香烟,一面问她。
  「中野妹,这东西你是在哪买到的?」
  「在网路上买到的。」
  「是吗?」说完,我喝了一口红茶。
  沉默了几秒后,中野妹开口了。
  「请问……我们对决好吗?」
  「啊?」
  刹那间,我脑中浮现出自己和中野妹做武士打扮,在夜风吹拂、月明星稀之下持刀对峙的模样。
  那位中野妹翻阅说明书,翻到某一页拿给我看。
  「足立小姐,请看这里。」
  那里写着有关SCM对决的规定。
  【接受挑战的一方,有权决定对决的内容】
  确定我肴兜那项之后,中野妹又说「还有这里」,指着另一项。
  「这个部分是写说,挑战的一方可以『建议方案』,接受挑战的一方具有『决定权』的意思。」
  「哦——感觉好麻烦。」
  「就是说啊……」
  ……是说为什么成不成为奴隶,要用对决来决定?叫想当奴隶的家伙当就是啦。
  也是啦,一般没人想当奴隶……是说我眼前就有一个想。
  「……总之,中野妹你想照这个规则,和我进行成为奴隶的对决?」
  「对!」
  「哎呀,眼睛也不用亮成那样吧,还猛点头……你要更爱惜自己才行。」
  当然我是一点也不相信她想成为奴隶。
  中野妹晃动浏海,眼睛晶亮有神地说道。
  「我就喜欢当足立小姐的奴隶!」
  「啊?你想输给我?」
  「正因为知道足立小姐能打败我,我才想成为你的奴隶。」
  ……啊,我有点懂了。
  比我还没用的人说的话,我根本不会听、也不想接受。
  的确,唯有比自己还要优秀的人,才能获得自己的认同。
  我怱然想到,SCM之所以规定非对决不可的理由,或许答案就在此。
  我将所剩不多的红茶一口气喝光,点燃不知第几根的香烟。
  「问题是,你为什么会挑上我?」
  「因为足立小姐相当漂亮,看起来聪明,说话又风趣,而且做事很光明磊落的样子,总之就是整个人散发阳光气息……」
  中野妹深邃的凤眼难为情似的移开了目光。那个动作有说不出的可爱。
  听她难为情似的说难为情的事,连我都难为情起来了。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啦。」我一面自谦,一面又觉得我要是男的,肯定不顾众目睽睽,在咖啡馆紧紧把这么可爱的女孩抱住。
  我真像是没人爱的大叔,净想这些事。
  但我也很受欢迎喔?深受变态和小女生喜爱。
  「……不过,假设真的会变成奴隶,我既不想当奴隶,也不想输。」
  「请你不要输。」……乱来。
  「要、要是我赢,我会解放足立小姐,摆脱奴隶的束缚。」
  「解放?」
  「就是解除奴隶和主人的关系,我们就没瓜葛了。」
  ……我有点怕了。
  变成奴隶这种事太超脱现实,我只在电视上看过。
  可是听到「解放」这个词,不知为何觉得很真实。
  「……总之呢,中野妹向我提出对决的请求,要不要接受是操之在我。」
  「是的。」
  是我人太好,还是吃饱太闲,抑或是中野妹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心里早就没有拒绝对决的选项。
  话虽如此,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要比什么……临时说要比,谁想得到啊。
  「嗯——若是对我有利的竞赛,你也不会接受吧?」
  「对!我希繁尽量是彼此都觉得公平的竞争!」
  中野妹的眼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常常正正决胜负的运动家精神吗?果真人不可貌相,原来中野妹是运动热血型的。
  为什么道么叮爱的好女孩,会说出想当奴隶之类的话呢?八成和之前交往的男人有关……
  我手托着腮杵在桌上,看着窗外。咖啡厅外很亮。时间还不到中午。
  「小姐、小姐,你们今天不用上班?」
  我正在想要比什么时,有对男子双人组来打招呼……是搭讪才对。
  我吓了一跳,决定忽视那两个男人,看着中野妹的脸。她一脸惊讶,望着那两人。
  ……中野妹,你是怎么啦?以你貌美的外表,被男人搭讪的次数应该就和吃过的面包一样多吧?
  「砰砰砰砰砰!」
  哇!吓我一跳。搭讪男之一忽然放声大喊。
  「啊,抱歉吓到你了,早安!」
  那家伙收起嬉笑态度,对我们祭出夜生活行业特有的招呼语,我又不是酒店小姐。
  「我们有车!一起去玩吧!唱KTV、唱KTV!」
  这两个男人兴致是很高昂,智能却很低。平日的我绝对会漠视到底。
  可是,我灵光一闪。跟一脸茫然的中野妹咬耳朵,告诉她我想到的主意。
  「……喂,我们来比今天一天谁能让这两人掏更多钱出来,如何?」
  中野妹半张着嘴看着我。下一秒,就转变成充满好奇心的笑脸。
  「那倒是……挺有趣的。」
  那对决就是比谁能从搭讪的男人身上挖更多钱罗?
  「那么……」
  「……是的,现在开始。」
  口中的SCM顿时发出『喀』一声。
  ……呃?这是对决开始的信号吗?
  感觉较为花心的搭讪男之一说:
  「女孩子只要有人搭讪,就会面面相觑,然后讲悄悄话。」
  那是当然。有陌生人来攀谈,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困惑。
  「……你们打算带我们去哪玩?」
  松狮头墨镜男指着头发染成褐色的男人。
  「唱KTV如何?这家伙歌唱得很好喔!」
  染鞋男说:「少来!」这两人是白痴吗?
  「我们不想唱KTV,比较想去购物。」
  我朝中野妹看了一眼,她正露出轻蔑的浅笑,频频点头称是。
  「真的?真的吗?你们想去哪?109吗?109百货?」
  「超市。」
  「什、什么——?」
  果然退缩了。可是比起衣服或项链等高价品,超市的民生必需品,他们会比较愿意付钱吧?
  「啊……你们还真有创意。」
  「是很有创意!走走走!」
  喔罗。这两人满上道的嘛。
  就这样,我和中野妹在两名搭讪男的带领下,离开了咖啡厅。
  他们带我们去坐的车子是黑色的休旅车。车款记得叫Ody……什么的。是坐四个人也相当宽敞的火车。车里相当干净,窗帘和杯架也似乎价值不菲。
  我问坐在驾驶座的染发男。
  「这辆车是你的?」
  「嗯,是我的。」
  中野妹向坐在副驾驶座的松狮头问道。
  「你那种发型是叫玉米须烫吗?」
  「对,你真内行!」
  「那就叫你们奥狄和舞狮罗。」
  绰号取好了。驾驶座上的染发男叫「奥狄」。
  副驾驶座上的松狮头叫「舞狮」。两个男人面面相。
  「噗嗤—有创意!你叫奥狄耶!」
  「你叫舞狮!你又喜欢狮子,正好!」
  两人都很开心。其实我只是觉得记本名很麻烦罢了。
  舞狮询问后座的我们。
  「你们还没有自我介绍。」
  「敝姓足立——」
  「敝姓中野——」
  「你们的姓氏还真有创意!」(注:两人姓氏合起来是nagadachi,音近晨勃〔朝勃ち,asadachi〕。)
  说完,两个男人笑个不停。中野妹拉了拉我的衣服。
  「请问……规则呢?」
  「……规则啊。总之就是我们各自提要求,看这两人为我们花了多少钱来定。」
  我和中野妹、舞狮和奥狄,怎样组合都无妨,只要他们肯为我们花钱就好。
  中野妹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提案。

  「到了。」车子开着开着,停在一家大型店铺的顶楼停车场。
  那是卖家电也卖衣服的购物商城。
  一下车,奥狄就走近中野妹,问:「你想要什么?」
  「足立小姐想看什么?」
  不意外,舞狮负责我。
  「嗯——我想看狗。」
  这间超市也有宠物区。要刚认识的男人买昂贵的宠物给我是强人所难,但光靠点心零嘴之类的消费赢不了中野妹。
  而且,我是无可救药的爱狗人士。既然有宠物区,当然是我的首选。
  中野妹和奥狄要去逛食品区,我们就各自行动了。
  宠物区有着独特的动物臭味和汪汪叫个不停的幼犬。
  舞狮手放在展示柜上说:
  「啊,糟糕,有够可爱!」
  的确,展示柜的狗狗都好可爱。
  有追着自己尾巴跑的笨笨吉娃娃、伸出胖腿躺在地上的西施犬。
  一直盯酱我们看,耳聪目明的雪纳瑞,以及眼睛圆滚滚的波士顿梗犬。
  「真是可爱得要命。嗯,这边的也好可爱。」
  舞狮交互看着我和狗狗,一连说了好几次可爱。
  我在他的身后交叉双臂,不发一语看着那些幼犬。
  「……咦?足立小姐,你讨厌狗吗?」
  「喜欢得不得了……我想要狗想得要命,你买给我好吗?」
  我对狗的喜爱,早就超越了那边的女生看到幼犬就尖叫:「呀——好口爱!好口爱喔!」的程度。我就是这么爱狗!
  「咦?」舞狮内心动摇了,我指着有雀斑和垂耳等特征的中型犬——查理士王小猎犬对他说。
  「喏,就十一万八千圆那只。我可以和你对半分。」
  我的表情十分认真。
  「对半分?生命岂能对半买,不行啦!」
  喔喔。这么说也对。
  「啊——讨厌!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啦!」
  舞狮对像个小孩般吵闹的我说:
  「我、我、我老家有养豆柴犬!我下次带给你看!」
  ……豆柴啊。那种狗也很可爱。可是我现在不想要豆柴。
  「我不要!我就要十一万八千圆的小猎犬!」
  「下、下次!下次好不好?」
  ——我们一离开宠物区,就和中野妹、奥狄不期而遇。
  ……中野妹,满载而归啊。她手上的购物袋装了满满一袋零嘴。
  「感觉她好像不断要我买这买那给她……」奥狄一脸无奈说道。
  中野妹朝我走近,给我看收据。有零嘴和厨房纸巾、连醋都叫奥狄买单,合计的地方印着二千四百八十三圆。
  「这些真的全都是你买给她的?」舞狮问,奥狄叹气回应:「真的!」

  我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中野】和【足立】。
  中野妹也如法泡制,再给彼此看手机。
  目前的金额——中野2483圆。足立0圆。
  ……再这样下去我会输。惨了惨了。
  我开始有了危机感,此时游戏区的看板映入眼帘。
  「……舞狮,我想要那个。」
  我指的是抓娃娃机的商品——重机的遥控模型。
  「CBR的遥控模型啊?这倒是不错,我也想要……」
  抓娃娃机玩一次两百圆。
  舞狮也好像有兴趣,决定玩玩看。
  看到舞狮的模样,中野妹也指着另一个游戏机,看着她的男伴。
  「我想要通称点心。」
  「不,你想吃的话不如直接用买的较划算。」
  碰了个软钉子。中野妹很不高兴,转而凝视舞狮玩抓娃娃机。可是,遥榨巾没那么容易到手。
  「咦,没了?」
  「这一台比较划算。五百圆可以玩三次。」
  舞狮悻悻然拿出钱包,朝抓娃娃机丢入五百圆硬币。
  舞狮最后血本无归。他花了一千七百圆还是一无所获。
  舞狮垂头丧气,其实我对遥控车一点兴趣也没有。
  在中野妹的注视下,我在手机里键入舞狮花掉的金额。
  中野2483三圆、足立1700圆。
  外面天色还亮得很。我很有获胜的可能。
  「——现在要干么?你们还没有想逛的地方?」
  「再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顺着奥狄的话,舞狮问我和中野妹。
  「我们在超市是逛得差不多了,好吧,就去喝一杯!」
  「好耶!就这样决定!」
  大家一起走出超市的期间,我跟中野妹确认:「你可以吧?」,她回应「没问题」。
  我们来到一家气氛佳、走西式风格的dining bar。
  我和中野妹以及舞狮先进店里,把车停在自家的奥狄,很快就与我们会合。奥狄的家和舞狮的家都离我家不远。
  「想吃什么尽量点。」舞狮那样说,把菜单拿给我。
  坐我隔壁的中野妹目不转睛盯着菜单。刚才在车上,我们说好「在居酒屋喝掉的饮料金额也要算进竞赛金额里」。
  这里也供应整瓶的香槟和红酒,但如果不是单点,就无法算进自己的金额里。只好点单杯酒来喝了。
  「足立小姐要喝什么?」
  我指着菜单中的大生啤,看着舞狮。
  「大生啤。」七百圆。这是最贵的。
  中野妹也跟着我点了大生啤。
  「果然,那就先点生啤。」说完,跟店员点了四杯生啤。
  我才挟起小菜盘里好吃得会上瘾的高丽菜,四杯生啤就送来了。
  「干杯——!」
  发出吆喝声的同时,彼此的啤酒杯也碰撞出声,我一口气干了。
  碳酸呛得喉咙好辣,可是要忍耐。
  我斜睨了一下中野妹,她也是喉咙呈现波浪状,一口气饮下啤酒。
  「噗哈!」「哈!」
  啤酒杯放回桌上,发出喀咚声响。我和中野妹同时喝干了。
  「两、两位都很豪迈耶……」奥狄有些退缩。
  这可是拗男生请客竞赛。酒喝得越多,离胜利就越近。
  「再来一杯!」
  「我也要!噗……嗝!」
  中野打了个超响的嗝。她顿时掩着嘴巴,难为情地垂下眼帘。男人们沉默了一晌,爆笑出声。
  「哈哈哈!中野妹太棒了!」
  「我第一次听到女孩子打嗝打得那么响!」
  男人们的语话化解了尴尬,中野妹也笑了出来。
  ……我有点羡慕中野妹了。
  其实我很不喜欢刚认识且年纪比我大的男人称呼我「小姐」。我也希望遇到有男子气概的白马王子、被当成公主般呵护。
  就是这种无法对任何人启齿的渴望,让我去应征公主咖啡厅的工作的吧。
  「……足立小姐醉了吗?」
  「咦?」舞狮的声音,把我唤回了现实。
  「啊,没有。才喝一杯啤酒哪会醉。」
  「你喝第三杯了。」
  「啊。」我面前的确放了两只空的啤酒杯。
  似乎是看我都默默喝酒,男方贴心加点的。
  中野妹也喝完了第二杯啤酒,正在喝黑醋栗柳橙。
  我边看菜单,边将中野妹和我喝的酒杯数记入手机里。
  中野妹是啤酒×2、黑醋栗柳橙×1。我是啤酒×3。
  我把剩下的啤酒喝光,叫来店员。
  「请给我梅酒加冰,和半颗葡萄柚。」
  其他三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店员端来的梅酒和切半的葡萄柚。金额多少暂且搁一边,我只想喝我想喝的。
  我将葡萄柚压进银色榨汁器里。榨出的果汁流入底下的沟槽。再把新鲜的葡萄柚汁注入梅酒里,然后用筷子前端搅拌一下。
  「好像很好喝的样子,你很会玩喔。」
  「不是,是前男友教我的。」
  「足立小姐至今和几个人交往过?」
  奥狄插入我和舞狮的对话。好像国中生问的问题。
  「四个左右吧?」
  「咦?这么少?真意外。」
  意外什么啊……
  「中野妹呢?」
  「我……两个左右。」啊,这么少?真意外。
  「哇喔喔!那你还是处女罗?」
  舞狮好兴奋,非常来劲。
  「怎么可能。是说中野妹你到底几岁啊?」
  「……廿三岁。」
  「不会吧!原来你比我大!?」我比在座的人都惊讶,头一个惊跳起来。
  「什么?你们两人不是朋友吗?」紧接着舞狮也大叫、站起身。
  「呃?怎么办?」奥狄也莫名其妙大喊,站了起来。
  中野妹看着站得直挺挺的三人,笑了。
  她的年龄是让人惊讶,可是在旁人的眼中,我更像是廿三岁的人。
  对了,我后来骗他们,说我和中野妹是最近才透过朋友认识的。
  「——接下来要做什么?」
  时间已过晚上九点。我们在居酒屋待了三小时以上。
  「要去我家喝吗?」
  「啊,我想去。」中野妹干完第三杯的黑醋栗柳橙,如此回应奥狄的提议。
  「那我们走吧!」
  奥狄和舞狮很快穿上外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剩菜打包好后,我和中野妹朝收银机走去。
  男人们已经结好帐,坐在椅子上等我们。
  「谢谢你们两位。」让你们破费了。
  我低下头,中野妹也跟着低下头。
  我从奥狄手上接过居酒屋的收据,他说:「啊,这顿我们请,不用还我们。」
  我们压根就不想付钱。我拿收据,是为了计算我和中野妹在这场请客大赛中让你们请了多少饮料钱。
  可是大概是醉了,怎样都算不好。我拼命计算时,中野妹摇摇晃晃朝我走来。
  「结果还、还没粗来吗?」
  酒臭味好浓!不然你来算啊!
  计算好的结果——中野5840圆、足立5270圆。
  我重算了四次,也让中野确认过了,没有算错。
  我自认满能喝酒的,但中野的酒量也不赖。话说回来,我金额追上好多。
  「那先去超商买酒吧!」

  ——从灯火通明的站前走了几分钟,来到阴暗的住宅区。
  「……啊,有狗。」
  听到中野妹说,我朝夜路的前方看去。
  有条狗正无精打采地朝我们走来。
  「欸,有这么乖的野狗啊。」
  我将在居酒屋打包的炸鸡放在手心。一般的狗狗马上就会咬走,那条狗却静静地走过来,鼻子闻了闻,摇尾巴开始吃炸鸡。
  就近看那条狗,真的相当大只。可能是纪州犬,或是萨摩耶犬?
  「……它不是野狗,你们看。」
  「啊,真的耶。」
  舞狮抱住大狗,改变方向让我们看它的项圈。虽然被毛发遮掩住,但大狗的确戴着项圈。项圈上刻有英文字母组成的名字。中野妹眯着眼睛,读出那些字母。
  「Sushio……umaru?」
  「厨子王丸?好长的名字。」
  奥狄说先,想摸摸大狗的项圈时,「呜吼吼吼~~」
  大狗抬起头,看着奥狄低吼。
  「呜哇!好恐怖!它想干么呀!」
  舞狮盯着毫无惧色、露出獠牙的狗头。
  「咦?这条狗的嘴巴里好像装了金属……」
  想要看清它的嘴巴,但大狗吃完日式炸鸡后,忽然就走开了。
  它走在夜路里的背影,怪寂寞的。我甚至觉得它拥有不输人类的情操与智慧。
  简直就像……
  「它是在找饲主吗?」
  舞狮喃喃自语,拍了拍手。那孩子找得到它的饲主吗?

  走没多久,超商就到了。我和中野妹挑选酒类和零嘴,当然全部都是男生请客!虽然有罪恶感,我还是边看收据,边把金额输入手机加总。
  【中野】5840圆+1270圆=7110圆。
  【足立】5270圆加310圆,等于65c00圆。
  我们俩总共削了男方一万四千圆啊。不禁心想:男人真辛苦。
  离开超商后走了几分钟,我们到了奥狄的公寓。
  约三坪半大小的套房,塞了四个人是有点挤,幸好家具不多,空间还算宽敞。我们将酒和零嘴放在房间中央,继续在居酒屋闲聊的话题。
  奥狄特地从厨房拿出纸杯和纸盘。
  「今天都让你们张罗,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摇摇晃晃的低头致歉,奥狄笑着提议:「来玩国王游戏吧。」喔喔,你就这么急着想吃女生豆腐,不惜破坏整个和乐融融的对话吗?
  听到国王游戏,我忽然灵机一动。或许来玩「看你们给多少钱,我就脱多少」也挺有趣的。
  ……我醉得很厉害。想归想,我还是将纸杯的酒又一口喝干。好,来跟大家公布我刚才想到的点子吧。
  「要丸狗王游戏的法——」……咦?我口齿好不清。
  「足立小姐……你还好吗?」
  我听得到舞狮的声音,视力也很清晰,看到的范围却很窄。
  「怎么回事……地震吗?」
  身体很不舒服,但心情很好。轻飘飘的,有种浮在半空中的感觉。要我现在飞上天也行。
  而且,我的心跳跳得好快,那里感觉也湿了。
  「……你们是不是在纸杯内侧涂了什么?」
  我听到中野妹的声音。睡意忽然袭来,好困。
  「你们!下了药对不对!」
  是中野妹的声音没错,但低沉得可怕。听起来就像是男人的怒吼……可是,我的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我意识到口水自我嘴边流下。
  意识朦胧的我,断断续续听到大吼,还有撞墙摔家具的声音。
  「都是震乃助啦,说需要女人!」「这不是我期望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蠢蛋,给我闭嘴!」
  ……耳边响起男人与男人的怒吼声。
  虽然视野歪斜,我依然知道那里成了地狱。
  我就像第三者,透过镜头模糊的监视器观看着画面。身体笨重得动不了。接近鬼压床那般动弹不得,我也不想动。朦胧中,我感到中野妹撑起我的身体,走出奥狄的家门。

  ——她扶我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然后,把我的手指放进我的嘴巴……中野妹,你在干么啊。
  「呜呕~~」尽管意识不甚清楚,我还是小心不吐在衣服上。
  ……呜哇!吐出来了吐出来了,从鼻孔也出来了。
  「请全部吐出来!」
  中野妹一面拍抚我的背部,一面紧压我的腹部。啊,超反胃……
  「呕噗!」我又吐了。啊~~好丢脸。这是我人生的污点,大污点。
  「中野妹,我、我……」
  「请用这个漱漱口。」
  中野妹说完后,递给我一瓶透明的液体。
  我以为是水,不假思索就含在口里,猛然被刺鼻的味道呛到。我含在嘴里随便漱了漱,立刻吐出来。
  「……好酸!这个是醋!?含一口我就醒了!」
  「嗯。原本想让你闻阿摩尼亚,但我手边只有醋。」
  ……对喔,她在超市买了醋。
  终于,中野妹把水递给了我。我一面用水漱口,一面用她递给我的手帕擦嘴角。虽然忽然觉得有点冷,但我人也跟着冷静许多。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那两人在纸杯内侧涂了奇怪的药,想设计我们。」
  「真的假的?什么奇怪的药?」
  「从足立小姐的症状判断,我认为是混合了安眠药和迷幻作用的约会药丸。」
  啊,就是之前很流行的那个。又叫作强奸药丸。听说最近有人利用医疗用药也能调制出来……
  「啊——真的好险!中野妹,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嗯。我看足立小姐的样子怪怪的,就逼问那两人。舞狮和奥狄两人开始争执,我就趁机带你逃走。」
  看样子,好像是我们称作奥狄的那个染发男自作主张下的药。
  可是没差。舞狮也同罪。我不相信人了。多亏中野妹将摇摇晃晃的我从那种坏人手中救出来。这女孩怎会长得这么漂亮,又如此可靠呢。
  我看看手机的时钟,已是晚间十一点五十分……今天就快过完了。
  「……哈哈,抱歉。害我们的竞赛都毁了。」
  听我那么一说,中野妹甜甜一笑,摇了摇头。
  仔细一瞧,她的衣服歪七扭八,眉毛也快不见了。连头发也歪了。
  那两个家伙,给我记住。我要在他们车子的排气管倒醋。
  ……嗯?头发歪了?中野妹,你的头发歪了喔?应该说,你的头歪得很不自然……不对,歪的是蛎发。
  「巾野妹,你戴假发?」
  酒力末退的我,半开玩笑地握住中野妹的头发。
  稍一使劲,她还来不及抵抗,我便毫不费力地抓下了头发。
  「啊……」
  中野妹成了短发妹。那不像是生病变成的短发,而是酷似男人发型的短发。
  「咦?呃?中野妹?你……是男的!?」
  「对、对不起!」
  中野妹惊弓之鸟的表情与之前无异,手掩着嘴角。留着男人的发型,看起来真的很可笑。他承认了。原来中野妹是男生。
  我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
  我对中野妹是女生一事毫不怀疑,才会提议比拗男生请客的金额。身为女人的我还一度羡慕起男人中野的美貌。该说我是吓一跳,还是震惊呢?都不知道我女人的面子该往哪摆了。记得最后的竞赛金额,我也输给了中野。
  我的女性魅力居然输给了男人。就在我强烈如此认为的那一瞬间——
  『喀喀!』我口中的SCM响了。中野的嘴里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急促的紧张感在内心深处不断回转……这是沦为奴隶的信号?
  紧接着,『咿——!』
  咦?什么?记得这是有其他SCM持有者接近时的警示音……





  0009 中野大树

  除了性别的伪装之外都是真的。
  我是真心想奉栞大姐为主人。那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望。
  可是在SCM的对决上,我一定得赢过她、当上主人。要是我沦为奴隶,又被发现我是男人而被常成变态,或是她觉得不必要、就把我释放了,那就没意义了。
  所以我要川SCM的力量将她纳为奴隶,再命令她当我的主人。
  没错,将她变成我的奴隶,再命令她「当我的主人」。这就是我的计划。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我能待在她身边就好。
  栞大姐说过人原本就具有S的要素和M的要素,但我在某方面,或许只是终极的抖M。命令她「命令我」,那才是我的目的。
  由于主管的命令,我经常调查网路上贩售的家电行情。
  有时腻了,就会逛逛网拍。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SCM。
  SCM只有对彼此戴上的人才能起作用。网拍的SCM说明有这么一小行字。只要不是太笨的人,一次都会买两个吧?
  我也是看它便宜,买了两个放着。抱着半好玩的心态人手的SCM,目前在网路上价格飙涨,当真能得到奴隶的传言满天飞,可信度似乎很高。
  我也是看了某个部落格后,才觉得其功能和可信度确实其来有自。
  『——喀!喀喀!』我嘴里的SCM响起,栞大姐终于成了我的奴隶。
  「……我好像变成了奴隶。」
  栞大姐那么说时,我感到既开心又遗憾,心情复杂透顶。
  宝物全都到手了。我的热度也冷却了些。
  「……你要如何处置我?」
  「……首先,请你原谅我。」
  栞大姐的举止虽然与我想像的奴隶气息不同,但这是我第一次用原本的嗓音回答她的问题。她应该也觉得怪不舒服的吧,脑子想必也很混乱,但还是以爽朗的笑容示人。
  「没问题。虽然吓了一跳,倒也挺有趣的。」
  即使成了奴隶,栞大姐也保有自己的格调,我打从心底迷上了她。
  当时我就想,不管她要不要当奴隶,我都要放她自由,然后向她表白。
  不然,就算把她纳为奴隶、实现了我所有希望,我迟早也会厌倦栞大姐。
  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想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分面对栞大姐,可以的话更希望能与她发展成爱人也被爱的关系。放她自由是我最起码的诚意。
  「……我会依照约定,放你自由。」
  我重新戴好假发、恢复女人的仪容后,取出说明书。
  ……记得宣布解放时有些必要的关键字。
  『咿——!』我正要翻阅说明书时,警铃大作。
  栞大姐也一脸惊讶看着我。
  「这不是那个的警示音吗……」
  「是的。」我一面回复,一面环顾深夜的公园。
  「是有其他SCM持有者在附近吗?」
  ……恐怕是。我一面警戒周围,一面默默点头。
  『咿——!』第二次警示音好快就响了!
  「……感觉好恐怖喔。」
  栞大姐才这么一说——
  『咿——!』第三次警示音响了,公园出入口出现了一名男人。
  男人一手拿着手机。漆黑中,荧幕发出亮光。
  ……不会错的,对方正在找我们。
  男人一进入公园,就笔直朝我们走来。
  他的皮肤黝黑,戴着帽T的帽子。由帽子的缝隙看得出对方是光头。块头也相当大。
  「……喂,你们谁是主人?」
  「你在说什么?我们喝多了,刚刚还在吐呢。」
  我装出女声回答。
  这家伙感觉太危险了。能敷衍过去绝对比较好。
  「哦……原来如此!」
  说完,那家伙忽然抓住我。
  「呜哇!你想干么!」
  「快逃!」栞大姐一喊,我们连忙逃跑。
  可是,酒醉加上药力的影响而摇摇晃晃的她,一下子就被那家伙逮到了。
  「……你像是主人。」
  黝黑帽T男单臂穿过栞大姐的腋下,勾住她的脖子。
  「放开我!」
  栞大姐的手脚奋力抵抗。
  于是,那家伙用空着的另一手朝栞大姐的脸……
  「咿呜!」叩!像是拿石头砸下去的声音,响彻深夜的公园。
  ……那家伙,居然扁得下去。
  我停下脚步大吼。
  「她是女人耶!」
  可是黝黑帽T男对我的呐喊丝毫不以为意,再次挥舞右臂。
  「不要太过分!」我要宰了他!
  我朝那家伙顺势一个飞踢过去。但是脚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直接往地面摔。超越疼痛的强大冲击扩及头部,连肩膀都感受到了。
  ……可恶,超痛的。假发也在震荡中掉了。
  「……你是人妖?」
  我光是呼吸就很费力了。
  那家伙往我的头踩下去,并强行扳开栞大姐的嘴巴,确认了SCM的存在。
  「我要向你下战帖,不接受我就杀了你。」
  啪!像是痛揍棉被的声音,以及「噗呜」栞大姐的呜咽声。
  栞大姐又被揍了。这次是腹部。她已经放弃抵抗,口吐血沫了。身体也瘫软无力,
  「我……接受。别再打我了。」
  「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比互相痛殴。快说。」
  ……太乱来了。根本是乱七八糟的比赛。栞大姐好胜归好胜,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孩,这家伙绝对学过某种格斗技。
  「我们比……互相痛殴。」
  那家伙又打了栞大姐的脸。
  「SCM喀喀响了。开始了!」
  那浑帐!竟然强行展开SCM的对决。
  ……再这样下去,栞大姐真的会被打死。
  「促(住)手喔喔!」我的头被踩住,再怎么叫喊也只能发出惨叫声。
  那家伙看了我一眼,脸又转向栞大姐。
  「快认输,你认不认输?」
  栞大姐的左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口鼻潺潺流出冒泡的血沫。
  我握紧拳头、垂下眼帘……快说吧。说出来没关系,真的。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我、我、认……我认……输。」声音嘶哑得像在吐气。
  『喀锵!』,之后我口中的SCM发出了从没听过的声音。
  黑人和栞大姐的对决,短短几秒就在一面倒的局势下结束了。
  「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听清楚没?」
  说完,黝黑帽T男就朝粱大姐满是鲜血的嘴巴亲下去。
  然后放她到地上。接着听到「唧——」,像是拉链的声音。
  接着是啪沥哗啦的水声。
  一时之间我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但我的脸也溅到了水滴……温温的。
  抬头一看,那家伙从拉链内掏出那话儿,往茫然坐着的栞大姐脸上小便。
  脏死了!但看到栞大姐受到这样恶心的屈辱也不反抗,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成了这家伙的奴隶。这家伙竟然用如此无厘头的方法测试栞大姐是否成了奴隶。
  「来,叫我Big Magnum善一大爷。嗯?」
  之后栞大姐就瘫倒在地。
  「啧,她晕过去了……喂,你也成了我的奴隶吗?」
  名叫善一的男人咂了一下嘴,朝脚下踩着的我问话。
  ……对喔,这家伙以为栞大姐才是主人。他是在说打败主人,其奴隶就连带接收的那条规则吧。
  「喂,你没有听到啊?你也成了我的奴隶吗?有没有?」
  「是……」刹那间,我灵机一动。
  善一踩着我头的脚慢慢松开……就是现在!
  我一口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可恶!原来人妖才是主人!」
  我跨过隔开公园和马路的围拦,奋力踩踏地面、头也不回地跑着。
  后方传来那家伙的脚步声。我一路冲进住宅区。
  ……现在的我赢不了那家伙!我别无他法!虽然我将栞大姐留在那里,但我不是要逃走!我是要去求救!
  ……我不断那样告诉自己,但根本不是。
  我想救栞大姐,但我更怕得要命!那家伙,那个名叫善一的黝黑帽T男太可怕了!可恶、可恶!可恶!那个浑帐!浑帐东西!我还以为SCM之战全是头脑战!那家伙居然威胁人家和他对决!居然使出这个阴招!栞大姐!栞大姐!我太小看SCM了!
  途中我脱掉了高跟鞋,两手各提一只。也拆下了SCM,死命地逃跑。

  我头也不回地跑,穿过住宅区、不知不觉来到了车站前。
  ……站前也有派出所。周围也有多家居酒屋,即使夜已深也还有人。
  跑了一大段距离,心脏鼓动激烈、腹部像是针刺那么痛。
  ……可是来到这里就安全了。
  我在派出所眼下的长椅坐下来。
  比邻而坐的上班族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警察也觉得我的模样可疑,不时盯着我看。但是似乎没有上前盘问我职业的意思。
  要是他来问我,只要说我是跟公司同事喝酒聚餐穿女装助兴就好了。
  我的脑子清醒了。但可能是喝了酒又跑步的关系,一松懈下来,就有快晕倒的感觉。反过来说,我心脏的鼓动大得像是隔壁的大叔也听得见,叫我现在睡,我一定也睡不着。
  我拿出手机,打开书签里登录过的SCMGPS。
  放大画面的地图。一出现附近的地图便连续按按键,快速放大。
  周围各有一个红〇与黄〇。地点就在那个公园附近。
  红色是主人,黄色是奴隶……不会错的,是栞大姐和善一。
  善一放弃追我,回到公园里了。
  我现在是拆下SCM的状态。GPS上没有标示出我人所在的〇。
  我将画面缩小一级,荧幕显现出更大的范围。
  除了栞大姐和善一之外,画面上又出现了两个〇。一个离这里比较近,是绿色的〇。绿色就是尚未沦为奴隶也不是主人的自由SCM。
  另一个是红〇的主人SCM。不是善一。
  距离这里大约往东四公里左右。倒是不远。
  我一面看手机一面冷静思量……我想尽快救出栞大姐脱离善一的魔爪。
  该去报警吗?可是要如何跟他们说明SCM的事?我身为被害人,是可以用本名报案;但就算善一被捕,也无法逼他释放奴隶。
  栞大姐已是善一的奴隶了。
  ……刚才观看GPS时,我脑中浮现了个念头。
  那就是「向别的SCM持有者求助」。
  像善一那样疯狂的家伙,我独自一人去找他单挑太乱来了。
  我定睛凝视手机荧幕上显示的绿〇。更新画面后,发现对方稍微移动了些。
  既不是奴隶也不是主人的自由SCM持有者啊……好像有点靠不住。
  接着再察看红〇SCM持有者的位置,地点依然没变。
  虽然红〇附近没有奴隶的黄〇,但这家伙肯定经历过SCM对决的厮杀。
  对方或许会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妙策……就拜托红〇吧。
  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万一那家伙是像善一那样的疯子……
  男人个个都只把女奴隶当成性对象看待。就算主人是女的,也可能是烂人。
  假设对方若能打倒善一,栞大姐也只是换个主人,依然是奴隶身。
  假如我能成为栞大姐的主人,马上就能放她自由;但我单枪匹马不可能打赢善一。但是,要打倒像善一那样的家伙,不是像善一那样危险的人物恐怕赢不了。
  「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救粱大姐脱离那家伙的魔爪?
  那浑帐!栞大姐一变成他的奴隶,他就亲下去了!而且还是亲满脸是血的……
  真不想回忆。阿不快点!再不快点,那家伙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只能向这位红〇求救,彻底打倒善一了!
  也必须谈妥主人一换过来,确保栞大姐安全无虞的交换条件!
  现在的状况分秒必争。可是,未来却有如多云的夜空那般漆黑。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救出栞大姐?
  只要能救出栞大姐,我……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动念的瞬间,思索的夜空旋即出现了闪耀的星星。心中的迷惘和不安一下全减轻了。
  我看到了映照在电话亭玻璃上的我。
  请女性朋友帮忙买的衣服被泥土弄得脏兮兮,脸上的妆也都花了。
  但是,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个女人……对喔,我现在是男扮女装。
  我马上从包包拿出化妆用具,重新化妆。
  ……快想起今天早上,我在自家盥洗室揽镜自照时那完美无瑕的妆。快想起被男人搭讪、能让男人为我花钱的那股自信。现在的我,比大多数的女人还漂亮。
  ……我有我的身价。
  重新化好妆,站起身。尽可能用手将衣服上沾到的土拍掉。幸好我的服装是以黑色为基调。脸上些微的伤,也利用假发遮掩过去。
  我坐进在圆环排班的计程车。
  「小姐要到哪里?」司机如此问。我一面看手机的地图,一面请他开到前两站的车站。我要去见红色的SCM持有者。然后与对方谈判。
  谈判内容是打倒善一、释放栞大姐。
  交换条件是……我愿意成为对方的奴隶。

  计程车大约开了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GPS闪烁的红〇,位置是在山手线的大塚站。
  我一下计程车,就将放在包包内的SCM装进牙齿内侧。
  手机画面立刻出现代表自由SCM的绿色〇……这个是我。
  原来当上主人的人一旦失去奴隶,就会被视作绿色的自由身啊。
  车站周围有栋商业大厦,进驻了瞄准圆环客层的超商和居酒屋。
  没有人在站前走路,超商里头倒是有人站着看书。
  我观看手机的地图。我的绿〇和我要找寻的目标红〇重叠了。这个GPS网站真阳春。即使放到最大,也只能知道目标的概略位置。我一步一步在周边来回梭巡。一定要接近到三十公尺以内,才能让SCM持有者感应到。
  从车站前方的道路看过去,是栉比鳞次的住宅大楼和药妆店。
  红〇SCM有可能是大楼的住户,那样的话找起来就困难了。
  可是,再不快点,真不知道善一这一刻正如何荼毒栞大姐。
  我在商业大厦前站定,决定赌一把。
  我一度强力闭上眼睛默祷……拜托,希望红〇就在这栋大厦里。
  然后走进大厦里头。
  站在氆梯前,按下上楼的按钮。
  我走进飓梯,按下二楼到八楼所有楼层的按钮。
  或许是密闭空间的压迫感作祟,我的心脏又开始密集鼓动了。
  「叮!」随着老神在在的楼层抵达音,门打开了。二楼是间和风小料理屋。
  ……SCM没有反应。我快速按下关门按钮,继续上楼。就在此时。
  『咿——!』是警示音!
  太好了!果然没错!红〇SCM持有者就在这栋大厦的某处!
  快到三楼之前,第二次警示音又响了……是三楼。红〇就在三楼。
  我看了看电梯内张贴的各个楼层店铺介绍,三楼是酒店。
  一走出电梯,就听到叮铃叮铃的清脆铃声,眼前的黑色大门打开了。
  「欢迎光……」
  打开大门的黑服讲到一半就停了,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递。
  「呃……小姐是来面试的?」
  「不是。我是客人。我会付钱,让我进去。」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尽管情绪亢奋又紧张,我的头脑倒是很冷静。
  黑服少爷连忙说:「啊,那么、呃……请稍等一下。」他没关上门,直往后头看。有女客只身上门很稀奇吧,一下不知道如何因应。
  『咿——!』第三次警示音响了。
  同时,在黑服和店长模样的男人之间,出现了一名酒店小姐。
  「啊——!麦子——!你来啦?」
  这个陌生的女人叫我「麦子」。
  「啊——她是授理爱的朋友?」黑服询问女人。
  「对对对,她非常爱喝啤酒、喝到都快吐了,授理爱才叫她麦子!很好笑吧?」
  黑服少爷哈哈大笑,但我对啤酒可没喜爱到快吐了。
  「……你会指名授理爱坐台吧?」
  自称是授理爱的女人,目不转睛看着我说。眼神正默默给我施加庞大的压力。
  「好,我点你坐台……」我顺着女人的话讲……错不了。这女人就是红〇的SCM持有者。
  来到她服务的桌位,那个叫授理爱的女人并未点酒,而是特意请黑服送上温热的茶,倒入汤吞杯里。不知是不是平日的关系,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里是酒店,端热绿茶出来很稀奇吧?」
  「啊,是啊。」我和搭讪双人组喝酒,不过才一个小时前的事。醉意还没完全退,又发生许多令人头晕目眩的事,喉咙早就干得发痛了。
  加上指尖冰冷,我又紧张得直发抖。温热的热茶的确很有吸引力。
  「你在店里若想轻举妄动,反倒对你很不利喔。」
  她是在提醒我SCM的存在。第一印象觉得她很人畜无害,但是伸直腰杆说话的她,有种压倒人的气势。
  我直接进入主题。
  「请问,你有奴隶对吧?」
  对于我的提问,授理爱什么也没回答。
  不肯定也不予以否定的态度,我更确定她就是SCM持有者,且是拥有奴隶的主人。
  「我希望你能协助我。」
  「……怎么一回事?」
  我隐瞒了自已是男性的事实,简单扼要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授理爱始终不发一语,静静聆听。我一口气说完后,又开始感到不安,不知道来拜托这女人对不对。
  ……这女人要如何赢过那个善一?
  可是既然我都跟她说了,就算她是再靠不住的细绳,我也只能紧抓不放。
  「不管用任何方法,如果你能够马上让那个男人成为你的奴隶,救出那女孩并放她自由的话……」
  我吞下口水,朝授理爱宣示决心。
  「……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授理爱一直凝视着桌上的玻璃杯,像是在考量什么。
  几秒之后,她说「等我一下」,就离席和店长模样的人谈话。
  不久,她回到桌位说:「我早退了,我现在去换衣服,你到外面等我。」消失在店内深处……她答应我的委托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吧。警示音响起,授理爱出来了。
  也不想想我急得要命,还让我在冷得要命的夜里苦苦等候。只见授理爱一手拿着手机,一面讲电话一面朝我走来。我不知道她对话的内容,只听到她用敬语,可能是在跟长辈或长官说话吧。
  来到我面前站定后,她的手机才拿离耳朵。电话讲完了吧。
  「我会救那个女孩。」这是她挂断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
  「要怎么救?」
  「帮手正赶过来,那个人会设法对付名叫善一的男人。」
  授理爱一面玩手机一面回答。
  「帮手?是你的奴隶吗?」
  授理爱看着我。
  『咿——!』同时间,SCM响了。
  「来了……」不对。授理爱看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后方,车站圆环的方向。
  回头一看,有辆车缓缓驶进圆环。是黑头高级车。
  警示音又陆续响了第二次、第三次。那辆车停在我们面前。
  「上车。」
  「咦?」授理爱走向车子,高跟鞋踩得卡卡响,打开后座车门。
  挡风玻璃的彼端,坐了位穿西装的男人……他就是帮手?
  授理爱刚才讲电话的对象就是这男人的话,那他的到来也迅速得太恐怖。
  他是授理爱的奴隶吧?刚才和她讲电话的对象是这家伙?那她为何要用敬语?
  还是说也有这样的主从关系?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
  授理爱坐进车里之前,再次回头看我。
  「小姐……你真的会帮我救她吧?」
  「你不是说只要能救她,什么事都愿意做吗?」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栞大姐的脸。
  她开心大笑的脸,还有她在公园灯光照射下被鲜血和口水脏污了的脸。
  ……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车了。我迈步走向车子。
  「……地点呢?」
  我一坐进后座,驾驶座上的男人就问了。嗓音既低又沉。
  我描述了遇到善一的那个公园的地点。
  「……有红色〇和黄色〇。应该就是他们。」
  授理爱边看手机,边跟驾驶座的男人说。
  车子一发动,驾驶座的男人就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敝姓中野。」
  「……我是中央。」
  我一时没听懂男人的话。他好像姓「中央」。
  自称是中央的男人年纪大概卅出头,身材魁梧。眼镜和西装都像是量身打造般合适。
  声音低沉却很有魄力,有绅士的味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工作能力强、精明干练的全盛期实业家。
  中央握住方向盘,瞄了一眼后照镜中的我。
  「中野小姐,来龙去脉我大概听说了,但我们并不信任你。」
  「……我没有说谎。」
  坐我隔壁的授理爱说:
  「不过,万一你和那位名叫善一的家伙是一伙的呢?」
  「怎么可能!」
  我是早有心理准备无法马上获得信任。可是授理爱的发言让我很火大。
  我眉头一蹙、闭口不语,中央开口了。
  「为了证明你没骗人,希望你也能承担风险。」
  「风险?」
  隔壁的授理爱答腔:
  「你现在就和授理爱比输赢。」
  「我如果打倒那个善一,你就要成为授理爱的奴隶。这就是输赢的赌注。」
  中央说完,从胸前口袋拿出香烟,但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收进口袋……他在戒烟吗?
  「我要是打倒善一,善一和你那位重要的朋友就要成为我们的伙伴。万一我输了,就算你赢,授理爱会成为你的奴隶。」
  中央要把能否打赢善一,化成「有赌注的对决」吗?
  「……我并不期望授理爱小姐当我的奴隶。」
  「我们追求的是输赢的定义。结果不重要。」
  遇到红灯停车的中央脖子一弯,脸转向后座的我。
  「而且我很强喔?我是不会输的。」
  虽然他戴着银框眼镜的侧脸,我只看到一眼,但已充分感受到他的表情和言语相当有自信。
  「授理爱要和你比输赢,只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说谎、判断你是否有相当的决心。中野小姐你说过,只要能救出那个女孩,你就愿意成为授理爱等人的奴隶吧?」
  「是的……」
  「只要救出她,就算中野小姐输了;没能救出她就是授理爱输。你知道SCM对决的惩罚吧?」
  「……不是很清楚。」
  「细节人家就小说了,总之沦为奴隶后,还有对决期间,SCM都不能拆下超过廿四小时。」
  「沦为奴隶后?对决期间……?拆下超过廿四小时会怎样?」
  「就会受罚。到时大脑会受到损伤,最坏的情况……就是成为植物人。」
  我差点笑出来,但授理爱认真的表情和中央的背部在在酝酿出不准笑的氛围。
  「还有,SCM的对决一旦开始就不能退出。」
  「……那么,假如是平手或无法分出胜负的情况,会变成怎样?」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的。」授理爱或许没有恶意,但她瞧不起人的口吻着实令人火大。
  「SCM的对决,没有平手也没有一笔勾销。」
  有答等于没答嘛。怎么一回事?这么说,就算平手也要继续比下去?
  「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现在只希望你记住,对决一旦开始就不能退出。SCM不能长时间拆下。就这两件事。」
  我在心里不断反刍授理爱的话。然后我想通了……啊,原来如此。
  授理爱他们要和我比输赢,是为了封住我的后路。
  中央叹了一口气。
  「你决定怎么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毕竟我们也背负了相当大的风险来帮助你。」
  「……我希望条件能稍微改一下。」
  授理爱开着手机,看着我。
  「在我确认足立栞……她重获自由后,就算我输——我希望改成这样。」
  授理爱的视线移向中央的后脑勺。中央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候,中央的手机响了。听起来像是简讯声。中央打开手机、看了画面一眼。然后,中央立刻回我:「那好吧。」……怎么搞的?感觉好突兀。
  授理爱在等中央的答覆。中央看了简讯才回答。那么,那封简讯的内容是什么?授理爱是开着手机,却没有打简讯的动作。
  ……传简讯给中央的人,到底是谁?
  在我对两人的行为举止感到的突兀成形前,授理爱又接着说下去。
  「这场对决,中央中若赢了善一,就是授理爱赢;足立栞若获释,就是中野小姐输,我们就赌这个。你愿意和授理爱对决吗……」
  「……愿意。」
  下一秒,SCM『喀』地响了。
  漫长的红灯灭了,灯号转绿。车子开始前进……事到如今我也无路可逃。
  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栞大姐。尽管有些不对劲,也只能闭眼装作没看见。
  我和授理爱的打赌一开始,中央就拆下嘴里的SCM。
  不久,我们抵达了那座公园附近。可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公园不是这里吗?」
  授理爱边看手机画面边说。
  「这条路一公里外有光点。」
  我逃离蒋一已经过了一小时。他没有移动才奇怪。
  至于善一和栞大姐,似乎仍戴着SCM。
  我们遵照授理爱的指示,车子低速驶进住宅区的巷道。
  「啊!」授理爱忽然大叫。
  「怎么了?」
  「光点又增加了一个……是绿色。」
  「……绿色?是自由SCM。现在怎么办?对方只有一人吗?」
  「一人。可是和目标的两人已经重叠了。」
  「可恶!」中央不顾巷道狭窄,踩油门加速。
  授理爱再次「啊」喊叫出声。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回红色和绿色的〇消失了!」
  「啊?该不会他们开始比了吧……」
  一定是这样。只有这个可能了。红色的善一和谜样的绿色人物开始对决了。
  「粱大姐的光点呢!?」
  「还在。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久,车灯照到了前方的人影。魁梧壮汉的背影。眼熟的连帽衣和牛仔裤。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几乎快泪崩的紧张与怒火烧得我满脸通红。
  「没有错……那家伙就是善一。」
  躲在电线杆后方的,恐怕就是栞大姐。栞大姐靠着围墙坐下。
  她能来到这个地方,就表示她还能走吧。
  「喝啊——!」
  我听见了善一的怒吼。他握紧拳头,正与车灯照不到的暗处中的某人战斗。霎时,车灯照亮了对战者的模样。
  「汪!汪!」
  「不是人……是狗。」
  授理爱低语。与善一对战的是……大型犬。
  再一次,车灯照出对战者的模样。我觉得那条狗有点眼熟。
  「……厨子王丸。」
  「你认识那条狗?」
  「不是,我只是看过它的项圈。它是这一带的迷路犬。」
  中央说话了。
  「所以是那头名叫厨子王丸的狗……戴着SCM?」
  狗不可能自己戴上SCM。是某个人、是人类帮它戴上的。周围并没有像是饲主的人……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让狗狗戴上SCM呢?
  前方,善一将狗踢了起来。
  「汪呜!」
  狗被踢到车子附近,但它很快就爬了起来,勇敢面对善一。
  善一再次发动踢击、朝狗挥拳相向,可是没打中,反倒被厨子王丸咬住手掌和脚。
  「……那条狗满强的嘛。」
  善一和狗几乎不分轩轾。只是善一的攻击几乎都没打中,反倒是厨子王丸的利牙将善一的脸和脖子咬得伤痕累累。
  ……对决一旦开始,其他SCM持有者就不能插手。
  授理爱和中央也察觉到了,正在苦思对策。
  「可恶……」我小声嘀咕。我这边也是骑虎难下,对决一旦开始就无法退出。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应该阻止这场打斗。
  我从后座对驾驶座的中央大喊:
  「阻止他们吧!」
  紧接着,中央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似乎是来电。
  中央看到荧幕出现的名字,马上接起电话。
  「嗯啊,是狗……不,很骁勇善战。」
  中央对着电话对象传达目前的状况……他到底在跟谁讲电话?
  电话讲完后,中央转过来面向我。
  「……不好意思,在他们分出胜负前先看看情况。」
  「啊?请问,你刚刚是在跟谁讲电话?」
  对于我的提问,中央沉默不回应。
  「……你们不是主从关系吗?」
  授理爱也一声不吭……这两人怎么搞的?为什么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该不会……你们另有主人吧……」
  对于我想到的答案,授理爱和中央仍然都不说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大声吼叫,声音在车内回荡。
  只要讲到重要的话题,授理爱和中央就像人偶一样闭口不谈。
  这两人到底是谁的奴隶?那样一来,授理爱的光点是主人的红色就有鬼了。
  车外,善一和厨子王丸的打斗仍未停息。
  善一的动作看来变得迟钝了。这也难怪,他反复打不中又踢不着。我听说过打拳击最消耗选手体力的,就是挥拳落空。GPS上光点消失,大约是在五分钟前。那就表示善一和厨子王丸已打斗超过五分钟。相较于模样非常疲累的善一,厨子王丸动作依然敏捷,反复采取Hit and Away的战术。(注:拳击术语。打中一次后就往后闪躲,让对方挥拳落空。)
  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很明显是厨子王丸占了上风。
  躲在电线杆后面的栞大姐,露出了一点点脚和手。
  我现在和授理爱是对决状态。这样的话,我不能接受别人的战帖,也不能对别人下战帖。
  在场能够展开全新对决的,就只有中央和栞大姐。
  我对着授理爱的侧脸问:
  「……对决一旦开始,真的不能退出吗?」
  授理爱凝望着挡风玻璃的前方,看也不看我地回应:「对。」
  「其实现在可以叫栞大姐上车逃走。只要中央先生向栞大姐请求对决……」
  我还没说完,中央就看着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是那个男人命令她『不准和其他人比赛』,就麻烦了。」
  那段话让我的理智断了线。
  「栞大姐就在眼前耶!」
  我下了车,跑到粱大姐那里。
  「你、这浑帐!」善一很快就发现了我。
  我吓得不敢动弹。直逼被鬼压床的程度。
  近看善一真的好高大,前方的视线整个都被挡住。
  「嘎汪!」厨子王丸随即咬住善一的脖子。
  善一应声倒地。「可、恶!」他想要抽离厨子王丸的箝制,却怎么也逃不开。
  我趁机将粱大姐抱起来。
  「栞大姐!」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中野妹?」
  「是!」好久没听到栞大姐的声音,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的脸全沾满血和口水,身体也使不上力。幸好意识还算清楚。
  我急忙带她跑回车子,让栞大姐坐进后座,自己也侧坐进去。
  光是扑上来的厨子王丸,就让善一疲于应付了。
  他对着我们的方向在大叫什么,但我听不到声音。假如他是想对栞大姐下命令,我不会让栞大姐看见善一,也不让她听见。
  「怪、怪开遮(快、快开车)!」
  到现在我才直打哆嗦。看到频吃螺丝的我,栞大姐露出微笑。授理爱从包包拿出湿纸巾,帮她擦拭脸上沾的血污。
  一脸疲惫环视车内的栞大姐向我询问:「这些人是?」
  「我找来的帮手。」……其实我不相信他们,但在场不好明说。
  「是吗?非常谢谢……你们。」
  「那个男人有跟你说『不准和其他人对决』吗?」
  「不,还没有。」栞大姐回应中央的问题时,只有眼睛转过去看着他。
  「是吗?……我想马上和你比输赢。」
  每当善一想靠近我们,厨子王丸就会阻止他。
  「……那只狗狗大概想救我。」
  「感谢你给它吃炸鸡?」
  听到我的话,栞大姐漾开微笑……真叫我情不自禁。
  「……现在状况改变了,我无法直接还足立小姐自由身。」
  「什么意思?」
  我简单扼要说明了状况。要解放栞大姐,得栞大姐本人和其他SCM持有者对决。我和授理爱的对决还在比,无法和栞大姐比。在场能和栞大姐比输赢的,就只有驾驶座上的中央,栞大姐听完我的说明,交互看了看我和授理爱。
  「……你说你们还在比,为什么?」我无法回答栞大姐的问题。
  「总之就是你快和中央先生比输赢,然后输给他。」
  「呃……可以的话我想赢耶,不行吗?」
  栞大姐对着中央说。说得也是。很像栞大姐会说的话。
  就连粗犷又冷静的中央,听了栞大姐的话也笑了。
  「哈哈,你这人真有趣。但我要是输了,就会变成那家伙的奴隶。那我可救不了你。」
  中央边说边将SCM装进上颚内侧。
  善一开始殴打车子。「磅!」车内传来巨响,冲击使得车子摇来晃去。
  「那个浑帐!」
  中央一面怒瞪外头的善一,一面连珠炮似的跟栞大姐说。
  「决定得如何?你要继续当那家伙的奴隶吗?还是和我对决、重获自由?」
  「……再这样下去,栞大姐到死都会是善一的奴隶……请向他申请对决。」
  或许是我的诚心传达给了栞大姐,她满腹狐疑地回答:「……好吧。」
  听到栞大姐的回答,授理爱和我以及中央都安心吁了一口气。
  「既然比什么都可以……那就来比文字接龙吧。你知道怎么输吧?」(注:日文接龙规则是不能接尾音有N的字。)
  ……的确是比什么都可以,但为何要比文字接龙?
  栞大姐一说「知道」,我就听到她口中的SCM发出『喀』一声。栞大姐和中央的对决开始了。
  「授理爱,给她毛巾。」
  遵照中央的指示,授理爱将毛巾铺在栞大姐的膝盖上。
  坐在我和授理爱中间的粱大姐一脸狐疑看着铺在她膝盖上的毛巾。中央不以为意,径自开始接龙。
  「我先开始。すりとり(SIRITORI:接龙)。」
  「りす(RISU:松鼠)。」栞大姐也反射性回答。「するめ(SURUME:鱿鱼)。」
  栞大姐不时偷瞄外面的善一。她会如此在意,是受到SCM的影响,身为奴隶的一方都会在意主人吧。
  旁观者来看,会觉得这状况令人发噱,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肃穆。
  「めだか(MEDAKA:目高鱼)。」「からす(KARASU:乌鸦)。」
  「す……すりとり。(SU……SUIMIN:睡……睡眠)。」比赛开始十几秒,栞大姐就认输了。
  紧接着,她的口中发出『喀、喀喀』的声响。然后,痛苦得眯细了眼,腮帮子鼓到像是快胀破,伴随着「呜、啵」的怪声呕吐了。
  「栞大姐!」
  授理爱拍抚着栞大姐的背部说:
  「没事的。短时间换好几个主人,头痛会加剧,也会吐得很厉害。这只是暂时性的。」
  栞大姐今天吐了好几次,只剩胃液可吐了。
  授理爱递上瓶装水给栞大姐。
  喝了一口,栞大姐咯瞪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倒。
  ……终于,栞大姐不再是善一的奴隶,成功转换为中央的奴隶了。再来只要照约定,中央释放栞大姐,她就自由了。
  然后我和授理爱的打赌就输了,我会成为授理爱他们的奴隶……这样就行了。
  我凝视着「呼!哈!」拼命呼吸的栞大姐。
  像是抓好时间才打来,中央的手机又响了。好像是简讯。
  「呃……可以快点释放栞大姐吗?」
  中央调蹩眼镜的位置,平静地说。
  「抱歉,我办不到。」
  「啊?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是不释放栞大姐,授理爱就会变成怜北的奴隶罗?」
  我太激动了,居然自称是「怜北」。
  「没有那回事,你也办不到。」
  「授理爱才不可能输呢。」
  ……授理爱此言一出,我才想通。仔细一想,我和授理爱赌的是「中央中若打赢善一,就算授理爱赢;足立栞重获自由就是我输」。
  ……授理爱的确是不可能输!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就算中央拒绝放栞大姐自由,我也莫可奈何。当时如果察觉到这种言语陷阱就好了。可是直到刚才,我都没有那种闲工夫!
  我一心只想救栞大姐,才会胡里胡涂答应这个乱七八糟的打赌!
  「……抱歉。我个人也由衷想放足立小姐自由。」
  中央的话从我的右耳进,又从左耳出。我的心脏怦咚怦咚响。
  「……那样一来,授理爱也不算赢吧!怜北和授理爱的对决不就永远都不会结束!若没能在廿四小时内分出胜负,就会遭受处罚!」
  「人家是说过没有平手,但有结束胜负的方法。」
  「咦?」紧接着,啪滋一声与随之而来的冲击,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时,我人在陌生的房间。
  狭窄的室内摆设了玻璃茶几和电视,紧邻浴室门。
  我人在床上躺着。中央坐在沙发。
  ……这里是宾馆吗?
  我听见浴室传来水声。有人在淋浴。
  我的手脚都被胶带绑住,授理爱就坐在我身旁。
  「你醒了?」
  「……想不到你居然是人妖。男扮女装得真像。」
  沙发上的中央双臂抱胸,直视我的眼睛说。他脱下了外套,领带也拿掉了。镜面墙照出的我,是假发被拿掉的模样。
  ……下颚好痛。嘴里受伤了吗?有铁的味道。
  中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很痛吗?」
  「超痛的。」看我认真地回答,中央浅浅一笑。
  室内的气氛十分平和,宛如工作告一段落了。
  「抱歉揍了你。不过请你谅解,这不是我的本意。」
  「……栞大姐呢?」
  中央朝浴室努了努下巴。
  「在浴室冲澡。」
  我没有看浴室,而是看着侧坐的授理爱。
  她脱掉了上衣,光脚坐在床上。
  中央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这地方虽然是宾馆,但你可别胡思乱想。我一根手指也没碰那女孩。」
  「不能怪我不信任你。你之前以为我是女人还不是揍我!」
  「那就随你怀疑了。」
  「……善一和厨子王丸后来怎样了?」
  「一恢复男人面目,口气就变差啦。」
  「吵死了,快说。」
  「厨子王丸赢了。」
  ……我好讶异。毋宁说他们竟能分出胜负,才真的教我感到意外。授理爱插嘴说:
  「那个叫善一的男人举白旗投降了,厨子王丸才会获胜。」
  「原来是这样……」
  「你痛恨的男人成了狗的奴隶。也好啦,对你来说,他是活该。」
  的确,善一沦为狗的奴隶真的太好笑了。可是,目前的状况我笑不出来。
  「……厨子王丸和善一也成了你的奴隶吗?」
  「我是有此打算,但是他们俩双双落跑了。」
  「那才真是活该。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让你输给我,成为我们的伙伴。」
  中央的话跟我料想的一样。我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绑住,活像倒在床上的毛毛虫。被捆绑的地方都瘀血了。
  「可是,只要你们不放栞大姐自由,我就不可能输。」
  判定我输掉的定义,正是「让栞大姐重获自由」。
  「……你晕过去前也听到了吧?有结束对决的方法。」
  授理爱是那么说过没错。不过是怎么一回事?
  中央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戴着眼镜时看起来像是卅岁的人,摘下后,脸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他用领带缠绕拳头,向我走来。
  「……抱歉了。」
  「不要……痛!」磅!
  于是,我的脸又被揍了。这次他只攻脸颊,大概是怕我又晕过去。
  脸颊挨打的痛楚,随着耳鸣扩及整张脸。
  被鼓棒猛然敲打的铜锣或乐鼓等乐器,八成就是这样感觉吧?
  「你干什么啦!」
  我甩动被绑住的手腕和脚,猛挥乱踢。
  中央单手压制住我的手臂,授理爱抓住我的脚。
  「输赢的定义或多或少是取决于某一方产生的莫大挫败感!」
  「开什么玩笑!真是那样的话,还比什么输赢!」
  「说明书开头就写了呀。」
  中央骑在我的身上……说明书上有写?
  「『只要人们厌到有责任,就会想尽责』那一条。SCM就是靠责任感、罪恶感的助长,才得以发挥效力。这是没有裁判、没有观众、也不是天才之间彼此的对决。凡人的战斗,就有可能拖泥带水。」
  授理爱接着中央的话继续说。
  「因此,强迫让对决画下句点的补救措施就有其必要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授理爱压住我脚的力道放松了些。
  「对决拖太久的补救措施,就是挫败感。」
  「狗屁!平手的话,只要反复对决重新比就好啦!」
  「……你凶什么凶!规则又不是人家定的!」
  「好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没有平手这回事反倒好。」
  「可是!SCM哪是那么单纯的东西!」
  「这东西好像是以惊人的技术与设定制作出来的,单纯的矛盾相当多。」
  中央坐在我的肚子上如此答覆。
  「是你做的吗!?」
  「不是。制作者是谁尚是个谜,但我们有查到一些事……SCM的制作者有两人以上。」
  「那又怎样?」
  「那两人是天才与凡人。」
  我瞪着中央。中央依然面无表情继续说。
  「天才开发出来的技术,凡人进行设定,提供给我们。也就是SCM。」
  我越来越混乱。不对,与其说是混乱,不如说是知道越多,新的疑问就越多。
  「……那么,为什么SCM会在我们手上?为什么网路上就买得到?」
  中央陷入沉默。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我更加紧张了。可是,中央的回答就一句:
  「我哪知。」……可恶。真的好不甘心。
  「目前对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对授理爱感到挫败。」
  坐在我肚子上的中央一说完,授理爱就问我。
  「在这样的状况下,有没有觉得自己输了?」
  我装出老神在在的模样,继续嘴硬:「完全没有!」
  「……是吗?那真是遗憾。你先把舌头收好。」
  中央高举胳膊,蓄势待发。来了!
  「呜!」咯瞪一声,冲击使得下颚一带的疼痛又扩大了。
  「痛死了!」中央哀叫。不停甩动右手。
  「开什么玩笑!我比较痛好不好!滚开啦!」
  中央失去平衡,滑了下来。就在此时。
  「中野妹!你醒了?」
  从浴室出来的栞大姐正看着我们。身上围着浴巾。
  「足立栞!快把他压住!」
  中央一声令下,栞大姐接近我,和授理爱合力压住我的脚。
  栞大姐的湿发垂落,喃喃低语: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栞大姐悲伤又抱歉的表情……我彻底放弃了抵抗。
  ……不是的,栞大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害你被卷进SCM的纷争中。
  中央和授理爱就算了,我可以毫不留情奋力抵抗。可是,我对栞大姐就不敢乱踢乱动。同时我也真真切切感受到,栞大姐如今是中央的奴隶了。
  我心痛得像是心脏被痛殴了一拳。
  失去栞大姐的严重挫败感和懊悔,让我的心情无限低落。
  ……可恶。为什么一看到栞大姐哀伤的神情,连我也悲伤了起来?
  我果然很喜欢栞大姐。
  我的手臂被中央双双抓到头顶上,摆出悲哀得可以的万岁姿势。
  直到刚才都是中央跨坐在我身上,现在换成栞大姐坐在我的腹部并压住我的脚……这是什么状况?真的好悲哀。我感觉身体渐渐失去力气了。
  ……什么也不想做。
  『喀、喀喀!』
  我口中的SCM响起的同时,授理爱对中央说:「响了。」
  「别再抵抗了,放弃吧。」
  我早就放弃抵抗了,我心想,一面默默看着授理爱。
  「怎么不回答?」
  我一应「是」,授理爱就放开了我的脚。
  接着中央也放开了我的手,并指示授理爱也离开我身上。
  「……还以为你会疯狂抵抗。看来你相当喜欢足立栞啊。」
  中央说完,看着栞大姐。栞大姐虚软无力地坐在床上。
  发丝垂落脸庞,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不过她的丰唇扭曲了。
  「有些事要等你成为我们的伙伴才能说,现在总算可以说了。」
  「……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我们另有主人。」
  「可是,授理爱的光点是红色的。」
  中央拿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
  「SCM可以拆下廿四小时。但是再度佩戴时,就得配合之前拆下的时间。这并不难懂。比方说你拆下二十个钟头,就得连续佩戴六个钟头以上才能再拆下,是这个意思。」
  接着,中央看着授理爱。
  「授理爱的SCM,和我们主人的SCM交换过。」
  「啊?」授理爱依然沉默看着我。
  「发挥过功效的SCM,就会成为专属那个人的SCM。只不过,装上别人的SCM,警铃和GPS还是会起反应。」
  「授理爱的光点是红色,是因为戴上了你们主人的SCM的关系?」
  「没错。」
  「……可是,在那之后,授理爱就和我比输赢啦。」
  我朝授理爱那样一说,授理爱边玩手机边回答。
  「那只是我见到你之后,才换上自己的SCM。」
  我在酒店外头等授理爱那时候吗?……早知道就先确认。
  「这么做,是为了尽量由授理爱代主人对付上门的挑战者。」
  「……而我完完全全上了当,是吗?」
  「就是那样。」
  授理爱的眼睛熠熠生辉。
  「授理爱的主人名叫龙樱。」
  「龙樱?」栞大姐也像是头一次听到,表情匪夷所思的复诵那个名字。
  「龙王的龙,樱花的樱,授理爱都称他『龙王』。我们在车上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到了。」
  「我们的对话?怎么听到的?」
  授理爱举起她手上的手机,给我看荧幕。荧幕显示出通话时间。长达三十分钟以上。原来那个叫龙樱的家伙,是从授理爱的手机听到车上的对话,再打中央的手机下指示,
  然后,我发现授理爱的肩膀不太一样。她的肩膀上有刺青。
  之前看还没有。平日用辽瑕膏遮起来了吧。
  那是一个「龙」字,周围有樱花花瓣散落的刺青。
  授理爱自豪地露出肩膀。
  「很酷吧?人家最近终于刺了。」
  ……终于?不,问题是那个刺青我好像在哪看过。
  在我厘清好思绪前,中央的手机响了。又是简讯。
  「……授理爱,手机拿给中野小弟听。春天的牙买加先生想和中野小弟说话。」
  中央说完,授理爱便将手机凑近我的耳朵。
  春天的牙买加……那个部落格的作者。
  春天的牙买加和龙樱。两人是同一人。
  同时,我也想起了在哪看过授理爱的刺青。
  她就是那个部落格上的酒家女……可恶,因为化妆的关系,我没看出来。
  当我为最终推断出的答案颤栗不已,手机的那一头传来声音。
  「喂?中野?」
  「啊,对。」第一次谈话就舍去称谓?也是啦,我又没告诉对方名字。
  「我是你的主人龙樱。」
  ……尖细的嗓音。龙樱是女的吗?
  手机彼端的龙樱问我。
  「喂,你有多少存款?」
  这家伙怎么搞的?干么问我的存款金额。
  本来想忽略不谈,授理爱的视线又让我难受得要命。
  我回答:「……六十万左右。」龙樱旋即低语:「还剩一千八百六十万圆啊。」
  无法挽回的懊悔犹如走马灯,朝我排山倒海而来。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栞大姐。





  0010 文京善一

  『咿——!』
  「啊?」SCM的警铃又响了。今天的活动还真多。
  也不坏啦。这样大爷我就有四名奴隶了。我和栞在路中央站定,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
  桀也眯眼打量周围。
  「你也感觉到了吧?」
  「……是的。」栞平静地回答,又一声『咿——』响起。
  第二次……对方相当靠近了。恐怕对方也知道我们的位置。
  一定是那个人妖又跑回来。我要把那个人妖打飞,让他成为我的奴隶。
  栞在路边的电线杆旁蹲了下来。
  我活动指关节喀喀作响,脖子左右晃动。
  ……放马过来吧,臭人妖!我会把你打得远远的,乖乖奉上你的人生吧。
  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会是以附近民宅的围墙做掩护、靠近我们吗?
  围墙的另一边树木晃动、沙沙作响……宾果!是围墙没错!
  『咿——』第三次的警铃响起,紧接着从围墙跳出来的是……
  「汪!」……一条狗。
  「呃?咦!?」
  那条狗露出獠牙,瞄准我的脖子冷不防扑上来。我用拳骨朝狗挥击。但是力道太弱。狗在几公尺外的地面着地,又朝我冲来。
  「哪、哪来的狗啊!」
  我一脚往冲来的狗踢下去,快踢到前它抽身躲掉了。
  ……什么嘛!这条狗到底哪来的!附近也没看到像饲主的人。
  「你、你想干架吗!」
  「汪!吼汪!」
  『喀!』狗一吠叫,我的SCM便响了。
  「啊!?」这条徇该不会戴着SCM吧?刚才那一声,是对决开始的信号?这样也能比?搞什么鬼!不会吧?
  混乱之中,至今发生的事宛如走马灯一幕幕在我脑中闪现。
  ……对了,一切要从三天前我遇到那个老头说起。

  那一阵子真是衰事连连。
  某天早上,我起床后发现同居的女人出走了。
  每揍她一次,她的门牙就越来越少。她出走时,正好最后一颗也被我打断了。
  她忍受不了太过狂野的我。我也只把她当成家电和泄欲的充气娃娃,可是房租都她在付,结果我还是得搬走。
  心情乱糟糟的我,决定到宾馆叫外卖妹纡压。
  在池袋的宾馆里,女人像火车的车轮,不停在我的腹部上方扭腰摆臀。
  「喔哦!不妙!真的太爽了!要高潮了!我要射了!」
  女人激烈地扭腰,眼看就快驶抵「我的高潮终点站」。但是——
  「哈哈哈!呼、不~行。我不让你射。」
  女人嗲声嗲气地说,揪住我的鼻子,停止腰部的动作。
  「啊,呀!」
  我朝女人的脸揍下去。拳头传来碰撞异物的反弹力道。
  「臭三 !你以为你是谁啊!」
  女人流鼻血了,像是坏掉的唱机不断跳针重复同一句话:「对不起!」让我达到了高潮。
  ——想玩的招数全玩完后,我离开宾馆,在停车场遭人埋伏。
  「……你是哪根葱?揍女生的脸最低级!」
  好几个小混混围住我。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刚才在宾馆被我海扁的外卖妹……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围事组吧。
  其中一人用戏谵的口吻对我说。
  「你会讲日文吗?Can you speak Japanese?」
  我闻了闻自己手指的味道,瞪视那群人。
  「……不好意思,大爷我只是皮肤黑。」
  小混混的声音在停车场回荡。
  「听不懂日文,自然进入不了状况。这事你要怎么解决啊,啊?」
  「……不用吼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
  我数起小混混的人数。扣除那个女人,对手有四人。
  个个都是比我还年轻的小屁孩。
  还敢狮子大开口,要我拿出三百万圆,做为女人的医药费。
  「……假如你们就快达到高潮了,却被女人拒绝,你们也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才不会。我们很绅士的。我看你八成是没钱吧?到ATM去,人工仿晒浑帐。」
  「……啊?你说谁是人工仿晒浑帐?」
  「就是你,人工仿晒浑帐!」
  「本大爷名叫文京善一!」
  我报上大名,朝小混混之一逼近。
  「呜!呜哇!噗!」
  我抓住那家伙的头,往水泥墙狠狠撞上去。叩!声音还真是清脆。直接把他的脸当笔,在墙上拖行划一。解决一人了!
  「浑帐东西!」其他人纷纷冲过来。但是,没一个人扑上来。
  他们都以为自己除外的某人会先上吧。可是没人敢靠近我,临门一脚犹豫不前。
  一对多时,这样的事常有,不意外。
  「哇、啊!」我乘机又抓走一人,一拳下巴、三拳侧腹,重重揍下去。接着痛殴他的后颈,又以猛揍他的手背好几拳。
  「呜哇!怎么回事?呜哇哇?」
  剩下的人不是骂「可恶」就是说「开什么玩笑」,却全然不见冲过来的迹象。女人小知何时跑不见了……可悲。
  「真可悲。算了。」
  好像有人道出了我的心声。年纪比在场所有人要大上很多的嘶哑嗓音。一听到那个声音,小屁孩们都弱掉了,
  「练、练马先生……」
  关上车门朝我走来的人,是位步伐不甚稳健的老头。
  那家伙就坐在停车场的高级车里,从头看到尾。
  「你叫文京善一吧?真猛,就像头黑犀牛。强强强。」
  年纪大概六十开外吧,我也不太会看,很瘦小的一个人。但是头发又黑又亮,皱纹把他的脸刻划得像恶魔一样。
  「……老头子,你想干么?你又是谁啊。」
  「啊,抱歉抱歉。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上来的名片写着「练马」。底下名字的汉字太难了,我不会念。
  「我一直在等你这样『恶气纵横』的年轻人出现。」
  老头自称是经营多家应召站和酒店的大型集团会长。
  他说他正在寻找接班人,接班人的条件正好与我吻合。
  ……Amazing!
  顺带一提,这位练马会长的身体状况不佳,想到牙买加度过余生。牙买加是不错,但当上会长到处玩也有钱进帐,又有吃不完的酒店妹。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心想:我果真是白金级幸运儿。
  最近的时运不济,都是为了这一天布下的伏线。
  我脑中浮现我穿着帅气的西装,身上有黄金与白金等叮叮当当的配件,戴着CAZAL太阳眼镜的情景。
  再过不久,我要出一本自己的成功集,砸大钱宣传。说不定连演艺圈都会向我招手。到时我再写歌以歌手出道。走的当然是嘻哈风。
  车子要很高级的迎宾礼车,车内有高画质荧幕。播放节奏感强烈的重低音音乐,开香槟同乐!啵!我所到之处方圆十公尺内就有夜店!就像是一连串HIGH歌MV剪成一集的人生!
  再利用金钱的力量,在家里豢养几个纯洁的少女!
  每天开轰趴!光想就令人受不了吧?
  「……怎么样?要不要在我底下,学习如何当个会长的接班人?」
  「喔!好啊!我愿意!」
  「很好很好。那么,学习帝王学的教育费需要五十万圆。」
  「……五十万圆?要钱啊?」
  我问他是「什么钱」,他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是「教育费」或「保证金」之类的。不过只要付五十万圆,我的未来就是白金色了。
  相较之下,五十张万圆纸钞根本只是折纸的色纸。
  「……没问题,我马上赚来给你。」
  「那好,这个给你。」
  练马老头把手上的盒子拿给我……这是什么?NIKE的篮球鞋吗?
  「这东西一定能帮上你的忙,仔细阅读完说明书再使用。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老头说完后,就背对我走向车子。
  当天晚上,我决定睡在漫咖。
  练马老头给我的盒子,里头放有像是假牙的器具和说明书。
  ……我不大看很多字的文章,但是看下去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吓得皮皮挫。上面说将这个像假牙的玩意戴在嘴里,就能得到奴隶耶!
  太难的我看不懂也做不来……不过科学真的好进步!
  说明书上逦写了很多规则。
  戴上SCM的人才能彼此对决。内容由接受挑战的一方决定。善用奴隶,能使奴隶数目增加。戴上SCM的人彼此接近到三十公尺内,警铃就会响。
  说明书留白的地方,有人潦草写下了http://www开头的网址。
  我迅速将那个网址键入手机,连上网站看看。
  旋即出现【SCM持有者的网站】的画面。
  写着键入序号什么的,一时之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冰雪聪明的我很快就注意到盒子上印有号码。
  地图上有红、黄、绿色的〇记号。红色是主人,黄色是奴隶,绿色是代表自由的SCM啊?
  我正在数有几个时,那些光点不时消失又出现,大约有十个左右。
  ……原来如此。利用这个就能找出戴着SCM的家伙。
  离我的所在位置相当近的地方有一个黄〇。黄色记得是奴隶。
  按耐不住的我离开了漫咖,在冷得要命的住宅区搜寻黄色光点。
  虽然途中发生了疑似警铃的共鸣,最后还是没能遇到那个黄色光点,我决定回漫咖睡觉。
  ——醒来时已快中午。
  我马上去拿昨天寄放在置物柜的行李。
  离开漫咖之前,我已经确认过GPS。那个奴隶的〇不在附近。
  但是,我发现了另一个红〇光点。红〇记得是……主人SCM。
  只要打倒这家伙,至少就能得到两人以上的奴隶。今天我就来彻底追踪光点。
  我马上搭计程车赶往出现红〇光点的那一带。快要跳表前,计程车正好开到昨天出现黄色光点的邻镇。
  我下了计程车,重新再看一次GPS……红〇消失了。
  「搞什么!可恶!」为什么?刚才明明还在的!为什么不见了!
  移动画面卷轴,也找不到光点。
  我不禁像个毛头小鬼,连续敲击手机按钮。但是光点依然消失不见。
  我用舌头将SCM嵌进牙龈,边走边环顾四周。
  偶尔有车经过,但放眼望去没看到半个人。那个红〇到底在哪里,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好失望。我怎会如此失望?
  对向有辆车开过来。车体上漆有大大的房屋仲介公司名称。
  我不经意和车上的女驾驶四目相对。
  ……她穿着套装,身上一定很香。
  车子很快通过我的身侧。
  再怎么察看GPS,还是没发现光点。无奈的我决定返回车站。
  我没其他事可做,身上连三千圆都没有。
  ……既然如此,只好赌一把了。
  我来到站前的小钢珠店,决定靠此翻本。
  我的好运气,又在那里得以发挥。我没多想,只是随便挑一台坐下,就中了大奖!才投五百圆,就中了十连庄。
  我进到小钢珠店是中午,一路打到了傍晚。
  我的连庄好运始终没断过。照这样的好运势,赚到二十万以上也不是梦。
  半天不吃不喝、一直坐着打机台,向来精力充沛的本大爷也累了,不过我决定今天要彻底打到最后,赚多少算多少。
  「……你又赢了。」
  隔壁的男人忽然跟我说话。是刚刚才坐下的,有点邋遢的男人。
  「是啊!」
  「……真好。我好羡慕你。」
  男人的机台毫无赢的迹象,小钢珠也只剩一点点。
  ……嘿嘿,就算讨好我,我也不会分你小钢珠喔?
  「你运气这么好,要不要和我对决?」
  「啊?」……要和我对决?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男人嘴巴微张、指着脸颊。
  「就是这个的对决啊。」
  「……你这家伙也有戴SCM?」
  「对,只是现在拆下来。」
  我马上取出手机,打开GPS的画面。
  画面上只有一个绿〇……也就是只有我的光点。
  原来如此!把SCM拆下后,光点就会消失了!难怪警铃也没响!
  「……既然是你主动要求和我对决,那对决内容就由我决定罗?」
  「对。不过,我们会在小钢珠店碰头自是有缘,不如就来比小钢珠吧?」
  「啊?比小钢珠?」
  「接下来连续打二十分钟,最后持有的小钢珠数目,就比这个。」
  ……这家伙想干么?说的话我有听没有懂。
  「好啦,你今天不是很走运吗?」
  男人的视线,落在我刚才赢得的一整排珠箱上。粗略算过有六箱。
  「之前赢的不算喔,现在开始二十分钟,以两千圆为本金,小钢珠剩最多的人就赢。不过你的机台Bonus中奖率正在攀升,很明显是你比较有利吧?」
  我的机台中奖率的确正在攀升。相较之下,男人的机台明显是废台,从刚才就没开过珠子。
  「这只是我的提案。要不要采用在你。」
  男人最后丢下那句话,一直盯着我看。
  「……我不要。」
  「为、为什么?明显是对你有利啊?」
  「对决的内容是由我决定的吧。干么要由你来决定?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别的为什么。」
  「……是吗?那我不比了,忘了这件事吧。」
  男人说完就想起身离开。之前我没怎么留意,现在才发现他的脚边放了个背包。从他拿起的姿势,可以看出那个背包相当重。
  ……是放了哑铃吗?
  「慢着,大叔。」
  我站起身,架住男人的脖子。男人挥开我的手,朝出口走去。
  「交涉结束。我没事要找你了。」
  ……焦躁感又来了。
  店的侧门出去是暗巷,人烟稀少。发现我追上去,男人回过头。
  「你很烦耶!今天……噗!」
  男人回过头的瞬间,我已经朝他的脸一拳揍过去了。
  「啊噗、你干么!放开我!」
  我一句话都没说,揪住男人的衣领,往小钢珠店后巷直走。
  男人拼命抵抗,啪!头部惨遭天诛。我一放开他的脖子,他也想反击,但我狠狠地用脚尖往那家伙肚子中央踢了一脚。
  「呜呕~」我踢中的是他的胃附近,不晓得是不是要害。
  看吧,他的动作停止了。整个人瑟缩成一团的疼痛会痛到让人想吐吧?这才叫重创。
  我又朝单膝着地的男人侧脸狠狠踢击。
  男人手抱肚子,脸颊贴地,痛得完全跪倒在地。
  我在倒下的男人身上蹲下。
  「你叫什么名字?」
  「……久米川。」
  我将男人放在后裤袋的钱包抽出来。
  「喂!啊、好痛!」
  男人想要起身的瞬间,我用脚将他的头压住。
  我乘机从他的钱包拿出驾照。
  「什么久米川……目黑雅和先生。」
  姓目黑的男人,不甘心得握住拳头。
  我抓住目黑的头发,提起他的头。
  「你现在没戴SCM吧?……戴上。」
  虽然不中意这个脏脏的男人,但我要让他顺势成为善一本大爷的奴隶一号。
  「我没带在身上……粪蛋,泥响干么?(浑帐,你想干么?)」
  我将倒地的目黑翻面成仰躺,骑在他身上,翻找他的口袋。右边的口袋好像有东西。取出一看,果真是用手帕包着的SCM。
  「咿呜!」我朝目黑的脸庞一拳打下去。
  「……先跟你说喔,就算你保持沉默,我还是会继续揍你。」
  听到我的话,目黑的鼻水、鼻血和泪水齐发,脸有够脏的。
  「呜!好!我戴!我戴就是了……!」
  我摸摸目黑的头。
  「很好、很好,真乖、真乖。」
  目黑用颤抖的手将SCM放入嘴里。活像在装假牙的糟老头。
  『咿——』目黑戴上SCM的瞬间,我的SCM叫了。
  比之前的震动还要强……真有趣。这东西是怎么做的呀?
  我抓住目黑的衣领摇来晃去。
  「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那我们来对决罗?就比互相痛殴!听到没?快说!」
  「……不、不要~」
  「说话别像个娘儿们。快说!再不说我要揍人喔!」
  不说就会挨打。说了也会挨打。
  「就、就比……互相痛、殴。」
  『喀』的一声响起。
  「……什么?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揪住目黑的衣领大力摇晃,他结结巴巴道出。
  「那、那是对决开始的信号……」
  「哦——那好,放马过来吧!怎么啦?快点!喝!喝!」
  「对不……」
  我直接一记头槌撞上去。目黑的脸皱成一团,哭了起来。
  「……对、对噗起……」
  『喀、喀喀!』
  目黑泪眼迷蒙道歉的瞬间,我的SCM又发出了新的声响。
  「刚才的声音是成为奴隶的信号吗?」
  「……嗯,您说得是。」
  「咦——这么爽快啊?真意外。」
  我站起身,离开目黑看看。本以为目黑又会逃走,但他只是嘴巴张得开开的,大口大口呼吸……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丝毫不觉得自己拥有了奴隶。
  「那你可以一面说银行的提款密码,一面脱个精光吗?」
  然后,目黑上半身蓦地坐起,喃喃念着:「082……」并开始脱上衣。
  「请、请问下面也要吗?」下面?是指裤子吧。「嗯,脱。」
  目黑缓缓站起身,窸窸窣窣地解开皮带。
  ……这家伙呼出白烟之余,当真脱得精光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体还如此开心!SCM太神了!
  「……那么,你就裸体在这儿等着。」
  「咦?」我留下光溜溜的目黑,暂且回到小钢珠店。目黑的驾照也被我带走了。
  ——我继续打小钢珠打到店家打烊前。离开座位时,毫无食欲的空腹感,舌头也因为抽烟显得粗糙且麻痹,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我将装得满满的珠箱交给店员,拿到小钢珠结算的收据真是开心得不得了。换算成钱,有十六万多。外头的风冷飕飕,我的荷包却暖烘烘。
  我回到刚才命令目黑站着的地方看看。已经晚间十一点了。在那之后过了五小时以上。就算他再听话也走人了吧。
  可是,那家伙仍然全裸在原地等候!
  在大楼和大楼的窄缝间,全裸的他正浑身发抖抱膝坐着!根本是缩成一团了!在这么冷的天,全裸五小时以上?真的太爆笑了。
  「……哇塞!你在干么啊?你不怕感冒吗?还是说,你是变态!?」
  目黑怨恨的看着我。眼睛红红的,紫色嘴唇喀答喀答抖个不停。
  「……嘿嘿,不好意思。可以穿上衣服了。一起去吃点暖和的东西吧。」

  目黑和我进了站前的居酒屋。
  入座后,我边吃泡菜锅配啤酒,边举起筷子指着目黑。
  「对了,你是什么颜色的?」
  目黑喝了一小口舀到碗里的泡菜汤,头低低的回答。
  「……黄色,奴隶的颜色。」
  「哦——你的前主人是什么样的家伙?」
  目黑只说了一句:「女的。」
  「哦?你会来找我挑战,也是那个女人的命令?」
  「……是的。」
  「叫什么名字?」
  目黑的表情一僵。然后,缓缓把碗放在桌上。
  「杉并……流紫江。」
  ……流紫江?感觉很现代的名字。应该不是老婆婆。
  之后,我又针对他们两人的关系问了很多。
  他说杉并流紫江偶然发现了我在这一带晃来晃去。
  我知道是谁了。就是她。那个开房屋仲介公司车子的女人。
  是流紫江起的头。她想把新发现的绿〇,也就是我「纳为奴隶」。于是差遗目黑来找我对决。本该是比小钢珠的数目,这两人似乎打算利用预先准备的小钢珠耍诈。目黑拿的背包沉甸甸的,里头就是装小钢珠。是说可以事后再补算小钢珠的话,我也可以把之前赢的那几箱算上去啊。
  「好逊的诈骗伎俩!莫名其妙!你们两人都是笨蛋吗?」
  算了,结果而言我也赢了,算你们活该!
  他们事先准备的小钢珠,明天再叫目黑拿去换钱、全数上缴充公。
  「那个叫流紫江的女人,她家离这里很近吗?」
  目黑一回答「对」,我便将日本酒一口气干了,倏地站起身。猪口杯放到桌上时,发出清脆的铿一声。
  「那我们走吧!」

  我让目黑结完帐,一起来到冷得要命的外头。目黑好像是开车来的。
  我让他带我到停在停车场的车子,一坐进后座,目黑就开始发抖。
  「呃……我今天既然喝了酒,不好开车……」
  「载我去找你的前主人!」
  我以强硬的口吻命令,目黑闷声应了声「是」,转动车钥,发动车子前进。
  「是说她对你也很苛刻,我正好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你该感谢我。」
  「是、是。呃……快到她家之间,最好把SCM拿下来。」
  「啊?为什么?」
  「当我们进到离她家三十公尺的距离内,警铃会………」
  啊,原来如此。目黑不再是杉并流紫江的奴隶了,警铃会响。也就是说,我一靠近,我的SCM也会响罗。我一拿掉SCM,目黑也拿下来了。
  之后,目黑的手机就响了。目黑看了荧幕,说:「是杉并流紫江。」
  我说「别接」,目黑便将仍在震动的手机收进口袋。
  「……是说成为奴隶,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现在叫你舔主人的鞋子,你也会马上舔,那样吗?」
  「不是,有点像是在工作。类似接受职场上的主管命令,感觉再更强一点。」
  「哦——意思就是说,就算你成为我这种亡命之徒的奴隶,也无法反抗?」
  「不是,而是连您说的反抗都没办法,才是SCM恐怖之处。」
  我正想说什么时,车子在某栋漂亮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到了。请问,真的要去吗?」
  好耶!我鼓足干劲正要下车时,目黑说了那种话。
  「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
  「对不起……」
  「好了,你走前面。」
  这栋大楼小归小,采用的是用对讲机打开入口大门的型式。
  是有保全系统的大楼啊。就像是女人会住的地方。我开始兴奋起来了。
  目黑按下房号按键,对讲机传出很不悦的女人声音。
  「……目黑?是说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呃,我和成了我奴隶的男人扭打时手机摔坏了……」
  「啊?那,奴隶呢?」
  目黑就指着我。说「就是他」,摄影机似乎也照到我了。
  我乖乖看着对讲机上的镜头。
  「哦……你们今天先回去。」
  「咦?」……她叫我回去?
  「呃,可是……」目黑还想说什么,对讲机就喀嚓一声挂掉了。
  目黑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尴尬。我们暂且离开玄关,来到外头。
  「……什么嘛!她识破我赢你了吗?」
  「有可能。」
  「为什么!」
  「可能她利用手机的GPS网站,发现我们没戴上SCM,起了疑心。」
  ……他们的SCM资历比我还长,自然会想到。
  「哦,是吗?」我走到大楼后方。
  然后抬头仰望一整排的大楼阳台……楼高七层啊。
  「杉并流紫江是住哪一间?」
  「二楼最左边那一间。」
  原来如此。房间的灯亮着。
  「好!爬上去!」
  「咦?要偷偷潜进去吗?」
  「不然咧?你想打破正面的玻璃闯进去?还真狂野啊。」
  「不,我只是认为……」
  「好了,快爬上去。」
  我和目黑从一楼阳台的栏杆爬上二楼。握住铁栏杆和排水管,才知道冰得要命,栏杆也因为我们的体重轧轧作响。不过也不是不能爬上去。
  不到两分钟,我就爬上了杉并流紫江位于二楼的房间阳台。
  目黑也接在我之后爬进阳台蹲下,看着自己脏污的手。
  我轻轻推了推玻璃窗。没上锁……很好!
  我蹲着缓缓推开窗户。
  推开的窗户中飘出女人住家独特的、暖暖又甜甜的味道。而且从窗帘的缝隙霸得到排满化妆品的镜台。
  好不容易窗户开到近乎半个身体大小时,我发现了。窗户内侧形成视线死角处,有个女人高举平底锅站在那里……糟了!
  「呜哇!」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我整个人向后仰。
  ……可恶!遭到埋伏了!
  女人想锁上窗户。我赶紧叫来目黑。
  目黑以蛮力阻止了女人关上窗户。
  「目黑!你果然……!」
  尽管如此,女人仍然死命想关窗。但是,目黑卡住了窗户。
  接着就是疼痛稍微消退的本大爷登场。
  「……啊——很痛耶,小不点。」
  我自目黑身后伸手,用力推开窗户。女人立即逃往房间深处,我连忙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其推倒在床。
  女人异常激动,发出了动物般的嘶吼。
  「呜啊!放开我!放开我——!」
  我趁机叫目黑关窗。
  「好,快来帮忙。」
  我朝杉并流紫江的脚努了努下巴,看着目黑。我压住她的双手、目黑压住双脚。
  「……你就是杉并流紫江?」
  女人依然狂叫不休、拼命挣扎。我看了看目黑,那家伙静静地点头。
  「你好大的胆子,刚刚竟然用平底锅打我。」
  杉并流紫江完全不理会我,瞪着抓住她脚的目黑。
  「目黑!目黑!」
  目黑默不作声低下头。流紫江哭得像个小孩、鼻头都红了,一味地哭泣。
  「目黑!救我——!」
  哎呀呀,她挣扎得太厉害,身体都滑下床铺了。
  没办法,我只好双臂穿过流紫江腋下,将她拖到地上。再拿枕头压住她的嘴巴。只让她露出两颗眼睛。枕头下的流紫江连声闷喊。
  「很遗憾,雅仔已是我的奴隶了。」
  杉并流紫江眼睛睁得奇大,瞪着目黑雅和。目黑压制她的脚之余,一直低着头。
  「所以别再吵闹了。只要你保持安静,我也不会对你怎样。放弃吧。」
  杉并流紫江不再挣扎,宛如尸体般一动不动且安静。目黑仍然默默压住她的脚。
  「对、暂时别松手。好,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盯着杉并流紫江被枕头压住的胸部瞧。她上半身穿着一件运动棉T,下身也是热裤。我单手抓住杉并流紫江的双手手腕,以额头压住枕头。杉并流紫江依然透过枕头呼呼喘气。我用空出的右手揉捏流紫汀的胸部。
  「对决呢……有了。就来比谁哭了就输,怎样?」
  透过棉T,我感受到水球般柔软的触感。
  ……差不多是D罩杯。我不是很喜欢大胸部。甚至觉得恶心。
  杉并流紫江抬起脸又开始挣扎。
  「不是叫你别吵闹了吗!」
  我挥拳殴打杉并流紫江的下巴。她的后脑勺撞到地板,还继续吵。
  「我叫你安静。你没有学习能力吗?」
  我抓住杉并流紫江的头发,稍微抬起她的头,透过枕头殴打她的鼻子周边好几次。
  她的头撞到地板,叩叩作响。打了几拳后,总算平静了。
  我叫目黑找找可以捆绑的东西。虽然没那么刚好找到绳子,但目黑找来了裤袜。我们用裤袜缠绕杉并流紫江的脚踝和手腕,也用裤袜圈绕她的嘴巴,让她咬住。当然,她不断抵抗也拼命挣扎,但是一个女人哪敌得过两个男人的力气。总算摆平她了……还没开始比,就用上这招了。真是,SCM有够麻烦的。
  「……继续提议对决的内容。『哭了就输了』,快说!」
  我拉开缠在她嘴上的裤袜,让她能够讲话。
  「啊啊啊!啊噗!」流紫江一放声尖叫,我就放开了裤袜。啪一声弹中她的嘴巴周边。
  我再一次拉起裤袜。
  「快说!说『我们比哭了就输』。」
  「呜哇、啊噗!」即使如此,流紫江还是想叫喊。我又放开。
  我在流紫江耳旁以恫吓的语气低语:
  「……就叫你说『我们比哭了就输』,听不懂人话吗!」
  屋内归于平静,只听得见流紫江的喘息声。
  目黑仍然压住流紫江的脚。
  我扬起手臂,想殴打一言不发的流紫江。
  「……我们比、我们比、哭了就输。」
  流紫江终于说了。应该是说我们终于乔好比赛了。
  『喀!』口中的SCM响了……来了!就是这个。
  这个就是比赛开始的信号。从流紫江闭上的嘴巴,也微微听得到机械音。
  「嘿嘿!」我跨坐在杉并流紫江身上,慢条斯理地松开皮带。
  我的Big Magnum大师,会把你调教得吱吱叫。啊,是哭叫才对。
  流紫江的秀发有洗发精的香味……我快忍不住啦。
  「开动——」就在我那样说的瞬间。
  『喀、喀喀!』SCM又响了。
  「啊?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看到流紫江的眼睛下方闪闪发光且湿湿的。
  ……流紫江已经哭了。
  刚才的喀喀声,正是流紫江成为我的奴隶的信号。
  ……什么啊。连她也这么干脆。把我的欲火都浇熄了。
  「哇,真无趣。」
  「呜,呜咕、噗呜……」流紫江皱着脸哭了出来。
  目黑低下头,不敢看流紫江的脸。
  「别哭。」
  「呜、呜、咕呼!」
  在我的命令下,流紫江想要停止哭泣。我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
  「呼、呼!哈、呼——」但是,她的模样怪怪的。
  「喂,你怎么了?」
  「哈、呼、吁!吁!」流紫江看似很痛苦,反复进行浅呼吸。
  ……这女人怎么搞的?好像无法呼吸似的……不,较像是无法停止呼吸。她要生了吗?
  「这是在干么?喂,目黑!」
  目黑还在压流紫江的脚。
  「过、过度换气。」
  「啊?过度换气?那是什么?」
  流紫江依然痛苦得张嘴喘气。
  「不用压她的脚了,快想想办法!」
  目黑将他旁边的垃圾桶翻过来,拿出垃圾桶里预先装好的塑胶袋。只见他急忙解开绑住流紫江两手的裤袜,再将塑胶袋放在流紫江嘴边。
  ……这是在干么?让她闻臭味、好清醒过来吗?
  流紫江感激涕零似的双手抓住袋子,开始在袋中呼吸。袋子配合流紫江的呼吸时而膨胀、时而萎缩。目黑一直拍抚着流紫江的背部。
  我不懂那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后,流紫江的呼吸逐渐趋于缓和。
  流紫江将垃圾袋拿开嘴边,闭上眼用胸部调整呼吸。
  「……她没事了吗?」
  「是的,应该没事了。」话说回来,搞什么鬼啊。难得一天之内赚到两名奴隶耶。一人是大叔,一人是有病在身的草莓女。
  我当场躺下来睡觉。
  「啊——本大爷要睡一下。不准离开这个房间,乖乖待在这里。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揍扁你们。」
  两人平静地回应「是」……SCM的威力真大。
  可能是疲劳,也可能是太无聊。激烈反抗的奴隶得手的「那一瞬间」愉悦得教人受不了。一旦到手了,我的愉悦感也降低了。
  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一点。
  我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仔细想想,这里是杉并流紫江的房间。
  流紫江身为奴隶,却睡在床上,还睡得很熟。
  目黑则蜷缩成一团睡在我旁边。
  我站起来,轻轻踢了踢熟睡中的杉并流紫江。
  「喂,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嗯?啊!什、什么!?」
  流紫江倏地坐起,一脸睡眼惺忪。
  「饭啦!我要吃饭!」
  「呃……是!」
  流紫江站起来,跨过睡梦中的目黑,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
  我点了根烟抽,环顾屋内的摆设时,流紫江端来煎蛋、香肠和面包。本来想说她如果端出怪东西,我就要乱丢以测试她的忠诚,结果是满合我意的早餐。虽说已经过午了。
  我将煎蛋和香肠放在面包上,吃了一口……味道也不赖。
  「……喂,目黑,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我坐着踢了踢目黑,目黑蓦地坐起身。餐点是三人份,也有目黑的份。
  「咦?啊,对不起。」
  「没关系,快吃一吃。别因为我对你太好,而爱上我喔。」
  「啊,是。」目黑就坐在原地,开始享用放在眼前的面包。
  流紫江站在厨房,似乎心情很差。
  「你也快吃。」听我那么一说,流紫江也在有床的卧室坐下,拿起面包。
  吃完饭,我又点了根烟。
  「啊——我有些原因需要钱。」
  流紫江和目黑吃面包的手停住了。
  要实现我的白金会长计划,还差三十多万圆。
  「流紫江,你有多少存款?」
  「……八十万圆左右。」
  我坏坏一笑,内心大喊……胡了!
  我马上叫流紫江去领钱。加上我手边的现金就有九十六万圆。
  这样一来,白金会长计划需要的五十万圆就凑齐了!

  练马会长的事务所位于某栋大楼的一室,距流紫江家约十五分钟电车车程。
  身穿直条纹西装的男人带我到最里面的房间之后,会长很快就来了。
  会长的穿着较之前轻松,是粉红色的POLO衫。头发还是一样全梳到脑后,戴着金边眼镜。
  「嗨、嗨!呃,你是……」
  「……我姓文京。」
  「啊!对对对!文京小老弟!文京小老弟!」
  ……这老头怎么搞的?本大爷是他重要的接班人,怎会不记得我的名字?
  虽然觉得怪怪的,我还是从口袋拿出放了纸钞的信封,扔在办公桌上。
  「说好的五十万!这样我就是会长的接班人了!」
  会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拿来的信封。
  「啊,不好意思,我点一下。」
  会长拿起放在桌上的信封,当场清点纸钞。
  「……对,确实是五十万圆。」
  我朝茶几探出身子。
  「那是当然了,那么,我能当上会长了吧?」
  「嗯嗯,关于那件事,其实有别的候选人出现了。」
  「啊?」
  我的刷心紧紧一皱,会长双手夸张地挥了挥。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接班人,确确实实只有你一人喔?只是另一位男士也是相当有魅力,我很难割舍,」
  「那简单,让他当我的部下就好啦。准备五十万就让我当你的接班人,通话可是你说的呗!」
  「嗯、嗯,我是说过我是说过。因此,我有一个提议……」
  会长竖起食指。
  「你要不要试试经营快递应召站?」
  「啊?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吧?」
  「不不不,这很重要喔。我想请你和另一位候选人竞赛。经营快递应召站,营业额最高的人获胜。成为我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快递应召站?营业额竞赛?」我的脑中浮现了「SCM」三个字。
  「……喂,SCM也是你给我的,你到底想干么?」
  「啊,那个SCM你用了?」
  「用了,奴隶顺利增加中。」
  「嗯、嗯,很好很好。那东西就只有你这样的孩子才能善加使用。」
  「到底怎么回事?你也戴了SCM吗?」
  老头张开嘴,露出牙齿。
  「没有没有,你看,我没戴啊?我已经上了年纪,对决这种事做不来了。SCM的功能很神对不对?那是跟债权人拿来抵债的东西,但我又不会用,不如托付给你这种活力充沛的年轻人,才能发挥它原本的价值。」
  「其他人的SCM,也是你给的吗?」
  「不是不是,那个原本在网路上就买得到。」
  「哦……我是不太明白,不过你现在要跟我讨回,我也不还你喔。」
  「当然当然。那个本来就是要送你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是当然……要和我竞争的,是另一位会长候选人吧?那家伙也持有SCM吗?」
  「不,他没有SCM。一切都是我不好。因此,我已下定决心,要将所有事业交给你们。你一下就当上店长了、店长。看吧,起码这点我没骗你吧?」
  「哦。」……从店长做起啊?似乎也不赖。
  会长从我给他的信封里抽出四十万,将剩余的十万交给我。
  「这笔钱我只收四十万圆当作保证金。来,十万圆给你开店。」
  「……小姐呢?」
  「小姐要自己去找。」
  「啊?你是说真的吗?」
  「竞赛已经开始了喔?另一位候选人已开始自行物色小姐了。」
  「你说什么?那家伙开始行动了?」
  「嗯,其实他刚刚才走。」
  门铃忽然响起。我和老头望着大门的方向。
  带我到这里的西装男走了进来。
  「练马先生,那个……」
  会长的表情瞬间变得危险。
  「我现在有客人。是谁?」
  ……喔!原来这个葫芦老头也有这样的表情啊?
  有个男人从西装男的后方探出头来。
  「啊,不好意思!我的烟好像忘了拿!」
  是个一头金发烫成玉米须,活像头狮子的男人。
  ……是这家伙?看他就不顺眼。他有什么好的?野生的直觉?
  一瞬间,沉默笼罩了屋内。老头很快站起身来。
  「啊,香烟是吗,我记得是……」
  老头看着部下,部下神色慌张的从口袋掏出香烟。
  男人从部下手中接过香烟,低头致歉。身高比看起来还矮。
  看着他那副模样,老头尴尬地搔了搔头。
  「嗯——也好啦,这是介绍你们认识的好机会,他就是那一位,你晓得吧?」
  外貌像是舞狮的家伙打岔。
  「啊,另一位会长候选人,就是这位?」
  我站起来,瞪着舞狮。
  我也明白这个舞狮人就是另一个会长候选人。
  是说我还比他早一步明白。
  「……你看啥小?瞧不起人啊。」
  对我的大声吆喝,舞狮毫无惧意,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噗呵。好猛。就像野兽。抱歉,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
  那家伙坦率地低头道歉,但用语轻佻得像是他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不喜欢。
  看到我们针锋相对,会长连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两位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对手。震乃助小老弟也只是回来拿烟的吧?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正忙,有事再联络好吗?」
  ……震乃助?这个舞狮人名叫震乃助?我记住你的脸了。
  老头摆出了打电话的姿势,震乃助顺服地退一步,转身离去。
  我一直瞪着舞狮的背影,直到他离开房间。
  「……哎呀,文京小老弟真是血气方刚。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我很不喜欢那家伙。吊儿郎当不说,要是没有他,我就能顺利当上白金级会长了。而且那头鸡冠般的发型是怎么回事?男人就该理光头。
  「文京小老弟?喂,文京小老弟?」
  「……啊?」
  「你还好吧?他啊,虽然是那样,却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
  「……打垮他的话,我就是会长了吧。」
  「啊,对。不过是要用营业额打垮喔。」
  我站起身,离开茶几一步。
  「请你好好看着。我会打垮那家伙,成为你的接班人。」
  「嗯、嗯,真是可靠。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会长还想要说什么,但我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主要就是展现我利用女人赚钱的本领,就赢了吧?」
  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震乃助已开始行动了。
  「嗯。大致上是那样没错。期限到下个月月底。」
  下个月月底?这个月只剩十天了。
  「那我得赶快行动了。」
  「啊,有什么地方不了解就打电话给我,随时欢迎你找我谘询。」
  老头一面送我到玄关,一面那样说道。
  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我开始动脑筋。
  首先,叫流紫江当快递应召女郎。她是我的奴隶,我说什么她都得听。
  目黑有车。可以叫他当接送的车夫。
  而且,那两人我都不用付薪水。说到这点,SCM当真是超有用。可是,我需要更多女人。手上有很多女人,就能赚钱。运用SCM得到女奴隶,逼她们当应召女郎也不用支薪。
  女人。奴隶。快递应召。SCM。
  我不断在脑中运转那四个关键词,一面看着路上行人。
  时间已是傍晚。走在路上的行人多是放学途中的学生。
  我的目光不经意停驻在前面走来的一名高中女生。
  「Beautiful……」我不禁发出低呼。
  类似鲍伯头的发型,尚未发育完全的纤细四肢。脸蛋也超小一个,黑眸衬上白皙的皮肤格外抢眼……真教人受不了。她穿着制服,年纪大概十六岁左右吧?
  啊,受不了受不了。多像草莓布丁的女孩啊。
  就是这样。纯净无瑕的感觉。那个高中女生完完全全是我的菜。
  ……怎么办?把她掳走算了?不不,还是先跟她搭讪。
  我转过身。小草莓停下了脚步。她的眼前站着一名男人。
  蛤?啊?震乃助?
  「安宁哈谁哟,我是花心男!我想和你做朋友!」(注:An nyeong ha se yo是「你好」的韩语发音。)
  「哇!吓我一跳!」
  小草莓一脸困惑。声音比我想像得还要低沉。
  ……那个鸡冠头居然想泡小草莓!
  我忽然想起了会长的话。
  ——另一位候选人已开始自行物色小姐了。
  ……臭狮子!你竟然想叫那样清纯可爱的少女为客人吹箫!
  另一方面,震乃助滔滔不绝地跟小草莓搭话。
  「现在起五秒内我若能逗你笑,给我你的手机信箱好吗?」
  ……现在起五秒内我就杀掉你。
  我一面吐槽震乃助的话,一面用鼻子呼吸。
  虽然火冒三丈,但眼前的状况是个机会。我若是在此打飞那个臭狮子、救了小草莓,就是认识她的好机会。
  ……嘿嘿,霞乃助,谢谢你啊。这是将你打飞的好借口,同时也能拿到小草莓的手机信箱,一举两得。
  「……啊——我有急事。」
  小草莓从震乃助旁边跑开了。
  紧接着,震乃助发现了站在他背后的我。
  「咦?啊,你是……刚才的……」
  「浑帐!你这最大级的冒失鬼!滚!」
  「噗呜!」在震乃助说话前,我已朝他的脸颊揍过去。
  我出手之狠,宛如要将他揍到另一个时空;但震乃助只略微反身往后倒仰。他比我矮一点点,但体格相当好。
  体重少说也有七十五公斤。
  「……很痛耶!你干么!」
  「罗唆!你这肮脏东西!你惹火我了!」
  他不仅想将小草莓扔进火坑,也夺走了我把到小草莓的机会。
  「你在胡说八道什……噗呜!」
  那家伙话还没说完,我就往他侧腹一踢。
  「等等!Time!Time(暂停)!」
  那家伙痛苦似地抱住肚子。我听到「Time」这个字,停下了拳头。
  「假如我让你不爽,我道歉;但你也让我知道一下原因啊。」
  「啊?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看你不爽!」
  你从我手中夺走了小草莓!「所以乖乖受死吧你!」
  「……啊?你怎么莫名其妙揍人啊!」
  震乃助重新站妥,向前踏出一步。喔?来势汹汹喔。
  「对,我就是爱揍人!看不顺眼的家伙,我统统要揍飞!」
  我以头槌顶住震乃助的前额,眉头一皱摆出凶神恶煞的酷脸。
  但是,震乃助毫无怯意,以反抗的眼神瞪着我。
  「我生气了。」
  「啊?」说时迟那时快,他揪住我的衣领,使出蛮力把我拉过去。
  我心想:「糟了!」故意跌倒,顺势远离那家伙。
  震乃助挥肘落空。他原本想以肘击撞碎我的鼻子。
  ……他刚才那大得离谱的蛮力是哪来的?
  我一抬头,震乃助的脚丫已往我的腹部踩下来。
  「好样的!」我勉强往后退躲开了,但膝盖被踩住。
  我马上站起身,退后一步。一下想喂我的鼻子吃肘击、一下又运用全身重量想踩上我的腹部……这家伙!从刚才就一直瞄准我的要害。
  「……是你先惹我的吧?」
  震乃助说完,微微一跳,朝我跑来,
  ……他还举起拳头,那姿势活像是在说:我要给你几拳!
  「喔喔!」我在脚上卯足力量……臭小子,我要像打苍蝇那样打爆你!
  我出脚的瞬间——
  「啊?」震乃助直接从我的右侧跑掉了。
  「逃为上策!拜拜!」
  「好样的!」我还没想通怎么回事,身体已经追了上去!但是,震乃助跑得意外地快,迅速跨过视线前方路旁的围墙。
  我跑到一半停下来,手放在膝上整顿呼吸。
  「啊~呼、呼。」……可恶。超难受的。
  侧腹好痛,心脏像是快爆裂了。那家伙……下次再遇到就给他好看。
  我朝车站走去,搭电车回流紫江的家。
  ……先冲个澡吧。对喔,我差不多三天没洗澡了。
  我想着想着,按下大楼入口的对讲机。
  「谁?」对讲机传来女人的声音。是流紫江。
  「本大爷。快开门。」
  同时,自动门也开了。

  ——我从浴室出来,打开手机。开启可以得知SCM位置的网站。
  我目前的所在地有个红〇。仔细一看,尚有与红〇重叠的黄〇。
  我看着在玩手机的流紫江。这个红〇和黄〇,就是我和流紫江吧。
  按下地图画面的放大钮,附近也有一个黄〇。
  霎时,我的情绪又亢奋起来了,想想那里是目黑的住家周围。
  我马上打电话给目黑。
  「……是。」手机传来无精打采的男声。
  「啊,目黑?这两三天你制作一下快递应召女的传单。」
  「咦?」
  「你这色鬼应该看过吧?就是贴在电线杆上的那种小广告。」
  制作传单、发传单、开快递应召站赚钱。我简单跟目黑说明了一下流程,真的很简略。
  当然,快递应召女就是流紫江。
  「呃——请问一下……」
  「记得贴上流紫江的照片。」
  然后,我又交代了价码和节数的时间等细节。坐在我隔壁的流紫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表情充满了不安与惊讶,但我不在乎。你是我的奴隶。
  对于我的要求,目黑只是一直重复应「是」,我交代完毕就挂断电话。
  「……好,就是这样。流紫江。从今天起,要请你下海做快递应召。」
  「请问,您说的快递应召是……?」
  流紫江平静地问道。
  「你不知道?就是到客人家或饭店为客人吹箫,收钱回家的工作啊。你们要为我工作。明白了吗?」
  「明……白。」
  流紫江当场趴下。然后压低声音啜泣。
  「喂喂,你可别又开始发作哦?我不会叫你外卖一辈子的。这样也能减少性犯罪。一想到日本能稍微变得和平,你就愿意尽一份心力了吧?」
  我说这番话是想安慰流紫江,但她仍跪坐着、额头贴地狂哭……这么不乐意?这就像是我去女客家里品玉赚钱,没什么大不了啊。
  「……既然你那么不乐意,就去抓其他女人来。」
  流紫江抬起了头。
  「是你的朋友也无妨。戴上SCM的更好。就你一个小姐,也赚不了多少。」
  流紫江哭得红肿的眼睛直视着我,开口说:
  「说到这个……今天早上出现了两个新光点,然后又消失了。」
  ……两个新光点?消失了?
  「怎么一回事?」
  流紫江打开手机。
  「今天早上,这一带出现了两个绿色光点,后来就消失了。」
  绿色……既不是奴隶也不是主人的自由SCM?
  流紫江指出的地点,是离这里并不远的江古田一带。
  「你干么不早讲!是说光点为什么消失了?」
  「有可能拆下了,或是进入对决状态。」
  流紫江拿出SCM的说明书。
  「SCM一旦拆下,彼此接近时警铃就不会响,GPS上也不会有反应。还有对决途中,警铃也不会响,GPS上也不会出现光点。」
  我站起身,穿好上衣。
  「……我现在要去找那两个绿点。你好好思考当应召女如何取悦男客的方法.」
  流紫江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转身背对她径自离开了。
  我很有可能一口气得到两个奴隶。拖拖拉拉的话,那两人就会逃掉了。

  ——之后,我得到了足立栞这个奴隶,也遇见了那头恶犬。
  再之后,那个人妖又带着同伙开车折返回来。我就在隔车观虎斗的观众面前,和那条狗进行看不见终点的对决。
  它和一般的狗不太一样,长得像团棉花糖。记得栞叫它厨子王丸。
  不断挥拳落空使得我全身充满乳酸,肚子像刀割般疼痛。
  ……可恶!要不是和震乃助打架时受了慯……
  狗朝我奔来的模样,在我看来就像是慢动作。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疑问、身体处在连续活动的疲累状态,又遇上总是精力充沛朝我袭来的巨大臭狗……够了,我厌倦了。
  「啊,我受够了……」
  我不由得喃喃低语。
  「饶了我吧……」
  『喀!喀喀!』
  SCM响起的瞬间,我对厨子子王丸高涨的敌意一下子就冷却了。不,不是冷却,而是感觉更紧张,简单说就是……我变得很怕这条狗。
  「吼!」厨子王丸一吠叫,「吓!」我的身体就瞬间僵住。
  ……怎么搞的。我无法违逆这条狗。我反抗不了。
  我隐隐察觉了原因为何,但我实在无法认同那个答案。
  「……哎呀呀,原来你输给狗啦。」
  有个男人将「我恐惧的答案」直接说出口。我朝声源望去,路上站了个西装男。就是刚才在车上的家伙。
  「呃——你叫善日是吧?真遗憾。你成了狗的奴隶。」
  「啊?啥?胡说八道、呼、你又是谁……」
  男人的眼镜反射街灯的灯光。狗像是在窥伺我们的动静,静静地站在现场。不再朝我发动攻击。
  「我?我叫什么名字如今并不重要。你讨厌当狗的奴隶吧?善日。」
  「啊——?我叫善一。」
  「啊,抱歉。我很惊讶,没想到和狗之间的对决也能成立。你们是怎么展开对决的?」
  「……我说:你想干架吗!狗吠叫了几声,SCM就响了。」
  「原来如此。好,言归正传。你讨厌当狗的奴隶吧?那就加入我们的派系。」
  「我们的派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是我说的那样。我想延揽你和狗君成为我们的伙伴。」
  眼镜男一面说,一面慢慢走近厨子王丸。
  厨子王丸虽然没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对于眼镜男显然仍保持戒心。
  我一说「不要」,男人就把打火机收进胸前口袋。
  「那我就用暴力逼你就范!」
  男人直接跑向大狗。这时我才总算明白。
  ……这家伙想吸收大狗成为他的奴隶,连带让我也成为他的奴隶!
  大狗拔腿跑了。我也一鼓作气开跑。
  我现在就接受我是大狗奴隶的事实给你看!不过,我只要能当场逃掉,那个现实就一笔勾销了!总之,能离开厨子王丸就好!
  我才这么一想,就听到「呜汪!」
  ……我停下了脚步。
  「汪!」……它叫我站住?
  「呜汪!汪!」
  厨子王丸吠叫时,我撞到了眼镜男。
  「汪!」
  然后,我便朝厨子王丸的方向跑去。
  ……我在干么?这不是真的吧?
  我好像知道大狗住说什么。
  「站住、帮我、跟我来!」——我觉得大狗就是这样跟我说。
  这是怎么回事?SCM可以和狗沟通吗?莫名其妙嘛。
  可是,那个眼镜男从后面追上来了。平日我绝对不会认输,但和厨子王丸大战过后,我现在很疲惫。坦白说,光是逃跑就让我精疲力尽了。
  ……目黑那家伙现在在干么?
  我头也不回地跑,望着跑在前头的厨子王丸的屁股。我成了这家伙的奴隶,就代表流紫江和目黑也成了它的奴隶。
  ……开什么玩笑!我的会长计划怎么办?我绝对不认同。
  「汪!」
  「呜!」厨子王丸一吠叫,我吓到摔了个跤。
  抬头一看,白色的大狗站在我面前。看看四周,那个眼镜男没再追来了。我再次抬头仰看厨子王丸。
  大狗忽然身体侧向我,抬起一只后脚。
  「……喂、喂,不会吧!不要!呜哇……呸!开什么玩笑!」
  温热的液体射到我脸上。厨子王丸对准我的脸小便。潺潺流出的热尿甚至进了我的嘴巴。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这条狗。给我记住。可恶!





  0011 中央中

  到池袋、晚上九点接女人,还有寻狗吗?
  车站四周满是下了班的西装男,以及装扮冶艳、现在才要上班的女郎。顶上的天空虽窄,这一带大厦的照明却照亮了每个角落,车窗玻璃映照出街上的景色。罗曼史大道的前方,就是足立粱上班的公主咖啡厅。
  开放闪烁的危险警示灯,在店门前的马路停好车,我抬头仰望店家进驻的大厦。
  大大的招牌上,画有走萌妹路线的大大公主图。
  公主咖啡厅近来很受欢迎,我也在电视上看过特集。
  足立栞照约定时间从店里出来。马上就看到了我的车。
  她轻巧地跨过护栏,从副驾驶座的车窗窥看我。
  足立栞,十九岁,A型。五官虽然稚气,妆却很浓,看起来就很成熟。穿着艳粉红色羽绒衣,一边的头发编成发辫,绕向脖子另一侧,浓密的发量遮住了一边的胸口。
  足立栞一上车,我就闻到柑橘调澄澈的香味。
  「啊,辛苦了。」她说。声调低沉且冷淡。
  「嗯。」我也虚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果然,这女人似乎不喜欢找。
  基于SCM的效力,我和她都隶属于同一位主人,但SCM操控不了奴隶的感情。
  即使是我们的主人龙樱的命令,足立栞对我和龙樱也不会有好感。奴隶之间没有上下关系。
  我们只是奉龙樱的命令,身不由己一起行动而已。
  但是我们有相同的目的。就是追查善一那男人的下落。

  足立栞和中野大树成为龙樱的奴隶,是上个月的事。
  当时,我又接触了另外两名SCM持有者。不对,严格来说是一人和一犬。
  那个人就是善一。事后调查才知道他姓文京。
  至于另外一头,它名叫厨子王丸,是条狗。
  我很讶异会有狗戴着SCM,但我们的主人龙樱对这条狗很有兴趣。
  本来我接到的命令是当场吸收善一到我们这边,结果被逃了。隔天,我就开始追踪善一和厨子王丸。说是追踪,其实是利用名字和GPS显示的光点位置,查出其住处和交友关系等类似侦探的工作。
  但是,善一在GPS上的光点时明时灭。看来文京善一好像学会了暂时性拆下SCM,可以躲避被侦测到位置的技巧。
  唯独像是厨子王丸的光点一直都在。而且善一在哪,厨子王丸就在哪。只要追踪厨子王丸的光点,应该就能找到文京善一。
  我向授理爱如此报告。授理爱是我对龙樱的窗口。
  然后,龙樱派了帮手给我。就是和厨子王丸还满亲近的女人——足立栞。我得跟她合作,找到笨蛋和厨子王丸。
  现在,我们正前往善一的家。
  厨子王丸的光点,也在那里。
  「——知道怎么用GPS了吗?」
  「知道。」说完,足立栞从包包拿出手机。
  「先找出善一家附近的位置。」
  足立栞很快就说「找到了」。
  「情况如何?」
  「是有主人的红色光点,但没有黄色的奴隶光点。」
  也就是说,狗在那里,但地图上没显示善一的光点。
  「……明白了。继续观察。」
  「请问,红色光点……也就是厨子王丸,只有它在的话还是要去善一家对不对?」
  「对。把狗带去见龙樱,也是目的之一。」
  「那要怎么把狗变成奴隶?」
  「……不知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把厨子王丸带来」。龙樱并未指示我当场把它吸收为奴隶。
  当然,可能的话,我会把它收为奴隶后再带去。
  至于善一,就得成为我的奴隶带去。对决的方式等等基本事项,龙樱全权委由我处理。就结果而言,我只需将戴着SCM的狗、奴隶状态下的善一扭送去见龙樱即可。
  「那么,假如厨子王丸成了你的奴隶,龙樱会如何处置它?」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龙樱在想什么。
  足立栞茫然望着窗外流逝而过的霓虹灯。车内光线很暗,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在凝重的气氛下,我开车载着既不是爱人也不是朋友的女人……
  「……你担心那条狗?」
  我试着跟足立栞聊。她的目光仍旧看着窗外,回答我。
  「毕竟它算是我的救命恩狗。」
  「噗、唔。」……稳住!
  不知为何她的话点中了我的笑穴,差点笑出来。我使劲忍住。
  足立栞似乎觉得很匪夷所思,朝我看了一眼。她大概以为我想打喷嚏吧。
  好险!我可不能在如此莫名其妙的时候笑出来!
  这样的静默令人难以忍受。紧绷的气氛活像是在参加葬礼,笑点才会变得特别低。
  遇到这样的氛围,就要喊出「嘶叭波哟哟——」这类无厘头辞汇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呵、呼。」糟了。被自己临时想到的梗逗得差点失笑。
  这回,足立栞看我的表情不是似乎,而是相当地匪夷所思。
  为了打破沉闷,我打开收音机。雷鬼音乐流泻而出。
  足立栞边看着窗外,边随着音乐节拍微微前后摇摆身体。
  「……你喜欢雷鬼?」
  「啊,对。我偶尔也会去夜店那种地方,中央先生也喜欢吗?」
  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不,没有。」
  足立栞嘀咕了几声:「喔,是吗?」又转头看窗外。
  对话又中断了。我真是笨蛋!
  「中央先生……你为什么会变成龙樱的奴隶啊?」
  这问题唐突归唐突,但这次务必得抓住这个话题聊下去!
  「……我输给了授理爱。」
  「咦?你输给了那个酒店小姐?」
  「对,说来话长……」
  足立栞转动身体,面向我。
  「我想听。」
  「十年前的夏天,我的青梅竹马死了。」
  「咦?怎么一回事?」
  「我们是因为爸妈的关系才认识,彼此也只是单纯的儿时玩伴。」

  ——我们没有交往,我也没有爱上她。
  当时,我从大学中辍,成了俗称的尼特族。中辍归中辍,我还是有想做的事。我想当漫画家。
  辍学之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像是踏上了没有终点的旅程。
  起初我还满乐观,每天作画,逢人就说自己有多么自在逍遥。
  但是,没多久我就过着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了。
  我也应征过临时工,可是没多久又完全不工作了。
  我不是在追求梦想,而是逃离了梦想。
  然后,我廿二岁那年的夏天,我的青梅竹马死了。
  「你一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努力,也不会有人称赞你。」
  这是她说的。她是会为了我好,痛骂我的堕落的人。就像个龟毛又罗嗦的母亲。因为我妈行动不方便,她常常来只有男丁的我家,亲切地煮饭给我们吃。虽然是个怪人,长得却很漂亮。
  然而,她才廿二岁就香消玉殡了。
  想说好一阵子没看到她,原来她住院了……我都不知道。
  死因是胰脏癌。听说癌细胞最后也转移到了肺和胃。医生建议她接受化疗,但她拒绝了。我是聼她爸妈说的,她走的时候面容很安详。葬礼没发讣闻,只通知亲戚参加,我连她的遗容都没见到。
  途中,足立栞忽然打岔。
  「——于是,你就开始奋发图强?」
  「并没有。在那之后我又更加堕落。」
  我继续堕落继续堕落,堕落到又四年过去。
  改变我的,既不是青梅竹马的死,也不是决心。而是时间。
  终于开始认真过活的我,先找了份打工的工作。之后转跑业务、学电脑、活用朋友做菜的好手艺,开始在网路上卖饺子。
  我订出目标,拼死拼活地工作。事业开始上了轨道。
  然后在卅一岁的某天。我和朋友去酒店饮酒作乐,在那结识了授理爱。
  授理爱的笑脸有我已故青梅竹马的影子,之后我就常常点授理爱的台。
  我和授理爱始终只是酒店小姐和客人的关系,一个月大概会去店里见她两次。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辞职了。那一阵子她男友忽然提分手,她也找我谈过,足见我们之间有一定的信赖关系。
  过了一阵子,她才传了封【授理爱改在另一家店上班了。】这样的简讯给我。
  外貌犹如生来就是要受人疼爱的外国少女,花大钱保养的头发和指甲,一双纤细长腿也仿佛会散发出甜香。那就是授理爱。但是两个月不见的她瘦了些,感觉也不一样了。虽然妆容完美无瑕,接发却干枯无光泽,披肩也绽了线。当下我还以为她是借钱度日。
  然后,许久不见的她跟我说起SCM。
  当时她是这么形容的:「输了会有电流窜过」,「算是装在牙齿上的体感游戏」。
  我太大意了。戴上SCM的我和授理爱,就在酒店内展开对决。
  「——你们的对决是比什么?」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我那样回答足立栞,其实是因为太蠢了,我不想说。
  对决内容是「猜授理爱内裤的颜色」,
  她说「我们来玩游戏吧」,我一时色欲薰心,才会提议玩那个。
  没有啦,和我当时喝醉了也有关系。想说揭晓答案时,就能当场看到授理爱的小裤裤,输了也值得。还为自己的提议沾沾自喜、醉心不已。
  但是,授理爱什么也没穿,也就是没穿内裤,更让人沉醉。
  回答黑色的我输了……但是,我看到了美景。
  我跳过那一段不谈,继续说下去。
  授理爱还有主人。主人名叫龙樱。她已经完全成了龙樱的奴隶。
  不久,我就见到了龙樱,正式成了龙樱的奴隶。
  第一次见面时,那家伙问我:「你有多少存款?」
  「八百万多一点。」我这么回答,他就叹了口气,这样说:
  「还剩两千一百万啊……」
  后来我才听说,龙樱就是看上我的财力才想吸收我为奴隶。

  「——我说完了。」
  或许是累积了太多压力,难得我会跟别人说自己的事。
  足立栞听完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感觉放心多了。」
  「为什么?」
  「原来中央先生也是普通人。啊,对了……」
  足立栞像是忽然想到什么。
  「这只是我的假设,我们把厨子王丸带到龙樱那边去,就是要把它变成奴隶吧?然后,善一也会自动变成龙樱的奴隶吗?」
  「……对。」
  「可是,主人和奴隶要是距离很远,还会是奴隶吗?」
  「不会。在他遇见新主人的SCM前,都会维持原状。」
  「那么,只要他在那段期间拆下SCM……」
  「不不,在遇到新主人前,仍会持续受到原主人SCM的效力箝制。」
  即使主人换了,奴隶SCM在见到新主人前,只会认原主人为主人。
  「至于新旧主人切换的辨认范围,同三十公尺的警示范围……算了,别太在意那些细节,目前先专注吸收善一和狗成为奴隶。」
  「知道了……」
  霓虹灯光再度照亮足立栞表情不悦的脸庞。脸上化了妆所以不明显,其实她的脸颊有些红肿。对了,足立栞曾受到善一施暴。我可以体谅她的心情。

  由汽车挡风玻璃看出去的开阔风景,我明白我们来到了善一家附近。
  「快到他家了。光点呢?」
  足立栞的视线从流逝的景色移回手机画面。
  「一样还是只有红色。」
  「只有厨子王丸在啊?……先拆掉SCM,拿在手上。」
  足立栞别过脸,用手掩住嘴巴取下SCM。
  她用手帕包起SCM,放进包包后,匪夷所思地望着我。
  「咦?这么说,中央先生早就拆下SCM了吗?」
  我拍了拍西装左边口袋。
  「对,见你之前我就拆下了。」
  车窗外的民宅吸引了我的目光。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善一住的公寓。
  我一面减速慢行,一面抬头看公寓。
  「就是那栋公寓二楼的边间。从这里看得到窗户吧?」
  足立栞也从副驾驶座旁边的车窗稍微露出脸,抬头看马路旁的公寓。
  「房间没开灯。」
  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时候就寝太早了。根据我事前的调查,听说善一最近在筹备应召站。所以才不在家吗?
  我直接驶过公寓,在附近的投币式停车场停好车,再次回到善一住的公寓前面站定。从停车场到善一家,徒步约需走上三、四分钟。
  二楼的边间依然没有亮灯。
  足立栞直接往公寓建地走去。我停下脚步,伸手制止她。从口袋拿出SCM,放进嘴里戴上。
  『咿……』警铃响了一下。我旋即拆下SCM。
  「狗可能在屋里。」
  我低声对足立栞说,足立栞默默颔首。
  我们走上生锈的楼梯,铿!铿!铿!铁板的声音轻快响起。
  然后,来到了文京善一的房门口站定。
  叩!叩!敲敲房门,没有回应。
  足立栞将耳朵贴在门上。
  她的眼睛睁得奇大,滴溜的黑眼珠往门的反方向转。尽管光线昏暗,仍看得清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嘴唇稍嫌薄了些,看起来却很柔软水嫩。
  「……有沙沙声,好像有人在里头。」
  她看着我的眼睛小声说道。同时轻轻握住门把,缓缓转开。样式不是很华丽,但夜里闪闪发亮的假指甲很是显眼。手指真美。
  可是,门打不开。大概上锁了。
  足立栞耳朵离开门上,看着我。
  「呃……请你稍等一下。」
  她走下公寓的楼梯。怎么了吗?
  然后在铿!铿!铿的声响中,她很快又上来。
  「找到了!」
  足立栞的手上有支像是公寓钥匙的东西。
  「喔喔!你在哪拿到的?」
  「信箱里。」
  信箱?这倒是,我老家也是将钥匙藏在玄关附近。
  「可是好奇怪。」
  「奇怪?怎么说?」
  「这一间信箱上的名牌写的是『目黑』。」
  「目黑……?我们应该没找错地方。」
  「那就是之前的住户了。」
  「……但愿如此。」
  足立栞轻轻将钥匙插进门把,缓慢地转动。喀嚓!伴随着清脆好听的开启声,锁打开了。
  她平静地推开门。虽然事先没讲,可是我自然而然就站到足立栞的前方。门缝越开越大,最后开到足以让一人进去。我与足立栞目光交会。我以眼神示意「我先进去」,下巴朝门里努了努,再点点头。足立栞也对我的暗号颔首。很好。我朝门内踏入一步。
  就在此时。足立栞的前额撞到了我的鼻子。
  「好痛!」原来她也同时想进到屋里。
  「你在想什么……!」
  虽然讲得很小声,但我的语气很强势,足立栞回话的口气也有点愠怒。
  「你不是叫我先走吗……?」
  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叫你先走。一般都会由我站在前头的男人先啊。
  「不对。我先进去。识相点。」
  足立栞嘟起下唇,眉头紧蹙,一脸不满。
  那是什么友情啊,真可爱。该说这女人好强呢,还是太勇敢?
  真是,她如果再温顺一点,就是个好女人了。
  我重整好心情,由门缝窥看屋内。玄关里头很暗。我将门再开大一点,和足立栞一起进去。
  玄关很窄,有股人住的臭味。还有动物臭。
  就着打开的门照进的微弱光线,我看到足立栞手摸着墙像在找什么。我抓住她的手。「咦?」
  「别开灯。他要是在外面看到灯光,事情就曝光了。」
  我从皮包拿出两支手电筒,一支拿给足立栞。
  「别照到窗外喔。」
  足立栞点点头。之后,我们随即听到踩到纸屑喀沙作响的声音。
  足立粱反应比我还快,马上用手电筒照向房间深处。
  「呼、哈。」
  伴随着独特又急促的呼吸声,那家伙缓缓接近我们。
  「……果真在。」
  脏得近乎灰色的毛发。头差不多到我的腰,站起来的话会到肩膀吧。
  ……错不了,是厨子王丸。
  它在离我们只有数步之遥处站定。漆黑中,被光照射到的眼珠正对着我们。
  没有发出低鸣,也没有恫吓我们的模样,眼神纯真无邪。
  但是,不知道它的想法为何。黑暗中的狗原本就怪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公寓的格局是一房一厅。玄关口进来是约莫五公尺长的笔直走廊,接着就是厨子王丸后方三坪大小的房间。玄关的幅宽连一公尺半都不到。
  我右手握紧手电筒。厨子王丸要是扑上来,我就用这支手电筒拍击它。
  站在我斜后方的足立栞忽然蹲了下来、展开双臂。
  「啾、啾。厨子王丸,还记得我吗?我是给过你炸雏吃的大姐姐呀。」
  它又不是鸟。这一招对那家伙不管用啪。狗说来也是猛兽。面对我们这两个入侵者,会龇牙裂嘴是一定的。
  可是,厨子王丸边摇尾巴边朝足立栞的方向靠近。
  「呼、哈、」
  「哇!你果然记得我。」
  厨子王丸闻了闻足立栞手掌的气味,她也摸了摸狗的头。
  ……这条狗是怎么回事啊。它没有自尊吗?
  可是,我才朝旁边移动一步,它顿时有反应,看着我。
  待我动也不动,它又朝向足立栞低头讨摸摸。
  似乎被摸头摸得很舒服,鼻子还贴在足立栞的膝上闻闻嗅嗅。
  ……装成天真无邪的狗,对我的警戒心仍是没解除。
  它和善一战斗时,我就在想,这条狗一定拥有人一样的灵性。
  但是,厨子王丸喜欢足立栞是无庸置疑的。顺利的话,就能直接把厨子王丸带走。
  狗就交给足立栞负责,我没脱鞋直接踩进去,开始打量屋内。
  东西是不多,但地上有翻开的漫画、没喝完的瓶装饮料、衬衫和牛仔裤也随处乱丢。床铺也没有整理过的迹象。墙上挂着羽绒衣等冬季上衣。都是特大号的尺寸。也就是俗称的B系(B-boy)服装成人版。
  ……嗯?不对呀。也有不同尺寸的衣服。像是大叔会穿的、样式土气的破衬衫、运动夹克,以及绿色的工作服。很明显是不同的穿衣品味。
  这儿有两名以上的男人同住吗?怎么一回事?
  信箱上的名牌写的也是目黑,难道这里不是善一的家?
  我拿起手电筒照向玻璃茶几。上面有帐单明细、头痛药和杯子,以及一叠传单。和明信片差不多大小,由厚度推测大概有两百张以上。
  大致看了一下内容,是快递应召之类的小广告。就是帮善一经营的应召站宣传的DM吧。
  DM上印有一个女子的照片。没打马赛克遮住脸。
  ……这女人满漂亮的。眼睛很美。名字是……流紫江?
  我不经意看向一旁,足立栞也越过我的肩膀偷看小广告。然后视线从广告移到我脸上,四目交会。她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是初次看到好色男人的少女。
  她移开目光,打量起房间。
  ……气氛怎会如此尴尬。
  在她轻蔑的眼神下顿时矮了半截的我,将一张传单放进口袋。
  相对的再从皮包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我们该离开了。」
  我走向玄关口,足立栞也跟了上来。
  「啊,是。厨子王丸,过来。」
  厨子王丸看了看玄关的我们,又回头看了看屋里。
  然后,乖乖地跟上来。好乖好乖,真是乖狗狗。
  我将事先备妥的狗绳交给足立栞。
  「中央先生,你准备得真周到。」
  足立栞伸长了手,想将狗绳勾住项圈,厨子王丸也很顺从。
  我让足立栞拉狗绳。看着她和狗从屋里出来后,找就将门上锁,钥匙丢回信箱。OK了。目的之一已经达成。

  我和足立栞带着厨子王丸,循原路回去。
  坐进停车场的车后,暂时就可以安心了。
  握住狗绳的足立栞看着我。
  「请问……你刚才放在善一家的纸是……?」
  「啊,我留了我的手机号码。」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找他不好找。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回到家里,完全没有被翻箱倒柜的迹象,却留有一封写着陌生手机号码的侰,想必很毛骨悚然吧。即使如此,他也不是敢向警方报案的家伙。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恐怖吗?」
  「……恐怖啊。但真正恐怖的,是这个会逼常人做出平日觉得恐怖的行为的SCM。」
  感情虽然无法操挫,但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即使觉得惧怕也会强迫自己做出犯罪行为。
  它摧毁了我花三十二年建立起来的自我。这正是SCM可怕之处。
  「那要怎么做才能……」
  「别提,以后也是。」
  足立栞立刻噤声。我若不阻止她,恐怕也没有以后了。
  以后的事我也想过好几次。到底要怎么做,我们才能重获自由?
  但是,情势还不到直接跟主人挑明要求「请放我自由」或是为此采取行动。
  SCM虽然设定马虎,模拟两可的要素也太多,基本上还是一面倒向主人。奴隶本身若想做出反抗主人的行动,也会被不舒服的感觉和恐惧心压抑住。到最后连思考如何重获自由和背叛都做不了。
  「……对不起。只是今天和中央先生相处之后,才发现你也不是什么坏人,却被逼着做坏事,不免觉得有点悲哀。」
  「公主,我教你一个生存秘诀,听好了。」
  「咦?是,请说。」
  「秉持两个重点,怀疑或疑上加疑。」
  「不是怀疑或相信吗?」
  「相信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因为SCM而遇到的人,和好人坏人没有关系、也无所谓。因为SCM而结识的人没有善恶之分。因此,你也别相信我。」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死心接受目前的生活。「是……」就此闭嘴的足立栞,深深刺激我内心的罪恶感。她和我从前失去的那家伙太像了。
  我真的也不想做这种事。如果可以,我真想获得解放、平凡过活。
  足立栞和我之间,弥漫着一股莫可奈何的伤悲与凝重的气氛。
  唯有快步跟上我们的厨子王丸最老神在在。毕竟这家伙是主人SCM。
  ……不管是我还是足立栞,都比这头戴着项圈,被人牵着走的狗还不如。
  怀疑或疑上加疑……
  其实我最想说的就是:不知道,不要相信我。不要倚靠我。为什么大家都要问我。我也很想有个人可倚靠啊。我也会怕啊。
  可恶……我好想你,樱。

  快到停车场时,厨子王丸忽然停下脚步。耳朵竪起,回头看来时路。在这之前的乖巧温顺宛如谎言,足立栞再怎么拉狗绳,它也文风不动。
  「厨子王丸,怎么了?」
  我立刻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SCM的GPS。
  是善一人在附近吗?如果是,当真不太妙。
  画面的中心是厨子王丸的红〇。我和足立栞都没戴SCM,GPS上侦测不到我们。上头倒是有另一个光点,与厨子王丸的红〇近到快重叠。
  那个光点的颜色是……
  「啧!不妙!」
  我擒过足立栞手上的狗绳用力拉。
  「什么事不妙!?」
  「附近有其他的持有者!是红色!善一应该是奴隶的黄色!」
  「咦?呃?真的假的!?啊!」
  因为足立栞的这声叫喊,我看向前方漆黑的道路。
  笔直的马路前方,有两道人影正朝我们走来。
  「吼吼吼~」厨子王丸朝我龇牙咧嘴,激烈地扭动脖子,想挣脱狗绳。
  搞什么,马力真惊人。我将狗绳双折缠绕在手上,正要弯起手腕硬拉的瞬间。
  「啊!」足立栞大叫。厨子王丸一鼓作气跑掉了。
  「可恶!」趁我卷狗绳时,它松脱了。我的手还因此扭到。
  躂躂躂躂躂躂!暗夜中,野兽奔跑的声音特别响亮。
  可恶!就是这样,我才不养狗!
  厨子王丸奔向的前方,有两名男女。
  我顿时拉住足立栞,躲进民宅的停车场。
  「小厨!?」
  我听见女人的声音。
  ……对方认识厨子王丸?
  厨子王丸亲昵地对着女人又叫又跳,尾巴摇得几乎都快断了。
  「小厨!你之前到底跑哪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对男女我是第一次看到。两人都和足立栞差不多是廿来岁。
  女人相当漂亮。一头鲍伯短发,发色是高雅的褐色。长长的睫毛很抢眼,大眼深邃迷人。月夜下,那对眼眸宛如冰晶闪闪生辉。
  「啊——呃……英爱,那是你的狗吗?」
  男人是短发。外表健康清爽。拿着打开的手机。刚才的主人红色光点,就是这两人之一吧。
  「嗯,真令人惊讶。它走失好几年了。」
  人狗睽违多年的……感动重逢?不会吧?
  厨子王丸望向我和足立栞所在的方向。
  「小厨,那边有什么吗?」
  糟了,女人注意到我们了。
  「英爱,先回车上再说吧。」
  「啊,嗯。」
  然后,两人一狗的气息渐渐远去。
  不会错的。那两人正是派系和我们不同的SCM持有者……大田优牙和荒川英爱。和新宿星矢说的特征也相符。记得有个叫丰岛绚香的女人也是那一伙的,现在似乎没跟他们在一起。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我只得自行决定方针。加上我个人也想避免麻烦,才会当机立断躲起来。
  我在围墙内拿出胸前口袋的烟盒。
  ……可恶。里头连根烟都没有。

  一回到停车场,足立栞难为情地面向我。
  「我们简直跟小偷没两样……真的就这么放弃厨子王丸了?」
  「……假如你有更好的方法,告诉我啊。」
  我说完便打开车锁。
  「……对不起。对了,中央先生,你没事吧?」
  坐进车里后,足立栞神情担忧地凝视着我。
  「怎么了?我哪有怎样?」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摩搓打火机的火石。」
  对喔。知道没烟了后,我就一直握着打火机。
  「啊,嗯。这只是我的习惯。别在意。」
  「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一五一十向龙樱报告。再来就等他决定。」
  足立栞抿紧嘴唇、楚楚可怜的看着我,说道。
  「请问,我们会受罚吗……」
  受罚啊。龙樱性子很急。今晚要是没有任何收获,我们应该会受罚吧。
  「那个啊,别担心。反正一定又是整人妙招。」
  「整人妙招?」
  我先跟授理爱联络,报告来龙去脉。
  龙樱时常在授理爱的身旁。足立栞虽然在玩手机,却频频不安地朝我的方向看。途中换龙樱和我讲电话,讲了十分钟左右就结束。
  我挂断电话后,自然咂了一下舌头。
  「……请问他说了什么?」
  「首先,厨子王丸和那两人暂且保留。继续追击善一。」
  从我刚才电话中的应对,足立栞似乎也猜到了。
  她耿耿于怀的是惩罚吧。
  「至于我,又是禁烟。」
  听起来或许很无趣,但要我这个老烟枪不抽烟根本是要命。想再度得到抽于的允许,就必须得到新的奴隶。
  「那我……」
  「你是这个。」
  我一说完,就开启手机的照相功能。
  「扮黑猩猩的鬼脸、拍好照,寄过去。」
  「啊?你是说真的?」
  我拍下足立栞拉长装猩猩的脸寄给龙樱,没多久,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不认识的号码。我接起电话的瞬间,就聼到酷似黑猩猩的声音。
  「喂!混帐东西!你到底是谁啊!」
  真想不到,是善一。嗓门真大。声音断断续续的,很难听得清楚。
  「追击你的人。」
  「啊?那你在哪里?」
  「在你附近。」
  「再闹我就宰了你!」
  我切换成车用免持系统,发动车子。
  接着打手势指示足立栞用手机开启那个GPS网站。
  「冷静一点,我想你也猜到了,我是SCM持有者。你的主人不在家里吧?但是你依然是奴隶状态。」
  「淖帐……你是上次那个眼镜男?」
  「喔,你还记得啊?不错嘛。怎样?当我们的伙伴比当狗的奴才好多了吧?」
  「开什么玩笑,臭跟踪狂。啊?难不成你迷上狂野的我了?」
  「嗯,差不多啦。不过你能先迷上我是最好……要不要和我较量?」
  「啊?你头壳坏掉啦?」
  足立栞睁大了眼睛,给我看手机的画面。
  GPS显示出善一家附近有个黄色的〇。
  很好。善一现在戴着SCM。
  善一这阵子的行踪不易掌握,不过这个时间点都能看到他的光点。
  「先听听我的提案。你打架很强是吧?我找到你,把你打飞就算我赢,如何?」
  「哈!什么鬼提案。」
  「白痴也听得懂吧?这场对决的提案,就是『捉迷藏』。」
  「捉迷藏?」
  「SCM的对决必须在廿四小时内比出结果。超过廿四小时,双方都会受罚。在廿四小时内,我抓到你,但没能把你打飞的话就算我输。你现在就死命地逃吧。廿四小时内没让我找到,就算你赢。」
  我看看手表。还不到凌晨零时。
  「……就算你找到了我,但我打倒了你,也算我赢吧?」
  「嗯,没错。」来吧。
  我一面和他对话,一面从口袋拿出SCM。
  「要比吗?还是不要?你怕了?」
  来吧。来吧。快放马过来!
  「谁怕谁啊,我要宰了你!我会痛宰你这个浑帐,比就比!」
  来了!我旋即戴上SCM。
  「好!一决胜负!」
  『——咿!喀!』
  「啊?浑帐!你现在在哪里?」
  善一认定我不在这附近,才会接受挑战。
  「……对决开始了。」
  「啊?你脑袋有没有问题啊?哪有人透过电话对决的!」
  「就是有。只要彼此在三十公尺以内……你从窗户看外面的马路。」
  我说完后,公寓的窗帘就拉开了。
  我的车就停在善一的公寓眼前。
  「你!浑帐东西!」电话挂断了。
  公寓楼梯响起铿铿铿的声音,我晓得善一正朝我们全速冲过来。
  善一上次拆掉SCM的时间已快逼近廿四小时。再戴上时就得连续戴人个小时以上。
  「中央先生……请问……」
  足立栞神色不安,一会看着挡风玻璃前方,一会又看着我。
  「我要就这么活捉善一。」
  我才不想浪费廿四小时在那样的终极笨蛋身上。
  我倒车停住公寓出入口附近。
  很快的,出入口出现一个魁梧的人影。
  ……就是现在。看到人影的瞬间,我就猛踩油门。普噜噜噜!感觉车子引擎爆出至今不曾听过的声响。笔直开过去。
  「咦?等等!中央先生!呜哇!」
  前方保险杆撞到庞然大物,先是磅一声,再来是咚!铿!听到三阶段的声响。引擎盖载了个人的身体。好个漂亮的「翻身上车」啊。
  就连好胜的足立栞也被挡风玻璃外的景象吓得呆掉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
  这是龙樱交代的,他要我「不择手段对付善一」。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足立栞,脸缓缓转向我。
  「你到底在干么!」
  她的口气有点吓到我,但我确实开车撞上了善一。
  不过这样的距离和速度撞不死人的,顶多只会骨折。
  直接把那家伙纳为奴隶,他就不会跑去报警了。
  我将吓得脸色发白的足立栞留在车上,自己下了车,
  只要巧言蒙骗受伤的善一,这场捉迷藏对决就是我赢了。
  我上前想确认引擎盖上的善一时,听到出入口传来碰撞声。
  那家伙是……善一?不会吧?
  我顿时往引擎盖看去。我开车撞上的……不是善一。
  心脏怦咚怦咚激烈鼓动,我没跑步也没干么却感到呼吸困雏。呼吸声清楚得令人厌恶。惨了。我撞到了无辜的人。
  我搞砸了。
  『喀锵!』口中的SCM响起时,我的眼眶发热。
  脑袋瓜像是被人抓着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头号痛又好晕,差点就常场崩溃倒下。我死命将意识集中于膝盖、撑住。差点就哭喊出来。
  喉咙好渴。冷静。冷静下来。我调整呼吸,克制想哭的冲动。
  ……我撞错人了,撞到了无辜的人。
  这份罪恶感,足以让SCM认定是挫败感。
  对决开始才三分钟,我就输了……名副其实的意外事故。
  足立栞也下了车,看着躺在引擎盖上的男人。
  「这个人……是谁?」
  「……天晓得。搬上车。」
  「咦?」再待在道里就不妙了。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四周也没人,车子撞上人的声音,附近的住家应该都听到了。
  总之,常务之急是离开现场。
  「帮我打开后座的车门。」
  我对足立栞那么说,抱起男人。
  男人的脸部只有擦伤,但应该撞到了头。可恶。左脚好像断了。
  我叫足立栞打开后座车门,我把男人放进车内。他失去了意识。只聼得见紊乱的呼吸声。我从皮包拿出胶带,缠绕住男人的两手。
  「不用做到那种地步吧。」
  「……闭嘴。」
  要是他恢复意识,在车内大闹就糟了。总之,得快点处理掉这件事。
  男人发出「呼、呼」的急促呼吸,脸孔痛苦得扭曲。
  我将男人的脚压进车里收好,关上后座车门。
  一回到驾驶座,确认足立栞也坐上车后,我随即驾车驶离。
  马路上没有血迹也没有车子的碎片。
  我一面开车在狭窄的住宅街穿梭,一面透过后照镜看后座的男人。
  ……他是这栋公寓的住户吗?怎么办?这事要如何处理?我开车撞了无辜的人,又输掉了对决。
  撞人。输了。这两个字眼不停在我的脑海里打转。
  我同时犯下两个无法挽回的大错。
  驱车行驶了好一阵子,发现有家超商,我便驶入超商的停车场。
  一切换成停车档,足立栞便平静地说:
  「不好意思,我想去买杯咖啡。」
  「好……」我把额头靠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忽然好困。
  不将后座的男人送医,我也无心处理SCM的对决。
  可是若不快点追上善一……不对,事实上见到面后,我就会成为那家伙的奴隶。
  当我感到挫败时,那家伙已逃到三十公尺的外围了。
  因此,我目前还是龙樱的奴隶。主从关系是暂且保留状态。可是……要是任由这样过了廿四小时,我记得主从双方都会受罚。
  我的呼吸声与男人的重叠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眼看就要尖叫出来……可恶。
  我头直往方向盘撞,碰碰作响。
  可恶!可恶!如果可能,真希望能回到三十分钟前!畜生!我为什么要开车撞人,意图逼死善一结果却逼死自己!车上有女人就得意忘形了吗!
  「中央先生!请不要这样!」
  足立栞双手压住我的肩膀。她的阻止我也不停,头一味地往方向盘撞。
  可恶!可恶!麻烦透了!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世界现在就毁灭吧!
  ——我额头靠在方向盘上看着一旁。
  足立栞坐在刚驾驶座上滑手机。
  好一阵子,车内只听得到男人紊乱的呼吸声。
  我呆呆地望着方向盘上刻的车子商标。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我仍是什么事都不想做。
  我听见了开车门的声音。
  足立栞好像下车去了。接着,我听到开启后座车门的声音。
  「中央先生,这个人戴着SCM。」
  我一时没聼懂,缓缓转头看后面。
  足立栞用手指扳开男人嘴巴,眼睛盯着我。
  「我说,这个人戴着SCM。」
  我朝后座探出上半身。然后触碰男人的上排牙齿内侧。
  「我察看GPS发现有黄色光点,就在猜可能是他。」
  「他有戴SCM……」
  我开车撞上的男人戴着SCM。我不由得睁大眼睛,「噗哈!」安心地吁了一口气。得救了。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但他的确戴着SCM。
  我察看足立栞拿着的手机画面再次确认。
  我们的所在地附近确实有黄色光点。而且是颜色很鲜明的黄色。
  注意看的话,就知道是重叠的黄色光点。我的光点复活了。
  看来一分出胜负,GPS上的光点就会再度出现。原来对决模式和待机模式之间,尚有保留模式啊。
  进入保留模式时,即使戴上SCM的人就在附近,警报也不会响。
  换句话说,也无法申请或接受对决。但是,GPS上会显示光点。
  这么说来,善一应该和我一样也进入了保留模式,那就找得到他的光点了。
  我懂了!我和善一通电话时,这家伙和善一同在屋里。
  两人的黄色光点太接近,以致于在GPS上看起来就像只有一个。只要注意看,就能发现是同色的光点重叠了。这个GPS网站真的很两光。
  话说回来,这男人又是谁的奴隶?厨子王丸有两名奴隶吗?
  虽然疑惑,可是现在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我在男人口袋找到钱包,看了他的证件。男人名叫目黑雅和。
  我用手机拍下证件。
  我要让目黑雅和就这么成为我们这一派的奴隶。
  我打电话给授理爱,请求允许我和这男人对决。简单报告了一下现况,决定等简讯的指示再行动。
  「喂,你醒醒。」
  目黑依然闭着眼睛,直喊着:「好痛、好痛。」
  他的脑子似乎还很混乱,但是意识恢复了。
  「……我想你大概无法接受,不过你若想活命,就立刻接受对决。」
  足立栞已经拿出SCM,准备戴上。
  她真的很机灵。目前在场能和这男人一决胜负的人,就只有足立栞了。
  「向她提出挑战。」
  「叫……救护车……」
  我贴着目黑的耳朵,竭尽全力用恫吓的语气说话。
  「你就答应吧。再耗下去你会死喔。」
  ……抱歉,再等一下就好。我也是很拼命的。
  日黑微微张开了眼睛,对着足立栞说。
  「请和我……对决……」
  「那样就对了,快,比什么都可以,简单比一下。」
  这男人的心已经未战先降了。就和之前吸收足立栞为奴隶时一样,应该很轻易就能引发他的挫败感。足立栞思索了一下,开口说:
  「那么,就比文字接龙。」
  「对决是比文字接龙。你明白了吧?一定要输喔。」
  目黑的模样已比刚才冷静许多,答说「明白」。
  下一秒,足立栞和目黑的口中响起『喀』一声。
  「呃,那就……しりとり(SIRITORI:接龙)。」
  「り、りんご(RINGO:苹果)。」「ゴリラ(GORIRA:黑猩猩)。」「ら、ら……ラーメン(RA-MEN:拉面)。」
  两人发出的声音都好沙哑。目黑很干脆地就认输了。
  「呜噗!」目黑忽然开始呕吐。
  我连忙从皮包拿出毛巾,贴住目黑嘴巴。我第一个想到的原因是他的伤势,后来想想应该是成为奴隶后的副作用。这家伙想必换主人换得很频繁。
  足立栞成了目黑暂时的主人。
  我对足立粱转速要她对目黑下达的命令。
  我和足立栞接下来要去追善一,目黑留在这间超商。再自己叫救护车。不能提到我们的事。万一有其他人想申请对决,死也不能接受。好好养伤,等我们去接他。
  足立栞照我的意思对目黑下令。目黑只平静地说一句「知道了」。
  我记下手机号码,并留了一些钱给目黑。
  「现在还会想吐吗?肚子痛不痛?」
  「全身上下都很痛,尤其是左脚特别痛。」
  ……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只要他乖乖听从足立栞的命令,我就不会被问罪。总算处理好了。
  「我问你,你之前是谁的奴隶?」
  「我、我之前是文京善一的奴隶。」
  「文京善一?那你就是厨子王丸的奴隶罗?」
  「厨子王丸?那是什么?」
  足立栞和我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善一应该是厨子王丸的奴隶才对。换句话说,目黑也必然会是厨子王丸的奴隶。奴隶的奴隶,基本上是不成立的。
  「啊,是不是我和中央先生今天见面时谈到的那个?新主人要在三十公尺内才会切换!」
  「……哦。新主人不在三十公尺内的话,奴隶是会继续受到前主人SCM的效力牵制。」
  也就是说,善一成为厨子王丸的奴隶时,目黑并不在附近。
  ……我懂了。厨子王丸是狗。因此破坏了所有的平衡。
  善一一方面是厨子王丸的奴隶,一方面又不让目黑接近厨子王丸,好继续把目黑当奴隶差遣。他的主人是条狗反倒给了我补救的机会。
  谜底解开了。虽然还有些小细节没搞懂,但再不让目黑接受治疗可不行。我抱起目黑带到电话亭,再放他坐下。
  「后面知道怎么做吧?」
  「嗯,知道。」
  已经转告他真正的主人是龙樱这号人物,也做了应急的指示。
  在场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我想回到车上时,目黑喊住我:「请等一下。」
  我回过头,目黑仰望着我。
  「拜托。救救一个名叫杉并流紫江的女人。」
  杉并流紫江?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她是谁?」
  「是我的前主人,但现在是善一的奴隶。」
  「除了你和杉并流紫江,善一还有别的奴隶吗?」
  目黑摇摇头。
  杉并流紫江那个女人好像也没和厨子王丸打过照面。
  「……我不会开车撞她。能帮她的,我一定帮。」
  听我那样一说,目黑抿紧的嘴唇稍稍放松了些。
  我们和目黑道别,驾车驶离。
  我用眼角余光扫了足立栞一眼。只见她默默滑着手机。
  浑身散发出「别跟老娘说话」的氛围。
  虽说我是为了求胜,但面不改色地开车撞人,最后为了明哲保身还吸收目黑为奴隶。
  她对我的印象想必差到了极点。离开超商才过了几分钟,我却觉得时间相当漫长。哎呀,伤脑筋。这么凝重的气氛该如何打破?
  「啊,足立栞。」
  刚好遇到红灯,停车等候时,我试图和足立栞攀谈。
  原本面朝手机的她,转过来看着我。要打破如此沉重的气氛,就聊点有趣的吧。我也把脸转向她,看着她的眼睛。然后——
  「嘶叭波哟哟——」
  一秒后,足立栞反问我:「啊?」
  顿时,我真的羞愧到想死。
  不,其实我是为了缓和气氛。现在怎么办?气氛反倒变得更尴尬了。
  「中央先生,看前面。」
  「啊,好……」
  灯号已经转绿。但我的心亮起了红灯。
  足立栞的视线又回到手机上。若不把握这个时机跟她交谈,怕就没机会了。
  「不,没有啦,该怎么说呢。虽说是SCM的对决,但开车辗过陌生人实属意外……」
  「我知道。」
  她打断我的话。果然在生气。
  「现在开车是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提醒了我重要的事。对喔。我有事要告诉她。
  「……我和善一的对决,已经输了。」
  「咦?」她十分惊讶,注视手机的脸也抬起来。
  「我误撞上目黑那个男人,罪恶感作祟,引发了我心头的挫败感。」
  「难道中央先生现在进入了和目黑那个男人同样的模式?」
  「没错,我现在仍是受到原主人龙樱的箝制。」
  「善一逃走了吗?」
  「嗯。大概他逃到了超过三十公尺的地方,SCM才没有响。所以他才没发现他嬴了我,而继续逃跑。」
  「这称情况下会怎样?」
  「善一和我要是没能在廿四小时内碰面,双方都会受到惩罚。」
  我叹了一口气。
  「此外,要是遇到善一,我就会变成他的奴隶……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想从胸前口袋拿出香烟……这才想到我早就没烟了。
  超商也过了。因为龙樱的命令,我也不能去买烟。
  我不仅困在和善一对决输掉的挫败感,也仍然受到龙樱的命令箝制……可恶!这什么状况嘛。有够麻烦的。
  「可是,假如我找到善一,向他提出新的对决申请也赢了,是否就皆大欢喜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会有两个问题。」
  我稍微提高了音量。
  「第一个,我得先成为善一的奴隶,让那家伙解除保留模式。在保留模式下,GPS网站上虽会显示光点,却无法接受或申请新的对决。要让善一接受对决,我就得先成为善一的奴隶。到时候,我就帮不了你了。」
  总之,足立栞必须独自和善一对决。
  「第二个就是——你要如何赢过那个暴力狂?」
  足立栞摆出战斗姿势。
  「我会以斗志赢过他。」
  我无力地笑了。
  「哈哈……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认为你是个很有趣的女生。」
  我露出温柔的表情,足立栞也对我浅浅一笑。
  此时,我的手机收到了简讯。车正好开到平交道前,栅栏随着当当作响的钟声放下。还要一点时间电车才会驶来。
  我读取简讯,脸转向足立栞。
  「……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许真有办法可想。」
  「怎么了吗?」
  刚才为了请求允许你和目黑对决,我联络了龙樱。
  当时我也跟他说明,我进入了保留模式。
  「龙樱派了一名帮手,正过来与我们会合。」
  「啊。」足立栞似乎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帮手正是那个反串伪娘。
  「是中野大树。」
  货物列车通过我们面前。
  「是中野妹啊……」
  因为列车的声音干扰,我没听到,但我看见了足立栞的嘴唇那么说。
  中野大树目前人在很远的地方。刚才的简讯是授理爱传来的,内容是说他正朝这里来。可是这样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栅栏升起,我驱车前进。
  「……我和你继续找善一,一旦发现他就尾随,静待中野大树来支援。」
  足立栞一本正经地颔首。时间已过深夜一点。善一的SCM还得戴上五个钟头。要是拖到那家伙拆下SCM,GPS侦测不到就完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单纯许多。
  我们要在往后五个小时内找到善一,再由足立栞或中野大树其中一人与他展开新的对决。然后取得胜利。
  「……GPS呢?」
  「有善一的光点。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
  「喔,这么快就发现啦。」
  「不,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注意他的行踪。不过,他移动得很快。大概是搭上了汽车或什么交通工具。」
  驾车经过街灯,瞬间打亮了足立栞的侧脸,美得像模特儿……人美又心善。
  「那个不是问题。这个时间要连续五小时不断移动也很难。」
  我的车事前就加满油了。
  「接下来五小时,我们就持续追踪那家伙。」
  足立栞看着我,应了声「是」。我加快车速。
  「啊!」她怱然大叫一声。
  「干么?怎么了吗?」
  「善一和另一个黄色光点会合了。」
  足立栞给我看的GPS画面上,确实有两个黄〇重叠在一起。
  「是杉并流紫江那个女人的可能性极高。」
  「杉并流紫江?流紫江、流紫江……中央先生,善一房里的传单上面的女孩,是不是叫流紫江?」
  我从口袋取出在善一房里拿到的快递应召传单。传单上刊登的女人照片底下,确实写着「流紫江」。
  是不是她的本名不晓得,但这样的名字绝对不是菜市场名。
  「没有错,这女人正是流紫江。」

  飞车追逐快一个小时,与善一之间的距离大幅缩短。
  景色从住宅区转变成商业大楼和店铺林立的閙区。
  「这一带是……」
  「对,是六本木。」
  这一带外商公司很多,名流的娱乐埸所也不少。深夜仍住营业的店家很多,计程车和巡逻车特别醒目。车子不好开快。
  「善一的移动速度变慢了。大概是下车了吧。不过,相当近了。」
  我注意周遭、环视人群,没有像是善一的人。开车搜索已达到极限了。
  刚好看到停车他,我就停车了,也拆下了SCM。要是继续戴着,一旦接近善一到三十公尺范围内,我就会变成他的奴隶。
  我拿起皮包,和足立栞走上人行道。
  路上也有日本人,但外国人比较多。
  「光点呢?」
  「应该相当近了,从刚才就一直不动,但就是找不到。」
  附近有超商和量贩店,也有电子游艺场。
  「……可能进到某栋建筑物了。」
  我看看手表,已经两点。再过四小时,善一就能拆下SCM了。疑似杉并流紫江的光点已经消失。大概拆下SCM了吧。伤脑筋。
  自手表移开目光的我抬起头,不经意往对向人行道一看。
  ……喂、喂,不会吧?「是善一。」
  我看到了善一进入住商混居大楼的身影。
  那家伙穿的绿色衣服,我记得很清楚。
  「咦?那边是俱乐部。」
  足立栞和我快步走向附近的斑马线,并以目光追逐消失在大楼出入口的善一。
  「俱乐部?有小姐接待的那种夜总会吗?」
  「呃,不是,是有舞池的那种。会播放嘻哈舞曲或是雷鬼乐的夜店。」
  「……不是都播迪斯可吗?」
  大楼一楼到二楼铺设了金色阶梯,最前方有道厚重的红色双开门。
  阶梯前有很多外国人和年轻人在排队,穿黑色上衣的工作人员正在发号码牌。看样子,不排队似乎不能进去。
  没办法,我乖乖朝排尾走去,足立栞却大剌剌地走到前面。
  然后跟体格魁梧的保全熟稔似地开始攀谈。
  不到一分钟就回来,笑着对我说:
  「可以进去了。」
  「你常来这里吗?」
  「我恰巧认识那个工作人员……」
  我越来越觉得,今天带足立栞来是正确的。

  在大门附近就感受到了重低音,一进到双开门里头,惊人的大音量随即扑面而来。英文歌词我有听没有懂,但听得出这震耳欲聋的音乐是嘻哈。
  烟味和甜酒的臭味交相混杂,而且好热。夜店给我的印象一向是灯光昏暗又疯狂,实际上……怎么说呢?热情奔放,氛围又很时尚。虽然震天价响的音乐吵死人,昏暗的室内,水烟斗正吹起魔幻气息的泡泡,许多人正各自随着音乐摇摆。
  我脱下外套,和皮包一起拿在手上。
  足立栞也脱掉了外衣。羽绒衣下是件露肩又低胸的小背心。
  这小我十岁有余的小丫头,也有性感的风情啊。
  「……说!」在震天价响的音乐轰炸下,足立栞跟我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说!」
  我把头凑过去,她拉住我开始移动。干么?干么?
  穿过楼层、爬上楼梯来到了另一个楼层,流泻出沉静的音乐。
  那是不断复诵Jamaica(牙买加)这个单字的雷鬼乐。也设有吧台,说是俱乐部更像是酒吧。原来如此,来到这里就有办法对话了。
  「我去看一下VIP室。」
  VIP?我往足立栞指出的方向看去,挑高的楼层上方,有个可以看到整个楼层的空间。有对男女手肘伫着围栏,一面观看我们这一楼一面谈笑。女人是日本人,男人是西装笔挺的外国人。
  「那我也能进去吗?」
  「我就是要去问问看。」
  足立栞走向吧台的酒保。
  酒保听了她的话后,手指贴着耳上的无线对讲机,VIP楼层就有一个男人下楼来了。
  男人好像醉了,摇摇晃晃地来到足立栞面前,忽然抱住她。足立栞将他推回去,说了什么。
  男人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朝站在楼梯上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暗号。
  两、三分钟后,足立栞回来了,手上拿着两瓶调酒。
  她将一瓶拿给我。
  「可以上去了。」
  看样子,她好像取得了上去VIP楼层的许可。
  「你真厉害。VIP楼层这么好上去?」
  足立栞摇了摇瓶装酒。
  「没有啦,我和这间酒吧的工作人员满熟的……刚才那个,是我前男友。」
  啊~~就是刚才被足立栞推开的那家伙?这瓶酒和VIP楼层通行权就是礼物啊。
  我走在足立栞前面,登上通往VIP楼层的樱梯。
  楼梯口站着一个黑色上衣印有「SECURITY」,体格像是摔角手的日本男人。足立栞跟他说了两句,他就放行了。
  我可以理解善一为何会逃进这里了。就算有追兵,也会被保全挡下。一直在这躲到时间过,那家伙就赢了。
  但是,我方有足立栞。这女孩的人脉在这次管用得恐怖。
  我试着从走廊偷窥VIP室。沙发围着茶几摆设,最里头装有豪华气派的大红色窗帘。
  同样的空间并排了好几个。宛如处于同一平面的横穴式洞穴。坐在沙发上,也只要拉开窗帘,下方的楼层就一览无遗了。
  我一间一间偷看。客人多是外国人,日本人则都是装扮华丽的女人。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第三间拉下了窗帘。
  缓缓掀开窗帘,看到一对激吻的男女。
  男人当然不是善一。我再次迈开步伐。
  VIP楼层有七间房。看到第四间时,我的心绪也已平稳许多。
  到了第五间,我像个举枪待发的刑警,背贴着墙小心翼翼偷看。不知是脑袋变灵光了还是我的直觉太强,抑或只是偶然?
  他就在我偷看的第五间窗帘后。善一就在这一间。
  我不由得缩回身子。除厂善一,还有好几人在里面。我再次缓缓自窗帘缝隙偷看里面。
  善一座在沙发正中央。坐他隔壁的女人,和传单照片上的脸一致。应该就是杉并流紫江。两人左右分别坐着两名战斗能力相当高强的日本男人。
  个个高大壮硕,短袖上衣露出粗壮的臂膀,纹有刺青。
  一人是刺印第安人,另一人是刺斗牛犬。
  我转身离开,进到足立栞占好给我们用的VIP室。
  我将饮料和皮包放在茶几上,叫足立栞将窗帘拉起来。
  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
  足立栞似乎也从我的表情看出了善一人就在这里。
  「他在?」
  「对,但是情况很棘手。」
  我说明了一下善一那间VIP室的配置。
  我再厉害,也无法一次对上三头大猩猩。
  「中野大树呢?」
  「我刚才传简讯给他了,他没回。」
  那个「伪娘」到底在干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慢吞吞的。
  我握紧了皮包里的某种东西。实在不想用,可是没办法了。
  「……我要直接闯进去。」
  我瞪着窗帘的彼端,对足立栞说。
  「咦?不等中野妹了?」
  「坦白说,他有来没来都没差。」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善一纳为奴隶?」
  「我有必杀绝招。会有办法的。」
  沉默了半晌,她只说:「……请不要乱来。」
  「嗯。我现在就进去威胁善一,把他押上车。」
  计划草率了些,但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我吞下酒,灌入干渴的喉咙。
  「另一个人——那个叫流紫江的女人呢?」
  「不用管她。流紫江是善一的奴隶。等善一到手了,她自然也是我们的人。」
  我将皮包内的那个放进西装口袋,准备就绪。
  「好,走吧。」
  一鼓作气站起身,足立栞也跟着起来。
  来到善一房间的入口处,我将一直带着的皮包交给她。
  「你在这里等着。我和善一出来后,帮我们开路。」
  她接过皮包,用力点了点头。我手放在善一房间的窗帘上。
  楼下的人个个都喝醉了,随着音乐起舞。
  明明紧张得像是肚子被挖掉一块,还是会在意周遭的动静。
  ……好。我大大地深呼吸,静静地掀起窗帘,悄悄进到房里。
  善一和两名大猩猩手下把流紫江夹在中间。
  「找到你了,秃头猩猩。」
  善一率先站起来。
  「是你!浑帐眼镜男!」
  「啊,这家伙就是迷上善一兄的跟踪狂?」
  善一踢翻茶几,两名男人也站了起来。流紫江依然坐着,交互看了我和善一。墙壁是隔音墙,窗帘质地也很厚,音量虽小,室内还是有播放音乐。咆哮声之类的,外面聼不到。
  「别动。」我说完,从西装底下擧起「某物」对准善一等人。
  「什么啊!你这家伙也敢威胁我!」
  看到我的西装犹如勃起般隆起,善一鼻子嗤笑了一声。
  「哈哈!你是笨蛋啊?我看那是你的手指吧!」
  周遭的大猩猩手下也指着我狂笑。喔呵呵、喔呵呵。
  「……善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你一个,跟我走。」
  「嗯,那就这么办吧——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跟踪狂浑帐!别把我看扁了!」
  善一一放声咆哮,左右的两人就朝我扑过来。
  我用空着的右手揍斗牛犬刺青人。斗牛犬当场跌了个狗吃屎。我立刻踩过他的后脑勺,斗牛犬前额亲吻地板。
  我一只脚搁在那家伙的后脑勺,重心移到脚上。一声闷响传来。斗牛犬很快就想爬起来,我也死命踩住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起身。
  「浑帐东西——!」
  我拔出西装内的手枪,威胁善一。
  「别动!我说过了!」
  「……那是什么?」
  善一等人看到我手上的枪,无不目瞪口呆。
  唉,也不能怪他们。因为我在黑色手枪的前方,装上了咖啡空罐。
  善一眼神锐利地说道。
  「……你这家伙,当真把我看扁了。」
  「随你怎么说。我可是再认真不过。拜托,别逼我开枪。」
  在座所有人都认为我手上的枪是模型枪吧。流紫江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完全不见惊惧之色。
  「你这BB弹浑帐!」
  印第安人跳上茶几,朝我飞扑而来。
  我在心里咂嘴,放在扳机上的指头加强了力力道
  霎时「喀」地一声,像是卡住,我又更加用力。
  砰!差不多在响起的同时,印第安人也发出呻吟:「呜!」
  子弹打中大猩猩手下的大腿附近。喀咚铿当的声响过后,印第安人倒卧在茶几上。酒瓶碎掉的声音,大到恐怕外面都听见了。
  「可恶!可恶!那是真枪!是真枪!」
  他压住脚的手,指间潺潺流出鲜血。
  我有种闯祸的感觉,可是烦躁的情绪却获得了纾解。
  没错,这把枪是不折不扣的真枪。
  用空罐盖住枪口并固定住,射击时会有些许消音效果。但只限一发。第二发之后,空罐已经被射穿,消音效果就没指望了。
  如果可以,我也只想开一枪就好。不是不想伤害他们,我没那么善良;而是我自己也不太敢用这把枪。
  这把枪是土制手枪。我照着网路教的做法试着做出来的。
  唯一称得上枪枝的部分只有弹匣。子弹是我上网买到的真品。
  至于做好后的感想,就是早知道直接买一把比较快,有够麻烦。
  才试射第一发,手枪本身就解体了。当时没受伤真是万幸,弄不好要是爆炸,我的手就灰飞烟灭了。
  这次虽然枪没坏掉,子弹也成功射出去了,但我并不想打中人。瞄准器太不准了。
  这种山寨枪,管它剩两发还三发子弹我也不想再射了。
  就连善一看到与碳酸混合后起泡的血洼,也安静了下来。
  躺在我脚边的斗牛犬,依然趴着用双手护住头,直接投降了。流紫江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捣住耳朵、闭紧眼睛。
  善一定睛瞪着我,向流紫江下令。
  「流紫江,快夺下那家伙的喷子。那家伙不会对女人开枪。」
  「咦?不……呜。」
  我的确没打算对女人开枪,但善一的话根本是信口雌黄。
  流紫江张着嘴,交互看了看我和善一。
  我竭尽全力以冰冷的眼神瞪视流紫江。
  「……不,女人要是抵抗,我也照样开枪。」
  ……流紫江,拜托你一定要害怕。对我和手枪感到畏惧,像是攸关自己的生死。
  即使戴着SCM,攸关生死的命令仍然可以不接受。
  善一露出野兽般的表情,朝流紫江咆哮。
  「快上啊,听到没有!」
  「不要啊啊!」
  流紫江捂住耳朵,当场定格,一动也不动。
  我趁那家伙的脸转向流紫江之际,举枪抵住善一的侧腹。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秃头。」
  我凑近那家伙的耳朵说。「我要声明一件事,我不是很满意你的说法。」
  掉到地板上的矿泉水映入眼帘。
  「我不是跟踪狂,我是Chaser(追击者)。」
  他脸一沉,像是想以诅咒和斗气杀掉我。不过在车马都被吃了、炮又没路用的现况下,他也只有被将军的份了。
  我拉住善一上衣的领口,对仍然趴着,双手护住头部的两名大猩猩手下说道。
  「我在店里有眼线。直到店要打烊了,你们才能离开。你们,出去就会被击中。」
  「……我、我们知道了。」
  我留下对我的虚张声势不敢造次的手下和流紫江,抓起善一走到通道。
  足立栞看着我和善一。
  「成功了,我们走。」
  我们走下VIP楼层的阶梯,穿着保全上衣的壮汉朝我们走来。
  糟了。我们嚷得太大声了吗?他要是就近打量我们,就会看到手枪了。
  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把枪收起来。
  足立栞走上前,跟保全说:
  「这个人喝醉了不舒服,酒洒了一身,我带他去外面吹吹风……」
  店员讶异归讶异,还是转过身背对我们。这一关算是过了。
  酒吧楼层也顺利通过,快步下楼。
  接下来的热舞楼层才是问题所在。不经过这里,就无法抵达出口。
  热舞楼层的人比刚才还要多,震耳欲聋的音乐更加炒热了气氛。连我这个第一次来夜店的人,也明白这个时间点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我缩着肩,边勾住善一的脖子边在人群中前进。旁人看来或许会以为我们是如胶似漆的同志伴侣,其实我们是彼此若找到机会就恨不得打爆对方眼珠子的关系。
  足立栞走在前方,为我们开路。
  来到楼层中央,有个年轻男人抓住足立栞的手。
  「喂!你要去哪里?阿栞!」
  是她的前男友。足立栞好像答应要陪那个男人去玩。搞不好她就是以此交换让我上去VIP楼层。
  男人醉得相当厉害,一把抓住足立栞的双手。
  足立栞奋力抵抗,但对方相当魁梧,她根本挣脱不了。
  她的脸转向我,朝出口方向努了努下巴。
  像是在说:我没关系,你快带善一走。
  ……和那家伙好像。和去世的樱。一想到这,我忽然很想保护她。
  但是我的脑中,对于「把善一纳为奴隶」的指令丝毫不敢轻忘。
  我没带回厨子王丸,龙樱本来就很火大了。我又连续出错。
  这次再没能带走善一,真不晓得龙樱会如何处置我们。
  前男友双手紧紧环抱住足立栞的腰部。在热气和震耳音浪以及拥挤人群中,足立栞和前男友乍看就像是一对情侣。
  善一不怀好意地讪笑,朝我举起中指。
  「怎么办啊,臭眼镜男。再放着那女人不管,她就会以轮暴类型的A片出道了。要我帮忙想片名吗?就命名为『六本木狂野打炮!』」
  我头往旁边一撞,让他吃了个侧头槌。
  「痛!可恶!」
  我和善一一小步一小步朝出口接近。
  现在也只能放着遭到纠缠的足立栞不管,在这个拥挤的楼层中前进。
  我咬牙咬到牙龈都快流血,以舌头强力抵住牙齿内侧。
  去他的奴隶!去他的SCM!我明明将SCM拆下来了,龙樱的束缚却还深植脑海!
  我明明可以救她的!我想救她,却不能去救她!现在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汗水滴进眼睛,刺痛了我。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
  「嘶砰砰砰砰——!」
  怱然间,我听到了宛如雷鸣的奇怪声响。
  回头一望,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年轻人的背影以及足立栞前男友倒地的身影。
  一瞬间我以为那个人是中野大树,但感觉和体格完全不像。
  我看不到年轻人的脸,但他的体格高大,头发倒竖,露在背心外的肌肤健康黝黑。我的惊讶当然不在话下,就连善一也看呆了。
  「震乃助……是那家伙。」
  震乃助?善一看着年轻人,道出了那个名字。
  「你认识?」
  善一不肯配合地别过脸,看也不看我。
  名叫震乃助的年轻人,似乎对足立栞说了什么,发现场内有状况的保全也过来了,一把抓住震乃助的臂膀。
  「这家伙对女孩子施暴耶!我阻止他有什么不对!搞什么!放开我!」
  周围的人群纷纷以大声怒吼的震乃助为中心,散开成甜甜圈状。
  「痛痛痛痛!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可是下一秒,方才还大声嚷嚷的人就转了性、窝囊地道歉。
  也托他的福,足立栞才能趁乱跑来我们这边。
  「你有没有怎样?那个家伙也是你的前男友或什么人吗?」
  「啊!对!应该说是认识而已,我们叫他舞狮………」
  「算了,出去再说!」
  名叫震乃助的年轻人被两名保全架走。
  虽然是他先打人,可是应该有人从头看到尾,能为他作证。我想不会闹到报警才对……
  总之,今天要感谢那位叫震乃助的松狮头,我们才能顺利离开夜店。

  一到停车场,我就叫足立栞付停车费。
  我说「上车」,善一也不肯上车。他的头低低的,一脸不高兴地瞪着车子。我打开后座的车门。
  「少拿翘,上车!」
  我的语气比刚才强硬,善一不甘心似的弯下身子,我一时松懈了,放下了对准善一的枪。
  就在那一瞬间,善一假装弯下身,将我的手臂踢得老高。
  喀锵一声,手枪掉到地上。
  「你这浑帐!」我急忙想捡起来,可是晚了半步,善一捡走了。
  我和足立栞吓得都僵在原地。
  隆了。虽然有冒冷汗这个说法,我倒觉得是汗腺全数关闭的感觉。
  善一坏坏地讪笑并退后一步,看了那把枪一眼,就把枪口对着我。
  「改造手枪啊。有够粗制滥造的。不过,这就叫作形势逆转吧?」
  停车场虽然设在大马路旁,离闹区还是有段距离,人烟稀少。再加上我的车停在停车场最里边,这个时间点有人经过的希望渺茫。
  一般遇到这种状况,都会说「住手」或址「冷静点」,但对方不是善类。像善一这种冲动型的家伙,完全不知何时会踩到他的雷。
  足立栞站在副驾驶座车门的前面,瞪着善一。
  善一依然把枪口对准我,看着足立栞。
  「喂,你叫足立栞是吧。来续续前缘吧?」
  善一举起左脚。
  「帮我把鞋子舔干净并帮我吹箫。舌头伸出来,口水滴下去,楚楚可怜的说『善一大爷的鞋子好好吃喔』。」
  足立栞一言不发,瞪着善一。善一不断讪笑,忽然大喊:「射!」,枪口转向足立栞。
  「哪、一、边、」接着转向我,然后又转向足立栞。「才、好、呢?」
  「看谁比较听善一大爷说、的、话、」这回枪口对准的人…
  「就射……谁!」是我。
  善一放在扳机的手指加强了力道,发出喀一声。
  对,我第一次射击时,也是卡在那里……那个浑帐,这可是在大街上耶!
  「慢着……!」
  足立栞才开口,善一就毫不迟疑扣下扳机——
  轰然巨响炸开,我猛然闭上眼睛。
  ……我身上没一个地方会痛。伴随着耳鸣,我缓缓张开眼睛。
  「咦?啊?」善一看着自己的右手,一脸不可置信。
  我看到那家伙的右手瞬间变成暗红色,而且湿湿的。
  再仔细一瞧,那家伙的右手支离破碎,食指和中指都没了。
  「呜哇!好烫!好痛!可恶!」
  ……爆炸了。善一的右手血流如注,他连忙用左手压住右手腕。
  枪把和零散的碎屑、卷曲的空罐碎片掉落在那家伙的脚边。
  地上还有疑似善一手指的东西。
  「可恶!可恶!可恶~!」
  我马上跑近善一,朝他的下巴揍下去。
  「捡大的碎片就好!放进皮包!」
  足立栞立刻蹲下来,抓起碎片。善一的手指也用手帕包好。这女孩才十九岁,做事却相当仔细稳健。
  善一当场蹲下,呻吟不止。我解下领带,牢牢地卷紧善一的右手腕。他这辈子可能无法再自慰到爽了,但总比流血过多死掉来得好。
  然后我将放在后座的毛巾摊开,扶善一坐上车。
  「……算我拜托你,别让血弄脏了我的车。」
  我也直接坐进后座,把车钥交给坐在驾驶座上的足立栞。
  「你会开车吧?」
  她回答「会」,转动车钥,稳稳地驾车驶离停车场。
  「呜啊、呼呼。可恶!可恶!」
  我朝善一的脚揍一拳,从副驾驶座上的皮包拿出封箱胶带。再来就是老梗了。我先将善一的两只脚踝全缠上胶带。
  「浑帐!快去医院!快载我去医院!好痛!呜噗!」
  「……闭嘴。」
  他实在太吵,我干脆迎他的嘴巴也用胶带一圈一圈封住。光头真的很方便。
  不久,车子在超商前停下。
  「怎么了?」
  「……我去买一下冰块。」
  足立栞朝店里走去。对喔,刚才她捡起了善一的断指。
  「……喂,善一。」
  善一气喘吁吁的看着我。
  「那女孩才十九岁,却鼓起勇气捡起你的断指,还好心去买冰块要帮你冰存。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你挟怨报复。万一那女孩出了什么事……」
  我话还没讲完,车内就灌入了冷空气。
  「呃,中央先生,这个就拜托你了。」
  足立栞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将用手帕包住的善一断指和放了冰块的袋子拿给我。我默默接过。
  看善一的眼神似乎还想抱怨,但他比刚才安静多了。
  「呃,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用了。把车停到里面一点就好。」
  我一面将善一的断指装进冰袋,一面说。她重新将车停进停车场的最里侧。我从皮包拿出胶带,交给足立栞。
  「用这个把我的手脚一圈一圈缠好。」
  「可是……」
  「别问了,皮包里还有小刀。你先拿着。」
  她遵照了我的指示去做。我动了动手脚,紧缠的胶带虽然卷起,但我似乎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准备妥当了。
  「我的SCM放在外套里。不好意思,请帮我戴上。」
  「呃——是这样戴吗?」
  纤细又冰冷的女人手指进到我的嘴里。
  虽然牙齿一度撞到了五金器具,SCM总算顺利镶嵌在我的上颚内侧。
  『喀锵!』戴上SCM之后,紧接着口中响起不熟悉的声音。
  同时,热热的呕吐物涌到了喉头,我强行咽了下去。我是听说过,但没想到会如此难受。足立栞还换了两次主人。亏她撑得住。
  想吐的感觉稍微舒缓了后,我对后座的善一在意得不得了。
  头晕得要死,眼球深处也平静不下来。
  心脏怦咚怦咚激烈跳动。紧张感加上焦虑,让我只能大口大口呼吸。
  「……切换过来了。」
  嘴巴被封住的善一,面向我似乎想说什么。
  现在要是善一对我下任何具体的命令,想必我会全力回应他吧。
  我扭转缠住双手的胶带,想要将它撕扯拉开。
  龙樱的命令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脑中甚至闪过想和善一联手、反攻龙樱的念头。
  ……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一戴上SCM,我的体内就会产生另一个顺从的自己。再次感受到SCM脱离常轨的疯狂力量。
  ……后续的事,足立栞应该处理得来。
  她打开善一那边的车门。
  「我会撕掉你嘴巴的胶带,不过你要是乱来,你的断指就会被我踩碎成葡萄汁。」
  足立栞拿着装有善一断指的冰袋。
  「接下来要做的对决是……」
  足立栞话说到一半,善一就朝超商看去。
  「什么?」怎么了?
  之后我的SCM就开始震动且『咿』声大作。恐怕足立栞和善一的也是。
  定睛一看,有个年轻男人下了计程车,正朝这里走来。
  每当那家伙更加靠近,SCM就『咿咿』作响。
  ……啊,是他啊。我都忘了。
  「中野妹……!」
  「足立小姐!你没事吧?哇!那是什么?血吗?」
  中野大树第一个就冲向足立栞。
  「中野妹,说来话长……」
  「我到了那家夜店,不只没看到你们,光点还离我越来越远,总算追到你们了!」
  他今天没有男扮女装,穿了黑色外套搭紧身牛仔裤。发型也是短发。下巴尖瘦得像是豆腐也咬不断,五官倒是很顺眼,是女人会喜欢的那一型。他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能装扮得那么像女人。
  中野大树窥看了一下善一的脸,说道。
  「呜喔!善一满身是血!手指头也没了!……啊,中央。」
  「不是『啊,中央』。是中央先生。」
  我们对彼此都有话要讲,但我那句话终结了一切。
  「中野妹,听我说。现在,中央先生成了善一的奴隶,我们好不容易抓到善一,接下来我要和善一对决。」
  足立栞的说明虽然简单扼要,中野大树仍一脸惊讶。
  「……总之,我现在要把善一收为奴隶!」
  「呃,是,我懂了!这场对决,我来!」
  大家都看着中野大树,他看着足立栞。
  「你、你在说什么啊,中野妹?」
  「栞大姐要是有什么万一就糟了,所以我来。对决还没开始吧?」
  足立栞点点头。比什么都好,快点比就是了。
  停了一拍后,中野大树脸转向善一。
  「对决的内容就是『互相痛殴』。」
  中野大树撕掉善一嘴上的胶带。
  「浑帐……噗。」
  善一还想说什么,但中野大树冷不防州那家伙的脸颊痛打下去。
  「你没有选择权。快说啊,我们比『互相痛殴』。先投降的人就输。」
  「浑帐!臭小鬼!你给我记……噗?」
  他又被打了。中野大树说的话尽竹乱来,但善一是自作自受。

  ——结果,直到天快亮,善一都没有答应对决。
  由于善一会大吼大叫,我们也换了地方。大概有两个小时以上,善一都拒绝成为奴隶。期间中野大树不断殴打善一,甚至拿打火机烧他的眉毛。
  要火烤睫毛和鼻子时,被足立栞制止了。
  早上八点左右,托恶鬼中野与善佛足立的福,善一终于答应接受必输的对决,之后直接认输,成了中野大树的奴隶。那时候,善一一边的眉毛已经焦黑,脸颊肿成紫色,鼻血也凝固了,无法靠鼻子呼吸。
  中野大树也因为善一的牙齿伤了拳头,最后是使出肘击痛殴那家伙,口水和血沾得衣服都是。虽说有私怨,但中野大树把善一殴打成那样,该说是恐怖还是倒胃口呢。
  不管怎样,我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再度成为龙樱的奴隶。
  ……是奴隶的奴隶的奴隶。我累垮了。吐了好几次,头也痛得要死。
  然后再叫善一把杉并流紫江叫出来,成为中野大树的奴隶。
  事情全向授理爱报告过,也将善一送医了。
  我叫善一到院时随便编个谎,说是在家自制烟火失败了。
  结果,听说他的手指无法再接合。唉,有点抱歉但也无所谓。
  话说回来,最让我吃惊的是中野大树的指正。
  我将事情经过告诉中野大树后,他是这么说的:
  「是说中央成为善一的奴隶时,马上找足立小姐对决不就得了?」
  「啊!」足立栞和我不约而同喊出声。的确是这样。
  进入保留模式的我,只要在正好距离三十公尺的安全地带成为善一的奴隶,再和足立栞对决、并输给她就没事了。
  「为什么当时没想到呢……」
  足立栞也这么说,但说再多都是马后炮了。
  这是人一慌就会失去理智的最佳例子。
  那天我已经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我送足立栞和中野大树各自回家后,也回到自己家。

  在那之后有好一段时间,我得以过着正常的生活。
  但是,几个星期后有一天,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授理爱。
  记得最后一次联络时,她说过发现了新的SCM光点。
  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吧。可恶。
  谁叫我是奴隶的奴隶的奴隶。忽然间,我遥远又灿烂的昔日记忆又浮现出那张笑脸。
  我好想你……樱。


  (待续)



部分章节需要审核,请等待通过…………
9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22

10000
BLACK-STAR 騎士
不知道这是讲什么的

8 年前 0 回復

C3H5O9N3 王爵
挺不错的故事,只是好像没有续篇呢。。

8 年前 0 回復

ㄗs_杀メ刃 騎士
挺有意思的一本书

9 年前 0 回復

响鬼 子爵
一口气看完了,并没有想象中的变态。感觉反而是很优秀的作品。是我最喜欢的群像剧。各种不同角色担当每一篇的主角,有种永生之酒和无头骑士的感觉。

10 年前 0 回復

s860134 侯爵
小說有3部 似乎還有在連載

10 年前 0 回復

TennosAthena 王爵
这名字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不过写实的故事不太感冒呢~

10 年前 0 回復

thfacg 伯爵
之前看过这个的漫画,感觉挺有意思的一部小说改编的作品,话说这个内容真的可以出中文正版吗!!!

10 年前 0 回復

ilsbw 騎士
有一些,日本精神空虚的中产阶级迷乱主义风格啊,这或许不算轻小说了吧

10 年前 0 回復

fghjk 伯爵
我還想作者怎那麼眼熟
原來是奴隸區呀
看看和漫畫有何差別

10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略黑暗啊。。。。表示话说可以说脸皮厚的人。有有势吧。明明输了。却认为自己没有输

10 年前 0 回復

kiba1234 子爵
这小说不错呢看了一点内容~果然我还是觉得书名少了个“杏”字呢应该叫“我与23个杏奴隶”

10 年前 0 回復

god111 侯爵
嗯,这个是轻小说范围里的?
以前在日站看过网页版的,现在出书了吗

10 年前 0 回復

potztaf 公爵
这个是漫画先出来还是小说现出来

10 年前 0 回復

Armakisisu 勳爵
奴隶区(漫画)原本是小说么

10 年前 0 回復

学会爱 王爵
还没看就觉得有一种恐怖惊悚的氛围了

10 年前 0 回復

WKA 王爵
这不是奴隶区么,原来有原作小说的啊

10 年前 0 回復

焉的恒 侯爵
目测又是比较阴暗的小说?
果然负犬的大大们都比较阴暗?。。。

10 年前 0 回復

yukira 王爵
网页版曾经全部公开过……看来还要出好几本……

10 年前 0 回復

chaosfighter 王爵
' mnmn755 发表于 2014-4-18 17:53 恩恩恩?这不是漫画吗?话说我记得有NTR。。 '


仔细看漫画00话的头两页,漫画是从小说改编的。

10 年前 0 回復

子非鱼 伯爵
这封面简直要吓尿!
吃掉配偶的螳螂和内容很契合呢

10 年前 0 回復

临班男孩 王爵
我只是个轻小说迷&amp
31 粉絲
7 關注
659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