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渡航]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果然有问题 9[完坑][5.31](第9章有重要修正请重新转载)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8:50 编辑




大家好,好久不见的人好久不见,初次见面的人初次见面,我是chaineryu。这次阔别已久又来搞翻译了,因为对《我青春》这本书实在是大爱,哦不如说对雪乃实在是大爱,比学姐还爱,于是就来翻这次的第九卷了。
这是个日翻组的传统坑,让我有机会和几位大大们合作,他们分别是自由^邂逅、todovoko、言の葉

5.31 第9章有非常重要的修正,请转文的朋友留意一下,重新转载这一章;另外,全文的明显的错误、别字和掉句都已经进行了修正。

5.31 后记 chaineryu
5.31 10章
言の葉,chaineryu
5.29 9章 言の葉
5.26 8章
自由^邂逅
5.23 7章
todovoko,自由^邂逅
5.14 6章
todovoko
5.12 5章 chaineryu
5.07 4章 言の葉,chaineryu
5.06 3章 自由^邂逅
4.28 2章 todovoko
4.25 1章 chaineryu
4.23 开坑+0章 chaineryu

总之我们会尽快(一个月内)、保证质量的完成这次的翻译,希望满足各位同好们的需求~
接下来故事就开始了,请各位欣赏《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果然有问题》第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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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やはり俺の青春ラブコメはまちがってる。
作者:渡航
插图:ぽんかん⑧
翻译:chaineryu、自由^邂逅、todovoko、
言の葉
校对&润色:chaineryu
扫图:goldapple
修图:lasthm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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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在小时候,这是一个能够得到礼物的日子,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更何况就连想要实现的愿望,想要获得的东西都已经全都失去了——从学生会选举的日子以来,八幡他们维持着那种已经失去了某种决定性事物的关系,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逃避似的集合在那间部室里。而此时,带着新委托来到这个房间里的,正是不久前刚当选的学生会长一色彩羽。她的委托是希望在与其他学校共同主办的圣诞活动中得到帮助,八幡单独采取了行动,但这个委托并不是靠普通办法就能办得到的,事态渐渐恶化……






目录

然而,那个部室里仍旧继续着无法终结的日常。
再一次,一色彩羽叩响了那门扉。
②顺利地,会议进行着,却毫无进展。
③反复地,比企谷八幡自问。
④正因如此,户塚彩加怀抱着憧憬。
平塚静祈愿着将来。
⑥尽管如此,比企谷八幡他。
⑦总有一天,由比滨结衣她。
⑧在这之后,雪之下雪乃她。
⑨自然而然地,一色彩羽踏出了一步。
⑩各人掌中的灯,所照亮的东西。









  登场人物
  比企谷八幡………本书主角。高中二年级,个性相当别扭。
  雪之下雪乃………侍奉社社长,完美主义者。
  由比滨结衣………八幡的同班同学,总是看人脸色过日子。
  户冢彩加…………隶属网球社,非常可爱的男孩子。
  川崎沙希…………八幡的同班同学,有点像不良少女。
  叶山隼人…………八幡的同班同学,非常受欢迎,隶属足球社。
  户部翔……………八幡的同班同学,负责让叶山团体不会无聊。
  三浦优美子………八幡的同班同学,地位居于女生中的顶点。
  海老名姬菜………八幡的同班同学,隶属三浦集团。是个腐女。
  一色彩羽…………足球社经理,在一年级时就当选了学生会长。
  折本香织…………和八幡同一所初中,现为海滨幕张综合高中的学生。
  平塚静……………国文老师,亦身为导师。
  雪之下阳乃………雪乃的姐姐,大学生。
  比企谷小町………八幡的妹妹,国中三年级。

  然而,那个部室里仍旧继续着无法终结的日常

  风吹动窗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这里离海很近,周围又没有什么高大建筑物,风势毫无阻挡,不停呼啸着。
  被那声音吸引,我向窗外望去。
  树木的枝叶从摇晃着的树干上掉落下来,干燥的海风卷起了沙尘,为数不多的行人们也竖起外套的领子、缩起肩膀。
  冬天终于造访了这间学校。去年虽然也一样经历过这个季节,但我却并不曾记得有过这么冰冷的寒风。
  伴随着寒风的呼啸声,响起了一个声音。
  「哎,现在超干燥的对吧?所以优美子就带了个加湿器过来哦,上课时超烟雾滚滚的,就是最近那种用USJ……还是USA什么的电源的那种,就是那种——!」
  由比滨一边晃动身体一边摆着手,热情的说着。雪之下则露出微笑看着她,点头随声附和。
  「嗯,真是方便呢。」
  毕竟雪之下平时就不是那种很多话的人,只有这点回应也并不显得奇怪。不过,她的那个微笑却让我无法直视。
  我把视线瞥向地板,正好看到视线前方由比滨的脚尖朝我转了过来。
  「就是嘛!所以我就想在部室里也放个那东西。对吧,小企?……小企?」
  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朝我这里转过来了吧,由比滨像是催促我回答似的又问了一遍。大概因为我正沉浸于思考之中,反应稍微慢了一拍。为了补上这一时间,我故意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我听到了啦。是USB电源吧,怎么会变成用那种美国什么的东西来供电的。」
  「啊,就是那个!」
  由比滨啪地拍了一下手回答。她没等我和雪之下有什么反应,紧接着又说了下去。
  「现在手机也可以用那个USB什么的东西来充电呢,超方便的~。我最近手机电池总是很快就用完了呢——」
  由比滨继续着对话,接下来又把话题带到了更换手机上面。
  多亏了她,我们之间的对话持续不断的进行着。然而,持续不断的仅仅是话语本身而已,其中的话题内容,以及更深层次里应有的某种东西,都毫无连续性。
  这一情景,让我突然联想到从远处看着浮冰的样子,这肯定是因为那窗外为寒风所摇摆着的树木的缘故吧。好象只要不小心踏错一步,就会沉没于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一样。
  部室里虽然没有日历,但我仍可以毫无疑问地把握住现在的日期。这种确认日期的行为,就好像是扳着手指计算自己剩下来的每一天一样。
  十二月已快过半,再过两星期左右就是新年了。今年就要这么结束了吧。
  所有的事情都已然终结,过去也已绝对无法再次取回。
  眺望着西沉的太阳,我再次意识到。今年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
  当然了,太阳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落下的,岁月也是同样流逝的。如果有人问我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太阳有没有任何不同,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它们终归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看着太阳的人的意识有了改变而已。
  我——不,我们,一定是已经意识到了那可见的终结的存在,所以才会对这毫无变化的夕阳,怀抱着伤感吧。
  在这流动的时间中,只有这个部室被冻结了起来。
  自从那次学生会选举以来,我们一如既往呆在这部室里。却持续着只能称之为空虚的、满是违和感的交谈,度过着如履薄冰般的时间。
  「刚想着『现在有些冷了呐』,其实是因为已经是那时候了吧——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呢……」
  由比滨又打开了另一个话题。
  我和雪之下也随意地说着「很冷啊」,「变冷了呢」,「明天还会更冷吧」之类毫无深意的话语,加入到对话之中。不知是不是感到这话题有些难以展开,由比滨突然很激动地向前探出身来说道。
  「对了!如果拜托平塚老师的话,她会不会给我们配一个暖炉呢!?」
  「那种事情果然还是太难了吧。」
  雪之下对由比滨的动作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苦笑着。
  「对那个人来说,肯定是给自己奖励更加重要吧。」
  或者说应该是希望把自己送给某个人才是最优先的吧。说真的,谁去娶了她吧。
  见我们两人只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由比滨的情绪也凉了下来。
  「是么……这样啊。」
  由比滨心情也变差了,露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有种这些对话到这就算告一段落的感觉。
  我和雪之下本来就不是很多话的人,也都没有什么能够随意聊聊的话题。所以最近的对话基本是由比滨掌握着主导权。
  虽然都是一些没什么内容,也没什么妨碍的话题,但也算是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我不禁觉得由比滨比起以前更擅长寻找话题了。
  不,并不是这样。
  应该说从加入侍奉社之前,由比滨就已经很擅长这种事了吧。这种看气氛来打破沉默,用一些表面上的对话表现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本领,应该是她很久之前就已经培养出来的吧。
  这种行为就和我翻开面前这本完全没有在看的书一样。
  文字列和时间都不停流逝着,交换着听过就好的对话,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照这几天的流程来看,差不多是雪之下要离校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想到了这事,由比滨也抬头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开始暗下来了呢。」
  「……是呢,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顺着由比滨的话,雪之下也把书合上,放进了书包。我们也同样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去,站了起来。
  走出关上灯后一下子变暗的部室,前方也是同样的一片漆黑。我们无言走在这条寂静寒冷的走廊中,从楼梯口走了出去。
  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只有校舍中漏出了亮光,而这些光芒也无法照亮校舍的背后。我们正矗立着的此处已经完全被黑暗所覆盖了。
  背对着路灯的人工亮光,由比滨高举起手。
  「那我就去坐公交车了!」
  「哦。」
  回应着像是要宣言什么似的高举着手的由比滨,我也准备走向停车场。随后,留在原地的雪之下看着我们,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嗯,再见。」
  因为太过昏暗,我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想必那个微笑一定还停留在她的嘴角吧。雪之下轻轻调整了一下书包的背带,又拨正了随之弄乱的围巾。这种文静的地方还是和以前的雪之下毫无区别,我不由得这样想。
  「拜。」
  短短地回了一句,我不再看向雪之下,向停车场走去。
  但是,不管我再怎么无视,那个表情还是不停在我脑中浮现,无法消失。
  从那天起就没有改变的那个微笑。
  我想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用力蹬起了自行车。
  熟悉,习惯,到了最后——
  总有一天,现在的这种状态也会被贴上日常的标签打包起来,沉入到思考的深处,最后被正当化,变成名为『回忆』的那种的东西吧。
  有人说时间是一切的解药。
  但并非如此,时间只不过是一种慢性毒药。它慢慢地侵蚀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让其终结,让其断念。
  骑着自行车在街道里穿梭时,路边的房屋已经装饰起了各种灯光。就如由比滨所说,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
  小时候对圣诞节的认识,还仅仅停留于是个可以收到想要的礼物的日子。嘛,就是个类似于生日的日子。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也不会有人特意给我准备礼物。
  更何况。
  我想要的东西,想许下的愿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甚至于,连想得到什么东西的这种想法,都已然是不被允许的了吧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2:47 编辑




小町的圣诞礼物清单

图书卡
礼物卡
白色家电

还有,洗衣剂用完了回来的路上记得买回来哦~
……不过,小町最想要的东西,还是哥哥能够幸福啦。呀!!刚才的小町的分数超超高的!

①再一次,一色彩羽叩响了那门扉

  ……这太傻了。
  在开始上课前的教室里,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嘟囔了一句。
  这封塞在我书包里信上的笔迹,是我很熟悉的东西。应该是妹妹小町写给我的。
  从很有圣诞白雪风的、装饰着闪亮金属丝的可爱信封里取出来的,是一张写着毫不可爱愿望的礼物清单。
  嘛,其实她真正想说的,只是那个回家后记得买洗衣剂的部分吧?这就是所谓的小町式玩笑么……应该吧?要不然才不会写这么贵的礼物清单吧?哎,我的妹妹还真是恐怖。
  总之先无视掉清单最上面的那三样东西,回家的时候好好把洗衣剂买回去就是了。
  然而,能够无视的也就只有最上面的那三样,写在最后的那段话不禁牵动了我的内心。
  ——我的幸福。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幸福是什么来着……有卖好吃酱油的那家?什么嘛,那个的话不是早就有了吗!生在千叶真是太好了!!千叶的酱油是日本第一————!(生产量上)
  (注:日本千叶的著名酱油生产厂商kikkoman,中文也可称作龟甲万,但这里还是用罗马拼音了,宣传酱油的广告里经常有幸福地吃饭的情景。)
  呼——真是危险,要不是生在千叶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陷入「幸福究竟是什么呢……」这种思考困境了吧。Thank you,kikkoman。说起来kikkoman的kikko是指什么东西呢?永远的十七岁?喂喂。
  (注:这里的kikko原文中音上很接近井上喜久子的昵称きっこ,而井上喜久子与17岁神教的关系应该不必多言了。)
  真是的,这种文字也太让人害羞了吧,不靠着自己出生地的自满话题瞒混过去的话就简直不能直视啊。对小町来说应该也一样,所以她才特意添上那句不必要的额外说明吧。我们兄妹还真相似啊。
  不过,既然给了我这样一封信,小町肯定也是有着什么想法的吧。
  之前的牵涉到学生会选举的一系列事件,小町也都是很清楚的。应该说是我拜托了小町一起来协助的。
  我现在仍旧无法判断当时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
  或许我的这种心境一直都表露在外了吧,在那之后小町并没有细细询问过任何事情。嘛,就算她想要刨根问底,我也没法好好说明清楚,只会发些无名之火吧。要是搞得又和她吵起来了我可是敬谢不敏的。
  小町应该也是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使用这种绕远路似的关心方式吧。真是个很不错的妹妹。
  虽然我想要实现妹妹愿望的心情是如山一般高大,但可惜我没钱。更甚者,我连实现小町那个混杂着玩笑的愿望都做不到。
  比企谷八幡的幸福、比企谷八幡的愿望、比企谷八幡的欲求。
  我从未深刻思考过这些东西。
  所以,我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些我也都不曾知晓。
  如果,我能够像小町有愿望一样,也期许着某些事物的话。如果,这种愿望真的能够行得通的话。如果,这种愿望真的能被允许的话。
  我……
  ……我就许愿小町能够幸福好了!就许我家的愿青春漂亮秀丽甜美的可爱甜蜜公主的幸福吧,让她快乐就行了吧!
  但现在这种时期可不能给我可爱的妹妹再添更多麻烦了,怎么她说也是应届考生了。
  在这种重要的时期让她有多余的担心,害她的复习时间减少什么的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总之我的幸福什么的就先放在一边吧。我把信纸折好放进了制服上衣的内袋里。那个位置上就好像传来一种特别的温暖感。哎?这是不是说明我喜欢上小町了?不过没关系,因为小町是妹妹所以安全上垒。不对,这样反而是绝对出局了吧。
  看了妹妹的信以至于脸上都露出舒缓表情的我真是有点不妙了,于是我伸了个懒腰,把领边重新摆正。该怎么说呢,我还是先保持住这个冷酷的形象才行。顺带一提,自己觉得冷酷,但周围看来只给人一种阴暗感觉的情况会比较多,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哦(来源于我自己的调查)。
  看小町的信花了我不少时间,已经到了早上班会快要开始的时候了。同学们正慌慌张张地赶进教室。
  在这之中,有一个完全不在乎预备铃,反而是一副悠闲的样子走进教室的女孩子。她那带着点青色的头发也随着她的脚步摇摇摆摆。
  这是川什么……不,是山什么?还是说丰什么来着?嘛,某川丰同学就行了吧。川什么同学一副对教室里的情况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一半,她一本正经的眼神突然和我的视线合上了。
  刚看到的瞬间还没什么反应,但随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愣住了。
  既然互相不是完全不认识,那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嘛,但我又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之前学生会选举的时候又蒙她帮了不少忙。我也没有为当时的事情向她道过谢。一旦仔细思考要说些什么,我反而又搞不懂该说什么才是正解了。
  「啊——嘛,那什么。」
  总之为了制造说话的契机,还是先说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吧。随后,对方大概也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吧,她有点困扰似的动了动嘴唇,小声说。
  「……早上好。」
  「哦,噢。」
  听到这皱着脸孔说出来的招呼声,我不由给出了模糊不清的回答。
  因为头一句话就没说好的缘故,接下来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所以在这个对话得到进一步发展之前,她就急急忙忙的走回了靠窗后侧的自己的座位去了。
  嘛,毕竟是有种稍微有点距离感、带着点隔阂的气氛,这种时候也只好让她逃走了。毕竟我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已,这时候也该由对方采取行动吧。
  川什么同学就这样直接走回座位,伏在了桌子上,她或许是没睡好或者没精神吧,我看了看她,开始冷静地反思刚才的交流。
  ……喂喂,川什么同学来跟我打招呼了,这是真的么。明明互相连名字都记不清楚,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进步啊。
  话虽如此,但打个招呼什么的小学生也一样会做啊。不如说小学生还会被教导说对可疑人物要积极地去打招呼哦。这么说来,对方跟我打招呼这件事,很可能是一种对可疑人物的先制攻击吧!就是那种,『你这家伙看什么看』,『你哪个中学的啊』之类。
  嘛,对看了妹妹的信却一副舒缓表情的可疑人物来说这种程度的刺拳攻击也是当然的。稍等一下,在我记忆中那家伙应该也是那种看了弟弟川崎大志的邮件后会微笑起来的人物。啊,对了,是川崎。
  ……真是可怕呢,那孩子也是可疑人物啊。接着就由我来打个招呼牵制她吧。
  打招呼真的很重要呢。
  打招呼,来构筑起,监视社会(本周标语)。
  虽说只是被打个招呼就会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什么的只是种误解,但只是被打个招呼就不得不觉得恐怖的这种世界,也是个毒药吧。
  一边窥视着川崎同学,我一边支起脸颊,看了看整个教室。
  虽然同学们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他们所处的这个教室里却有了若干变动。
  后方的储物柜里放满了各种大衣和围巾,甚至还有不知道谁带来的电热水壶。大半的女生们也都在膝盖上铺了层毯子,把双腿遮了起来。
  在那之中也有着一个毫不怜惜地把长腿整个露在外面的女生,她就是三浦优美子。
  她用指尖摆弄着自己金色卷发,短裙中伸出的长腿也交换着叠了起来,在交换的同时,她的裙子好像也轻轻地飘动了一下。
  我靠着精神力忍住想要立刻随之飘过去的视线,保持住只是将将要看到一点点的角度。这真是没法忍啊,反正都已经看了。欸,不过稍微等一下啊!明明是因为她坐着才有些放松才会显露出来的这个景色……但三浦的周围好像飘着一股滚滚烟雾的感觉。这是什么规制?BD化的话雾气会好好地去掉么?
  我眯起平时就很小的眼睛拼命凝视着那好像就要看到的什么东西(粉色),总算发现了那个正在吐出浓烟的装置。啊啊,由比滨说的那个加湿器就是这玩意儿么?果然会喷出浓烟。简直就像是敌人角色登场时会出来的那种烟雾。
  今天也一如既往如女王般君临教室的三浦身边,也同样站着由比滨和海老名同学。
  「优美子,不冷么?」
  海老名同学好像有些担心似的说,三浦把卷成圈圈的金发一下子拉直,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没有哦?这种只是普通吧?」
  刚这么说完,三浦就轻轻打了一声喷嚏,看着有点难为情的三浦,边上的由比滨和海老名同学都露出了温柔的表情。嗯嗯,我好像也有种温暖的心情呢。
  与裸足诱惑的三浦相比,海老名同学和由比滨都在裙子下面穿了运动衫。喂,看到这种打扮的人心情绝对会变差吧,真的请不要再这么穿了。
  ……不对,先等一下。如果考虑到这种装扮只有女高中生才会穿的话,就会有种这样也不错的感觉。短裙和土气运动衫的这种混搭组合所导致的迷之协调感。正是因为被掩盖了起来,才能够对其中深处的内容物展开想象的翅膀不是么!你们是我的翅膀!可别太小看男生的想象力了!
  话虽如此,但她们身边的男生们好像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看都不看一眼运动衫。真是的,最近年轻人的想象力真是不足啊。嘛,倒也不是说非得勉强他们去看啦。
  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他们不去看的原因好像也并不是想象力不足。
  不知这能不能作为佐证,但户部一会儿拢起鬓角,一会儿又放开,还一边坐立不安的摇晃着身体,同时又偷偷将视线瞥向女生组,总感觉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他看一眼叶山,又看一眼三浦她们,最后又把视线望向了大冈和大和。
  「哎,不过真的好冷啊。」
  「就是啊。」
  大和点头附和着,大冈也很是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真是没有社团活动才好啊——」
  「对哦——绝对有的——」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没有和有都变成同义词了的话这世界还真是要被圆环之理所引导了吧。
  (注:圆环之理,魔法少女小圆梗)
  户部轻佻地笑了笑,『对吧』——像是想要获得认同似的把头转向了叶山和三浦那边。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几个的交流,三浦偷偷看了眼叶山的表情,什么话也没说。
  从远处来看的话,叶山的小团体或许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如果没发现一些细微不同的话,我也会这么认为吧。
  但是,那其中确实存在着断裂。
  他们和她们虽然还是处在同一个地方,但其实两个团体之间完全没有交流。
  虽然户部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不管三浦她们,但正是因为他们其实很在意,所以才故意表现出来一副没在看那边的样子吧,我总算看明白了。
  看起来虽然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却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恐怕这差异来源于他们最最中心的那两个核心人物,叶山和三浦之间的微妙的距离感吧。正因为男生团体的中心和女生团体的中心之间产生了隔阂,两个团体的距离感也就当然随之出现了。
  谁都没有将这件事付诸言语。
  但是因为谁都没有说出口,这一行为本身正诉说着他们之间存在的距离感,由此也进一步加深了这一距离。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不是户部太惹人讨厌了所以三浦只是在无视他而已吧?哎这也太可怜了!简直就像我一样啊!
  其原因恐怕并不是户部,虽然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三浦仍旧在介意前段日子看到的双重约会。但这一认识好像也有些许的差异。
  确实,叶山本就不是那种会传出花花公子名声的类型。不如说他是会和不是很熟悉的女生保持一定距离的那种类型。
  所以,对直接目击到那一场景的三浦来说,心中一定还存在着动摇吧。
  想来,我眼中所见的叶山,和三浦眼中所见的叶山应该是不尽相同的。三浦所认识的叶山,一定是个不会做出那种行为的人。
  ……唔,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啊,毕竟让叶山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就是我,正是因为叶山和我扯上了关系才会让三浦产生那种奇怪的不安吧。但那件事也完全是对方在操没必要的心而已,我觉得完全不是我的错哦。不过,三浦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前还看到了她内裤(粉色),也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果然如果三浦没精神的话整个团体就都显得有些阴暗了。然而,有变化的并不仅限于三浦一个人,由比滨也与平时有所不同。
  户部他们对话时她就只是面露笑容得静静听着,三浦和海老名同学的对话她则恰当的随声附和,但主要也只是听着而已。
  这与在部室里的由比滨完全不同。
  没有积极地发起话题,也没有努力将谈话继续下去。更甚者,她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或者脸色的样子。
  或许,对于现在的由比滨来说,和三浦她们在一起反而会更加让她安心。恐怕那个部室已经不是能够让她放松的地方了吧。
  看到这种对话中断的情况,户部好像是讨厌这一沉默似的发出了啊——的一声叹息。随即又开口说道。
  「……那啥?最近真的好冷哦,简直冻死我了——」
户部!一样的哦!你和刚才说了一样的话!就算天气话题是困扰的时候打开局面的最佳话题,但也不能使用的这么频繁吧……这完全成了权藤权藤雨权藤的状态了嘛。
  (注:这是一个日本棒球梗,引用的是一个60年代的很牛的投手権藤博在赛季中连胜连投了很多场次的情况。代指总是不停出现的东西。)
  大冈和大和对户部的话也做出了和刚才类似的反应。
  「嘛,都到了冬天了嘛。」
  「就是嘛?」
  户部他们重复着预订协调的,让人怀疑世界是不是已经陷入轮回的对话。但这次的户部接下来却有所变化。嘛,虽然我本来就不知道平常的户部是个什么状态就是了。对户部你没什么兴趣真是抱歉了哦。
  「话说,圣诞节的时候怎么办?」
  虽然户部做出一副像是在问叶山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耳朵好像有点偏向海老名那边耶?
  不知是不是察觉他的动作,海老名先一步出手了。
  「我要为年末做准备,所以很忙的哦。」
  啊,的确是这样呢,就是那个在有明附近举办的冬天祭典的那个吧。嗯嗯,我明白的。这时,一直都好像没什么兴趣的三浦突然有了反应,拨弄着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
  「圣诞节啊……海老名么,是有那个啦……大家准备做什么?」
  一边这么说,她的视线也略微看向了叶山,但马上又瞥了开去。双手也在桌子底下把裙角捏住又放开。是我的心里作用么?她的脸颊好像也有点桃色(粉色)的样子。
  哦哦,干得好哦!加油啊三浦!……为什么我要为三浦加油啊?啊,我可不会为户部君加油哦。
  但我的加油也只是枉然,叶山微微斜了斜脑袋。
  「我还有点……」
  「欸?」
  大概是对他的话语感到很意外吧,三浦带着点结巴问道。
  「隼,隼人……你,你有什么预定了么?」
  「嗯?……啊啊,家里有点事情呢。」
  这时叶山的微笑已经不是刚才那种无精打采的东西,而是回复了往日温暖的笑容。
  「哦,哼……」
  三浦把视线撇开,装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同时又开始摆弄起自己的头发来。虽然她露出一副坐立不安地想要问些什么的样子,但又绝不会继续深究下去。
  两人的对话结束之后男女团体又各自分散开来,话题也同样分开,男生们说起了寒假中的社团活动,女生则开始讨论圣诞节时期的购物话题。
  不知是不是对这个情况感到不太满意,户部一边刷刷地把头发拢了起来,一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对大家说。
  「那,那就那个好了!新年参拜怎么样!」
  看来户部好像还在努力把话题拉回去。我记得什么时候曾经听叶山评价户部说是气氛制造者,没想到还真是的啊……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多想,但却出乎意料地会在意周围的气氛,或者说他只是本能上感觉到再继续隔阂下去的话很不妙呢?他肯定是一直在意着周围的情况和氛围过活才会这么敏感的吧。
  「唔——我觉得正月应该和家人一起过呢……」
  海老名又一次轻轻避过了户部的努力。户部一下子沮丧了起来。
  但这次海老名同学又用手抵着脸颊,唔——地思考起来。
  「不过,如果不是当天的话……大家一起玩玩也不错呢。」
  海老名强调着『大家』的部分继续说道,三浦也一下子提起了兴致。
  「啊,这不很好吗?」
  「嗯,是啊。」
  由比滨同意了之后大和和大冈也点了点头。户部也『是吧?是吧?』地看着全员的表情。看到这种情况,叶山也露出了笑容。
  「……也是呢。」
  「就,就是吧!那,那那那那什么时候去?啊,隼人,你啥时候有空?顺便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哦。」
  「你也还有社团活动的吧……」
  叶山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直在边上听着的三浦像是没啥兴趣的开口说。
  「嗯,什么时候去?……我倒是无所谓的。」
  三浦嘴上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把手指向电灯方向伸去,好像在检查指甲的情况,给人有种静不下来的感觉。看到事情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她就又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海老名同学用温柔的眼神从一边看着这样的三浦。
  他们之间总算回到了以前的那种对话。由比滨好像对此感到很安心似地吐了口气。
  「啊,不好意思。」
  由比滨对三浦他们道了声歉,走开了一点。哎呀,是要去摘花么?说起来,这个比喻如果用在男生身上的话,该怎么说才对呢?我要去猎头鹿先,这种是不是还挺帅的?
  我正这么想着,好像也不是去摘花嘛,由比滨好像在后面自己的柜子哪里偷偷摸摸做着些什么。随后她没有回到三浦她们那边,不知为何往我这里走过来了。
  「小企。」
  听到这个声音,我对着由比滨抬起了头。由比滨露出稍微有些扭捏的神色,好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接着又好像不知怎么开口似的说道。
  「你往我们这边看的时间太多了啦……」
  「欸?没有,我没有盯着看啊……」
  顺口回答了一句。虽然的确是一直在看,但被直接这么说也总觉得有点不爽。正在我要把借口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由比滨挥了挥手,用真拿你没办法的语气打断了我。
  「不不,你超在看的啦。每次看小企这边的时候你都盯着我们这边哎,简直就是『唔哇』这种感觉。」
  那什么啊,『唔哇』的……会不会有点过分哦?
  「话说回来,你也别看我这边啦……」
  「欸!?没,没有啦,那只是,那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啦!压力啊,寒气啦什么的……」
  这两个感觉完全不同啊,这也可以?……由比滨双手慌忙地不停摆动,惊慌地辩解着,接着又说了一句。
  「说起来小企才是,为什么要看我们这边啊?有什么事?」
  虽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没什么深意,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什么被触动了。为什么,我会看着他们呢?
  「……倒是没什么事情啦……嘛,因为你们太显眼所以不由得就……」
  「哼嗯……」
  不知道由比滨到底是不是认同了这个回答,有点微妙的感觉。不过我倒也没撒谎就是了。叶山的这个小团体确实很显眼。显眼的东西就是会自然地进入到视野之内的啦。所以不小心就一直盯着那边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不过我看那边的理由肯定不仅仅是如此吧。
  已经失去的东西要怎样才能粉饰?
  叶山他们一定会教给我该如何做,我总有种这样的感觉。
  人类观察这一行为的精要部分并不只是看看他人而已,而是要以他人的行为为鉴,反思自己所作的事情。
  或许,我的视线之所以会朝向叶山他们,是因为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人际关系也存在着虚饰和欺瞒,不由得把这一情况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了吧。
  户部或许是感觉到了团体内的不稳形势,非自觉地采取了行动。海老名同学则是有意地在填补大家之间的缝隙。
  通过一些细微处的不和及违和感慢慢的互相擦碰,慢慢的找到三浦、叶山、户部、海老名都互相认可的妥协点,同时渐渐调整成适合各自的交流方式。
  这种做法,也是存在的呢。
  他们自己,也肯定是一边怀抱着对这种交流方式的疑问,一边烦恼着、慢慢探索着的吧。
  ——这样的话,到底哪边才是假货?
  「小企?」
  由比滨的话语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我拉了回来。我抬起头,就看见由比滨带着有些担心的表情看着我。好像不知不觉间我们的脸已经靠得很近了,近到都能看清眼瞳,感觉到彼此呼吸的地步了。
  我一下子用力向后倒去拉开了距离,我不应该让由比滨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啊。她现在肯定也对奉仕部的状况感到很困惑吧。虽然导致这种情况的人就是我本人,但至少表面功夫应该做到位才对。
  我暂停了正思考着的事情。那是自己独自一人时候才应考虑的问题。好在只有时间还是大把的存在着的。这种时候独行侠还真是方便啊。
  还是赶快换一个话题吧。
  「话说回来,如果不想被别人看到话你们声音放轻一点就好了啊。恐怕朝你们看来的视线里有四成是觉得你们太吵了的责难视线哦。」
  「唔,是么……但毕竟有小户在,没办法的吧?」
  你这家伙还真是在说些过分的话啊。虽然户部是很烦人又很吵闹,但他也有很多好的地方啊,譬如发根很结实之类的。
  嘛,不过,就算不吵的话视线也会不小心就撇过去呢。就算现在正在和由比滨说话,眼睛也不由得想要转动过去。
  你看,那边,总有种好像什么东西在动的感觉不由得会让人很在意吧?更何况如果那东西是可爱的人的话就更加让人在意了。
  所以在教室前门打开的时候,我的视线就不由得追了过去。
  那边正走进教室的人正是穿着长袖长裤运动服的户塚彩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廊里比较冷,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放心地舒了口气。我也不由得随之深深吸了口气。啊,刚才户塚吐出来的空气被我吸进来了呢……嗯,就算是我也都要觉得恶心了。
  户塚看见了我和由比滨,嗒嗒跑了过来。
  「早上好。」
  他露出了如同花苞绽放般的爽朗笑容向我们打了招呼。果然打招呼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因为防范坏人什么的理由而打招呼真的是有点可怜呢……
  「早上好,小彩。」
  「哦,早上好。」
  听到了我和由比滨的回应,户塚双眼露出了有些闪烁的表情。好可爱啊……啊,不对,不是吧。为什么户塚要露出这副可爱的惊讶表情呢?应该是他的可爱度让我感到惊讶才对吧。
  「户塚,怎么了?」
  是不是我之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这样问道。户塚大概察觉到了我的意思,像是要解释什么的双手在胸前小幅挥动着。
  「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在教室里这种事情有点少见呢。」
  「是么?」
  由比滨吓了一跳似的回答,户塚好像也察觉了什么带着点慌张赶紧补上了几句。
  「啊,总觉得平时没有这种印象呢。」
  这么一说我也发觉了。由比滨在教室里跟我搭话什么的基本不太发生。
  啊,这么说来,这家伙刚才特意跑到后面的储物柜那里,现在却什么都没拿在手上呢。是不是觉得突然直接跑来和我说话有点奇怪,为了回避这种情况而特意采取了缓冲行动吧。我该对这说一下多谢顾虑么……
  不过就算已经采取了那种措施,看到的人还是会觉得很不自然吧。
  「……发生了什么吗?」
  户塚有点担心地看着我和由比滨询问道。
  「没,什么都没!……嘛,只是稍微讨论一下社团活动的事情啦。」
  「哦,社团活动啊。」
  由比滨慌忙地含糊回答着,户塚也好像理解了似的敲了一下手。嗯,不会怀疑别人真是一个好品质哦。不过蒙骗户塚这种纯真无垢的人,我们或许会因为良心苛责而死掉就是了。
  「不过,还能和以前一样进行社团活动就最好了呢。」
  户塚笑了笑,他肯定是毫无深意地说了这番话吧。户塚也被牵连到了那个学生会选举的事件里。当他看到现在我和由比滨在讨论社团活动的事情的时候,肯定会觉得这就是诸事顺利的证明了吧。
  然而,由比滨的表情却僵硬了起来。
  「嗯,嗯……啊,对了!小彩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要再来哦!」
  「……是啊。」
  虽然稍微愣了一下,但由比滨还是马上用笑容遮掩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我也随即表示同意。
  和以前一样——虽然不知道这样说是否恰当。但我们和雪之下之间现在也好好进行着对话,绝不是什么很险恶的状况。既没有互相无视,也没有意见的冲突。
  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是什么都没有。仅仅如此而已。
  户塚看到我们这种带着点微妙距离的互动,露出了一副讶异的表情。他的眼神里也透露出想要问些什么的意思。但既然我没法好好说明清楚。还是干脆把话题带到别的方向去吧。
  「就是说,那个,就算什么事都没有的话也随时可以过来哦!任何时候都无比欢迎!」
  「这比起平时也太有干劲了吧!」
  由比滨惊讶地睁圆了双眼。欸,我平时就这么没干劲么……
  「啊哈哈。嗯,那下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就过去哦。」
  户塚愉快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差不多是班主任到教室里来的时候了。
  「班会也差不多开始了呢。」
  「嗯,是呢。那我也该回去了。」
  由比滨和户塚这么说这,离开了我的座位,就在这时。
  「……啊,对了,小企。」
  由比滨突然回过头来,偷偷在我耳边说道。
  轻轻飘过来的香气,还有在耳边的柔软吐息。这种毫不犹豫就一下子拉近的距离,让我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夕阳中的放学后,那一切都已完结的部室中的温度。
  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由比滨轻轻说了一句。
  「……社团活动,和我一起过去哦。」
  她这么说完,也不等我回复,就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我目送着她,下意识的抚着胸口。
  心脏已经没跳的那么厉害了。不如说连刚才的跃动一起,反作用似的紧紧揪住了我的胸口。
  由比滨特意来说那件事,一定是因为对她来说去部室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吧。
  我也是一样,也并不想去部室。
  但即便如此还毫不缺席的每天过去,我是不是有点嗜虐啊。想来我们三个人,都不是很想去那里吧。
  又或者,我们几个只是为了保全,为了维持,就像生物想要留下自己的种子,就像自己想要保持住自己一样,只是基于使命感、义务感才会去那里的么?
  为了不逃开而继续的日常。
  为了凭吊逝者而继续的日常。
  为了不让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成为自己的借口。为了不承认自己已经屈服于这无理的现实。所以才会比以往更加努力,比以往更加装出一副毫无变化的样子吧。
  但这毫无疑问只是欺瞒。
  然而,做出这种选择的也正是我自己。
  已经无法重来一次了。时间就是如此的不可逆,无法挽回的东西更是常常存在。不停的叹息毫无疑问只是对过去自己的一种背叛。
  会感到后悔,正说明了那是如此重要性的一件事。所以,我不会悲叹。我已经得到过本来所没有的东西了。这就应该足够让我满足了。
  幸运、幸福什么的,如果习惯了也只是会变成普通的日常而已。但一旦突然失去了这些东西,却又会感到不幸。
  所以即便之后再也没法得到什么东西,我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人生经验也是这样逐渐变得更丰满。
  至少不要去否定过去的自己。
  以后的日子中,我也仍会这么度过吧。

   X X X

  结束了一如既往完全没听进去的一整天课程,我做好回去的准备,直接走出了教室。打开教室门的时候我稍稍看了一眼由比滨。她好像正在和三浦说些什么。
  嘛,既然都被说了要一起走,是不是应该再等一下呢。不过,也不用专门用那种很显眼的等人方法吧。
  进到走廊里,我稍微走了几步后靠在了墙壁上。
  之后还没到一分钟,我就看到由比滨非常慌忙地奔出了教室。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了我的存在。然后好像很生气似的往我这里走了过来。
  「为什么先走掉了啊!」
  「没走啊,不是在这里等着么。」
  「是等着啊!……欸?那就行了。」
  不知怎地好像接受了这一状况,由比滨吸了口气,好像要鼓起劲似的把背包重新背好。
  「……走吧。」
  「嗯。」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向着特别大楼的方向走去。
  我突然觉得,刚才那个眼神,简直就像是共犯之间的交流一样。
  我有意将步速放得比平时更慢一些。如果按照往常的速度行走的话,就会把由比滨甩在后面了。
  和教室里不同,走廊里有些寒冷。
  现在也没什么人,只有我们两个的足音回响在走道中。只是沉默地走着。部室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的由比滨,现在却非常安静。简直就像是反作用一样。
  不过,在渐渐接近部室的时候,由比滨好像也没法继续忍受这种沉默,开了口。
  「那个……」
  「嗯?」
  我回问了一句,由比滨却摇了摇头。
  「……没事。」
  「是么。」
  我这么回答完,沉默就又笼罩在我们之间。拐过下个拐角就是部室了。对于我来说是阔别一天的部室,但对于由比滨来说又是如何呢?之前的话她应该一直都是和雪之下在部室一起吃午饭的。我忽然有些在意,就问道。
  「说起来,你现在午饭是怎样?」
  「欸?唔嗯,和以前一样啊。」
  由比滨稍微想了想,露出一副有点困扰的笑容说道。
  「……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我也明白了。她们中午的对话内容肯定也是仍那些毫无要领的言语。由比滨发起话题,雪之下随意回答,她们肯定也不断重复着那种对话吧。
  这种只有形式上与以前相同的东西,才让由比滨没法好好回答吧。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一起度过同样的时间,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是同样的东西。
  从那天起就一直不停持续的挑错行为。我们仍旧没能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又用手推开了那道门扉。
  门锁已经打开了。
  我们明明也是班会一结束就出来了的,但这间部室的主人还是比我们来的更早一些。
  开门走进去往里一看,房间里仍旧是一副空荡荡的样子。这里一直都是这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么?桌子、椅子、以及没再使用的茶具都一如往常。
  雪之下也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
  「你们好。」
  「呀哈啰~!小雪!」
  由比滨很有精神的打了个招呼,随后坐在了自己平时的位子上。我也点头示意坐在了椅子上。这些没有变化的椅子就像是把我们固定在这个场所的桩子一样。
  雪之下也在椅子上坐好,用和以前一样挺直背脊的姿势继续读起了书。由比滨拿出了手机,我也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文库本。
  如同仪式般固化的行为。或许我们都想着,如果能够和以前重复同样的事情的话,或许也能够再现那个从前吧。但无论再怎么满足这种发动条件,那种事情也是不会发生的。只是重复着这种表面功夫,迟早也只是会把一切都消耗殆尽而已。
  我没有叹气。
  「话说,今天小彩他——」
  由比滨突然说。她的语气就像是要把一天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母亲的孩子一样。但现实并非如此。由比滨只是为了不让这里的空气继续停滞下去,才急忙随口说出些什么而已。
  这简直就像那个曾经只顾着周围的气氛,根本无法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语表达出来的由比滨一样。
  就算我已经发现了这一事实,但我仍旧接下了她的话头。
  不停重复着的这种对话,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又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到了再也无法继续的时候,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想必,今天也一定会度过和昨天类似的时间吧。
  而且,明天也是,后天也是。
  在这已经封闭起来的世界中存在着的绝非平稳,而只是闭塞,只是停滞。现在还可以走通的这些道路也只会慢慢腐朽吧。
  由比滨的话题终于用完,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再度停止。寂静就如同水波般逐渐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像是要打破这寂静的闭塞感似的,门被敲响了。

   X X X

  门又被敲了一下。
  察觉到这是很久未见的访客,我们互相间看了看。我不知道其余两人对这位来访者会怎么想。由比滨露出一副放松的神情看了看房门,雪之下的表情则毫无变化。而我,则是在不觉中咬紧了嘴唇。
  「请进。」
  雪之下看了一眼房门,出声回应。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房门被打开了。
  「前辈……」
  随着亚麻色头发的晃动,一位女生边用毛衣的袖口擦着眼角边走了进来。
  她是这个总武高中的学生会长,一色彩羽。虽然已经成了学生会长,但一色的制服穿法还是很散乱。



  看到一色的登场,由比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雪之下也皱起了眉头。我大概是一副呆掉的样子吧。这家伙,才刚就任会长,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啊……应该不会只是跑来串门的吧。
  一色完全没在乎我们表现出来的犹豫感,一边发出刚才那很可爱的依赖声,或者说是有些可怜的声音,走到了我边上。紧接着,呜——地一声,像是有点故意地半哭了起来。
  「前辈,糟糕了啦糟糕了啦……」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聪明啊……我简直都要涌起保护欲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别那么干了……这不是让我很想要帮助她了吗,如果这不是一色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帮她了。
  「小彩羽,怎么了?先坐下来啦。」
  「啊,结衣前辈谢谢你。」
  她随着由比滨的邀请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刚才那半哭的表情就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变成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她坐了下来,雪之下也说道。
  「总之,先听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雪之下的声线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一态度让我略微有些安心。但这安心也同时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为什么我会觉得安心呢?
  我还没来得及找出这违和感的真相,一色先说了起来。
  「就是这样啦……其实上个礼拜学生会就开始第一件工作了——」
  「啊,已经开始了呢,真快啊。」
  由比滨适当地回复着,一色也「就是啊——」的回复了由比滨。
  「就是这件工作超糟糕的——」
  这么一说,一色的表情好像就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看来应该是想起了这工作的内容了吧。就这么可怕么……我也畏缩了一下,但还是问了问工作的内容。
  「怎么糟糕了?」
  一听到我提问,一色立刻抬起头。
  「这不是快要到圣诞节了嘛——」
  「啊,是啊。……欸?话题跳跃太快了吧啊?」
  吓我一跳……这话题简直是突然泊松跳跃了吧。嘛,虽然的确是快到圣诞节了。我这么一说,一色马上鼓起了脸颊打断了我。
  「才没有跳跃呢,你好好听人家把话讲完啊。」
  「就是啊,小企。」
  为什么连由比滨都鼓起脸颊来帮一色说话啊。欸欸——难道是我不对么?女孩子说话的方式太独特了,根本搞不懂啊。
  我用『明白了赶紧继续说下去吧。』的视线看向一色,她总算继续讲了下去。
  「既然快到圣诞节了,所以就想和这附近的高中一起举办一个地域性的圣诞节活动。就是那种主要面对老人和小孩子的活动……」
  「哦?是和哪所学校一起?」
  「是那个叫做海滨综合高中的学校。」
  哈,那个学校啊……是个和本校程度差不多的升学型高中。好像是不久之前统合了三所高中所建立的、创立时间比较新的高中。毕竟是三校合一的结果,整体规模也很大,设备也很豪华,校舍也很漂亮。甚至还有电梯这种便利的工具,连签到用到ID卡都已经配备好。虽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内容,但似乎是采取了学分制还是什么的先进制度,总体来说是一所颇有人气的学校。
  不过那个学校好像和本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接触点,不管怎么想这个联合活动都有些不自然吧。
  「……这个计划,是谁提出来的?」
  我这么一问,一色就露出了一幅『哎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你真是的,前辈』的笑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带着点保密意思的声音对我说。
  「当然是对方提出来的啦,我怎么可能提出这种计划嘛——」
  「果然啊……」
  这家伙,果然是在小瞧自己的工作吧。这种人如果到了职场上绝对是个麻烦——绝对是那种看人下菜的类型。为了不给别人制造麻烦,我是绝对不会用她的。
  不过亏她就这样接受了这个提案啊……我用有些呆掉的表情看着她,或许一色是一想起来就很愤怒吧,她连装可爱都忘了继续鼓着脸说着。
  「照理来说这种事情一般肯定都会拒绝的吧……?我自己圣诞节的时候也是有预定的哎。」
  「肯定会拒绝的哦?……」
  「理由也太私人了?……」
  听到一色的这种说法,我和由比滨都闭上了嘴,应该说是她精神力太强呢,还是初生牛犊无所畏惧呢……这家伙是不是性格差到只是排在我之后而已了?喂,这会让人很有亲近感的,要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了怎么办啊,请你不要再这么做了。
  好像也并不真是无所畏惧,一色的肩膀一下子落了下来嘟哝着。
  「但是,平塚老师说要做啦……」
  什么嘛,果然那家伙也掺了一腿么?话说回来,很不擅长应付平塚老师这点也和我很像啊,让人很有亲近感——以下略。
  「所以就开始准备活动了,但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没办法取得一致呢还是……」
  一色这次则是真的显得有些沮丧,声线里也失去了开玩笑的意味。虽然她不是什么很认真的人,也有些小看了学生会的工作,但一色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烦恼着的。没有把事情扔到一边而是来这里寻求帮助,就应该说她挺有干劲,可以表扬一下了吧。再者原本一色就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开始担任学生会长的。被我蒙骗也得占上一半原因。是由于这种罪恶感么,我的态度也比平时更加柔和一些。
  「嘛,和别的学校一起举办活动就是这样啦,不要太在意了。」
  「是吧——」
  一色边说着边歪着头边朝上看着我,这种时候还真是太小聪明了不够可爱啊……这种地方就和小町不一样呢。
  总之,如果把一色的不着边际的话语总结一下的话。
  新学生会的首件工作就是以地域贡献为目的的圣诞节活动。而且该活动不是由总武高中单独举办,是跟海滨综合高中协力一起举行。
  这比起普通的学生会运营还要更难一些。和其他学校之间的协调当然也很辛苦,但现在的状况下,连学生会内部的人际关系和立场都还没稳固下来,就要两边同时进行。对于这些新手来说负担或许有点重吧。
  从时间点上来考虑到话,这个活动应该是一色成为会长之前就一定决定好的内容吧。也就是所谓前代的遗产。
  就是有这种——上任负责人留下来的过去案件。我以前打工的地方也是如此。在工作的时候就如同地雷一样突然出现了,就这么被逼着去做那些事情。而且如果去问前任,他也只会说过去的事情都不太记得啦什么的。这怎么搞的啊。这样害得我也是在辞职的时候就这么把事情留给下一任了哦。就算是为了切断这种可悲的负的连锁,我也不会去干的。
  嘛,我的事情先放到一边。
  「话说,你来这里之前应该先找城廻前辈商量一下吧。」
  城廻巡前辈,就是有着巡巡能量的那位,是一色之前的学生会长。很温柔也很可爱。这乱七八糟的说明是啥啊。
  既然是继承了学生会长这一职位,本来她就应该先去找城廻前辈商量吧。为什么不是巡前辈来而是一色过来哦?
  听到我说的话,一色的视线转向了别处。
  「嗯,也是啦……但是也不好给应届考生添太大的麻烦啦——」
  巡前辈已经获得推荐内定了应该没有那么忙吧……这家伙,是不是不太善于应对巡前辈啊。嘛,对装出一副天然系角色的一色来说,真正的纯天然系的巡前辈应该是太过闪亮了吧。毕竟真货永远都是那么耀眼却又没法够到的东西。她不想去直视我也能够理解啦。
  「除了前辈你们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拜托了啦——」
  一色总算结束了各种说明,我和由比滨都轻轻叹了口气。楞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形容的就是我们这种情况吧。
  静默的时间在我们之间缓缓流逝着。
  然而造成这静默的原因并非仅在于我们。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非常积极应对商谈者、会询问各种事情的雪之下一句话都没说,才会产生这种寂静感吧。
  我察觉到这件事,看了看雪之下。
  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伏下,如同平静湖面般的双瞳正看着一色,不,正看着我们。
  瞬间,我终于察觉到了那违和感的真相。
  一色进入部室时所感觉到的放松心情,以及对那种心情产生的违和感。那就是,一色和雪之下碰面了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如果,在那个时候,对于成为学生会长这件事,雪之下是真的想这样做的话。
  那阻止了这件事的,就是一色,或者说就是我。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今天的这场商谈多少也有点残酷了吧。
  虽然我现在仍旧不明白雪之下的真心,但直接把这种学生会相关的事情放在雪之下面前,也还是会有点过分吧。把希冀着却没有能够得到的东西直接放在眼前,一定是无比残酷的。
  就这样接受一色的委托究竟是正确的么?我这么踌躇着。不知是不是对现在的空档有些讶异,一色的视线显得有些不安。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一色还是一副非常想依靠我们的样子,但我又很在意雪之下究竟会怎么回答。我等待着她的回应,但雪之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雪之下大概也感觉到了我和由比滨的视线了吧,她用手撑在下颚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是呢……大概的情况我也清楚了……」
  又等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开口了,但却没有立刻给出结论,只是说着一些暧昧的词语。
  然后,她向我和由比滨看了一看。
  「你们怎么觉得?」
  这大概是头一次吧?雪之下向我们询问是否应该接下这次委托。至今为止应该都是她一个人乾纲独断的才对。
  如果把这理解成一种好的变化的话,就是她也总算开始对我们让步了吧。但是,我仍觉得并非如此。
  与此相对,由比滨的回答却十分明确。
  「不是挺好的嘛,我们就干吧。」
  雪之下用带着疑问的视线盯着由比滨,询问她这么说的理由。
  「好像也好久没人来找我们商量事情了。而且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应该说是挺闲的么……」
  被雪之下那平静的眼神盯着,由比滨却好像越来越不敢说了。
  「所以,我想,就像以前那样努力一下,也不错吧……」
  像以前那样,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概由比滨也非常希望这件事能成为一个契机吧。如果能够像以前那样去应对别人的商谈和委托,在这过程中也可以让现在的这种气氛得到消解吧。
  「嗯,那,就这样吧。」
  然而,雪之下那通透的声音,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她的微笑,她向我们的问询,并非是想要更前进一步的让步。
  这只是妥协,只是基于放弃才成立的,把判断和结论都交给别人的一种让步。
  「……不,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接受了。」
  我的声音自说自话地冒了出来。
  我不觉得以现在奉仕社的状况能够做到任何事。而且我也不让将学生会长这种人一天到晚在雪之下面前转来转去。我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但我觉得我所想的应该并没有错。
  不能再让这个空间变得更加恶劣了。不应该再该承担这种风险。
  如果想要为了守护某样东西而采取行动电话,到最后之前都必须要这么做吧。但什么时候才是最后,什么地方才是终点呢?
  雪之下对我的意见不置一词,只是把视线投向了我,而由比滨则问起了我的理由。
  「欸?为什么?」
  「因为这本身就是学生会的问题。而且像一色这样从一开始就拜托别人,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嗯,这么说也对啦……」
  听到我说出的这种大道理,由比滨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团子头,一边思考起来。虽然只是大道理,但也是正论。用来驳回这个委托是足够了。
  然而,还有一个人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欸——?这是什么情况哦——」
  一色有些生气地提出异议。嘛,我也已经预料到了。
  「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都做的哦。基本只是提供一些帮助而已。我们不是那种随便被拜托就会整个接下来的承包商。全都包下来也太辛苦了。你眼中还有承包法这个东西么!虽然我也不清楚就是了。总之,这是一色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好了吧,就这样。」
  我一口气说完就催促着一色站起来,我也站了起来,把她推向部室的出口,送了出去。
  「我都是因为前辈劝说才去当会长的哎——你应该帮帮我才对吧——」
  被这么说我也有点为难。
  对于一色彩羽,我是应该承担责任的。毕竟是因为我的行动才使得她当上了学生会长。话虽如此,除了一色以外,我还要对另外一个人负责才行。
  所以,我应该采取的行动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把一色推出部室的同时,我也走了出去。
  我用手在身后把房门关上,又走开了几步。然后我朝向面露不满神色的一色,小小叹了口气。
  「……虽然我刚才说了那种话,但,我自己能不能来帮忙?」
  「啊?」
  大概她不是很明白我说的意思吧,一色歪了歪头。嘛,毕竟我刚才那么有气势的回绝了她。她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所以我咬牙向她仔细说明。
  「不是以奉仕部的身份,而是我个人来帮你。所以,雪之下和由比滨并不会参加。我觉得这样也可以把?」
  一色听了我的说明,眯起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但随即就嗯地点了点头。
  「……嘛,这也可以啦。其实只有前辈一个人的话用起来也更方便……应该说是更容易让人安心,还是说值得依靠呢。」
  啊,不要换那种说法也可以啦……
  「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
  我最后再确认了一次,一色也很开心的回答了我。
  总之在我一个人能做到的范围内帮她一下吧。虽然我自己也非常怀疑能做到什么地步。嘛,只是支援一下一色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看了看一色,虽然看起来像是有点笨,但也并非不聪明。就算不找我们帮忙,只要她好好干的话肯定也能成为不错的会长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啊,对了。说到找别人帮忙,我就想起来当时劝说她参选会长的时候,我特意传授了她某个密策。但这次好像她并没有使用那个密策。开始干活之前还是应该针对这点询问她一下。
  「话说回来,叶山干什么去了,叶山。这种时候不是正应该找他帮忙么?」
  我这么一问,一色的脸就好像有点泛红,把视线撇了开去。
  「……这个事情有点太大了,对叶山前辈来说也有点太麻烦人家了吧。」
  麻烦我的话就没问题么……嘛,的确没问题就是了。
  不过,会说这种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之类的话,一色果然也是个热恋中的女孩子吧。不由叫人有些赞赏。
  我正在赞赏着的时候,一色又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说了起来。
  「而且,如果只是做不到一些简单的小事,还能说反而会显得有些可爱,但如果在现在这种事情里犯了什么错误的话就完全不可爱了哎——再说去拜托这种很难办的事情,只会显得很沉重而已啦。」
  「啊,这样啊——」
  啊啊,这家伙还真是这种性格呢……还给我!把我刚才的赞赏还回来!小恶魔——还不如说就是恶魔!恶鬼!恶魔!编辑!
  而这个小恶魔彩羽一点都不顾正陷入低沉的我的心情,马上说起了接下来的准备。
  「那前辈,等一会儿就在校门口碰头吧,我也马上过去了。」
  「欸?从今天就开始么……」
  我说完,一色露出稍有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抱歉,时间已经不太够了……」
  时间已经不够了,这句话应该表明了整个计划本身并没有太大进展吧,一色最初也肯定是想要靠自己努力的吧。虽然最后还是决定要找我们来帮忙,但她已经自己努力过的事实是不变的。我也不能责备她这些吧。
  「……不,就这样吧。不过碰面的地方还是换一个吧。如果和谁一起回家在朋友之间有什么传言就太让人害羞了……」
  「哈?」
  一色的表情很认真。『唔,因为世代不同所以我的意思没传达到么?』『前辈不是没什么朋友么?』她没有说这些话,而是露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随即又有些愣住了似的叹了口气。
  「嘛,这样也行……车站那边不是有个社区中心么?就在那边进行集会。我们也在那边碰面吧。」
  「啊,那个地方么。」
  去车站的路上路过过很多次。我记得那附近有提供日常援助的设施和幼儿园之类的东西。原来如此,为了地域,也就是有为了那边居住的老人和幼儿这层意思吧。估计活动当日的会场应该也在那个地方。
  嘛,对其他细节的确认就放到晚点再做,现在还是先离开学校吧。
  「我知道了,我做下准备就过去。」
  「嗯,那就请多指教了哦。」
  一色笑了笑,对我小小地致了个礼,所以说她这种小聪明的地方——

   X X X

  我目送一色走过了走廊下的拐角处,便回到了部室。也该差不多准备一下就出去了。
  打开部室房门的时候,由比滨和雪之下向我看了过来。
  「小彩羽,怎样了?」
  由比滨问了一句,我把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虽然发了点牢骚,但最后还是理解了。」
  「是么……」
  由比滨好像有点失落似的松下了肩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雪之下的状况小声说道。
  「那个……总觉得好不容易又可以做点事情了呢……」
  「嘛,总还会有什么委托过来的啦。」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下次我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我仍旧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适当地选了些话语说了出来。
  这时,雪之下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没有任何委托或许还会更好一些吧。只是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下去的话……」
  雪之下的视线悠地瞥向了窗外。那茜色的天空应该正映在她的眼瞳中吧。
  「……或许吧。」
  我好不容易用这句话回复了雪之下那快要消失的声音。为了不要被那句话继续拉走,我马上又说了一句。
  「今天应该也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是呢……」
  雪之下这么回答着,合上了书本。她好像把我的话当作了解散的信号。确认到这一点,我也抓起了书包。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一边这样说着,我背向正在收拾东西的由比滨她们,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已经意识到,并不是只要出手行动就一定会得到正确的答案。就算觉得是很好的事情,也一样可能导致最差的结果。而且在很多情况下,想要重新开始,想要再来一次什么的,都是做不到的。
  那样的话,我——

  我们,一直以来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3:02 编辑


  ②顺利地,会议进行着,却毫无进展。
  和一色约好的碰面地点、也就是社区中心离我们学校很近,骑车的话只需要数分钟就可以到达。
  虽然实际上我从没进入过这个中心,但是在平常的生活中我经常会看到这个地点,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在中心的同一条街上、离车站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大型商业建筑Marinpia(通称:maripin),所以在傍晚时分这附近会出现许多住在周围的太太的身影,十分显眼。在此之中,也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学生。拜maripin所赐,这附近的区域对于放学后想找点乐子的高中生来说,应当是一块风水宝地吧。即便是我,有的时候也会来这边的书店呀游戏中心啊棒球场什么的地方转一转。
  到了社区中心,我将自行车停在停车场。
  试着扫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并没有看到一色。话说回来,我们也没有明确到底要在什么时间碰头啊。
  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一起过来比较好呢……。
  但是,因为我需要向雪之下她们隐瞒我单独协助一色这件事,所以除了在外面碰头外我别无选择。现在,在雪之下面前接受与学生会有关的委托还是太过分了。不过,完全不理会一色的委托也显得没有责任感。这种情况下,虽然还存在着将雪之下排除在外的这个选项,但这起来也像是一种残酷的背叛。考虑到侍奉部的现状的话,以我个人的名义来处理这件事应该是最理想的选择了。
  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中归纳好结论,我在社区中心入口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正在发呆的时候,一色在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出现了。她的手里提着看起来很沉的袋子。注意到我的一色小跑着向我靠近。
  「抱歉—,久等了—。买了一些东西……」
  大概是因为袋子很重,一色呼地重重吐出一口气。
  「……不,没关系」
  一边回答,我一边向一色伸出手去。但是,一色不知为何轻轻躲开了我的手,张大了眼睛盯着我看。她像是在说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样,歪了一下脑袋。
  「哈?」
  「你这张火大的脸算啥啊。我这不是说,东西很沉所以让我来拿嘛」
  听到我这句话,一色摸着自己的头发,默默地转开了视线。是在吃惊还是在困惑呢,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哈……。啊——,不用了毕竟也不算重……」
  啊,这样吗。因为这个家伙,似乎一直只把那些男生单纯地当作劳动力来看待,所以这回她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我的请求也是一样的在讨好她吧。你看,户部他们不是一直很自然地被她呼来唤去的吗。
  稍微冻住了一会儿的一色,大概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摆好了架势,与我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哈!难道说,在用这样的手段攻略我吗很抱歉虽然一瞬间有些心动但是冷静下来再看果然还是不行」
  「啊啊,这样……」
  我到底要被这家伙甩多少次才行呢……。再去否定也是太麻烦了啊……。
  不过,要是这种程度就会心动的话就连心平气和地旅行都做不到了了,所以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啊,这家伙。在飞机上每次乘务员姐姐帮你拿东西你都要心跳一下吗。不能心跳的吧?……不,还是会心跳的。(空乘人员有加成啊)不对再等等。就算不是空乘,技术型女性也是很让人心动的啊。果然有工作的女性很迷人!(对希望成为专业主夫的人有加成)
  「哎,怎样都好了」
  把一色的动作话语全部无视掉,一下子夺过一色手里的袋子。
  「啊……。非常感谢……」
  一色攥着毛衣的袖子,很有气势地低下头去。拜此所赐我没有办法看到她的表情,不过这她这坦率的道谢,意外地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啥。这也是工作的范畴嘛」
  要是别人一定要为了这种事向我道谢的话,小町的口头禅不就要变成谢谢你,爱你哟哥哥了吗。本来打算绕着圈子对她说不用在意,但下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哇—!好可靠—,这样的话下次也拜托你了
  双手在胸前紧紧交叉,笑脸像在闪闪发光。
  啊啊,怎么感觉东西一下子变得更重了……。不过,里面到底有啥呢?
  向比起预想还要重的袋子里面一瞧,似乎都是点心果汁一类的东西。唔,是这种会议上司空见惯的茶点,或者还是叫catering比较好吧。(注:catering,提供饮食服务)
  会话卡壳的时候,可以靠吃点心呀喝茶呀填补沉默的时间。类似的情况还有在对话中发出「哈哈」这种干涸的笑声后接着去嚼frisk。别人这么做的话,就会察觉到「啊啊,这个人,跟我交谈让他很困扰啊……」。
  顺带一提,明明没有进行对话、对面还是问你「要不要吃frisk?」的话,就是在绕着圈子发送「你嘴很臭」的信号啊!注意点吧!你可能患了内脏疾病!要注意的地方是那里吗。(注:frisk,日本很流行的一种薄荷糖)
  不过说起来,想要选择合适的点心也很有难度。在咀嚼时会发出很大声音的,还有味道过大的点心都会起到反效果。那么,试着看一下一色挑了哪些东西吧。
  呼呣。口感轻柔的巧克力点心,水果系喉糖,还有软煎饼……。嗯,还不坏的选择。每一种点心都有独立包装这一点得分很高。这样的话也不用准备盘子什么的,手也不会被弄脏。而且想拿回去的话也不费劲。
  「哼—,意外地动了脑筋啊,你」
  稍微有些感慨着说了出来,一色像是非常意外一样,噗地鼓起面颊。
  「怎么这么说,『意外』什么的……。我可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孩子喔。不过,那边的人也做了准备呢—」
  「这算啥啊。那,这些不就不用买了嘛。反正也是对面的经费。咔嚓咔嚓吃完不就得了」
  「这样也不行吧……」
  回答着的一色表情十分僵硬。
  原来如此,看起来确实费了不少心思的样子。明明对方已经做了准备,我们这边也不能每次都空着手过去——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们这边被当作被招待的一方、或者是被完全当作嘉宾之类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了,可这次的活动是由双方联合主办,既然双方处于同等地位,那么就算在点心这种程度的小问题上,双方的对等关系也应该被保持住。
  和其它学校进行来往也真是够费劲的。进入实际的工作之后,这个问题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呢——我一边进行着思索,一边感觉手上袋子的重量又增加了几分。
   X X X
  被一色引导着,我进入了社区中心。
  不过,我之前从来没有进入过这里,这儿到底是干嘛的呢。叮叮叮啦铃BGM是不是可以恢复社区的HP啊。这算哪儿的妖怪中心啊。(注:テンテンテロリン是《口袋妖怪》中恢复妖怪的HP时的BGM,妖怪中心是恢复妖怪的场所)
  实际进来之后,感觉里面的气氛有点接近政府机关,场所内流动着冷澈静谧的空气。在这种氛围里,发出大一点的声音也不会被允许吧。理由说不定是一楼有间图书馆呢。
  跟着一色来到二楼,周围的样子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乱哄哄的交谈声,还有音乐的声音微微地漏了出来。
  在这一层之上还有一段台阶。音乐就是从三楼上传来的。
  带着「到底在干些什么呢」的疑问向楼梯上望去,一色也像我一样张望着。
  「在三层上有一座很大的会场。圣诞活动似乎也要在那里进行喔」
  「嚯—」
  大概现在里面正在进行舞蹈之类的社团活动,微弱的震动感传到了我们这里。
  呼呣……,简单地说就是跟文化馆差不多的东西吗。地区内的人们为了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而在这里聚集——像是这样的设施吧。那么,这儿和文化馆的差别在哪?规模?
  正在我因为对场馆的陌生感而东张西望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一色在某间房间前面突然停下脚步。
  门上标着「讲习室」的字样。似乎是借用了这间房间作为会议的地点。
  一色敲了敲那扇门。
  「好的—,请进—」
  里面有人回应,一色轻轻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屋门。
  推开房门,乱哄哄的音波迎面而来。屋内还摆放着桌子和椅子,看起来如同一间学校的教室一样。
  「辛苦了—」
  一边打着kyarurun感的招呼,一色一边走进了房间。我跟着她走了进去,但房间的嘈杂也没什么收敛的迹象。不如说,就连投向我们的视线都没有。应该是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对我们没什么兴趣吧。(注:kyarurun,《偶像大师》中菊地真的台词)
  这时,那伙人之中有一个好像认识一色的人,向一色打起了招呼。循着声音看过去,一名穿着海滨综合高中制服的男生正举着手。
  「小彩羽,这边这边」
  「啊—,下午好—」
  一边挥着手,一边转向那个集团的一色。很自然地,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过去。之后,应该是终于在这极尽的距离内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吧,打招呼的男生一脸讶异地看着我。接着,悄悄地耳语一样询问一色。
  「谁?」
  「啊,是我们的协助人员—」
  脸上虽然笑嘻嘻的,说明却真是潦草啊—,一色。不过,似乎就连这种介绍都接受了,对方「诶—」地感慨着重新面向我。
  「我是玉绳。海滨综合的学生会会长。请多指教!」
  「……啊,你好」
  面对对方非常干脆的自我介绍,我正在犹豫是否需要报上姓名的时候,玉绳并没有理会我继续了对话。
「太好了—。这次可以和总武高中一起做企划。我一直在想,能不能通过构建互相respect(尊重)的partnership(合作关系),实现双方的synergy(协作共赢)呢—」
(注:海滨综合高中的这位学生会长是一个特别喜欢装腔使用各种片假名词汇(英语词汇)的人,为了准确的表现这个特质,对相应的词语我们会使用英文,并在其后用()注明相应的中文意思)
  ……一上来就来了个下马威啊,这家伙。虽然说的话有差不多一半都听不明白,不过提议合作开展圣诞活动的应该就是玉绳。在他的话语中可以看到这样的端倪。
  玉绳不愧是海滨综合高中的学生会长,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周围的人就开始闹哄哄地过来了。过来的人都在进行自我介绍,实在是记不过来。不过,这个活动结束后多半也不会再见面了了,所以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吧。
  光是跟这么些人照面就已经够累了。不知不觉呼地吐出一口气。把情况交给一色来处理,我坐在了一把离他们有点距离的椅子上,看着一色他们。
  这时,在这群人之中,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意外的、显得有些茫然的家伙和我对上了视线。也许是看到我很惊讶,她一直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后,站起身向我走来。
  「呃比企谷?」
  「……哦哦。」
  被预料之外的人喊了名字的我,也被惊得反应慢了半拍。不知不觉,汗水不停地渗了出来。
  穿着有点散乱的海滨综合高中制服的女生,正在用手梳着被烫得有些蓬松的黑发。
  折本香织。
  我在中学阶段的同级生,同时,是过去被我告白过的女生。而且最近,和我在意外的地方重逢,并且被卷入了意外的事态之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都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
  说起来,折本的确是海滨综合高中的啊。既然在这里,那应该就是在学生会里面的吧,这家伙……。
  对面似乎也抱有和我类似的疑问,「诶—」地发出了意外的声音。
  「比企谷是学生会的吗?」
  「不……」
  像这样回答,折本像是领会了一样点了点头。
  「啊—,这样啊。那,我也一样的。也是朋友邀请我过来的啊—」
  折本一边说着一边瞄瞄我的后面,看看周围的情况。是在寻找什么吧。
  「比企谷一个人?」
  「啊,基本一直这样。」
  听到我的回答,折本噗地喷了出来,捧腹大笑。
  「你这算什么啊真逗。」
  「不,逗个头啊……」
有一点逗的要素吗……。而且我不是受!不过我也不是攻!
(注:他们用的「逗」是「受ける」这个词,说一个人「受け」,也可能是在说他是受)
  不过,托折本的福,我对这个集团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虽然活动是由总武高中和海滨综合高中两所学校的学生会联合发起的,但是来帮忙的志愿者也会参加这项活动。
  「你们那边人有点少吧?看我们这边不是挺多的?」
  「谁知道……?」
  实际上,今天刚过来的我并不是很了解内部的情况。不过,看屋子里的情况,感觉海滨综合高中那边得来了有十个人。而相对地,总武高中这边……。
  呃,啊咧?我们的学生会……啊—,在这在这。被固定在角落里了啊。除了我和一色之外的穿着学校制服的家伙有一个两个……四个人吗。而且,跟海滨综合高中那些人相比总觉得有些畏缩啊。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的确是少啊……」
  「不是,一看不就很少吗……哎,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一边说着,折本像是失去兴趣了一样,迅速从我旁边溜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像是人员替换一样,一色回到了这边。她盯着折本看了看,冒出了一句话。
  「前辈,刚才在这里的是认识的人吗?」
  这种措辞方式就像「你还有认识的人啊?」一样所以别这么说了吧,彩羽。而且你啊,不是见过一次这个人吗?不过,也可能因为隔得太远了,有些记不清楚了吧。这样的话,虽然对应该说明有些困惑,但最后还是做出了平时那样的介绍。(注:一色用的词汇是「いる」,可以表示「人在这里」,也可以表示「人存在」)
  「啊啊。嗯,是中学同年级的同学。」
  「诶……」
  虽然一色问了我一下,但她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趣,应了这么一声后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拿出点心之类的东西。看到一色的样子,海滨综合高中那边的人也开始准备饮料和点心。
  看来会议要一点一点地走向开始了。
海滨综合高中和总武高中的人都朝着既定的位置走去。在摆成コ字型的桌椅前,大家坐了下来。那么,我要坐在哪个角落里呢……。守护四个角中某一个的我简直就像四圣兽之一一样——我正这么想着,感觉到自己的袖子正被一下一下地拽着。
(注:四圣兽是数码兽系列中守护数码世界东西南北各个方位的四个究极体圣兽型数码兽)
  「前辈,请坐在这里~」
  「诶,不不我坐在角落就行了……」
  就算我这么说,一色也没松开我的袖子。试着挥开她那不停扯着我袖子的手,她仍然捏着我的袖子不放。这个力量是什么情况,明明抓握的姿势看起来很可爱,但是完全甩不开啊……。
  「你看你看,马上就要开始啦~」
  接着又被猛地拽了一下。
  「知道了,你再拽袖子要被拽长了」
  话说回来,不管我坐哪儿都不会在会议上发言的,所以也都一样。这样的话,还是坐在放着点心的桌子前面比较好吧。勉强地折了回来,坐在了一色旁边。
  虽说桌子排得像是个コ字,但在最中央所谓生日席位置端坐的,还是海滨综合高中学生会长玉绳。我们则坐在右侧那一边。
  这样重新看一下的话,的确像刚才折本说的那样,对面的人数更多一些。两遍的人数上有着近一倍的差距,但实际上比起人数的差距,还能感受到双方更大的差异。最大的理由应该是双方热闹的程度吧。海滨综合那边男女混杂的气氛非常热闹,而总武高中这边就很是安静。
  不过,活动毕竟是由对方倡议的,所以两边气势上有差距也是没办法的吧。就像是主办和协办的关系一样吗。感觉这一点就算在座次的安排上都可以体现出来。
  从这个状况来看,为了力量平衡,海滨综合高中应该会在各种各样的工作中担当主力,而我们学校怎么看都是更多地处在贯彻支援的位置吧。
  确认大家都坐在了座位上,对面的会长,玉绳开始啪啪地击掌。
  「呃—,那么让我们开始会议—,请大家多关照—」
  玉绳以熟练的感觉说完后,大家都轻轻地低了一下头。
  会议终于开始了。
  玉绳跟一个同伴说了一下,请他站到了白板前面。嘎吱嘎吱的挥笔声音响起,侧目看着的玉绳张开了嘴。
  「还是跟上次一样,从brainstorming(头脑风暴)开始吧」
  诶,这个帅气的东西是啥。我是没掌握这种技能啊。
  虽然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头脑风暴而已。定义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简单地说,就是团体里的大家自由地提出自己的点子。
  「接续上一次的议题,关于event(活动)的concept(总之)、以及提出关于内容的idea(主意)……」
  玉绳开始推动会议发展,海滨综合高中那边有稀稀落落的手举了起来,大家开始展示大概是经过了思考后产生的想法。
  我暂时静观着他们的状态。你看,就是那个嘛。不清楚状况就发言的话,只会起到反效果嘛。放手不管可不是我在偷懒,而是我的一份顾虑哟!
  对面有谁进行发言。
  「考虑一下我们高中生的需求的话,还是必须要在年轻的MIND(头脑)这一部分进行innovation(革新)……」
  呼呣,原来如此。有道理。
  对面又有谁提出观点。
  「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把和社区之间建立WIN-WIN(双赢)的关系当作前提条件来考虑」
  唔、嗯。呃,懂了。
  然后对面又有人表达想法。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运用战略性思考去分析cost performance(性价比)了吧。因此取得consensus(共识)……」
  喔、喔……,这样啊。
  闭着嘴听着会议上大家的发言,一下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个会议算啥啊。
  不光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连与会者到底在讨论什么话题都不清楚。这就是因为那个吧,因为我是傻瓜么?
  感受到了不安的我看向旁边的一色,只见一色时而点头,时而发出「哦—」这种像是很有感触的声音。你知道的吗,雷电。(注:NETA自《魁!!男塾》)
  明明是来帮忙的、却被丢在这里不管,感觉有些糟糕的我悄悄向一色确认。
  「一色,现在他们干啥呢?」
  轻轻地向一色搭话,她稍稍把头转向了我这边一点。她的脑袋可爱地歪了一下。
  「诶?……谁知道呢?」
你竟然说谁知道……。你是打乒乓球的小爱吗……。
(注:这里一色说的「谁知道」是「sa—」,日本乒乓球名将福原爱在杀球时也经常高喊这个音节)
  这个姑娘,明明不明白,还会做出这种反应吗?惊愕地看向一色,她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像是在说「不用担心哟—」一样轻轻地对我微笑。
  「哎呀,反正对面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呢」
  「哼—……」
  由对面来想点子的话,我们这边是不是只要进行实际的作业就可以了……。那样的话,就算是我一个人应该都能应付得过来。
  我并不讨厌单纯的劳动。虽然不停地进行重复工作的机械性作业会磨损人的精神力,但我的精神力应该说是早就已经磨损完了还是应该说是已经练出来了呢。要是不费心不动脑就能做好工作的话,我觉得也是挺不错的。
  这样的话,只需要好好听一下到底要做什么就行了吧。虽然这么说,感觉他们并没有在进行什么有实质性内容的讨论啊……。
  这一点似乎负责主持会议的玉绳也感觉到了。
  「各位,应该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吧……」
  玉绳用很重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后,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与会者之间扩散。不愧是学生会长,这份威压感还是挺像个样子的。大家把目光投向了他,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于是,玉绳一边环顾着讲习室里所有的人,一边带着简直可以转动陶轮一样的夸张的手势继续说了下去。
  「应该运用logical thinking(逻辑思考),更有逻辑地思考吧」
  你这不是在跟他们说一样的东西吗。到底要思考多少次啊。
  「或者说,应该站在customer side(顾客的立场),用顾客的目光去观察吧」
  所以说,这是在说一样的东西吧。要当多少次客人啊。
  我大概已经露出带着痉挛的笑容了。然而,大家却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向玉绳投去闪闪发光的眼神。
  ……不行啊,这位会长大人跟他的同伴都是一个节奏啊。
  在此之后,这个会议的流程也会保持这种状态继续下去。
  「那么outsourcing(外包)也必须要考虑」
  「不过分析现在的method(方案)的话,在scheme(日程)上太紧张了啊」
  「原来如此。就是说,姑且也有risky的可能性呢」
  risky是啥啊,牛舌做得很棒的店吗?为啥这些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片假名说话?路什么柴吗?(注:rikyu,著名牛舌店;谐星ルー大柴,喜欢在句子中夹杂大量英文)
  革命性的innovation!对话与交涉negotiation!解决方案是solution!这样的互动还在不断进行。与其说是新手在玩HIP-HOP,倒不如说他们的意识都已经HOP-UP了。(注:HOP-UP,子弹向上旋转)
  诶……,觉悟真高啊……。我的意识似乎也飞到某个很高的地方去了……。(注:这边原文意識高い,下面会讲到)
   X X X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个会议让人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说到底,会议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呢。
  也没有得出什么像是结论的结论,会议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尽管这么说,brainstorming这种活动往往就是这样的结果。「总之需要有各种各样的点子被提出来」,这就是头脑风暴。进行这项活动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的点子得到充分的发展。这样的话,这场会议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这个观点大概也就不成立了吧。
  不过有一个需要加以注意的点,就是意见基本都是由海滨综合高中那边提出的。而总武高中这边,虽然出席了会议,但基本没有发言。不过话说回来,被对方连发刚才那种「高觉悟发言」的话,变得胆怯起来也是人之常情。不用说其他人,就连作为会长的一色都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
  在现在没有什么要做的我,盯着离我有一点距离的一色看了起来。注意到了的一色随意地中止了对话,来到了我这边。
  「前辈,大概明白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吗?」
  「不……,一点都不懂」
  大概一色在问我,有没有理解这个会议的宗旨吧。虽然明白她在问什么,无奈要不要诚实地说出来「自己只是直白地理解到那些词汇就只是词汇而已」这一点,果然还是有点微妙啊。
  大概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的情绪,一色也呼地短短吐出一口气。
  「啊—,好像说了一些难懂的话呢」
  不过,实际上比起难解的话语,还是暧昧的话更不容易让人明白啊。但是,对于一色来说那大概只是些琐碎的事吧,她又一次露出了可爱的kyarunn的笑脸。
  「不过,只要说『好厉害』啊『我也要加油—』啊这种话,就会变得很受欢迎喔。接下来应该只需要偶尔回复一下会发过来的邮件就可以了吧。」
  「你这家伙以后会被捅的吧……」
  就算现在没啥事,我还是担心她以后会被打击报复得很惨呐。真的,不受欢迎的男生可是很容易上钩的,可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悲剧出现啊……。不受欢迎的男生都很奇怪地纯情又天真,而且他们内心总有一些一心一意的地方,所以非常容易误解。这算啥啊,这么一想不受欢迎的男生不是超棒的人吗!为啥会不受欢迎呢?真是不可思议!
  正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一色也在嗯—地思考着什么。
  「不过,前辈有的时候也会给人这种感觉喔?该说是脑袋好用呢,还是该说是觉悟高呢」
  一色半带着笑地这么说我。在觉悟高后面,加了一个(笑)……。
  「别混作一谈。我才不是觉悟高系。只是自我意识高系而已」
  所谓觉悟高系(笑),简单地说,指的就是拥有很强的成长意志的那些同伴们吧。大肆宣扬那些好像很有道理的商业用语和经营学术语,希望能扮演与别人不一样的自己的有些痛的孩子们。和中二病没啥差别。
  另一边的自我意识高系就是本来就有些痛的孩子们。和高二病没啥差别。
  「哈啊,听不很明白啊」
  一色像是有些愕然。哎,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不管如何,从别人看来很痛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吧。
  「总之,需要做的活已经整理好了,我们准备开始做吧」
  一色轻快地向我递出了一打纸张。
  原来如此,刚才的交流不单单是说笑,还涉及到了基本没参与话题讨论的我们总武高中需要做的具体工作啊。
  会议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得不出结果的可能性更大。重要的问题,应该更多地是通过伟大人士的密谈,而不是通过会议来决定的吧。
  她在这种地方倒也是做的很周到嘛。因为是可爱的一年级女生这一点吗,对方的态度似乎也还可以。
  「关系处得还行啊」
  「嗯—。唔,算是吧」
  一色用食指抵住下颚,「嗯—」地歪了歪头。然后啊哈一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说『教我一下吧』的年龄小的女孩子很可爱,这不还是前辈告诉我的吗—
  「我哪跟你说你这个了……」
  虽然我的确提示过她合理利用学妹这个立场的话会有好处,但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说到过这么具体的程度。不,应该是她进行了一色流解释后才会变成这样吧。……不好,我不知不觉间培养了一个怪物吗。这样的话会形成社团崩坏吗……。
  「不过说回来,这样的话直接全部交给那边不就成了吗。不要我也没啥吧」
  「啊—,呃,也是……」
  听到我这句话,一色一副很难回答的样子低下了头。大概是有着担心的事吧,我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不过,我没能等到她的话语。
  因为有个家伙咚咚地敲了我们面前的桌子。
  「呐,小彩羽。这些也拜托你可以吗?因为大头都由我们这边做嘛」
  出现的是海滨综合高中的学生会长玉绳。似乎在之前和一色商量好的内容之上又追加了新的内容。他又将几张打印纸递给了一色。
  「啊,好—!」
  一色爽快地收下了纸张。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消沉。
  「拜托了啊。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就好。我会仔细地跟你说的」
  玉绳带着爽朗的笑容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里。一色也挥着手目送着他。
  「嗯,那么开始做吧」
  重新转向我,一色把追加的纸张按分类汇总好,开始向旁边的学生会成员进行配发。
  「就是这样,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整理这个议事录了。那么,拜托大家了」
  虽然像这样给大家分配了工作,但反应实在是太沉闷了。跟一团和气的对面的学生会相比,在干劲的部分有着很大的差距。
  不过,要是对工作干劲满满才是奇怪的吧。不,这个理论也很奇怪。
  不过我能看出来,我们的学生会在面对对方提出的「只需把提出来的内容落实」这项工作的时候,干劲已经消失不见了。恐怕这和他们心中原本的学生会的样子也是有差异的。
  我也从一色那里拿到了议事录的打印稿。还有一些今后的计划表啊、课题的清单啊之类的东西。我们的工作似乎就是想办法填满这些表单。
  这时,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中有一个人倏地站起身来,把打印纸递给一色。
  「会长,这样可以吗」
  「啊,我先确认一下」
  收下纸张的一色表情有些僵硬。那个男生也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张开了嘴。
  「啊—,这个怎么说呢……」
  「嗯……」
  「不,还是算了……」
  像是学生会成员的男生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移开了视线。轻声补了一句「拜托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以「总觉得没见过这家伙啊—」的视线追着男生看了一会,留意到的一色压下声音告诉了我。
  「那是副会长」
  随着她的说明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啊啊,二年级的那个谁啊……不,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应该在同一层上看到过啊。他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副会长吗。嘛,就算知道会长这种程度的人的名字,其他人员的名字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过,和我一个学年啊。怪不得一色要用敬语。
  呼呣。还是挺复杂的啊。部下的年龄比自己大自然是有很多不便之处,而上司比自己年龄小的话,也会感到心里有什么难以释然吧。就算在便利店打工那会儿也是,年龄比自己大的新人真的是很难相处啊……。教对方怎样工作的时候总感觉带着顾虑,对方也会经常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
  这份辛苦,就算在受年长的人喜爱的一色身上也同样存在。
  「感觉真是麻烦啊」
  「啊—……,好像并不是特别招他喜欢呢。不过,最开始的话就是这样的吧。到后面也会慢慢地习惯吧」
  一抹阴霾在一色的脸上一扫而过。不过,她一下子就恢复了平时那带着些许攻击性的笑脸,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说起来,想一下子从最开始一帆风顺地搞好关系的确是挺难的。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争论啊分歧啊龃龉啊之类的。
  「前辈?」
  听到她的声音的我一下子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惊讶地看着我的一色的脸。大概是我不慎停下手里的活了吧。为了糊弄过这段奇怪的空隙,我一边进行着书写工作一边张开口。
  「不过说回来,这个要做到什么时候才行啊」
  「嗯……。应该差不多已经到结束的时间了—」
  随着一色的视线,我看向了房门附近的钟。已经很晚了。大概哪里的社团活动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吧。
  这时,时钟下面的门被拉开了。
  「哦,在做啊」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的是穿着套装的白衣女性,平塚老师。长长的黑发微微飘动,高跟鞋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向我们走来。
  「老师。」
  为啥这家伙在这……难以想象地思考的时候,平塚老师有些不满地喘了口气。
  「这个似乎姑且也算是我的工作啊……,真是的。总是给年轻的小职员分配工作,真是困扰」
  是这样啊,老师还很年轻啊……。不禁向她投去了温暖的视线。接着,平塚老师也看向了我的眼睛。用稍微有些,温柔的眼神。
  「……比企谷一个人吗?雪之下和由比滨怎么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她认为我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认定侍奉部另外两个人也会在这里。啊啊,这么说让一色去做这个合作活动,就是平塚老师说的啊……。
  也就是说,她是想让侍奉部来接受一色的委托,才会把这个任务分配出去的吧。的确,从过去的状况看,这个委托也许会被侍奉部整体接受。
  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啊,不,这次只是我一个人过来帮忙」
  我悄悄地把视线转向了手边的纸张。
  「呼呣……」
  平塚老师盯着我工作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也没有进行进一步说明,只是一个劲地干着活。只是机械性地照抄没什么太大意义的文章和文字而已。
  「……哎,也行」
  短短地叹了口气,平塚老师来回看着我和一色。
  「不过,比企谷和一色吗……。很有趣的组合啊」
  「什么意思啊这……」
  被放在一起我这边可不怎么觉得有趣。不过,对一色来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她也露出了看起来非常不满的「诶—」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呢,彩羽……。
  平塚老师看着我们的脸,愉悦地笑了出来。
  「不,稍微有点啊。……比起这个,已经到时间了。剩下的部分后面再做,现在还是回去吧。对面好像也是这么打算的」
  听老师这么一说我们看过去,海滨综合高中那边的人也慢慢开始做回去的准备了。
  「是这样啊,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一色跟其他学生会成员一说,大家也都各自开始收拾。这时,一色大概是担心被平塚老师听到吧,压下声音向我耳语。
  「我要跟那边学生会的人一起吃个饭才回去,前辈先回去就行啦!」
  没有邀请我这个选项吗……。真是让人高兴,这家伙也明白啊—。
  「那么,我就回去了」
  「好的。那么,前辈,明天也请多关照」
  面对一色开玩笑一样的敬礼,我轻轻举起手打了招呼,转向了门。呃,还有一件事忘了问。
  「啊—,对啦。明天的话,开始时间也会跟今天差不多吗?」
  「嗯,基本是这样」
  「哦,知道了」
  大概也是考虑到海滨综合高中的人来这里也需要多多少少花些时间,才将开始时间设定成这样了吧。也就是说,对我们来说,在会议开始前会有一段空闲的时间。
  一边考虑着这微妙的时间要怎样度过才好,我一边迈开脚步,离开社区中心。
   X X X
  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答案就是被炉。
  「啊,哥哥。欢迎回来—」
  结束了长长的一天回到家中,看到小町在客厅里。她看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多半是睡了个饱吧。
  贪睡的原因,应该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的这个被炉吧。
  终于,还是复活了吗……。这个恶魔一样的机械。所谓被炉,就是废柴人间制造机。在冬天的时候,如果敌国送来大量的被炉的话,很容易就可以达成侵略了吧。
  「小町,别在被炉里学习。很容易犯困,而且在里面睡的话还会感冒。被炉会让人变成废柴的」
  我进行着对被炉的痛斥,小町却向我投来了扫兴的眼神。哎呀不好,这个孩子也进入反抗期了吗……。
  「不是,不要一边往被炉里蠕动一边这么说啊……」
  哈哈哈,小町酱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往被炉里……哦哦!回过神来我怎么不知不觉间开始往被炉里钻了!?
  开玩笑—的,我一边演着超没用的小话剧一边钻进了被炉。
  …………暖暖的喵。
  结束了长长的一天,穿过黑暗的夜路回到家中的身体接受着远红外线的照射,让我感到非常舒服。倦怠地伸直了腿,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而且,这份柔软还轻轻地罩住了我的脚。看起来这柔软的东西还是有意识到……。这么说来是小町的脚吗?带着疑问看向小町那边,和我对上眼光的小町嫣然一笑。
  罩住在被炉中的脚什么的……。最近,我的妹妹有点怪啊。话说,不要啊这啥啊超害臊的!……这个爱撒娇的货。
  为了宣告「别这样」猛地伸了一下腿,柔软的感触离开了我。
  接着,有个东西一下子从被炉里钻了出来。是我家的猫,卡玛库拉酱。看起来罩住我的脚的并不是小町,而是这家伙啊。明明是一只猫,为啥会立刻枕住我的脚啊?
  从被炉中出来的卡玛库拉,懒散地伸展了一下,哈——地吐了口气。这是那个吧,刚从桑拿里出来的大叔吧,这个家伙。
  看着我的脸,卡玛库拉「呵」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起来是对被用脚赶出来有些不满。还是因为我的脚太臭了呢……。都变得不安起来了,你还是不要做出这个反应了吧……。
  「哥哥,为什么这样瞪着卡君啊」
  「啥也没有……」
毕竟是刚从被炉里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冷吧,卡玛库拉跳上了坐着的小町的脚上,以香箱坐的姿势开始睡觉。白天多半已经睡了个痛了吧,现在还要再睡吗。真好啊,猫。我也想过这样的生活。(注:香箱坐,猫收紧四肢后身体变成香箱形状的坐姿)
  小町开始抚摸坐在自己脚上的卡玛库拉。啊—,这么摸下去的话不管过多久它也不会闪开了啊……。
  啊,对啦。看着小町想了起来。
  「呐,小町。这啥?」
  从制服的口袋中掏出还放在里面的字条。小町为了不弄醒卡玛库拉,往前探了一下身体看向了我的手。然后,坦然地说道。
  「诶?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嘛」
  「嚯……」
  这家伙,真的想要白色家电吗……。我这妹妹到底啥情况啊。(注:白色家电,空调、电冰箱等大件家电)
  ……不过,继续追究的话,要是再提到那个信息也是挺让人害臊的。把那个清单作为参考,另外再好好考虑一下给小町的礼物吧。
  我们都没再说什么特别的话,发着呆度过着这段安静的时间。
  忽然,卡玛库拉啪地站了起来。用后脚挠挠耳朵,一副爽朗的表情从客厅中走了出去,似乎径直走向了玄关。
  多半是母亲回来了吧。能迎接回家的母亲或者小町正是这家伙的厉害之处。顺带一提我和父亲回来的时候这家伙完全不会出来。
  稍过了一小会儿,玄关传来了啪嚓的声音。蹬蹬的上楼声响起,母亲出现在客厅里。卡玛库拉紧跟在后面。
  「我回来了—。啊—,好累」
  母亲把包随意丢在一边,大口喝着大概是在回来的路上买的不知道哪家咖啡厅的咖啡。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和小町送上了慰劳的话语。
  「妈妈,欢迎回来—」
  「哦—,辛苦了。爸爸呢?」
  我想着要是父亲回来的话就向他央求给小町的礼物钱,但是听到我的疑问的母亲却一脸茫然地歪着头。
  「谁知道—?」
  「竟然说『谁知道』」
  Hey hey my mother Youmy fatherwife的吧?不觉得就算不用「撒—」这种尊称也没问题吗?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对Husband没有兴趣?(注:这里的「谁知道」还是「sa—」)
  「现在这个时期日程表很满的,回来不了这么早吧?我也是带着工作回来的」
  母亲也没有掩饰,很自然地说了出来。与其说是没有兴趣,不如说是过于理所当然了所以根本没有在意的样子。哼—,虽然大概也是因业种而异,这个时期的公司职员是很忙的呀。就算圣诞临近也必须工作什么的肯定干不了啊,喂。圣诞季能好好地跟家人一起度过——我想成为这样的大人啊。绝对不工作。正当我坚定着自己的NEET意志的时候,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开了嘴。
  「对啦,八幡。你有空吧?去预约一下圣诞派对桶吧。还有,蛋糕」(注:KFC在节日期间非常受追捧,很多家庭都有订一桶炸鸡的习惯)
  「啊嗯?」
  为什么是我,说回来为什么我就一定是有空的?凝结成了一句「啊嗯?」进行了回答。不管哪儿都不能说「啊」呀。
  「之前一直是拜托小町的,但是今年不太合适……」
  「啊—,好啊。给我钱」
  这样的理由的话,我也不是不愿意去做。虽然迄今为止我都没意识到,不过在我考试那一年小町也一定为我做了各种各样的事吧。不如说,平时的家事也有很多是由小町做的。这种程度的活也算是我的份内之事吧。
  听到我的回答,小町插了进来。
  「这种程度的活让小町做吧?」
  不过母亲却半带着笑呼呼地晃着手。
  「没事没事,因为我们工作的关系平时就已经让小町负担了很多了。偶尔让哥哥跑跑腿也没关系啦」
  不,不是。这个不是这样。面对家事我也是有干劲的。但是,要是在心里浮现出「做家事」这句话的话!这个时候行动就已经结束了!(是由小町的手结束的)(注:netajojo第五部,「当我们的心中浮现出「宰了他们」的这句话时!我们的行动就已经结束了!」)
  当我正准备搬出「有能干的妹妹的确帮了大忙,但也有很多问题啊」这种借口的时候,母亲像是完全没在意我的反应一样从包里拿出了钱包。
  「啊,忘了取钱了。下次可以吗?」
  「啊—」
  短促地答了一句,母亲说着「拜托了」伸着懒腰,肩膀发着响声走出了客厅。
  「明明不去管小町的事就好了的」
  「嘛,父母心就是这样。要是放不开的话你就努力学习去」
  听到我的话小町的眉头一瞬间拧作一团。不过,她接着像是打马虎眼一样露出了苦笑。
  「嗯—,就算你这么说也有点……」
  「啊,抱歉。没有思考其他的措辞方式」
  不知不觉反射性地说出了「努力吧」这种应届生应该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的词语。不过,小町,这样的笨蛋妹妹肯定是不会不努力的。
  对在努力的人,不应该说「努力吧」这种话吧。不过说回来,对于不努力的家伙,跟他说这种话也只会让他火大而已就是了。
  那么,应该怎么为她应援才好呢。正当我呣呣呣地沉吟的时候,小町露出了微笑。
  「哥哥,这个时候只要说『我爱你』就好啦」
  「是吗。我爱你小町」
  「虽然小町并不是这样但还是谢谢你,哥哥!」
  「真过分……」
  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哥哥,刚才这句话,明明蕴含了很浓的心意呐。你愿意的话我为你闪五次刹车灯也是可以的啊。(注:netaDREAMS COME TRUE的歌曲《未来予想図II》,其中有句歌词「总是会把刹车灯闪5下,那是代表「我爱你」的暗号」)
  开心地笑了一会儿的小町霍地站了起来。大概是要回到房间里继续学习了吧。
  「好的,很棒的情绪转换呐」
  「那还真不错……」
  「哥哥也是,情绪转换是很重要的喔?怎么说—呢,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干点什么别的解解闷更好吧?」
  「那……嘛,是,没错啊」
  这不只是逃避的借口而已吗——我本想这么说。
  不过,一回想起哪里的某个人也像这样正在逃避,就感觉自己没法对小町强硬起来了。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3:29 编辑


③反复地,比企谷八幡自问。


  在放学后的教室中,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之后,我今天也必须为了要帮一色的忙而去社区活动中心出席会议。
  这件事本身倒没什么。
  与其说参加那个会议很累人,不如说现在是由海滨综合高中在全权负责的状态。拜此所赐,我们只需要做些被人要求做的事而已。多亏了那个头脑风暴,他们彼此敞开心胸地交换着活跃的讨论,热情也很高涨。顺带意识就更高了。
  只是令人在意的是总武高中学生会这边。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总武高中学生会很难说在充分发挥着机能。
  其中很大的原因,大概是是一色同其他成员的距离感吧。
  一年级的学生会长这种存在,似乎意外地麻烦。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学年的差别,但对我们高中生来说,这一年的差距是相当巨大的。他们彼此间大概也有一些顾虑,而那份顾虑或是介意可能正阻碍着沟通。
  要如何做才好,这是一色他们的问题。并不是我能如何插手的事情。毕竟就连那只有三个人的社团,我都什么也做不到。
  而且,现状下也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要能过渡到圣诞节那就没关系了。
  这是才刚刚开始运转的学生会。不久后就会渐渐死心,或者说是习惯了吧。
  想到这里,我又叹了口气。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时半刻的时间,在此之前我要呆在活动室。
  帮一色的忙这件事,我并没有对由比滨和雪之下提及,所以我姑且还是要去活动室露一下脸。要是突然缺席让人产生了奇怪的误会,那可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是一无所有的活动室。肯定,也不要再带进些别的什么东西才好。
  不过,去部室露完脸之后就马上离开去做某些谜一样的事情么……虽说在活动室也没有什么事做,不过待机也属于工作的范畴。这也许意外地辛苦也不一定。
  不知在何时习得的本人的固有结界《无限的兼职-unlimited double works!》发动了起来……。感觉要开始某种奇妙的二重生活了呐……。(注:改自《Fate/stay night》中Archer和卫宫士郎的固有结界「Unlimited Blade Works」。)
  短短地叹了口气后,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
  教室里已经没有了由比滨的身影。毕竟也不可能每次都一起去活动室。恐怕我们彼此都确信着对方一定会过去。至今为止是如此,从今以后也会是。
  离开教室,我行走在前往特别大楼的走廊之中。
  虽说天气是在日复一日地更加寒冷这点没错,不过一天两天似乎也很难感受到有什么决定性的差异。
  现在,我正行走着的这条温度骤降的走廊,相比昨天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那透冷的晚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为了严冬,仅在平常的生活中是无法感觉到的。
  因此,位于这条走廊前方的活动室,相比昨天大概也变得更为寒冷了吧。只不过是我们没有察觉到而已。
  手搭上门扉,我进入了活动室。
  「啊、小企。」
  「喔」
  一边同由比滨和雪之下打着招呼,我在椅子上坐下。
  不经意地环视起了活动室。
  雪之下将视线放回到文库本上,而由比滨正鼓捣着手机。果然相比昨天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窗旁的椅子。位于从那里若即若离,像是有些迷茫一般的距离的椅子。以及,位于床边椅子对角位置的,朝着旁边的椅子。
  其他的椅子和没有使用的桌子一起堆在一旁。
  那张桌子上覆着的薄薄灰尘以及堆成小山的读完的书本,轻微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由比滨朝雪之下搭话,再次产生出了一直以来的互动。一边倾听着平平常常的对话,我也拿出了文库本。
  这几天来一直在重复着的日常的一幕。
  看不出任何违和感。没有丝毫能称得上变化的地方。
  与一直以来不同的,只有我确认时钟的次数而已。
  上半身、肩膀和头都没有动,仅仅是抬起视线。特意不显露出自己在意时间的样子的偷偷地窥视。
  这种事我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呢。终于,无法如愿前进的时钟指向了自己所期望的位置。
  两人正热衷于和之前不同的话题之中。有精神地搭话的声音,还有平和的微笑——确认着这些,我缓缓地呼了口气。
  「啊—,对了。……我今天能先回去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静静地合上了文库本。听到这话,雪之下和由比滨停下了对话,朝我看了过来。
  「诶?」
  由比滨像是要确认时间一样看向了窗外。相比黄昏还稍微有些早。若是平时这还是我们留在活动室的时间。
  大概是因为这点产生了违和感,由比滨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向我问道。
  「感觉今天回去的真早呢。有什么事吗?」
  「……是啊,要预订全家桶,我被人拜托了。」
  心头冒出的理由脱口而出。实际上的确是被人拜托了,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一下肯德基吧。
  听到我的回答,由比滨也接受地点了点头。
  「哈—,预约呢。」
  「啊啊。我家过圣诞节要吃。因为那玩意还是挺有人气的,似乎还是早点订比较好。去年是小町订的就是了。」
  「这样啊。小町是备考生呢。」
  雪之下像是表示理解地说道。
  「就是这样。再见了呐。」
  「嗯,明天见。」
  由比滨对着站起身的我这样说道。雪之下也「代我向小町问声好」地补充着。我对此轻轻地挥挥手回应,离开了活动室。在我身后,由比滨这次开始就小町的考试的话题说这说那起来。
  在安静无声的走廊中,即便隔着一扇门两人说话的声音依然隐约地传了过来。怀着对此有些不舍的心情,我离开了那里。

     X X X

  走出校舍后,我立刻前往了社区中心。
  在停车场停好自行车,走了几步,正了正并不怎么重的书包。
  走到入口时,从后面传来了赶过来的脚步声。
  「前~辈!」
  和声音一道,背后咚地轻轻传来了冲击。不过就算不回头也知道这是谁。会叫我前辈的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事情的除了妹妹小町之外,也就只有一色彩羽了。
  「啊啊。」
  一边回答着一边回过头,声音的主人果然是一色彩羽。一色不满地「呣—」地鼓起脸颊轻微瞪视着我。
  「反应也太小了吧……」
  「因为,这不是你的那什么、特意装腔的小聪明吗……」
  而且对这种事,我因为小町也习惯了……。
  「讨厌啦—,这绝对是真心的嘛—」
  一色单手托着脸,羞涩起来。没,就算你再特意做出副小聪明的感觉……我这么想着朝一色的手边一瞧,今天一色也拿着装了点心和宝特瓶的袋子。
  我对此「给我」地无言伸出手。
  一色对朝自己伸来的手露出了有点吃惊的表情,不过噗嗤一笑后就将行李交了过来。接着像是捉弄一般地说道。
  「话说啊,我觉得前辈也特别会耍心思呢……」
  「讨厌啦—,这绝对是真心的表现啦—」
  也许该悲哀吧,我的哥哥技能自动发动了。要是有意识地做这种事绝对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手上冒汗的。啊,一意识到这事手就突然潮起来了。
  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我们进入了和昨天相同的讲习室,海滨综合高中和总武高中的众人都已经集合了。
  「啊,一色妹妹。」
  「大家辛苦了—」
  对面的学生会长,玉绳抬起了手,向一色打着招呼。一色也一边回应着,坐在了和昨天相同的座位上。我也紧随其后。
  看来我们就是最后了。大家陆续在座位上就坐,视线朝玉绳集中起来。
  「那么,我们开始吧。请大家多多指教。」
  在发出号令后,会议开始了。
  首先,玉绳确认起我们昨天所制作的议事录。他咔嚓咔嚓地鼓捣着macbook air,可能是因为眼睛有些酸,在揉了揉眉间后开口说道。
  「嗯—,因为有些东西没有完全定下来,让我们继续昨天的头脑风暴吧。」
  没,岂止是没有完全定下来。昨天的会议到底在讲什么我完全搞不懂。拜此所赐,议事录也抽象地一塌糊涂。
  我一面想着「要是今天能写出不错的议事录就好了呐—」一面倾听着会议的内容。
  点燃导火索的海滨综合高校那一边。
  「机会难得,想搞些更气派的事情呢。」
  「就是这个!可以有可以有。该说是更盛大的事情还是什么好。」
  朝着有印象的声音看去,折本突然探着身子赞同起来。接着,玉绳面有难色地瞪起了macbook air
  「……确实,可能太小太紧凑了也不一定呢。」
  诶?是吗?太紧凑了?我也看了眼议事录,上面可是只写了些战略性思考的concept(概念)下的logical thinking(逻辑思维)云云的玩意。
  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决定下来了吗?因为有些不安起来,我朝身旁的一色搭话道。
  「呐……。我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嘛。因为具体要做什么还没定下来就是了呢。」
  一色略带些心不在焉地小声对我回复道。
  要说现状下已经确定的事情,也就是日程、地点还有目的这些了。
  日程是圣诞节前夕。另外地点是这间社区中心的大礼堂。目的是着眼于地域交流、地域贡献的志愿活动,以附近幼儿园的儿童以及参加日间活动的老人为对象的圣诞节活动。
  然而,重点的内容并没有确定下来。
  现在要讨论的,应该是这个内容的concept(概念性)和方向性。嘛,虽然完全没有在讲这个的感觉就是了。
  玉绳将己方的意见粗略地整理后,朝一色问道。
  「就是这么回事,想稍微在规模上提升一下,你们怎么觉得?」
  「嗯—。说的是呢—」
  被问到意见的一色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暧昧地混淆着话语。也许玉绳是把这理解为了同意,也还以了笑容。
  于是从近处传来了不禁叹气的声音。朝旁边一看,是我们的副会长发出来的。
  同感。
  就算是再怎么无可奈何的帮忙,被人胡乱地增加了工作也是很头疼的。这里该好好反对才对吧。
  「一色,规模做大之后时间和人手可就不够了哦。」
  不过是区区一介劳动力的本人就算去发言也没什么用,为了请身为我们这边代表的一色去说,我本打算只是用咬耳朵程度的音量传达道。
  只是,玉绳似乎也听见了。
  「nono—。并不是这样。」
  玉绳大幅地一边晃着手一边晃着身子,以并不只是对我,而是对着全体人员的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所谓的brainstorm(头脑风暴)啊,是不能否定对方的意见的。因为时间方面的问题和人员方面的问题所以规模没法做大,那么我们要怎么应对呢——要这样将讨论发散下去。立刻得出结论可是不行的。所以你的意见是不可以的哦。」
  哦、哦……。不过刚才我的意见可是被你当场否掉了……。
  玉绳向我投来了nice guy一般的爽朗微笑。
  「让我们讨论一下要怎样做才能可行吧!」
  要扩大规模这点已经确定了吗……。
  对于玉绳的提案从哪里都没有传来反对的声音。倒不如说,因为刚才玉绳的演说,就连提出否定性的意见本身都已经被禁止了。
  在之后的会议中,很多以要如何扩大规模、要如何将此实现为中心的意见被提了出来。
  「那么应该把地域社区也一起拉进活动里买么?」
  「那就朝着消除代沟的方向?」
  虽然我姑且做着议事录,但是让人烦恼到底用不用记的头疼提案还在继续着。
  「再多加入些附近的高中如何?」
  从海滨综合高中那边又提出了新的意见。喂喂,为何意识高系(笑)就这么喜欢这样和别人一起做事啊?因为意识太高了ascension(提升)到高次元的结果,就连成为情报统合思念体的一份子可都不是梦了。
  不过,再继续增加学校也没有好处。就连眼下我们也都很多余了,更关键的是再加入其他人的意见就更加没法整理清楚了。会增加工作量这点毫无疑问。只有这个一定要回避……。
  只不过,单纯的否定一定会被击溃的。想要不被击溃的话要如何做才好呢?
  ……没办法。提出否定意见时就只能委婉地,用他们的规矩来兜圈子说了。因为这样一来话会变得很长,让一色来代言终究还是很困难的吧。
  「虽然这是个flash idea(闪过的主意),不过作为刚才那个提案的counter(相反,反对),因为要构建两校更加密切的关系而采取合作,我认为还是期待最大限度的synergy(协同)效果会比较好,您怎么看?」
  我仿佛「这招如何!」一般地交织起了片假名语。因为预想之外的人的发言,议论声四起。坐在斜对过的折本一脸讶异地瞧着我。
  不过,如今我的对手只有一人。
  不出所料,最喜欢片假名语的玉绳上钩了。
  「……原来如此。那么,不是高中的话如何呢。比如大学生之类的。」
  无效啊—。可恶,这样下去会更加地难以control(控制)了。这里要追击。
  「不,等等。这样的话就难以发挥initiative(主管能动性)了。就算能取得Stakeholderconsensus(一致同意),还是要一贯地可以清楚地suggestion(提出)出manifest(更明确的)的partnership(合作关系)才……。」
  「前辈,你在说什么呢……」
  一色躲开了老远。没,要我自己来说也是莫名其妙的。和manifest(明确)啥的绝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虽然费了老劲,不过是相比刚才片假名含有率更加高的原因么,玉绳也嗯嗯地点着头。
  「确实。那么……」
  不错不错,似乎这次让玉绳接受了。什么嘛,这家伙不是谈一谈就能说得通的嘛。不是个挺好的人嘛。又一次驳倒了吗。真是但求一败。
  刚这么一想的时候,玉绳「乒」地立起了食指。
  「附近的小学如何?不光是我们高中生,也许这样就能加入其他的方向性了。」
  「……哈?」
  这家伙刚才说了啥……?看到我因为突然提出的提案措手不及,玉绳进一步抬高了声调。看来是对于自己的提案十分中意的样子。
  「嗯…,是叫做communication来着吗?要是能像那样一边享受着一边作业的话,不是可以借助地域上的小学生的力量吗?」
  「也就是win-win(双赢)了呢。」
  海滨综合高中的某人对这个意见表示了同意。接着,折本也拍了一下巴掌,朝那个家伙指了过去。
  「win-win(双赢)!这个可以有!」
  哪个可以有啊……。
  不光是折本,就连其他人似乎也都大致赞同。玉绳满足地点了点头后,也许当成了确定事项了,开始了做起后面的指示。
  「同小学的appoint(预约)和negotiation(商谈)会由这边来做的。这之后的接待工作希望能拜托给总武高中的各位。」
  一副微笑的表情对一色如此说道。
  只不过,一色只是采取了「说的是呢~」这种不明白是yes还是no的模糊的态度。本来一色也并不是多么地有干劲。对于工作的增加自然会抱有消极的印象才对。而这产生了犹豫。
  「如何呢?」
  然而,这时玉绳却紧咬不放。
  「……好的,我知道了—。」
  一色带着绽开的鲜花一样的笑容回答道。
  嘛,没办法。对于一色来说对方可是年长的男生以及他校的学生会长。并不是能简简单单就拒绝掉的。恐怕,接下来大概也会像这样被对面强加意见过来的吧。
  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会增加已经是确定的了。
  从副会长那里再次传来了叹气声。我似乎也快要叹气了。净是在叹气!
  不过,单单是工作增加了就够讨厌的了。
  垂死挣扎那么一两下,应该还是多少有点可以减少些工作的可能性吧。为了不工作,不论要付出多少劳力我可都是不厌其烦的哦……
  「呐,这件事我们擅自决定没问题吗?」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们发挥了initiative才有意义的不是吗?」
  对我的提问玉绳一边撩着前发一边回答道。一和这家伙对话头就痛起来了呐……。我一面按着额头一边说道。
  「不是指这个……。就算请小学生来帮忙,那些孩子们要是不当天参加可不行吧。这样一来就还有会场容量的问题。」
  将这所社区中心作为会场是初期阶段就决定了的事情。这点毕竟是不能颠覆的。这样的话,参加活动的人数就有了上限。是不能张三李四地追加别人的。
  听到我的说明,一色也嗯嗯地点着头。
  「啊—,说的是呢。幼儿园和日间服务的人也不知道会来多少……」
  连这方面还没确认吗……。虽然我是觉得在扩大规模之前还有好几件事应该做,不过玉绳依然没打算让步,在接受我们意见的基础上,还是坚持着他的主张。
  「嗯,那就确认吧。要是还能讨论一下其他的联络事项就更好了。之后小学生的参加人数也确定之后再试着联系吧。」
  总之行动方针是决定了。
  总武高中对幼儿园,海滨综合高校对日间服务各自进行确认,再此之上,再和小学达成共识。
  嘛,这也没办法……。设下参加人数的限制这点算是成功了。
  没错,八幡!无论何时都要寻找「太好了」才行!
  会议,或者说是头脑风暴暂时中断,众人都很快着手处理起工作。
  「呃,现在要怎么办?」
  一色将总武高中学生会和我聚集在一起后抛出了话题。
  「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要决定一下去幼儿园的人数呢——。我是这么想的……」
  唔,嘛,只是事项确认也没有特地让所有人都去的必要。去幼儿园的人数只要最低限度应该就够了吧。问题是谁去才好……。不过这点也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地聚在一起商量的事情。
  在我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副会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说道。
  「交涉事项还是由会长来做比较好不是吗……」
  「啊、啊……。是呢,原来如此、呢……。」
  被这么一说,一色塌下了肩膀。嘛,这种事还是由代表去比较妥当吧。现在一色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决定由谁来去,而是对留下的其他成员做出工作的指示。
  可能副会长也是这么想的吧,他略带顾虑地补充道。
  「嗯……,没,不光这件事,我觉得还有很多其他的事……」
  「哈……。说的是呢—。」
  面对一色这样的态度,副会长偷偷地叹了口气。
  ——啊啊,原来会议时的叹气是这么回事啊。
  副会长和我不同,并不是对工作增加感到不满。
  不满的原因在一色身上。
  原来如此……,这正是在不好的意义上的转嫁外包呢。
  以副会长为首的总武高中学生会成员在要求着一色彩羽这个人表现得像个学生会长的样子。
  然而,当事人的一色却始终忌惮着对面的学生会长,被强加着意见。另外,由于她身为一年级生,她对于总武高中这一侧也有着顾虑。
  从我们的学生会成员的角度来看的话,大概会希望她不要介意这种事,而只是想被不留情面地分派工作吧。
  嘛,就算说了「不必在意」却还是会在意,这也是人之本性。也只能暂时保持这种微妙的距离感干下去了。
  只不过,既然是我让一色成为了学生会长,我身上也有其中一部分的责任。在这次活动期间,我必须好好地进行辅佐。
  「一色,幼儿园那边我也会去。这期间的工作就交给其他的学生会成员吧。」
  这就行了吧——我向副会长投以了这样的视线,副会长也点了点头。一色可能是看到我们的举动而稍微安心了一些,表情变得比刚才柔和了一点。
  「好的,那么,就以这样的感觉来做吧。我去稍微打个电话。」
  这样说着一色摆弄着手机,打起了电话。虽说只是确认和简单的碰头会,也不能突然就杀过去。事前的预约是很有必要的。
  正当我等待着电话结束的期间,「好闲啊—」地发着呆的时候,从视界的一角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折本「哟」地稍微抬了抬手,向我搭起话来。
  「比企谷在中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学生会来着吗?」
  「没,并没有。」
  明明是同一个中学的,就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不过仔细一想就连我也不记得当时学生会都是哪些家伙了。不记得也就反而意味着学生会的人从来没给我刻下过精神创伤,感觉应该是一帮好人。明明是好人却忘记了,我产生了有些抱歉的心情。
  折本似乎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搜寻着过去的记忆,嗯嗯嗯地点着头。
  「也是呢—。不过,感觉你还挺习惯的不是吗?」
  「也算不上吧」
  虽然这么说,因为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参与了文化祭还有体育祭什么的,似乎是姑且积攒了经验值。相比以前,对于这方面的工作逐渐产生了耐性。
  「话说回来啊,为什么你要来帮忙啊?」
  「嘛,因为被人拜托了。」
  「嗯——?」
  折本对我的说明稍微停了一拍。被稍微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后,我稍微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正当我想要从那双视线逃开而缩起身体的时候,被问到了非常无聊的事情。
  「和女朋友分手了?」
  「哈?」
  这家伙说什么呢……。听到我因为不明白质问的意图而发出的反问,折本朝着在稍微离开一段距离的位置打着电话的一色偷看了一眼。
  「没,在想你是不是盯上了一色妹妹」
  没,所以说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虽然一色的长相是很可爱,不过她并不是我能怎么样的对象,而且原本她也并不是会让我觉得想要怎么样的家伙。
  「没有啦……。并不是分手还是怎么了,而且我本来就没有女朋友。」
  为什么我非得和我以前告白过的女生说这种话啊。是不是那啥啊,超越时空的新式欺凌啊……。不过本人还是最喜欢这样诚实回答的自己了。
  折本眨巴着眼睛。
  「是这样啊……。还以为那两个孩子之中的谁在和你交往呢。」
  哪两个孩子啊……察觉到我只是用视线发出的询问,折本立起了食指一面晃着圈一面补充道。
  「你看,就是一起去玩的时候的那个。」
  我和折本只去玩过一次。虽然这么说,也并不是两个人去的。叶山和折本的朋友也一起去了。不过更准确的说,我是为了对上人数而附搭的就是了。
  那时,由于叶山的计策,我们遭遇了两位女生,也就是雪之下和由比滨。
  折本所说的,毫无疑问是那两个人。
  「她们……只是同一个社团的而已。」
  有点找不出能准确形容那种关系的词。虽然打算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实情况,不过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正确。「同一个社团」这句话所带有的含义,我到底理解到了哪个地步呢。就在我想要思考下去的时候,折本像是要将其打断一样地发出了「欸——」的声音。
  「你还有社团啊。是什么部啊?」
  「……侍奉部。」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明才好,不过要是撒了奇怪的谎就此传开的话那也很头疼。听了我的如实供述,折本「噗」地笑喷出来。
  「那是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虽然很逗就是了。」
  「没,哪里逗了……」
  折本抱着肚子爆笑起来。嘛,确实是莫名其妙的社团。然而,并没觉得怎么逗。
  真的,让人笑不出来。

     X X X

  由打完电话的一色带领着,我们前往了幼儿园。因为和社区中心几乎紧挨,去碰个面倒也十分的轻松。再加上,因为是市立的幼儿园,通过学校方面也很好说话。
  因为事前打过了招呼(appoint),到访后很快就被放行了。很久以前所见的幼儿园的景色,与飘荡着的奶粉一样的甜香气息一起,令人产生了怀念的心情。
  教室的——虽然不知道这么称呼对不对——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所看到的房间总有种迷你的感觉。里面的小朋友们正玩着积木还有拼图什么的,要不就是在跑来跑去。
  在墙上,以像蚯蚓一样的字体贴着完全看不懂是什么的蜡笔画的画,像是为了装点它们一样,装饰着用彩纸制作的郁金香和流星。
  虽然我也是从幼儿园毕业的,对于那时的记忆却相当的模糊。大概那个时候被人说了Zawsze in love(永恒之恋),拿到了钥匙还是锁什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不巧的是我完全不记得了。(注:伪恋)
  正当我感到新鲜,「欸—」地佩服地探头探脑的时候,越过窗户和房间里的幼儿园老师对上了视线。
  那位老师和身边的另外的老师悄悄地说起了什么。视线明显在警戒着我。唔。夫人,这所幼儿园的危险管理还真是毫不含糊,我十分推荐的哟!
  总之,我赶紧从那里离开,对先走一步的一色搭话道。
  「感觉我似乎不怎么受欢迎啊。」
  「是呢……。而且前辈有双很不妙的眼睛呢……」
  一色稍微对我的眼睛瞧了一眼,说出了这样的话。好过分!还以为你会替我说话呢!
  只不过,虽说是联系过了,出现了制服装扮的高中男生还是多少会有所警戒的吧。我就这么跟过去,继续吓到小朋友和老师们那可是不行的。
  「……果然我还是去那边等着得了。」
  我指向了不会进入小朋友们视线之中的走廊的墙边说道。于是一色叉着腰,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没办法呢。前辈,这次就由我来出面吧。」
  「拜托了」
  说着,我目送一色离去。一色似乎是打算去前面的职员室谈。就这样笔直地向前离开了。
  话说回来,明明特地跟了过来,只是在这里等着什么的还真是没用到了极致。
  接着为了打发到一色谈话结束为止的时间我确认起周围。虽然就在这条走廊里一屁股坐下倒也没什么,不过这样做的话可疑度就更高了。为了不让小朋友和老师产生警戒心自己才留下的,这实在是本末倒置。
  没办法,就站着发呆吧……
  对于以前在展示公寓样板房的日雇打工时做过在烈日下一个劲地举着看板站了好几个小时的工作的我来说,这种程度简直是小菜一碟。大概八个小时,我只能一个劲地用发呆打发时间。那虽然是相当痛苦的工作,但被各种各样地扣掉了中介费还有保险啥的之后,我还是「……呜哇,我的时薪,太低了吧……」地泪目起来。
  和那次相比,这次既有屋檐又有墙壁,时间也短。仅是如此就让人感觉真是不错的工作环境。……呜哇,我的社畜适应力,是不是太高了……?
  就在我以这样的感觉发着呆,只是重复着怎样都无所谓的思考的时候,位于近处的教室的门偷偷摸摸地打开了。
  怎么啦?我一边想着一边一瞧,一只幼女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保持着偷偷摸摸的步伐,幼女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开始探头探脑起来。
  用又是探起身子又是蹦蹦跳跳的活泼可爱的动作,努力地想要看到外面。然而在确认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之后,又没精打采地回来了。
  这只幼女带着些青色的头发分成了两股,被发圈束在了一起。和虽然天真无邪却也十分端正的面容相辅相成,十分的可爱。
  幼女注意到我后小小地发出了「啊」的一声,靠了过来。
  接着,拽起了我外套的下摆,张着嘴向上朝我看来。遭了,这是那啥吗,会被通报要不就是被请去喝茶吗?不过,这是在幼儿园里面,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干嘛呀,怎么啦?」
  毕竟这种状况下是没法无视的,我就尽力用慢速冷静的声音说道。接着,因为幼女又更加一下一下地拽着我的外套下摆,我只好慢慢地弯下了身子。当视线来到了相同高度的时候,幼女用十分困扰的声音说道。
  「奈个,沙酱还没来吗?」
  「喔,是吗。」
  沙酱是什么啊……。说的是妈妈(注:日语「妈妈」的发音喀酱类似沙酱)吗……。小孩子可是相当口齿不清的。小町在小的时候也把哥哥叫成了葛格(おいちゃん)。都以为是寅桑了。(注:寅さん,电影『男はつらいよ』的主人公,该电影里的博多方言会将爷爷叫做おいちゃん。
  然而,虽说因为有小町所以我有着应对小孩子的耐性,不过不管怎么说,如此小的时候的应对方法我还是记不得了。因为当时我也很小呢。那么,要怎么应对呢……。总之放这么小的孩子跑出去应该也很不妙。要带回到教室里吗?
  「沙酱再过一会就来了吧。先去那边玩吧。」
  我温柔地推着小小的肩膀,把她带向了教室。幼女也意外地十分听话,被我带着来到了教室。就在我打算将手搭上玻璃拉门的时候,幼女再次拽起了我的衣摆。
  「啊!是奈个,奈个就是沙酱。」
  她这么说着,指向了贴在教室墙壁上的蜡笔画。完全搞不懂到底指的是哪一幅……。她可能是画了母亲的画吧。只不过,因为有好多的画,搞不清哪个是哪个。
  「哪个是沙酱?」
  「奈个!」
  幼女不为所动地指着墙壁。然而因为墙上贴着相当数量的画,所以果然还是不清楚。唔……。到底是哪一个呢……。
  我再次弯下身子和幼女对上了视线。
  「……好,我明白了。这边是右右,然后这边是左左。」
  我依次抬起左右手展示着,幼女也点了点头,同样地举起手重复道。
  「右右,左左」
  「没错没错,好,举右边。」
  于是幼女十分精神地抬起了右手。
  「举左边」
  这次则是十分有气势地蹭地弹出了左手。唔,似乎能分清楚左右呢。接着,我指向了贴在刚才墙壁上的画。
  「接下来猜个谜语。向右遍数第几个是沙酱呢?」
  面对新的游戏,幼女「哦!」地眼睛发起光来。然后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
  「奈个……,是第四个!」
  「正确。做的很棒。」
  说着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吗,原来那个就是沙酱啊……。果然还是不懂。到头来还是没分清是哪副画。不过,既然陪她玩了一会,应该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了吧。
  在我催促她回到教室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了带着些温柔的声音。
  「京酱」
  回过头去,是个我非常熟悉的家伙。我的同班同学,川崎沙希。
  被称呼为京酱的幼女一下子满面放光地靠了过去。
  「沙酱!」
  被扑住后,川崎怜爱地抚摸着华酱的头发。接着朝我投来了可疑的视线。
  「……为什么你会在这?」
  「哎呀,嘛,有工作……」
  倒不如说,我反而想问为什么川崎会在这里,不过在此之前川崎就开口了。偷偷向我身后投以了寻找什么的视线。
  「唔—?……雪之下她们呢?」
  我就知道会这么问。要说我口中的工作那首先指的就是侍奉部的活动。从之前和我们搭上过几次关系的川崎看来,会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并没有特地将事情交代清楚的必要。她也没问到这个地步,将内情讲给川崎听她大概也会很困扰。所以我回答的内容十分简单。
  「……是别的事,我是一个人。」
  「……是嘛」
  川崎瞧了我一会,很快短短地如此说完后就像是没什么兴趣似的移开了视线。
  「你呢?」
  听到这次我反过来的提问,川崎像是抚摸一样地握住了被称作华酱的孩子的肩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来。
  「我是……来接妹妹的。」
  「喔。」
  啊啊,原来京酱是这家伙的妹妹啊。太好了……。一时间还以为是女儿了呐……。
  不过,这么一说才觉得,相貌上确实有些地方很相似。这一位的将来也前途光明呢。不过要说希望的话,果然还是希望能长成直率端庄的孩子。因为姐姐实在可怕。
  我怀着这样的心愿一边来回看着川崎姐妹,也不知道是怎样理解了这份视线的含义,川崎慌张地开口说道。
  「啊,那个,这是我妹妹京华。……快,京酱,报名字。」
  「川崎京华!」
  被敦促着,京华「是!」地十分有精神地抬起了手。
  「我叫八幡。」
  对有精神的京华感到心头一暖,我也报上了名字。于是,京华眨巴起了大眼睛。
  「……八、幡?……奇怪的名字!」
  「喂、喂!京酱!」
  慌张的川崎训起了京华,不过温柔的声音还是没变。和平时的川崎不同,给人以柔和的印象。意外地是个出色的姐姐呢,和弟控那时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没,我也觉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所以没什么关系。比起那个,要接妹妹吗?真辛苦啊。」
  听我这么说,川崎又冷淡起来。
  「没什么……。平时是父母接。只有没有补习班的日子是我来。」
  「不过你们家不是挺远的嘛。」
  川崎家要是和中学的学区没什么不同的话,应该离我们家是不远的。从那里到这里,坐电车的话大概有一两站的距离吧。对于寄放孩子来讲到底是不是合适的距离我虽然不清楚,不过绝对算不上近。在这一点上似乎很辛苦。然而,川崎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小声地说道。
  「虽说是这样不过送的时候是开车的……。现在幼儿园的空位也相当少了,这里是市立的似乎还挺便宜的。」
  「哈—,原来如此。」
  散发出一股家庭感呢,这家伙。我正佩服地瞧着她的时候,她手上拿着的购物袋进入视线之中。可能是为晚饭买了东西之后才来的吧,从袋子里露出半截的大葱更加散发出一股家庭感。
  「之前因为一直在打工,所以没法来……」
  「啊啊,这么说来是有过这么回事呐。」
  「嗯……。」
  这么回答着的川崎声音十分的温和,目光倾注在了京华身上。不知不觉间,那份视线朝我看了过来。
  带着些顾虑地不停瞟看着我的川崎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蠕动着嘴角。虽说这么等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出来,但被人做出一副这样扭捏的样子,就连我都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扭扭捏捏起来了。感觉好含羞啊,别这样了啊……。
  「……干嘛啊」
  「没、没什么。」
  我一问,川崎使劲摇起了脑袋。同时马尾辫也忙碌地晃动起来,京华的目光像小猫一样追逐着头发的动作。
  正当我也不由得看了起来的时候,发现了走廊前方的一色的身影。
  「啊,在了在了。前—辈—!」
  应该是职员室的谈话结束了吧。一色回来了。既然事情确认和碰头会都结束了,那么我们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虽说我什么都没干吧。
  「呃,那什么,可以回去了吧?」
  一色注意到了川崎的存在,一边稍微有些介意着一边向我问道。川崎朝一色回看了一眼。对此一色有些畏惧地僵住了身体。啊啊,川崎同学这个样子是很正常的所以不用害怕啦—。虽然看上去可能像个混混在找茬,不过只是个有些可怕的普通好孩子而已。
  不过,要是做这种说明,大概川崎还会生气。当我正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川崎撩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去。手搭上玻璃拉门,同幼儿园老师们打起了招呼。似乎是打算回去了。
  「……再见。」
  回过半身这样说完后,川崎拉起了京华的手。京华也回握住川崎的手,同时举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大大地挥了起来。
  「拜拜,八酱!」
  「哦—,再见啦。」
  轻轻抬起手,我挥了回去。不过八酱是什么玩意啊。是不是没记住我的名字啊。可要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哦。就算弄错了,像是八什么同学之类的随便的记法也是不行的哦。
  目送两人离去后,身旁的一色将视线从远去的川崎移到了我身上。接着,像是有些困惑地唯唯诺诺地开口说道。
  「前、前辈认识的人真是独特呢……。」
  虽然我不否定,不过你也是我认识的奇怪的人之一就是了呐……。

     X X X

  前往幼儿园后的翌日。在放学的班会结束后,我稍微伸了个懒腰。
  昨天的疲劳挥之不去地残留了下来。
  在体力方面虽说并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意义的时间这种东西却侵蚀着精神。
  到头来,要说昨天工作的成果,也只有得出了幼儿园方面参加人数的预期以及听取了对方的要求而已。议事录的更新姑且也算是成果,不过本来就不是多么重要的会议。
  一开始想今天是不是也要度过这样的时间,就打出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为了抑制住忧郁的心情似的,我「呼」地吐了口气。
  刚抹去渗出的泪水,就和手搭在拉门上的户塚对上了视线。看来是我打哈欠的样子被户塚看到了。
  户塚退回到我的座位旁,用稍微蜷起来的单手遮住嘴角,像是十分奇怪地笑了。被这样子微笑着连我都要奇怪起来了啦……。
  「感觉八幡很累呢」
  可能是刚才那个大哈欠的原因吧,被说了这样话。
  虽说确实多少有些疲劳,不过毕竟我还是不可能在户塚面前为自己的疲劳吹牛的。「展示自己很累」和「展示自己喝多了」是同一级别的烦人。为什么会觉得做那种事就会受欢迎啊。我是觉得那样子反而更逊。倒不如说,我认为从今以后「展示自己不会喝酒」才更会受欢迎。
  综上所述,我认为在这里「展示自己不累」才更对户塚有效果!
  「我平时就是这样的吧。」
  「这么一说可能还真是呢」
  听了我的俏皮话户塚也笑了出来。像刚才的那种叹气已经完全发不出来了,代之的是我都快发出粉红色的吐息了。户塚的笑声是不是有着1/f波动的效果啊?顺带一问f是不是fairy(仙子)啊?(注:「1/f 波动」与人在安静时的α脑波及心拍周期等生物体信号的变化节奏相吻合并与人的情感、感觉有着密切联系,使人能感到舒适。)
  在由户塚的微笑所产生的负离子对我造成了类似安慰剂(Placebo)效果的过程中,户塚重新背了背网球包。(注:安慰剂效果,是指患者误认为自己服用了对病情有效的药,通过心理作用令病情好转的效果。)
  「接下来是社团吗?」
  「嗯!八幡也是吧?」
  「……是啊。」
  「……?」
  因为微妙地空了一拍的缘故,户塚歪了歪脑袋。为了将此糊弄过去我用尽力开朗的声音继续说道。
  「嘛,社团要加油啊。」
  「八幡也是,加油哦。」
  「啊啊」
  户塚在胸前小小地挥了挥手,离开了教室。我也带着微笑目送着。然而,即便户塚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之中,我也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
  我向后靠着身体,仰望天花板。
  接着,视界之中发现了由比滨的身影。
  她正在远处不好意思地窥探着这里的情况。看来似乎是在等待我谈话结束的时机。
  我抬起身体,暗示过来这边也没关系。于是,由比滨迈着笨拙的步伐靠了过来。
  在我对面站住后,有些不安地打量起我的表情。
  「……今天去社团活动吗?」
  被这么一问,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昨天的早退让由比滨担心了呢?一看到由比滨的表情,我就说不出「不去」这种话了。别用这种幼犬一样的表情看着我啊……。我知道啦,我去。
  「是啊。那,差不多该走了吧。」
  「知道了!我去拿书包。」
  说着,由比滨回去了自己的座位。我则先离开了教室,在前往特别楼的走廊之中等起了由比滨。
  这期间,我在没有人烟的走廊中思考起这之后的社团活动,以及活动的工作的事情。
  今天也没有多大的工作量。
  然而,考虑到这之后的预定,时间会渐渐不够也是不言自明。而为了确保作业的时间,可能有着将时间提前的必要性。
  这样一来,大概在哪个时点就不得不说出自己不来社团这种话了吧。
  只是,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缺席。大概,还是不要造成自己没有社团这样的状态比较好。那么到头来,还是只能采取和至今为止一样的像是上班早退一样的方式了吧。
  我正思考着的时候,腰部「嘭」地受到一下柔软的冲击。好疼啊,干嘛啊……我回过头去,是由比滨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那里。似乎是用手上的书包轻轻捅了我一下。
  「为什么先走了」
  「所以说,我不是都好好地等着了吗……」
  一边在通向活动室的走廊里行进着,不知不觉又重复起了前段时间似乎也发生过互动。这是一直以来的翻版再造,预定调和。因为那份时间又将开始,所以会让人感到是理所当然一样。
  要说在哪里有着些许不同的话,大概是以接受一色的委托前后作为分界点吧。还是先把我今天要早回去这件事告诉由比滨吧。
  「……啊—,今天啊,我可能要早点走。或者说以后短时间内,我都会是这个样子还是什么的。」
  听到我的话,由比滨「嗯」地点了一下头后说道。
  「是去帮小彩羽吗?」
  因为这句话我的心揪紧了一下。
  「……你已经知道了?」
  「一看到你的样子怎么也都明白啦—」
  由比滨「啊哈哈」地想要糊弄过去似地笑了起来。
  嘛,一个人从社团很早离开,在教室里露出很累的表情,有什么事情这种程度大概也看得出来吧。对于自身的肤浅,连自己也感到厌烦了。既然由比滨都知道了,另一个人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也不奇怪。
  「雪之下也是吗?」
  听到我这么问,由比滨的视线静静地看向了窗外。
  「唔—……是怎样的呢。因为小企的事情,都不怎么提到的。」
  由比滨的表情难以窥见。然而,安静的声音让人觉得不允许再继续追问下去。被迫止于暧昧的回答正如我们的状况本身一样。有种一直只是在考虑着避免说出那决定性的一句话语的感觉。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无言,行走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之中。
  只有脚步声在回响着。
  由比滨的目光,依然在看着外面。
  我也不由得看向了另一侧的窗户。
  在冬至将至的现在这个时期,这个时间太阳也已西斜了很多,阳光难以照入的特别楼,相比以前感觉昏暗了许多。
  走入太阳照射不到的阴影时,由比滨喃喃地说道。
  「……还要一个人做么?」
  虽然处在阴暗之中,她的表情却清晰可见。由于悲伤而伏下的眼瞳与无力地咬紧的嘴唇。不会再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我都已经决定了。
  为了挥去胸中拧紧一般的感觉,我加快了脚步。
  「我只是因为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才帮忙的而已。你没有必要在意。」
  「肯定会在意啦……」
  一边困扰地笑着,由比滨如此说道。
  看到这幅笑容,那时的疑问又将脑袋探了出来。
  ——我是否没有做错呢。
  从那时起不断追问着的答案我很早就已经得出了。
  一定是做错了。
  学生会选举后的日子在如实地讲述着这一点。由比滨这幅悲伤的微笑在展示着这一点。雪之下那双充满放弃的目光将这一点摆在了眼前。
  因此,自己必须负起这份责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为了矫正自己的错误,是不能指望别人的。怎么能再去给别人增添麻烦。随意地依赖他人,却再一次弄错,硬是使那个人的努力化为徒劳,这是对信赖最大的背叛。
  为了不再失败下去,要正确地基于原理原则思考自身应做出的行动。
  当前,就是不要再让由比滨产生多余的担心。
  「比起我的事,你还有其他该操心的事情吧?」
  小小地叹了口气,我在嘴角做出缓和的微笑。明知自己很卑鄙,却还是转换了话题。
  「嗯……」
  由比滨回以了微弱的声音,低下了视线。
  我们行走在特别楼走廊之中的步伐,就像是踩入了煤焦油一样渐渐沉重起来。
  在相比平时都要迟缓的步伐之后,活动室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间房间的门锁大概已经打开了吧。因为拥有那把钥匙只有她,我们是无法触及的。
  由比滨不经意间停下了脚步。而我也相对应地站住了。由比滨的视线向活动室投去。
  「小雪,是不是想当会长呢……」
  「……不清楚。」
  事到如今也没有确认的办法了。考虑到雪之下的性格,就算问本人,大概也不会老实地回答吧。那时没有说出的话,我想现在也不会说的。就算问了也不会回答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想去问的。
  不,我大概是不想知道答案。
  至少在表面上,悲叹已经无法得到过去这种行径,大概我和她都是绝对不会做的。索性对我说些怨恨的话那该有多轻松啊。
  只是,我们不会说出口的过去的事情,只有由比滨说了出来。以和直到刚才为止微弱的声音不同的,蕴含着确实的意志与力量的声音。
  「……那个委托,我认为果然还是接下来比较好。」
  一色前来商量的时候,由比滨确实是说了打算接受这种话。虽然那个时候没有问原因,不过既然再次提了出来,她大概是好好地想过了吧。注意到我在看着她,由比滨清楚地将这些说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的小雪,我觉得肯定是会接受委托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嘛,我觉得会将这种事跨越过去的才是小雪。总觉得……怎么说呢,正因为没当上,才会一头栽进更厉害的事情里还是什么的……」
  由比滨以深切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像是在一句一句地思考着、确认着似地说道。
  大概正因如此吧。我不禁对着由比滨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笨拙,却又温暖的话语真的很有由比滨的风格。
  可能是和我正面相对的缘故,由比滨的话语停顿住了。接着有些没自信地继续说道。
  「所以,我觉得会是个很好的契机……」
  「这样啊……」
  失去之物无法失而复得。
  若是想要抵偿,就唯有获得更好的事物。失去之物本身与由于失去产生的损害,两者都必须得到抵偿才行。赔偿(赎罪)就是这样的东西。
  若是我心中的雪之下,对于自己的行为一定会自己进行代偿的。所以,由比滨的想法可能并没有错。
  由比滨想到了这个地步。对于雪之下,明明知道和学生会相关的委托也许会十分痛苦,却还是想到了这之后的其他可能性。
  我又是如何呢。
  不就只是为了不再使那份空间更加劣化下去,不再更加地空虚下去而做出这个选择而已吗。产生了这种仅仅是自保或者说是自我满足被摆在了面前的感觉。
  我不由得从由比滨身上移开了视线。
  「……嘛,以前可能确实是。……现在的话,又是如何呢。」
  「嗯……」
  由比滨回答的声音带着消沉的感觉。大概,她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种可能性绝对算不上高吧。
  一色来到活动室的时候,雪之下的态度和以往并不相同。
  大概在门扉的另一侧,她现在也是同样的;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像是忘却了什么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吧。
  我终于将手,搭上了相比平常花费了多得多的时间才抵达的活动室的门扉。
  打开门,是我先进入的,由比滨跟在后面。
  「呀哈喽——」
  由比滨开朗地说着,坐在窗边的雪之下也将视线看向了这边。
  「你们好。」
  「……好。」
  回以招呼,我在没有动过位置的椅子上就坐。
  观察了一下雪之下的样子,相比昨天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哪里不同,就只有她所读完的书,又多堆起了一本而已。就仿佛塞之河原一般。(注:赛之河原为三途川的河滩,河滩之上散落着卵石。)
  由比滨可能是在确认手机的邮件,拇指小幅地动着。我也打算一如往常地从书包之中取出文库本,接着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手停住了。
  在度过凝固的时间之前,我应该有话对雪之下说。虽说已经向由比滨传达过了,但还是要说一下自己要暂时早些结束社团活动。
  「呐,我说点事可以吗。」
  听到我的搭话,雪之下的肩膀震了一下。虽说我并没打算发出多大的声音,但在安静的活动室中似乎还是出乎预料的响。由比滨也端正了坐姿,向我投来了视线。
  雪之下看着我,稍微停顿了一会。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下子合上了书本,开口说道。
  「……什么事」
  装作一本正经的声音与知性的目光向我投了过来。我现在一定也是类似的表情吧。
  「这段时间我可以早点回去吗?」
  听到我的话,雪之下眨了两三下眼睛。接着,手扶下颌,做出一副考虑事情的姿势。
  「是呢,也并不怎么忙的……」
  虽然我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话语却并没有出现。
  「嘛,那啥,怎么讲呢……。有很多情况。……小町也快考试了。」
  补充的理由也并不是完全的胡说八道。然而,我却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应该也有在不言明中结束、在不得而知中结束才好的事情。
  「……是吗」
  雪之下静静地抚摸着文库本的封面。似乎又在考虑着什么。我虽然等了一会,却也并没有明确的回应,时间又过去了一些。这时,守望着事情进展的由比滨接过了话头。
  「……不过,可能这样也比较好呢,我们也没什么能为小町做的事情。作为替代,就让小企来努力吧!对吧,小雪?」
  由比滨将身体靠在了桌子上,面对朝向自己的面容,雪之下回以了淡淡地微笑。
  「……诶诶,是呢。」
  「……抱歉了呐」
  我不由得一边挠着脑袋一面说道。雪之下像是在说不必在意地小小地摇了摇头。接着,活动室再次回归了宛如水面一般的寂静。
  像是为了盖过这份沉默,由比滨搭话道。
  「啊,对了。给小町发个邮件!」
  由比滨刚一说完,也许是想要立即执行这个念头,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了邮件。
  再次产生了实感,一直以来都是由比滨在支撑着这个空间。只是靠着一个人,联系着这份立刻就会瓦解掉的关系。
  一如平常,毫无变故的、日常。这,在某种角度看上去一定是温柔的时间吧。
  通过协商与管理,引导出结论的世界。好好地经过交谈,彼此得到认同,提示出大家都能接受的答案,基于众意而成立。
  这正确吗?我将这疑问吞入肚中。
  代替这个疑问吐出的呼吸极为燥热,让我的喉咙格外干渴。不经意间,我盯着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茶具组看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3:53 编辑


  ④因此,户塚彩加怀抱憧憬。

  度过在活动室里的时间后,我切换成工作模式,向交流中心走去。
  我在门口等了一色良久,但就算到了前几天的那时间,一色也没有出现。
  也许她先出发了吧。我放弃了等待一色,朝讲习室走去。
  交流中心中今天比平常要安静。大概是并没有没有平时的跳舞之类的俱乐部活动吧。
  只有我们用的讲习室中漏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在大大地打开的拉门中不停地传出来的,大半是海滨综合高中的人说话的声音。相反总武高中这边,基本上没什么人说话。
  「好。」
  我发出声音打了招呼,把包放在凳子上的同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我并没有见到我以为比我先来的一色的身影。
  「一色呢?」
  我问道,在旁边坐着的副会长露出意外的表情开口说道。
  「她还没有来……。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我摇头否认,副会长也向其他人问了起来。
  「谁有听说什么吗?」
  「我姑且是给她发过邮件了……」
  我从这人对副会长所用的措辞中察觉到,她应该是一年级的吧。大概是担任书记、会计或者类似的职务。她戴着眼镜,头发编成三股辫,按校规规矩地穿着制服,看起来乖巧却有种笨拙的感觉。
  虽然她和一色一样是一年级的,但她们也不像很亲近的样子。我没特别留意过她们两人说话的情形,现在她却用邮件联络了一色。该是用邮件联系还是打电话联系呢,两者在哪里有着分界线吧。真复杂啊……
  她视线飘忽地对我和副会长说道。
  「她说不定还在社团活动吧。」
  我想了下她说的情况的可能性。一色在做学生会长之前是担任足球部的经理的。她现在应该也仍然是。
  要是一色和我一样在社团里露面的话,搞不好就没办法看手机了。应该赶紧直接去找她才对。
  「我去叫下她。」
  「啊,好。拜托了。」
  我在副会长的目送中走出讲习室。
  然后,我返回刚刚走过的路。
  骑自行车到学校只有几分钟的距离。并不需要费多少功夫。我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学校的操场疾行。
  如同往常一样,棒球部、足球部、橄榄球部和田径部的人在并不是非常大的操场上挥洒汗水练习着。
  尽管太阳已经西斜,但还是能看清人的程度。我把自行车停靠在操场附近,视线向着足球部的人里穿梭着。
  我在远处眺望着足球部,他们分成两队在进行着什么迷你比赛。
  一色并不在里面,其他的女经理(很可爱)一手拿着计时器一手拿着哨子,『哔』地吹响着。
  不久后,队员们耷拉着脚步向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看来是到了休息时间了吧,应该是要用放在那里的水壶补充水分吧。
  我在这一群人之中看到了户部。对方也注意到了我,轻轻地挥了挥手朝这边走了过来。什么嘛。你这么做的话就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嘛,别这样啦。
  「咦—?这不是比取谷君嘛。有什么事吗?」
  户部用让人觉得超爽朗的语调对我说道。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白痴,但是总觉得他很自来熟啊……。虽然我觉得他并不是什么坏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算了,户部来得正好。问问他吧。
  「一色在吗?」
  「彩羽?彩羽的话……咦?不在啊。隼人君,你知道彩羽在哪里吗?」
  户部四下张望寻着寻找一色的身影,意识到她不在之后,向远处的叶山大声喊道。
  叶山一边用从女经理(很可爱)手里接过的毛巾擦着汗,一边向我和户部走来。好厉害,真的被女经理递毛巾啊。要是给我的话肯定就会因为紧张冒出多余的汗了。
  「一色因为有事刚才就走了。」
  叶山对户部回答道,户部把视线向我投来。
  「就是这样啦,比取谷同学。」
  「这样啊。抱歉,谢谢了。那我先告辞了。」
  大概是哪里搞错了。没想到白跑一趟了。我迅速地回到自行车那边握住握把,对他们道了谢。
  「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户部轻轻地挥着手,露出明朗的笑容说道。但是,在他旁边的叶山脸上的表情却温度骤降。
  「户部,去帮我分下接下来的迷你比赛的组。」
  「呃?嗯—,明白了—」
  突然接到指示的户部向着球场小跑而去。这看起来就像是把他赶到一边一样。
  我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于是为了尽快回到交流中心而推起了自行车。接着,我背后有声音传来。
  「……稍微打扰你一下可以吗?」
  我回头一看,是那家伙。
  叶山一边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拉下来轻轻折好,一边开口说道。
  「看来是挺麻烦的啊。」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歪起脑袋来当作是对他所说的疑问。叶山大概是从我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他脸上浮起微笑。
  「你在许多地方都帮了学生会不少忙吧?彩羽的事有劳了。」
  「什么啊,你知道的啊。」
  我还以为一色肯定不会对叶山说任何有关这次的事件的东西。
  叶山苦笑起来。
  「嗯。虽然没说在做些什么,但是看得出她一直在忙活什么。」
  原来如此。这是虽然不想麻烦别人,却又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努力的复杂的少女思考回路啊。我明白了,不,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叶山的态度。
  「话说回来,你要是知道的话就来帮忙啊。」
  原本叶山和一色的关系就比我和她要好。一色虽然说了不拜托叶山的理由,根据我的印象叶山察觉到她很忙的时候,就应该会一声不响就着手帮忙才对。
  但是,叶山眯细了眼睛露出了满脸淡淡的微笑,说出了意外的话。
  「我并没有被她拜托帮忙啊。她拜托的人是你。」
  「我只是比较好使唤罢了。」
  「因为你被拜托了就不会拒绝啊。」
  他和气地说出了听起来像是有些钦佩的话。但听起来越是心情不错,就越发让人觉得是在挖苦。拜此所赐我的说话方式也变的险恶起来。
  「因为我的社团活动是这样。我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和你不同,我很闲。」
  「仅仅是这样吗?」
  「……你想说什么。」
  这试探性的问法真让人烦躁。
  叶山不回答我的回问的问题,脸上的微笑也没有瓦解。平静的氛围仿佛让其他社团活动的动静显得愈发吵闹。说是这么说,这种喧嚣却像是从离我和叶山非常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我像要打破这让人难受的寂静般开口说道。
  「……基本上,对你来说,就算和社团活动无关,你也无法拒绝吧。」
  「谁知道……」
  叶山把脸从我这边移开,顺势望向西边的天空。
  茫茫云海开始被染成红色。
  叶山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把视线转回我这边。他的脸被开始步入黄昏的夕阳照着,不可思议地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人。」
  然后,他悔恨似的说道。他那变的有些冷彻心底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他的声音尽管很平静但却蕴藏着激烈,感觉就像是我在暑假某次的时候听到的那样。在那晚上的夜色中,他大概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我没有回话,叶山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之间只有视线在交错,恐怕除此以外我们毫无交集吧。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唯独社团活动中的人们所发出的呐喊声不绝于耳,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在此之中,一声特别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隼人君,要继续了—」
  「我现在过来。」
  球场深处的户部的大声吆喝让叶山回过神来,对着户部做出了回应。然后向我挥了挥手,迈开脚步。
  「我先走了……」
  「……嗯,抱歉打扰你了。」
  我不管走远的叶山,骑上自行车。不知不觉地,加大了蹬踏板的力度。
  对质问本心的态度的厌恶感,和仿佛看漏什么似的的不融洽感。无论是哪者,堵在心理的感觉都糟透了。
  我在叶山的态度里感觉不到释然。
  大概是我对叶山隼人的认识有哪里不对吧。
  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也理解到他并不是泛泛之辈。有时为了让大家和睦共处,也会露出冷酷的表情。叶山隼人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那笑脸有些不同。乍看起来温和、和蔼,让人觉得很完美。但正是这没有漏洞的完美,其不知底细才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与其非常相似的事物。
  我一边寻找着答案一边蹬着自行车,来到了交流中心。我停好自行车,正要走进去,看到了一色从对面的便利店里走了出来。她低着头走着,脚步慢的要命。
  「一色。」
  听到我的声音,一色抬起头来。她察觉到我,一口气用两只手抱起便利店袋子,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莞尔一笑。
  「啊,抱歉。让你久等了?」
  「都等了这么久了,一般都会跑去找人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完全没有等哦我刚刚才来的』嘛—……」
  我沉默地对不满地嘟起嘴说道的一色伸出手。一色看到我这样,噗地微笑出来。笑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东西并不重,不用了啦。」
  「是吗?」
  「对。」
  一色简短地回答道。的确,袋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但是,这拿着的方式看起来比以往都要沉。
  「都这么迟了,快进去吧。」
  一色说道,走进了交流中心。我也追着她进去了。
  一色的肩膀从后面看来显得比平常要无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背也弓了起来。
  哎,本人这么没干劲啊……。明明这么厚脸皮,却这么禁不起打击。
  这是当然的了。这活动连学生会内部都还没取得一致,所以她应该有些厌烦了吧。这担子对高一的女生来说也有些沉重了。
  但是,把这环境逼到至此,我的行动也是原因之一。即使我能做的东西不多,还是尽我所能提供帮助吧。
  眼下的问题是,除了帮她拎一下便利店的袋子,我什么都做不到。

     X X X

  花的时间越多,所做的东西应该就会越好吧。
  我认为这个问题对于正在做些什么的人来说,肯定会是个永恒的命题。
  还有时间,暂时还好,再稍微努力些……这么想着的时候往往就会不知不觉间产生破绽了。有时间的话就会轻视之,全部用来偷懒、偷工减料。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从容?那是什么?这叫疏忽大意!
  现在也变成了在说着「还有救,还有救,马达加斯加!」之类的话的相当糟糕的状态。【注:原文「まだ助かる、まだ助かる、マダガスカルっ!」,冷笑话,死语】
  因为前几天海滨综合高中的提议,从今天要开始和附近的学校的小学生们汇合。具体的事项一点也没决定好的时候,唯独规模已经膨胀了起来。
  「一起决定之后的事吧!希望大家积极畅所欲言!」
  来劲过头的玉绳向小学生们打着招呼。
  接着,小学生们也齐刷刷地回答他「请多关照」。
  小学的学生们全部都来参加毕竟还是不可能的,或者该说是叫儿童会吧,来的孩子们都是小学那边选拔过来的。
  其人数大概只有十人。
  然后,我在他们之中看到了认识的少女的身影。
  拜她比周围的孩子们要老成许多的样子所赐,我一看就明白了。长长的艳丽的黑发,似乎在散发着冰冷的空气。
  鹤见留美和暑假的那个时候一样,孤零零一个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正在盯着她看吧,她瞪圆了眼睛。但她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转而盯向地面。
  她的举止与其他小学生的喧闹形成了落差,我不由得想起了她的事。
  暑假的千叶村。在她们的林间夏令营中,我破坏了鹤见留美周围的人际关系。而且,我强迫叶山他们扮演了坏人。
  那件事的结果,就呈现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那样到底是正确与否。那件事从结果上是否拯救了她呢?只有她自己才能判断。
  「前辈,怎么了?」
  我循声转过头,一色摆出了很不可思议似的脸。
  「……什么也没有。」
  我简短地回答道,再次看着留美她们。
  看来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林间夏令营的时候的那帮孩子的人了。这样的话,我也无法弄清现在的留美的人际关系变的怎么样了。再多想下去只能是臆测了。还是就别继续想了吧。
  现在有着其他理应考虑的东西。眼下的是应付这帮小学生。
  我们虽然是和小学生们汇合了,但是并没有被特别分配什么工作。
  领队之类的对方的教师已经安排好了,方针则是打算交给我们高中生来。他们一开始和玉绳她们互相打了几声招呼后就走了。
  说起那个玉绳,他打完招呼后就朝着我们露出了清爽的笑脸。
  「那么,应对他们就拜托你们可以吧。」
  把他们叫过来就放一边啊……。就算你说对应但什么都还没决定好呢,除了闲聊没事可做啊。再加上,也不能让小学生留到太晚,工作时间有限。坦白说,现在就是类似在这里也没用……这样的状态。
  「……唔—」
  就连一色,对玉绳所拜托的事也不免面露难色。
  但既然都被拜托了,事到如今也说不出「果然还是算了」这样的话。虽然不知道玉绳在交涉的时候说了什么,把这个也拜托给他的话我们这边也会内疚的。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没有堵住对方的意见也是痛点。
  在这里吵起来的话,赞同这个计划的各处关系会对我们两所学校和小学方面的印象变差的。明明本来就已经遇到困难了,现在还吵起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顾此失彼……。这岂止是一筹莫展,简直是哪边都是魔女!魔女!。【注:netaウィッチクラフトワークス(魔女的使命)ED歌词「24時間ドッチモコッチモWitch! Witch!」(「24小时不论何处都是魔女!魔女!」)】
  如果连我们也都想不明白该做些什么,那小学生们就更加不用说了。虽然把小学生都带了过来,可他们都摆出着不知道做什么好的表情,围在一起。
  但即使在这圈人中,也有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是留美,连确认都不用。
  即便其他孩子说着这些那些的悄悄话,她也不参与进去。
  小学生们向我们瞥了一眼,悄悄地开始咬起耳朵。
  「去问问做什么好?」
  「让谁来?」
  「猜拳?」
  「可以是可以……。几局几胜?」
  「等等。锤子、剪刀——?」
  小学生们大概是说着说着就忘记是悄悄话了吧,他们的声音渐渐变大了起来,连我们都能听见了。
  就是有这种的呢——什么都用猜拳解决的文化。那是类似什么都用决斗来断定谁是谁非的决斗脑的东西。等等,可别让一个人赢了之后再把「那么,赢了的人就去干吧~!」什么的说出口啊。那样的话一开始就让多数人决定不就行了嘛。这样我还比较容易死心。小学生时候的我,太可怜了。
  算了,关于我的事怎么都好。就在我看着小学生要怎么做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的结果。
  「……让我去吧。」
  大概是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争论吧。留美瞥了一眼这么说道。她那不是特别有精神、平静的态度说不定在其他孩子眼里是有些威压的态度。他们像是被她镇住一样,用没什么自信的声音给留美送行道。
  「啊,嗯……」
  「谢谢……」
  留美没对这些细小的声音做出反应,径直向着我们走来。毕竟还是讨厌向我问吧,她向着副会长走近问道。
  「我们该做什么好。」
  由于留美的态度以她的年龄来说过于冷静了,相反被提问的副会长倒是慌张了起来。
  「呃,嗯……」
  副会长苦恼着该怎么回答才好,向我投来了视线。
  「怎么办呢。」
  「别问我啊……」
  「呃,抱歉。」
  副会长说道,转而把视线向一色投去。没错,以指挥系统来考虑的话,首先应该向一色确认吧。
  「一色。」
  她向在玉绳旁边的一色发出声音让她过来。一色轻轻地向玉绳示意,然后小跑着回到这边。
  「给小学生的指示,该怎么办?」
  被问到后,一色交叉起手腕想了想。
  「呃……。但是,什么都还没决定啊……。向那边确认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
  看玉绳她们的那个样子,就感觉到现在去问会怎么样了吧。既然他们已经将对应交给这边了,我们就不得不自己考虑了。
  「总而言之,要做必要但不多余的事。比如装饰品或者做圣诞树什么的就能做吧。去采购材料,之类的……」
  「……没错。那就这么做吧。」
  一色不断地点头,说道。她走去对包括留美的小学生们说明。
  眼下的工作这样就可以了。但是,也不得不考虑关于这之后的事。明明是即使是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状况,要考虑的东西却愈发增多。要是活动的主要内容不快点定下来,就会变成一群乌合之众在浪费时间而已了。
  小学生就交给一色对付了,我向玉绳走去。这本来应该是一色要做的事,但是人与人间是有着名为投缘的东西的。一色大概是顾虑自己年纪比较小,没法对玉绳强硬吧。那么我就应该提供帮助了。
  我走近和同伴们谈笑着的玉绳,故意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意识到了我的存在,转过身来。
  「什么事?」
  玉绳露出清爽的微笑问道。我并不是很会应付这样引入注目、散发出灵气的人。他实在是让我时不时想起某个认识的男人的脸。有不擅长的想法在前头,我的说法方式也变的笨拙起来。
  「那个,果然内容没有决定就算有人手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大家来一起考虑吧。」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道,对此就算是我也不禁哑口无言。
  「你说大家……。含糊地讨论的话永远都决定不了吧。总之我们这边尽量先找出些可以做到的事情,并以此作为讨论的内容如何。」
  「但是,那样的话视野不就会变的狭隘起来了吗。我觉得应该大家一起摸索解决的方法才对哦。」
  玉绳不等我把话说道最后,就打断了我。不过,在这里退缩的话恐怕又会重复之前的情况了。我再次试着从别的方向反驳。
  「不,但是,快没时间……」
  「的确啊,这样就更需要大家一起考虑该怎么办了。」
  这不就是在说类似为了开会解决加班问题而加班的话了吗。我起劲地挠着脑袋思考要怎么准确传达我的意思才好,玉绳大概是把这断定成焦躁了,故意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你很焦急,就让大家一起来加油cover(弥补)吧。」
  玉绳像是激励我似的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他并没用什么力气,我的肩膀却随之塌了下去。
  这样就算怎么说也是徒劳的。
  再说一次,人是有名为投缘的东西的。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和玉绳的可以说是最不投缘的了。恐怕,这也不是玉绳并单方面的错误。
  的确,很多情况下,采取多数人的意见和观点,由集体智慧所创造出来的事物比较出色。也可能只是我的行事风格不太一样而已。
  要与别人合作、依靠什么人,就不得不付出更多时间吧。由于我并没有这样的经验,我觉得我无法很好理解玉绳的行事风格。
  我已经弄错了很多事了。也许这次也是我搞错了吧。
  「……明白了。不过,这次会议采用以往的形式就可以了。」
  我强行吞下我的疑问,说道。
  「那么,马上开始会议吧。」
  玉绳结束了与我的对话,叫起海滨综合高中的人们,开始了会议。

     X X X

  今天的会议更具体地商量了活动的内容。
  「虽然我觉得在到现在为止的头脑风暴中已经和大家共享了grand design(大方向)了,今天就discussion(讨论)更具creativity(创造性)的部分吧。」
  玉绳摆出司仪似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说起开场白。
  海滨综合高中的人们也对他返以颔首。
  我们总武高方面也留下一人监督托付以制作饰品的任务的小学生后,其余全部人都参加了会议。
  既然进入了具体内容方面的话题,会议本身算是终于前进了一步了吧。
  玉绳确定了之前的提案并没有人特别提出否定的意见之后,用沉着的语调对大家说道。
  「由于现在是从zero-base(零状态)开始了,请大家自由畅所欲言吧。」
  于是,海滨综合那边的人稀稀落落地提出了意见。
  「还是圣诞风格比较好-」
  「传统的部分是必要的要素吧。」
  「但是,我们所需要的不是有高中生风格的吗?」
  话题又渐渐转向抽象的概念论了。糟糕,不阻止的话和头脑风暴没什么差别了。
  玉绳也像理解他们一样『嗯』地点了下头向大家说道。
  「要有圣诞风格,也要有我们的风格呢。具体说有什么呢?」
  然后他们像玩联想游戏一样直率地提出想法。
  「classic(古典)的Christmas concert(圣诞音乐会)感觉就像是地方event(活动)的standard(标准)呢。」
  「不过,加上些年轻的风格不也挺不错嘛。比如乐队。」
  「爵士乐不也有些圣诞风格吗?」
  「那样的话倒不如搞圣歌队之类的。借个管风琴什么的。」
  海滨综合高中的成员积极地发言起来,大概是非常有干劲吧。有人提出了意见之后,就有人提出像要再扩大其可能性的新的意见。
  管弦乐、乐队、爵士音乐会、圣歌队、舞蹈、戏剧、福音、音乐剧本、朗诵剧诸如此类……。
  由于接下了会议记录的工作,我专心地把被提出的意见都记了下来。
  这并不是坏的倾向。迄今为止的会议的停滞状态感觉就像是假的一样。
  回过神来,我们的学生会里也有人能举起手,多少提出些想法了。大概还留有之前会议中那种很难插进话的氛围吧,我们这边的发言并没有特别积极。
  我暂且继续记录着。
  大概大部分意见已经被提出来了吧。我重新看了一遍列举了的东西,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在这种情况下搞不好在今天里就能断定好内容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玉绳说出了可怕的话。
  「好。那么,把想法全部都讨论一次吧。」
  这是开什么玩笑啊,难道是千叶人的笑话吗,我向玉绳的脸看去,他的样子非常认真。倒不如说,他甚至露出了仿佛是在为此趋势而高兴着的爽朗笑容。
  ……你说要把到现在提出的全部意见都讨论一遍?一个一个地讨论其可行性?
  我觉得现在毕竟已经没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了。离圣诞活动已经只剩一整周了。不管要做哪一个,考虑到要准备和练习,及调整关系方面等等工夫,现在不开始着手准备的话就糟了。
  「现在直接从这些提案中筛选一下不是更快吗。」
  我忍不住说道,玉绳闭上眼睛不急不忙地摇摇头。
  「比起马上否定意见,应该采取大家的意见创造去全部人都能信服说的东西才对吧。」
  「不,但是啊……」
  「这些基本也都是同一系统内的东西,应该可以一次性都照顾到吧。」
  即便我提出了反驳,玉绳也这么说道,毫不退让。
  的确如同玉绳所说摸索折中方案也是一种做法。
  但是这样好吗。
  类似把胃的内侧刮下来的讨厌的不协调感向我袭来。
  但是,就在我试着想对玉绳做出进一步的反驳的时候,会议就继续进行了。
  从现在开始的会议的情况比起到刚才为止又改变了。
  「将音乐系的提案统一起来,举办一个包含各种风格的圣诞音乐会怎么样?」
  「考虑统一起来的观点的话,音乐和音乐剧的亲和性也很高吧。」
  「干脆全部都干,做成一部电影怎么样?」
  海滨综合高中像玉绳说的那样考虑起了类似折中方案的方针。讨论的大半,已经朝着如何把全部的点子都实现的方向改变了。
  提出观点本身挺好。让会议活性化更是理应欢迎的。
  为了提出更多更好的方案,选择用头脑风暴这种形式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我们进行着的这种头脑风暴和会议中,由于不否定对方的意见,也就得不出结论。
  原本以为有所改善的会议情况又变得更加怪异起来了。
  回过神来,我已经停下来做着会议记录的手。垂在桌子底下,只是静观着会议。
  活跃地进行着讨论的他们的表情和我完全不一样。
  他们脸上出现了生龙活虎的明快笑容。
  然后我注意到了。
  他们正在享受这一瞬间。更进一步地说,他们正在享受这样的讨论。
  他们想要的并不是志愿活动这种东西,而是对进行这样的活动的自己的自我认同的欲望。
  他们并不是想工作。而只是想沉浸在进行着工作的气氛里而已。纯粹是自己感觉在工作罢了。
  以及,虽然觉得自己是能做到的,但最后还是完全失败了。
  ——哎,这就像是不知哪里的哪位一样,仿佛显示着过去的失败似的,真让人焦急。
  觉得自己能做到,但其实却是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看不到。

     X X X

  到了最后,会议到很晚也没能结束,结论只能留到下次再解决了。
  今天只得出了先大家各自检讨一下自己的意见,然后下次再继续讨论的这种结果就解散了。
  小学生们挺久之前就已经回去了,剩下的我们几个人也整理了一下东西,陆续离开了。
  和一色他们学生会的人道了别,我正骑车离开社区中心的时候突然察觉到。
  好饿啊……因为一直在发呆,开会的时候都忘记吃零食了。
  如果现在就回家的话应该有晚饭可吃,但一旦意识到肚子很饿就再也忍不下去了。稍稍吃一点应该没问题吧……我停下了自行车,给小町发了封「今天不用饭。」的电报般的邮件。
  我计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和自己饥饿的程度,思考着最佳的吃饭选择。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这句话说的不对。我觉得别人请客才是最好的调味料吧。话虽如此,毕竟我只有一个人,也没谁会来请我就是了。而且还必须考虑一下钱包的内容物才行。
  这样的话……拉面,吧?
  决定了之后就要快速行动才行。
  拉拉拉~拉拉拉面~我边哼着这样的歌,边骑着车。
  跨过天桥,我来到了稻毛车站前。穿过车站前的交通岛,就来到了拥有各种饭店、游戏中心、保龄球馆、卡拉OK的繁华街。再往前一个路口左拐的话就快到目的地了。
  我在路口等着红绿灯的变化。
  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他穿着总武高中的运动服,外面披着一件防风衣,脖子上绕着围巾,是户塚。
  大概户塚也发现了我,他一边把背上看起来挺重的网球拍重新背正,一边对我挥手。
  路灯变绿后,他往右看了看,又往左看了看,朝我跑了过来。
  「八幡!」
  伴随着呼喊我的声音,户塚同时吐出了一口白气。
  在这种街上偶然相遇,不由让我有点惊讶,我抬手回应道。
  「哟。」
  「嗯,哟~」
  户塚大概觉得这种有点奇怪的打招呼方式有点不好意思吧,他带着腼腆的笑容举手回应了我。啊,真是被治愈了。
  学校外遇见户塚的机会基本不大。话说回来,也是因为我不太出门吧,能遇到这种事情,奇迹和魔法什么的肯定是存在的吧。(注:仍然在neta魔法少女小圆)
  嘛,但是不存在奇迹和魔法,才是这个世界。所以,户塚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问了一句后,户塚把自己的网球拍举了起来给我看。
  「刚参加完网球学校正回家呢。」
  这么说来,户塚除了网球部以外好像还参加了其他的网球学校。然后那个网球学校就在这里附近,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好,今后这个时间点上就在这附近随便晃晃吧。不过要是偶遇次数太多也感觉有些不妙,所以就每周一次这种频率吧。
  我决定了今后的每周预定,户塚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还跨在自行车上的我。
  「倒是八幡你怎么了?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啊,我正想着要去哪里吃饭。」
  「这样啊。」
  我这么回答着,户塚一副理解了的样子,又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他歪了歪头,用带着些顾虑似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可以一起去么?」
  「欸。」
  听到这一意料之外的话语我有些愣住了,发出了超傻的声音。
  同时,户塚把围巾紧紧压在领子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等待着我的回答。
  「啊,啊啊,当然可以。」
  我说完,户塚好像就放心了一样吐了一口气。马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太好了,那,去吃什么呢?」
  「随便吃什么。」
  一说完我就觉得这种回答有些不妙吧。对女孩子说随便吃什么绝对不太好吧。顺便听说,如果男生说出「拉面」「乌冬」之类的具体回答的话,对方甚至会露出他演的表情哦。总之,如果女生询问「吃什么?」的时候,一定要回答对方想吃的东西才行。这算什么啊,这种不合理的玩法,女生们难道都是专门培养超能力的么?
  嘛,不过户塚是男生所以没问题就是了。
  他闪闪地眨着眼睛,问着我。
  「八幡,你还没决定要吃什么么?」
  那个吗……当然是要吃你哦!我差点说出这种小红帽里大灰狼的台词,显然不可能这么说吧!毕竟,我是人类啦……
  「啊,只是没多想什么就到这边来了。所以,还没决定哦。」
  我特意用绅士式的口气回答。
  虽然我的确是有想过要吃拉面,但那只是一个用消除法得到的答案。因为我经常一个人吃饭,所以就选择有吧台座位的地方了。人不多的话倒是不需要太介意,但一个人就用一整张桌子总是有点不好意思吧。
  另外,就算不吃拉面,但只要和户塚一起的话吃什么都很好吃吧。刚才我还说了别人请客才是最好的调味料来着,那个撤回。最好的调味料就是户塚了。如果桃屋推出「户塚菜单」的话肯定超好卖,不如说想让人把整个企业都买下来吧。
  一边说着想要吃些什么的话题,户塚啪嗒一下拍了拍手。
  「啊,那就吃烧肉怎么样?」
  喂喂,虽然一起吃烧肉的男女组合有些那啥,但两个男人一起去吃烧肉也有点……
  我正这么想到时候,户塚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嗯——地摇了摇头。
  「不过烧肉有点太贵了呢。」
  「是啊,那种东西一定要让别人请客才行。」
  「八幡果然会这么说呢……」
  他有些困扰地笑了笑。
  不过,烧肉么……
  如果只是想吃肉的话还有其他什么选择呢……我这么考虑着的时候,有一家快餐店,「一厨」进入了我的视线。这家店位于车站前,是一家这里附近的学生经常会去的店。店外的幕帘上写着「五花烧肉卷」的字样。
  「就去那家吧?」
  我指了指那边,户塚一下子露出了开心的眼神。
  「嗯,这也不错!」
  取得了户塚的同意,我们走进了站前的这家一厨。说起来,一厨这个简称是怎么回事啊,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注:这家快餐店名字叫「ファーストキッチン」,字面意思是first kitchen,原文用的是关东地区常用的略称「ファッキン」,所以这里就简称为「一厨」顺便这个略称读起来和fucking一样,所以有八幡的吐槽。)
  和寒风大吹的外面不同,温暖的店内有很多人。大概正好是补习班放学和下班的人群吧。
  我们一边在收银机前排着队,户塚轻轻吐了口气,脸颊略微有些发红。
  「这里暖气开得有些热呢。」
  他边说着边用手解着围巾。随着嘶嘶的衣物摩擦声,他用纤细的指尖拿下了围巾,裸露出来的头颈微妙的有些艳丽。看着他的我也不由得有些脸红。
  奇怪,太奇怪了。户塚可是男生。现在他脸色有些发红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暖气太热,倒不如有些感冒的可能性还高一些吧。冷静,冷静一下,对自己说一遍。
  生病了么?这可不是生病吧!生病了吧。
  ……这绝对得病了吧。对自己说冷静一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确定了。
  惊惊慌慌地排着队,总算轮到了我们。从现场这么多人的情况来看,相比一个一个点单还是两个人一起点的效率比较高吧。
  我站在户塚身边,两人盯着菜单看了起来。
  这是,户塚指了指菜单里的五花烧肉卷。
  「啊,八幡,我就吃那个吧。」
  「好,那就吃那个。」
  结完账,我们拿着五花烧肉卷套餐,走上了两楼。
  正好有张桌子空着,我们俩一坐下,就赶紧吃了起来。先吃可以说是主菜的烧肉卷吧。
  要是说好吃到会不由得大叫「超—好—吃——!」,同时双眼放光地好像要飘起来似的,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就算算上户塚推荐这一补充要素,也就是一般好吃的程度而已。
  虽说一般好吃就足够了,但我还是不明白户塚为什么会推荐这个。
  「……说起来,为什么要吃烧肉?」
  虽然和户塚有很多次一起吃饭的机会,但他吃的都是些比较清淡的食物,总给人一种相对来说更喜欢吃蔬菜的印象……
  听到我这么问,户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就是觉得疲劳的时候还是吃这种比较好啦……」
  呵呵,原来如此。些许运动过后,肚子就有些饿了吧。就是那种吧,运动过后更加需要补充蛋白质什么的,大概。
  我随性地这么解释,户塚小声继续说道。
  「因为最近的八幡,总是给人这种感觉……」
  「是么?」
  我对自己的疲劳还是有所自觉的,但那应该是精神上的疲劳吧。所以我想我应该露出一副没这种事的表情回答的吧,但户塚摇了摇头。
  他停下了正吃着东西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么?」
  户塚的双瞳和声音,都透露着温柔。但他的眼神比起平时更加拼命,所以或许我被他的认真所压倒了吧。
  回答他之前,我喝了一口乌龙茶,不这样的话我的声音肯定会非常干涸吧。
  「……没啦,什么事都没有。」
  多亏了刚才吞下去的各种东西,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我想象的更加顺畅。虽然声音比往常更加明亮,我应该还露出了不想让他更加担心的微笑吧。
  不过,回应这一微笑的户塚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寂寞。
  「……这样啊,八幡是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来的呢。」
  他耸下了肩膀,我没法看见他低垂着脸上的表情,只能继续听着他的话语。
  「材木座是不是知道呢……」
  「不,和那家伙没关系吧。」
  突然听到这种毫无关联的名字,我吓了一跳。不过,在户塚心中这名字应该是有所关联的吧。他摇着头抬起了脸。
  「但是,上次就先告诉了材木座呢。」
  啊,被这么一说,我总算想起了他在说些什么。
  是那个学生会选举时候的事情,除了小町之外,我唯一找上的人就是材木座。虽然这之后因为小町的计算来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我个人去谈话的就只有材木座一个人了。但在我的行为之中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只是单纯的,最先碰到的,最容易说话的,又是可以轻易获得协助的人就是材木座而已。
  或许这在户塚眼中的看法并不相同吧。
  「我觉得那样真好呢。能够听八幡说那些话,我很羡慕的呢……」
  户塚一副犹豫的样子一句话一句话地说着。听户塚的这种说法,我当时的做法简直就像是应该被称赞了一样。
  但是,并非如此。那绝不是户塚说的那样美丽的行为。而是一种更加独善、更加利己、满打满算想要利用他人的温柔的行为。
  户塚对此并不知晓。
  所以,他现在仍旧可以说出这些温暖的话语。
  「我,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户塚用力握住椅子下的运动衫。纤细的肩膀颤栗着,不能让他更加担心了。
  我烦恼着到底该怎么跟他讲才好,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回复了他。
  「不是这样的啦。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只是被一色拜托,稍微有些忙而已……毕竟把那家伙推上学生会长的人也是我,嘛,也有些这种情况。真的就仅仅如此而已。」
  我口中只漏出了一部分的事实。此外的真实却一句都没说。也因此多少带着些滞涩。
  然而,这比什么都不说也还要更好一些,户塚抬起了头。他露出一副像是想要判断其中真伪的表情看向了我。
  「真的吗?」
  「真的,所以不要担心啦。」
  再多思考一下的话好像就要给出不同的回答了,所以我立刻说出了刚才的话。
  「这样啊。」
  轻轻吐了口气,户塚伸手拿起了咖啡,喝了一口。他没放下咖啡杯,像是想要温暖手掌似的,轻轻说着。
  「八幡果然很帅气呢。」
  「啊?」
  我的惊讶肯定一下子表现在脸上了吧。看着我表情的户塚也愣了一下。
  「没,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哦!」
  户塚慌张的摆着手,否定道。他满脸通红,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说着「那个——」
  「那个,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八幡不管多辛苦多劳累,肯定不会说些牢骚,而只是一个人自己努力呢。我觉得这种真的挺帅气的……」
  被他这么一说明好像更加让人害羞了啊。我用手撑着脸颊,装出一副看向别处的样子,连口气都变得生硬起来。
  「……没这回事,我也会发牢骚,而且超抱怨的。」
  「啊哈哈,那倒也的确是呢。」
  户塚好像总算想明白了似的笑了起来。然后,他保持着那温柔的微笑,微带着点顾虑小声说道。
  「……不过,如果困扰的话就要告诉我哦?」
  最后说出了像是要再强调一次的话。我无言地点了点头。因为这是非常认真的问题,我也没法用随便的话语来回答他。更何况户塚一定觉得这是信赖、协助的那种美丽的感情吧。
  看到我的肯定,户塚也回了我一个点头。
  微妙的沉默也随之降临在我们之间。户塚好像有些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感觉到比先前更加弛缓的这一氛围,我若无其事的说着。
  「去吃点什么甜食吧。」
  「嗯,好啊,甜点。」
  啪地一下抬起头,户塚赞成道。
  「那我去随便买点东西来哦,你稍微等一会儿。」
  我这么说完,没等户塚回复就站了起来。
  走到楼下,收银台那边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满是人。轮到我还要等一段时间吧。
  不知道是不是人流比较集中,收银台附近的暖气更加厉害一些。总觉得脑袋都有些呆掉了,我来到了店外。
  虽然十二月的夜晚有些寒冷,但对我燥热的脸来说这种凉快的程度正好很舒服。因为既没穿外套也没围围巾,外面干冷的寒风直接钻进了我的脖子,不由让我抖了一下。
  一个人在夜晚的街角发抖,有一个路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但其他更多的行人完全没有在意我。
  突然想起了刚才户塚的话语。
  帅气,是么……
  完全不是吧。完全只是在意气用事而已。单纯只是在逞强罢了。
  只是为了维持住心中的自己,只是为了不背叛自己应有的姿态,而变得顽固、执拗而已吧。
  现在也是一样,仅仅是任由那理性的怪物,那自我意识的怪物在身体内筑巢而已。
  如果我自己能认可那些存在的话,也应该能够从正面接受户塚的那些话语吧。
  然而,由比滨那勉强做出的笑容、一色那时不时露出的沉静表情、鹤见留美那仍旧孤身一人的状态、以及更有甚者,雪之下那像是已经放弃了的安静的微笑,对我再三地发问。
  那真的是正确的么?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夜空,却并没有看到星星的光芒,被街道灯光所照亮的天空中,布满着乌云。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4:22 编辑


  ⑤平塚静祈愿着将来

  放学后,我走出部室,在特别楼的走廊中朝外面看着。
  窗玻璃上流淌着雨滴。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现在仍旧寒冷地击打着窗户。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已经和他们讲过要帮忙小町准备考试,今天我说要提早离开的时候,雪之下也没什么讶异,就让我这么离开了部室。
  大概是有某处的窗户开着吧,地上有些湿气,每次脚踏在这没人的走廊中的时候室,室内鞋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离圣诞还剩一周。
  十二月的千叶不怎么会下雪。应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白色圣诞节吧。需要担心的,正是现在要去的黑色战场。
  离开校舍,我直接向社区中心走去。
  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在下雨了,我今天是坐电车换公交车来上学的。如果天气还是热的时候,淋湿一点骑车去学校倒也没什么大碍,但冬天里淋湿就有点讨厌了。
  树木的叶子都已凋零殆尽,让公园边上的道路显得更加寒冷了一些。
  平时的话现在离太阳完全西沉还有段时间,但因为今天的天空非常阴沉,让现在这个时间就显得越发昏暗了。
  浑浊视线的前方,有一把漂亮的伞走在我前面。塑料的伞布上印着一朵可爱的花。
  伞主人大概是有些无聊,边走边不停转着伞。时不时能窥到一眼伞里亚麻色的头发。
  从发型和背影来判断,走在前面的应该是一色吧。
  她的步速比较慢,没过多久我就跟了上去。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对方也察觉到了我,斜着伞看了看我的脸。
  「啊,前辈。」
  「哦。」
  我轻轻抬起伞回应了她。
  「今天也去买零食?」
  「不,今天好像没会呢。」
  「哦,这样啊。」
  正如一色所说,今天并不会举行会议,而是把这个时间空出来,让大家再检讨一下昨天提出的意见,思考其是否可行,又或者是要选一个折中的办法。所以看来今天也没必要买那些犒劳用的食品了。我也当然不必再拎塑料袋了。
  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色向我的伞内看了过来,有些邪恶的笑了笑。
  「……嘿嘿,可惜了呢。不能再从我这里赚点数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可以赚到的点数啊。」
  我们边说着这种无聊对话边走着的时候,前方有一把毫无装饰,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的大型塑料伞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伞下可以看到一条海滨综合高中的裙子正在上下翻飞。
  「欸?这不是一色妹妹和比企谷么?」
  将伞抬起,对我们俩搭话的是折本。
  「你好——」
  「你们好,哎呀,和朋友聊天一不小心就来晚了。」
  折本还是老样子,与别人交往的距离感总是很近。她立刻就走在了一色的身边,好像关系很好似的聊了起来。当然,就算对方是这种态度,一色也不会露出讨厌的表情。她带着了惹人喜爱的笑容,和折本聊了起来。
  我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继续前行。
  两人的对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色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
  「这么说来,你和前辈是认识的么?」
  「嗯嗯,我们同一个初中。」
  听到折本的回答,一色瞥了我一眼。
  「前辈也有关系还不错的人啊。」
  就算你这么回应我也很困扰哎。折本好像也有类似的感觉,用带着点困扰的声音回答。
  「要说关系好么——唔嗯——嘛,差不多吧。」
  是发现了她模糊话语中的违和感了么,一色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什么什么,那种有所深意的说法。」
  折本露出一副完蛋的表情,看了看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和折本的关系的确算不上好,她的这种暧昧说法也是有道理的。
  然而,一色却没放过这一点点缝隙。笑着抓了抓我的袖管。
  「前~辈~到底是什么啦。」
  停手,别拉了,这不手和手都差点碰到了吗?喂太柔软了会让人过分意识的,快停手!
  这应该是针对我的动摇的作战吧,很不擅长应付一色的执拗攻击的我避着她的手,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嘛,以前发生过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
  一色重复着我的话,又往折本看了过去。折本好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做声,只是发出啊哈哈的笑声想要蒙混过去。
  「嘛,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她的答案让我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她肯定会把我的告白当成笑话开心地说出来呢,但她只是把视线撇开,糊弄了一句。
  虽然我也不认为说那些过去的事也无所谓,但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对折本的这一变化有些在意。
  虽然一色还想要继续问下去,但折本或许察觉到了她的心态,突然就把脸转向我,改变了话题。
  「比起那个,叶山同学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么?」
  一色对叶山这个词产生了反应。一直以来都轻笑着的脸色突然僵硬了。
  「……你也认识叶山前辈?」
  一色的音调有些低沉,真恐怖。虽然她正眯着眼睛笑,但这是因为那个吧,眼神太认真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所以才眯起来的吧……
  「之前一起出去玩过一次呢——」
  「哦,玩过啊……」
  听到了她的话,一色越发用力盯着折本。不好,事情要变得麻烦起来了。
  「叶山肯定是因为社团活动太忙了所以没法来吧。」
  我插入两人的对话,折本斜着伞看了看我。
  「因为他和比企谷看起来关系很好,我还以为他会中途加入呢。」
  「才没有关系很好,而且这种时候被找来参加也只很觉得麻烦吧。」
  「是么?现在的情况有些糟吧?我们的学生会也是秋天才刚上任,也不是很习惯。所以才想说像是帮手那样多找几个人。」
  原来如此,看来海滨综合高中至少也有折本这样觉得不太妙的人啊。虽然看起来只是无条件赞成着,但其实内心也有着各自的想法吧。
  「虽然的确很不妙,但不会叫叶山来的。」
  「哼……嘛,反正真碰上了倒也很麻烦啊。」
  她那轻微的声音里很有真实感。的确,如果考虑到和叶山他们一起去千叶玩的那次最后分开的那一幕的话,再碰面也一定很尴尬。而且我也不是很积极想与叶山见面。
  之所以折本会提到叶山的事,应该是因为不想见面而采取的牵制吧,或者是想确认一下。我能够理解。
  倒是一色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似的,不停来回看着我和折本。嘛,如果她不记得折本了的话,那时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吧。估计她对其他女孩子的事情也不会有兴趣吧……
  当我们三人之间的唯一共通话题,也就是关于叶山的话题变得不能再多说了之后,我们只能无言地继续走着。
  就在快到社区中心时,折本突然发出了「啊——」的声音,我刚想着这是怎么回事看过去的时候,折本盯着我的脸说道。
  「……还有,那几个和比企谷关系很好的女孩子,我也以为她们会来呢。」
  「不……不会来的吧。」
  我不会叫她们来的,也不会让她们来。
  「哼……」
  折本有些无趣似的说了句,用力踩了一下脚下的水塘。她斜着伞看向天空。我也不由得同样抬头看去。些许的夕阳浮现在正西方。这样看来雨也很快就要停了吧。
  即便如此,现在的天空也仍旧是黑暗的。

     X X X

  进入社区中心后没过多久,我看了看时钟。
  今天的这里,也只有时间还在继续前进。
  我把借来的电脑啪地一声合上,用手指抵着眉毛中间。
  检讨昨天列出的那些意见这件事,比之前想象的还要麻烦。
  随着时间的逝去可以做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
  没有时间,没有人手,没有预算。现在已经有了这么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只要使用这三个理由,无论多好的东西都可以放弃或者妥协了吧。
  当然,如果能够把预定往后推,或者暂时冻结这个计划的话,也不是一定要放弃,但我们已经没有这种退路了。
  只有参加者的人数在增加,但最重要的部分却还没有决定下来。如果用制作动画来比喻的话,就是制作委员会已经决定了,但最重要的动画本身却还迟迟没有开工这种状态。这种动画根本不可能好好进行下去吧。
  而就在做着这种事情的同时,时针仍旧在继续前进,日历也被一页页地翻过。虽然大家好像都在努力的样子,但其实只是在浪费作业时间而已。用动画来比喻的话就是不停开企划会议,而重要的各种事情都还是乱七八糟……这种情况。
  最重要的东西应该是平衡和决断吧,但现在两者都是我们所缺少的。
  稍稍休息了一下,我再次看向了电脑。
  我算了算预算,确认了一下进度,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以及所需经费的经济性。以防万一,我连教会和爵士乐队的联络方法都先调查了一下。
  然而,越做这种事,我就越觉得这个活动的可行性完全不存在。哎——这算什么啊?太傻了吧?根本不可能成功吧——我轻声抱怨着,或许总武高中的其他同学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吧,副会长也叹了口气。
  他把一份文件拿给我看。
  「这个,不管怎么计算都是预算不足啊,怎么办?」
  「只有减少内容,或者靠大家募集了吧。只有下次会议里彻底定下来才行吧。」
  说实话,就连现在这点时间也是很珍贵的。但如果没有好好准备论据和资料的话,也很难说服对方放弃。不过就算有论据和资料,对方或许也只会否决吧。
  我挠着头拿起咖啡。纸杯中的黑咖啡只能让人尝到苦味,一点都不好喝。
  没什么甜一些的东西么……我看向边上的桌子。这时,在我视线前方,一色正朝这边走过来。
  「前辈。装饰品基本上要做完了哦,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呢?」
  啊,说起来应对小学生也是我们这边的责任啊……我暂停了手边的工作,架起手腕思考着。
  还有什么事情是小学生也能做到,而且无论之后怎么进展都是必要的呢……会场的装饰已经基本做好了。这样的话,其他还有……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主意。
  「圣诞树的组装怎么样?」
  我说完,一色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树已经送到了……但现在就组装起来的话会不会妨碍到别人?」
  嘛,我已经预想到她这个疑问了。的确现在就在这里把树装起来的话也只会让人很郁闷。而且这次准备的圣诞树特别地大,超有存在感。这样就反过来利用这一存在感吧。
  「和社区中心去交涉一下,先放在入口那边吧。反正离圣诞节只剩下一周了,时间上应该也正好。到了圣诞节当天再搬到会场里来就行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嗯嗯地点着头,一色啪嗒帕塔地跑向小学生那边,我目送她离开,接着又看向了电脑。虽然最后还是没找到零食,但刚才和一色的对话也算是休息了一下吧。不过,用其他的工作来转换现在的工作心情这种事,绝对已经是末期症状了吧。为了社畜的安宁、虚伪的反映,至少在过劳死前让我获得自由……(注:进击的巨人OP紅蓮の弓矢的句式。
  不过,现在也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了,虽说我是为了对把一色推上会长这件事情负责而来帮忙的,但察觉到的时候,局势已经变成由我来发出工作的指令了。
  现在已经不是辅助或者支持了。而且完全没人对这件事抱有任何疑问。大家都很自然地开始找我确认各种事。
  这种情况可谓非常糟糕。好像是我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大问题啊。
  不改变这种情况的话,迟早会出问题。这已经是早已确认过的。更何况,如果考虑到一色身为学生会长的将来的话,现在绝不是什么好情况。
  尽早改变现在的状况,之后就交给一色吧。所以我准备向玉绳搭话。
  我带着手边整理好的资料,向玉绳那边走了过去。再这样继续一直以来的会议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以双方代表进行高层会谈了吧。
  「哪,现在有时间么?」
  「什么事?」
  玉绳也好像在进行着什么工作。他那macbook air的显示屏上正列着企划概要的字眼。我瞟了一眼,上面好像写着该如何整合多个意见,如何产生协同效果之类的东西。
  至少,他看起来还是想要让大家的意见都能够实现。
  虽然看到这种草案多少会让我有点难以将准备好的东西说出口,但我还是将手边的资料递给了他。
  「我把这些不同的意见都已经检讨过一次了。并且把这些意见分类成可能实现与不可能实现的部分……嘛,虽然大半看起来都无法实现就是了……」
  「噢噢!谢了啊!」
  玉绳接过资料快速翻看着。
  「有这个的话问题点就变得很明显了呢。」
  「嗯。」
  看来不用我再重复了,问题自然就是时间和金钱的不足。
  「那我们来思考一下该怎么解决吧。」
  「不,等一下,再思考下去的话实在是来不及了吧,毕竟只剩下一周了。」
  「嗯,所以像是乐队什么的就外包就行了吧?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有不少乐队都有外派参加私人活动的服务。整合一些类似于这种的东西就可以组成一个很有我们自己风格的活动了吧。」
  是谁会给我们那么多预算啊……我差点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过这句话对于这种完完全全固持己见的人已经无效了吧。
  玉绳并不是不能听取他人的意见,他能够听取,而且正准备全盘接受。
  所以才会像这样顾虑着已经提出的所有意见来继续下去吧。
  「首先,还是大家都回去思考一下,在下次的会议上决定把。」
  玉绳的意志仍旧非常坚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已经是在赌气了吧。不管我和他进行多少次对话,他的立场也不会改变。要说是赌气,或许更应该说是执念,不,已经是妄念了吧。为什么他要为了保留所有的意见而做到这种地步?简直不可理喻。
  同时,我想起了一件事。
  玉绳成为学生会长应该也还没经过多长时间吧。虽然他态度一直很强硬,不由得让人产生错觉了,但其实他应该和一色一样,也只是最近才成为学生会长的吧。
  所以,他才会寻求他人的意见,并且听从那些意见吧。获得承诺之后,再进行行动。同时为了不产生问题,为了之后大家不会争吵,进行着各种调整。
  那应该是与听从我指示的一色类似的心理。但我对已经颇有了解的一色都不能好好地进行辅助工作,那对于还没见到多久的玉绳,就更谈不上什么支持了。更何况是想要改变他自己的想法呢。
  我已经不再奢求更多了,至少下次会议一定要做出决议,我再度强调这一点。
  「……下次会议如果还不能定下来的话,实际工作的时间肯定会来不及的。这一点就拜托你了。」
  「当然了。」
  这么回答的玉绳的表情果然很爽快,但不知为何那在我眼里只会显得可疑。
  我放弃说服玉绳这件事,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
  不妙啊……已经无牌可出了。
  虽说下次会议就要对到底做什么下一个最终决议,但这究竟能不能办到呢?从至今以来的会议情况来看,这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确信可言。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够做到的事了。接下来也就只能含着手指从旁看着这个活动如何走向崩溃了。
  我一边思考一边回到了座位,途中我看到留美正一个人做着什么。
  她周围没有其他小学生的身影,他们应该都去组装圣诞树了吧。我有些在意留美一个人在做什么,走了过去。
  「……你在做装饰物?」
  留美用剪刀沿着画好的线将已经折好的纸片剪开,看起来是在制作类似于雪花结晶之类的装饰物。
  从这一状况来看,装饰物的制作应该还谈不上全都完成,只是剩下的部分都交给留美来做了吧。嘛,对小孩子来说,比起一直不停进行同样的作业,还是会更想进行组装圣诞树之类的新鲜活动吧。
  但是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让小学生一个人使用剪刀也有些不太好吧。我应该提醒她一下。既然没有人在看这边的话,我跟留美搭话应该不会有人用奇异的目光看我吧。
  「你一个人在干?」
  我蹲下身子,向她搭话,但留美没有回答我。她只是默默的继续折着纸,剪了起来。
  ……嘛,被无视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正想放弃,起身离去的时候,留美微微朝我看了一眼。接着她又拿起一张纸,把脸背向了我。
  「……看了就知道吧。」
  她用像是觉得我有些傻似的骄傲口气回答了我。这回答的时差也太长了一点吧。最近就连卫星电视节目的延迟都比这个短啊。
  我不由得有种真是不可爱的小鬼的感叹,但也对她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把事情做下去的这种行为感到颇有好感。同时,我也想起了造成她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所在。
  鹤见留美的现状,也是我曾经采取的行动的一个结果。这里应该也产生了我所应担负的责任。
  我在留美的边上坐了下来,伸手从折纸堆中拿了一张纸。剪刀就随手拿了一把丢在一边的玩意儿。
  唔——哦,纸上已经画好了结晶的图案,只要沿着线条剪开……不,不止这样,应该要先折好,然后像是剪纸那样剪开才行……意外倒是挺有难度的玩意儿啊,我这么想着,一边有样学样地把纸折好,剪了起来。
  边上的剪纸声突然停下了。我看了一眼,留美停下了手上的作业,惊讶地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
  「看了就知道吧。」
  我用刚刚才听到的一样的话回复了她。留美也明白了过来,用不满的表情轻轻瞪着了我一眼。
  「……你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么?」
  「没有呢。」
  说实话需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多少有多少吧,但无奈的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接下来不再开个会的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我这么说完,留美冷淡的看着我。
  「……闲人。」
  「要你管~」
  那之后我们俩就那样默默地继续做着装饰物。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提案,但用折纸做出来的这个装饰物比想象的还更加精致,用剪刀剪起来的时候意外需要很高的集中力。
  一旦投入进去了之后,讲习室里的喧哗声都好像远去了一样。
  我往边上看了一眼,发现一色正小跑过来。
  「啊,美工刀借我一下哦——」
  她轻轻打断了我一下,从桌上拿走了几把美工刀,看来是为了制作圣诞树装饰所必需的道具吧。
  这时,一色发现了留美,留美大概因为正集中于手头的工作,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一色的样子。不过,一色也完全不介意。
  一色向我招了招手。什么啊……我把身体侧了过去,一色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前辈,难道你喜欢年纪小的?」
  「至少没什么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我有妹妹的缘故,对于那种年纪的小孩子我都不会觉得难以应付。不如说和我一样大的人才会更让我紧张。话虽如此,但要是像川崎妹妹那种年纪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啊,比我小的男生我还是一样不善应付。他们之间的对话太过特别了完全没法沟通。
  一色对于我的回答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愣住了?……我看向一色,只见她正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难道说刚才,是想要获取我的好感度?对不起虽然我很喜欢比我年纪大的但是前辈是不行的。」
  「不,不管怎么想都不是那样吧。」
  哎真是的,认真回答这家伙的问题简直是太傻了……
  我一副嫌她很麻烦的样子挥手把她赶走,一色则一边抱怨着「什么吖那个态度……」,离开了讲习室。
  一色离开了以后,这里又回到了安静的时间。
  只有折纸和剪刀的声音。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折纸变成的雪花不停堆积起来。
  终于,最后一个也完工了,我和留美互相看了看。
  「这就结束了吧……」
  「……嗯。」
  我回答着,留美满足地吐了口气,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接着她大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和我视线交汇的瞬间就把脸撇了开去。
  我短短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好了,那我该回去了。」
  「那,那个……」
  留美坐在原地,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看着我。但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圣诞树还在组装中吧,你也去看看怎么样?」
  「……啊,嗯。」
  留美这么回答着,也站了起来向讲习室外面走过去。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并没有多问留美到底想说些什么。她的笑容让我的心中略微有些疼痛。
  看到她的表情,就不由得让我想用那个笑容做为自己的免罪符了。她的那一微笑绝非在肯定我之前的行动。
  以前的那个行动,肯定拯救了一些东西。
  然而,仅仅只有那些肯定是不够的。
  是我的责任,但我仍旧没能知晓其中的答案。

     X X X

  小学生们都回去了,又干了一段时间,我把剩下来的资料整理完毕,其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
  总武高中的其他学生会成员好像也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只是重复着预算的再计算和确认工作。而海滨综合高中那边,则是好像在进行什么很热烈的讨论。
  我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也差不多了。
  「一色,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了,我回去了。」
  我对旁边正翻着什么资料的一色这么说,她看了看时钟,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也是呢……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
  辛苦了——听到背后的一色这么说了一句,我离开了讲习室。
  走出社区中心,雨已经停了。地上的水塘反射着街灯的光芒,屋檐下的水滴吸收着光线。然而,这风景越是显得绮丽,也就越让我觉得寒冷。
  我把外套的领子扣紧,正想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没骑车。因为一早开始就在下雨,今天是坐电车换公交来上学的。
  我朝车站走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了Marinpia。大楼外的霓虹灯闪耀着亮丽的光芒,打开的自动门里涌出了商场内的温暖空气。
  说起来,Marinpia里也有一家肯德基吧……预约全家桶的事儿我给彻底忘了。
  比起平时现在时间也还早,干脆去预约一下妈妈拜托的那个宴会全家桶吧。虽然这里离家里还有些路,不过反正最后都要用烤炉热一下,到时候来取的人肯定也是我,所以在这预约也行。话说来拿鸡肉这种事对我这个弱鸡来说真是恰如其分的工作呢!
  我走进Marinpia,大概是因为圣诞特卖,大多人都提着非常多的东西,很显眼。我往周围随意看了看,找到了肯德基的位置,向那边走了过去。
  离圣诞节只有一周的现今,对肯德基来说一定是赚钱的好时机吧,已经有好几个像是要预约全家桶的人在那边排队了。嘛,这里是下班时候顺便来绕一下的好地方,离车站也很近。我也排在那个队伍里,毫无困难的完成了预约。
  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就该回家了。
  我向离肯德基最近的一个出口走了过去。因为一直不停有人从这里进出,自动门一直敞开着。不光是在一楼的人,还有朝那附近的自动扶梯走的人,以及从自动扶梯上下来的人,这里附近多少有点混乱。
  不愧是圣诞和新年时节,有一种忙乱的氛围啊……我看向了自动扶梯。
  这时,从那个自动扶梯下来的人群中,我发现了雪之下雪乃。如果直接立刻走出去就没事了,但我却因为惊讶停下了脚步。
  雪之下在这混乱人群中也仍旧那么显眼。明明没有在刻意找,我还是直接认出了她。
  雪之下大概是去书店买书了,她手中提着书店的袋子。
  我正好站在她前进方向上,当然,对方也肯定发现了我,她瞬间露出一惊的表情。我们视线交汇,确认了对方的存在。现在再要装作没碰上就有些难了。
  我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正好从扶梯上下来的雪之下也回应了我,点了点头。
  「哟。」
  「……晚上好。」
  之前停下脚步的我,配合着从扶梯上下来正走着的雪之下的步调,同时走出了大楼。
  外面的道路上满是回家的人和来往的购物者,十分热闹。
  肯德基出口的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周末的白天或者比较温暖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如何,但在今天这样雨刚停的寒冷夜晚里,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停留。
  然而,我们俩却不知为何站在了这里。
  雪之下把外套重新披好,像是确认围巾状况似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我也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整理了一下围巾。
  是最近的部室里养成的习惯么?明明就这么不管就好了,但我还是思考着话题,讲出了口。
  「啊,你是来买东西么?」
  「嗯……倒是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我问完,雪之下的表情和平时完全一样,用毫无变化的冰冷声音回答着。
  我今天也很早就结束了社团活动,所以这个时间段还在这种地方是很不自然的吧。会被这么问也是当然的。其实我应该尽量避免在这种地方相遇这种事才对。不过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也没办法。
  我一边挠着侧脸,撇开了视线。
  「……我啊,嘛,有各种事情啦。」
  我无法说出事实。所以只能用没什么意义的暧昧话语糊弄过去。但这也算不上是在说谎,只是无味干燥。
  雪之下轻轻低下视线,用安宁的声音回答。
  「这样啊……」


  接着她又抬起头,像是在烦恼是不是应该说出口的样子,嘴唇微微颤抖着,看向我的视线也略微动摇。
  「……一色的那件事,你在帮忙吧?」
  那是沉静的,毫无霸气的,寂静声音。好像轻微碰触就会崩散的那声音,就如同夜晚中的结霜一般,让人觉得特别寒冷。
  应该不是由比滨告诉她的,应该是雪之下自己察觉的。一直以来她都只是默认了而已,但实际看到我的奇怪举动的时候,实在是无法再沉默下去了吧。
  「嗯——嘛,只是事赶事就变成了这样……」
  不管我再怎么模糊自己的话语,事实也不会改变,而且也没有其他的说法。事到如今再否定也没什么意义。
  「你明明就不必故意说那种谎的呢。」
  雪之下的视线,朝向枯叶已经被吹走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大概她认为小町的事情,还有我那些画蛇添足的借口都是我的谎言吧。
  「我并没有撒谎,那些的确是原因中的一部分。」
  「……是呢,的确也算不上是谎言。」
  如同自嘲般说了一句,雪之下用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理顺。
  看见她的这个动作,我想起好像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也说过类似的话。
  雪之下雪乃不会说谎,我一直坚定地相信着这件事。所以对于雪之下没有讲出真实这件事感到幻灭。
  其实那并不是对于雪之下,而是对于擅自将这种理想强加于雪之下身上的自己,感到幻灭。
  换个角度来考虑,那现在的我又是怎样呢。比起那个时候来还要更过分吧,甚至还在说着『不说出真实并不是说谎』这样欺瞒的话语,而且还利用着这一点。
  我竟然一副一点没事的样子使用着,一直以来如此拒绝着的这种虚伪,这样的我真是丑恶的东西。所以,我说出的话语中才会带着点忏悔吧。
  「……真是抱歉,我这么任意妄为。」
  雪之下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摇了摇头。
  「这没什么关系的哦。我本来就无法指摘你的私人行动,我也没有那种资格。还是说……」
  雪之下的话语中断了,她用手紧紧握住了肩膀上的书包带。
  「你需要我的许可?」
  雪之下微微歪了歪头,用沉静的眼神问着我。那柔软的声音中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所以却越发让我觉得痛苦。像是被丝棉绞住脖子般的压迫感逼近了我的心中。
  「……不,我只是确认一下。」
  我像是要挥去什么似的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着正确的答案。
  我的眼珠转动着,看向雪之下。她还是露出了和在部室里同样的,像是在怀念遥远过去般的微笑。
  「……是么,那就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了。而且,对一色来说也是和你相处会比较轻松,也不用顾虑太多吧。」
  雪之下连绵不绝的话语中毫无急躁,而是显得十分舒缓。我只能沉默地听着她的话,如果连道歉都不被允许的话,我究竟应该再说什么才好。
  雪之下还在继续。她没有看向我,只是看着遮住了星空的,被远方海岸工业地带的灯光染成桔黄色的那片云层。
  「你的话,一个人应该也能解决吧。一直以来也都是那样。」
  我觉得其实并非如此。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事情都不是解决。一色也好,留美也好,都只是留下了半吊子的邋遢结果而已。如果要问她们是否已经被拯救了?绝非如此。
  「我可没解决什么……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所以就一个人做了而已。」
  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来干。我只是做了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无论是否只是被卷进去,无论是否是突然降临在我身上的事情,但既然与之相关联,那结果还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所以我才会自己去做那些事。
  如果不小心养成这样一种习惯,不去好好了解其他的做法,就随便拜托他人,肯定会变成无聊的结果吧。而已经搞错的人就算采取正经的手段,最后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结果吧。
  所以我才自己一个人行动,仅此而已。
  就这一点来说,和我一起进行了半年以上社团活动的雪之下,也肯定是一样的。
  「你也是一样的吧。」
  我怀着确信,不,我怀着期待这么说着。然而,雪之下的回应却有些纠结。
  「我……并不是这样的。」
  她低着头,抿着嘴唇,用力握紧了外套的袖口。从已经有些松落的围巾中可以窥见她雪白色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就像在风中痛苦喘息似的。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雪之下吧。
  雪之下仍旧面朝下,像是要绞出话语似的说道。
  「只是,一直都觉得能做到……觉得能理解而已。」
  这是在指谁?是指她自己?又或者是,我?两者应该都一样吧。一直觉得都能理解的,到底是谁?
  所以,我才会还没有好好思考清楚,就觉得一定要说些什么地开了口。
  「那个,雪之下……」
  虽然我开了口,但却没法继续说下去,雪之下啪地抬起头,用一如既往的镇静语气打断了我。
  「社团活动,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吧?如果你在特意顾虑我们的话,我只能说那是完全不必要的多心。」
  滔滔不绝的说完,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个透明的微笑。那是如同在玻璃盒子里的精巧人偶般的沉稳微笑。
  「我并不是在顾虑你们。」
  我也知道我现在该说的话绝非这些。但我已理解到,如果我还保持沉默的话,连那个空虚的部室都会失去。
  但是,错误已经是错误,不管用怎么样的说法,也不会把它变正确。
  雪之下轻轻摇了摇头。她肩上的书包背带因为失去支撑力而落了下来。
  「你一直在顾虑我们……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都是……所以……」
  我拼命想要听清那随时都会消失似的声音,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但那继续却再也没有从她嘴中出现,雪之下说出了其他的话语。
  「其实,也没必要勉强自己的。如果是这样就会被破坏,那就说明这就是仅此而已的东西吧……不对么?」
  面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沉默。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坚信,却没能一直相信下去的东西。
  然而,雪之下还仍旧相信着。她仍旧相信着在那次修学旅行中我没能相信下去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撒了一个谎。用谎言扭曲了那个不想改变,不想被改变的愿望。
  海老名同学和三浦,以及叶山。
  他们几个想要追求毫无变化的幸福日常。所以,他们甚至会愿意稍稍撒个谎,稍稍瞒一下,也想要保住那时的关系吧。既然已经理解了这一心情,我就无法简单地将其否定。
  我并不觉得,我所做的,为了守住他们所得到的那个结论而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
  我把他们与我自己重合,想要认同他们的做法。我自己也十分中意那些日子,也开始觉得如果失去就会非常悔恨。
  明明我自己也知道那是迟早会失去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扭曲了自己的信条,开始对自己撒谎。重要的东西是无法替代的。而一旦失去无法替代的东西的话就再也没法得到了。所以必须要守护它才行,我对自己这么撒谎。
  但我并没有在守护它,只是因为变得想要守护,所以才将那些东西拽住不放而已。
  刚才,雪之下投向我的那个问题,一定是最后通牒了吧。
  只有表面功夫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这是我与她所共有的一个的信念。
  ——你现在还留有着这样的信念么?
  我无法回答。现在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就算只有表面功夫,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我已经理解到了,这种做法也是存在着的。所以,我无法否定。
  雪之下用寂静的眼神盯着一句话都不说的我。她沉默着,等待着我的回答。然而,她大概理解了我无声的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了虚幻般的微笑。
  「你,不用再勉强自己来了哦……」
  说出这话语的声音,非常非常温柔。
  不知是砖头还是什么制的阶梯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无论多么远去,她的足音也仍旧一直缠绕在我耳边。
  雪之下消失在了车站前的人群中。虽然我离得并不很远,但却又让人觉得无比遥远。
  一句话都没说地目送她离开之后,我就这么坐在了广场的阶梯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近处的一家店里传来了圣诞歌曲的音乐。广场上的圣诞树也已经亮起了灯光,上面缀着各种小礼物小玩具的包装盒。
  那些盒子里面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吧。
简直就像那间部室一样。
但即便如此,我仍在试着将那个空箱子抓在手上。
  明明我不可能希冀着这样的东西。

     X X X

  我在原地发着呆。没有思考任何事。
  只是坐在广场的楼梯上,看着不停闪烁的圣诞树上的装饰灯。
  随着寒气一点点沁入我的身体,我总算下了决心。吐着白气站了起来。
  我看了看表,从雪之下离去起,还算不上过去了很长时间。
  车站前还有很多正回家的人、购物的人以及社团活动结束的学生,十分热闹。
  但我却不可思议地觉得很宁静。
  即便是离开广场,混入人群中之后,周围的说话声又或是圣诞歌曲声还是完全没有进入我的耳中。只有我自己的叹息声显得那么刺耳。
  我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不知是不是迎上了从车站里出来的人流,双脚前进的速度比我所想的还要慢一些。
  不只是人群,连边上车道的车都停了下来。应该是想要接谁,又或者是想要进入附近的那个停车场吧。
  其中一辆车的喇叭响了起来。不要在这种大街中央鸣笛啦……我不由觉得有些厌烦,把视线转了过去。我之外也有好几个人看向了那边。
  在我视线前方的,是一辆这里并不多见的引擎部很长的黑色跑车。那辆车缓缓停在了我边上,左边的车窗落了下去。
  「比企谷,你在这种地方干吗呢?」
  从车窗中的人是平塚老师。
  「哈……我正在回家的路上……老师你才是,在这里干嘛呢?」
  在意外的地方遇上了意外的人啊。我这么一说,平塚老师露出了微笑。
  「离那个活动不是只剩一周了吗?我正想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今天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就刚好发现你啦。」
  「眼神真好呢。」
  「毕竟担着学生指导的责任呢,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着制服的话一下子就会注意到啊。」
  平塚老师用带着点自嘲的口气说着,边指了指副驾驶席。
  「反正巧了,那就送你回家吧。」
  「不,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没关系啦,上来吧,后面都有车等着了哦。」
  平钟老师催促着。后面真有一辆车开过来了。既然都被这样说,我也只好坐上去了。
  我不情愿地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发现左边的车门只有一个。这就是双门车么?没办法,只好绕到右边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车是左驾的啊……
  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拉好保险带,我看了看车内,座椅和仪表盘用的都是看上去很高级的皮革,仪表和方向盘上还闪耀着铝制品的光芒,这什么啊,超帅的。
  「老师你开的是这种车么?和暑假时候那辆不一样……」
  总觉得去千叶村的时候,的确是一辆很普通的厢式车啊……
  「啊,那辆是租来的,这才是我的爱车。」
  这么说着,平塚老师很开心的用手敲了敲变速杆。这副样子也太有男子汉气概了吧。不过,独身女性开这种很贵的双门跑车……该怎么说呢,我想这种兴趣正是她一直嫁不出去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平塚老师的爱车发出了低沉的引擎声开了起来。
  说完我家所在的位置,平塚老师就嗯地点了点头,同时切换了排挡。从这里出发的话,走国道应该是最快的。
  然而,从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来看,我们并没有朝国道开。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看向驾驶席,平塚老师吸了一口叼在嘴里的香烟,看着前面说道。
  「稍微绕点路没关系吧?」
  「好。」
  处在被送回家立场的我也没什么好多嘴的。虽然不知道会绕到哪里去,但只要最终能送我回家的话就没什么关系。
  我躺靠在座椅上,在窗沿上用手支着下巴。大概是因为车窗上的雾气吧,从车内看上去外面的路灯都是橘色的。
  双脚的前方有热风吹出来,让我寒冷的身体感到很舒服,打了好几个哈欠。
  边上的平塚老师握着变速杆什么也没说,而是小声哼着什么曲子。她轻轻哼出的舒缓旋律听起来像是哪里的摇篮曲一样,让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虽然是跑车但老师的驾驶方式却很谨慎,发动机的震动感让人觉得就像是在摇篮里一样。
  不知将要去向何方的夜间驾驶。
  稍许开了一段路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向外一看,除了等间隔的路灯外就只能看到对面道路上开过来的车灯,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
  「我们到了。」
  平塚老师说完便下了车。到了,到底是到哪里了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也跟着下了车。
  鼻子闻到了一股潮水的味道。我看到眼前的新都心传来的光亮,总算明白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旁边就是东京湾,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东京湾河口的某座桥上吧。对我们总武高中的学生来说,这里正是二月份的马拉松大会的折返点。桥上的栏杆上到处都是情侣的涂鸦,我还记得当时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们走上人行道,平塚老师扔了一罐咖啡给我,因为外面很暗我差点就让它掉了下去,但总算是接住了。手中的咖啡罐传来了温暖的温度。
  平塚老师靠在车上,一边吸着香烟一边用单手打开了咖啡罐。那个动作微妙地有些帅气。
  「总觉得有些帅气嘛。」
  「因为我是故意装出来的啊。」
  我明明是带着点捉弄的意思说的,但平塚老师却带着笑容回答了。不妙啊,露出这种表情的话我岂不是真的要觉得你很帅了。
  就这么继续看着平塚老师都要觉得有些害羞了,我看向大海。
  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靠着些微的灯光,隐约能看清水面的波动。这样的海面看起来额外柔软,如果沉下去的话就好像不会再浮起来似的,不由得让人这么想。
  我一直看着海面的时候,边上传来了平塚老师的声音。
  「情况如何?」
  这是针对什么的疑问?因为没有上下文,我一时没法回答,不过从时期上来考虑应该是指圣诞节活动的哪件事吧。
  「相当糟糕。」
  「……嗯。」
  平塚老师看向旁边,吐了一口烟。然后又转向我。
  「什么很糟糕?」
  「要说是什么的话,全部都很……」
  「嘛,你详细说说看。」
  「哈……那就……」
  我思考着该从哪里说起,开了口。
  首先应该要说的最大问题点应该是时间吧。我完全不觉得在剩下的一周里能够全盘改变现状。
  然后,第二大问题,则是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的主要原因。那就是这次活动的前进方法上的问题。绝对会听取别人意见的玉绳,以及不停寻求他人意见的一色。正是因为这两人处在活动的中心,才会花掉那么多时间。


  而想要改善这一点,就只能让分量足够的第三者来完全改变现有的平衡,又或者就是彻底改革那两人的想法了。这两者实现的可能性都很低。
  就前者来说首先就没有具备这种立场的人物,身为一个来帮忙的人,就想要抛开学生会一个人站出来什么的也不太好,而学生会的成员们则是会觉得应该遵从会长的指挥吧。
  另外就是一色和玉绳,要说能不能让这两个人改变他们的思考方式呢,这也是非常困难的。
  两人当上学生会长的日子都不长,所以经验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问题在于他们俩缺乏身为领导所应有的视野。在他们两人身上没法看到为了让这件事成功所需要的东西。反倒是这次活动的失败就要出现在眼前了。成为会长后的最初任务,而且还是一个连其他学校和地区都卷进来的大活动,就要以失败终结了。在他们身上很容易就能看到对这件事的恐惧。
  在首次的大舞台上就跌倒的事情倒也是挺常见的。但失败也会成为经验这种话是只有局外人才能随口说说,对本人来说一定只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吧。
  在安全圈范围里的人,肯定可以说「下次再加油就好了。」「任谁都会失败的啊。」这种话。但事实上有可能连下次都不存在,又或者是被这一次的失败所牵连,导致下次也失败。失败也没关系的这种话,真的是非常之不负责任。失败的责任,只有失败的本人才能负担得起。
  如果是多少有点想象力的人的话,很简单就能明白绝不能失败了。玉绳和一色,恐怕应该都是能够明白这一点的人。
  所以他们俩才会不断寻求他人的意见,接受他人的意见。这都是为了在失败的时候可以分散责任。
  到那时的话,肯定没人会正面说出「都是因为你的意见才会这样的。」之类的话吧。只是各人都会在自己的内心,轻轻地这么安慰自己。
  报告也好联络也好商谈也好协议也好确认也好,都是为了增加关联者,为了分散自己的责任的行为。只要能够达成『全体的失败』『全体的责任』这种情况的话,每一个人自己内心的负担就可以减轻了。
  正是因为他们无法只靠自己来保证这一责任的执行,所以才会寻求着他人的意见。
  这就是现如今,这个活动整体停滞的理由。谁是一把手,谁是第一责任人,正是因为没人能决定这些事才会变成这样。
  「嘛,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的表述出来。只是将自己思考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平塚老师从头到尾都默默地听着,等我说完之后,她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点了点头。
  「……看得很清楚。你还真是很擅长看穿他人的心理啊。」
  没这种事,我只是擅自想象自己如果处于同样立场也会这样思考而已。我正想这么回答她,但平塚老师却竖起了食指,制止了我。然后她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但是,却没能理解他们的感情。」
  我不由停住了呼吸,声音也好、话语也好连吐息声都没法发出来。感觉就像是直接被说到了核心问题。她察觉到了,我,比企谷八幡完全没有去理解的东西的真相。
  很久以前就被这么说过。要多去理解别人的感情,明明其他事情都能理解为什么却不能理解感情呢,明明被这样说过。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塚老师用烟灰缸熄灭了香烟说道。
  「心理和感情并不总是完全一样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有时人们会做出完全不合理的结论……所以,雪之下也好,由比滨也好,还有你,才会给出错误的答案。」
  「……不,她们俩的事情和我们讨论的东西没关系吧。」
  我对老师突然说出的名字感到有些惊慌。现在的我既不想多说也不想多去思考那个问题。我说完,平塚老师就直直地盯着我看了起来。
  「我从一开始就是准备问她们俩的事情哦。」
  带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平塚老师又点了一根烟。的确,她没有具体说是在询问什么事情的状况,只是我自己把它理解成圣诞活动的事情而已。
  「不过,嘛,本质上来说两边是一样的。两个问题的根源都在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心。」
  平塚老师呼地吐了一口烟,烟雾在空中呈现出奇怪的形状,不久后便消失了。
  心,感情,想法。
  我用眼睛追着烟雾在空气中消失的方向。总有种好像还能看见些什么的感觉。
  不过这只是我的错觉吧。最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虽然想要去考虑别人的感情,但我只能看到一些表层的东西而已。如果把那些只是推测东西假定为真实的,就依此来行动,那岂不只是一种自我满足而已么。
  所以,我可能一直都不会理解吧。
  「但是……那种东西不是只靠思考就能明白的吧。」
  好处坏处,风险回报这种东西的话如果仔细考虑的话还能想明白。我能理解这些东西。
  欲望、保身、嫉妒、憎恶,如果是基于这种丑恶感情的心理的话我还能够类比来理解。因为丑恶感情的模板在我自己心中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想象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甚至只要是和这些感情接近的话也还有理解的余地。也能够依靠理论来理解。
  但是,这类以外的感情就很难了。
  与得失无关,完全不能用理论测度的人的感情实在是难以想象。手头的线索也太少,更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搞错了的。
  好意、友情,甚至于爱情什么的,这种东西一直都只会造成误解。所以每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又只会再一次误解。
  收到短信,不经意间触碰了身体,上课的时候眼神交汇露出笑容,班上流传了谁谁谁喜欢上我的传言,刚好坐同桌所以经常说得上话,回家时间一直都是一样的,每当有这种事情发生,就会让误解变得越来越大。
  如果……如果,假设,那个真的是真的的话——
  我没有自信能够相信那些事,没有那种排除所有其他的好的判断因素、那种计算上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还能够相信那种想法是真货的本领。
  如果是那种会不停变换的东西,肯定并不存在一个正确答案吧。所以我才无法给出答案。
  平塚老师听着我的话,露出了些许微笑,但随即转换成了严厉的目光看着我。
  「如果还是不明白的话,那就再继续思考啊。如果只能去计算的话,那就更多地计算啊。把所有可能的答案都考虑到,然后用消除法一个一个去掉,最后剩下来的东西,就是你的答案了。」
  她的眼神非常炙热。但说出来的东西却是绝对的暴力理论。不,连理论都算不上。
  如果只能通过理论和计算来推测别人的话,那就把一切都计算进去啊。把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性用消除法去排除啊。这个人竟然在这么说哎。
  这种工程也太没效率太浪费了吧。而且,就算这么做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得出答案啊。因为太过震惊我连话都没法好好讲了。
  「……就算这样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吧。」
  「那肯定就是因为计算搞错了又或者是漏掉了什么吧。再重新计算一次就可以了。」
  平塚老师露出了戏虐的表情,直白地说着。因为她说的话也太过理所当然,我不由得干笑了起来。
  「那种太乱来了……」
  「愚蠢的家伙,如果感情真的能够计算出来的话早就有人将它电脑化了……就是因为无法计算到而残留下来的那个答案,才叫做人的感情啊。」
  她的语气十分乱来,但声音却非常温柔。
  正如平塚老师所说,我也觉得有些东西是无法计算到的。如果一切都能计算的话,就不会存在圆周率或者无限不循环小数那种东西了吧。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放弃思考。正是因为没有答案,所以才要继续思考下去。而那思考绝不会是让人安心的东西,是永远的拷问。
  只是想象一下我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不由得揪紧了大衣的领子。看到我这副样子的平塚老师笑了起来。
  「嘛,虽然话这么说,但我自己也就是因为犯着各种计算错误,才一直没法结婚的吧……之前朋友的婚礼上也是……」
  边说着,平塚老师脸上露出了自虐式的笑容。平时的话,现在我也该随便说些什么蒙混过去了。
  但今天,我并不想那么做。
  「不,那个绝对是对方没有看人的眼光。」
  「欸?……什,什么啊,突然。」
  平塚老师吓了一跳,好像很害羞似的嘟哝着什么看向了一边。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哦。我如果早出生十年,早十年相遇的话,肯定会从心底里迷上你的吧。不过这种假定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这种想象也太奇怪了,我自嘲地笑了起来。接着平塚老师也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子之后,她又咳了一下。
  「嘛,好了,或许我该道声谢呢……那就给你一个特别提示吧。」
  这么说着的平塚老师不再是刚才那笑着的表情,而是满脸真挚。那教诲般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挺直了背脊看着她。我用视线向她说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平塚老师总算慢慢开口。
  「思考的时候,千万别搞错了真正需要思考的东西。」
  「哈?……」
  我有点抓不住她的话中的要领。这话实在太过抽象了其实完全是没有提示到。大概是察觉到我其实没明白吧,平塚老师唔——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吧……打个比方说,假设我们来探寻一下你不是以奉仕部,而是自己独自去帮助一色的理由吧。那是为了奉仕部?还是为了雪之下?」
  我被她突然说出的内容,以及其中冷不防出现的名字吓了一跳。我立刻看向平塚老师,她露出了苦笑。
  「一看就能明白的。一色那件事之后,雪之下来向我报告过。……虽然那孩子不太会说自己的事情,但看到那个样子,我就已经有些觉得了。你肯定也有相同想法的吧。」
  「啊——那个,到底是不是呢……」
  我随口说着蒙混的话语,一边思考着回答的方法,但平塚老师没等我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也有一样的想法的话,那你肯定会采取为了不让她们受伤,而故意避开她们的行动吧……或许呢。反正只是打个比方的话题。」
  「……嘛,的确如此呢,如果只是打个比方的话。」
  最多只是打个比方,我保持着这种说法回答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案例分析,平塚老师所说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
  平塚老师像是想取得确认似的点了点头。
  「但是,应该思考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而是应该思考为什么会让她们受伤才对。那个答案很容易就能明白——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不想去伤害她们。」
  平塚老师直直的盯着我,说出了最后的那句话。就像是不允许我反驳,不允许我避开视线一样。
  平塚老师的脸被橘色的街灯以及来往车辆的车灯所照亮,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有些寂寥。接着,她用温柔的、暖暖的声音轻声说道。
  「不过呢,比企谷。不伤害任何人这种事,根本是做不到的哦。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会在不自觉中伤害到谁。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会持续不停伤害别人。与他人扯上关联就会受伤,但不与他人关联也会让人受伤……」
  说到这里,平塚老师又抽出一根烟,却只是盯着那根烟看着,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是些随便怎样都好的对象的话,伤害到他也不会让人很在意。所以这里重要的正是自觉。正因为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感觉到伤害。」
  说完这些话,她总算叼起了手里的香烟。接着嚓的一声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平塚老师的脸。她像是睡着似的闭着眼睛,表情非常的稳重。然后,她呼的吐了口烟,继续说道。
  「如果想要把某人看的非常重要的话,也意味着要做好伤害此人的觉悟。」
  她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这个瞬间,她究竟在看着什么呢?我也望向了同一个方向。不知何时,天空中的云层露出了些许缝隙,从中洒下了片片月光。
  「提示就到此为止了。」
  这么说完,平塚老师离开一直倚着的车上,对我轻轻笑了一下。接着又嗯——得伸了个懒腰。
  「有时正是因为互相为对方着想,才会无法得到。但不要为此感到悲伤,反而应该感到骄傲。」
  这种想法非常美丽,但也只是美丽。明明想要却无法得到,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一定是非常艰辛的。所以,干脆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也反倒能够放下。
  我这么想着,不由得问出了声。
  「……那不是会非常辛苦么?」
  「嗯,很辛苦哦。」
  这么说着,平塚老师向我靠近了一步,又靠在了车身上。
  「……但是,能做到。因为我就是如此。」
  平塚老师这么说着,露出了夸耀胜利的笑容。虽然她应该不会说地很详细,但她过去肯定也经历过各种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问她究竟发生过什么,又或许我再成熟一些的话她就会告诉我么?我发现自己略微有些期待这件事,不由得撇开了脸,故意说出了讨人厌的话。
  「因为自己做到过就觉得别人能够做到也太傲慢了。」
  「……你还真是不可爱啊。」
  我用可气的口吻说完,平塚老师却用力地摸起了我的头。感到头盖骨有些痛,我正想要说两句的时候,头上的力气却小了下来。但她的手并没有从我头上挪开。
  「……对了,如果要说实话。」
  她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还要低沉,因为头被压住了所以我只好挪动眼睛看向平塚老师,她露出了略带悲伤的笑容。
  「我想,可能就算不是你也没关系吧。或许今后的某个时候,雪之下自己就会改变。或许终有一天,还是会出现能够理解她的人。也或许还会有人踏入她的心中。这些,对由比滨也是一样的。」
  「终有一天,是么。」
  那究竟会是哪一天呢?总觉得会是遥远的未来似的没什么现实感,却同时又会觉得或许就在非常接近的将来,反倒更有着现实意味。
  「对你们几个来说,现在的这段时间就如同是一切了。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就算是不一样的情况,也还是会达到一样的结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番话语想必一定是正确的。总有一天,会有某处的某个人,踏进去吧。只要一想到这不可动摇的事实,我的身体里面好像就会传来微微的痛觉,我像是想要摆脱它似的摇动着身体。
  不知何时,放在我头上的手已经不在了,但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平塚老师的声音也比刚才离得更近。
  「……但是,我却觉得是你的话就很好。是你和由比滨来踏入雪之下的内心,我这么希望。」
  「……不,就算被你这么说——」
  我刚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平塚老师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这极近的距离还有暖暖的温度抹去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我正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呆住了的时候,平塚老师深深的看着我的脸继续说着。
  「现在的时间绝非一切。……但是,却有着只有现在才能做到,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比企谷。……就是现在。」
  我没法将视线从她温润的双眼上挪开。现在的我还不具备能够回应她那非常认真的眼神的东西。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平塚老师抓住我肩膀的双手用尽了力道。
  「就算思考也都是苦恼,那就挣扎着去烦恼吧——若非如此,一定是得不到真货的。」
  这么说完,平塚老师突然离开了我。接着像是说教到此为止了似的,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爽朗利落的帅气笑容。我身体的僵硬,也总算在此刻恢复了。
  被她那话语的弹雨所击打,我内心中还留有很多很多的话语。但是,我不会就这么将它们全都吐露出来。那一定是需要我自己去思考、去酝酿、去饮下的东西。
  所以我现在说出了别的话语,说出了作为谢礼的贫嘴滑舌。
  「……不过,就算苦恼了,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货吧。」
  「还真是不可爱呢,你啊。」
  平塚老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从后面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好了,回去吧。上车了。」
  这么说完,平塚老师坐上了驾驶席。我也「了解。」地回了一声,走向副驾驶。
  这时,我不意间望了一眼天空。
  刚才还在云层缝隙中隐约可见的月亮,现在又躲藏了起来。夜晚的海面再次失去了夜光的照耀,冷冽的寒风就像直接刺在脸颊上一样寒冷。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却并不觉得那么冷,身体里还残留着些许的温暖。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4:27 编辑


⑥尽管如此,比企谷八幡他。


  沉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听到挂在墙上的时钟长针在滴答滴答地响。
  将视线扫向时钟,短针已经转向了最顶端。
  被平塚老师送回家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町和父母都已经吃过了晚餐,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卡玛库拉现在应该也在小町的房间里睡着吧。
  大概是因为型号比较老旧,被炉不时叽—的一声,发出低沉的声音。明明根本没人在被炉里面,应该就算放着不动它也会这样吧。站起身来关掉电源,又走回了沙发。
  现在房间内的寒气倒是帮了我大忙。睡意完全不会袭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脑袋变得像寒空一样清晰齐整。
  平塚老师的确给了我提示。不仅限于今天,之前她大概也一直在提示着我。只是我忽视了、或者是误解了、又或者是错过了而已。所以,我应该再一次从最初的地方重新思考。
  必须要重新设定、然后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离我们最近的大问题,当然是圣诞合作活动。虽然承担了协助的责任,但也马上就要迎来瓦解。
  接着浮出水面的,是一色彩羽的问题。把她推上学生会会长的人是我,但她现在却没能让学生会正常地运行。
  同时,这又牵扯到了鹤见留美的现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暑假的千叶村对她做的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但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可喜。
  然后,……然后,是侍奉部的问题。
  不过,只有当考虑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自己的心中只有迷茫混乱,想不出什么类似解决方案的东西。就算试着去寻找头绪,也只有她那个已然放弃的表情、她勉强装出的明朗的笑脸,还有自己在最后听到的她的话语在眼前不停地空转。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不停地浪费着时间。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样的话,关于其它三个问题,由于目标已经非常明确,所以很容易理解。
  首先是通过这次活动,让一色能继续当下去学生会会长。然后,让留美不管是在独自一人时,还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都能够露出那张笑脸。还有,要和以玉绳为首的海滨综合高校形成协作态势,尽可能地完成活动。
  如果能达成这些的话,问题应该就能暂时得到解决。
  为了寻找最优解,我像是整理磁盘碎片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新部署着问题。不管是哪个问题都会牵扯到圣诞合作活动。三个问题的交集,聚在了这一点上。
  这时就需要思考,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能以理想的形式取得成功。
  不过,这么一周干下来后,我很清楚要达成这一点并不容易。我并不觉得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转局势。之前也跟玉绳商量过有没有什么改善现状的方法了。
  要怎么做才好呢。找个人来帮忙吗?
  那样的话,我能拜托的也不过只有小町而已。
  但是,小町是应届生,我不能打扰她。显然不能让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的妹妹来帮忙。不应该在妹妹站在人生的转折点时干扰她。
  这样的话,找谁呢。材木座吗?就算给材木座添了麻烦也不会太痛心。而且那家伙多半会很闲。不过,我完全不觉得材木座在面对对方的集团时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本来他就不擅长和人沟通,更别提面对其它学校的人了。
  ……不,我知道这不是材木座的问题。
  责任和原因都在我身上。
  为什么会这么软弱。
  为什么,我立刻就产生了去依靠别人的想法呢。是因为接受过一次别人的帮助,所以误以为被允许依赖别人,才又一次一遇到问题就立刻想去依赖别人了吗。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软弱了。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一定是一剂麻药。人会不知不觉地依赖这种关系,心也会跟着一点一点地被腐蚀。一段时间以后,如果不依赖别人的话,这个人将会变得什么都做不到。
  那样的话,会不会由于我想要帮助别人,却反而令其所苦呢。我这不就是在催生不靠外力就站不起来的人吗。
  明明不该授之于鱼,而是应该告诉别人捕鱼的方法才对。
  可以轻易地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一定是伪物。能从别人那里轻易获得之物,也一定会被别人轻易夺去。
  那场学生会选举时的我,从小町那里得到了理由。为了小町,要让侍奉部继续延续下去——遵循着这样的道理,才展开了行动。
  所以,那时的我大概错了。
  我本应该遵从我所得出、我的答案,遵循着我自己的理由而行动才对。
  现在的我,也在向别人寻求着行动的理由。为了一色,为了留美,为了活动。
  这些,真的是我行动的理由吗。感觉前提条件并不正确。弄错了需要思考的要点。
  如果要修正是非关系的话,就必须要从最初的起点开始。
  迄今为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呢。理由到底是什么呢。推翻刚才考虑的问题,我开始以时间轴为线索进行追溯性思考。
  我要让圣诞合作活动必须成功的理由,是一色彩羽和鹤见留美。然后,我为这场活动出力的直接理由是因为我在学生会会长选举时将一色推上了会长一职。那场选举的时候,我推举一色的理由是为了不让雪之下和由比滨当上会长。不想让两人当上会长,又是为什么呢。我不惜要从小町那里获得理由,不惜从她那里得到道理也要行动的真正的理由……。

  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

  大概,我从过去开始就一直只是想要这件东西,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需要,甚至都对他们憎恶起来。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就产生了这件东西根本不存在的想法。
  可是,因为感觉自己看到了它。感觉自己摸到了它。
  所以,我才会犯下错误。
  问题已经提了出来。那么,开始思考吧,思考我的答案。

  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只见漆黑的夜晚已经消融,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我一直不停地思考着,但无论是手段、战略还是策谋,我都考虑不出。无论是怎样的逻辑、理论、道理还是歪理,我也都想不出来。
  ——所以,大概。这就是我的答案吧。

     X X X

  放学后的教室。我在自己的桌子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轻轻晃动身体,脑袋和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昨晚到最后也没怎么睡着,就直接来学校了。所以一到教室就趴在了桌子上,课也基本没有听。
  但是,现在自己的意识却特别地清醒。
  花了一晚上考虑出来的答案,仍然半信半疑。我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否正确。
  但是,已经想不到其它的东西了。
  最后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我站起身来。
  目的地是某个地方。
  离开教室,行走在走廊上。
  现在就连空荡走廊上流动的寒气都已不会再让我介怀。从刚才开始体内的血液就在高速流动,体温也已经上升到了多余的程度。寒风击打窗子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运动部的响动,都已经听不到了。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我要说的话语,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
  视线的前方,出现了那扇门。四周万籁俱寂,大门紧紧关闭。
  我站在门前,轻轻地深呼吸后敲了两三下那扇门。至今为止,在进入这间活动室前我从没有敲过门。但是,从今天的目的来看,还是这样做更为合适。
  等了一会儿,里面仍然没有回应。
  我再一次地,敲响了门。
  「请进……」
  微弱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过来。是吗,之前一直没有留意到,隔着一扇门听到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吗。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我,将手伸向了门把。
  听到了咔嚓一声卡住的声音。门非常重。这扇门原来有这样沉吗。我猛地一用力,将门强行打开了。
  进入了房间,两幅格外惊讶的面容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
  「小企。怎么了,进来还敲门」
  由比滨结衣和平时一样地手里还握着手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雪之下雪乃将书签夹在了书里,轻轻地把书放在桌子上。她低下了头,视线投向了桌面。
  雪之下没有看向任何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不是说过了不用勉强自己来的吗」
  直到这句话说完我都没有出声。为了不让自己听漏她的声音。
  「……稍微,有点事情啊」
  简短地回答后,雪之下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就像是天使路过了一样,大家陷入了沉默。(注:在法语中,天使路过(un angepasse)即指代大家陷入沉默)
  「坐、坐下吧?」
  来回看着我和雪之下的由比滨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我点了下头,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一坐下来,就能在正面看到雪之下和由比滨。啊啊,平时来提出委托或者来商量事的家伙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啊——我第一次留意到了这一点。我平时坐的椅子摆放在雪之下的对角线上,没有人坐。
  「怎么了吗?……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呀?」
  由比滨带着不安发问。
  和平时不一样是显然的吧。毕竟自己不是以部员的身份过来的。
  我想了又想,考虑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既然已经搞错了,那么在此基础上得出的答案,也无法改正这同一个问题。
  但是,一定可以重新问过。所以,这次再用正确的方法,以正确的程序,一步一步重新推导出正确答案吧。除此之外的手段我想不到了。
  猛地呼出一口气,定睛看向雪之下和由比滨。
  「我有一个委托。」
  在内心不停重复预演的话语,比想象中顺畅许多地说了出来。
  大概正因如此,听到我的话的由比滨,松了口气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小企,是来准备好好说出来的啊……」
  由比滨向我露出了温暖的笑脸。但是,雪之下的表情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有视线在朝着我这边看,但是看起来就像并没有在看着我一样。被这冰冷的视线盯着的我,声音也一点一点弱了下去。
  「是关于一色说的那个圣诞活动的,这个比想象中还要糟得多,希望请你们帮忙……」
  好歹是完整地说了出来,雪之下垂下视线,稍微顿了一顿。
  「不过……」
  「不,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在雪之下说出转折的词汇开始否定前,我打断了她,赶紧说了下去。
  「是我擅自去帮的一色,而且也算不上是为了一色好。只是,把一色推上会长的人是我。要说谁是元凶的话,我就是元凶这我也明白。」
  要是在现在被拒绝的话可就糟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说服雪之下的论据,但我现在一定不能被拒绝。总之先把想到的理由都摆出来。
  「还记得千叶村的小学生吗。那个孩子也还是老样子……」
  「啊……,是叫小留美么。」
  由比滨面露难色。那件事不管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没有一个人得到了救赎,每个人都被推向了最差的结局。
  这就是迄今为止我处理问题的方法。只是,如果还那么做的话就又会犯错了。所以,这次为了不再犯错,我拼命地继续着陈述。
  「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间接的原因,我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自私。但是,还是想请你们帮忙」
  说完后我看向雪之下,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你是想说,都是你的错吗?」
  「……算是吧,我没法否定。」
  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元凶的诱因都是我的行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听到我的回答,雪之下静静低下头,咬住嘴唇。
  「是吗……」
  像是呼吸一样说出这句话,雪之下抬起了脸。略显润湿的眼睛一瞬间看向我,又立刻转开了视线。像是在寻找回答一样顿了一顿,雪之下用冷澈的声音编织着话语。
  「……既然是因为你自己的责任导致的结果,那就是应该由你自己去解决的问题吧。」
  听到她的话,我的呼吸一瞬间停住了。但是在这里也不能沉默,我尽力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也是。抱歉,忘了吧」
  这样的话就已经无计可施了。我根本没考虑其它方法。而且再怎么说,从原则来看,雪之下说的话才是正确的。
  所以,这个道理可以让我充分地接受。
  我站起身来,想要走出活动室。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悲伤的声音阻止了我。
  「等等。」
  静寂清冷的房间里,回荡着这个声音。
  由比滨润湿的双眸,看着我和雪之下。
  「不是这样的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这太奇怪了啦。」
  带着发颤的声音,由比滨诉说着。 在接受了道理的我们面前,她并没有依靠任何的道理,仅仅只是断言着我们的错误。
  她那很有由比滨风格的模样,让我的脸颊稍微松弛了一些。我脸上保持着无力的微笑,虽然本是打算去开导别人的,却还是像向小孩子说明一样地慢慢地开口说道。
  「不,这一点也不奇怪吧。……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错。」
  稍微空了一拍,雪之下做出了肯定。听到我和雪之下的话,由比滨立刻不停摇晃起脑袋回应道。
  「不对啊,你们两个说的就是完全不对嘛。」
  看着由比滨又快要哭出来的脸,我的内心绞痛不已,不知不觉地变得想要移开目光。但是,由比滨温柔的声音并不允许我这样做。
  「那个啊,责任并不是小企一个人的,虽然事情是小企考虑的,可能也是由小企去做的。但是,我们也是这样的啊。将所有的事,都推了出去……」
  「……不,并不是这样的吧。」
  面对深深地低着头的由比滨,我思考着应该说出的话语。她们并没有将什么事推给我。不如说,我从她们那里得到的全部都是帮助。
  但是,盯着抬起头来的我,由比滨依旧泫然欲泣。
  「就是这样的。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小企一个人的错,我也是,一样的……」
  由比滨看向雪之下的脸。视线的言外之意,是要追究另外一个人的责任。
  雪之下正面迎向由比滨的视线,但是,仍然一语不发。她像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指责一样,紧闭着自己的双唇。
  由比滨大概是被她的视线削弱了气势,支支吾吾地放低了一点声音说道。
  「……感觉小雪说的话,有一点点狡猾呀」
  虽然声音非常稳静,但由比滨的眼神却牢牢地盯着雪之下。目光变得愈发认真,甚至带了一点攻击性。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雪之下也没有移开目光。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一样顿了一顿,发出了轻微的、然而尖锐寒冷的声音。
  「……你,现在这么说。……也很卑鄙呢。」
  听到雪之下的话,由比滨轻轻咬住了嘴唇。像是在互相瞪视一样,两个人交换着视线。
  「等等,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这种找出是谁的错的犯人搜索怎样都好。我也并不是想要每个人都有错这种假惺惺的结论。我应该是来讨论完全不同的事情的。
  我并不想看雪之下和由比滨带着这样的表情争论的样子。
  但是,两人并没听进叫停的声音。虽然交换着非常客气的视线,但嘴里说出的话语依然没有停止。
  由比滨白皙的喉咙颤抖着,吞下了一口气。润湿的双眼看向雪之下,一点一点组织着词句。
  「小雪,不是没有说吗……。有些东西,可是不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明白的呀。」
  「……你也没有说。一直只是在说一些粉饰太平的话而已。」
  雪之下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她的表情宛若一尊冻住的雕像一般,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说的大概是我们最近度过的这些日子吧。
  「所以,既然这是你、是你们所期望的,才这样……」
  雪之下有气无力的低声补充,令由比滨说不出话来。
  寒冷而空虚,这间房间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结束时间。雪之下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对这种应急性质的胡作妄为,我和由比滨都选择了闭口不言。也许这是也在向雪之下强求同样的事情吧。
  没说真话这一点,大家是一样的。对于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说。
  我和她,一直都在娇纵着。互相娇纵着彼此。互相娇纵着彼此的做法。
  理想与理解,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不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明白,吗。」
  刚才由比滨说的话,在我的心中难以释怀。有的事情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这一点并没有错。但是,说出来就会明白吗。
  不经意说出口的低语,让由比滨转过了脸。雪之下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像是被由比滨的目光催促着一样,我张开了嘴。
  「但是,也有一些东西,就算说了也不会明白的吧。」
  「这……」
  由比滨的嘴角悲伤地扭曲起来。眼角慢慢浮出的眼泪,似乎就快要飘零而下。所以,我要尽可能温柔地说下去。
  「……就算别人对我说了,我大概还是不能接受。总觉得是不是话语背后藏着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才这么说的,可能会这样自以为是地去想。」
  雪之下有的时候不会把话说全,连由比滨也会在一些地方打马虎眼而混淆起话语。
  而且我有着读取别人话语背后内容的习惯。
  所以,在雪之下说自己要参选的时候,就算她用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说出来,我应该也不会就那样从字面上去理解她的话。我会结合其它要素去考虑,想要探寻其话语里的真意,最后还是会形成误解。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我也并不例外。
  由比滨擦了擦眼睛后,猛地抬起了头。
  「但是,如果连那一点都考虑进去地好好谈一谈,如果能和小企多谈一下的话,我……」
  「并不是这样。」
  听着由比滨的话,我轻轻地摇头。
  谁都可以说出『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这句话。谁都可以在不清楚说出话语或者是传达想法有多么困难的情况下,生搬硬套这种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别人的话语。
  明明有的话,就算说出来也无法到达别人心里。明明有的东西,只要说出来就会分崩离析。
  「因为说了所以会明白,这种说法是很傲慢的。说话人的自我满足,听话人的自以为是……,各种各样的因素混杂起来,就算是说了,双方也并不一定能够互相理解。所以说,我想要的并不是话语」
  在诉说的同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发现已经暮日渐昏。房间也因此变凉了一些。
  一直静静听着的雪之下,现在也像是要温暖自己的身体一样轻轻抱住了肩膀。
  由比滨吸了一下鼻子,猛地擦着眼角。然后,带着泪声说道。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就会一直不明白下去啊……」
  「是啊……。不说出口也能明白什么的,完全是幻想。但是……。但是,我……」
  我探寻着说到一半的话语的下文,彷徨起了视线。
  但是,在自己视界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话语。在自己的眼中,只能看到因为慌张的擦拭而变红的眼角,还有垂着长长睫毛低下的侧脸。
  这份光景,突然让我开始头晕目眩了起来。
「我……」
  就算再次开口,也想不出后面的话。
  我,应该说什么才好。我已经说完了所有自己所想到的,我认为自己想说的话。重头叩问自己,从头开始积累。为此考虑的话语我应该都已经想好了的啊。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已经无计可施。
  ——啊啊,这样啊。到头来我正试图诉说的东西,不管我怎么说、不管我怎样想,都只不过是思考或者逻辑之类的东西,都只是计算,只是手段,只是策略而已。
  然而,就算思考后也不能完全理解,我却仍然在寻找着自己应该说的、自己想要说的话语。即便是说出来,也没法明白。即便只靠说也没有用。
  我并不是想要话语。我想要的东西,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我想要的,一定不是想要互相理解、想要变得融洽、想要一起交谈、想要待在身边这种东西。我并不想要被理解。我明白自己并不被理解,也并没有想去得到理解。我所追求的,是更加严苛而残酷的东西。我想要去理解。想理解。想明白。想明白后安心下来。想要得到安宁。因为不明白的东西非常让人恐惧。想要完全地理解——这是非常自以为是的、独断专行的、傲慢自负的愿望。真是浅薄地令人厌恶。心怀这种愿望的自己实在是恶心得无以复加。
  但是,万一,万一彼此都这么想的话。
  如果双方可以互相强加这种丑恶的自我满足的话,如果真的存在能够容许这种傲慢的关系的话。
  我知道这绝对是做不到的。我明白这种东西是绝对无法触及的。
  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
  但是,我并不需要什么如同谎言一样甘甜的果实。充斥着虚妄的理解和欺瞒的关系,我并不需要。
  我想要的,就是那酸味的葡萄。
  就算满是酸涩,就算苦似黄连,就算味同嚼蜡,就算苛毒无比,就算如同空中楼阁,就算只是镜花水月,就算仅仅是期待也不被允许。
  「就算如此……」
  就连自己也明白,这不知不觉间发出的声音正在颤抖着。
  「就算如此,我……」
  我拼命地吞下如同即将漏出的呜咽一般的声音。虽然我想吧声音和话语都一口咽下,但却还是时断时续地飘落而出。齿根咯吱咯吱地响动着,这句话自顾自地挤了出来。
  「我,想要真货。」
  鼻头发酸,视野之中一片模糊。耳中听到的,唯有自己呼气的声音。
  雪之下和由比滨带着些许惊讶地看着我的脸。
  这是多么的不像样。用带着哭腔、嘶哑而难为情的声音,向别人死乞白赖地讨要着东西。完全不想承认这样的自己。不想给别人看这样的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说的东西完全语无伦次。既没有逻辑也没有因果关系。这种东西,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湿热的气息,让自己的喉咙不断颤抖。同时,每当快要漏出声音时,我都拼命地向下咽去。
  「小企……。」
  由比滨一边呼唤着我,一边轻轻地伸出了手。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近到能让我们碰触彼此。伸出的手没有碰到我,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单单是手。就连话语有没有碰触到对方我也不清楚。
  靠这种话又能明白什么呢?就算说了,也一定不会懂。但是,说出来这行为本身就是自我满足。或许,这本身就是我们最为厌恶的欺瞒。或许,这才是无可救药的伪造品。
  但是,不管如何考虑,都无法想出问题的答案。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也不可能明白。所以,到最后真正剩下的,就只有这无可救药的愿望了。
  「我……不懂。」
  雪之下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她更加用力地握紧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表情也已经扭曲,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快速地低语后,雪之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仍然没有看向我们,她快步向门口走去。
  「小雪!」
  由比滨想要追上她,站了起来。但是,非常在意我这边的她又折向了我。
  我只是,静观着而已。
  呆呆地目送着模糊的视野中离开房间的雪之下,吐出了胸中积存的闷热的气息。
  大概是产生了,终于结束了这种有点安心的感觉吧。
  「小企」
  由比滨攥住了发呆的我的胳膊。猛地一拽,强行把我拉了起来。我和由比滨的脸靠得很近。由比滨湿润的、渗着泪水的双瞳,像是要将我吸入其中一样,直直地看向我的双眼。
  「……一定要去」
  「不,但是啊……」
  现在已经得出了结论。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话,或是需要传递的想法了。我不禁漏出了自嘲一般干枯的笑声,从由比滨那里转开了脸。
  但是,由比滨并没有善罢甘休。
  「一起去!……小雪说了自己不明白。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也完全不明白。但是!但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是不行的!只有现在的,那样的小雪,我是第一次见!所以,现在必须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我的胳膊,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她那只紧紧握住的手,已经热得有些发烫。
  由比滨,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这一次的她,并没有刚才的强硬。而是像在确认一样,带着略带试探意味的轻柔。大概由比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吧。就这样握着我的手,不安地朝我向上看来。
  所以,我将那只手轻轻地挥开。
  由比滨的手一下子无力地落下,表情泫然欲泣。
  但是,不是这样。不能因为不安,就握住伸出的手。不能因为无法一个人走,就想要去索取别人的支持。要牵手的话,应该在别的时候才对。
  现在需要好好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我自己一个人能走。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带头走向门口。
  「唔、嗯!」
  在我的身后,话语声和脚步声紧跟着我。对这声音进行了确认,我打开门走向走廊。
  在刚出门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僵住的人影。是一色彩羽。
  「啊,前辈……啊—,那个我本来是打算向你搭话的……」
  一色慌慌张张地进行着各种解释,但现在可不是介意一色的场合。
  「彩羽妹妹?抱歉,等一会儿再说吧」
  由比滨接过了话,直接奔了出去。我也想跟在她后面出去,但一色叫住了我。
  「前、前辈、今天的会合中止了!我来说这个……。还、还有、」
  「啊啊,知道了」
  没有听完一色的话,我随意地答道。想要奔向在稍前面一点等着我的由比滨。不过,夹克的下摆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转向一色看她有什么事的我,看到她带着惊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气。然后,猛地一下指向了上面。
  「请把话听到最后啊……。雪之下前辈的话在上面啦!上面!」
  「抱歉。帮大忙了」
  跟一色道完谢,我立刻告诉由比滨。
  「由比滨,上面」
  和立刻奔回来的由比滨一起,我们登上了特别栋的台阶。
  上面,指的应该是空中走廊。
  连接校舍和特别栋的走廊的四楼部分并没有屋顶,形成了屋上平台一样的东西。进入冬天后受到风吹日晒的影响,在这个特别冷的时间段里基本上没有人使用。
  奔上台阶,我们来到了通往空中走廊的楼梯平台。
  推开了玻璃门,踏入空中走廊。
  西下的残阳被特别栋遮住,余晖穿过走廊的玻璃照了进来。东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转暗。
  融入夕阳中的空中走廊上,出现了雪之下的身影。
  雪之下靠着扶手,像是在发着呆。寒风让她的头发轻轻飘动,夕照照亮了她艳丽的黑发与白瓷般的皮肤。满是忧伤的双目,远远地投向了夜景开始逐渐点亮的高楼大厦。
  「小雪!」
  由比滨奔向了雪之下。我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了过去。由于刚才一口气跑上了楼梯,现在依然没有喘过气来。
  「雪之下……」
  我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着,雪之下却没有回头。
  但她似乎已经清楚地听到了我的声音,只是一点一点地,轻轻地发出了像是在颤动的声音。
  「……我不懂。」
  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她的话,我停住了脚步。
  像是在这边和那边之间清晰地划出一道界一样,寒风吹了过去。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雪之下慢慢地回过头来。湿润的双眼中没有气力,只是紧紧地握着像是在压着胸口一样的手。
  没有去管被风吹乱的头发,雪之下带着喑哑的声音向我询问。
  「你说的真货到底是什么?」
  「是……」
  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种东西,至今为止我既没有见到过,也从没有得到过。所以,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能称得上是真货。当然,其他人也不可能清楚。可是,我仍然期盼着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
  在我没能进行回答的时候,由比滨像是补充一样向前迈出一步,静静地将手搭在雪之下的肩上。
  「小雪,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啊?」
  听到雪之下的问题,由比滨像是有些困扰,羞涩地笑了。
  「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
  像是在打马虎眼一样抚摸着团子头,由比滨收起了那个笑容。接着又向雪之下的方向踏出一步,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雪之下的肩膀上。就这样,由比滨从正面看着雪之下。
  「所以说,好好谈一下的话就会更加明白一些的。可是,大概就算如此也还是没法明白。而且,可能一直都不会明白,但是,总感觉对这些是能明白的……。果然还是不怎么明白呢……。但是,但是啊……,我啊……」
  由比滨的脸颊上,一行清泪突然流下。
  「我不想,就这样下去啊……」
  一边说着,由比滨拉过雪之下的双肩抱住,像是断了弦一样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雪之下却连回抱住她也做不到,呼出的气息令嘴唇颤动着。
  我从这幅模样的两人那里,稍微移开了视线。
  无论怎样考虑,我也只能得出那样的答案,说出那样的言语。为什么由比滨这家伙,却能以这样的方式把它说出来呢。
  有人只能兜着圈子,大肆宣扬着别扭而虚实交杂的理论。
  有人没法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的东西转化为语言,只能沉默下去。
  没有语言就无法传达,有语言又会搞错,那我们到底能明白什么呢。
  雪之下雪乃抱持的信念。由比滨结衣探寻的关系。比企谷八幡索求的真货。
  它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别,我仍然不清楚。
  但是,只有这诚挚的眼泪在传达着,传达着唯有现在我们并没有弄错。
  雪之下轻轻地抚摸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由比滨的头发。
  「为什么是你在哭啊……。果然你,……很卑鄙啊」
  说完,雪之下一下子像是要将由比滨缠紧一样地,将脸埋在了由比滨的肩上。传来了安静的呜咽声。
  雪之下和由比滨,互相支撑着伫立在那里。终于,雪之下在大大地呼了口气后,将脸抬了起来。
  「……比企谷君。」
  「啊啊。」
  我做出了回答,等待着她的下文。雪之下并没有看向我。但是她仍然坚决地,以带着强烈意志的声音端正地对我说道。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
  「……不好意思。」
  轻轻地低下了头。明明回答这么简短,我的声音似乎依然在颤抖。抬起头来,看到由比滨也从雪之下的肩上抬起了脸。
  「我也来,帮忙……」
  由比滨把脸转向我,用带着震颤的声音说道。目光和我交汇的她,带着湿气的双眼向我露出了笑脸。
  「……帮大忙了。」
  说完的我,不由得并无意义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橙色的天空看上去有些模糊。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4:49 编辑


  ⑦总有一天,由比滨结衣她。

  回到了家中,我倒在了沙发上。  那个场景之后,我们无言地回到了活动室,带着无话可说的尴尬与害臊的感觉,互相打了招呼告别后离开了。
  雪之下说着要去归还钥匙率先道别,我像是逃走一样走向了停车场,由比滨也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公交车站。感觉三个人之间也只是说了一两句话而已。
  陷在沙发里的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我会说出那么难为情的话啊……。
  唔啊啊啊啊!想死!想死啊啊啊啊啊!明天不想去学校啊啊啊啊!傻吗!傻吗!傻!傻!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一边在心中呐喊着,我一边发出低沉的呻吟一边在沙发上翻滚。当然由于我家的沙发没有那么大,滚了有三圈就摔在了地板上。
  大概是听到这个声音受到了惊吓,我家的爱猫卡玛库拉从旁边的被炉里跑了出来,在房间中哒哒哒地来回奔走,Zvezda地从客厅里逃了出去。(注:neta一月新番《世界征服~谋略之星》)
  我就这样趴倒在绒毯上。
  「……想死」
  轻轻地吐出低语。
  精神创伤的闪回分为两个阶段。首先袭来的是情绪高涨的破坏性冲动,接踵而至的则是情绪低沉的忧郁感。
  时而激烈地不停扭动身体,时而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停止下来,我进行着这样的重复。宛若那种看上去已经死了,但靠近一看实际上还活着的超级凶残的蝉一样。只是个蝼蚁之辈啊,我。
  自我烦恼了一会儿之后,我稍有些放弃了。呼地深深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后,和大概是正好要走进客厅、看到我而惊呆了的小町对上了视线。
  「……怎么了,哥哥」
  小町半带愕然、半带惧意地向我询问。但现在,就算是可爱的妹妹,我仍然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去理会她。我一下子扭过了脸。
  「别管我了。哥哥我,现在个性出现了一些崩坏啊」
  用阴郁的语调拖沓地说完,小町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说啊,哥哥」
  被重新喊了一声的我,只有脑袋转了一圈看向小町。小町半睁着双眼,嘴弯成了一个へ字,保持着这样奇怪的表情开始说了起来。
  「个性?哈—?往往只有成天嚷嚷着个性个性的家伙们才没有个性呢。话说回来,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变化,怎么可能算得上有个性」
  虽然表情很奇怪,但她说的内容却微妙地有说服力。喂,认真的吗。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知不觉间我就接受了。只是,那个表情和说话的方式让我有些火大。
  「小町妹妹,你这个说话方式怎么回事。很粗暴呀?而且,表情也很奇怪」
  因为妹妹的说话方式突然变得粗暴起来,我为了引导她走上正轨,用郑重的说话方式向她提问。大概是因为被我说奇怪而发火了吧,小町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着,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张开了嘴。
  「……我是在模仿哥哥啊」
  「不像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我也清楚自己果然还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特征。诶,我这个人散发的氛围这么让人火大吗?客观地看,这个冲击的事实我还是第一次留意。我给人的印象,不应该是更加知性的、冷酷的、虚无的感觉才对吗?不是吗?
  啊—咧,很奇怪啊……真的吗—?受到轻微打击的我像这样嗯—地呻吟的时候,小町靠到了我的身边,坐在了沙发上。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到现在了,这个扭曲的性格也没法纠正啦。垃圾哥哥呀,垃圾哥哥」(注:ごみいちゃん,ごみ(垃圾)+お兄ちゃん(哥哥)的组合)
  一边说着,小町一边用脚挠着仍然躺在她脚边的我。这样我就真地被当作垃圾看待了。不过,那只脚突然停了下来。小町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托着腮,轻轻地笑着垂下头看着我。
  「不过,小町很喜欢这样的哥哥喔。啊,现在小町的得分超级高!」
  这么说着,小町向我露出了最棒的笑脸。啊啊,这种通过加一句没用的话来隐藏羞涩的处理方式,也许和某人有一点接近呢。
  「……那还真是谢了。这样的我,我也很喜欢。现在八幡的得分超级高」
  「这算什么……」
  无视惊愕的小町,我猛地站起身来。
  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也许在明天的夜里,我还会回想起今天的事,因为害臊而拼命地挣扎烦恼;也许在以后,我的脑内还会闪回这一场景,进而羞得不停翻滚。
  不过,这样也没事。这样的过去组成了现在的我,组成了能够对小町说出「非常喜欢」的我。不要擅自把别人的过去称作伤痛。这是我的魅力点啊。
  我想我肯定,也会喜欢上这满是魅力点的迷人的我吧。

  × × ×

  在家里不停翻滚,最后以自己的风格接受了现实的第二天。
  我在往常的时间起床,吃完早餐,骑上车子来到了学校。
  虽然本应是这样的,但随着离学校的距离越来越近,我蹬踏板的脚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结果自己还是在快要迟到的时候才勉强赶到了教室。
  ……哎,果然还是不行。本来我就不是那种一两天就能把事忘干净的性格。
  没向任何人说明,我在心中发着牢骚,继续趴在了桌子上。因为实在是太害臊了,我为了不靠近由比滨,变得超级小心翼翼。
  就算这样,由比滨大概还是多少有些介意我,在早上的班会前也好、在上课时也好不时地向我这边投来视线。
  每次我都一下子移开视线,摆出打瞌睡的姿势。
  这算啥啊,这算啥啊……。
  我把摊开的笔记本罩在头上,宛若人受惊吓时不停地念佛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在休息时间也只是蹒跚地走向厕所或者售货机,午休也只在平时的地方一边念着好冷好冷一边吃着午餐。
  然而,本来觉得转动很慢的钟表的表针,今天转动的速度却惊人地快。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放学后。
  这个时间,终于还是来了。
  不过,如果在这里太磨蹭的话,现在在和三浦她们说话的由比滨也许就会来邀请我一起去活动室。这就有一点,让人困扰,也有些让人害臊。
  也许是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也可能是她也做了类似的考虑,由比滨在白天的时间并没有靠近我这边。但是,放学后就另当别论了。
  在事态发展到那样之前,先离开教室吧。
  我走出校舍,在通往特别栋的走廊上磨磨蹭蹭地走着。
  老实说,比起中学告白被甩的第二天脚步还要沉重一些。说回来,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已经想象过大家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多少还算是有一些应付的余裕。有可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隆重地当作笑柄,也有可能会让人试着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态度对待,但最后他们也只能发出超级苦涩的笑容而已。不过这至少说明自己没有被完全无视。
  如果有这种像是已经计划好的应对方法的话,我这边也会轻松一些。
  但是,我没有办法预测那两个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边思考一边行走,我来到了活动室的门口。我本来是打算走得很慢的,原来这个地方是这么近的吗。平时的话我还会瞄一眼窗外的景象,但今天我也没有情绪注意这些琐碎的地方了。
  站在活动室门前,我吐出了一口气。……想回去。这样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拜托她们帮忙的人就是我。折回去的选项,根本就不存在。
  做好了觉悟,我拉开了活动室的门。
  房间并没有上锁,由于日头仍然很高,光照进了活动室。窗帘也已经被拉开。没人用的桌椅被堆在了一起,但三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单独摆在了那里。雪之下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雪之下把目光抬离正在读着的书,带着像平时一样澄澈的表情开口。
  「你好」
  「啊,啊啊」
  比起想象中还要普通的雪之下的反应,让我稍微卡了下壳。嘛,就是说只是我本人太过于介意了而已,周围的人其实并没怎么多想吧。这就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典型。
  稍微安下心来的我坐在了放在雪之下对角线上的椅子上,从包里取出了文库本。打开夹着书签的页面,内容却完全不记得。往回翻了数页,终于看到了有印象的文章。
  似乎要久违地进行真正的阅读了。
  我和雪之下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消磨着这一段时间。偶尔可以听到只有翻页的声音和咳嗽的声音。不过,轻咳的声音一直在继续,还是让我有些在意。我向那边扫了一眼,雪之下又轻咳了一声张开了嘴。
  「那个,」
  大概是为了蒙混过这稍微有些变调的声音,雪之下又轻轻咳了一下。接着她像是在偷看我一样瞥了我一眼,和我对上目光后一下子移开了视线。
  「……那个,虽然就是今天的事,但可以先告诉我一下时间和地点吗」
  是这样的。从进入活动室就一直在逃避说话时机的我,现在在请求侍奉部来协助开展圣诞活动。我必须要先针对这个活动进行说明才行。不过,现在还差一个人。还是应该等一下她。
  「啊啊,是啊。……这个,等由比滨来了再说好吗」
  「……没错。没必要说两次呢」
  雪之下的视线落回到书上,轻轻地对我说道。于是雪之下陷入了沉默,我也没有特意去说什么别的话。大概是又要暂时进入无言的时间了吧。
  不过,这个形势被很有气势的砰地一声开门声瓦解了。
  「呀哈喽—!」
  打着有些刻意的元气满满的招呼进来的是由比滨。
  「……哦哦」
  「你好」
  我们各自向她打了招呼,由比滨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走向平时自己坐的椅子。走到那边之后,她又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椅子咔嚓咔嚓地拉向了雪之下。那把椅子比起我想的似乎还要轻一些。
  由比滨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诶嘿嘿—地笑着坐了下去。
  「……好近」
  一副困扰的样子吐出了低语,雪之下把椅子挪开了一点。接着,像是在追着雪之下走一样,由比滨又将椅子挪近了相同的距离。
  「……那个,由比滨同学。……稍微,挪开一点好吗」
  听着雪之下十分客气的话语,由比滨的脸上爬上了阴霾。她把椅子挪开了一点,把手放在膝上低下了头。
  「啊……。嗯,是啊……」
  「那个,不是……」
  看着由比滨的样子的雪之下虽然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沉默了。
  两人的互动看起来还是有违和感。我这边光是看着就已经很累了。
  嘛,这种表面的互动也是许久不曾见到,昨天还发生过那样的言语上的争端。想要很快地回到过去那种状态大概并不容易吧。虽然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一样,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样应对才是正确的。
  虽然现在不知道正解到底是什么,但比起这寒冷的时间,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我们之间依然有着一些羁绊。总之,现在我必须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我估计着向两个人搭话的时机,还是发出了几声干咳。

  × × ×

  简略地说明了圣诞合作活动的概要以及我们现在身处的状况后,我们在预定好的时间开始走向社区中心。
  不管是在活动室里还是在去的路上,我们之间也只有像是业务联络一样的对话。单纯看对话的字数的话,感觉在进行那种表面互动的时期,我们说的还要比现在多不少……。
  我推着自行车,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普通地跟在后面。稍微走了一小会儿,在社区中心的入口处就看到了一色。今天似乎也在好好地等着我。
  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场走向一色,她那边也留意到了我们。一色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惊讶。她的视线在我们三人之间不停地往复。
  「结衣前辈,还有雪之下前辈……?发、发生什么了?」
  「啊。我拜托她们来帮忙」
  做出了极为简洁的回答,我进入了社区中心。一色也点了点头跟着我走了进去。雪之下和由比滨也跟了进去。
  「哈,这样吗……。啊,不是,帮了很大的忙—」
  一色向由比滨和雪之下露出了nikopa—的笑脸。由比滨也回以「呀哈喽—」的笑容。
  「彩羽妹妹,多多关照啦—!」
  由比滨说完,旁边的雪之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状况好像不怎么理想呢」
  「是这样呀—」
  一边说着,一色一边把便利店的袋子递给了我。这家伙,习惯得真快啊—一边想着,我一边干脆地接了过来。
  这时,由比滨和雪之下的脚步啪地停了下来。
  「…………」
  「…………」
  听到脚步声中断的我回过头去,看到两个人都在定睛看着那个便利店的袋子。由比滨像是被吓呆了一样直直地盯着,雪之下带着冰冷冰冷的视线看着这边。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啊,嗯。对对,没什么」
  听我一问,雪之下一下子移开了视线,由比滨啊哈哈—地笑着在胸前轻轻挥手。
  一边感受着让人不太舒服的视线,我一边走上楼梯。由比滨「诶—」地好奇地四处打量着,雪之下毫无兴趣地淡淡地走着。
  这时,我们来到了会议的场所讲习室。
  「辛苦—了」
  一色随便地打着招呼走了进去,我们也跟在她的后面。雪之下和由比滨一下吸引了大家的注目。
  一色轻快地来到了玉绳身边,跟他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在传达「来帮忙的人手又变多了—」这种感觉的内容吧。玉绳也在文雅大方地点着头。
  在此期间,我扑通一声把便利店的袋子放在了空着的座位上,随意地把里面的东西摊了开来。看到的雪之下和由比滨,以及学生会的成员也过来帮了忙。
  这时,正在倒饮料的由比滨「啊」地轻轻出声。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折本。折本也看着我们三个,瞪圆了双眼。
  的确,我把折本也在这儿的事完全忘记了……。重新跟两位照面的折本会有怎样的反应,也让我有一点担心。
  不过,折本并没有走向这边,只是轻轻向我们点了点头。看到的由比滨慌忙连连低头。雪之下则只是不停地盯着她看。
  嘛,两边对对方都没什么好印象啊……。连我们自己的距离感都还没有把握好,折本的事就更没法去管了。光是清楚地说出来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总之,先坐吧……」
  我向由比滨她们搭话。
  「啊,嗯」
  「好的」
  两人点了点头,我坐在平常的位置上,由比滨坐在了我的旁边,雪之下坐在了一色平时坐的位置上。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上座,不愧是雪之下小姐。
  不过,回来的一色显得很困惑。
  「啊,啊咧—。我的座位—……」
  一色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在雪之下旁边转来转去。注意到她的雪之下站起了身。
  「啊,抱歉。座次已经决定了呢」
  「啊,没没,不用不用。我的话,坐在那边反而更沉得住气」
  一边说着,一色把雪之下推了回去,坐在了副会长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全体人员就坐后,玉绳坐在了平时的议长席上。然后,他打开了macbook air,环顾着会场。
  「大家都到齐了吗?那么,我们开始吧」
  玉绳向大家发出了号令。大家回礼道「请多关照」,会议开始了。
  今天我们需要决定圣诞活动中到底要做什么事,……本应如此。之前玉绳已经叮嘱过了大家,而且中间还休息了一天。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能做出决定的话就很糟糕了。
  在会议上起头的当然是身居议长一职的玉绳。玉绳向海滨综合的学生会成员们搭起了话,并开始配发讲义。
  "听了前几天大家的头脑风暴,我这边也试着做了些思考。我写了一份resume(会议梗概),大家试着读一下吧"
  似乎昨天没有开会,就是因为他要做这个东西。
  这份梗概的标题上,跃动着「圣诞音乐会活动」的字眼。紧随其后的是企划的具体内容。感觉比起会议梗概这份东西更像是企划书,不过我也没有去管这一点,继续读了下去。
  以「现在,链接我们的音乐」为理念,去开办网罗多种风格音乐的音乐会。由古典、摇滚乐队、爵士、赞美诗、福音歌五部分构成,中间穿插以christmas sound为主题的戏剧,同时还有音乐剧的配置。这是一场能最大程度发挥音乐与戏剧的synergy(协力优势)的all genre(全风格)圣诞活动。
  ……草草地读过一遍后,这次又花上时间重新认真地读了一遍。但是,他书写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变化。
  喂喂,与其说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还不如说这只是一只奇美拉而已。这个方案的确把大家列举的意见都考虑了进去。(注:奇美拉,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怪物。)
  议事录里已经写了管弦乐队,但在此之上还加了古典乐,这样就形成了规模感的问题。另外,虽然自己不太明白赞美诗和福音歌之间的差异,但毕竟议事录专门把这两者分开书写,应该还是存在不同的吧……。其它的内容基本就是原样不动地写了进去,一眼看上去,这些内容构成了企划书的整体样子。
  但是,把所有意见都考虑进去的结果,是让这场活动的容量变得无法控制。岂止是非常大,已经大得没有办法实现了。
  「怎么样?」
  玉绳没有面向任何人进行了发问,大家也只有「嗯—,可能不错啊—」或者「好像很有意思啊—」或者「也许会很热闹啊—」之类的反应。语言上基本都是积极的,但决不是什么全面赞成。
  大家只是做出这样带着暧昧的消极的肯定,也许是因为至今的头脑风暴不允许有人进行对意见的否定吧。也可能是根本没人认真地考虑吧。
  但是,就这样下去的话,会议永远无法作出决定。现在应该指出现实中无法实现的要素,并诱导活动内容进行一些削减才行吧。
  「现在这个规模有点大得过头了吧。而且,有人会音乐吗?」
  「嗯,所以说,outsourcing(外包)的相关事宜也要考虑啊」
  玉绳似乎预料到了这个问题,毫无涩滞地做出了回答。
  「古典乐与爵士乐的话,有的私人LIVE可以提供派遣服务,而我们学校有人可以出乐队。戏剧与音乐剧的话,如果请演剧部来帮忙的话总是可以有办法的吧。然后,还有赞美诗之类的,……这个要拜托教会了吧?」
  听到的答案是THE?委托别人。这样的话说成是我们的活动真的好吗……。
  外包本身并没什么错。与力不能及的部分以及专业的内容相关联的话,比起自己蹩脚地去做,坦率地去拜托专业人员会是更好的选择。当然如果自己有能力去做的话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计划存不存在现实可行性了。我一边回想着日历的日期与星期,一边张开了嘴。
  「那么,那个派遣服务的日程合适吗?」
  我不觉得他们会在事到临头之时还能乐呵呵地过来。而且说回来,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在圣诞时期本来就是非常忙的吧。
  「这一点的话,我们再去确认吧」
  不是,这一点如果不提前确认好的话就……。再怎么想,这岂止是画出来的饼,简直像是把饼拟人成萌角色「もちみ酱(巨乳)」的插画一样了。(注:もちみちゃん,日本第一医学美容dr ci:labo吉祥物,然而也并不是巨乳……もち是「餅」这个字的读音)
  大概是从我的表情里察觉出了什么,玉绳像是在补充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首先需要取得大家的consensus(共识)。大家共享grand design(整体规划)之后,再开始讨论到底要omit(省略)哪些内容吧」
  「con……,omi?」
  由比滨歪了歪头。嘛,那些词汇的意思后面再教给她,更重要的是要先想办法让会议取得一些进展。
  这次试着从其它方向发起进攻吧。
  「话说啊—,这个,像是高中生吗?总觉得已经背离了企划的初衷了啊」
  「所以说,是『现在』啊。颠覆高中生已经被imprinting(打上烙印)的stereotype(墨守成规)的image(印象),让大家看一下现在的高中生形象不好吗」
  「prin、stereo……image?」
  由比滨又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嘛,这些话的意思等下再给她解释好了......等等,固有印象还是应该知道的吧。
  不管怎样,先把向由比滨说明的事放到一边,问题在于玉绳。说实话,虽然看上去要反驳玉绳只需用「看清现实吧」这样一句话就足够了,不过对能完全无视现实的人来说,这招就完全没用了。
  要说有什么能做到的,也就是向他展现现实到无可奈何的高栏壁垒,然后让他慢慢放弃这种程度的事了。
  表单也正是为了这个而准备的。
  我取出了前天做好的,也打算交给玉绳的预算表。上面罗列了请外面办音乐会的各项经费。把这些数字仔细核对确认后,我向玉绳提问。
  「就算能请外援,这边的预算要怎么办」
  先前的预算是根据印象中每名演奏者每小时需要三万元到四万元左右的市场价作出的。而且如果需要像古典、爵士之类的表演,这个费用还要倍增。在此之上再增加演奏者的话,需要的费用也要相应的增加。而且赞美诗的费用是另外支付的,也需要相当的金额。如果想把企划书上写的东西全部实现的话,现在的预算自然是不够的。
  但是,玉绳的答案和之前相比没有变化。
  「这场会议就是为了考虑实现方法的啊」
  他这么一说,我就什么其它的东西也说不出来了。
  玉绳提出的企划,本身并不是很坏。如果有充分的时间与人手,而且预算充足的话,保持这样下去也没问题。估计活动能够正常地实现。
  但是,现在的情况下,这三个要素都不充分。
  我闭上了嘴,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会议的议题转移到了如何实现活动以及如何筹措预算资金上面。
  确定好预算相关的事项后,就要把删除哪些内容这个问题理出头绪了吧。多半定下要删除哪些内容的时候,准备的时间也不够了,这样就只能砍掉更多的内容了吧。
  简单地想象到这样的未来图的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 × ×

  会议结束后,我已经筋疲力尽。
  最后,今天的会议也没有确定下来要做的内容,内容留待进一步审议。还有一周就到圣诞节了,而且明天是周六。现在这个时点的休日是让人十分肉痛的时间损失。
  我旁边的雪之下也显得无精打采。她像是为了抑制头痛一样轻轻按着太阳穴,呼出了一口气。
  「超出了想象啊……。你们一直在进行这样的交流吗?」
  「……啊啊」
  虽然做出了回答,但实际上,过去的情况还要更惨一些。现在至少还提出了具体的名词,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我一边回想着,不知不觉「嘿」地发出了讨厌的笑声。
  「因为两边说的话总是驴唇不对马嘴,光是看着就觉得着急……」
  「是啊……,完全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的感觉」
  雪之下带着火气说着,由比滨也疲劳地跟着点头。不过,玉绳并不是这样的家伙。最近一直在看着他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只是不听别人的话,还要强一点啊……。别人的话只听一半,还把那种要素强加上去,所以就更加盲目地横冲直撞了」
  「啊—,是的。没错啊……」
  一色叹着气应和着。
  在沉重的空气中,由比滨像是要打破这种气氛一样,重新打起精神面向我们。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
  我老实地回答。说真的,如果今天的会议碰巧能把问题全部决定好、后面可以直接「呀—」地进入作业的话,也会让人产生一些「总能想出办法来的」的想法。我还期待着今天的会议,就算没有办法完全作出决定,也能多多少少取得一些进展。但是,揭晓的结果是这个样子。
  我正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雪之下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吐出了低语。
  「……你也有不明白的东西呢」
  「你这挖苦算啥?显然有超多的东西不懂好吗」
  我像以前一样反射性地驳了回去,雪之下的话语一下子停住了。
  「我不是在说这件事,那个……」
  雪之下一边说着一边把脸转离我,轻轻地咬住了嘴唇。她的视线跟着垂了下来。
  在过去这明明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互动而已,但现在,这个互动显得十分生硬。无论怎样也无法合理地把握两人之间的距离。
  无法忍受这种气氛的我,咯吱咯吱地挠着头。
  「……不,抱歉。虽然想做点什么,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不是在责备你」
  回答的雪之下声音很轻,依然低着头。
  看着我们这幅样子的由比滨战战兢兢地插话。
  「嘛、嘛啊,总之先从能做到的事情开始考虑吧。呐?」
  「没错」
  听到由比滨的话,雪之下抬起了脸。她轻轻地搭起胳膊,默默把手抵在了下巴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的她也许是汇总好了想法吧,像是在确认一样慢慢地开始说了起来。
  「我觉得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活动的规模回归到可能实现的范畴内……」
  「嗯—。虽然这么说,可是有那个啊—……」
  一色一边回顾刚才的会议一边说道。从现在的趋势看,应该不会选择缩小规模这一选项。大概雪之下本人看到后也有类似的想法吧,她向一色点了点头。
  「那么,必须要考虑如何增加预算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确保请外面的演唱会的人过来的费用,以及学生乐队排练需要用到的练习时间与场所。关于场所的话,使用音乐室应该就可以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必须要借用录音室,那样的话就会产生费用」
  她说完后我才留意到这一点。啊啊,并不只是当天的费用,前期的成本也必须要考虑进去吗……。
  「这样的话预算还要进一步上升啊……」
  而且,由于还没确定具体内容,现在也无法进行计算。真是到处碰壁啊。
  在我考虑的时候,雪之下也在推进着自己的思考。
  「然后是关于如何确保拿到经费的协议问题。是要向学校申请呢,还是按人数均摊呢,也可以去寻求其它力量的援助,不过这样时间就有一点紧了」
  「啊啊,毕竟只剩一周了啊」
  这个时间上的制约比起想象中还要严峻。就算决定了活动的内容,这么紧的日程感觉也很难支撑活动的实现了。
  结果,要是不对这个会议做些什么的话,就没有办法取得进展。
  「现实地看,本来应该从学生会的预算里划出经费的,但从这份企划书与计划看,预算应该也不会下调……」
  雪之下看着之前发的玉绳做的梗概,用红笔在上面嗤嗤地时而书写时而画线。我们眼看着梗概被大量的添删和备注染得一片赤红。
  由比滨「呼哇」地用尊敬的目光看着,一色像是吓呆了一样用带着恐惧的眼神盯着雪之下的样子。
  嘛,我懂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理好问题点,提出具体的方案。不愧是雪之下。恐怕在我们学校里,在实务领域没有人能力比雪之下更强。
  但是,就算是这个雪之下,似乎也无法简单地拿出解决方案。她在自己写的备注上大大地画了个叉,浅浅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想并不是这个问题。应该有什么更加根本性的东西……」
  虽然雪之下本人似乎还没有接受,但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了。虽然还不多,但也是做了一些现在力所能及的事。
  「总之还是先试着去做一下提出来的事项吧。眼下需要做的是找学校商量资金的问题。需要确认一下能不能拿到追加的资金」
  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雪之下带着有些不安的表情抬起头看着我。没什么自信的雪之下并不多见,也让我有些疑惑。
  「……怎、怎么了?」
  听到我的询问,雪之下一下扭向了一边。
  「没什么……。我本来以为这种程度的思考你已经想过了」
  「没,具体的提案我还没考虑」
  「是吗……。那么,就这样吧」
  说着,雪之下也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首先是金钱的索要吗。……明明是圣诞节的活动,最开始却必须要确定好钱的问题,这还真是没有梦想啊。× × ×
  将监督小学生和更新议事录的工作交给其他成员后,我们侍奉部三人加上一色一共四个人回到了学校。有必要和担任这次共同活动监督的平塚老师进行一些商量。
  进入职员室,我们来到平塚老师的位置。平塚老师正在桌子上进行着书写着什么工作。真稀奇呢……这个人在我来的时候,可是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看动画的呐。
  「老师」
  听到我的搭话,平塚老师抬起了头。接着,在看到我,以及我身后的雪之下和由比滨后微微一笑。
  「比企谷,似乎好好地完成了题目呐。」
  听到这句话,由比滨一脸茫然,眨巴起了眼睛。
  「题目?」
  「现代国语课并没有出题目哦。」(注:这个措辞也可以看成是作业)
  真希望不要再使用这种会招来误会的表达了。听到我的话,由比滨松了口气地抚着胸口。
  「就是说呢。太好了。超吓一跳的!」
  平塚老师有些愉快地笑了,转动椅子将身体朝向了我们。
  「话说回来,……有什么事吗?」
  「是。……一色同学,请说明一下。」
  「诶?!由我来吗?!」
  被雪之下这么一说,完全大意了的一色吃惊地大大仰过身。
  「你是负责人吧?」
  被略带锐利目光瞟了一眼,一色「呜呜」地念了起来。没、没关系吧……事到如今,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我又有些开始担心起来。正当我「是不是要打个圆场啊—」地思考着的时候,一色向前迈了一步。
  「那个,老师,稍微有点事想商量……」
  「嗯,说吧。」
  接下来,一色说起了至今为止的事情梗概,以及目前提出的企划案,和作为未决事项的资金问题。其间漏掉的情报还有不清楚的部分则由我和雪之下进行了补充。
  将大致的情况说完后,平塚老师靠在椅子背上将交叉起双腿。
  「也就是说,首先是预算的问题吗……」
  「是的。」
  听了我的回答,平塚老师「嗯」地点了点头后开口说道。
  「看来你们不清楚圣诞节为何物呐。」
  「嗯?」
  看到我们歪着脑袋,平塚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敲了一下手掌。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到底为何吧。」
  说着,平塚老师抓起了放在桌子一侧的书包,在里面翻找起来,接着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
  「就是这个!」
  锵锵!平塚老师一边自己这么说着,一边扇动着奇怪的纸张。
  虽然纸张又是折角,又是皱皱巴巴,不过仔细一看,似乎是什么的门票。
  「是迪士尼的门票呢……」
  看了一眼后,雪之下说中了这玩意的正确名称。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看的话,上面小小地装饰着潘先生的图案。
  噢—。这么说来,这玩意确实是这种感觉的。顺带一提,在入场时所需要的门票并不叫作门票。因为迪士提尼乐园被称颂为「梦之国度」,所以入园所需的门票要称为通行证。真是注意细节啊。
  由比滨看着高举的门票,漏出了「呃—」的声音。
  「这个怎么了吗。有四张……」
  被由比滨一问,平塚老师「刷」放下了门票,「呵」的一声露出了讨人厌的笑容。
  「啊啊,这是我在结婚典礼的二次会上得到的……。而且还得到了两回……。而且还被人『一个人可是能去两次呢!』地说了两回呢……」
  光是听,我的眼泪就快要滑落下来了。
  我说!您怎么说话的!要是平塚老师自己一个人去了四回之后,肯定会因为意外地感到有趣,第五回也自己掏腰包一个人去的吧!一个闹不好,第六回的时候就连我也得跟着去了。快来个人娶了她吧!不然真的各方面都很不妙了!
  正当我以湿润的双目瞧着平塚老师的时候,平塚老师不知何时叼起香烟,咯吱咯吱地嚼起了滤嘴。
  「去试试这个然后稍微学习一下。那里的圣诞节可是很不得了的呐,应该能当做参考的。另外……还能稍微喘口气。」
  平塚老师对我们露出了微笑。
  嘛,确实现在我们没有什么能做到的事。若是兼顾取材和放松这么回事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用。
  不过若是要更有效的利用这些门票的话,换成现金不好吗……虽然这么想,但因为身旁的一色和由比滨都在「哦哦」地闹腾着,我没能说出口。
  「真的可以吗—?谢谢您了—」
  虽然一色在吵闹着,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于是不由得将自己不高兴的原因说了出来。
  「为什么要在这个挤成翔的时候……」
  「是呢,我也不太……」
  雪之下点点头赞同道。嘛,这家伙似乎对于吵闹的地方和人群也不怎么喜欢呢。
  不过,也有家伙喜欢这种祭典一样环境。由比滨对我们的话「欸—」地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欸——?挺好的嘛,我们去嘛!」
  「我说你啊,是在小瞧冬季场的迪士尼吧,那寒风可是吹得要命哦。那可是靠海的哦。」
  「另外就是人群和排队的长龙。」
  虽然我和雪之下都这么说,由比滨却并没有退却。
  「诶……啊!可是可是有潘先生!有『潘先生的bamboo fight』哦!你看,之前看DVD的时候,不是说过可以一起去的嘛!」
  雪之下对于『潘先生』这个单词一个激灵地产生了反应。像是关节生锈了似的「吱吱吱」转动脖子移开了视线。
  「……既然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没必要非在人多的时候。」
  也许看到这副笨拙的模样,认为自己抓住了战机,由比滨更加接二连三地说了起来。
  「你看你看!在圣诞节的话不是会有圣诞节的装饰吗?像是《幽灵校园》什么的不也是嘛!」(注:ホーンテッド!,似乎是平坂读的出道作)
  「不,今年的bamboo fight只有通常装饰。而且在以前也没有什么圣诞节装饰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更加重视世界观的景点。」
  对于由比滨的攻势,雪之下以放着光的眼睛正颜厉色地回敬道。雪之下的语气相比平时更为严厉一些。感觉是那啥,是对于临时起意的潘先生知识不能容忍之类的还是什么的吧……。
  面对气势汹汹的雪之下,由比滨的话语「唔」地噎住了,而一色在一旁退开了老远。平塚老师则是饶有兴趣地瞧着。虽然我倒是知道雪之下喜欢潘先生,不过还是有点受不了的感觉。不由得漏出了声音。
  「真清楚啊……」
  「这种程度只是一般常识的范畴。」
  说着雪之下立刻背过了脸。可能是对自己的滔滔不绝有些不好意思吧,脸庞也红了起来。话说回来,这是哪个国家的常识啊。梦之国吗?
  虽然由比滨被雪之下完全驳倒了,但还是不死心地一下一下揪着雪之下的衣袖。
  「去嘛~!」
  「绝对不要」
  只是,也许是提到潘先生起了反效果,雪之下很是顽固。慢慢地,由比滨的声音弱了下来,而同时,攥住袖子的手却握得紧紧的。
  「……我好想和小雪一起去啊。因为嘛,最近一直是那个样子,又这么难得……」
  被这么一说,雪之下也一下子低下了头。
  若是在以前,对于由比滨的这种请求雪之下都是当即陷落,而今天却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似乎是不太清楚要怎样应对才好。
  ……果然事情还是没法这么简单的吗。
  失去之物无法失而复得。我对此痛并感受着。雪之下也好,由比滨也好,以及我自己也好,都无法掌握那份距离感。
  呜哇—,这帮家伙真是麻烦死了—。嘛,最麻烦的人是我就是了呢!只不过,嘛,招致这个事态的人本来就是我。那么,这份责任就让我来贯彻吧。
  我咯吱咯吱地挠了挠头,对自己的迪士尼知识做起了总动员。
  要是小瞧我的千叶知识那我可是很头疼的。我可是事情只要和千叶相关,脑子就会转个不停的男人。在东京迪士尼乐园方面这点也是相同的。像我这个级别的千叶人,要是被人问起「迪士尼乐园是东京的?还是千叶的?」的话,甚至会用假声回答「是梦之国度的,哈哈」。顺带一提,这个谜题的正确答案是千叶。
  我揪出千叶和迪士尼的知识想了一会后,点子一闪而过。
  「周边」
  「诶?」
  对我的话,雪之下小小地歪了歪脑袋。
  「如果是周边的话,不是会举行潘先生的圣诞特卖会吗?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我想选一下小町的圣诞节礼物……」
  单单只是以周边为理由的话,雪之下有可能已经全部集齐了。如果是季节限定而且是以选礼物作为名分的话大概多少会有所不同吧。
  可能是很好地领会了我的意图,由比滨也开始满面放光起来。
  「啊,这不是挺好的嘛!大家一起选吧!」
  由比滨的双手握住了雪之下的手。于是,雪之下也放弃了抵抗,肩膀卸去了力气。
  「……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
  「嗯!」
  雪之下面带微笑地瞧着天真地高兴着的由比滨,不经意间,脸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接着,用极为认真的表情向我问道。
  「小町很喜欢潘先生吗?」
  「诶?……啊—,算是吧。」
  「是吗。以前不知道呢。这样的话,选起来会有些难度呢……」
  一边说着的雪之下表情上似乎有些高兴。也许是认为自己找到了潘先生的同好了吧。
  ……糟糕。虽说是一不小心随便编了个理由,是不是叫小町提前做一下潘先生的功课比较好啊……嘛、嘛……,小町的话肯定能适当地应付过去吧!我相信你!虽说总觉得要是在潘先生问答中答错的话会被超发一顿火,不过小町的话肯定没问题!哥哥我相信你!
  正当我在内心中向小町道歉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姆—」的低声念着的声音。一看,一色正嘟着一张鸭子嘴,半睁着眼瞧着我们。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还真是那什么啊—。」
  虽然我这么问了,但一色只是好像十分无聊地撇过脸看向了旁边。接着,一色「啊」地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重新转向了我们。
  「话说回来啊—,是我们四个人去吗—?」
  这么一说确实是。票也有四张,虽说这个展开是很自然,但仔细想想的话男生只有我一个人会相当辛苦呐……。果然还是没法拒绝的吗——我向平塚老师投以这样的视线,平塚老师只是撇嘴一笑。
  「嘛,既然你们要兼顾取材,应该很合适吧。」
  「没,虽说如此吧……」
  正当我想要反驳的时候,雪之下交叉起胳膊,将头歪了起来。
  「因为我有年间通票,所以有一张票并不需要呢。」
  还有年票什么的,你真的假的啊,到底是有多铁杆粉啊……。难道是使用着年帕斯,上演着小雪日和(ゆきのんびより)吗?年帕斯—。
  (注:年票?年间passport的缩写为年パス,与动画《悠哉日常大王》中的角色莲儿的口头禅「喵帕斯」发音相似。小雪日和?ゆきのんびより也是和该动画名《のんのんびより》有一个谐音梗。另外「使用着年帕斯」字面上也可以理解为说着喵帕斯的口头禅。而且这句话本身也采用了莲儿以「のん」结句的口癖)
  一听说雪之下关于年票的情报,一色一下子变得充满活力起来。
  「啊,那我还是再叫一个人比较好吧—,平衡上也更好—」
  一色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一看到这幅笑脸我产生了讨厌的预感。
  「你打算叫谁……?」
  「保·密·的·说」
  一色立起一根食指,「啪」地眨了一个电眼。因为这股烦人劲,无论是一色并不打算回答提问,还是她可能会去叫谁,我都明白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就出了门。
  我这是要去之前所说的迪士尼乐园取材。而到集合地点的舞滨站,坐电车的话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只有这种时候千叶人才会令人羡慕。另外,虽然会有人一脸羡意地说什么「千叶县民的成人仪式是在迪士尼乐园举办的吧」之类的话,不过只有浦安市民是这样的。和大多数的千叶县民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在我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情一边在电车里摇晃着的时候,车窗外的迪士尼乐园进入了视线之中。
  不由得发出了小声的「……喔喔」的自言自语。果然就算没有什么兴趣,一旦看到白色的城堡,还有向上冒着烟的活火山的景观的时候,心情还是会高涨起来。
  到达目的地的舞滨站后,我心中一面喜不自禁着一面下了电车。发车的铃声是迪士尼乐园相关的曲目,钟表的形状也十分的独特。从一下车站开始就有着各种令人心情雀跃的事物。被展示出这样一幅景象,无论如何心中都产生了要在迪士尼乐园玩一天的意识。
  以高涨的心情出了检票口,眼前就是集合地点了。正当我「其他人还没来吗—」地左顾右盼的时候,有个声音对我搭起话来。
  「小企,呀哈喽!」
  别在其他人面前这样打招呼啊……。不用确认都明白这是谁了。朝那边一看,戴着绒球的针织帽的由比滨正大大地挥着手。
  也许是因为兴致高涨的缘故,驼色的外套并没有穿着而是抱在了手里。由比滨身上穿着长衣摆的毛线衣,脖子上围着长长的围脖,手上则套着连指手套。似乎是做足了御寒对策。只是虽说是穿着裹腿,迷你款的裙子却还是很冷的样子。作为替代,因为脚上还穿着厚实的短靴,似乎还是很好地取得了平衡。
  另一方面,站在身旁的雪之下正立起白色外套的领子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手套上带着毛皮,格子的围脖也十分暖和的样子。虽然雪之下也穿着稍微有些短的百褶裙,不过因为身着黑色的紧身裤和长长的靴子,所以并不会给人很冷的印象。
  「哦哦,真早呐。」
  我来到两人站立的向导牌前这样搭话道。
  「在五分钟前集合是社会活动的基本要求。」
  雪之下若无其事地说道。接着,由比滨嗯嗯地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小雪来的好早呢。我本来也打算早点来的,不过小雪第一个到的。」
  「……我讨厌电车里很挤。」
  说着雪之下一下子背过脸去。于是和白色外套形成鲜明对比的黑发也摇晃起来。
  雪之下大概是对迪士尼乐园特别期待来着吧。真是令人唏嘘啊……
  嘛,总之这样一来三个人就到齐了。
  「接下来就是一色了吧」
  「啊,彩羽妹妹的话在那边。」
  我朝着由比滨手指的方向一瞧,一色正好从车站的便利店里走了出来。接着,后面还有人跟着走了出来,是叶山隼人。
  ……嘛,正如所想呢。既然是一色嘛。大概又是哭闹,又是穷追不舍,无所不用其极地拼命才将他邀请来的吧。
  今天大概会是这五个人一起游玩了。
  正当我这么觉得的时候,从叶山的身后出现了三浦。接着,在三浦的身后就连户部和海老名同学也在。
  我稍微揉了揉眼角再次确认起这一幕。
  由比滨和雪之下←我懂
  一色和叶山←嘛,也能懂
  三浦、户部和海老名同学←搞不懂
  什么情况……。
  「喂,为什么那些家伙也在啊……?」
  对这预想外的一幕,我为了寻求说明而看向了两人。于是,雪之下紧接着将视线移到了由比滨身上,由比滨则吃惊地震了一下肩膀。
  「呃、那个……」
  一边将视线移开,由比滨摸着针织帽上的毛球。似乎是作为了平时团子头的替代。
  「因、因为本来就有来玩的预定的……。而、而且我也不能光是站在彩羽妹妹这边嘛!被夹在中间我也很难做的啦—!」
  由比滨抱起了脑袋。于是,雪之下短短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差点就想叹气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话应该说。我笔直地看向了抱着头「呜呜」着的由比滨。
  「不是说你擅自把他们带过来这件事。你能照顾好他们吗?」
  「肯、肯定能照顾好的啦!」
  由比滨奋力地抬起头说道。于是,见此的雪之下也开口道。
  「那,应该就没什么了吧。而且也和我们搭不上什么关系。」
  「小雪……」
  虽说由比滨一副感动的样子瞧着雪之下,不过你那个可是那啥哦,可是「反正和我没关系」的宣言哦……。
  「虽说确实如此吧……」
  一面说着,我稍微被别的事情勾起了心绪。姑且,关于这件事也应该提前说清楚吧。
  「由比滨,……加油之类的事可不要增添多余的负担哦。」
  「啊,嗯……虽然是这样吧」
  说着,由比滨脸色阴沉地低下了头。
  现在的我们,还没成熟到能够一头扎进别人家的这种事。所以,我们肯定将很多的事都弄错了。只有这点,我想我应该好好地说清楚。
  由比滨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似的摆弄着毛线帽。虽然低沉着视线,但看到她的那副样子,我明白由比滨也清楚这些。
  「……嘛,既然叫来了那也没办法了呐。正好叫他们帮忙取材或者打下手什么的。」
  即便实际上并没多少的期待,我还是这样说了。于是,由比滨也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嗯,是呢……」
  由比滨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见此的雪之下一面用手梳着头发,一面对由比滨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要取材的话,首先要在某种程度上确定一下路线呢。」
  由比滨一下子满脸放起光来。
  「啊,就是说啊!我们首先坐什么啊!」
  「嘛,坐那个吧……」
  我看向了停在京叶线站台的电车。
  「电车?!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了啊!?」
  正当我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的时候,一色她们也朝我们合流过来。
  「前辈,早上好!」
  「啊啊」
  我对一色稍微回以了招呼。于是,身旁的叶山也用一副柔和的笑容对我搭话道。
  「……呀」
  「喔……」
  互相交换的话语十分简洁。然而,交错的视线却足以补充余下的部分。我想要猜测出叶山笑容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而叶山自己也感觉到我正打算看出些什么。
  正当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背后突然窜起了一阵寒气。
  哈!有杀气!不,是腐气吗?!因为感觉到奇怪的气息我猛地转过身,发现海老名同学正「腐嘿嘿」地笑着。只是,一和我视线重合立刻消去了腐气开朗地挥了挥手
  「哈喽哈喽—」。
  「哎—?比企尾也在啊—?」
  从海老名同学的身后,三浦像是打量我似的探出了头来。于是,身旁的户部「噗」地一声爆笑出来。
  「不对不对,优美子。比企尾什么的太好笑了啊。是叫比取谷君啦。」
  不论哪个都说错了就是了……。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我们走吧。」
  在一色打量了一圈这样说完后,大家都走了起来。
  我们排列在等待入场的队列中,将门票换为了通行证,从入口的大门进入了园中。
  刚一来到好像广场一样的地方,不由得漏出了赞叹之声。
  一进大门,迎面就是装饰着彩灯的圣诞树,以及排布着西洋建筑的主街道,而白色的城堡成为了背景。
  仿佛身处在电影之中。此处的光景就像在以圣诞为主题的电影中所看到的一样。不经意地,我的心头回想起了几部电影。只是,不知为何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竟然是《小鬼当家2》。真奇怪啊,我应该还看过很多别的电影的……。
  因为姑且还有取材这个目的,我从夹克之中取出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地按着快门。
  同时另一方面,女性阵营正一边闹腾着一边在圣诞树前开始排起了照相的队列。雪之下也在由比滨的身旁有些困惑地处在那个圈子之中。似乎还对那种气氛不太习惯的样子。当然,因为男生阵营方面的叶山也在,我也不得不加入那个队列中。
  另外,户部则比喧闹的女生们更吵。他排在女生们的后面,一边瞧着圣诞树一边叫道。
  「噢—!圣诞树好强—!真壮观啊—!」
  叶山苦笑地看着这样的户部。
  稍微等了一会后,终于轮到我们进行拍照了。因为拍照会由乐园的工作人员帮忙,就算不用我来拍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在全员的一张合影之后,又进行了只有女生的,只有叶山、三浦和一色三人的,只有雪之下和由比滨两人的各种各样组合的照片的拍摄。看着这一幕,让人想起了数学的排列组合还有数列什么的。
  当我觉得摄影结束终于可以走了,正打算迈开脚步的时候,由比滨一只手拿着手机靠了过来。
  「小企,让你久等了!」
  身旁的雪之下可能光是因为拍照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是那啥吗,这是灵魂被吸走了吗这家伙?
  正在这时,由比滨将雪之下的手一把拉了过来,然后,使劲揪住了我的围脖。因为突然的行动我们踉跄了几步。由比滨的脸近在眼前,另外,就像与我呼应着一样,雪之下也是一副措不及防的表情。
  接着响起了连续的快门音。其中一处是从由比滨的手机发出的,另外一处则是从稍微有些距离的海老名同学那里传出的。
  「结衣—,拍好了哦!」
  「谢谢啦!」
  从海老名同学那里接过数码相机,由比滨迫不及待地按着按钮确认起来。
  「……由比滨同学。」
  「别擅自就拍啊……」
  我和雪之下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雪之下的眉根向上吊着,似乎有些生气。只是,由比滨像是完全不当回事地,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因为嘛,要是和你们两个人打过招呼肯定就不会让我拍了嘛。」
  「没,我倒没什么。」
  倒不如说,甚至提前打过招呼还更好一些。要是能稍微做好心理准备的话,肯定能拍得更像样些吧。刚才的照片里似乎脸都红起来了所以非常令人头疼。
  「……就算如此也成不了擅自拍照的理由吧」
  雪之下叹了口气。见此,由比滨可能毕竟还是觉得自己不对了,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对、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说的。」
  「……没有下次了」



  虽然脸上是笑眯眯的表情,声音却极为冷淡。话一说完,雪之下就迈着吭哧吭哧的步伐离开了。
  「对、对不起了嘛!小雪,等等我嘛——!」
  由比滨慌慌张张地朝雪之下追去。雪之下的步调逐渐迟缓下来,接着两人开始并肩走了起来。
  我在两步之后的位置看着这一幕。
  她们之间一直难以掌握的距离感,也许已经一如平时了。


  空间太空山,此为宇宙之山。
  我们正打算排入三大过山车系景点之一的这个「宇宙之山」的队列之中。
  当来到这座太空山(空间太空山的简称)的巨蛋跟前的时候,雪之下交叉起胳膊,小小地歪起了头。
  「这里没什么圣诞节的元素,不是没法当做参考的么……」
  真是有认真的雪之下的风格,似乎清楚地记得作为今天来到此处的为活动取材的目的。
  然而,她身旁的由比滨却似乎并没有想得这么深,手指指向了巨蛋的旁边。
  「啊,不过,那边装饰着圣诞树什么的哦。……所以我们排吧!」
  「那个不是哪里都有的吗……」
  确实,由比滨所指的是迪士尼乐园内通用的圣诞树,随处都能零星地见到。完全就是一副已经把排天空山的队当作前提,开始东拉西扯的状态了。
  没,那啥,平塚老师也说过喘口气什么的,所以这应该也不赖就是了……。
  由比滨向雪之下投以着幼犬一般的眼神,也许是终究放弃了,雪之下叹了口气。
  「……哈,只陪你这一次哦」
  这时,排在前面的一色回过头来。
  「嘛,反正到头来每个景点肯定都只能坐一回,这也没什么不好嘛—」
  「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我觉得还是整体都看看比较好」
  啊啊,因为这个目的吗。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
  今天的路线是由一色来考虑的。
  在拍完照片之后,乘坐了加勒比海的海盗王,然后随着人流乘上black thunder mountain的快速巴士,转了一圈后来到未来科幻区。恐怕在这之后还会去别的不同的区域吧。
  往往多数的千叶人对于迪士尼乐园的游玩路线都有着无端的拘泥,会根据自己的目的计划更有效率的游玩路线。也有这份经验起了作用的成分在,这也许是在地理位置上得天独厚的千叶人独特的思考方式也不一定。
  由于雪之下低了头,我们开始零零散散地排起了太空山的队列。
  在等待队列的前方是叶山他们,而最后面是雪之下、由比滨二人。因为这个太空山的过山车是两人一排的座位,所以等待队列自然地排成了两列。
  「小雪,我们一起坐吧!」
  「嗯、嗯嗯。……这个到底能不能当做参考呢」
  雪之下和由比滨似乎已经打算两个人一起坐了。
  唔。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和以前完全一样,不过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平和。
  同时在另一方面,前方正变得如同地狱绘图一般。
  虽然队伍应该排成两列才对,但有个地方明显排了三个人。
  是叶山,以及夹在两侧的三浦和一色。三浦和一色都积极地向叶山搭着话,同时又会在某个瞬间互相一瞟,彼此牵制着对方。
  虽然我在后面看不见叶山的表情,不过我总觉得,大概还会是那副带着些困扰的笑容就是了。
  三浦和叶山之间的关系也许是因为迪士尼乐园的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尴尬。
  另外,在他们身后有个正在念念有词的家伙。
  「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
  户部正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什么。然后,好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起头,朝叶山的方向扑了过去。
  「隼—人——,我们一起坐嘛!」
  刚一气势汹汹地闯入三人之间,三浦和一色都向户部投来了锐利的视线。
  「户部,我说你啊……」
  「户部前辈,你很碍事哦?」
  三浦拧紧眉头使劲咂着嘴,一色则是一边微笑着一边说着过分的话。
  呜哇,那边的气压真低啊……。光是看着我都有种寒意袭来的感觉了……。
  然而,今天的户部是不会退缩的。他「啪」的一声合起双手向两人请求道。
  「额,哎呀—,我不是有点那啥吗?真心怕太空山这种东西啦。真心的,这次真的求你们了!」
  「「哈?」」
  这美妙的和声都到了叫人不禁想要脱口说出「nice coupling」的地步了。户部对此终究还是发出了悲鸣声。就在这时,有人伸出了援手。
  「行啊,户部。我们一起坐吧。」
  「隼人……!」
  户部带着一种似乎能幻听到「噢噢—我心灵之友哟—」之类台词的感觉,缠到了叶山身上。而三浦则是以「隼人真温柔……」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光看这里的话叶山可能的确像个不错的家伙,不过若是俯瞰事情的全过程,实际就并非如此了。被帮到的人是叶山,另外,三浦和一色在某种意义上也得救了。
  户部,真是个好人……。要是在剧场版里可能更是个好人了。
  在我佩服地看着的时候,因为户部跑到前面去的缘故,海老名同学从后方顺势靠近过来。然后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小户,似乎很辛苦呢。」
  虽然还算不上是完全的无关人物的口气,但在这句话语中明显拉开了一步的距离。海老名同学,现在是否也依然像修学旅行时一样没有改变呢。是否还依然怀有,我们在那个瞬间确实共有的想法呢。
  因为有些想要确认这件事,我不禁问道。
  「是呢。……那你去帮帮他如何?」
  海老名同学稍微烦恼了一下,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嗯……」
  然而,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海老名同学一下子抬起头,眼镜闪起了光。
  「腐腐腐,此时不如比取谷君去帮他,开启户八线如何?啊、要是现在开始动手的话,冬comic的小薄本也许还赶得上!」
  「别呀……」
  「都怪比取谷君说了奇怪的话。」
  回答的声音格外冷漠。就算我朝海老名同学的表情看去,因为镜片之后瞳孔的光线被遮挡住,我也无法看清。
  「比取谷君啊,比起我们的事,还有其他该操心的事才对吧。」
  「…………」
  这到底是指什么,根本没有确认的必要。所以,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见此,海老名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打起了哈哈。
  「比如隼人什么的!」
  「没有的事,没可能。」
  听到我当即的否定,海老名同学也有些开心地笑了。接着,一下子收起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时候,对不起了。」
  「哈?」
  因为突然说出奇怪的话,我不禁回问,海老名同学在身后以就要听不见了似的小声低语道。
  「你们变得这么尴尬,是不是那个时候的错呢?」
  「……跟那个没关系」
  修学旅行的那起事件只不过是契机而已,我想类似的事态一定总有一天会来临的。那并不是海老名同学的责任,归根到底是我的选择。
  「那就好。」
  「你们那边不尴尬吧?」
  「……嗯,托你的福。」
  海老名同学用手指静静地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因为并没有感觉眼镜有哪里偏掉,所以这应该是她做出的什么调整吧。
  这之后,我和海老名同学都没有再进行对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队列之中。
  所说的话语并不一定就是真实所指的事情。
  这是我从她的委托之中得知的。
  另外,就算认为自己得知了,也有东西会看漏这点我现在则明白了。
  海老名同学一定,又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吧。


  下了天空山之后,脚步飘忽不定。虽然在高速地转着圈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一下子袭来了回归重力的感觉。这就是,G的Reconquista(反攻)……。(注:Gのレコンキスタ为富野由悠季的新作动画。)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光是我,虽然各自程度不同,其他家伙也都是一样的。其中一色也一边发出着「唔诶……」的不像样的声音一边晃晃悠悠地走着。
  一色的手被某人一下子握住了。
  「非、非常感谢……」
  一色一下子绽开了笑容,而对方只是感到十分麻烦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真的没事吗?」
  「啊,原来是三浦前辈吗……」
  一色的笑容顿时消去了。同时,三浦赶忙递出了宝特瓶。
  「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喝水吗?」
  「我、没关系、的说……。非常感谢……」
  一色措手不及地断断续续说完后,接过了宝特瓶。
  ……三浦人真好啊——。
  看来一色本来是想瞄准叶山的关照,但在三浦的大妈体质面前,似乎没有效果的样子。
  在三浦照顾着晃晃悠悠的一色的期间,我们开始了移动。
  可能是由于宇宙山周边的人气设施比较多的缘故,四周的人员十分杂乱。这其中还有一个家伙也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看不下去的由比滨出声搭话道。
  「小雪,没事吗?」
  「没事……。只是不太擅长应对人群……」
  这能称作没事吗……。嘛,心情我能理解,我对于人流也是相当厌烦的。
  以这种状态接下来没问题吗……虽然有些担心,但雪之下到达下一个目的地时就已经完全地回复了。
  没错,都知道了呢!下一处设施就是《潘先生的bamboo fight》了!
  就和雪之下事前提供的情报一样,这处bamboo fight,在这座圣诞节气氛满载的迪士尼乐园中就像在说「谁管你啊!对哥来说还是春节更重要!」一样一点圣诞节的感觉都没有。虽说因此似乎一点都当不了活动的参考,但这次雪之下却是一句抱怨都没有就跑过去排队了。没,这倒也没什么就是了……。
  虽然队伍排成了长龙,但只要使用本人的特技?一个劲地发呆术,就完全不会在意等待的时间了。
  很快进入了室内,因为温暖稍微喘了口气。
  「接下来,乘坐的顺序要怎么办?」
  由比滨一说完,一色和三浦就进入了临战态势。虽然有过刚才的照料之恩,但一色似乎并没有退让的意思。户部则是再一次赶紧探出身去。
  不过,户部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前方运行着的葫芦形状的滑车,似乎是三人乘还是四人乘的样子。
  于是,叶山他们三个人已经决定下来。正当我考虑着余下来的组合要怎么办的时候,很快就轮到了我们。
  雪之下对由比滨搭话道。
  「我们走吧」
  「嗯」
  一边回答着,由比滨也排到了雪之下的身边
  嘛,也是呢。今天的雪之下会一步不离地呆在由比滨身边。因此,这个bamboo hunt是她们两人一起坐也是自然而然的。
  这么一来,我就要和海老名同学还有户部一起坐了吗……。真讨厌啊搞啥啊这超囧的。虽说是假的,但毕竟也是告白的对象和情敌。这个能不能一个人坐啊?雪百科小姐请告诉吧——正当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雪之下正好飒爽地登上了滑车。接着,正当由比滨也打算坐上去的时候,却突然朝这边回过头,小跑过来揪住了我的袖子。就这样低着脸,拽着袖子将我拉去了滑车。
  「小、小企,快点呀」
  「额,等、我要和户部……」
  虽然一点都没打算和户部一起坐,但是不禁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
  「好了啦,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被这么一说我也只能老实地坐上去了。
  接着,滑车的车门关闭,工作人员的大姐姐挥了挥手,一边说着「请尽情享受bamboo fight的世界~」一边目送我们离开。
  正当滑车在黑暗中移动、前行的时候,突然打来了红色和橙色的光线。可能是这份光线的缘故吧,低着头的由比滨的侧脸染上了些许的绯红。由比滨用向上的视线朝我看了一眼,拜此所赐连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座位的顺序是雪之下、由比滨,接着是我。我尽可能地靠在边上,由比滨也稍微和我拉开了距离。雪之下的空间因此被压迫了。
  「……好挤」
  雪之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啊,对不起。 」
  由比滨稍微朝我这边靠了靠。而同时,我也尽力将身体往外靠着。正因如此,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滑车继续前进着,来到了巨大的屏幕之前。
  屏幕之中的潘先生自由自在地到处奔走着,另外,玩偶的潘先生也在设施内翻天覆地地折腾着。
  「喔—,这个好厉害啊……」
  「安静」
  听到我所发出的直白感想,雪之下蹦出了声音。
  简直就像禁止私下交谈一样……。到底有多聚精会神啊,你这家伙……。
  只是,不说话的话,每当滑车剧烈晃动的时候,胳膊和胳膊就会抵到一起,手和手就会碰到一起,令人十分的在意。真的对心脏不好。
  从中途开始我就再也看不进娱乐设施的内容,而只是想要拼命地集中精神了。

  从「潘先生的bamboo fight」里一出来,就是潘先生商店了。
  先出来的叶山他们在入口处等待着,而跟在我们后面出来的海老名同学和户部也过来了。
  「哎呀—,果然潘先生最棒了呀—」
  户部可能是因为能和海老名同学一起坐滑车而十分开心吧,露出了至福的笑容。此外,还有一个家伙也是满面放光的。
  是雪之下雪乃。
  带着满足地深深呼了一口气,看来是尽兴地享受到了呢……。
  「呐,小企,那边,好像是潘先生的商店,要怎么办?」
  在我半步之后的由比滨一下一下地捅着我的后背,一边向我问道。我没有回过头地,将视线看向了潘先生的商店。
  「是啊……」
  嘛,既然都对雪之下说过那种话了,应该要在这里挑一下小町的礼物吧。
  「抱歉,我要在这里稍微买点东西。」
  我对叶山他们这样说道。于是一色噗嗤地笑了起来。
  「诶,前辈要在这种地方买什么啊?」
  「……妹妹的礼物。」
  干嘛要露出这样一副觉得很有趣的表情啊,小彩羽……?就算不被人特意指出来,我也知道自己和潘先生的周边商品一点都不搭的。
  「是嘛,那我们要怎么办?」
  叶山向其他人问道。于是,三浦从潘先生商店那里一下子撇开了眼睛,看向了出口的方向。
  「人家要pass。」
  「优美子,没关系吗?」
  「因为嘛,潘先生的眼睛不是一点都不可爱吗?比起那个,人家更想去看小大人猫咪玛丽酱。」
  所谓的小大人猫咪玛丽酱,是在女生之间拥有很高人气度的迪士尼角色之一,好像是只粉色的猫还是什么的。
  虽然展现出了对潘先生的毫无兴趣,但是对更有女孩子气的角色做出了选择的あーしさん(三浦的昵称),反而很会耍小聪明呢!果然还是最喜欢粉色了呢—。本人也相当喜欢粉色滴说。
  在佩服着的我的身旁,有个家伙正释放着寒气。这个人自不必说是雪之下。冻结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三浦。不好,雪之下超生气的。这样下去只会看到花了30分种被驳倒然后号哭着的あーしさん了。
  这样下去就糟了……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一色迈入了潘先生商店中,拿起了手边的布偶。
  「是这样的吗—?这个可是很可爱的哦,对吧,叶山前辈?」
  虽然一色是向叶山问的,但不知为何却是雪之下闭着眼睛一个劲地点头。嘛,一色不是在展示潘先生多可爱,而是在展示这样说着的自己多可爱就是了呐。
  不过,拜一色所赐雪之下的不快也得到了缓解。寒气瞬间散去了。
  「总之那啥,既然我们不买,就去午饭那里排队吧,那里的人似乎也特别多呢。」
  户部打了个响指这样说道。这个动作虽然很招人烦,说出的话却是很棒的提案。真是个好人啊,虽然很招人烦。
  只是,我们买着东西的时候,却让他们帮忙排队稍微令我过意不去。我因此不禁问道。
  「……没关系吗?」
  「啊,没事啦—!比取谷君不是要那啥吗?要选妹妹的礼物是吧?慢慢挑慢慢选。」
  「抱歉了呢。」
  我稍微低下了头,户部则像是在说不必在意似地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隼人—,我们走吧—!」
  「啊啊。」
  叶山回答后,户部就和叶山一起离开了。既然叶山走了,那三浦和一色也就跟着走了。接着,海老名同学也像是对潘先生没有多大兴趣似的,只说了一声「那我先走了」就跟着叶山他们离开了。
  留在潘先生商店里的只有我、雪之下和由比滨三个人。
  雪之下一边摘掉围巾一边仔细地叠着,一边将视线看向了我和由比滨。
  「那么,我们开始选小町的礼物吧。」
  「啊啊,帮大忙了。要是有什么推荐的就麻烦你了。」
  「嗯,让我先斟酌一下。」
  说着,雪之下以一副习惯的样子开始在潘先生商店里物色起来。虽然这再可靠不过了,不过干劲是不是有些过了啊……。嘛,不过既然是我拜托的,自然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就是了。
  只是,全部都交给雪之下一人也让人有些坐立难安。我也稍微挑一下吧……。我总之将手伸向了手边的架子。正当我和穿着圣诞服的潘先生玩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由比滨来到了我的身旁。
  「我也来帮忙选。」
  「不好意思啊。说实话,光凭我的眼光来选确实有点那个。」
  「我觉得小町妹妹的话,肯定还是会很开心的。」
  「没,别看那家伙那样,对于自己的喜恶还是会对家人直说的。」
  「是嘛。那就一定要好好选才行呢。」
  接着由比滨就将布偶还有毯子、布偶手套和钥匙圈之类各种各样的东西进行起了比对。话说回来,潘先生的周边也出得太多了吧……,光是布偶就有相当多的种类。
  「给小町的礼物吗——。你有没有听她说过想要什么?」
  由比滨一边感到新鲜地看着潘先生的布偶手套一边向我问道。
  「虽然姑且是问过,不过都是图书券还有礼品券什么的……」
  「啊、啊……。啊哈哈。」
  由比滨露出了既像是头疼又像是无语的笑容。光举出代金券就是这个反应。第三希望的白色家电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呢……。
  由比滨也许是十分中意自己手上的布偶手套,手一张一合地动着。还一边「嘿!」地说着一边用那个手套握住我的手地捣着乱。唉,真是又烦人又可爱又碍事还很让人不好意思。真心很让人不好意思的,真希望停一停。
  我将那个布偶手套挥开到一边。这次这小东西则伸到了我的面前,趾高气扬地动了起来。
  我和潘先生的布偶手套对上了眼,这时由比滨操着奇怪的声音说了起来。
  「……小企君在圣诞节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呀?」
  大概是想模仿潘先生吧。一点都不像呢,真心的。再说小企君是啥啊。由于实在太逗了,我半是笑出来地回答道。
  「没,我」
  然而,话正说到一半的时候,我不禁回想起了前几天的事。弄得话没说完就噎住了。可能是对这奇怪的沉默感到不可思议,由比滨稍微歪起了脑袋,向上地朝我看来。目光重合后,因为留意到了什么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啊」
  接着,由比滨的脸眼瞅着就红了起来。
  大概是回忆起了同一件事吧。回忆起了那个时候我说过的话。
  因为实在太过羞耻了,我用右手捂住了脸颊和嘴,将脸撇向了一边。
  「我没什么想要的……」
  「是、是嘛……」
  由比滨急急忙忙地摘掉了玩偶手套摆回原来的位置。
  彼此之间,暂时什么话也没说地盯着商品。潘先生商店之中,人们熙熙攘攘地聚集过来。似乎是来了团体客的样子。由比滨向那边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人真的好多呢。」
  「嘛,毕竟是这个时期嘛。竟然会喜欢在这个时期来真是搞不懂。可以的话真是一次都不想再来了……」
  环视了一圈开始变得拥挤的店内,我不由得发出了叹气声。果然还是因为圣诞季的缘故吧,公园之中哪里都是人挤着人,走着走着,光是由于人潮就感到疲惫起来。
  「不过,我的话,还想、再来呢」
  我朝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过头去,由比滨正轻轻地抚摸着一只大个的玩偶。
  「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来的吧,反正这么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一边说着,由比滨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一样向我送来了偷看的视线。对此我的胸口像是被针扎似的刺痛了一下,回想起了文化祭时自己不负责任的约定。因为体育祭、修学旅行还有学生会选举的原因一直过着手忙脚乱的日子,这件事就一直这样拖了下来。
  打算踏入一步的距离感到底改变了多少呢。
  我朝由比滨刚才抚摸着的大个的潘先生布偶伸出手去,一边瞧着那家伙的脸,一边开口说道。
  「……嘛,这个时期的迪士尼乐园虽然是这个样子,边上那个比较新的不知道怎样就是了。」(注:千叶县的迪士尼有两个,一个是正统的东京迪士尼乐园「Disneyland」,另外一个是较新建成的东京迪士尼海洋「Disneysea」,八幡这里的「边上比较新的那个」是指东京迪士尼海洋。)
  「诶?」
  由比滨抬起头看向了我。
  「乐园(land)这边的话如果不挤那倒也行」
  虽然我自己心里也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说法,不过却想不出什么好词来。
  然而即便如此,由比滨还是以小小的声音做出了答复。
  「……那一边的话、可能、挺安静的」
  「……是吗」
  「嗯……」
  由比滨一边向下低着脸一边点了点头。
  我用余光目视到这些,拍了拍玩偶的脑袋,向其他的架子走去。
  「……嘛,那就到时候了」
  「嗯,到时候。」
  回归开朗的声音从后面跟了上来。
  「那么,赶紧选吧—」
  我用一副没什么干劲的声音如此说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告一段落。剩下的就留到实现约定的时候。紧接着,由比滨也像是要配合我一样,用有精神的声音呼唤起我来。
  「啊,小企,这个怎么样?」
  我回过头去,由比滨头上正带着狗耳朵的发圈。看来似乎是潘先生中出现的狗狗角色的商品,有一只耳朵是耷拉着的。
  一边问我一边却似乎我的意见怎样都无所谓似的,自己看着镜子「哇~」地闹腾起来。
  「啊,这边这个似乎很适合小雪。小雪—」
  正当由比滨呼唤着的时候,雪之下双手抱满了潘先生的周边走了过来。
  「不知道小町会中意哪个呢」
  雪之下烦恼着看向了自己手里的潘先生周边。那、那个……不用这么干劲十足也没关系的哦?
  由比滨将拿着发圈的双手藏在身后 ,来到了正在烦恼的雪之下面前。
  「呐,小雪」
  「怎么了?」
  在雪之下歪起头的间隙,由比滨「嘿」地一声将发圈带到了雪之下的头上。这个应该也是潘先生里出现的角色吧,带着猫耳发圈的雪之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接着,由比滨事不宜迟地站到了雪之下身旁。
  「小企,快拍照快拍照!」
  「呃,啊啊。」
  这个不买没关系吗……。嘛,就当做是试穿还是什么的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扶好相机,按下了快门键。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5:08 编辑


  ⑧在这之后,雪之下雪乃她。


  入夜之后,位于临海部的迪士尼乐园开始吹起了冷风。
  虽然若是风太大,游行之后的焰火是有可能会中止的,但既然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广播通知,大概焰火还是会按计划举行吧。
  在潘先生商店买完东西后,我们又转了几个娱乐设施,拍了一些参考用的照片。虽说这些照片到底在哪里有派上用处的可能性基本是个谜,不过、嘛,在这两天的休息日里我们也没法去做成什么。考虑到这点,作为参考程度的照片,也不能说就是完全无用的了。
  在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的过程中,渐渐积累起了疲劳感。虽然中途也休息了几次,不过在拥挤的园内大家也没法放松,各自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累。
  现在大家想要赶在游行开始之前再过去坐一个娱乐设施,但相比白天,行进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来的毛病,在以集团行进的时候,我会自然地跑到集团斜后方的位置。拜此所赐,可以不留痕迹地观察到因为疲劳而话变少了的大家的表情。
  特别是在我斜前方走着的一色特地跑去和户部搭话的这个身影,印象格外强烈。
  「……户部前辈,我能说点事吗?」
  「喔—,怎么了小彩羽?」
  一色虽然打算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小声地说着,但户部回应的嗓门却很大。像是要怪罪他一样,一色揪住了户部的袖子,开始耳语起来。
  「……哎,当真?」
  带着有些吃惊——或者说是不情愿的表情,户部如此说道。虽然户部一脸不乐意,但还是留意着周围压低声音和一色说起了什么。只是,平时很吵的户部说着悄悄话的模样微妙的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大概是三言两语的对话结束了,一色稍微对户部低下了头,就快步前往了有着叶山和三浦的前方部队。似乎是拜托了户部什么事。户部大概也很是为难,不停地扯着自己的发际。
  跑去前面的一色排到了叶山的身边,而叶山的另一边有着三浦,似乎打算就这样前往广场的样子。虽然搭话的一色和展示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应对的叶山都没怎么露出疲惫的脸色,似乎有些累的三浦却表现出了疲态。
  接着,跟在后面由比滨和海老名同学正两个人咋咋呼呼地聊着什么,这边看上去还算精神的样子。
  接着,在后面走着的我,情绪则少许的有些疲惫。
  位于相似位置的雪之下,脚步也略带迟缓。本来雪之下就对于体力没什么自信,更别提这一副人山人海的场面。她的疲劳程度似乎是最高的。
  现在也只是有些沉重地拖动着纤细的双腿。不经意地发出了叹气的声音。
  「你还好吧?」
  「嗯。」
  我稍微搭了句话,雪之下的回答却十分冷淡。不看向这边是因为累了的缘故呢,还是因为彼此间的距离感依旧尴尬的缘故呢,稍微有些难以判断。
  「啊,糟了!」
  前方传来了由比滨的声音,我朝那边看去。
  在我们打算前往广场而向前延伸的路上,正好为了确保游行的通畅而拉起了绳子。
  由比滨和海老名同学一溜小跑着冲出去,赶在绳子拉起来前钻了过去。在后面稍微有些距离的位置走着的我和雪之下则完全来不及了。
  道路被隔断而和由比滨她们分开后,由比滨也许是想起了在后面的我们吧,回过头「喂~」地挥着手。我也稍微抬起手回应着。
  「你们先走吧,我们之后追上去。」
  「知道了——」
  由比滨挥了挥手,向前去追叶山他们了。目送之后,我朝雪之下回过头。
  「……那,我们走吧。」
  「是呢。」
  反正也知道目的地是哪里。虽然迂回前往广场的路线有些绕远,但也并非不可行。只不过,受到道路因游行而封锁的影响,这一侧路线的人口密度又更加地上升了。
  在此之上,因为入夜,各处的设施也都点亮了灯火辉煌的照明。想要为此拍照而驻足架起相机的人也有很多。由于这些原因,行进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抵达下一处的过山车时已经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在入口处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由比滨他们的身影。
  雪之下也环视着四周,在领悟到自己找不到人后淡淡地开口说道。
  「打个电话吧。」
  「是啊……」
  我取出手机,拨打了那帮家伙之中我唯一知道的号码。在响了三声等待音后对面终于接通了。
  「喂——」
  在由比滨的声音背后有着嘈杂的声音。大概是叶山他们发出的吧。
  「你们在哪?我们已经到了。」
  「啊,对不起,我们已经进去了」
  「喔、哦……」
  本来以为会等我们的,不过并没有等呢……。在我发出了稍微有些震惊的声音后,也许是从这声音中察觉到了我的感受,由比滨慌忙补充道。
  「没关系没关系!走快速通道合流的话很快的。现在没人的,顺着就过去了。所以我们就觉得先走也没关系来着……」
  一面听着,我一面稍微朝等待的队列看了一眼。
  确实,队列相比平时短了不少。显示的等待时间也就30分钟左右。考虑到这个队列的前进速度,实际大概还会更快吧。而且,就像由比滨所说的那样,中途要是能进到快速通道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合流了。在排队期间去上厕所的人有时也会这么做,为了汇合的话就算使用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知道了」
  「嗯,那一会见。」
  挂断电话,我看向了雪之下的脸。
  「似乎要在里面汇合。」
  我说完后,雪之下点了点头回应,我们向队列走去。
  一开始快速通道是没法使用的,而能用的时间是确定的,会被人仔细地确认。所以我们就排到了通常的等待队伍里。只是,即便是这一侧,队伍还是在顺畅地前进。大概客流都流向了游行那一边了吧。
  「总之,在队伍停下不动之前我们先排这边吧。」
  能排到哪里是哪里,然后就像并线超车一样,使用快速通道的话很快就能找到由比滨他们了吧。
  在如此这般的过程中,队列前进着,已经来到了相当前面的地方。
  突然之间,也许是哪里的学生,穿着学生服的身影正在前面围成一团发生了冲突。因为在游行和焰火开始之前设施都没什么人,瞄准这一点的年轻人们就会全力冲刺地来回乘坐好几次,看来这个冲刺就是原因了。他们在「我先排过来的」还是「你是插队的」地争执着什么。
  就在此时,员工们跳了出来,一个不漏地下达了全员退场的处分。因为员工的警告,队列之中漂浮着严肃的空气。
  雪之下前后打量了一下排队的人的表情。
  「看来就算说自己有朋友在前面等,气氛上也不太容易插队了呢……」
  「是啊,我再打一次电话吧……」
  取出手机,按下了重复呼叫。然而,在几声等待音之后也没有人应答。
  「不接……」
  我知道联系方式的只有由比滨呢……。之前虽然告诉过叶山自己的电话号码,不过却不知道对方的。
  「你知道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
  为了以防万一,我虽然也试着问了雪之下,但雪之下却是使劲摇着头。就是说啊……。我毫无办法,只得一边排队,一边反复地打着电话在队列中前进,连下方的楼梯都已经能看到了。拐过那道弯的话就已经来到登车口了。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比起回去似乎还是坐一下更快呢。可能他们在出口处等着我们也不一定。」
  「……是、是呢。」
  回答的雪之下的声音中有种不淡定的感觉。视线稍微朝她看了一眼,她一下子背过脸去。
  「……怎么了?」
  「…………」
  我虽然问了雪之下,她也什么都没有回答。
  ……等等。稍微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感觉这场景我可是遭遇过几次了哦……。因为产生了一点不安,我清了一下嗓子向雪之下询问道。
  「能姑且让我确认一下吗?」
  「什么事?」
  雪之下以一脸严肃地表情看着我。而我也直勾勾地看着雪之下的眼睛,在留神不看漏她的表情的同时缓慢地询问道。
  「你,不擅长这种东西吗?」
  彼此保持着无言,面无表情地互相瞪了一会。接着,雪之下的视线滑向了一旁。
  「不擅长……倒也算不上」
  啊啊,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我有印象……。和说自己不擅长应付狗的时候一样。
  啊~果然是这样的嘛——。和我知道的雪之下行动模式是一样的嘛——。确实,回头想想,这家伙在坐完太空山之后,脚步也晃晃悠悠来着呢。比起是因为遇到了人流,那个更单纯是因为对过山车系比较头痛而已。
  「这种事你早说啊……。回去了。」
  「没事的。」
  「没,你不是不太擅长这种东西的吗?」
  听到我的话,雪之下有些上火地拧紧了眉根。接着,用略带强调的语气说道。
  「我都说了没事吧。」
  「你二吗。这又不是需要勉强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逞强的东西。」
  因此,我的语气也相比平时有些严厉。
  听到我这么说,雪之下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低下了视线。
  「……不是的。是真的没关系」
  如此说着的声音,相比平时略带些幼弱的感觉。不,虽然平时确实看上去很成熟,但实际毕竟也是和我相同年纪的女生。
  「虽然以前没什么自信,但和由比滨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是没关系的。……所以,应该是没关系的。」
  雪之下所说的并非是清楚明确的理由。和平时那种据理力争的口气不同,有些不得要领。不过,我想正是因为不合理,才更加地接近真心话。那么,我就应该对此表示尊重。
  「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我这样说完后雪之下依然没有抬起头。明明就是很不擅长,以这样的状态去乘坐根本就不是没问题……。我一边思考着要说什么才好,咯吱咯吱地挠了挠头。
  「嘛,那啥。更加放松地去坐不就好了吗。这又不会死。」
  「说、说的是呢」
  雪之下依旧埋着头,说出了这样的话,接着,用向上的视线朝我看了一眼。
  「……不会死的吧?」
  到底有多不安啊……。
  「没问题的。至少我是没听说过」
  我一边说着一边随着队伍前进,雪之下也一步不离地跟了上来。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后,我们来到了登车口。
  于是,终于轮到我们了。
  我先坐了上去,接着,雪之下也紧紧攥着着拳头坐了上来。刚一就座,就一把握住了扶手。因为太过用力,就连胳膊都开始颤抖起来。
  滑车缓缓地开动了,而雪之下的姿势依旧岿然不动。
  很快,幻想风的音乐流淌起来,鼬鼠咚和雪貂咚东拉西扯地说着,铺垫起这处设施的背景故事。鼬鼠的机器人每眨一次眼,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机械的声音,然而,雪之下就像是完全没有关注这些的余裕一样,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前面。
  「那个……,还没开始下落呢,不用攥着扶手也没事的哦?」
  「嗯、嗯嗯。说的是、呢……」
  雪之下终于松开了扶手。「呼」地一声像是很累地叹了口气。
  「貌似确实不怎么擅长呐……」
  虽然是提前确认了,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听到我的话,雪之下带着些自嘲的感觉笑了。
  「是的。因为以前,姐姐她……」
  「嗯?啊啊,是因为你姐姐吗。」
  又是那个人啊……。
  雪之下阳乃,身为雪之下的姐姐,凌驾于雪之下的完美恶魔超人。虽然这么说,最近的雪之下同学,一点都不完美超人呢……。没,虽说还是个超乎常规的优秀的人就是了。
  只是,将这份完美性超越的,就是名为雪之下阳乃的这个人了。
  雪之下也许是因为打开了话匣而稍微产生了一些余裕,视线看向了设施的内部。此时青蛙们正在水池中来回地折腾,水花四处飞溅着。
  像是要配合着缓慢前进的滑车一样,雪之下也缓缓地诉说起来。
  「是小时候的事。姐姐每次来这种地方时都会戏弄我。」
  「感觉想象得到呢……」
  那可是就连现在都在积极地戏弄妹妹的阳乃小姐。在孩童时期,肯定都会毫无疑问近似于欺负等级地玩弄着雪之下。
  听到我这么说,雪之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这是她坐上这辆滑车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是的。又是摇晃观览车,又是将我握住扶手的手扒开,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呢。另外,坐咖啡杯的时候就算我叫停了还一直地转……。那个时候的姐姐真是一副特别开心的样子呢……」
  诉说着的雪之下的表情渐渐阴沉起来。连听着的我的心情也一落千丈。雪之下不擅长的东西,是不是基本上都是由于阳乃小姐的缘故呢?
  「姐姐总是这样……」
  雪之下淡淡地说道。
  滑车在昏昏暗暗的路线上行进着。秃鹫的机器人诉说起不祥的话语。随着秃鹫的提示向上看去,天花板猛然张口露出了天空。滑车在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的同时渐渐升高。很快就是顶点了。雪之下的身体僵硬起来。
  正心想着接下来立刻就会急速下降,然而伴随着咔哒一声骤停,滑车变为了水平。
  接着,迪士尼乐园的外景展现在眼前。海洋公园的类似活火山一样的景观发出赤红的光亮升起浓烟,另外,建筑群也点亮了令人意识起圣诞节的灯火辉煌的照明。远处可以望见新都心的夜景。
  最重要的是,无数的光芒仿佛星空一般耀眼,迪士尼乐园的夜景在下方一览无余。
  看到这些,雪之下发出了短短的叹息。
  「呐,比企谷君。」
  「嗯?」
  转过头,迎入视界之中的,是被苍青所映照的白亚之城。
  以及,身披纯白的外衣,用一副快要哭泣出来的表情微笑着的雪之下。
  在这高贵而虚幻的身姿面前,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雪之下从栏杆上放开手,握住了我的袖口。当肌肤被触碰到时,产生了仿佛心脏被攥紧一样的感觉。
  终究,仿佛要就此一落不还的浮游感还是来临了。

  「总有一天,要来帮我哦」

  细语之声,与坠落之风一同消逝而去,我没能够做出回应。
  我想这大概是,从雪之下雪乃口中第一次说出的请求吧。


  从出口走几步的位置有个商店。
  我在那里随便买了些饮料,回到了原路上。
  因为雪之下一下滑车又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所以我立刻就让她到刚离开出口位置的长椅上休息去了。
  我回到长椅的时候,雪之下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也去买了东西,正将一个薄薄的细长塑料袋收入背包之中。注意到我后立刻将背包合上,放到了膝盖上面。
  「拿着」
  我将刚从商店买的装入潘先生样式水瓶的圣诞版饮料递了出去。雪之下老实地接过了。
  「谢谢……。多少钱?」
  「不用了,用不着给钱。从病人那里卷钱也太让人于心不忍了。」
  「才没有这种事。」
  「救护车是不收费的吧?」
  「就算是救护队员,也是要收取正当报酬的吧?」
  「那是善意的市民无偿捐助的。因为我只不过是强加自我满足而已,你就收下吧。」
  「就会说歪理……」
  一边好像无语了一样地说着,雪之下双手握紧了水瓶。接着,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起了潘先生立体的装饰部分。
  「……之前也有过这种事呢」
  「有吗?」
  一面说着,我也抿起了刚才从商店买到的咖啡。雪之下将潘先生水瓶所附带的竹子形象的吸管回转了一圈。
  「嗯。那个时候姐姐也在。」
  「……啊啊。」
  记得那是第一次遇到阳乃小姐的时候。这么说来在那个时候,还和雪之下将抓娃娃机得到玩偶推来推去来着。然后,紧接着就遇到了阳乃小姐。
  「因为你一下子就说中了姐姐的事,我十分地吃惊呢……」
  一边如此说着的雪之下可能是因为回想起来了吧,微微露出了苦笑。
  「只是看着就让人这么认为而已。而且那个人,就算被看穿也不会去掩饰的呐」
  「是呢。我想这也是姐姐的魅力。姐姐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被众多的人喜爱。明明是那样一副性格……不,正因为是那样的性格,才被人喜欢,被人疼爱,被人所期待……然后回应那份期待。」
  如此诉说着的雪之下,声音之中带着热度,某种角度甚至能让人理解为在为自己的姐姐感到自豪。然而,这份热度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一直在她的身后像个人偶一样地行动。虽说正因此,还被说成是老实、不需要操心的乖孩子就是了……。不过,背地里却被「不友善」、「不可爱」地说了许多,这些我自己是知道的。」
  我一面简短地对雪之下地话做出反应,一面再次将咖啡搭到嘴边。虽然身体因此温暖起来,却十分地苦涩。
  老实、不需要操心、乖孩子。这些大概是将她束缚的话语吧。
  「我也被别人这么说过呐。不友善,不可爱……。现在还在被人这么说呢,被平塚老师。」
  「你的那个是没规矩和嚣张和厨余垃圾之类的意思吧?」
  「我说?最后那个是不是不对啊?」
  听到我这么说,雪之下有些愉快地笑了。而很快又变为了平和的微笑。
  「因为姐姐和你都对自己的行为贯彻始终,所以才看上去这样的。……不过,我并不清楚自己要怎样做才好。」
  雪之下静静地望向了天空。位于前方的并不是星空,而是放射着橘色光线的路灯。无数盏成排悬吊,随着风而摇曳。
  「我想我和叶山君在这个意义上一定是相同的。因为一直都在注视着姐姐。」
  对于突然出现的叶山的名字,我有些吃惊。只是比起我,叶山同雪之下姐妹相处的时间要久得多,而且大概也要深得多吧。
  这还是我所未知的领域。
  只是,即便如此,雪之下雪乃和叶山隼人。这两个人所抵达的位置永远存在着雪之下阳乃这点我是知道的。
  持续着反目却也不断投影着憧憬的人。
  由于憧憬故而想要接近并与之逐渐同化的人。
  这二者,在雪之下阳乃的眼中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另外,这二者对于彼此又是怎样看待的呢。
  有些想要去询问,但我并没有问。我在张开一半的嘴中灌入了黑咖啡,问起了别的事情。
  「依然,想要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吗?」
  记不清是在何时的文化祭,雪之下曾说出了自己过去所怀抱的憧憬。
  「到底如何呢。现在不怎么会这样想了……只是,姐姐拥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
  「是想要那件东西还是怎么样吗?」
  雪之下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是觉得为何我就没有那件东西,对于没有的自己产生了失望。」
  对这种感觉产生了理解的心情。无论是憧憬也好羡慕也好嫉妒也好,总有一天会同失望相连。他人身上一目了然之物往往也只是自身所欠缺的。
  雪之下将视线落回到自己的手边。
  「你也是一样的。你也拥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我们,一点都不像呢。」
  「这是当然的……」
  我们之间绝不相似。即便如此,因为有着不上不下的相近的要素,就不禁与自己重合,擅自地去思考,产生出误会,混淆了情感。
  「所以,我想要别的东西。」
  这样说着,雪之下整理好自己外套的衣领,正面地朝向了我。
  「因为我察觉到了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就想要拥有你和姐姐都没有的某件东西。……只要拥有,我想我就能够得救了。」
  「什么东西?」
  到底是拥有了什么,什么就能够得救了呢。为了填补缺失的词语我这样问道。
  然而,雪之下并没有告诉我。
  「……是啊,是什么呢」
  雪之下就像在试探我似的,仅仅露出了少女的微笑。
  大概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她的「理由」了。
  那次学生会选举时,为何雪之下要出任候选人。
  又或者是,她现在并不打算说,而我一直不打算问的某件事。
  在那滑车落下瞬间之时的话语的意思,我也没有询问。并且,雪之下也并不打算谈及。我们就好像要作为替代似的,只是三言两语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就算不说,就算不问也能够明白,就好像某处某人错误的愿望一样。
  我将已经变温的咖啡喝尽了。接着,目睹这些的雪之下站起了身。
  「已经没关系了,我们走吧。」
  「啊啊」
  回应着,我朝广场走去。记得在这之后,在广场上有着观看焰火的预定。
  很快游行也会结束,这样一来,闭锁的道路也应该会敞开了吧。


  和由比滨通过电话,问到了大致的集合地点。
  我与雪之下在来到广场的白色城堡为止,只是一言不发地行走着。游行结束后,也许是客流也被稍微地引开了的缘故,相比之前容易前进了许多。雪之下的休息也有了效果,脚步也稍显得轻盈了起来。
  接着,来到广场后我们寻找起了由比滨的身影。
  「啊,小企,小雪。这边这边!」
  一只手拿着手机的由比滨大大地抬起了手。似乎正打算打电话的样子。与我们汇合之后,由比滨啪嗒一声合起双掌低下了头。
  「抱歉!我们先走了!」
  「没什么关系的。」
  看到雪之下带着微笑如此说道后,由比滨安心地抚着胸口。
  「嘛,还有其他家伙在,让他们等也怪不合适的呐。比起那个,游行的照片,你拍了吗?」
  「啊,嗯!满满当当的!」
  一边说着,由比滨操作起数码相机,将图片展示出来。既然姑且有着取材的名分,像这种有圣诞节气氛的东西都打算一股脑地拍下来才行。
  「这个,小雪,快看快看!」
  「……照片,能让我稍微确认一下吗?」
  可能是错过了潘先生的游行的缘故,雪之下似乎是极为地不甘,在小声说完后,使劲扶着自己的胸口。没,那啥,要是你说了的话,我们当时就去看了哦?
  一边看着数码相机,一边这呀那呀地热闹着两人就先放到一边,其他的人在哪啊?
  很快就是燃放烟花的时间了。
  正当我环顾着广场的 时候,传来了熟悉而吵闹的声音。
  「哎—?隼人呢—?」
  「啊啊,优美子。来这边来这边。」
  「等、户部,什么事啊?」
  户部拉着三浦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后面海老名同学也跟了上来。
  「额,啊—。没,你看那啥,怎么说的来着?这边角度比较好还是啥的来着?海老名同学也在这边看吧?」
  「诶?嗯,我随意。」
  感觉对于户部的关照,海老名同学展开的屏障也太过坚固了……
  总之,这样一来基本上人就齐了。剩下的是叶山和一色吗……。可能是我在环顾四周的缘故吧,由比滨也跟着眺望起了周围。接着向户部询问道。
  「小户,隼人他们呢?」
  「呃,啊……,嘛,一会就来了吧。」
  虽然户部说得含糊不清的,不过,嘛,这家伙的话,平时就是一副让人怎么理解都行的随便的措辞呢……。没,虽说他是个好人就是了呢。
  在如此这般的过程中,广场周围的街灯和灯饰熄灭了。接着,响起了古典风格的音乐。
  「开始了呢。」
  说着,雪之下仰望起白亚城的上空。看来焰火会在那附近发射的样子。不愧是年票持有者,真是清楚。
  我与由比滨也和雪之下朝相同的方向看去。
  接着,澄澈的冬季夜空中绽放起了五光十色的光轮。虽说提起焰火的话一般都是与夏季搭配的,但莫名地,与猎户座相叠,绽裂并消逝而去的焰火也别有一番风味。
  「感觉好怀念啊」
  在我身旁的由比滨悄悄地耳语了这样的话。
  我因为耳边响起的声音回过头,但由比滨却好像忘记自己刚才说过了什么一样,只是观看着烟花,一边「哦~」地说着一边拍手。我说啊,我这边可是因为刚才那下,注意力全被勾到地面这一边了,完全没法集中精神看焰火。诉讼。(注:淫梦民特有的说话方式)
  我变得没心情向天上看后,在因为烟花而变得忽明忽暗的视界之中,发现了自己所认识的背影。
  昏暗之中的两人,每当烟花升空之时,都会被发出的光所照亮。
  叶山和一色正在离我们稍远一些的位置观看着烟花。
  明灭之中,两人的距离接近着。因为这一幕就仿佛影绘一样,当我回过神来,就已经只是在向那边看去了。
  于是,最后的黄金雨也从夜空中倾注而下。
  在广场被明亮的照亮之下,一色低着头,从叶山的身边慢慢离开。而被留下的叶山,也仰望着天空,朝与一色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
  音乐停止,更为显眼的设施的光辉与设置的路灯再一次回归了光明。
  在游客们发出的心满意足的叹息声之中,一色彩羽独自一人,捂着嘴角,像是要拼命地压抑着什么一样地,从我们的身旁快步离去。
  「小、小彩羽!?」
  户部最先注意到一色的擦肩而过,对那份背影搭话道。
  「等、小彩羽—!」
  然而,一色并没有回过头,就这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我去稍微找一下。」
  户部慌张地奔了出去。见到这幅样子,三浦似乎是察觉到了。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哈……,我也去。」
  「那我也去找吧。」
  海老名同学也跟在了三浦后面。对此由比滨也稍微抬起了手。
  「我、我也去!」
  然而,三浦却制止了她。
  「结衣就和……雪之下同学?一起在这里等。有可能还会回来的。另外,要是发现的话我会打电话过来,到时候通知一下户部和海老名。」
  像是觉得很麻烦地拨了一下头发,三浦对由比滨和雪之下说道。虽然似乎没什么干劲,但却做出了相当靠谱的指示。
  「啊,嗯。」
  听到由比滨的回复,三浦也点头回应,快步离开了。
  一边目送着远去的三浦,雪之下小小地歪起了头。
  「发生了什么吗?」
  嘛,雪之下似乎光是在看焰火来着呐……。
  如果我的预想是正确的话,这个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
  圣诞的迪士尼乐园,游行后的焰火,白色城堡的面前,被安排好的只有单独两人的时间,以及,户部的态度。
  收集到这个地步就是役满了。一色大概是对叶山告白了吧。想不出其他的了。
  「……那,我也去一下。」
  「嗯,知道了。」
  由比滨这样说道,而雪之下依然歪着脑袋。
  然而,我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一色身边。一色那边,大概三浦更能够出色的处理。比起我去要好得多。
  但是,我觉得另一个人那边我不得不去。
  叶山即使是在一色离去之后,也并没有向我们这边靠近过来。这也就是说,他也许在等着我。
  我一面回忆着在那影绘的世界里所看到的一幕,一面沿着道路前进。
  叶山正位于远离白亚城堡的阴影之中。
  正当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一色的时候,叶山转入岔路,走到了此处。
  叶山注意到我,露出了带着些悲伤的微笑。
  「……呀」
  「喔」
  在广场的护栏上坐下,叶山小小地叹了口气。
  「……真是做了对不住彩羽的事啊。」
  「真是自说自话呢。既然心中还怀着罪恶感的话,那别把人家甩了和人家交往不就好了嘛」
  听我这么说,叶山有些头疼地笑了。
  「没可能的。明明都明白这点还说这种话,性格真差呢。」
  「算是吧。」
  关于这点我也有自信。嘴角不禁露出了讨人厌的歪曲的笑容。
  然而叶山也并没生气,用一种像是带着悲哀的幽怨眼神朝我看了一眼。
  「……你知道吗,为什么一色会告白?」
  「没,我怎么可能知道。」
  「是吗……」
  然而,叶山的这个语气,就好像在说自己至今为止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阻止一色告白一样。
  「你知道的吗?一色的、那个啥……嘛,类似心意还是什么的。」
  「……啊啊」
  回答的声音十分忧郁。其中既非自夸也非自恋,只是,流露出一种类似后悔一般的声音。原来如此呢……。
  叶山若是对于他人的好意不迟钝的话就无法维持住关系。人在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之时只会离去。虽然这本身并不是叶山的过错,但为了避免这一幕,叶山大概不得不对好意自身采取回避吧。
  这点,在修学旅行那时已经很明显了。那时,我对于那种想法产生了同感。表示了理解。这本身虽然算不上是错。然而,我知道采取回避是有可能变为伤害他人的手段的。
  「既然察觉到的话,不就只是觉悟不够了吗?」
  听我这么说,叶山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对于彩羽的心意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开心。但是不是的。这、大概,并不是对我……」
  叶山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人把握不到要领。只是,我并没有等来话语的后续,叶山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真厉害啊。能像这样逐渐改变身边的人。……彩羽,大概也是如此的吧……。」
  「哈?干嘛啊,突然夸别人。」
  听我这么说,叶山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
  「哈哈,不是的哦。……我说过了吧,我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人。」
  叶山再次说出了在那所校庭时说过的话。接着,低下头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我称赞你……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心觉讶异而看向了叶山的脸,叶山少许地眯起眼睛朝我瞪了过来。
  「和你认定我是个好人的理由是相同的呢,大概吧。」
  「……我才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看着如此就这么说了而已。」
  「真的吗?」
  叶山回答的声音十分冰冷。
  ——啊啊,不是的。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察觉到了叶山隼人绝不是区区的善人。这幅刻薄的笑容就是最好的佐证。
  叶山收起了微笑,从坐着的栏杆上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帮我通知一下大家。」
  「给我自己发邮件还是什么的去。」
  「……说的是啊。再见了。」
  叶山露出了些微的苦笑,轻轻地抬起了手。
  接着,叶山隼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宵暗的更深处。


  回去的电车中十分安静。当然疲劳虽然也是原因,但这份安静最大的原因是会照顾一色而向她各种搭话的户部不在的缘故。
  不光是户部,三浦和海老名同学也不在。
  他们三人是乘坐武藏野线在西船桥站换乘,和雪之下,由比滨,一色的京叶线组回去的路线不同。我虽然无论坐哪条路线都没有多大的差别,但特地在西船换乘也很麻烦,所以选择了京叶线。
  虽然电车内多多少少有些拥挤没有地方坐,但毕竟还是没到通勤通学的高峰期的地步。由比滨和雪之下虽然偶尔会交谈几句,但除此之外都只是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
  在电车里摇晃了大概20分钟左右,很快就是海滨幕张车站了,我和雪之下都要在这一站下车。
  「那么,我就在这里下车了」
  说着,雪之下站到了门前。于是,由比滨也跟着说道。
  「我、我也在这里下。」
  「你的站还在前面吧」
  听我这么说,由比滨挽住了雪之下的胳膊。
  「反正明天休息,今天要在小雪家留宿。」
  「啊,这样啊。」
  嘛,因为由比滨以前经常在雪之下家留宿,能有这样的机会大概再好不过了吧。能像这样恢复关系应该单纯地表示欢迎。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在这站下车,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色留在车上了。
  「一色,你是哪站?」
  虽然我如此问道,一色却没有回应。作为替代,只是一下一下地揪着我的夹克的衣摆。
  接着,一下子将塞满了土产的袋子伸了出来。
  「前辈,行李超沉的说。」
  「是你买太多了……」
  一边说着,我接过了袋子。见此,由比滨噗地一声露出了微笑。
  「……嗯,也许这样比较好呢。」
  「一色同学,请你务必小心留意。」
  雪之下同学?感觉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有问题啊?
  抵达海滨幕张,两人下了电车。剩下的我和一色就这样又在电车里摇晃了三站。
  下车的车站是千叶港,之后,要在这里再换乘单轨电车。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的乘车人员很少吧,乘客只有我们两人。
  单轨电车在夜晚的街道中行进着。悬吊在不习惯高度的半空中的浮游感,就好像又在乘坐什么游乐设施一样。
  一面看着窗外,一色交织着叹息喃喃说道。
  「哈—……不行呢—……」
  「……没,现在上也是不行的,这种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我和一色相处的时间不长,与叶山也绝对算不上亲近。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这两个人会特意采取这样一种缩短距离的方式。
  视线依旧朝向窗外,一色俯瞰着街道,一边开口说道。
  「……因为,这不是没办法的嘛。气氛都这么好了。」
  「真意外啊,我还以为你不是会被这种现场的气氛耍得团团转的家伙呢」
  我说完后,映照在窗户上的一色的表情少许地露出了笑容。
  「我也很意外的。还以为更加的冷静呢。」
  「……啊啊,你这家伙该说是虽然伪装成恋爱脑,却还挺聪明还是什么的吗」
  正说到一半,一色突然转过头,将我的话打断了。
  「不是在说我,……我是在说前辈的事情。」
  「哈?」
  话题又跳跃起来。我本来以为现在说的是一色的事,话题到底是在哪里发生的跳跃呢。而且前辈说的是别的前辈吗?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家伙对我就仅以「前辈」二字相称呢……。是那啥吗,难道是没记住我的名字吗?
  正当我思考着各种事情的时候,一色直直地朝我看了起来。果然是在说我的样子。一色露出「呼呼」的笑容。
  「让人看到那副样子的话,会心动的啦」
  「看到什么」
  听我这么问,一色一本正经地端正了姿势,挺直身子好好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也想要真货了。」
  我因为这句话不禁脸红起来。这样啊,当时刚一出活动室就撞见了一色。我不禁将手捂在了额头上。
  「你听到了啊……」
  「声音自己就传出来了哦」
  对若无其事说着的一色,我以不像样的声音回复道。
  「……给我忘掉。」
  「不会忘的。……忘不了的。」
  这样回答的一色,露出了远比平时认真的表情。
  「所以,今天才想要像这样迈出一步。」
  我并不知道她想要怎样的真货。这与我所抱有的幻想也并不一定就是同一件事物。而且说到底,这种东西到底存在与否我也不清楚。只是,一色彩羽确实在期求着。我认为,这是十分崇高的行为。
  我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人的话,只好能说什么是什么地搜寻着词语。
  「那个,那什么。就是那个了,别介意。这不是你的错。」
  听到我这样说,一色啪嗒啪嗒地眨起了眼睛。接着一点一点地和我拉开了距离。
  「干什么呀是趁着人家伤心泡人家吗对不起很抱歉现在还有点不太行。」
  「才不是……」
  到底是把什么解释成了什么啊……。是把别介意的位置做了文字变换吗?看到我都无语了,一色清了清嗓子,又将拉开的距离坐得靠近回来。
  「话说啊,我现在还没结束呢。不如说,这才是对叶山前辈的有效进攻。大家也都会同情我,身边的人不也是会顾虑到我的吗—?」
  「喔、哦。这么回事啊。」
  总觉得,真不愧是一色啊……。看到我半是佩服半是呆然地这样说,一色「嘿嘿」地挺起了胸脯,得意地继续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也是有着明知道会被甩也还是不得不上的状况的。另外还有那什么,对甩掉的对象不是会在意的吗?不是会觉得很可怜的吗?一般来说是会感到抱歉的。……所以,这次的失败只是布局,只是为了下次更有利的前进……所以、所以……我不加油的话」
  小小的呜咽声漏了出来,眼中也浮现出泪水。
  对于加油的家伙是不能说「加油」的。小町云,这种时候只需要说「我爱你」就够了,不过这句话是妹妹专用的。虽然心想着至少为她摸一摸头也好,但这也是妹妹的专用指令。
  「真厉害啊,你这家伙。」
  我能说的话只有这些了。于是,一色湿润的双眼用向上看的视线朝我看了过来。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前辈不好」
  「……没,会长那件事确实是,其他的就」
  然而,并没有听到最后,一色就靠到我的脸旁,在我的耳边私语道。
  「责任,可要好好地负起来哦」
  接着,我的后辈,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微笑。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11:41 编辑


⑨ 自然而然地,一色彩羽踏出一步

周一的放学时间,我们在学生会室集合。
在和海滨综合高中会合之前,我们要对和他们进行的会议进行预备会议。 要不然,在那个会议中,说不定还要展开为了研究这个会要怎么开的会议。
由比滨受我所托在昨天之内给各方面的人按部就班地发业务联络风格的邮件以联络他们,拜此所赐,全部人都集中起来了。
学生会成员们在会议桌的一角坐着。我和其中的一色对上了目光。
我本以为一色会因为前天的事而变得消沉起来,但并非如此,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当然,也许只是看上去是这样。
一色怯生生地环视了下在场的人。
「呃,为什么让大家在这里集合呢—」
「确认方针和关于今后的打算吧。」
我回答道,一色不知道明白了没,用「哈啊~」暧昧地回答。雪之下看到她这样,皱了皱眉头。
「原本是应该由一色同学把大家召集过来的。」
「是、是……」
雪之下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她,一色猛然地挺直了背。的确雪之下现在有点可怕……。不过我们并不是想教训一色才让众人在这里集合的。
「不,这种事现在无关紧要了……」
我试着推进话题而这么说道,这回雪之下狠狠地朝我瞪了过来。
「我觉得你别把天真和温柔混为一谈比较好。」
我明白雪之下想说什么。除此之外也不能把爱恋、心痛还有坚强混为一谈。雪之下的严厉对一色来说大概是所谓的爱之鞭笞了吧。(注:NETA篠原涼子的单曲《爱恋、心痛与坚强》)
「但我认为唯独严厉是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冷淡的。」
「所以我才说,你要是什么都要干的话,对一色同学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吧。」
雪之下对我回嘴道。不好,这样下去争论就会趋于平行线了。
「总有种被父母训斥的感觉……」
一色小声嘟嚷道,由比滨阻止了准备再开口责备她的雪之下。
「嘛,别这样,彩羽妹妹还没习惯嘛……」
「……也是。」
因由比滨的劝解,雪之下也只好作罢。
不过,雪之下说的也是正确的。要是今后一色能作为会长自立起来的话,大概是最理想的状况了吧。没有什么比被人指导更伟大更了不起的了。顺带一提,虽然不知道我心中为啥会忐忑不安,但我还是应该以我的方式为一色在今后提供帮助。
我刻意清了清嗓子,正面看向一色。
「一色,你知道现在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哈啊,钱、时间和人手都不够对吧—?」
「没错。所以,该怎么办?」
「唔,……因此,需要外援,对吧?那么就要试着从别的地方找人,而由于请这些人的钱不够,我觉得要集资吧……」
一色也能正确的把握现状了。我本以为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很清楚。老实说,我觉得就算这样她也已经比比起文化祭和运动会时候的负责人强了,有点不可思议。
确定一色理解了之后,我继续说道。
「单看平塚老师的反应的话,预算大概不怎么容易获取。而且我也讨厌募捐。」
「后者完全是你个人的理由吧……」
雪之下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啊,小雪!比滨同学和小彩羽也在『嗯嗯』地点头哦!要募捐的话,我在脑内粗略估算了一下,每人也至少要拿五千円左右出来……。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哭着央求父母的话也许会有办法,但要把钱花在这上面的话,还不如先收下从父母那里哭着求来的钱,然后再把这个活动毁掉。而且之后,募捐的金额还有可能会进一步上升。
金钱的问题毕竟还是太现实,学生会的成员们也面面相觑。其中露出对此最为厌恶的样子的是一色。实在是拿这人没办法……。
「现在的方案太不现实了。要实现大概也就只能办到其中的一部分。要是那样的话,打出的招牌就会显得格外寒酸。这活动就会变得非常遗憾了。」
「啊啊,大概的确如此……」
大概是想象到了这让人感到遗憾的活动的情景了吧,一色叹息着说道。
打着像『现在,音乐联播』这样帅气的旗号,只让来到的艺术家们一起演奏一个小时什么的也已经够糟糕了吧……。到底是什么在联系啊……。
「最初要确认的东西就这么多。这样到底怎么样呢,我想提前确认一下学生会的意见。顺带一提,我是觉得怎么都没关系。因为原本我就只是来帮忙的,我就只按你们说的去做。」
听到我的询问,一色『唔—』地抱起胳膊想了想,开始说道。
「唔,是不好呢—。我也有类似『要是寒酸就不想干—』的想法。但是,不想干这种想法可是不行的吧—。所以我觉得也算是有些迫不得已吧—」
雪之下大概是对她这天真的说话方式和没干劲的发言内容感到头痛吧,她按住了太阳穴。
「一色同学……」
「嘛,算了算了……」
由比滨劝解道,一色也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改口。
「我、我会做的!我会做好的!」
嗯—,虽然感觉是在胁迫,不过算了。
「我明白一色的想法了。……那么,作为学生会的你们要怎么做呢?」
「欸?啊,的确呢—……。怎么办?」
一色向其他成员投去了拘谨的目光。接着,包括副会长的其他的成员互相看着,试探着开口道。
「嘛,我们也要做」
「嗯,要是认真做的话就另当别论……」
其他的成员也回以颔首,看到的一色露出了像是有些困扰又像是有些害羞的笑容看向我。
「……差不多是这样。」
果然,一色和成员们之间还有着芥蒂。
以一色原本的交流能力(厚脸皮程度)来说,应该是怎么说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的,这说不定和名为会长的称呼和缺乏作为这个身份的自信的顾虑有关。
但这怎么说也不是我能说三道四的问题。不过,要是这次的成功体验能给一色带来作为会长的自信的话,这状况说不定又会发生改变。
「好。现在该讨论具体的做法了,但还有一些阻碍摆在问题的前面。……那么,我就此问下,那到底是什么?」
「哈?」
一色那到刚才为止的正经态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狠狠地用看到了的白痴的眼光看着我。可恶,明明我特意情绪高涨地用发问的形式说的……。好啦快回答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雪之下抢在一色前面回答道。
「现在的会议的结构,完全是合议制吧。」
仔细一看,雪之下不知为何稍稍举了举手。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好强的血因我的发问形式沸腾起来了吗?等待我的回答的雪之下的眼神有些兴奋。
「没错……」
我说道,雪之下在桌子下面使劲地握紧了拳头。嗯—,我其实是想让一色回答的啊……。算了,就这样吧,给回答正确的人八万分(因为八幡*)。【*注:日语里八万和八幡是同音不同字】
「嘛,如同雪之下刚才所说的,由于那个会议要听取全部人的意见并一个个仔细地讨论,所以永远都结束不了。在那种情况下,并没有持有最终决定权的人。」
我说道,由比滨歪了歪脑袋。
「那不是对方的会长吗?」
「现状下玉绳只扮演主持会议和汇总意见的角色。即使汇总了意见他也下不了决定。」
会议只是看上去活跃而已。虽然也有相应人数提出意见,却不让人提出否定。所以,在小的部分、细枝末节的地方很容易作出决定。然而,核心部分却都仿佛不见影。
不清楚什么人拥有决定权的会议是没实际意义的。即使得出了最终结论,也没有把这结论确定为决定事项的人。
正因为全部人都是同等的,才下不来最终裁定。
作为领导的人,姑且有海滨综合高中方面的玉绳,以及总武高方面的一色。虽然有领导人,但由于这两人做的都是「嗯—,怎么办呢~」之类的事,所以也不能敲定需要决定的事项。
一色大概是听了后想到了什么吧,她短短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我不好吧—」
我对低着头的一色说道。
「你并没有什么不对。」
「前辈……」
一色抬起了头,用润湿了的眼睛看着我。所以,我也「唔呣」地回以颔首,继续说道。
「肯定是把你推上会长的位置的人不对。」
「那不就是前辈吗……」
一色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看,就是那个嘛。「不是我的错,是社会的错」的精神,应该也是很重要的哦?
「倒不如说,单看这次的话,不对的是大家都在互相顾虑,没能好好地确定下上下级关系。」
一般来说,不管是双赢(Winwin)关系还是平等交涉,在提出不分上下级的集团这种概念之前,理应先指定什么人持有最终决定权。在一开始没有进行指定的情况下,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
「……所以,将这种勾结的选项排除掉,好好开会吧。在会上去反对、去对立、去否定,堂堂正正地决出胜负」
听着我的话,副会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对立……从现在开始提出反对意见吗?」
「嗯,既然不想募捐的话。那就使劲地反对、彻底地否定。」
「是这样的理由啊……」
由比滨吃了一惊,但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而且,以被那样的会议决定、接受冒牌货而结束,也更为讨厌。
不过,这终究只是我个人的感情。之后就要委以结论了。
「一色,我的提案就是这么多。作为学生会,你们要怎么做?」
「呃,让我来决定吗?可以由我来决定吗……」
突然被问到的一色开始东张西望。她把视线投向其他的成员。
「……该、该怎么办呢—?」
副会长接下了她的疑问。
「我觉得……,不搞纠纷比较好。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提出不同建议有些困难,而且我们也无法反对他们,况且真要是起纠纷的话我们的风评也有些,怎么说好呢……」
这副会长是个有常识的人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保守。但有这样的人辅佐一色还是非常难得的。
「的确呢—」
一色说道,『嗯』地低吟着稍微想了想。然后,她猛地抬起了头,笑着对副会长说道。
「但是,我要做。」
「咦。」
面对困惑的副会长,学生会长一色彩羽毫无畏惧地说着。
「对我来说,寒酸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些讨厌呐—」
听到这句话,雪之下按住了太阳穴,由比滨苦笑了起来。而我则是吃了一惊。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极为个人的理由,这人搞不好是个狠角色。

得出结论后就有必要准备另一份提案了。在那个会议中,我们劣于海滨综合高中的是发言数量,以及核心意见。所以,不针对这些进行准备的话就无法正面击倒对方。
「那么,来考虑一下要做什么吧。」
我站在学生会室的白板前,咯吱咯吱地写下「要做的事」。那是一如我平常的没什么干劲的字。接着,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一年级女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地说了声「啊」便站起来代我进行板书。看起来这个女生是学生会的书记。
一色「嗯—」有些困惑地看着再次在座位上坐下的我。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啊—」
「……的确。我也没有。」
我说道,一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很糟糕吗……」
「这样就行了。我们要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话就和玩没什么不同了。做不想做的事、做辛苦的事才是工作。」
接着,坐在对面的雪之下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姑且不论你的劳动观如何,你说的的确很正确。现在的这个企划,面向的主体并不是到场的观众啊」
「啊,原来如此……」
一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大概玉绳他们的计划就是以自己一群人想做的事为中心组成的,本来就不是面向那些观众的吧。的确有些老人喜欢音乐,这一点没问题;但也有很多人并不是那么有兴趣的。另一方面,幼儿园的孩子们应该是耐不住无聊的吧。当然,也许也取决于有由选曲和舞台演出,但连这种细节都没考虑,就要强加给他们。哪怕说是献给观众方面的,也不见得客观。
这完全把宗旨搞错了。原本就和我们想做的事没什么关系。
一色似乎也理解到了这一点。不过还是先把这个放一边吧。
「……但是,要做什么好呢—」
被问到后,我稍微想了想。
「多少有些推进工作的方法吧……。唔,就是那个。工作的精髓就是为了能不干活。」
「怎么觉得非常矛盾……」
由比滨冷冷地斜眼看着我。真是失礼……。
「才没有矛盾。已经在不想干活却不得不干活的时候想过该怎么办了。要是在工作期间又是偷懒又是休息的话,其实还要付出许多多余的精力。这样看,问题就在于如何高效率地解决掉工作上了。」
「明明出发点乱七八糟,结论却让人觉得挺正确……」
大概是头也痛了起来,雪之下按住了太阳穴。
结论正确是理所当然的。其根据就是人类的历史。
技术进步往往是因为好麻烦而不想干活这样的感情而产生的。也就是说,觉得好麻烦而不想干活的我已经可以被称作进化到最顶点的人类了。最近总是感觉『这男人真是麻烦死了』。
算了,我的问题怎么都好。现在有应该提前告诉一色的话。
「在这么想的时候,一开始提出问题是很麻烦的。那么,对已经存在的问题还击就行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玉绳做的会议梗概。
「就这次而言,就尽情地讨论这个计划的不好方面吧。没问题的,虽然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毒舌,却对别人毒舌得不行。这是一色擅长的地方,加油吧。」
「前辈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啦—……」
「行啦,大家就试试看吧。」
让不高兴地发着牢骚的一色和其他学生会成员一起坐在桌前,我轻轻地给雪之下和由比滨使了使眼色,请她们两人静观一色他们的情况。
我们静静地看着学生会成员们,只要有人提出问题也有人认真地应对。他们并非干劲低落。
找到了话题与讨论契机的学生会成员们,慢慢地开始了商谈,一步一步地迈向了企划的争论点。一色他们中有时甚至会有人露出笑容。
嗯,果然要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要靠嚼舌头啊。
我看准『争论点大致上都已经被提出来了啊—』的时机,开口说道。
「然后,从现在开始反过来想,建立计划就行了。」
听到了一声「原来如此」的低语。循着声音的方向,我看到雪之下抱起了胳膊。
「……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就能产生方案了。到头来,问题还是集中在预算、时间和人手上啊」
「只能考虑那些基本不耗费金钱和时间的项目了。」
「不过,不花钱的话,到最后不还是太寒酸了吗—?有一点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一色带着些许不满说道,由比滨轻轻一拳砸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注:想到了什么的那个动作。】
「啊,比如说那种!朴素的自制感,家庭风格的!类似这样的。」
「我认为那是收听的一方给出的评论,而并不是播放的一方的卖点……」
听到她的话雪之下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
不过,由比滨所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总而言之,有必要转换想法。
并不是花了钱就是好东西。在总制作费用上大砸钱的电影大都票房惨淡。尤其是动画的写实化电影什么的。谁会想要那种东西啊。
要怎么样才能把带着未完成、不完全、偷工减料等负面印象的作品,表现出自制感与朴素这种正面印象呢。这一点有必要好好考虑。
啊—,就是那个,有点像是在大人看的影片里的素人一样吧……。正因为不是专业的才值得玩味,拙劣、自然、真实什么的,让人有触手可及的感觉什么的,不对,不如说在平常中有着非平常性、隐匿性和不像演技的演技的矛盾文学性吧……呼。嗯,我大概明白了。
「就是那个吧。小学生,还有幼儿园吧。很多都能交给那里的孩子们做吧。既然是孩子,廉价和素人感也可以当作他们的武器。」
「……原来如此。你有认真想呢。」
雪之下用绽放着光芒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由于想法的源泉有些那个,所以我难以和她对上目光。回答的声音都变尖了一些。
「呃,啊,嗯,对。你们看,CM什么的也难办,总之不也有类似扮演animal或野兽的方案嘛?」
但雪之下已经在集中精神整理思路,不看我这边了。
「的确,要是看到了孩子玩的东西的本身的话,谁都不会再有意见了吧。老人也比较好接受的样子。这样的话,做的内容也就受到限制了呢。」
雪之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包括一色在内的学生会成员。
「啊—,对。比如歌对吧—……」
「比如戏剧……」
一色和编着三股辫的书记小妹回答道。
「歌的话和音乐重叠了啊……」
副会长说道,去掉了一个选项。
这样内容就差不多决定了。我站起来在白板上写下戏剧两个字。
「那么,就戏剧了。幼儿园的话大概经常进行游戏会吧。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有小道具和服装之类的东西。」
我说道,雪之下点点头。
「而排练时间就很成问题了。」
「记台词好像挺不容易的……」
由比滨明明自己没有上过舞台,却发出了悲惨的声音。由比滨也是不擅长背书的啊……。不过,这场戏剧可不是考试,稍微耍一点滑头也是可以的。
「……把舞台上的演员,和负责读台词的人分开吧。」
我提了出来,雪之下似乎立刻就明白了。
「要请声优来吗?」
「嗯,这么一来不用背台词也行。」
「真厉害呢,都帮别人想好怎么偷懒了。」
能得到你夸奖真是诚惶诚恐……。还是别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这么说了。
嘛,我听说声优老师们实际上是非常辛苦的,也听说过他们实际上努力得一塌糊涂。虽然他们埋头于练习和排练,不过这次毕竟只是文娱会级别的活动而已,所以我们这种想法应该也是没事的吧。
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已经大体上有了谱。然后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落实应该就足够了。
「话说,这样就行了吗……」
一色一副没什么自信的样子,转而看向学生会成员们。接着,包括副会长的全部成员都返以颔首。看到他们的样子的一色露出了微笑。
由比滨显得很开心地对一色说道。
「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能做到就好了呢!」
「的确如此—,嘛,能做到的话是不错啦—」
「我们的戏剧和对方的音乐会,时间对半分的话哪边都能成。也可以在这次的会议里试着提出这个方案。」
我说道,由比滨和一色两个人都不明白似的歪着脑袋看着我。搞啥啊这种白痴的反应……。
「……这样,也可以成功吗?」
「不,我不知道。嘛,就算两边一块儿做,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法吧。」
「哈啊,原来如此……」
一色看起来似懂非懂,带着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点点头。
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所以,大概也是有人不喜欢玉绳他们的计划的吧。要是我们这边能提供让他们喜欢的东西的话,就可以提高整个活动的顾客满意度了。当然,大概也会有对我们做的东西不感兴趣的人,这些人说不定也能欣然接受玉绳他们的计划。
有对立才足以构成这种图式。
「那么,就请在这里等待会议开始,然后在会议上加油给对方提出意见吧。」
这么说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的,等等,欸!?你要去哪里!?话说回来,要我来给对方提意见吗!?」
一色猛地抬起了头,再次看向我。接着,随着我站起来的雪之下拍了拍裙子后『呼呣』地把手抵在下巴下。
「提出意见说到底的确还是学生会的工作吧。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来帮忙的。」
雪之下说道,由比滨也一边用手按着因站起而飘起的外套一边微笑着说。
「啊,不过,你看。要是为会议所困的话小企和小雪乃也会提供帮助的!」
「你不帮忙的吗……。回见,一色。今天点心由我来准备」
这么说着,我们走出了学生会活动室。
距离会议还有些时间。为了去便利店买东西以消磨时间,我们朝着出口走去。
「会议,要是能顺利进行就好了。」
由比滨一边围起围巾一边说道。
「嗯,没问题的吧。就算不通过也要强行通过。也差不多该让它结束了」
虽然打算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但由比滨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我回过头,由比滨用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的话,小企觉得,能行吗?」
雪之下也随着由比滨停了下来。我无法窥而得知她那轻轻地垂下的眼睛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感情。
「……唔,那个时候再想吧。实话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尽可能诚实地、以现在的自己所知道的范围回答道。即便如此,我也并不知道太多解决办法。大概由比滨也明白这一点吧,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团子发,低着头开口说道。
「小企你,……讨厌这种事吗?」
「我也是有讨厌的事的。」
「那么……」
说着,由比滨抬起了头。在她把话全部说完之前,我自己开口回答道。
「……我讨厌的,是在这种表面的商谈面前低头。这是我最讨厌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移开目光,用力挠了挠头。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还被这种表面上的事物给涂满的自己,就感觉自己这么说实在是厚颜无耻。
即使如此,我已经无法再天真地接受冒牌货给予的东西了。
周围暂时被沉默支配。
然后,我听到了微弱的叹息声。我转回视线,眼前的雪之下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由你自己的性子来做就可以了」
比起平时更为轻柔的声音,说出的毫无涩滞的话语非常坦率。
「……嗯,我知道了。」
由比滨即使还像是哪里没弄明白似的,但也静静地点头。
她大概是还能理解吧。或者她被吓到了也说不定。
我仅在口中编织着话语,她们也只是不发一语地回以颔首。
在那以后,三人一言不发地向外边走去。
被冬日的海风吹拂而过的校舍之间透出的夕阳,给人带来了些许温暖。

× × ×

按时开始的圣诞联合活动的会议,随着时间的流逝热度已经降了下来。
海滨综合高中的学生会长玉绳,有些困惑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接着,总武高中的学生会长一色彩羽,笑嘻嘻地跟他以只有坐在她附近的我才听得到的细小声音咬起耳朵。
两人说的话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在沿着平行线前进。
「嗯,我认为作为想法来说这是可行的,不过我觉得以两校联合的形式来做才有意义。如果各自做自己的事的话synergy(协同效果)就少了,这样不就会出现double risk(双重风险)吗?」
「话是这么说啦—,就我个人而言,也有非常想做的事呢—你说对吧—。无论怎么看都超有利不是嘛—?」
不管听多少次他们之间的对话我都不明所以。
玉绳用各种外来语来强词夺理的话,一色就侧着脑袋歪着脸,利用这可爱的样子喋喋不休。
这种情形从开会的伊始就一直持续着。
会议开始后,玉绳首先提出要追加预算的份额。而一色就从说出「我有些想说的—」开始,一直不停地像是在击出还击拳一样主张着戏剧的提案。然而,敌方也非同寻常,出示了在现在的方案的幕间编入戏剧的折中解决方法。当然,一色也以无法解决现在的方案的金钱方面的问题为理由,提出了削减现在方案的内容、构建音乐和戏剧的两部结构的方案。
到此为止的展开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和雪之下以及由比滨,都像是看着某种预定和谐(*)一样放心地注视着他们。【*注:预定调和,原文予定調和,来自法语harmonie préétablie,是德国数学家、哲学家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的理论。也就是一切“单子”之间,特別是心与物之间,存在着一种预先被永远确定了的和谐。这种和谐,在上帝创造世界之初便已预先安排。】
然而,至此,会议已经急剧停滞下来了。而一色和玉绳则不停的重复着和刚才如同一辙的对话。
在我旁边的雪之下呼—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巧,我现在也是这种心情。然后,我们为不妨碍会议而低声交谈起来。
「一色同学,没问题吧……。我刚才听到她咂嘴了……」
「谁知道呢,她好像的确非常急躁……」
「我很明白她的心情……」
雪之下摆出疲劳的表情说道,再次叹了口气。
我和雪之下虽然任由一色在这会议上发言、并准备着在适当的时候提供帮助,但这样没进展的话我们也不能从旁插嘴。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坐在右边的由比滨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小企,为什么会这样争执起来的?」
「迄今为止都是一起做的,要是现在突然提出要分开两组做,要是你的话你怎么想?」
由比滨『唔』地想了下开口说道。
「总觉得会出现不好的事……」
「分裂、决裂……,的确都是坏印象啊。」
雪之下也轻轻点了点头。嘛,玉绳在意的就是这种问题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稍微看了看玉绳。只见玉绳夸张地喀嗒喀嗒地敲起了Macbook air的键盘,然后「嗯」点点头开口说道。
「我觉得这戏剧非常棒。所以回到concept(概念)来,音乐和戏剧的collaboration(共同作业)之类的方向也是一种可能性吧。」
又是一个折中方案被提了出来。接着一色「呼呼」地微笑起来。
「嘛的确是一种想法呢—。但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呢—,而且有没预算呢—?最后能做成吗—。诸如此类。」
说着,一色仿佛要掩饰自己难为情似地笑着扮了个鬼脸(*)。但她眼睛完全没在笑。【*注:てへぺろ。】
「这就让大家来考虑吧。就是为了这样才开会的啊。」
玉绳重复起了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这样下去又会进入无限循环的。
接着,在我视野的一角有意外的人物站了起来。是我们的副会长。
「那个,我可以说句话吗?反对分成两部构造的理由是什么?」
「呃—,我并不是反对啊。我只是觉得共享vision(构想)的话能够有更强的一体感。就算从image(形象)战略的角度考虑,不把联合活动的主要框架分开不是更好吗?」
对意想不到而来的反驳,玉绳稍微想了想继续说道。
「要是因为flash idea(突然的想法)而做出两份program(计划)的话,两所高中互相混合分成两group(组)——不也有这样solution(解决方法)吗?」
「但是,这样不就赶不上了吗—。我们这边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一色向副会长伸出了援手。我们这边其实还没开始准备,她应该是做出了不这么说的话事态就不会进展的判断了吧。
接着,海滨综合高中学生会中有一人举起了手。看到玉绳的阵势不妙,提供了支援。
「正因为时间的关系,比起现在开始开动新的计划,想办法让大家共同努力去实现原有的计划会更有效率,而且在开销上也更有性价比。」
然后,争论再次走向回头路。
正将大家的交流记在会议记录上的我,突然被奇妙的不自然感困住了。
玉绳并不反对两部结构本身。即使如此他还是拘泥于大家一起做。其中的理由是什么呢?我为了寻找不自然感的本体而开口说道。
「……有必要联合起来做吗?」
「那是因为,联合起来做能产生group synergy(团队协同效果),这样就能成为大型的活动吧。」
「根本就没有形成synergy吧,而且就算你说大型,也已经不能够做这么大了。那为什么还在拘泥于形式?」
回过神来,我已经像责备一样质问了起来。而周围的人也像在责备这样的我一样,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会议最大的失误是不存在否定。最开始就没有否定。所以,就算知道已经出错,也没有人能够做出修正。
我也无法作出否定。或许并没有这样的做法,我这么想。
刻意保持着相互间的距离,又在意着对方的感受,就这样用谎言掩饰起来。
可是,并不是这样。也许被否定,根本不是一件坏事。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搞错了。走投无路,空洞地全盘肯定,这才是最无情的否定。恐怕,正是这样才是拒绝。
玉绳焦躁地快速指手画脚地说道。
「这样就偏离企划意图了。而且达成consensus(共识),也能共享grand design(大计划)……」
的确达成consensus的话,就能共享grand design。
为了让全部人都能接受而故作不知,强迫全部人忍耐,把伤强加于大家,让每个人都吞下谎言,让自己的情绪被抑制住。
给对已经决定了的事唱反调的人扣上异端的帽子,以此暗地里胁迫大家做出一致的决定。
而在失败的时候就说『因为是大家决定的』,将责任分散开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把错推给无名的某个人。最后以「大家」一起决定作为胁迫,大家一起扮成共犯者。啊啊,就像是不知哪里的空盒一样。
所以,不将其否定的话,我们就怎么也无法把正确的东西说出来。但是,正因我们受到了否定,正因我留意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因如此,我们不能接受这个结论。我们知道自己是搞错了。可是,世界错得更厉害。
我一声不响地盯着玉绳。然后,扭曲起嘴角。
「……不对啊。你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而变得自大了而已。所以,就算出了错,也没有办法承认。你是想把自己的失败掩盖过去吧。为了这样,耍花招、说漂亮话,才能放心地做出承诺。出错的时候,就安心地把错推到别人头上。」
不知不觉间,我就像是看到了不久前某地的某人一样,声音里混入了自嘲。
没有否定的充满和气的空间很美好吧。把肤浅的议论留在会议记录里,留下会议的形式继续下去。这样的话就能自己骗自己。
但是,这是冒牌货。
周围嘈杂起来。人声此起彼伏。小小的、但是慢慢地扩散开来的音波反响着。声音的漩涡把我包围,冰冷的视线向我投了过来。
「并不是这样吧—,我觉得只是communication(交流)不到位。」
「等到cool down(冷静下来)的时候再次冷静地商量吧……」
从海滨综合的人们发出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冷淡、顽固。可他们的态度根本就没有改变。他们并不否定这边的意见,而且是仿佛想要将我们融合起来一样,用言语的触手把我们捕缚起来。
然而,将其撕破的声音响了起来。
「要玩儿的话请到别处行吗。」
明明声音并不大,只是因为这一句话,这个场所骤而回到寂静之中。
发出声音的人继续说道。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净在说些空洞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地装作讨论,把工作当作玩耍就这么有趣?」
除了雪之下雪乃外谁也没人说话。她的话,慢慢地变成了挑衅。
「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以为自己明白了,却什么行动都没有。这样是无法前进的啊……。什么也创造不出来,什么也无法得到,什么也无法给予。……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猛地看向自己的身边,我看到雪之下紧紧地握起拳头,低下了头。
但是,抬起头的她脸上带着凛然的表情,带着坚韧的目光看着前方。
「可以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吗。」
讲习室的人仿佛都忘记了说话。无论是谁都为雪之下的魄力而感到惊讶,失去了言语。持续了长久的毫无进展的议论中,产生了空白区(*)。【*注:原文空白域,原指将发生大地震、需要长期观察的地区】
「那个—,虽然也许看起来有些难,但我觉得比起强行一起做,两方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不是更好吗?这样才能体现各自学校的个性。」
由比滨揪准空隙,竭力开口说出开朗的话,给还在目瞪口呆的出席者们注入了清流。
「怎么样,彩羽妹妹?」
「啊,是。我、我觉得挺好的……」
然后,由比滨转过视线。视线的前方是折本香织。
「怎、怎么样—?好吗?」
「欸,啊,嗯……不是、挺好的吗?」
大概是被突然问道而反射性回答,折本做出了肯定。她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没什么自信,于是和着旁边的人对起目光。和她对上目光的人都点点头。
没有否定者的会议一旦出现了倾斜,就会像雪崩一样土崩瓦解。
冗长的会议,终于被打上了休止符。

× × ×

会议结束后,讲习室再次回归了喧嚣。得出了结论的总武高中学生会,终于可以正式地着手准备活动了。大家把书和资料在桌子上摊开,商量着戏剧有关的内容。
一边斜眼望着大家的活动,我一边和雪之下两人直立着,听着一色发脾气。由比滨苦笑着注视着我们。
「为什么你们两人要说那种话呢—,气氛都变得不能更糟了—。我都以为这个活动要开不成了—」
一色在白板前抱着胳膊。噗地鼓起的脸颊有些可爱。
「我又没说错什么。」
雪之下像闹别扭一样移开了脸。看到的一色,『噗咻』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是有些上火了。
「那也许是正论没错,但是不是还有很多不会破坏气氛的做法吗—」
一色说道,雪之下再次移开了脸,这次不知道为何她向我看了过来。
「期待这个男人看清气氛是没用的哦。就算在活动室里,他也只会读文字序列而已。」
「真可惜啊。到了我这种等级的读书家,可是必须要读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才行的。说起来,她现在生气的对象不是你吗?」
我说道,雪之下『咦』地歪起了头。
「一色同学刚才不是承认了那是正论吗。那么就没有被责难的理由了。」
「啊—,就是因为你这样她才会生气的。听人说话、听人说话啊。」
我回嘴道,一色砰砰地敲起了白板。
「那个—,你们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的可是你们两个哦—?」
「嘛,别这样别这样,见好就收就行了。」
在旁边看着的由比滨劝解道,一色也叹了口气作罢了。看到像是有些闹别扭的一色,由比滨又一次解围。
「你是觉得要是活动没了的话就好了吧。对吧?」
「……哈啊,嘛,我并没有这么想—。而且,嘛,……我也有些做过头了。」
想着『这家伙,真是不坦率啊—』的性格扭曲的我到底在说啥。不过,理应对学生会的工作没什么干劲的一色怎么会在意活动的有无呢。
那个一色『呜呜—』地抱起了脑袋地呻吟起来。
「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超难办的啊—」
「啊啊,不,这个真是抱歉。」
由于这次也如同平常一样是我的错,我踏实地向她道了歉。虽然迄今为止和玉绳直接交谈过的就我和一色,但因为这一次玉绳也不会想直接和我对话了。这样的话,这工作的方方面面都要交给一色来办了。
「的确,没有协作的话也会很困扰呢……。虽说是各干各的,主干还是共通的。我是不是有些做过头了呢……」
雪之下把手抵在下巴下思考着,由比滨说了声『是』举起手。
「跟对方的交涉之类的联络工作就交给我和彩羽妹妹来做吧。」
「欸—,我也要吗—?」
「当然了,你可是代表者啊。」
雪之下向有些讨厌似地说着的一色发起了快攻进行责备。
「是、是!……话说回来,因为雪之下前辈的关系……」
被雪之下瞪了一眼后,一色清了清嗓子蒙混了过去。然后,偷偷地和我咬起了耳朵。
「前辈,雪之下前辈好可怕啊……」
我并没有把『不,那样还算温柔的了』说出口。因为她现在还在狠狠地盯着一色。小雪可是顺风耳啊……。
「一色同学,对方给的预算和时间的分配,能让我确认下吗。还有,我想细算下到现在为止的经费。」
「啊,那么,就和会计同学一起做吧。」
一色说完,带着两人朝着成员们所在的角落走去。
由于我现在没有其他事可干,于是拉起了张手边的椅子坐下,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抬头望起了天花板。周围没有人朝我走近,就像空白区一样的时间流逝着。
时不时地,可以感觉到别人的视线。本应都习惯别人看珍禽异兽的视线和窃窃私语了,但由于隔了好久才意识到,有种奇妙的怀念。雪之下也收到了一些这样的视线。
「比企谷。」
正在坐着的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平塚老师在我头上伸长了脖子看着我。
「您也来了啊。」
「路过顺带来看看情况。」
平塚老师大概是不打算呆久,并没坐在椅子上。只有我坐着也感觉不好,于是我站了起来。平塚老师贴近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苦笑起来。
「你又不像话地当了坏人的角色啊。」
啊啊,她在那个时候已经来了吗……。被看到那样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害臊的时候,平塚老师环顾起讲习室。她的视线落在了雪之下身上。
「不过,那孩子竟然会做出那种举动……。稍微有点吃惊啊。」
「嘛,的确……」
我毫无意义地随声附和着。我理解有人会对雪之下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种话感到吃惊。只是觉得不太好用言语表达出来。即使如此,平塚老师『嗯』地返以颔首。
「一同受伤的话,也许就不算受伤了。……这是不协调之美吗。」
「啊?」
我不明白她低声说着的话的意思,于是问了回去。平塚老师没有看向我,继续着话语。
「看到即使受伤了,变得乖僻了……以及变得扭曲了也还是尝试着的人,也会觉得他们很美。在他们身上有种货真价实的价值。……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然后,她转向我。从她的眼神看,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让人害怕的地方。我现在在想,这样真的好吗。因为也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幸福是封闭了的幸福的说法。」
「这样不好吗」
我问道,平塚老师慢慢摇了摇头。她长长的艳丽的黑发轻轻地飘起。
「谁知道呢……。教师会批改答案的只有定期测验而已。……所以,至少不停地问下去吧。这一点,你就继续想吧。」
留下这样的话,平塚老师离开了讲习室。目送着她的背影,我也寻找起应该回答的话。
恐怕我所祈愿的东西和世间普遍的正确并没有关系。大概就像是把救人反被拽入水底吧。真是自私自利的感伤啊。
就算她不说也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也一直会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 × ×

长长的一天结束了,我踏上了归途。我咯噔咯噔地蹬起自行车离开了社区中心。
回到家附近的时候,背后响起了铃声。什么嘛。切,吵死了我这不是正在骑着么——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让到路边。然而,铃声并没有停下。
我快不耐烦了,回过头去。
然后,看到折本正骑着自行车紧跟着我。她看到我后露出了笑容。
「干嘛无视我,真逗。」
「……哦哦。不对,逗个头啊。」(注:还是同音NETA,和“受”同音的)
因为是在同一所初中,理所当然的,我和折本的家距离并不远。从相同地点出发向着相同地点前进,又在同一个时间段回家的话,即使不是算数的TAKASHI君也能明白可能会在哪里碰上的。(注:算数的TAKASHI君,twitter上某著名机器人,经常出一些小学歪题,类似“小明有心理阴影,求阴影面积”)
折本和我并肩前进。
「你还住在这一带啊。」
「不,只是住在父母家而已……」
「啊啊,确实呢—。因为在那边完全没怎么看到过你嘛—」
不过见不到的话是因为我不想碰上所以基本没怎么出过门哦……。说到我的不想碰面排名榜,折本也是能排到相当高的位置的,不过这种事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
「啊,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
折本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了自行车。虽然折本也在我不想等待排行榜上排在相当高的位置,但她既然这么说,也没有办法不去等她。我仍然坐在自行车上,耐心地等着她。然后,折本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饮料。
「给,我请客。」
她这么说着,递给我一罐温暖的罐装红茶。什么嘛怎么不是MAX咖啡啊。话是这么说,毕竟吃人嘴短,还是乖乖地收下吧。
然后,折本打开另一罐饮料。
「YEAH」
「哦,喔……」
是打算干杯吗,她碰了碰我的罐子。折本打开易拉罐的拉环,一边慢慢地喝起来一边说道。
「比企谷,有些变了呢。以前让人觉得超没劲的。」
「是、是吗。」
……呼、哼—。你、你对我是这么想的啊。这种情报就不需要了吗?
倒不如说,我有些在意她说我有些变了。我比起初中的时候变了吗。大概是变了吧。个子也长高了,背下的英语单词也多了。而且,和折本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奇怪地冒出汗了。其他方面也是有些变了的吧,但与其说是发生了改变,也许还是说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会更正确。
「可是,觉得别人很没劲,也许还是看人的这边有问题吧。」
折本脸上带着无趣的表情说道。接着,她摇了摇易拉罐以后,使劲了喝了一大口,『噗哈』地吐了一口气。
「但是,果然还是没办法和比企谷交往呢—」
「不,我现在又没请求你这么做……」
以前请求过,嗯嗯,是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呢。因为是以前的事了所以拜托你忘掉吧。
「话说回来,你突然是怎么了。」
「你今天,不是突然就开喷了吗?一般来说,要是男朋友这样的话肯定让人忍不了的吧?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听着我的回答,大概是回想了起来而不由得笑了出来,折本笑嘻嘻地说道。她突然收起笑脸,望向道路的前方。循着那个方向,应该是我们上过的初中。
「但是,作为朋友的话应该还是OK的吧。毕竟这么逗。……算了,怎么样都好。」
说着,折本把空掉的红茶饮料罐扔进了垃圾箱,再次骑上自行车。
「说起来拜比企谷和那个姑娘所赐,我们都现在都憋着一股劲儿呢。会长超有干劲的。真的会赢你们的。」
「不,本来又不是要分出胜负……。」
我说道,折本歪起了脑袋。
「是这样吗?算了,怎么样都行啦。那么再见。」
「啊啊。啊,谢谢你的红茶。」
轻轻地向跟我打招呼的折本挥手示意,开始蹬起了自行车。我将余下的红茶一饮而尽,将空掉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箱。接着,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响起了自行车的刹车声。
「呐。」
「啊?」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折本依然跨在自行车上,仅仅把头转向了我。
「下次要是办同窗会的话,比企谷也会来吗?」
「不回去的,绝对。」
「也是呢。真逗。」
「不,逗个头啊。」
听到我的回答,折本扑哧一笑,蹬起自行车。我也朝着不同方向踏起踏板,不去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 × ×

在那个会议过后的第二天放学后,社区中心的讲习室被匆忙的气氛给笼罩着。虽然决定了要做戏剧,可是还没决定要做怎么样的戏剧。
不过,根据一色做出的「总之要有演天使吧—?」的迷之指示,我们正进行着天使cosplay的紧急制作。真的要演天使吗……。说起来,那么登场人物不就都是死人(*)吗?【*注:neta Angel Beats!中的死后世界。】
而在制作工作中成为我们的强大队友的,就是在前些日子还被完全地当作沉重包袱的小学生们。此时此刻,完全成为了战力。果然小学生最棒了(*)!【*注:原文「やっぱり、小学生は最高だぜ!」neta萝球社長谷川昴的名言「まったく、小学生は最高だぜ!!」】
在其中由于留美尤以手巧,又是能够专注于作业的孤零零,再加上也有在第一天合流的时候来询问我们的指示的先例,所以成为了小学生队伍中处理琐事的王牌(Ace)。
其他的小学生们在互相说着话开着玩笑的时候,她也在拼命地做着天使cosplay。虽然只是我从远处观察到的情况,但不知是不是祸于她的认真态度,其他的孩子都把工作推到了她的身上。
把工作交给她一个人来做到底还是很辛苦的……。我这么想着靠近过去,擅自地在留美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把手伸向制作天使cosplay的道具。接着,一个声音阻止了我伸出的手。
「八幡,行了。不需要。」
留美既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也不看我,继续说道。
「我一个人能做好。」
「不,就算你说能做好但你……」
就算这么说,预定要制作的东西还有很多。因为服装的尺寸本身和幼儿园的小孩相当,所以并算不上多大,就算这样一个人做也是很辛苦的。即使如此,留美摇了摇头。
「不用。」
「……这样啊,一个人也能行啊。」
这孩子是真的要一个人做的吗。也许只是在意气用事。最后说不定会因为赶不上而添麻烦。
即使如此,她一个人拼命做着的身影非常崇高。
我咔哒一声滑开了椅子,站了起来。而由美瞥了我一眼。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接着慢慢地静静地垂下了眼睛。
我站着嗵嗵地拍了拍胸口。
「但是啊,我一个人做更厉害。」
说着,留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那是什么,……像个笨蛋一样。」
留美微笑着说道,已经不阻止我进行工作了。两个人用剪刀裁起瓦楞纸,一点一点地做起了翅膀。
或许合作和信赖,其实是比想象中要冷漠的多的。
一个人做就够了,必须一个人来做。只有当能开始不给别人添麻烦地活着,才成为了别人的依靠。只有当能独自一人地活下去,才初次拥有了和什么人一同前行的资格。
能一个人活下去的话,一个人能做到的话,一定就能和什么人一同活下去了。
我看着在我旁边孜孜不倦地工作着的留美。这孩子恐怕是能够一个人活下去的吧。小学生就能做到这样,真是优秀。而且也这么可爱。所以,总有一天,她也许会和什么人一同前进的吧。为了那个时候,……进行一次预备演习也不坏。
「……呐,你要出演我们的戏剧吗?」
我一边咯吱咯吱地剪着瓦楞纸箱一边问道。听此,留美动着剪刀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盯着我看来。
「……不是『你』。」
「啊?」
干嘛突然瞪我啊。你是那啥吗?难道是那种在鬼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当人睡在旅馆里就会来枕边探头确认人脸的幽灵吗?
「留美。」
她带着些不高兴的情绪说着,脸转向了一边。看起来她是想让我这么称呼她。我有些抗拒叫女生的名字啊……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成分在,另外还会担心光是称呼人家名字会不会让人产生「哈?这人装什么男朋友的样子啊?」的想法。
在我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留美已经彻底无视我进行起工作。看来我不叫她名字她是不会搭理我了……。
「那个啊,……留美?」
听到我叫她,留美的视线依旧落在桌子上,小小地点了点头。
「来出演我们的戏剧吧?」
you,来试试吧。然后,我和一起参加偶像活动(*)吧。你长的这么标致,能行的能行的。让我来produce吧、produce。和我一起热烈地开始偶像活动吧。【*注:动画アイカツ!アイドルカツドウ!】
不知道我的满腔热情传达到了没有,留美稍微考虑了下开口道。
「……这个,可以由八幡决定吗?」
「啊?啊啊,因为我是类似producer(制作人)的人啊。」
除此之外我还在当提督(*1)和loveliver(*2)的。嘛,虽然不知道我擅自决定好不好,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让小学生和幼儿园孩子们出演戏剧了所以大概没问题吧。留美盯着我的脸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突然把脸移开,兴致缺缺地说道。【*注1:艦隊collection 注2:动画LOVE LIVE!的同名页游】
「哼—……。……我来演也没什么所谓。」
「真的吗。谢啦,留美留美。」
「留美留美这个称呼,真恶心。」
被女儿说恶心的父亲就是这种感觉吗……。这种出乎意料的激动挺不错啊,喂。我在被迷之感动包围着的时候,留美一边在白纸上连续贴着瓦楞纸一边问道。
「要演什么剧?」
「……说起来还没定呢。」
我想恐怕学生会的人正在讨论着吧,姑且去连同进展状况一起确认下是不是比较好呢。我正想着,留美抢过我手上拿着的瓦楞纸,用傲慢的口吻说道。
「赶紧去决定下来如何。」
看来这是在说这里交给她让我赶紧走的意思了。嘛,这么说的话不去可就不行了。也是为了做好能使唤得动协助人员的准备工作,我也去把该做的做了吧。
「……好滴。那就这样。」
我这么说着站了起来,朝着总武高中工作着的方向走去。正当我想着『首先向一色确认下吧』寻找起她的身影的时候,由比滨抱着茶色信封朝我走来。
「小企,你知道彩羽妹妹和小雪乃在哪里吗?」
「我也在找。」
「这样啊。因为已经拿到钱了正想着该怎么办呢。」
哈哈,是抢来了海滨综合高中控制的预算了吗。虽然太清楚,不过这人明明是个白痴却有好好地管理着钱啊。真是一股持家的感觉……。
我和由比滨两人四下寻找着一色的时候,讲习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接着一色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这是……」
我问道,一色怔住了,脸上的表情暗了下去。
「我向叶山前辈寻求帮忙,被他拒绝了……」
「欸,骗人的吧,隼人君吗?」
由比滨有些意外地吃了一惊。我也有些吃惊。虽然也是对那个叶山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感到吃惊,但更吃惊的是一色明明被甩了还果敢地进攻。不过,那个叶山啊……。
一色抽着鼻子,悲伤地垂下眼帘,但她马上又嘴角上扬了。然后,抬起头用超精神的笑容说了起来。
「骗你们—的,叶山前辈这是不是正对我超级地在意啊—?不好,产生了超乎想象的效果了—!」
「啊啊,恩……」
我带着些无奈说道。真坚强啊,这个人。如果是天然的话已经相当坚强了,要是在逞强的话果然就更是了。
「啊,这么说来,他说了当天会来的了。」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我也叫谁过来好呢?」
一色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到,由比滨也和她报有同感似的转向我。
「啊啊,不是挺好吗,虽然我不清楚。」
「……还是老样子说话敷衍了事呢。」
从身后传来了无奈的声音。我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雪之下就站在哪里。
雪之下开始跟由比滨和一色这样那样的打着招呼、做着指示。不时,『呼啊~』地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好像很困呢。」
「我没睡觉啊。有些事要做……」
雪之下简洁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正想着『不过,有什么非要通宵来做啊。』的时候,雪之下开始从书包里拿出各种东西。然后,她严厉地看向一色。
「一色同学。」
「是、是……」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雪之下的眼神比平常还要锐利。一色『不会又要挨骂了吧』地哆嗦了一下。雪之下看到她这样便噗地微笑起来。然后递给她几张打印纸。
「这是我整理好的参考,请善用。」
「哈啊……」
我也伸长脖子看起了一色接过的纸。那似乎是检验单和资料。
检验单上整理了到当天活动结束为止非必要和必要的物品。资料则似乎写着雪之下想到的各方面的建议。
她也提出了给参加演出的孩子们准备的补偿的建议,圣诞蛋糕、姜饼的配方,还估算了材料费用。并整理了学校和社区中心的烹调室的闲置状况。
剩下的还写着观众互动性剧本如何之类的关于戏剧的建议。哈哈—,这个就是那个吧。类似Q娃剧场版中使用神奇手电(Miracle Light)声援的样子(*)。【*注:起源于光之美少女系列yes5剧场版点心王国,后来在大集合系列剧场版中发给观众们,在有提示的时候一起一边摇一边大喊precure。】
我和一色还有由比滨都一边说着『嗬』、『哈』什么的,一边佩服地看着往下看着这些纸。似乎是因此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雪之下清了清嗓子,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还有这个,」
雪之下手上拿着几本书。她将其递到一色的手上。
「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我斟酌了一些圣诞剧的固定戏目。还有学生会活动室的备品里应该有免费音源的CD,试着去找下。我认为戏剧中有必要用到。」
「……非、非常感谢。」
一色以一副困惑的表情拿着那些书和打印纸呆站着。大概是被突然给了各种东西而吃了一惊了吧,我也对雪之下准备到到这种程度有些吃惊。
「干得不错啊—,你。」
我不知不觉地这么说道,雪之下一下子把脸别开。
「因为我没法像你和由比滨同学那样应对别人。」
被这样说后,我和由比滨面面相觑。然后,小小地笑了下。雪之下这人说不定非常关心一色。真是太难懂了!
「这样下来,大障碍都基本上排除掉了吧。」
雪之下交叉起胳膊,把手抵在下巴下。感觉就像在考虑着还有什么。我也试着想了想,看来演出节目就这样决定了,之后剩下的障碍就只有工作时间的问题了吧。
「嘛,基本上是吧。」
「是吗。」
我回答道,雪之下满足地吐了一口气,迅速看向一色。
「……一色同学,我觉得之后就应该由你执行指挥了。这样可以吧,比企谷君。」
「啊啊,原本我也不是指挥。」
迄今为止我做的都只是应付这个场面,并没有做什么能被称为指挥的行动。到这个瞬间为止都不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领导。
「呃……」
一色交互看着我和雪之下,不安地张开了口。雪之下制止了她。
「对我们作出指示也没关系。我也会参加工作的。要是有麻烦的话也可以问我。」
「但是,那个……,我觉得我,还是不行呢—」
一色有些困惑地『啊哈哈』地笑了出来。接着,雪之下闭上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
「能做到哦。既然有人把你推上这个位置,我认为你只需要相信这点就够了。」
对着她温和的声音,一色小声地回了句『是』。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5:12 编辑


  ⑩ 各人掌中的灯,所照亮的东西

  今年的圣诞节也到来了。虽然还是平安夜,但也终于也迎来了总武高中和海滨综合高中两所学校的学生会所组织的圣诞节活动活动当日。
  拜前天结业典礼的半休日,和昨天的公共假日所赐,工作的进展并不坏。
  而且,由于活动是从下午开始,今天上午也能继续工作。这个上午,我们按一色的指示埋头烤着蛋糕和饼干。由于昨天一整天的准备工作,总觉得身体里都开始散发出一种香甜的味道了。
  不过,虽然味道闻起来很香甜,但要说气氛是否也很甜蜜呢,就完全没这种事了,社区中心的烹调室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而化为这间烹调室主人的,正是现在在调理台上工作的雪之下。
  「比企谷同学。」
  雪之下叫了声我的名字,就没了后文。嘛,多半是要我把我手边的生奶油递给她的意思吧。不,你好好地下指示啊……。我一边想着,一边把碗递给她。
  「给。」
  「谢谢。」
  接过了以后,雪之下在热蛋糕上涂上生奶油,并对在她旁边工作着的由比滨说道。
  「由比滨同学。刚才的那些饼干的装袋,完成了吗?」
  「嗯,刚刚做好—。我也来烤蛋糕吗?」
  由比滨一边为了活动僵硬的肩膀而转起手腕一边站了起来,对雪之下回问道。接着,雪之下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马上回答道。
  「不用帮忙。所以绝对不要来插手,绝对哦。」
  「怎么觉得你的说法好过分!?」
  「比起这个,学校的冰箱里正在醒面团,你可以去拿一下吗?」
  雪之下爽快地把『呜哇』地叫着的由比滨搪塞过去后,一边不停工作着一边说道。
  「OK—!……咦,它们有睡觉吗?」(注:醒面的说法和睡觉的说法在日语里是一样的。)
  「修辞手法而已。就是放在里面了,你可以去拿下吗?」
  今天的雪之下忙碌得没有理睬由比滨的空闲。比滨同学好可怜好可怜。实际上真的非常忙,现在烤箱也在『叮』地响起,整个烹调室都在全力运行着。
  由比滨一边嘟嚷着「有在睡觉吗」一边朝着烹调室外面走去。
  接着,烹调室的门发出喀拉喀拉到声音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户塚从门后探出脸来。
  「咦,小彩,怎么了?」
  「嗯,问了问学生会的人他们说你们在这里呢。我就想着稍微帮点忙。可以吧?」
  说着户塚向后回了回头,接着小町也探出脸,朝我挥着手。虽然和她说过如果只是放松一下的话就来这边露个脸吧,真的过来了啊。接着,从两人身后传来了『咳咳、哈』的奇怪的清嗓子声音,还是不要在意比较好。
  「哥哥,小町也来帮忙好吗。」
  小町一边说着,一边和户塚一起走进烹调室。
  「哎呀,户塚同学和小町。你们好。」
  雪之下说道,两人也笑着回以『你好』的招呼。
  「你们俩也快来帮忙啊。」
  我说完,由比滨想到了什么似的,朝户塚转过身来。
  「那么,小彩,和我一起去学校吧。因为在睡着觉我一个人可能搬不动。」
  「嗯,可以哦。……在睡着觉的是什么?」
  户塚对由比滨的不恰当说明而不知所措,但也和她一起走出的烹调室。会好好地把发面拿来吗……。总觉得像是让小孩第一次去帮忙似的无法放心啊。
  「那么,小町就来这边帮忙可以吧。蛋糕和饼干,你擅长做哪个?」
  「小町,哪种都能做!」
  雪之下则是让小町来帮忙制作点心。
  「是吗,帮大忙了。那就拜托你做姜饼了。那里有食谱。」
  「是—!和雪乃姐一起做点心,小町,各方面都有进展太幸福了!」
  什么进展啊,到底是。小町洗了手以后立刻开始和雪之下一起做起这样那样的活。
  我『嗯嗯』地点着头注视着谈笑着做着点心的两个女生,这次我听到了伴随着奇怪声音(*)的『咳咳』地清嗓子的声音。这是在清嗓子吗?【*注:原文里上面和这里都有的「げふんげふん」和这里的「モルスァ」都是2ch用语。前者是形容清嗓子的声音。后者是源自一个叫ファービー的玩具的叫声,摸摸它的头以后它会发出「ファー…ブルスコ…ファー…ブルスコ…ファ-」的声音,而后会说着「モルスァ」飞快地跳起来。】
  在这么近距离下到底还是没办法无视呢……。我放弃了,转向听到清嗓子声的方向。接着就看到材木座站在我的正后方。
  「咳咳。」
  「材木座,和我一起搬这几箱饼干吧。」
  「哦,哦……。可以让我,稍微说下我在这里的理由吗?」
  「不,我没兴趣。啊,接着去帮忙搬布景吧。」
  「唔,嗯。」
  材木座意外老实地和我一起拿起了箱子,暂时和我一起工作起来。

  × × ×

  于是,圣诞联合活动开幕了。
  我从舞台侧窥视着外面,观众席已经熙熙攘攘。小町、户塚还有材木座都在观众席上坐着。在他们附近也看到了川崎和叶山他们的身影。川崎毫无疑问是来看妹妹的。把叶山他们叫来这里的大概是一色和由比滨吧。
  现在大厅中正进行着海滨综合高中的节目。
  其内容是由海滨综合的学生组成的乐队演奏,和外聘乐团的古典音乐会,虽然和当初相比削减了许多内容,但就算这样观众的反应也很不错。
  乐队和古典乐的落差也恰到好处地相辅相成,让人愉快。各位演奏家也迎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总武高中的演出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虽然这次我的工作是没有特定职位的名为超级援助的杂务人员,不过并没有什么工作。因此我到处溜达起来。
  尽管一色她们不断地发生问题、产生失误,但同时也似乎有好好地自己解决。
  因为没事可做而在舞台侧发呆的时候,我听到身旁有使劲『呼—哈—』地深呼吸的声音。看了一眼,发行一色正以紧张的脸色窥视着观众席。
  「情况如何。」
  我说道,一色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
  「啊、前辈,真是—,绝对很不妙的—」
  「剧本已经写好了,彩排也只有一点点小问题吧。我认为不必担心这个。」
  我说道,一色夸耀着什么似的挺起了胸。
  「因为我们的书记很努力写剧本啊。而且……我们受了前辈们许多指点。……啊,对。我先到大家那里去了哦——」
  一色最后像是掩饰难为情似的快速地说完后,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然后,在跑出舞台侧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
  「啊,前辈请去和副会长确认下最后的时机吧。以及,蛋糕那边也拜托你了。」
  「了解,会长。」
  我简短地回答道,目送着朝成员们所在的地方跑去的一色。

  × × ×

  然后,舞台的帐幕升了上去。
  观众席灯熄灭了,舞台的照明还尚未打开。
  「1美元87美分(*)……。就这么多了……」
  在黑暗中响起了旁白的声音。接着,舞台亮起了灯。戴着金色假发的留美一边数着零钱一边悲叹着。然后旁白继续说道。
  「无论怎么数都是1美元87美分。明明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我对这开头有印象。
  这是雪之下给的几本书中,由一色选出来的『麦琪的礼物』。
  【*注:这是O.Henry(欧?亨利)的短篇小说The Gift of the Magi。中译译名有《麦琪的礼物》、《东方三博士的礼物》等等(Magi即传说基督诞生时,带着礼物去朝拜初生基督的东方三贤人),这里日文原文是『賢者の贈り物』,而这里还是采取普遍中文译名。望见谅。故事的结尾非常耐人寻味。】
  剧本不长,登场人物也很少。而且,由于采用了由旁白为主体而推进的结构,每个演员的负担都很少,不需要特意分开舞台演员和说台词的人。考虑到准备时间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老实说,我对这个超过我提案的选择有些吃惊。
  这个舞台和刚才的海滨综合高中相比有些朴素、而且满是手工感。虽然努力挑选过服装和其他东西了,可仍没有超出文艺会的范围。
  舞台上的留美将扎起的金发解开,在镜子前伫立着。不久后就披上外套,戴上帽子消失在了舞台侧中。
  舞台暗转,又再次恢复光亮,舞台上出现了圣诞节的街道。纸箱板和胶合板涂上色,贴上纸,变成了砖造建筑物的布景,中间放着运来的圣诞树。被布景包围的树,看起来非常高大。
  然后,场景切换了,聚光灯照在了写着『Madam.Sofronie 收购各类头发』的字样招牌上。舞台上的,是留美,和另外一人——扮演成那家店的店主的女孩。
  留美迈出一步,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颤着声,仿佛竭力鼓起勇气般说道。
  「……可以,买下我的头发吗?」
  说着这样的台词,她果然有当偶像的潜质啊……虽然我想就这样看到最后,但不能这么做。
  我看完这个场景后,从后面走出了大厅。

  × × ×

  我回到了烹调室后,里面是筋疲力尽地坐着的雪之下和咯吱咯吱地嚼着饼干的由比滨。不对,那饼干是用来当最后的伴手礼的啊……。算了,如果是多出来的话就没事。
  「辛苦了。蛋糕全部做完了?」
  我问着,雪之下指了指案台。
  「总算是赶上了……。舞台那边如何?」
  「很顺利。差不多该到最后了。」
  说着,我拿起最后的蛋糕。接着,吃完了饼干的由比滨『砰砰』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雪之下也随之而行。
  「我也想看看戏剧呢—」
  「最后的场景还能看到的,也挺不错了,走吧。」
  然后,我们拿起最后的蛋糕走上楼梯,拿到了大厅前。其他完成的蛋糕都已经搬了进来。
  在大厅门前的是幼儿园的几个孩子和幼儿园阿姨。以及耳朵上戴着无线电,紧紧地靠在门上的副会长。
  「差不多到时间了。准备开始。」
  「好。」
  我回答道,把蛋糕交给了由比滨,我和副会长把手放在不同的门上,这是为了在某个场景中同时打开这扇大门。
  我从微微打开的门缝中窥视着舞台,看来就要临近最后的场景了。
  「啊,我去把排骨热一下哦。」
  饰演丈夫的小学生说出台词,在舞台上摆出了小小的圣诞晚餐。然后,由小学生们组成的旁白继续说道。
  「在所有送出礼物的人中,这两人是最明智的。」
  「在所有交换了礼物的人们中,只有像这两个人一样的人,才是最为贤明的人。」
  「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像这样的人都是至上的贤人。」
  「……所以,我们给他们,以及大家,赠以寸心的礼物。」
  「圣诞快乐!」
  最后,很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说出了最后的旁白,舞台上突然出现了天使。
  「圣诞快乐!」
  从舞台侧出现的是川崎的妹妹,京华。京华扮演成天使搬着蛋糕。偶然看向观众席,川崎正战战兢兢地注视这京华。你是她妈妈吗。
  观众席随着可爱的天使的登场而沸腾起来。
  在这个时机,我和副会长交流了一下眼神,间不容发地把大厅的门扉彻底打开。
  和京华同样打扮成天使的孩子们手里拿着蛋糕走了进去。幼儿园的天使们。孩子们搬着蛋糕,朝着在观众席上坐着的老人们走去。
  老人们看到了孩子们可爱的脸,绽放出笑容。
  但是,演出还尚未结束。
  「圣诞快乐。」
  舞台上的京华和留美,还有扮演成丈夫的孩子点起了蜡烛。然后,他们点起了分给天使孩子们的蛋糕上插着的蜡烛。
  舞台和观众席也在同一时间开始点起了蛋糕上的蜡烛。现在的照明仅剩舞台上的聚光灯了。在观众席上聚集的星点光火,因天使们扩散开来,整个礼堂都被暖透身体的柔和光芒照耀着。
  舞台和观众席因光芒相连,观众自己也交织为风景的一部分,观众席中传来了舒心的赞叹声。在大厅的后面看着的我们三人也一样。
  「……唔,算是合格了吧。」
  在旁边观看着的雪之下低语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开心的微笑。真是不直率啊。
  服务的本质是顾客满意度。仅此一回的娱乐节目则是看当场的满意度来定胜负了。正因不是能够反复品味的乐趣,所以能够抓住这种场合这种瞬间的气氛的闪光点的话,那就够了。
  这是受了雪之下启发的,一色给出的答案。
  亏她能够走到这一步呢。难道说是迪士尼乐园的效果吗。不会吧……
  「欸—,这个好厉害呢,好像什么火呢—」
  由比滨「哈啊—」地长大嘴巴说道,雪之下冷静地回复她。
  「这是圣烛式。」
  「你那是和篝火搞混了么。」
  「明,明明就很像啊。」
  看着说着就愤慨起来的由比滨,我不由露出了苦笑,舞台上则已经开始谢幕式了。
  出场演员和旁白都各自被叫了上去,被介绍后行了行礼。
  扮演天使的京华出场的时候,川崎使劲地拍起照片。所以说,你是她妈妈么。
  然后,最后上场的是作为这次主角的留美。她似乎因格外盛大的掌声而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和舞台上的大家拉起手,重重地行了一礼。
  我现在正看着大厅最深处,观众席的蜡烛深处,那光芒的彼端(*)。我差点就不由得为留美今天的盛大表现而有些眼睛湿润了。Producer真的非常幸运。【*注:原文輝きの向こう側,neta偶像大师剧场版『THE IDOLM@STER MOVIE 輝きの向こう側へ!』】
  我是不会忘记的!今天的这个舞台(*)!【*注:这段原文「俺は忘れないからな!今日のこのステージを!」,虽然这句最近因为偶像大师而火了起来,但不敢说是出自偶像大师,因为这句话很多地方都有……不过上文刚正好neta了剧场版,所以说不定这里也是】
  在这之后,我们以蛋糕和姜饼作为茶点,开起了圣诞派对风格的茶会。
  无论是海滨综合高中的人们,还是总武高中的人们,都一边享用着蛋糕一边谈笑起来。
  我们工作人员一边轮流伺候幼儿园孩子们和老人们的饮食,一边参与着茶会。我也在大厅里到处走确认有没有空杯子和被落下的餐具。
  我环顾着讲堂,和正在吃蛋糕的玉绳对上了视线。玉绳掸着刘海背过了脸。在玉绳旁边,折本正和朋友们用纸杯干杯,放声大笑着。
  在舞台附近,叶山他们周围聚集着许多人。大概被那些小学生们认出来了吧。如同延续着那个夏令营一般,还真是受欢迎啊。
  而意外的是,留美也在这群人之中。
  我并不清楚留美在和叶山他们说着什么话。
  不过,现在的留美露出的笑容,并不会让我心中感到痛苦,而是隐隐约约地,点亮了有如蜡烛一般微弱、但却温暖的光芒。

  × × ×

  我走在黄昏的校舍中。
  联合圣诞活动已经结束了,收拾完善后以后就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作为收拾善后的一环,我把在活动中使用的道具之类的东西搬向学生会活动室,然而学生会活动室已经被塞满了一色的私人物品,落到了无处可放的田地。
  本来想把丝缎和装饰品之类的东西都扔掉的,可由于一色主张『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所以并没有扔成。这可是没法好好清理东西的典型啊……。没办法,最后就决定暂时放在侍奉部的活动室里,这件事就交给雪之下她们了。
  然后,虽然我直到刚才位置都在帮忙学生会室的整理,但现在开始也终于解放了。
  接着就只剩去向先到部室去的那两人报备一下就可以解散了。
  由于已经进入了寒假,特别栋的走廊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走着的人影。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极为响亮地回响着。
  就在我朝活动室的门伸出手的瞬间,我闻到了轻轻的、香甜的味道。进去以后,又感到了一丝温暖。
  「啊,欢迎回来。」
  「辛苦了。」
  由比滨坐在一如往常的座位上,雪之下则正在泡着红茶。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注视着桌子上的茶具。香气和温暖的真面目就是这个吧。这一个月没有见到的光景,让我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由比滨同学,泡好了。」
  雪之下倒好红茶后,对由比滨说道。
  桌子上的是,画着似乎没有干劲的懒狗的图案的马克杯,带着茶托的整洁的茶杯。它们分别被所有者所拿了起来。
  以及,最后剩下的是画着『熊猫潘先生』的茶杯。
  无人认领的茶杯上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
  「诶,这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我觉得这多半是我那份红茶,可以前应该是用纸杯泡给我喝的。我问道,由比滨和雪之下一起回答道。
  「圣诞礼物!」
  「只有一个人用纸杯也不太经济。」
  两个人说的理由不一样哎……。『正确答案是哪个啊?』我带着这样的疑问看向由比滨,她似乎在为什么而高兴着,摆出一副喜不自禁的表情说明起来。
  「我们两个人一起买的哦!我选的外形,小雪选的图案!」
  也对……。看到明明用来喝红茶却选了茶碗的品味,和潘先生的图案的时候就差不多明白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什么时候开了礼物交换会了。我不记得被邀请过啊?
  「不,可即使你们说是礼物,但我也没准备什么给你们啊……」
  我因为被单方面赠送礼物感到不好意思而挠起脸颊的时候,雪之下放下了茶杯的茶托,冷静地说道。
  「不用在意。只是个纸杯的替代品而已。」
  哦哦,还是要坚持纸杯的说法啊……。算了,这样就行了。虽然说是替代纸杯,也还是受人所赠,我也没有固执幼稚到非要闹别扭的地步。
  「……谢谢了,茶杯。」
  「不用客气!」
  听到以我来说还是非常直率的这声道谢,由比滨返以灿烂的笑容。另外,说到道谢的话,还有一件事。
  「然后,……委托也。谢……谢谢了,帮大忙了。托你们的福这次平安地结束了。」
  我马上低下头,保持着这个姿势说道。
  让人觉得看不到终点的活动,或者说我以为会以不负责任的方式结束的活动,因委托了她们而得以平安地结束了。虽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但我还是想把头低下,好好地道谢。
  「委托,还没有结束吧。」
  雪之下说的话传到我低下的脑袋里。我因为这让人搞不懂的回答地猛地抬起头。
  接着,雪之下用手指抚起茶杯的边缘,用有些为难又有些拿我没辙的表情微笑起来。
  「……我们不是,接受了你的委托吗?」
  「不,所以说那个已经结束了啊。你在玩什么谜语啊。」
  我问道,雪之下愉快地噗地笑出声来。
  「对啊,我说不定在出谜语。」
  她的微笑和有些淘气的声音,十分天真烂漫。这偏离了她一如往常的成熟印象,不由我让我觉得又了解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谜语的答案。
  呆呆地看着我们交谈的由比滨突然小声地说了句『啊』。然后,她游移着视线,轻轻说道。
  「我……明白了呢。……小企不明白也没关系呢。」
  「啊?」
  「嘛,这件事就先放到一边。」
  我刚想回问的时候,由比滨充满精力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们几个圣诞节怎么过?你们看,这之后的时间里!啊,还有明天!还有圣诞节呢!开个派对嘛!」
  「不,不开的吧……」
  我这么说着,由比滨好像完全不在意我的回答,把脸转向了雪之下。
  「小雪,你有什么……预定么?」
  她那带着点顾虑的声音,大概是还在在意之前某次没什么意义的对话中,问大家圣诞节预定时候的事情吧。随即,雪之下露出了温和的带着些微苦笑的笑容。
  「……如果,要开的话我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听到这个答案,由比滨啪地一下露出了笑容。
  「真的!?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哦。」
  「不问问我的预定么……?还是说你这是绕弯子来表示不会邀请我?」
  「因为,小企肯定不会有预定的嘛……啊,所以要开派对对吧!我想吃小雪烤的蛋糕——」
  「你刚才还在吃的那个蛋糕,就是我的烤的耶……而且不要啦,都做了那么多了,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烤蛋糕了。」
  看来真的很辛苦吧,雪之下露出了超厌烦的表情。不过,我觉得你做的时候很倒是乐在其中啊……
  看着不爽快的雪之下,由比滨唔的嘟哝了一声。
  「小雪不做的话……我,我来做吧?」
  想到好主意了!由比滨像是要这么说着似的指了指自己,雪之下的表情立刻阴沉了起来。
  「被你这么一说……就算不乐意,还是由我来做吧……」
  「好像被说的很过分哎!?让,让我也一起来做吧!」
  由比滨露出笑容窥视着雪之下,雪之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接着,她大约是放弃了吧,轻轻吐了口气露出了微笑。
  「……也是呢,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被攻陷了呢……看到她们露出笑容互相对视的样子,我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撇开了视线。
  看向窗外时,不由得被外面的夕阳闪到了眼睛。夕阳在沉入海面之前散发着的最后光芒,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充满整间部室。但夜晚还是终将到来,让这里冷却下来吧。
  但今天是圣诞节,至少今天一天让这里一直都暖和着,也不错吧。
  果然我还是无所祈愿,无所希冀。
  被赠予的东西,被给予的东西,那些终究都只是伪物,迟早有一天会失却的吧。
  祈愿的东西没有形状,想要的东西则无法碰触。又或者,就算入手也会将这无比美好的事物给葬送掉吧。
  在那个闪耀的舞台中所见到的『物语』的结局。
  我还无法知晓那之后的东西。
  所以,我仍会继续求索。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5-31 01:22 编辑


  后记

  大家晚上好,我是渡航。
  春天!说到春天就是相遇的季节,以及分别的季节。虽然会让人有种「到底是哪边啊!」的感觉,但就我来说应该是差不多和工作分别,和修养相遇了吧?哦?
  哎,不过说起来这世上会给人以「到底是哪边啊!」这种感谢的话语真的很多呢。
  比如说,截稿日什么的!说到截稿日的话一般就会有种「一定要遵守(使命感)」这这样感觉,不过也有人会说出「哈哈哈,这只是为了让我焦急,让我拿出干劲来的虚假时间表而已!再来个两周的话就差不多了!」这样的话。
  此外,面对截稿日这个词汇的反应也是不尽相同的。有的人会回答说「还,还有一会儿就好了(大谎话)」,又有的人则会回答「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啦(白眼)」,甚至有的人会说出「让我休息一下吧……(哭声)」这样的答案呢。
  或许对于听到的人来说,相同言语的意义,是会被该人所拥有的素养、价值观,以及所处的环境而大幅度左右着的。即便是很具体的词汇也会碰到前述的问题,更何况是代指抽象概念的话语呢。譬如说成长啦、变化啦、真物啊之类的。我想如果仔细讨论一下的话,大家肯定都是以不同的意义在使用这些词汇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通过话语能够传达出去的东西肯定是意外的少吧,因此,就算是想要传达,想要被接受,但其实却完全没有做到,最后则只会成为传达那一方的自我满足而已,我是这么认为的。所谓小说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中最为极端的一种了吧,虽然我今天也还在写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他的那份自我满足,至少在现在这个时点上,是一种能够让他幸福的东西。
  就是怀着这样的感觉,我写下了『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的第九卷。
  以下是答谢。
  ぽんかん⑧大神,我次次都很期待每卷封面上插画的草稿,不过平塚老师应该是仅次于小町的在过去所有封面中最最让人兴奋的吧。太棒了!非常感谢。
  编辑的星野大人,『什么啦,下次肯定会更有余裕的啦,啊哈哈!』我不停说着这种话以来到底过了多久了呢……一直以来真的是非常抱歉,并且非常感谢。什么啦,下次肯定会更有余裕的啦,啊哈哈!
  另外,写作本书的时候参考了『麦琪的礼物』。(作者:欧亨利,译者:结城浩)
  最后,对于各位读者。多亏了你们,这个故事也已经快要来到终盘阶段了。还会再少许持续一段时间吧。如果能够陪伴我一直走到最后的话那真是非常幸福的。还有,在大家的声援之下,动画第二季的制作也已经确定下来了。真的是非常感谢。
  好了,说到这里篇幅也基本上用完了,本次就在此处搁笔吧。

  3月某日 伴随着春季狂风带来的震动,用MAX咖啡空罐垒起了一座高塔

  渡航



不会的啦大师~话说这卷很闪么?其实并没有吧……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4-4-25 15:50 编辑


呼,第一章搞定,3天2w字,接下来就看其他几位大大了!我先跳过去准备第五章了


本帖最后由 feelmyself 于 2014-4-26 13:04 编辑



唔-。-我很不擅长搞neta啦……所以当年学生会那翻译我完全不参加……基本上我只管那些会影响阅读质量的neta嗯~顺便请详细说一下吧~



多谢错别字指正-。-~~啊哈哈,不如你直接汇总一下pm给我吧~顺便求头像大图





前3卷好多恋爱戏剧桥段~不过第四卷就转型了


本帖最后由 cleverchm 于 2014-4-26 19:05 编辑




嘛,果然是深琦么,刚看完路人6就觉得是他~啧啧,真不错



哦-。-那段是neta哦,我还以为只是在玩文字游戏
我是有汉化就不看原版的主义~除非质量太差





他今晚就会交稿了-。-~我校对一遍就发~



这次是给力的T君,一下子更新了二章~



啊真抱歉-。-第三章来的有点晚,不过应该明天就会更新第四章,所以算是补偿吧


如约来更新第四章……真累……啊第五章其实还没有动工~接下来每天20页~3天之内吧


本帖最后由 cleverchm 于 2014-5-7 23:47 编辑




可惜那个是在第五章……我之前也以为是第四章呢……哎,第五章好烦!我本来只想翻老师开导的那段戏码的啊~~没想到要直面雪乃和八幡的争论呜呜




欸,团长嘛……谁让你不来一起翻-。-还有总算看完了啊……顺便回复某一楼的initiative,嘛,其实我觉得看的顺利就行,不用太纠结,我知道那个是主动性~




后一章还要沉重-。-
等第五章过去吧,就翻身了







嗯嗯,这个论断超一针见血的~我也很喜欢这个讲法呢




哦,这个说的不错~思考回路应该是原文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5章总算更出来了,不过拖了两天,真是对不起大家~
实在是太爱这段里的雪乃,和老师讲的话了~请欣赏~


又更新了~好快~这章也是超好的~大师翻得真的很不错
大老师爆发了~雪乃救回来了~耶~~


本帖最后由 feelmyself 于 2014-5-30 12:22 编辑


啊-。-最近很忙-。-第九章没有校对,有点对不起大家啦~明天我会修改一下~重新发出来
偷懒要不得啊-。-这是作为校对的俺的责任~



欸-。-看得好仔细-。-sorry,最近工作有些忙,9章没有校对就发上来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我会负起责任,明天校对一下重新发一个修改稿啦~请见谅





泊松跳跃我想应该就是泊松跳跃啦-。-貌似本来就是个专有名词~





嘛,其实接下来的出题人几乎肯定是雪乃了吧……周围的人里,只剩她没有委托过了哦~
或者和还有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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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eor40 平民
感谢翻译大大们!也不知道最后两卷老贼要怎么喂玻璃渣555

6 年前 0 回復

meteor40 平民
感谢大大们!

6 年前 0 回復

chaiguoxian1010 平民
再次重看了一遍,大春物真是太赞了。

9 年前 0 回復

黑白先生如是说 子爵
大春物确实 越读越有意思

9 年前 0 回復

月見月理解 子爵
伴随第二季第7集开播我再重温一次,顺便期待下集啊,话说第二季水平明显高不少呢

9 年前 0 回復

3627906 騎士
內容越來越複雜了阿
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是結局時的氣氛很不錯
希望下一集能有更多的發展

9 年前 0 回復

残败暗枝 騎士
求日文原版第九卷。。

9 年前 0 回復

hehe_wow 勳爵
不知不觉就看得超过目前动画进度了,简直停不下来!

9 年前 0 回復

xavierwheat 伯爵
翻译君辛苦。感觉大老师变了,这是不是说明快要完结了?最后一张插图真是精髓,难得不错的收尾啊。

9 年前 0 回復

Babubabaka 騎士
大春物是我目前看过的轻小说中水准最高的,期待结局。

10 年前 0 回復

AirTruth 勳爵
大老师被虐了这么久,每次都是各种残念结局,这次终于有一个温馨结局~\(≧▽≦)/~啦啦啦4

10 年前 0 回復

guanlik 伯爵
看来貌似我没看到第八卷就看第九卷了呢,3人的关系起了变化,看来作者还是有在努力的。

话说翻译的大神什么neta都知道,真是博学多闻呢(笑)。

10 年前 0 回復

andy598v 平民
冒昧請問6.5廣播據有要填坑的計畫嗎?

10 年前 0 回復

lBlackcat 平民
呀感動了呀!虐了大老師這麼多卷 一下子就這麼溫馨一口氣插了一堆flag

10 年前 0 回復

帘外疏蕉 子爵
渡航绝对是个立派的aji人www过程有点揪心但是结尾大好评!雪乃越来越有女孩子味了,猫狗合影和三只茶杯这两个插画大好评!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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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ineryu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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