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青崎有吾]水族馆杀人事件(完坑)


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4-10-10 11:49 编辑


里染系列第二作,小忍导师翻的第一卷在这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749604-1-1.html


原名:水族館の殺人
译名:水族馆杀人事件
作者:青崎有吾
翻译:奏者 扫图:yukira


内容简介
暑假期间,风丘新闻部的成员们因为‘风丘时报’的取材而前往市内的水族馆。
当众人在馆长的陪同下进行采访时,在巨大的鲨鱼水槽前目击到惊愕的场面,鲨鱼竟然咬食了饲养员!
赶来的神奈川县警仙堂与袴田向关系者侦讯了案情,然而所有的嫌疑人都有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无计可施的仙堂与袴田只好联络了柚乃,目的是把那个废材动画宅·里染天马叫来。
平成的艾勒里·奎因所献上的长篇本格推理。

热闹的序幕
第一章 夏日与丸美与我与尸体
第二章 兄长的搜查与妹妹的比赛
第三章 侦探的到来与不在场证明的解明
第四章 星期天的约会与水边的实验
第五章 过多的嫌疑人与过少的线索
第六章 黄色的拖把与青色的水桶
寂静的闭幕



主要登场人物

(风丘的学生)

袴田柚乃
一年生,女子乒乓球部。文学少女风的运动少女。
野南早苗
一年生,女子乒乓球部。柚乃的朋友。这次的戏份仍然很少。
佐川奈绪
二年生,女子乒乓球部部长。各种意义上是柚乃所憧憬的人。
向坂香织
二年生,新闻部部长。里染的青梅竹马。活力充沛的秘诀是早睡早起。
仓町剑人
二年生,新闻部副部长。以沉着冷静的头脑协助着部长。
池宗也
一年生,新闻部成员。追求可爱风格的男生。
八桥千鹤
二年生,原学生会副会长。上回被里染握住了弱点。
里染天马
二年生。不知为何居住在学校内的废材人类。

(绯天学园的学生)

忍切蝶子
高中部二年生。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员。视佐川为劲敌。
里染镜华
初中部三年生。有其兄必有其妹。

(水族馆的职员)

西之州雅彦
横滨丸美水族馆馆长。
绫濑唯子
副馆长。或是馆长助理,或是秘书。随意称呼哪个头衔都可以。
和泉崇子
饲养员领班。说话的音量很大。
代田桥干夫
负责热带鱼的饲养员。讨厌小孩的暴躁男人。
芝浦德郎
负责淡水鱼的饲养员。有四十年工龄的老人。
雨宫茂
负责海豚的饲养员。喜欢开玩笑的俊男。
滝野智香
负责海豚的饲养员。雨宫的后辈。健康美女。
大矶快
饲养员研修生。沉默寡言的短发好青年。
船见隆弘
事务员,担任经理。做事相当随便的男人。
津藤次郎
事务员,负责搬运物品。有经常偷懒的坏习惯。
水原历
事务员,负责展示布置。艺术是烫发。
绿川光彦
兽医。似乎对人类不感兴趣的样子。
仁科穂波
打工学生。身形娇小的乖巧女生。
深元
负责鲨鱼的饲养员。

(警方人员)

仙堂
县警搜查一课。眼光敏锐的警部。
袴田优作
县警搜查一课。与仙堂搭档的年轻刑警。柚乃的哥哥。
吾妻
矶子署的刑警。相当敬仰仙堂。
羽取
司机。











热闹的序幕

对于日常生活中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琐事,就算丢着不管也没什么关系,袴田柚乃也明白这个道理。尽管对此很清楚,却也无法放任不理。不想办法解决就会觉得不自在。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如今女子兵乓球部的活动室里出现了细微的异变。
就此她试着去推理事件发生的原因。伤透了脑筋,用尽了智慧。然而,在探索之路上仍不断碰壁。仅靠自己的能力无法得到解决。那么必然地,按照排除法来看的话,应当采取的行动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去请求那个男生帮忙。
位于神奈川县立风之丘高校北端的文化部活动楼。于此的更边端位置,一楼最深处的房间。
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是吵杂更为正确,夏蝉的大合唱持续不断,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在晴朗的天空之下,柚乃正站立在那扇门前。
被虫子蛀蚀的木门牌上写着‘百人一首研究会’几个平淡无奇的文字。门旁的小窗口上挂着厚厚的布帘,看不到房间里面的状况。理所当然门也是锁着的。被谣传为‘无法开启的房间’的房间外观,在暑假期间也是一如往常。
姑且遵守着礼貌,进门之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在等待应答期间,她从包包里取出了手机,确认了图像文件。显示在屏幕上的画面就是这次请求的内容。
静待了好一会之后,门的对面也没有传来应答,反正他肯定还在睡觉吧。柚乃对此毫不在意,使用复制钥匙非常简单地就把‘无法开启的房间’的房门打开。
进门后最先感受到的是,
“……好凉!”
充满了程度已经超越清凉舒适,甚至还让人起了鸡皮疙瘩的冷气,背后的炽热太阳就如同是幻觉一样。感觉到汗水仿佛在一瞬间消失,被贴在手臂上的衬衣吸收了。
尽管是大白天房间里却相当昏暗。灯光被关闭,仅有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入。从房间深处的一团毛布中传出呜呜的呻吟声。果然还在睡觉。
她故意用力把门关上造出巨大的声响,从内侧锁上房门之后,毛团里面的黑影探出了脑袋。
“……谁啊。袴田妹么?”
“正是。早上好。”
“……早。”
老实地回答了。即便他的头脑多么聪明,在起床的时候也发挥不出来。
“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拜托裏染同学。”
“拜托?太麻烦了,去找别人吧。”
混杂着梦话般嘀咕了几句之后,黑影又缩回了毛团里。即便是柚乃也没想到居然在说出口之前就被对方拒绝了。
“那是只有里染同学才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请你至少要听人家把话说完啦。”
“……什么事啊?”
“这个嘛。”
真想对他指摘一下至少在意下房间内的昏暗程度。这种环境中可无法正常对话。她摸索着墙壁,按下了开关。
大约五坪左右的房间。架子,桌子,床。房间被灯光笼罩,整体的样貌呈现了出来。与此同时,柚乃说出了请求的内容。
“请你现在马上收拾这个房间!”

一如既往的杂乱无章。
堆积着的漫画,杂志,DVD包装盒几乎要把整个地板填埋了起来。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可爱手办、书店的纸袋以及网购的纸盒,分别摆放在右手边的铁制架子,架子两侧的小型冰箱以及电烤箱上方;窗边的桌子,房间中央的餐桌,所有能够放置物品的空间都毫无保留,乱七八糟地排列着许许多多二次元物品。卷成一团的肮脏衣物丢放在各处,为这种杂乱的状态增添了负面的色彩。
墙壁也没例外,在贴满在各处的海报以及挂历上,大约二十位左右的美少女今天也依旧展露着笑容。美少女的阵容与之前稍有些变化,柚乃的正面方向出现了新面孔。那是一位在赤红色的头发上夹着骷髏发夹,身上穿着比基尼的少女手持着步枪指着这边的画像。真让人觉得危险。(注:出自机器人动画《天元突破》的优子)
唯一受害较小的是置放在左侧墙壁边上的地方。因此那个地方必然会成为家主的生活空间,如今他也依然卷着毛毯,舒适自在地躺卧着。
“收拾?为什么?”
房间的主人——里染天马依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将黑色的瞳孔转向柚乃。
“既然房间那么杂乱,肯定是要收拾的吧!”
“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又不会对谁造成麻烦。”
“造成了。”
“对谁?”
“对我。”
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处走到床边之后,柚乃把调出的手机画面推到了对方面前。面对着屏幕的里染总算是拉下了毛毯,撑起了上半身。
稍长的额发,苗条纤细的身体。倦怠发困的双眼皮并不只会在起床的时候才能看到。由于进入了暑假而没必要穿制服,所以身上一直都穿着皱巴巴的T恤,这样的穿看起来更加不修边幅,而且又不宜健康。
虽然撑起了身体却似乎并不打算要从被窝里出来,里染只是从床边伸出脑袋看向问题的画像。而且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真是杂乱的储物柜呢。”
“这是我在活动室里的储物柜。”
层板上满满当当地塞着练习日程表,衣架上挂满了运动服和练习服,底部堆积着毛巾和球拍套盒,用完了的冷冻喷雾罐。用手机摄影的图片就是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你的?嘿诶,你还真够邋遢的嘛。哈哈哈。”
“这都是里染同学的错吧!”
柚乃对耻笑着的元凶叫喊道。
“诶,为什么?”
“因为出入了这个房间,脑子里习惯了房间的脏乱,导致我的身边周围也开始变得杂乱起来了。这是里染同学的责任啦。”

发觉到这个异变,就是在进入暑假经过大约十天左右的时候。
她自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恐怖的事情。身旁换衣服的朋友早苗“柚乃的储物柜好像有些脏乱呢”不经意间地这么一说,才让她发觉到这件事。
不用在意的啦,任谁都会是这样的,你的还算是好的了,以早苗为首的其他部员都这样安慰着她,不过本性喜爱整洁的柚乃却无法忍受。为何会发生这种悲剧呢。一个月前应该还整洁得多才对。一个月前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月前。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柚乃刚好就是在一个月前遇上那个男生的。
虽然对他的底细不太清楚,但却是个住在学校里的迷之男。他是个占领着不存在一个部员的‘百人一首研究会’,把家具和家电以及私人物品全部搬了进去,在活动室里生活作息的怪人——里染天马。
六月末的时候因为在体育馆里发生的某个事件而向他请求了帮忙,据说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一年了。里染现在是二年级学生,那么就相当于在入学的同时就搬进去居住。至今为止居然还没被校方发觉到。虽然看起来生活似乎会有很多不便,不过可以使用活动楼里的自来水和厕所,出入附近的澡堂和洗衣店,过得相当舒适,至少他本人就是这么说的。
学生里面知道那间‘无法开启的房间’秘密的人相当稀少,因此就算在暑假期间他也不回去距离风丘仅有一站距离的老家,依然在校园内独自一人过着安稳,甚至可说是安稳过头的生活。
身边被漫画和动画包围着。而且几乎不会外出。厚颜无耻地一直使用着空调,躺卧在床上的固定位置。
追究起原因的话,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了。
柚乃为了储物柜的整洁化而费尽了心思,最后得出了必须彻底性的解决问题的结论。既然如此单凭柚乃的能力是无法办到的。唯有去拜托那个造成原因的废材人类,要求他收拾房间才行了。
“于是事情就是这样了。”
即便听说了事情,废材男却依然皱着眉头。
“那只是借口。是你自己的错吧!”
“不对,里染同学也有责任。既然擅自住在学校里,起码要把活动室收拾干净啦!”
“不要。说起来,这个房间这样子就已经足够整齐了。只是东西有点多罢了。”
“既然这样请你把那些东西扔掉!”
由于受到柚乃脚跺地面的冲击,堆积在脚边的DVD高塔崩溃了。
“啊啊!啊!你,混蛋,你……你,你这混蛋!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断空我!才刚刚买回来的啊!”(出自超兽机神断空我)
尽管发出惨叫声却仍然不愿意从床上下来,真是有够顽固的。
“既然买了那么多,就别把东西堆放在这种地方。”
“哎呀,你看,六月份不是有笔临时收入嘛?于是我就到处买了一堆回来,整理和观看都来不及了啦哈哈哈哈。”
“笑你个头啊!”
叫喊出声的气势导致书本堆成的山头发生了崩塌。纸张纤薄的大开本纷纷从头顶上方掉落。
“啊啊我的原画集啊!花了三万元才收集到的小圆(注2)原画集啊!”(注:出自《魔法少女小圆》)
“总而言之,请你把房间收拾干净。还有,冷气也开得太低了。”
老旧的空调随着静静的驱动声持续低倾吐出冷气,张贴在对面墙壁上的海报边角也随风摆动了起来。
“你到底设定的是多少度啊。”
“十六度。”
“你是笨蛋吗!二十六度就足够了!”
“要你管,不凉爽的夏天可不是夏天。”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夏天就是热才是正常的。这种时候就应该透过运动去出一身汗才是!”
“这才是本末倒置吧。”
明显相性不合。
“第一。这个空调也是活动室里的用品吧。据为己有是不对的。”
“无所谓吧。给我听好了,学校里的用品就是属于学生的。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所以说,学校里的用品就是我的东西。证明结束。”
“完全没有证明到任何一项!”
“烦死了。”
摆正了坐姿的里染瞪视着屹立在面前的柚乃,
“说到底,既然那么讨厌这个房间,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出入啊。我又没叫你来。既然讨厌就别再来了。”
“那是……”
被截到了痛处。总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不知为何会觉得难以接受。
“嘛,毕竟这里又有点心又有饮料。因此可以来这里消磨时间吧。”
“既然闲着无事就给我去其他地方消磨啊。”
“不,那个。”
就在烦恼着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会是谁呢,提出这个疑问不久后房门就被打开,身穿制服的少女奔了进来。
“噢呀噢呀,两位都在呀。”
彷如演着独角戏般轻松的问候。红色框架的眼镜,以及与之相配的红色发夹。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照相机也依然健在。
“啊,对了,香织同学!”
看来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柚乃对少女——向坂香织提出了建议。
“既然香织学姐说过随时都可以过来玩,所以我就接受了这份厚意了。对吧,香织学姐。还弄好了备份钥匙呢。”
“诶?嗯,已经弄了。”
“别擅自去弄!”
“话说回来。”
对房主的愤怒和杂乱堆放的物品毫不在意,香织以轻快的动作跨入了房间内。真不愧是比柚乃更先一步得知这个房间秘密的唯一一个学生。任何事情都已轻驾就熟。
在餐桌边上落座之后,她对柚乃开口说道。
“柚乃,想不想去水族馆?”
“水族馆?”
——水族馆。
尽管是突如其来的邀请,但由于直至刚才都受暑热所苦,让这个单词听起来充满了吸引力。
四周都被水槽包围着的室内通道。在暗淡的光线中依次现身的众多生物。愉快地畅泳着的海豚,海狮以及各种鱼类。说不定还会有企鹅。肯定相当可爱的吧。真是一石二鸟。在这个一直都在进行部门活动的夏日中,偶尔出去游玩也不错——
“我想去!”
本能比起思考更快一步地作出了回答。
“真的吗?呀,其实是增刊号的特集啦。打算要去水族馆里进行取材。”
“增刊号。新闻部的吗?”
“嗯。在暑假期间出炉的。”
香织是新闻部的部长。用“风丘时报”这个名字为标题的新闻报以半月刊的速度发行,以事无大小都会报道的内容在学生之中获得了相当不错的评价。
“休假期间要怎么制作学校新闻啊。”
“太天真了。工作就分配给来部门活动室的学生就行了。”
“明明难得休假,居然还有来部门活动室的家伙吗。难以置信。”
明明休假却还住在学校活动室里的家伙说什么鬼话。
“于是,虽然和丸美水族馆预约好了,不过却有一位部员去不了。要是没人能代替去的话就太浪费了耶。”
横滨丸美水族馆。位于横滨近郊,作为隐蔽的娱乐场所而为人所知的水族馆。柚乃也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与有着相当年龄差距的哥哥去那里游玩过。
“我想还需要在取材方面帮些小忙,柚乃,就算这样还是要去吗?”
“当然了!”
再次当即回答。
“什么时候去?”
“后天。八月四日。”
“诶。”
对于丸美水族馆的期待与开始膨胀起来的时候同样地急速消散下去。
后天有乒乓球部的比赛。虽然只是练习比赛,但却是四个学校联合举办的大规模活动,所以是无法取消的。
“不好意思,那天有场重要的比赛……”
“诶,这样啊……真是伤脑筋了。”
被柚乃伤心地拒绝的香织挽起了双臂,把视线转向躺在床上的另一个人那边,
“那,天马去吧。”
“不要。”
“别那么说嘛。好好玩的喔?可以和馆长先生谈话呢。”
“我才不想和他交谈。这种邀请方式是闹哪样。”
香织过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提出邀约的。该说是果然如此吧,被青梅竹马邀请的里染仍然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去一下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里染同学也是闲着无事。”
“如你所见我忙得很。比如观看录下的动画,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什么的。”
“你才没打算要整理吧。啊,对了,快来收拾房间!”
“所以我都说了,讨厌的话就别再来了。”
话题又兜了回来。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香织边从冰箱里取出杯装的果冻边出言责备。来到这个房间之后她多数都会吃些什么东西。里染露出困扰的表情,
“……好吧,退一百步好了,袴田妹,你是对的。不过嘛,问题是。”
“抱歉打扰了,请问柚乃在吗?”
随着吵杂的声响同时完成了敲门和开门以及打招呼的一系列行动,新来少女进入了房间。与外貌是室内派的柚乃呈鲜明的对象,对方有着晒黑的肌肤以及在脑袋后面晃动着的马尾。穿的衣服并不是制服,而是兵乓球部的青色练习服。
“啊,果然在这里。部门活动已经开始了,赶快去活动室啦。咦,怎么回事这里好冷耶!”
“你,我说你啊!”
里染突然以手指着第三位来访者·南野早苗。不清楚状况的她“诶,怎么了”悠然地反问道。
“为什么你也会来这里?我和你之间可没有交接点吧!”
“诶,别说那么见外的话嘛,我们不是朋友吗。啊,是‘元气囝仔’的新刊耶。可以借给我吗?”(注:正好是从七月开始播放动画的《元气囝仔》……)
“才不借!还有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和你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讨厌啦里染学长,柚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里染学长是柚乃的朋友。所以里染学长也是我的朋友啰。证明结束。”
“没有证明到任何东西!”
神经质地叫呼喊完之后他把矛头转向了柚乃,
“袴田妹!为什么把这个地方告诉这家伙!?”
“每次都要瞒着早苗偷偷来这里太麻烦了。”
“别因为麻烦就把秘密暴露出来!”
“顺便一说,给早苗的备份钥匙也已经请香织学姐弄好了。”
“已经弄好了。”
“所以说别擅自去打造备份钥匙!还有别拿我的果冻吃!你这家伙是滑头鬼吗!”
香织吃的果冻似乎是里染的点心。
“对了早苗,要不要去水族馆?”
“诶,我想去!什么时候去呢?后天?我要去我要去!”
“我说,后天是练习比赛。”
“啊,是呢。对不起香织学姐,我不能去了。”
“你们听别人说话啊!”
三个女人只要聚在一起就会莫名地能够聊个不停,既然这样就已经没有里染的事了。
他激动地喘着粗气,抱着脑袋再次躺到了床上。
“糟透了……宝贵的暑假居然……”
“不就尽是在睡觉吗。”
反正都是糟透的结果。柚乃靠近床边,用手拿起了放置在这里的小型遥控器。已经褪色的画面上显示着《16℃》。
“……你在干嘛啊。”
“关上空调。”
“不,快住手!啊啊。”
对于想要拿回遥控器而弹跳起来的里染,柚乃只不过推了一下额头就把他弄倒了。最近才发觉到,这个男生尽管头脑好使运动神经却差劲的不行。
按下了按钮之后,哔的一声电子音随着电波飞越而去,出风口被关闭。
“不能这样喔里染同学,因为夏天会造成电力不足。要停止节电!”
“停止节电是闹哪样。”
“总、总而言之。不可以过分使用冷气。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正想要把遥控放下来的时候,柚乃突然想到。就这么把遥控还回去的话,自己回去之后就会马上变回原来的状态了吧。里染现在正维持着被推到的姿势倒在床上,空调本体虽然带有手动控制的开关,不过似乎只能进行开/关的操作。既然这样——
乘着瞬间出现的破绽将温度设定成最大,并且切换成暖房模式之后,柚乃将手上的遥控器抛了出去。
遥控器描绘着华丽的半圆,消失于堆积在架子前方的漫画堆中。里染哎的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你……做了什么?”
“不收拾好房间找到遥控器的话,可就放不到冷气了喔。”
嫣然一笑。
“你是恶魔吗!”
她自认为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但看在里染眼中似乎并非如此。
“好了早苗,去活动室吧。”
“嗯,啊,里染学长,这个我就借走了啰。”
“那么天马,想要去的话就联络我好了。”
“喂,你们给我等一下!遥控器怎么办了!喂!呃,可恶!”
无视了对方的恶骂,柚乃等人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早苗得到了漫画新刊,香织吃到了果冻,柚乃也解决了储物柜的问题。
从关闭了的房门对面最后传出的是似曾相识的时代剧台词。结果,最后他依然还是没有从床上离开。慵懒的执着达到了极致。
“那么,明天见。”
在校舍前和香织道别,柚乃两人往运动部活动楼走去。虽然习惯了房间内冰凉温度的身体对于外面的热气还算承受得了,不过也只有最初的走的几十步罢了。到了看到女子兵乓球部活动室的时候,衬衣就再次贴到了肌肤上。
“好热……”
尽管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还是让人不由得轻声叫苦。是呀,早苗回答道,
“香织学姐要去水族馆耶。”
“真让人羡慕呢。”
“她要去水族馆喔。”
“不,你也不用说两遍……”
“因为人家也想要去……”
“真想去呀。”
“企鹅什么的。”
“还有海豚之类的……不过。”
比赛是不能取消掉的。因为社团还为此而耗费了前半个暑假的时间。
两人打开了活动室的房门。即便进入了房间内热度也依然没变,反而还因为挤满了人的缘故感觉比起外面的温度还要高。三坪面积的房间内有着正更换衣服的十四个部员,以及一台半坏的风扇。
“袴田来得太迟了,快去做准备。”
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的部长以一如既往的凛然声音发出了指示。只要看到无论何时都那么严苛耿直的她,就会让人觉得现在可不是屈服于暑热的时候。既然能在这样的部长带领之下进行部门活动,那也算是个快乐的暑假了吧。
“是,很对不起。“
柚乃边回答边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并且为了必须得将其收拾整齐而垂头丧气——同时开始更换练习服。将前往水族馆的希望埋藏在心底。

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在几天之后自己会被逼前往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4-8-20 11:41 编辑


第一章 夏日与丸美与我与尸体
(标题NETA自乙一的小说《夏天、花火与我的尸体》


1 风丘时报

“让你久等了。”
“噢噢小仓,早上好!精神如何?”
“虽然不像向坂你那么有精神,但也挺不错。你还是那么早呢。”
“哎呀,因为兴奋过头四点钟就起来了,所以也没事可做嘛。”
“居然兴奋到四点钟就起来还真是让人惊叹啊。”
“小仓老样子还是那么准时呢。”
“还好吧。……可以不要再叫我小仓好吗。感觉就像是变成汽车的零件一样。”(注:这里的小仓日文读音和离合器的读音相同)
“诶,有什么所谓嘛。仓町和小仓也没太大分别吧。”
“完全不同啊。例如就像是把向坂称作向乌贼那样子耶。”
“噢噢,小仓少有地说出逗趣的话呢!向乌贼!乌贼!水族馆式笑话?”(注:向坂的日语是さきさか,这里被仓町叫成さきいか,いか则是乌贼的意思)
“没有这回事。话说回来,小池呢?”
“还没来,啊,那不就是吗?”
“诶,在哪?”
“你看,刚从检票口出来。一脸笑容提着包的那个。”
“……不对吧。就算小池看起来多像是小孩子,那也不可能是他吧。”
“就是他啊。你看,还拿着相机呢。小池,在这里喔。”
“让你们久等了!早上好!”
“早上好。”
“早喔。小池今天也很可爱呢!”
“真的吗?这个提包是在百货商场的欢乐天地买来的。很可爱对吧?”
“为何你明明是个男生却会去追求那种可爱的物品……”
“不合适吗?”
“噢不,挺合适的。”
“那就出发吧。”
“就只有我们三个吗?”
“嗯,结果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算了,照相记录和采访靠三个人还是勉强做得来的吧。”
“没事没事。因为小仓是很优秀的。”
“诶,只有仓町前辈优秀吗?我呢?”
“小池只要可爱就行了。”
“啊,这样啊。”
“可不能就这么接受喔小池。向坂也别胡乱说话了。”
八月四日,上午九点十五分。
人流拥挤的JR根岸站出口,拱形的漂亮顶棚下方,正站着身穿着制服,相互交谈着的几名少年少女。
从一大早开始就情绪高涨的女孩子,当然就是新闻部部长·向坂香织了。以发夹,眼镜,制服上的缎带这三样物品组成的红色,与胸口正中的黑色单反相机相形成剧烈的反差,实在是大放异彩。
被香织称作小仓的少年,本名叫做仓町剑人。虽然脸无表情但却总带有些西欧混血儿风貌的脸容也让他相当引人注目。他与香织同是二年生,身为新闻部副部长,而且是部长的得力右手。
还有,慌慌张张地跟在这两人身后的是另一位少年。他有着天真无邪的童颜以及矮小的个头,再加上本人的那些孩子气的爱好,让人想不到会是个高中一年级生。把在黄色提包中满溢出来的采访道具塞回去,手持着数码相机的样子,可谓是个名副其实的摄影机跟班。他的名字是池宗也。姓池,名为宗也。
以上三名人士,就是风丘高校新闻部的成员。
“方向是这边没错吧?”
“嗯,总之就先通过前方这条街道。”
“呀,真让人期待呢。”
他们今天会在这里聚集是有原因的。不用说,当然就是为了风丘时报增刊号的特集报道,前往丸美水族馆取材的。

横滨丸美水族馆是建造在横滨港边端位置上的小规模水族馆。
创办于一九六五年,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属于历史相当古老的。原本是市营的设施,那时候名叫‘横滨港水族馆’。虽然直到昭和时代结束之前都维持着相当可观的客流人数,不过当兴起了水族馆热潮,有了集游乐园为一体化的金沢区八景岛海洋公园,以及统合相关设施之后重新开张的新江岛水族馆等等设施之后,这些县内竞争对手的兴起导致丸美转瞬之间就被夺去了人气,经营恶化起来。
就在即将关闭拆除时,非常热爱鱼类的丸美饮料社长买下了营业权,之后就以半公立半民营的‘横滨丸美水族馆’重新开放。
虽然改名之后也无法扩展规模,可是通过建筑新馆,并引进了受欢迎的海豚表演而渐渐恢复了兴盛,近年以来已经回复了全盛时期的势头了。便利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在横滨站搭乘电车就能轻松到达,而且观光指南上也看不到的低知名度反而成为了当地的噱头,在市民之间被当做隐蔽的景点而受到喜爱。
“就是这样哦。”
途中,香织摆出得意的表情向部员们讲授采访的概要。过程中也不忘晃了晃眼镜。
“已经知道了。”
仓町以一句话就对她特意作出的讲解泼了冷水。
“丸美的主页上就有写。昨天看过了。”
“啊,我也看到了。”
“可恶,你们已经知道了吗。真是网络社会的弊端。”
“弊端是向坂吧。别随意套用。”
“可是资料真的很少嘛。”
完全没在观光指南上作宣传的传言看来是真的。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有直接前往采访的价值。
“那,‘丸美偶像’也都看过了?白色海豚,海葵鱼,鲨鱼都相当受欢迎。”
“啊,看了看了。好像是柠檬鲨来着。体型超过两米呢。”
“还会咬小池一口呢。”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三人边说着玩笑边在横须贺街道上前进,接着左拐。明明时间还是上午,柏油路的热气就已经让道路前方的景色摇晃了起来。行走在顺着步道一直延伸的街道树阴凉处上,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中学生团体大多都是穿着轻便的服装。他们看来都是要前往某处享受娱乐,其目的地只有一个。香织他们也随着这股人流前进着。
“噢噢。”
不久之后,在热浪中仿佛从摇晃起来的天空上融化出来的色调一样,一座涂着水色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
镶着玻璃的二楼相当显眼,是栋整体给人扁平印象的建筑。从入口处延伸出来的屋顶形成了背阴,建筑旁侧突出的露台部位描绘着圆曲线的形状。较深处的位置,似乎是新馆的建筑物是圆形的,设置在入口前方的喷水池也是圆形,从这里看过去就像是背靠背排列的三兄弟一样。插立在正前方,上面画着可爱海蜇的招牌上写着与招牌角色同样圆溜的文字。也许是出于对孩童的关怀吧,汉字上面都一一地标着平假名。
建筑物的对面不远处是沿海铺设的首都高速公路,并且在那更前方是填海而成的工业地带。这就是建造在城市与港口交界,让人游玩之心高涨的水族馆。
写在招牌上的语句,说好听点是简单易懂,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相当直接。
——<欢迎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
“到了喔,小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丸美水族馆啰!”
“看就知道了啊。”
冷静的副部长对抵达目的地的感动完全体会不到。
“好久没来过了,不过完全没变呢。”
小池看来还是体会得到的。
“我是只在小学的时候来过,会觉得怀念也是有道理的。”
“我也是在远足的时候来过。果然大家都来过啊。”
真不愧是当地的水族馆,在市民们的回忆里根深蒂固。
当到达广场的喷水池边的时候,终于轮到香织的爱机·尼康照相机出场了。正值盛夏时节,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是绝佳的摄影日子。
在喷水池前方对建筑的整体外观照了两张,然后走近建筑物,近距离拍摄入口。亲子手拉手走进去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非常幸福,拍摄到相当不错的画面。这之后,“部长老是在欺负人啦。”小池边嘀咕说着也边使用相机照了好几张。
“时间不要紧吗?”
“呃,还只是九点半……嗯,差不多了。走吧,let's go!”
香织边叫喊着边奔进水族馆。小池也全力动用着矮小的身躯追了上去,仓町则悠然自得地随后而上。
这是与学校的日常不同的,出差版本的部门活动。
看来会成为快乐的一天。

*

看来会成为严峻的一天。
同一时刻,身处县立风丘高校体育馆里的袴田柚乃正想着这样的事。
为了防止光线和风的阻碍而拉下窗帘,同时关闭着四方门。空气正在密闭的空间之中静静地燃烧着。这并非指满溢的热气导致的暑热这个意思——哦不,实际上气温确实相当高——而是聚集在这个地方的少女们之间隐约散发的紧张感使人会有这样的感觉。
要区分聚集于墙壁边的三个集团相当容易。看制服颜色就知道了。对方分别是黑与白,柚乃等人是青色。与平常穿惯的练习服没什么变化,虽然有胸前写着字母的些许不同,但感觉并不会因此而行动不便。
“还不开始吗?”
分针已经到达比赛开始时间的九点半了,早苗向部长询问道。
“在绯天到达之前,再稍微等等。”
“真的会来吗,该不会临时取消了吧。”
“新体育馆的男生准时到达了,所以女生也没问题吧。”
“竟然迟到……这就是王者的从容嘛。”
“也许吧。既然这样,得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边做着肌腱拉伸运动边回答的部长,口气相当轻松。即便与劲旅的比赛近在眼前,她还是一如既往。
我们能赢吗,本打算从旁说出口的柚乃最终打住了。不经考虑就给别人施加压力真不应该。相对的,她对早苗小声说道。
“佐川同学看上去很有自信呢。”
“因为是我们的王牌嘛。”
好友像是在夸赞自己一样得意地挺起胸膛。
四所学校的联合练习比赛是直至今年已经举办了七次的兵乓球部惯例活动。好像听谁说过,那是秉着加深交流的理念,让私铁沿线附近学校的学生们进行的练习比赛。实际上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全都是位于距离风丘不远的地方上最为接近的三所高校。
隔壁是唐岸町的公立学校,市立唐岸高校。
位处于车站对面位置的私立学校,横滨创明高校。
还有,拥有地处国立大学附近的广阔土地以及数千人以上的学生人数,作为关东地区屈指可数的名门而为人所熟知的私立绯天学园高中部。
再加上风丘高校的这四所学校,轮替着担任举办方,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比赛。
这场练习比赛的特征是,由于只是以距离接近为基准集合的四所学校,因此实力差距相当之大。若是要排序的话,首先当属最强的是名字响彻全国的绯天。第二位是作为旧豪门而尽人皆知的唐岸,接下来是身为中坚的风丘,以及稍弱些许的创明,差不多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绯天在四所学校里特别强大,既然情况如此,就已经谈不上什么相互切磋之类的比赛精神了。剩下的唐岸,创明,风丘等成员如今的目的都只集中于‘如何让绯天大吃一惊’。本来就很少有机会与有着全国水平的团体进行比试,那就没道理要逃避。
特别今年是标志性的一年。京都举行的校际比赛迫在眼前,决定会在比赛里出场的绯天主力成员包含后补人员在内,全员都在远征关西中。也就是说,今天不会有太强的选手到来。正因为光是在阵型上就能够达成胜过对方的悲愿,三所学校都比起往年更有斗志——话虽如此,身为一年生的柚乃这还是初次参加联合比赛,因此这些事情全都是从前辈们口中听来的。
不过,至少场面上的紧张感是货真价实的。
选手们或是做着准备体操或是用球拍练习拍球,各自随心所欲度过时间,耐心等待着王者的登场。当然柚乃等人也不例外,不如说她们想要打倒绯天的热情比起其他人都要高。
不管怎么说今年风丘里有佐川部长坐镇。
柚乃朝着自己与早苗暗中称呼为‘完美超人’的部长看了一眼。极具魅力的眼角以及匀称的健康身体。略短的黑发随着呼吸摇摆晃动着。
她是得到众人认可的,在中坚学校风丘之中实力水平比他人高出几个层次的英杰之一。那就是佐川奈绪。认为她的实力不会劣于绯天绝不是偏袒,实际上至今以来的个人战上每次都被她打得一败涂地,甚至还被绯天的王牌选手视为竞争对手。
既然是部长,既然是佐川同学,那就必定能战胜王者的。而且对手还是二线和三线。应该可以轻松取胜。
“形势如何,能赢吧?”
顾问兼教练的增村走近,对部长说道。淡然地把柚乃顾虑的事情问出了口。
“虽然状态很不错,不过没实际看到对手就什么都说不准。”
“哎呀,来场的都是一年级之中的二线三线啦。放轻松点。”
“说得也是。要是忍切没来的话,那就应该……”
“没错没错,能与忍切较劲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杂鱼。稳赢稳赢。”
增村边快活地笑着边拍了拍部长的肩膀。这是身为教练的立场本不应该的鼓励方式,不过表里如一地的作风很有他的风格。
“不管怎样今年是最大的机会,拜托你了。虽说对手还没来就是了。”
“您不知道对方迟到的原因吗?”
“谁知道。迟到了都没通知一声。”
“啊,来了。”
最先察觉到的人果然还是眼光敏锐的早苗。
打开了关闭着的金属制门扉,正好迟到了五分钟的王者集团终于到来。
在监督的带领之下,少女们一个接一个说着“请多多指教”垂下头来进入了体育馆。身穿的不是运动服,而是制服。那是与其说深蓝色不如用黑色形容更接近的水手服,明明是夏天却还穿着质厚的裙子。举止和动作都很严肃。
“迟到了很抱歉。”
带着太阳眼镜的半老监督走近作为今年主办学校的柚乃等人的方向作出问候。没事没事,增村如此说着摇了摇头。
“也没有迟到太久,不碍事。发生什么麻烦了吗?”
“有个部员临时决定要参加,为了等她所以就迟来了。”
“临时参加?”
受到增村的影响,身在附近的柚乃朝体育馆的入口看去。这时绯天的最后一位成员刚好在行礼。
“不会吧,那个人是。”
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不知哪间学校发出了近似于悲鸣的声音。动摇的情绪也在同时扩散。真是她?好厉害。不是去京都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柚乃等人也怀疑自己的眼睛。
高大的身材,以及浮现着微笑的魅力容颜。柚乃知道她是谁。在大会的颁奖仪式和杂志上曾多次见到。佐川部长刚才提到过的,作为绯天的ACE而活跃的少女。今天不应该回来这里的人物。
“忍切、蝶子……”
早苗表情凝固着,呢喃地道出了她的名字。
严峻的一天确实将要开始了。

2 丸美愉快的同伴们

虽然说是小规模,不过只要看过馆内的地图,就会知道丸美水族馆的大小绝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走进去之后,面前的是包含入口大厅以及饮食区域的场所,再现出横滨近海景象的A栋。之后与其相连着的四角建筑物是B栋,里面似乎有着海蜇水槽和鲨鱼水槽。包围着用于海豚表演的泳池而建的新馆那边则是展示其他的热带鱼。正好能在两个小时内欣赏完。嗯,说得还真对。香织拿出了笔记本,<两小时的轻松享受!>把这句宣传语写了上去。
“话说回来,向坂你竟然取得许可了耶。”
“因为死缠烂打哦。”
“死缠烂打啊……。会让人家困扰吧。”
虽然是学校新闻的夏季企划,但放上去报道的是风丘时报。丸美并没有计划要进行游园项目的宣传,不过香织事前打电话到事务室竭力与对方交涉,获得了向工作人员和馆长直接采访的许可。这并非单纯的水族馆现场报道,还要写上比景景观河展示生物更要深入的记事。
在售票处报上名字之后马上就与事务室取得了联络,如今三人正在馆内地图面前等待着带路人前来。入口大厅收款处排队的人们的交谈声相当吵杂,放置在中央位置,描绘着与招牌上同样的海蜇图案的展示牌看起来也一副快乐的样子。顺带一提这个角色据说是名为‘小玛尔’的丸美水族馆官方吉祥物。还能更稀奇古怪一点吗。
虽然开馆到现在还没多久,但已经连接不断地有客人入馆,队列眼看着变得越来越长。尽管现在是暑假,如此盛况还是相当意外。丸美水族馆不容轻视。
“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的丸美。”
“……川柳?”
“报道标题啊,标题。觉得怎样?”
“我无话可说……”
“噢噢,是海豚秀!前辈是海豚秀喔!”
在摆出苦涩表情的仓町身旁,小池高声叫嚷着。
大厅内张贴着许多馆内的展示和表演项目的海报,在这之中特别吸引眼球的一张是海豚秀的介绍。黑色的海豚在被观众席包围着的泳池上跳跃而起的照片。注目的瞬间,连同飞溅的水花也鲜明地捕捉了起来。还有两个似乎是教练的男女在泳池的两边挥动着手。
“真是可爱呀。虽然比不上我就是了……啊,还有第二头!”
海报的一角还有另一头白色海豚的照片。倾斜的文字写着‘大人气·露菲也在不久后登场!’
“‘丸美的偶像’到处都是画着海豚呢。好可爱喔。”
“小池,种族的障壁是无法跨越的。认输吧。”
“可恶……海豚也相当不能忽视呢。”
“对了小池!应该是‘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的丸美’!”
“……诶,那是什么?川柳?”
“报道标题啊,标题!怎样?”
“呃,那个……啊。”
小池视线游移起来的时候,有位女性从柜台深处往这边走来。
穿着清爽的半袖开襟衬衣,贴身的黑色裤子,打扮相当随意,不过无框的眼镜以及整齐分界的头发,利落的走路方式,充分地带给人正经的印象。
“你们好。是风丘高校新闻部的各位吧。”
这与交涉的时候隔着电话听到声音一样。“是的,初次见面。”香织礼貌地回以问候。记得在电话里听到的名字是,
“呃,是绫濑小姐……对吧?”
“没错。我是事务员绫濑。请多多关照。”
她边说着边从口袋里取出三张名片递给各位新闻部成员。名片上写着 <横滨丸美水族馆副馆长绫濑唯子>。
“是副馆长吗?”
小池冒失地提问道。也难怪,站在眼前的名为绫濑的女性怎么看都只有二十来岁,看不出居然担任这么高的职位。刚才她也说自己是‘事务员’。
“就是个名字罢了。实际上只是馆长的助手。就像是秘书一样吧。”
就像是已经被问惯这种问题似的,绫濑大方地回答道。香织慌张地摸索衣袋,也向自称为秘书的小姐递出了名片。对方坦然地接受了。
“是部长向坂香织啊。多多指教。”
“好的。我才是要请您多多指教。”
“那,现在就把你们带去馆长那边吧。跟我过来。”
被绫濑带领着,丸美水族馆的采访揭开了序幕。直接通过了售票处,往大厅深处走去。免费入馆,而且还有副馆长亲自领路,不用说小池了,就连仓町也表现出兴奋的样子。跟着他们身后的香织却因某种特别的感动而全身颤抖起来。
“向坂,你怎么了?”
“名片……”
“诶?”
“初次成功交换名片……”
<新闻部部长·向坂香织>以粗黑的字体印刷着这些文字的名片。至今为止都是单方面地塞给别人,又或是干脆被对方无视。可是今天终于成功地与社会人士交谈,达成了憧憬的名片交换。
“好、好开心。”
“我是不太理解这是否值得那么高兴的事,不过太好了呢。”
“今天是名片纪念日。”
“名片纪念日!”
小池的一句话让她的口号天线起了反应。确实没错,今天是纪念日。
“多多指教 副馆长如此说了 所以八月四日是 名片纪念日。”
“……小池,感想交给你了。”
“诶,我吗?呃,不予置评……”
对回过头来以不安的目光凝视着他们的绫濑毫不知情,新闻部的三人始终贯彻我行我素。

馆内充满了蔚蓝。
阳光照射不到,只有微弱的灯光照射的通道。在空调的作用下保持着不太高的温度,脚步声被地板的垫子吸收了进去。神秘的气氛和柔和安稳的色调,来馆人士都会毫无例外地产生这样的联想。
深海。
随着每前进一步,就会感受到如同潜入海底一样的感觉。在青光之中浮现出的亚力克玻璃对面的世界,水中的居民们,夺去了香织的心。
最先迎接他们到来的是再现横滨近海景观的大水槽。闪现银色光辉的蝎子鱼斑鲅鱼聚集成群,黄貂鱼横切而过的姿态彷如在空中飞舞一样。绕过弯路后的前方有着圆柱形的水槽,鲜艳的红色樱鲷在来回游动着。模仿海底岩场的岩礁水槽上,有着能从小窗窥视热水喷气孔深海生物的特设展示。孩子们在能够直接触摸海星之类生物的触摸池上欢快地闹腾着。不管哪样都充满了魅力,虽然很清楚过会儿再来看就好了,但还是让人不由得怨恨起脚不停步一直前行的绫濑。
偶尔会有像是饲养员的人在通道上来回走动,错身而过的时候都会和绫濑相互打招呼。他们都同样穿着印有丸美水族馆标志的黄色衬衣,手表的表带也是与之相配的黄色,腰上的皮带还夹着白色的毛巾。手上提着水色水桶的人也有很多。大概是扫除和喂饵时使用的吧。
他们对绫濑所作的都必定是‘您辛苦了。’这样恭敬的问候。不管怎么说,副馆长的头衔真不是盖的。
“那个,真的很感谢您答应今天的取材。”
发觉到自己沉醉于名片交换而还没向对方道谢,香织向走在前方的绫濑说道。
“彼此彼此,能够在学校新闻上登载真的万分感谢。这样能够对高校生作大力的宣传。……虽然,最初我也是反对的。”
“……说得也是。”
副馆长再次露出苦涩的表情。
“不过,馆长表示说这不是挺不错的嘛。所以要道谢的话就对馆长道谢好了……啊,老师,您辛苦了。”
道路的分叉处走出了一位步伐急促的男人。他与刚才的职员们有三点不同。首先,他穿着的衬衣颜色不是黄色而是深蓝色,上面也没有丸美的标志。而且也没提着水桶,取而代之地则是拿着一叠纸。第二,他对于副馆长只是回以‘呀’的一声相当普通的招呼。还有第三点,他被绫濑称作‘老师’。
“关于C3的水葵鱼,还是全部移到预备水槽为好呐。”
“这样啊。真是难办呢……最初的两条怎样了?”
“有危险,也许要不行了。嘛,我找代田桥先生探讨一下。对了,这些孩子是?”
说了些沉重的对话之后,他往香织这边看了一眼。年龄大约四十五岁,头发全都梳到后方,脸上带着黑框眼镜。从脸颊到下巴的轮廓分明,相当英俊。
“他们是高中新闻部的学生们。早会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是吗?抱歉,我忘了。”
只说了这些话后,男子把目光转向手上的资料。他加快的步伐,走在比香织等人稍前的地方。是因为相当忙碌呢,还是说带着相机的高中生无法引起他的好奇心呢。
“他是绿川先生。我们的兽医。”
绫濑如此介绍道,并且像是说悄悄话般添加了一句。
“……不过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顺路而行穿过了通路,不久后众人的面前就接连地出现轻飘飘地浮动着的海蜇。也就是说,已经进入B栋了吧。而且前方挤满了人,听到传来小学生“鲨鱼啊,是鲨鱼!”欢快异常的叫声。
那里是鲨鱼水槽吗?
胸中的期待高涨,不过绫濑和绿川却在水槽面前右拐,进入了黑暗的通道中。新闻部员也都深感可惜地跟随其后。通路深处有扇门。
“在这前方就是后台工作区。馆长室和饲养员室都在里面。”
绿川打开密码式门锁的期间,绫濑如此说明道。
虽然馆内到处都充满了幻想般的天蓝色,门的里面却是以荧光灯照明,相当普通的走廊。铺着油布的地面笔直延伸,一副相当无趣的光景,光是如此就让人强烈地感受到远离展示区域的后台工作区气氛。
比如说,香织发觉到设置在天花板上的圆形机器。应该是火灾警报器之类的吧。又或者是摄像机?不管是哪边都好,堂而皇之地设置的设备确实很有幕后的感觉。
右手边排列着《机械室》《备品仓库》的房间标示,最深处有扇双开门。走廊在左侧继续延伸下去,右侧是楼梯。连接着地下和二楼两个方向。
两位职员在这个地方分别。绿川走向左方的走廊,绫濑则走向楼梯那边。医师在分别之前对副馆长说了句“帮我叫代田桥先生到下面的医务室。”之后便离开了。
她应承了下来,然后对香织他们开口说,
“地下有过滤水槽。馆长室在二楼。”
这次对楼层作说明。就在香织等人也跟在绫濑身后走上楼梯的时候,刚刚经过的后方写着‘备品仓库’的房门被打开。然后有个女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至少在香织眼中看来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孩子’。身高与自己差不多,倒不如说还要矮一点,脸容也很稚嫩。若不是身上穿着饲养员的黄色衬衣,应该就会被误会为来采访的另一个高中生吧。
头发扎成了包子头,迷糊的眼神相当可爱。与其他饲养员同样在腰带上夹着毛巾,但取代水桶的是双手拿着的拖把以及装着水的拖把拧干桶。
“啊,绫濑小姐……您好。”
“穂波,辛苦了。在清扫?”
“是的。”
被唤作穂波的女孩跟着众人一起走上楼梯。她与香织视线相交,相互点了点头。
“难道是高中新闻部的……?”
“是的。我们是风丘高中新闻部。呃,您是职员小姐……是吧?”
“她是打工的仁科小姐。海洋大学的学生,只在夏季期间请来工作的。”
绫濑说道。
“女大学生啊……诶,看不出来呢。”
“这可不是小池该说的话吧。”
香织责备着看起来只像个小学生的高中生。走上楼梯之后,穂波一脸尴尬地“失、失陪了。”说着低下头来,往左侧的走廊而去。临别之际在那纤细的手腕上可以看到戴着孩子气造型的手表。
经历了这场小邂逅之后,香织等人继续走向正面延伸的走廊。
门上开了个小窗口的是<第一会议室>,接下来的是设置了数字锁的<男子更衣室>,不久之后后台工作区的寂静被吵杂声打破。
“船见先生,会计记录拜托你了,船见先生!”
“对吧?所以我就说,如果有危险的话就马上转移就对了。”
“我也明白,不过对我说也没用。首先要找老师商量一下。”
“咦,谁知道放在这里的存储器去哪了?”
“芝浦先生,日志写好了。还有,这是上周的报告。”
“好想喝咖啡啊。水原小姐,可以帮我泡吗?”
“请别胡说八道了。比起这个存储器究竟……”
“我说船见先生啊!”
打开着的四扇门之中流泻出人们的说话声。据绫濑所说,面前的是饲养员室,最深处的是事务室。一行人在最先头的饲养员室入口停下了脚步。
广阔的空间内排列着二十几张桌子,靠放在墙壁边的是收纳文件的柜子。在中间位置放着一台复印机。不管哪张桌子上都立着个人电脑,小型的书架和钢笔,堆放着大量书物,按照香织的经验来看,这里与学校的‘职员室’差不多。不对,既然是水族馆职员的房间,那么理所当然就是职员室了。
与学校不同的是,在里面工作的人都穿着黄色的衬衣,还能看到混杂在文件之间的毛巾和橡胶手套,水桶等物品。还有,透过窗口可以看到寂静的横滨湾。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景象。
室内有四名饲养员。体形丰满的欧巴桑,表情严厉的欧吉桑。满脸皱纹的老人以及短发的青年。虽说人数不多,但都分别动口又动手地忙个不停。在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体形丰满的欧巴桑。
“船见先生,会计记录!”
欧巴桑从另一个出口往走廊探出头来,对着隔壁的事务室大声叫嚷。事务室那边则是传来‘诶’的无力回话声。
“真是的……啊,绫濑小姐。”
发现了走廊上的众人之后,她横穿过饲养员室向这边走来。与吵闹的声音呈相反的是表情相当柔和,看来挺亲切的。肝玉母(注),香织在内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
“这些孩子是新闻部的?”
“嗯,风丘高校的学生。这位是饲养员领班,和泉女士。”
被绫濑介绍到,欧巴桑——和泉对香织他们露出了微笑。
“多多指教。高中的新闻部居然会来这样的地方取材真是少见呢。”
“是的,这个嘛,因为我们与其他人相较起来别具一格……”
香织心想这时候只好试着搬出风丘时报的名字,
“竟然让外部人士进来,我可无法赞成。”
但却被从和泉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消了这个想法。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挽起双臂,皱着眉头看向这边。他有着如岩石般紧绷的体格,身上的衬衣看起来相当紧束。
“而且还是让高中生的小鬼过来。馆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本人在场也依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香织皱起了眉头。
姑且不论小池的外貌,没想到连自己都被叫成小鬼。搞什么嘛这个混蛋。
虽然和泉“别这么说嘛。”如此对他说道,但男人似乎还是不打算改变想法。他仍然带着不满的表情对绫濑,
“对了和泉小姐,你有看到绿川先生吗?”
“啊,刚才碰到过他。应该在下面的医务室。”
“哦,这样正好。得找他商量一下海葵鱼的事……”
“老师也说了让我叫你过去。”
这么说的话,这个男人就是绿川医师口中所说的叫做田代桥的人吧。
马上就得到证实了。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的短发青年“田代桥先生,麻烦您检查日志。”对他如此叫唤道。田代桥结束与绫濑的交谈,往青年的方向离去。回过头来朝这边一瞥的视线里依然带着对‘小鬼们’的敌意。
“啊,船见先生终于来了。给,这是会计记录。”
和泉将手上拿着的文件交给了男人,被唤作船见的男人“每次都麻烦您了。”说着收了下来。
“不要再喝那么多咖啡喔。”
“不会啦,已经得到教训了。啊,是来取材的孩子们吗。我是事务经理船见。多多指教啰。”
看来他也是认定自己是小鬼的那派,脸上堆笑地自我介绍。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歪斜的领带和下巴的胡渣给人感觉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不太可靠。这个人就是事务经理。经理不是相当重要的职位吗。他行不行啊?
当然香织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请多多关照啰。”她以拖着同样语尾的说法开了个玩笑。两人的身旁,绫濑与和泉正交谈着。
“馆长还在房间里吧。”
“嗯,我想应该还在。啊,那么说来,深元先生说希望能修理一下鲨鱼水槽的注水口。帮我和馆长说下。”
“明白了,我会传达的。……那,向坂同学,你们能否在这稍等一下?我去一下馆长室。”
绫濑用手指着事务室的前方。那里大概是馆长室吧。知道了,香织老实地回答之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
“请问。”
她本打算叫住绫濑,但却被举起手来的仓町抢先了一步。香织露出像是因何事而困扰的表情拉住了他,但无视女士优先原则的副部长开口说,
“可以借个厕所用一下吗……”
“诶,小仓,在这种时候闹肚子?”
“不行吗。有点紧张而已。”
“要排出的东西会排不出来的喔,少年。”
如此说道的人是在饲养员室的墙壁旁确认书类文件的船见。“别说这种下流的话啦。”绫濑边微笑着边如此吐槽他。
“厕所在走到尽头后左拐的深处。”
“对不起,借用一下。”
刚听到了所在位置,仓町就马上小跑着往走廊而去。青白色的额头上浮现出汗珠。那么说来,自从绫濑开始带路之后他就几乎没发言。也许早就已经受腹痛所苦吧。
“是因为腹痛的缘故所以才情绪低落吗?”
香织对身旁的小池细声说道。
“仓町学长的情绪和往常一样吧。应该说是部长的情绪太亢奋了。”
“唔,明明小池你也因海豚秀而兴奋不已……”
“那,向坂同学有什么事?”
绫濑转身面向香织。她居然也注意到香织打算叫住自己。真不愧是自称秘书的人。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准许我们拍照……”
“拍照?拍这里?”
“是的,因为想用在报道上。”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当然是要用在报道上,不过也有入手贵重的水族馆工作区照片这样的私人想法。
绫濑稍微犹豫了一会之后,“好吧,没关系。”如此答复了。
“这里也没有不方便被拍照的东西,两三张的话没所谓。”
“真的吗!非常感谢您!”
“不会不会,不用客气。”
是被她充满干劲的道谢逗笑了吗,扑哧地笑着的绫濑往走廊深处走去。完成了文件确认工作的船见也走出职员室,边哼着鼻歌边回到了事务室。
好!
香织和小池相互点了点头。他也端起了照相机做好了准备。通过了职员室入口,两人立刻随意对着各处按下快门。绫濑所说的两三张的限度马上就超过了,不过只要不说她也不会知道。
房间正如所知的相当繁多,以墙壁为中心先拍下一张整体像。接着改变角度,这次以从窗口可以看到的海洋为背景再来一张。对着正面对着个人电脑工作着的和泉又是一张。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有块贴着值日表的揭示板,把焦点对上——
“喂,别擅自摄影!”
突然传来的怒骂声导致焦点在定格之前就按下了快门。把脸离开取景窗,与额头浮现出青筋的田代桥视线相交。
“诶,可是已经得到副馆长小姐的许可……”
故意滴强调副馆长几个字,田代桥语塞起来。
“……不管有没有得到许可,总之不行。我们可没空陪你们玩闹……”
“好了好了,没什么关系吧,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传来了温和的声音。这次劝阻他的不是和泉,而是一直面对着桌子的老人。
“可是,芝浦先生……”
“人家特意过来看我们的工作,不是件挺光荣的事嘛。……大矶,调饵的时间到了,走吧。”
被唤作芝浦的老人看了看手表之后对短发青年喊道,像是相当吃力地站起了身。青年急忙把手上的文件放回柜子,取而代之地提起脚边的水桶。这位的名字似乎叫做大矶。
“小妹妹们,可以让开一下吗。”
芝浦对站在房间入口的香织和小池露出笑容。他们马上退开一步让出了道路,谢谢,对方很有风度地低头道谢道。枯瘦的手臂上浮露出血管,额头上也刻画着深深的皱纹,虽然面貌与身后年轻强壮的青年呈鲜明的对照,然而腰部却挺得直直的,让人感受到生涯现役的志气。
突然想要和他说些话。为帮助了自己表示感谢?不过在田代桥面前说这些话的话会惹火他的吧。您真是老当益壮呢。不,这么说对本人太失礼了吧。经过各种思想斗争后,结果从口中说出来的是,
“各位都很忙碌呢。”
“哈哈,因为我们的职员很少嘛。我在这里工作了快四十年了,每日如一。”
芝浦快活地回答道,边晃动着夹在腰后的毛巾边与一副正经表情的搭档青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四十年工龄。应该从‘港口水族馆’创立的最初就开始在这里工作了。难怪田代桥无法违反他说的话。
带着对老将的敬意目送老人离开之后,有另外一对男女正走上楼梯。他们是男女二人组,双方都很年轻,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两人似乎都是饲养员,穿着惯例的黄色衬衣,腰上挂着毛巾。身材良好,肌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如同一对般配的情侣一样。
“噢呀,有可爱的女孩子呢。迷路的孩子?”
男方将目光投在香织身上,如此说道。莫非把自己和小池看成姐弟了吗。当把相机提起来之后,他马上脸露笑容。
“说笑说笑,是新闻部的孩子吧。等下也会采访海豚秀对吧,你看,我和这位美女姐姐也会出场喔。”
“雨宫先生,你又说奇怪的话了……”
女方露出呆然的表情,男方再次“说笑说笑。”说着边进入饲养员室。香织总算想起来了。他们是在海豚秀的海报上,站在泳池两边挥手的二人组。
“啊,雨宫先生,滝野小姐,辛苦你们了。”
对着电脑的和泉抬起头来,以响亮的声音说道。两人也您辛苦了地回答道。看来男方叫雨宫,女方叫滝野。
“露菲的状态怎样?”
“良好喔。毕竟在三代前就在水族馆里养育的呢。完全不会怕人。”
雨宫向和泉的办公桌走去,背靠在柜子上。以担任海豚秀为前提重新审视一下后,他看起来确实不是普通的俊男。手臂如同将先前的两人,芝浦的纤瘦和大矶的肌肉结合了起来,紧绷成优美的形状。在交谈的时候他会用右手抚弄染色的短发,摆弄手表的表带伸出的多余部分。无论是交叉的双脚,还是嘴角的微笑,总让人有种演员般的感觉。作出‘制成图像’的判断,香织偷偷地把他收入镜框之中。
“而且也顺利地学会了跳跃。只要再过一个星期就没问题了吧。就算无法持久也至少能游动四、五分钟,再不然的话就只在交流环节出演就行了。”
“不是说这个,我在说身体状况,没事吧?”
“现在还不要紧。既然是露菲的话,那就不能疏忽大意。”
滝野也在自己的办公桌那边回答道。她没有像雨宫那样的装饰感,是个南国风貌的美人。头发束在脑后,如鸡蛋般光滑的额头相当健康。脖子以下并没被晒黑依然保持着白皙,是因为平日穿着西装的缘故吗。
“部长,说的露菲就是那个对吧。登载在海报,主页上的。那头白色的海豚。”
小池从旁小声说道。
“嗯。果然会在节目上出场呢。不过似乎不会马上就出场……”
只要听闻过他们的谈话,就知道是正在调养中的样子。虽然很可惜,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要配合新闻的发行和初次亮相的时期作适时的报道——
“我无法赞成。”
香织正想着制作新闻的事情,田代桥又再次对饲养员之间的对话提出劝告。
“可不能勉强生物去配合我们的方便吧。而且新馆的海葵鱼也患上了传染病。”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要把展览会搞大,不然无法招来客人。”
“因为我们的特色不多呢。”
滝野这么说道。雨宫接下了话头。
“既然海葵鱼正在治疗,那么如今在展示生物中的瞩目焦点,大概就是小柠檬了。要是露菲能在展览上活跃的话,注目度就能提升了。”
“可是……啊啊可恶,已经到时间了吗。”
看到时针指着九点四十分,田代桥口吐粗话。他拿起水桶,把挂在椅背上的毛巾扎进腰带,匆忙地离开了饲养员室。经过香织他们身边的瞬间,从口中丢了句“别摄影哦。”
香织又再次怒了。要不要把往楼梯走去的田代桥背影拍下来以作报复呢。如此想着同时把脑袋探出门口,结果却失败了。还没架起相机,他就先一步走进楼梯前方的房门中,将粗矿的身体滑入了进去。他进入的是右侧墙壁上的双开门。
香织这才发觉到那扇门的存在。迈出两三步接近之后,看到了金属板上的文字。

这就是雨宮刚才提到过的‘小柠檬’吧。主页的‘丸美偶像’中也是最为受到推崇的。现在丸美水族馆最大的注目点。鲨鱼的水槽。
那条鲨鱼就在这里面吗——
就在受好奇心吸引而打算往里面窥视的时候,
“那里是相关人员以外禁止进入的喔。”
马上从身旁听到新人物发出的声音。惊慌地把头转向那边,只见有个瘦弱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站在那里。
“不过通常来说工作区所有地方都是禁止进入的,既然可以来到这里那让你们进去也没关系吧。不过水槽又是另当别论的。嘛,大概进去会被怒骂的。”
“啊,好的,对不起。”
“没事没事。说的高中新闻部,就是你们吧。你们好,要吃糖果吗?”
男人从口袋里拿起糖球,分别给香织和小池递了一颗。
虽然他的行动就像是个大阪的阿姨一样,但由于垂落到肩膀的乌亮黑发,灰色的长袖衫,总觉得身上散发着阴深的氛围,让人觉得相当可疑。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身上没穿印着标志的衬衣,也没带着水桶和毛巾。这么看来,他应该和绿川以及船见同样是处理事务的职员吧。
“我叫津。”
“津?”
“与三重县政府所在地同音的津。很容易记吧?”
只有一个音的姓名。确实很容易记。
“各位是哪所高中的学生来着?”
“风丘。”
“风丘?fengqiu啊,嗯,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到津抚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香织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香织等人所上的高中在六月末的时候,在体育馆中发生过杀人事件。学生在舞台上被刺杀这种震惊的内容上了全国的新闻媒体,自从情报解禁的以后,‘风丘’这两个字在数日间都一直出现在专题节目上。幸而的是,透过警察与α的尽力不消两天就解决了事件,在信息万变的话题即将闹大之前就将其平息了,不过对人们来说应该还记忆犹新。
“……哎,算了。总而言之,多多指教啰。”
幸而津并没回想起来。不对,也可能是想起来但没说出口吧。他经过内心暗中放心下来的香织身旁,扬了扬手后往事务室走去。果然他是事务方面的职员。
另外还有其他事务员吧。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的好奇心将矛头转向了这方面。香织追在津身后向入口走去。小池也慌慌张张地追随而去。
果然能透过敞开的入口看到里面的状况。相对于饲养员室来说稍有些狭窄,桌子数量只要一半左右。也许是因为有需要在水槽之间通行吧,无论哪张桌子都收拾得相当整齐,是间给人安静感的房间。里面也看不到毛巾水桶以及橡胶手套等物品。相对地柜子与复印机之间放置着一台咖啡机,看上去像是某处的办公室一样。
除了津之外,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人。一副慵懒的样子持续检查着书类文件的船见,以及另一名烫着卷发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眼镜女。她身上穿着印有艺术文字的T恤,专心致志地把办公桌上的小物件分类,衣服和行动都相当有积极性。
“咦,津先生,你不是在新馆里搬运物品吗?已经搬完了吗?”
船见发现津回来了,于是这么问道。
“深元先生对这方面比较清楚,我就交给他了。”
“诶,推给别人了?真让人困扰啊,老是在偷懒。”
脸上也没见多大困扰的样子,船见混杂着苦笑说道。正在桌子的抽屉中翻找着的女性快速地开口说,
“呐津先生,你知不知道我的存储器在哪?”
“存储器?”
“U盘。红色的。是放在这附近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
“是这个吗?”
津从口袋里取出红色的U盘,见此女性飞奔而来。
“啊,就是这个。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啊!别擅自偷走别人的东西啦!”
“哎呀,雨宫先生这么说过呢,要吸引喜欢对象的注意就要偷对方的东西。”
“什么嘛,就像是小学生会找的借口……这么说的话,津先生你喜欢我?”
“我喜欢水原小姐?怎么可能呢。是碰巧夹在文件之间的。”
“什么嘛真是的!”
“水原小姐,能帮我泡杯咖啡了吧。”
“船见先生也闭嘴!”
到处都相当吵闹。香织悄悄地进入房间,将事务室的状况也拍下了几张照片。
“擅自拍摄不太好吧?”
受到背后某人沉着冷静的指摘。由于是耳熟的声音所以这次并没觉得惊讶。慢慢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从厕所回来的仓町。
“没事,已经获得许可了。小仓,肚子没事了?”
“已经好了啦。”
本打算戏弄一下他的,对方却回以平淡的回答。真是的,好没风趣的副部长。
“拍摄这样的地方,也能用作报道上啊。”
“就算用不上,以我个人来说也想要拍下。”
“这不是滥用职权……哎,算了。副馆长还没出来?”
“嗯。不过应该很快就……啊,出来了。”
事务室隔壁的房门打开,绫濑走了出来。
“久等了。对不起,有些馆长交给我办的工作,所以拖延了。”
“不会不会,我们在这里也等待得很愉快。”
香织的回答是事实。这里可是连接都有职员出现,屡看不厌的取材现场。
绫濑站到走廊的一旁,接着有个男人也从房门内出现。
“那么,让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丸美水族馆的责任人,西之洲馆长。”
男人一见到新闻部的众人,马上露出莞尔的笑容。
“呀,你们好。感谢各位今日大驾光临本馆!”

*

“呃,感谢各位今天集合在这里。那么,四校联合练习比赛现在开始。”
我们的顾问增村老师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馆。简单的开幕式在推迟十五分钟之后开始了。
“今年也与往年同样,上午进行个人战的淘汰赛,下午由主力队员进行学校对抗循环赛,赛事安排就是这样,请各位多多指教。由于天气炎热,希望各位要注意水分补给,贩卖机在从这里出门往右走,学校食堂前面的位置。厕所在讲台的后方,以及校舍内……”
柚乃心不在焉地听着增村讲述诸多的注意事项。她当然很清楚自己高中里的贩卖机所在位置。柚乃的注意力,不对,恐怕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在会场的那个人物夺去。
“那么,淘汰赛在十分钟之后开始。在比赛开始之前,请各校到指定地点集合。”
话音刚落,排成队列的少女们都分散到各自的学校位置上。装饰馆内的制服颜色增加到了四种。青色,白色,黑色,以及第四种,红色。带有鲜明的层次感,如燃烧般的绯红色。
“不妙,不妙,这下子不妙了!”
从讲话中解放出来的同时,早苗又喋喋不休地咏唱着如同咒文一样的话。
“为何忍切,为何绯天的王牌会……不妙啊,啊啊不妙,这下子不妙了。”
“我已经知道很不妙啦。”
边如此说着,柚乃边将视线定在第四种颜色集团——特别是作为集团中心的那个人物身上。后辈们像是要包围着她那样在周围转来转去,热闹不已。
“忍切前辈,请喝饮料。”
“呀,谢谢。”
哇啊!
“前辈,我替你保管手表。”
“不用,没关系。这不是正式比赛。”
咿呀!
她每说一句话周围的后辈们就会兴奋起来,像是侍奉她是件幸福至极的事一样脸上羞红。无论待遇还是反响,都能比得上偶像的人气。
会有这种待遇是因为她的实力吗,还是说是美貌以及领袖魅力的功劳呢。总而言之,无论是柚乃还是早苗,都铁青着脸嘀咕着。
“世、世界完全不同……”

忍切蝶子。
那是在常胜的绯天学园之中作为二年级得到ACE之名的选手。凭借左手的抽击,如鞭子般柔软的打法在县内成为毫无疑问的最强。听说即便在全关东也毫无敌手,名字甚至登上全国排名,在任何方面都毫无挑剔的顶尖运动员。
云端的存在——虽说如此,她与风丘之间也存在着些许因缘。正确来说,是她与风丘的部长之间。
所谓视风丘部长为竞争对手的绯天王牌,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忍切。两人多次在个人战的半决赛以及四分之一决赛碰上,无论是去年的新人赛,还是今年的关东预选赛,部长之所以会与优胜失之交臂,很大原因上都是在中途败于忍切手下。
因此部长把她当做必须打倒的强敌,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不知为何事实上却是正好相反。
忍切决定在关东大会出场之际,受到兵乓球杂志采访的时候,她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问题,即便是关东大会也能获得胜利。说的是呢,若说到关东圈内有可能击败我的人,那就应该是风丘高校的佐川奈绪了吧。”
虽然是不逊至极的发言,但这个暂且不提,记者们对此都感到不解。佐川奈绪虽然在县内确实能称之为强大的选手,但却不是能够与有着全国水准的忍切相提并论的选手。为何会这么说,记者们都纷纷问道。
“是感觉上的问题,不实际对上的话是搞不清楚的吧。不管怎样,我很认可她的实力。”
于是忍切蝶子就单方面地,凭着‘感觉上的问题’将佐川部长视为关东最大的敌手。柚乃她们也完全不明白理由,但看了这篇导报后都有种自豪感。
如此说来,部长在柚乃她们之间受到崇拜,也许就是始于得知忍切的这番发言——
“佐·川·奈·绪。”
她以刚才让后辈们如痴如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叫出了部长的名字。忍切蝶子离开了绯天的集团,往风丘这边笔直走来。
“哇,过、过来这边了。”
像是被压制住一样,早苗躲到了柚乃的身后。确实从她的举止之中,能够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氛围。
姿势端正的走路方式,充满自信的微笑。从制服中伸出的双脚没有丝毫债肉,就像是个模特一样。充满光泽的长发束在脑后,中性的脸容。会受到后辈们崇拜也不难理解。
她顺着缩回身体的部员们让出的道路上悠然迈进,来到了部长面前。两人不管身高还是身材都很接近。仿照风流的细线的青色,以及仿照绯色之空的红色。只有制服并不相同。
“好久没见呢。”
“彼此彼此,好久没见。过得好吗?”
部长以和朋友谈话一样的感觉回答道。
“当然好了,状态绝佳。你呢?那么说来,这个体育馆里发生过事件呢。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没事吧?”
“不用担心。因为有优秀的侦探迅速解决了。”
“……侦探?不是警察?”
忍切感到疑惑。部长像是要敷衍过去一样耸了耸肩,
“不过,真让人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你不是在京都吗?”
“嗯,确实是。刚刚才乘坐新干线回来的。因此才让后辈们久等了。”
“……为什么要回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忍切向部长更走近一步。
“为了和你比试呀。”
噢噢。
两人周围的风丘学生们都发出呼喊声。忍切将部长视作对手果然是真的。
“就因为这种练习赛而从校际比赛的合宿中偷溜出来吗?”
“没关系,本来今天上午就是停赛期。也就是说,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私人上想要和你比试。满足之后就会回去了。”
“不过上午是淘汰赛就是了。”
“没问题,我是不会输的。那种程度的对手你也肯定可以获胜的吧?只要我们都不败下阵来,总会能够碰上的。”
“……真是光荣,但为何要和我比?”
你能赢吗?见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她继续对部长问道。
“有种叫做比赛相性的说法吧。我认为自己与你的相性是最坏的,与难缠的对手比赛也能从中发现自己弱点,可以成为很好的锻炼。”
相性。确实以削球为主的忍切与速攻型的部长可谓是正相反的打法,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相同风格的选手的吧。果然还是感觉上的问题吗。
“……而且我和你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大。呐,你也这么认为的吧?”
在旁边提心吊胆地听着对话的柚乃突然被忍切将话题抛了过来。呃,呃,那个,柚乃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说、说得也是。我也认为、佐川前辈、很强。非常强。”
“你看她也这么说。”
“我就说,我可没有忍切你那么——”
“那么,和我对上就会输?”
“……天知道。若是对上的话,我打算要获胜。”
噢噢噢噢!
呼喊声变得更大了。在气势上我们的部长也不相上下。忍切也满脸愉快地露出笑容。
“我不会让你赢的。那么,我就期待着啰。”
她挥了挥手,回到了绯天的席位上。后辈们又再次以吵闹的助威声迎接她归来。
看到这种情景,部长对柚乃小声说道。
“忍切她虽然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有些奇怪呢。”
“厉害的人是佐川学姐。与那个忍切为对手也完全没有动摇呢……”
诶,是这样的吗?部长一副事到如今才发觉到的样子。
“唔,可能是因为那个事件受到锻炼了吧。”
在六月份的体育馆事件中,部长因为被误认为犯人而受到县警审讯。确实与那件事相较起来,无论怎样的压力都是不值一提的吧……。
“啊,对了。袴田,谢谢你。”
“诶?”
“因为刚才你说我很强。”
“啊,不,没什么。那、那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回答又变得支支吾吾了。只是被对方道谢而已,不知为何却动摇起来,脸颊发热。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拿着纸束的增村过来解救了。
“噢,这是上午的淘汰赛赛程表。”
A4大小的打印纸被一个接一个地交到各个部员手上。学校与学校相互混合的单打赛。大约五十个名字被分成左右各半地印在上面。由于人数参差不齐,所以各处都有替换选手的调整。
静下心之后在名单上寻找起来,发现<袴田柚乃(风1)>被排到相当后的位置,是第十六场比赛。在比赛开始之前还要静候一段时间,对战组合看起来相当不错。初战的对手是唐岸的一年生,二回战虽然碰上了主力选手,但上面写着的<迫春子(创2)>这个选手名却被铅笔画了条线。大概是缺席吧。这么看来,就是二回战不战而胜了。自己只要战胜那位一年级生,那就能进入三回战了。
“柚乃,怎样?”
“很好啊,太棒了。也许能进入三回战。”
柚乃把画着线的缺席选手名字给她看,她那边的对战组合似乎不太吃香,早苗露骨地表示嫉妒。
“你就好啦。如果三回战也能获胜的话就进入八强了。不会被淘汰的吧?”
“嗯,我会尽力的。”
与绯天和佐川学姐并肩齐驾可能也不是梦想了。就在沉浸于这种妄想中的时候,
“喂喂,稍微听我说一下。”
增村就像往常呼召集合一样举起手,聚集各部员们的注意。
“好啦,正如各位也知道的,绯天的忍切同学中途加入了比赛。虽然赛程表上没有空余的席位,不过因为刚好有一个人缺席,所以就决定让忍切同学替换上去。拿支笔之类的东西把名字写上去吧。”
原来如此,因为她是今天突然过来的,已经排好的赛程表上不可能有空位。所以就算她特意从京都回来,也无法与部长进行比赛。只有一人缺席真是幸运。
“唔,缺席……?一人……?”
“呃,右下,第十六场比赛的后面,叫做迫的那个人。上面有用铅笔画上线的,看到了吗?忍切同学就是顶替这个人的位置。那么,各位努力加油。”
把联络事项传达完之后,增村往设置在舞台前的干部席位走去。柚乃紧握着赛程表,整个人僵住了。只有手指正哆哆嗦嗦地颤动着。
“什、什、什……”
那个叫迫的人是柚乃预定要在二回战时碰上的选手。也就是说——
“柚、柚乃,冷静……”
就连早苗说的话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于是袴田柚乃在二回战上就要与忍切蝶子对战。


3 横滨鲨鱼·尸体骚动

丸美水族馆馆长·西之洲雅彦先生是个声音粗矿而且笑容爽朗,身材矮小而且横幅宽大,兼具健壮体格以及亲切感的人物。
“是向坂香织小姐对吧。你好,请多多关照。”
香织接下递过来的名片之后(已经是第二次成功交换名片),他以比香织和芝浦老人更有礼貌的态度低下了头。
年龄大约五十过半,周围布满小皱纹的圆眼睛炯炯有神,嘴角边的小胡子打理得相当齐整。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水族馆馆长,反而更像是马戏团团长。虽然他也是一身半袖衬衣的轻装打扮,领带也没有扎紧,不过如果给他套上燕尾服和大礼帽的话应该会很相称。
这么看来应该可以喝馆长顺利地打好交道。
“馆长,可以更换工作室里的打印机吗?”
水原将烫着卷发的脑袋探出走廊,像是撒娇一样说道。
“诶,这种事情去拜托船见先生就好了。”
“船见先生办事太慢了。”
“我办事慢真是抱歉呢。”
说这话的人是从事务室的办公桌上拿起纸杯的船见。结果他还是要自己泡咖啡。
“这些拜托您了,已经印刷好了的。订货业者那边还要等一下。”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是因为听到对话声吧,和泉和滝野以及雨宫他们也从饲养员室入口出现。
“啊,馆长!深元先生说,鲨鱼水槽的注水口……”
“好好,已经听绫濑君说过了。”
“馆长,关于露菲那件事,只有一星期的话有些……”
“好的好的,这事我也在后来听说了。”
他不断地点着发际已经往后退的脑袋,回复职员们的意见。他似乎也因工作而劳心劳力的样子。
“那个人真是个大大龄孩童呢。”
香织的身后传来私语声。回过头去,原来是雨宫。端正的脸容上正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嘛,适当地去玩玩也不错嘛。”
“高龄孩童吗……”
馆长咳咳地轻咳一声恢复了威严。
“那么,请进去馆长室。”
西之洲先生满脸笑容地说了。
香织边看着他这个样子边心里想着,真是妙言。

——向坂,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小池怎样?好了吗?
——好了好了,刚才已经按下开关了。已经在录了喔。
——那么,再重申一次……谢谢您今天接受我们的采访。
——没事没事,我们才是要谢谢你们。咱们的水族馆很普通呀,很难得会有人来作新闻采访。
——说是新闻,也不过是高中的部门活动而已……。哎先不说这个,今天请您多多指教。就让我稍微采访一下,关于这个水族馆的看点,那我 这就开始啰。我是副部长仓町。
——我是西之洲。我才是要请你多多指教。哎呀,总觉得有些紧张呢。
——没事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我是负责摄影的部长向坂。还有,这边的是负责记录的后辈……。
——咦,日志怎么不见了。好奇怪呀。
——……后辈池君。刚才的声音是和泉女士的吧?
——应该是吧。……啊,对不起,难道声音被录进去了吗?
——录进了……哎,算了没关系。仓町学长,请你继续。
——咳咳。那么,我就问了。首先来个普通的问题,您认为丸美水族馆的魅力是什么呢?
——这个嘛。正如刚才我也说过,这里是很普通的水族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大家可以带着轻松的心情过来游玩。这里距离横滨站也很近,特别在暑假当中——
——啊,等一下津先生,你要去哪里啊。快去工作啊!真是的!
——说到魅力的话……刚才的声音是水原小姐的吧。
——那个,西之洲先生,前辈,对不起。刚才的对话可能不行。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吗?
——啊,好的好的。抱歉啊,那么吵闹。绫濑君,能否注意一下?
——啊,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呃,那么请您再谈一下丸美的魅力……。
——等一下,滝野小姐,知道日志在哪吗?诶,犬笛?我不知道啊!
——……你是池君对吧。可以暂停一会吗。

哔。随着这个声音录音笔的开关被关闭。虽然这是个能够连续录音六个小时的好东西,但上面显示着的录音时间只有两分钟左右。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都尽是些吵闹的职员。”
在西之洲边苦笑边道歉的期间,也不断地听到和泉和其他的职员们在门外走动的声音。
馆长室内有着用于接待的沙发和桌子,深处有两张办公台,墙壁有一个文件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是设置在角落的,用于馆内广播的小型扩音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小房间。香织等人与馆长正坐在黑色皮革的沙发上面对着面,绫濑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注视着众人谈话的情况。似乎这里也是副馆长的工作场所。
馆长不太愉快地望着纤薄的墙壁,
“唔,地点不好啊。要移动到其他房间吗?”
“啊……说得也是。那就承蒙您的好意了。”
这次就连仓町也无法表示不要紧。录音环境当然是越优良越好。
“去哪里好呢。隔壁的会议室……不行,那里应该还是能听到和泉女士的声音啊。”
“展示区域那边也许会反而比较安静。”
绫濑说道。也许她是打算开个玩笑的吧,不过高龄孩童却蹦了起来。
“说得对啊。既然也要介绍馆内的景点,其实边作导游边回答问题也不错。各位,就这么办吧!”
“诶?啊……好的。”
新闻部也在不知不觉间随波逐流了。
“呃,时间是……九点五十分。我还有三十分钟空闲时间,就带各位去最喜爱的地方吧。来,我们走吧!”
作出决定之后行动就十分迅速。西之洲立刻带着香织等人离开了馆长室。绫濑“我就不陪同各位了。”这么说着依然坐在办公桌边,以平常的样子目送众人离去。‘馆长的随兴’看来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边走路边采访啊。没问题吗。”
就连小池也变得焦躁起来,他再次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当经过职员室前方的时候,和泉和滝野又再次跑了出来。
“啊,馆长。上个月的饲养日志不见了,你知道在哪吗?明明是放在文件夹里面的,可是全都不见了。刚才明明都还在的!”
“知道我的犬笛在哪里吗?是个系着红色带子的东西。我记得确实是带着的……”
并且在房间深处,男子更衣室里又有另一个人探出了脸。秃头,额头上有着深深的皱纹。那是本该下了一楼的芝浦。
“那个,有谁知道我的笔记本放哪了吗?储物柜里到处都找不到。”
先前水原小姐的U盘就算了,这个水族馆里的失物还真够多的。似乎这并非经常发生的事,西之洲也“今天真是奇怪的日子啊。”如此嘟哝了一句。
“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在哪啊。还有和泉女士,说话别那么大声。”
“诶,什么嘛!我什么时候大声说话了?”
“这不就是现在进行时地大声说话吗。”
说这句话的人是从事务室出来的水原。
“还真是吵闹的职场。”
她眯起了眼镜下面的眼镜,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香织搭话般说道。她自己也相当能闹就是了。
水原经过香织等人面前往走廊而去,来到楼梯前方往右拐。滝野也追随摇晃着的扎起的头发以相同的路线离去。和泉和芝浦则返回了房间。
我们走吧,西之洲这么说道,于是香织他们又再次迈步。在楼梯前方朝右侧看去,发现打工的女学生,穂波正拿着拖把拖地。对方也发现了我们,再度点了点头。的确很有‘工作中’的样子,紧绷着的嘴唇相当可爱。
然后,朝楼梯下方走去——这么想着的时候,吱,香织在背后听到传来这样的声响。
所有房门都被关闭,恢复寂静的走廊上就只站着一个人,是雨宫。那是刚才津“这里禁止进入的喔。”如此提醒过他们的鲨鱼水槽的房门。他打开了这扇门,正要走进里面。手上拿着不知什么的厚厚书类文件。
海豚秀的负责人要在有鲨鱼水槽的房间里使用书类文件干些什么呢。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不过却被脚不停步的馆长的部员们分散了注意力,因而香织并没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走出通用口之后,青色的世界再次迎接了众人。西之洲馆长并没有走参观路线,而是向着香织等人进来的方向——A栋的方向走去。
就结果上来说,边游览展示区域边进行采访的方案相当成功。还拍摄了好几张以水槽为背景用作报道上的照片。西之洲也因被生物和来馆客人包围而产生了身为馆长的自觉吧,被职员们搞得团团转的样子丝毫不见,总觉得他相当享受。
他面对着小池举起的录音笔,接连不断地说出幕后工作的事情。
“以咱们馆的情况来说,海水是从眼前的横滨湾引入的。地下有巨大的过滤装置。因为附近有着横滨市的再利用水中心,因此也与那边相互合作。也会利用电瓶车把海水搬运进来。”
“职员数量太少是我们的烦恼之一。由于人手不够故而日程表相当紧凑,每天都会发生像是刚才那样的混乱情况。代理工作也是常有的事,连我都经常要在管理区域清洁地板,被支使个不停。本来我也是被雇佣担任事务工作的馆长,也就只能帮忙清扫地板了。……诶,所谓的管理区域,就是在水槽的后方,进行整备工作以及喂饵的地方。饲养员室的前方不是有扇鲨鱼水槽的门吗?那里面就是管理区域了。”
“由于人手不足所以在防盗上也要相当用心。有发现一楼走廊上的摄像机吗?就是靠着那个监视所有出入口的。以前曾经有个狂热的客人擅自闯了进来,盗取了饲养员的衬衣,拍摄了还没展示的鱼类照片。那时候真是让人困扰呀。”
“嗯,水族馆内也有只在后台饲养的生物。例如现在正调养中的盘丽鱼属之类的,新馆那边可是有很多的喔。过会再让你们看看吧。啊,对对,还要介绍景观点。现在A栋正在举行深海生物特别企划,里面有很多受欢迎的生物。知道海豚露菲吗?没错,因为现在正在练习表演,所以不在水槽中,白色海豚在新馆那边。要说这个B栋的话,首先是这些孩子……”
就这样,馆长的机关枪演说告一段落。一行人来到有着海蜇水槽的小厅内。这次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比起其他场所更要暗淡的照明之下,如同绘画一样排列着的海蜇们。翻动长长的触手漂浮着的天草水母,以及聚集起来的模样简直如同天上云层一样的月亮水母。在那隔壁的赤月水母,正如名字所言那样带有赤色的线条。细小而且可爱的蓝水母一眼就获得了香织的喜爱。那缓缓漂浮着的动作,光是看着就能得到治愈了。
“很漂亮是吧?将近二十年之前就开始进行水母的饲养了。现在共有十个品种。最前头的是天草水母,触手上带有毒素……”
西之洲一个接一个仔细地介绍水母的种类。尽管他说自己是被雇用的馆长,但知识确实相当丰富。
当来到最后的旗口水母面前时,“那么,这栋楼内的景观点还有另外一个。”他这么说着,带领众人走入参观路线。那是先前刚从那里出来的通用口方向,为何又走回去呢,香织感到不解。——不过,她马上就知道馆长的用意了。
穿过通用出入口,来到了隔壁的大厅。这里有着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大水槽,水槽面前现在依然挤满了人。孩子们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一头鲨鱼正在亚力克玻璃的对面来回游动着。先以治愈系的水母来放松心情,紧接着马上就目睹鲨鱼的话就能让惊讶感倍增,这恐怕就是馆长的目的吧。这种安排起到了功效,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实际目睹的时候依然还是感受到巨大的冲击。
冰冷透彻的眼光以及纺锤形的灰色流线型躯体。以锐角组成的尾巴和鳍,每当改变游动方向就会划开水流。水槽里也没有岩石之类的装饰,深蓝色的海水中就只有一头巨大的躯体君临于此。
“这是从去年开始饲养的柠檬鲨。觉得怎样,向坂小姐?”
“……好厉害。”
由于被惊呆了,因此口中就只能说出这样的感想。
仓町也噢噢地发出微弱的欢呼,小池则是张大嘴巴看得入迷。
“现在的体长是两百七十公分。最大能够成长到超过三米,所以也许还可以变得更大一点。”
居然还能够长得更大,真是无比惊人。
“水槽也要配合这孩子的尺寸特别订造。二十四小时都会监控着水质,若发生异状的话传感器就会马上发出通知。对了,你们知道柠檬鲨的由来吗?那是铅灰真鲨的其中一种,在自然环境中的个体是柠檬色的。正如所见,被饲养之后大多都会变成黑色……”
把听取馆长的解说交给仓町他们,香织走近水槽。她混杂在举起手机和数码相机的客人中,独自架起了单反相机。通透性很高的亚力克玻璃就算在近距离也不会反光,能够清楚地看到水槽里面。
香织入迷地不断拍摄着鲨鱼那充满魄力的巨大身躯。虽然她希望鲨鱼可以在眼前游动,然而我行我素的拍摄对象却在水槽的上部来回游动。
不过从下往下的拍摄角度也能成为不错的构图。无意间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零六分了。采访和听取水母的解说意外地花费了不少时间。
身后的小池“呜哇。”地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好大呀……”
“小池,你该不会真的想被咬一口吧。”
“别、别连仓町学长都说这么可怕的话啦。”
“哈哈,不用担心的。”
西之洲笑着说道。
“虽然柠檬鲨确实是很凶恶,不过很少会袭击人类的。特别是被饲养的,每次都有喂食充足的食物。要不然的话潜水员也不会那么气定神闲地跳入水中吧。”
“诶,是这样的啊。这下子不用担心了,小池。”
“总算可以放心了。”
嗦,又兜了个圈游到了水槽上部。香织用广角镜头追踪着鲨鱼的动作。
“不过,经常听说有人在冲浪的时候被鲨鱼袭击啊。”
“当然也会有事故发生,不过全世界范围内每年也只会发生几次而已。造成死亡的例子也是屈指可数的。现在无论哪里的水族馆,都会在说明文上写着无需过度惧怕鲨鱼的。”
又转了个弯。有点不对劲啊,一个似乎是常客的老人嘀咕了一句。数字表上的时刻变更成十点零七分。
“鲨鱼会吃人什么的,只是电影给人带来的印象而已啦。只要不是在出血的状态下落入鲨鱼的领域,这种情况就不会……”
几乎与馆长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突然有个男人跳入了水槽中。

落入水中的男人边泛起细小的气泡边往下沉,并因浮力抵消一部分下落势能而在瞬间停顿了一下。
由于隔着厚厚的亚力克玻璃听不到声音。
这全都是发生在玻璃另一头,寂静之中的,毫无现实感的事情。香织在无意识之中按下了快门,只能听到手边响起咔擦的微细声音。
男人身上穿着肮脏的黄色衬衣。头发很短,似乎有些许染色。纤细的手臂上肌肉紧绷,不过由于使不上力,身体只能随水而动。
而且,如雾般从脖子上飘出的红色液体融化在水中。
男人是饲养员雨宫。
“……啊。”
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
鲨鱼一度潜入了水中,在香织等人面前高速横游而过。接着再次急速上升,张开大大的下颚,露出尖锐的牙齿,
将这些牙齿咬在雨宫的脖子上。
“……呀啊!”
不知从何处发出了尖叫声,接着马上引起了恐慌。
小孩子哭喊起来。年轻的女性牵着恋人的手摔倒在地。有沿着观赏路线向反方向逃走的人,也有僵住身体动也不动的人。香织则是后者。她连移开目光都忘记了,只是以麻痹的视觉注视着玻璃对面发生的惨剧。
“向坂!”
直到被仓町叫唤之后,她才总算是动了起来。回过头去,只见副部长的脸色苍白,小池也一副快要哭起来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
“西之洲先生,得赶快去救他才行!”
目瞪口呆的西之洲馆长也因仓町这句话而回过了神,立马向通用出入口奔去。香织等人也相互对视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后跑去。
大概是清扫到这里吧,一楼的机械室前面站着手持拖把的穂波。看来是因为听到惨叫声,她带着不安的表情问道,
“馆、馆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好了!鲨鱼水槽……发生大事了!”
边口中连呼着这些话,西之洲馆长奔上走廊前方的楼梯。香织等人也跟随而上,穂波也紧握着拖把追了上去。馆长并没有马上跑去鲨鱼水槽所在的房间,而上往饲养员室和事务室的方向奔去。
“不好了!雨宫君、雨宫君被鲨鱼……联、联络警察还有打急救电话!还有,馆、馆内广播!得把深元先生叫来!”
绝望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听到这番话,水原和泷野也“怎么了吗?”地说着从走廊转角出现。
香织瞬间犹豫了一下,然后比馆长更先一步跑进鲨鱼水槽的房门。
进入房间之后,她马上就发觉到地板有异样。地毯上残留着斑斑点点的红色足迹。避开这些足迹走到深处之后,抬头仰视水槽上部。咬住食物的鲨鱼在水面上产生激烈的波动。
“呜……”身后的穂波发出了混杂着呻吟的悲鸣声。
然而更可怕的是架设在水槽中间的桥梁状况。
香织看了一眼就倒抽了口气。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失去了生命。凄惨的事件。自身被卷入事件漩涡中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的脚步摇晃,倒了下去……但被仓町扶住了。
“向坂,拍照!”
“诶?”
“拍照,快点!各位也请不要一窝蜂地涌过来。从右侧绕过去!”
他对僵住身体站在入口的水原和滝野还有穂波抛出指示。船见和津,绫濑和和泉,芝浦和大矶,绿川医师和田代桥等人,对于这些不断跑进来的职员们也作出了同样的要求。
“向坂,照片!”
“啊……嗯。”
水槽上方的状态不可能是单纯的事故。
必须要保存好现场。
终于理解了这点,香织重新举起了相机,开始拍摄地板的足迹和桥上的状况。小池也在被仓町说了几句之后,边擦拭着眼泪边拿出数码相机。
与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体感时间背道而驰,数字手表上的时间才变更为十点零八分而已。
西之洲所言表示水槽里的传感器似乎感知到水质的异常。断断续续地开始响起哔、哔的警告声。展示区域那边的恐慌变得更大,悲鸣声甚至都传到了这边。还能听到西之洲发出比和泉更大的声音给警察打着电话。仓町为了平息现场的恐慌而竭力叫喊着,众多职员的惊愕,焦躁,困惑的声音相互交叠。这些声音全都在头脑里回响,使得脑袋都快要沸腾起来。
只有手上所持的相机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要是手上没了这个的话这次肯定会晕倒过去的。
为了从恐惧感之中逃离,香织专心致志地持续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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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兄长的搜查与妹妹的比赛


1 仙堂警部与袴田刑警再临

停车场空空荡荡的。
这也难怪。从开馆到现在才经过了一小时,馆内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闭馆之后还毫无知情地过来游玩,结果只好遗憾地回去的客人也有不少吧。真是个灾难。无论对客人来说,还是对职员们来说都是如此。
就只有数台车辆停放在这里。熟悉的黑白图案,车身上印着<神奈川县警察>几个粗大文字。袴田优作边因夏季的太阳而眯起眼睛,边扭转方向盘把车子驶入这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纤薄云层以及水色的建筑物从左边的窗口缓缓流逝而去。
“八年没来了啊。”
坐在助手席上的仙堂嘀咕道。
“女儿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带她来过。那时候她还是个没进入反抗期的可爱女儿。”
“我最后那次来这里也是和这差不多的时候。是和妹妹一起来的。”
“不过,真没想到……”
当车体滑入巡逻车旁边的停车位置时,仙堂也停下了话头。
虽然不知能不能说是与上司以心传心,但他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来这里。
打开车门的同时身体就被热气包围。夹在腋下的外套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B栋在哪里?”
“应该是在里头……往这边走吧。”
依赖着八年前的记忆,两人开始迈步行走。正面入口的前方现在依旧是人山人海,警官和身穿黄色衬衣的水族馆职员们正在对带着孩子前来游玩、脸露不满的夫妻们说明情况。
<欢迎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写着这些文字的招牌空虚地迎接刑警们的到来。
走进水色的建筑物里面之后,接着看到的是许多的窗户,以及凹凸起伏的墙面。这里就是B栋吗,在得到确认之前就有两个人从通用口的双开门中走出。分别是穿着衬衣的青年以及披着白色衣服的半老男人。他们笔直地往这边走近。
“打扰一下,请问两位是县警先生吗?”
青年如此问道,于是仙堂就点了点头,向他展示出徽章。
“我是搜查一课的仙堂。他是我的部下袴田。”
“您辛苦了。我是矶子署刑警课的吾妻。”
敬礼的同时他也报上了名字。他的头发前端卷曲,肌肤晒得黝黑。就算是逮属临海部的警署也不至于会晒成这样吧,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海洋男人。
“出来的时间还真是刚好啊。”
“因为从窗户上看到两位的身影。哎呀,话虽如此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仙堂警部,这真是我的光荣。”
“诶,你认识我吗?”
“县警里的各位经常都在谈论您的事。说是您在之前发生的高校事件中,只是凭着一把伞就找出了犯人。”
“……啊啊,还好吧。”
这时候仙堂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在六月发生的高校体育馆事件。虽然表面上是警方的功劳,但其实内里有着各种复杂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不太愿意被别人提起的回忆。袴田轻咳了一声,强行改变了话题。
“呃,那么,现场就是在这栋建筑物里面是吗?”
“是的。在鲨鱼水槽的二楼部分。现在鉴识人员正在进行现场验证。让关系人全部在会议室里等待。”
“等待?不听取情况吗?”
“只是简单滴询问过一下。毕竟现在所有人员都在忙着做那个。”
这么说着,吾妻往后面望了一眼。
搜查员们正配合着警笛的节奏,慢慢地让卡车从宽阔的运货出口里驶出。
“那个是什么?”
“是鲨鱼喔。”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人语气粗鲁地说道。菱角分别的脸容以及不悦的表情。他正是法医弓永。
“弓永先生,好久不见了。”
“自从体育馆事件以来呐。”
啊啊,又说起体育馆了。这次连袴田都脸部抽搐起来。
“诶,嗯。那么说起鲨鱼的话,莫非是……”
“你们也听闻过事件的概要了吧。我们麻醉了食人的鲨鱼,把它装到卡车上了。”
“保存现场,以及让鲨鱼镇静下来花了三十分钟。把鲨鱼从水槽弄上来花了三十分钟。再将其装进卡车上又花了三十分钟。无论是搜查员还是职员,啊,当然指的是关系人以外的职员,总言之就是全员出动了。费了好大的劲。”
话题的卡车从交谈着的两人身旁通过。袴田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听说发生事件是在十点过后,恐怕在这一个半小时期间他们都一直与鲨鱼的巨大躯体搏斗吧。这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他衷心地表示了慰劳。
弓永挽起双臂,
“接下来就拿去解剖。虽然交给这里的兽医去办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也是嫌疑人。”
“这么说的话,被害人果然是……”
“腹部以上几乎都被吃光了。”
法医面不改色地说道。
“只要有尸体那就能诊断出腐烂的程度,不过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说来在鲨鱼的腹中也不知道能否保留着原形。”
解剖鲨鱼,再从胃中取出被害人然后解剖。
“呜……”
光是想象就让袴田不由得捂住了口。还没有吃午饭也算是得救了吧。身为老将的仙堂仍然是毫不动容的模样,他对着弓永低下头来。
“得很费劲吧,那就麻烦您了。”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过可别对结果抱有太大的期待。毕竟是人类在陆地上被鲨鱼吃掉……我也是初次碰到这样的事件啊。”
法医留下这句话后就调转脚步,朝着货运出口仰首阔步而去。
“……就算是我也是初次碰到啊。”
仙堂向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
一道不光是因为夏天的暑热而流下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

在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前。
她自己也感受得到脸颊上的感觉。不仅是因为暑热,或许还有紧张的缘故吧。柚乃拭去脸上的汗水,以前倾的姿势举起球拍。让意识集中在对手抛起的球上。
啪。
第一次发球挂到了网上,造成了坏球。这让她明白到对方也相当紧张。第二次发球虽然成功了,不过却因为害怕犯下失误而球势大减,轻松地击返回去,对手也接了下来。
当把球击向反对侧的时候,她发现了接球的破绽。击落到这边台面上的白球轻轻地弹跳起来,描绘出大大的圆弧。回转速度缓慢。
必须打回去。
事先打定了主意,柚乃挥起球拍朝着白球飞奔过去。虽然形成了不太灵活的打法,不过扣球总算是顺利成功了。
“好。”
她发出小声的呼喊,并没有振臂高呼,相对地则以左手抓住制服的胸前位置。这就是柚乃的胜利宣示方式。她在初中刚开始打乒乓球的时候,每次轮到自己上场都会感到不安,然后就会像是向神明祈祷一样按住胸口来舒缓紧张情绪。这种宣示胜利的方式就是沿袭那种做法而形成的。这种行为不但是种负面的遗产,还会把胸前的布弄得皱巴巴的,所以她也不想这么做,不过直至今日一直改不过来。
总而言之,我方取得了分数。
一回战因为是由各自担任裁判,所以在对方去捡球期间要亲自去翻开记分牌。这么一来比分就是7比10了。
这是柚乃相当关键的一分。
淘汰赛是三局两胜制,柚乃与对手已经分别赢得了一局。现在是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局。只要再得一分柚乃就获胜了。
对手是唐岸高校的一年级学生,名字叫做的场的人。她是个紧皱着眉头,男孩子气的少女。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虽然自己一直领先到这个比分,但即使有三分差距也不能大意。
落于不利的的场第二轮的发球从最初就往这边猛烈袭来。那是提升回弹的瞬间速度,光是回击就要相当费劲的回旋式发球。对手发球的技术比自己更强。柚乃掌握着的主导权已经被对手夺去,
用劲过度导致了失败。在打中球的瞬间就感到后悔。去势过大的白球轻易就越过狭窄的桌面,弹跳到地板上。
“出界。8比10。”
像是安心下来似的,的场计算了分数。
两分的差距。
啊啊,被追上了。怎么办才好呀,要被追上了。自己能不能以领先两分获胜呢?说不准呀。哇啊,又满头大汗了。好热,呼吸好辛苦。不妙了不妙了,这下子不妙了。呃,这种说话方式就像是早苗一样。
在发热的头脑中,思考乱成一团。柚乃边感到焦躁边接下了白球。交替发球权,接下来轮到自己发球。这是个机会。
——无论如何都要闯过去。
重新集中精神,紧握着四十毫米的小球。顺着调整好的呼吸往上抛起,把球发出。与对手相比起来果然球速较慢,也缺乏变化。对手轻轻地将球接住,以被称作削球的方式击打回去。的场更进一步地形成回旋球,瞄准了死角打去。总算是惊险地挡了回去,但也导致反对侧空出了大大的位置。为何会觉得自己与对方不相上下呢?对手明显比自己打得更好。
啊啊,要输了——
“啊。”
与此同时发出了呼喊声。
呼喊的人士的场。
与先前的发球同样地,她发出的球被球网挡住了去路。挂在球网上的球就这么掉落到己方阵地上,残留着回旋的余劲不断滚动着。比赛结束得过于简单。
的场抬头仰视天花板,像是挤出声音一样宣布了分数。
“……挂网。比赛结束。”
8比11。局势是1比2。
柚乃获胜了。
感谢您的指教,两人握着手相互道谢。彼此的手掌都已经被汗水沾湿了。就结果来看,的场也与自己同样因绝望而感到焦躁。双方实力是不相上下,只是对方比自己更为紧张一些。
“……好。”
柚乃再度抓住制服的胸前握紧了拳头。
“柚乃,赢了吗?”
回到部员们集合的地方之后,早苗就马上这么问道。
“嗯,算是惊险地取胜吧。”
“噢噢,干得不错嘛。拍手拍手。”
自己也击败了创明一年级生的早苗,就连庆祝胜利的方式都这么欢乐。与好友相互击掌之后,表情却忧郁起来。
“不过,问题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
柚乃朝身穿赤色制服的集团,绯天学园的那边望去。忍切蝶子正伸展着柔软的手脚,在一段距离的地方奋斗着。后辈们也与比赛开始之前同样地在周围陶醉地观望着她。
没错,问题是接下来的比赛。
与绯天的王牌,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部员,忍切蝶子的较量。
如同回到中学时代一样,柚乃又再次无意识地抓住制服的胸前。并非为了表达胜利的喜悦,而是在向神明祈祷。
希望能够获得胜利——不对,希望至少可以别输得太难看。
如此祈祷完之后她才发现,胸口上清晰地残留着从手心渗出的汗迹。


2 鲜红的血海

穿过通用口进入馆内之后暑热减弱了几分。撤回前言,仙堂和袴田都披上了外套。被荧光灯照耀的走廊往正面和右侧延伸,左侧是楼梯。刚才清扫的时候用过的拖把拧干桶搁置在角落,桶面还带有水汽和光泽。
“被害人是雨宫茂,二十八岁。在这个水族馆里担任海豚饲养以及表演的工作。身高180公分,体重68公斤。住所是……”
吾妻边上着楼梯边立刻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上午九点开馆后,他与同样负责海豚工作的滝野智香一起,到新馆那边的泳池确认海豚的状况。九点四十分左右回到了饲养员室。”
袴田照常地将报告事项逐一记在爱用的笔记本上。为了过会能够对警部的思考有所帮助。
“然后,按照平时来说直到十点二十分之前都会做些事务工作兼休息,之后两人在十一点过后就会去做表演的准备……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上了楼梯之后,吾妻在正面走廊前进些许的地方停住,
“雨宫在九点五十分被目击到进入这扇房门中。”
他用左手敲打着这扇双开的房门。金属门牌上标示着
“鲨鱼水槽就是在这里面吗?”
“是的,那是职员进行喂食以及清理水槽的工作,被称为管理区域的房间。而且被害人似乎还拿着饲养日志。负责海豚的被害人会来鲨鱼水槽也是件奇怪的事,一般来说也不会把那样的东西带进那里。总而言之,他今天的行动有所不同。”
吾妻打开了对面那边,走廊右方的房门。那扇门上标示着<第一会议室>,是个里面并排着长桌和椅子的普通房间,不过现在已经成了搜查员的临时办公室。桌子上堆满了搜查资料,身穿青色衣服的鉴识班以及矶子署的刑警们正忙碌地来回走动。
吾妻边走入会议室边继续进行报告。
“那个时候工作区内有数名职员,不过他们都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并没有人对他的消失觉得可疑。然后就这么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十点零七分——”
刑警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照片,将最上面的一张递给袴田等人。
应该是某个来客在展示区域由下往上拍摄了水槽吧。照片上可以看到在炫目的光芒中游泳的巨大鲨鱼的白皙腹部。简直就像是鱼在空中飞翔一样的美丽构图。不过,为这幅画面增加幻想气氛的是偶然被拍摄到了闯入者。
身穿黄色衬衣的年轻男人漂浮在鲨鱼的身旁。不对,这不是漂浮而是下沉吧。像是在展示落水之后的样子那样,男人的身体被细小的气泡包覆着。总而言之,这不是人鱼公主而是人鱼王子。虽然由于被灯光照亮的水面形成的反射而有些看不太清,不过依稀能看到王子的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化作雾气般融入了水中。
记录在照片角落上的日期时间确实是十点零七分。
“是决定性的瞬间啊。”
仙堂说道。
“不过,真正的决定性瞬间是在这之后。可惜的是没有那时候的照片……”
“不,没关系。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对此毫不知情,光是看到这张照片就能预想得到了。大量出血的男人以及三米级的鲨鱼。只要想想都知道是最坏的组合。
“真是凄惨的事件啊。”
“不过,这么一来搜查会很困难。”
虽然袴田率先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上司的意见却正好相反。
“如果是有谁把雨宫这个男人推落水槽里的话,搞出了那么大的动作,是不可能逃得掉的。现在已经锁定了关系人了是吧?”
最后那句话是向吾妻确认的。他点了点头,
“事件发生的时候B栋的管理区域内,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员工在场。虽然因此而引发了些许恐慌,不过靠着防盗摄像机已经掌握了人员的出入情况。”
“防盗摄像机?”
“什么啊,难道你没发现吗?不就设置在天花板上嘛。”
身旁的警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这边有平面图。”
吾妻立刻把两人带入房间深处。虽然脸容粗矿,但却是个无微不至的刑警。
白板上描绘着似乎是这栋建筑物的平面图,图上各个位置都贴着彩色的磁石。他从身旁的用具上拿起四个青色的磁石。
“这栋建筑物,B栋的管理区域一共有三个出入口。首先是我们刚才穿过的通用口。把卡车驶出来的货运口。还有就是通往展示区域的这扇门。不过不知道密码的普通人是无法出入的。上面所说的所有出入口都有以摄像机进行监视。”
他随着解说的进行同时在各个出入口的标示位置旁边贴上磁石。看来是表示摄像机。外部通用口前方一个。展示区域侧的通用口上一个。还有货运口与外侧分别各一个。合计四个。
“摄像机的影像会被传送到新馆的警备室。警备员粗略地确认了一番,不过似乎没有被篡改过的迹象。还有,货运口的外侧摄像机也拍下了B栋的墙壁,已经确认没有人曾经从窗口入侵。因此……”
吾妻再度重复了一次最初告知的结论。完全掌握了人员的出入。
“从雨宫最后被目击到的九点五十分,到事件发生的十点零七分为止。这段时间内身在工作区内部的人已经全部确认过了,现在让他们聚集在走廊尽头的第二会议室里。”
“这么说的话,犯人就在他们之中啰?”
“嗯,肯定没错。”
仙堂继续提问。
“人数有多少?”
“现时点排除掉不可能犯行的人后……有十一个。”
十一个。
虽然人数绝不算少,不过对于本以为接下来要对数百名来馆客人征询的刑警来说,能减少到这个数量确实是帮了大忙。袴田安心地吐了口气,把<11>这个数字记了下来。只要再去调查事件发生的瞬间那些人在何处做些什么,就能把嫌疑人的数量进一步缩减了吧。
“只好这么做了啊。正如仙堂先生所说的那样,看来是相当简单的事件啊。”
“希望如此吧。赶快把这个事件解决掉,然后就去吃鱼子酱吧。”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我是鱼翅派的。”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喂笨蛋,别放松警惕。”
因为低声窃语而被警部捅了捅侧腹。明明就是警部先开玩笑的。不对,从开玩笑的时点起不就是警部也放松了警惕的证据吗。袴田抚摸着侧腹无意间把目光停留在桌面的照片上——然后突然有个疑问。
“话说回来,这个被害人难道没有自杀的可能吗?”
“自杀么。”
“虽说在落入水槽的时候脖子就已经出血了,但也未必是被杀的吧?也有可能是自己割了脖子,然后再跳下去。”
吾妻与其他的搜查员相互对视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袴田先生,我明白你想说些什么,不过这绝对是他杀。只要看了现场一眼就会明白了。”
他用手指敲打着白板。标示着<鲨鱼水槽上部>的位置中央被用红笔画了几圈记号。
“杀人现场是架设在水槽上方的桥梁上。地板上沾满鲜血,在被害人应该无法放置的地方掉落着一把菜刀,而且血迹从这个地方……总之,请您亲自去看一下吧。”
到走廊那侧的壁面——在那前方的鲨鱼水槽实际去看看,矶子署的刑警以下巴如此示意,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过有点吓人哦。”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穿过两小时之前雨宫茂曾经通过,并且没有再次返回的房门,进入了管理区域。
这里是除了沿着壁面放置的架子,以及束根柱子之外,平坦而且毫无遮蔽物的广阔空间。可是却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墙壁和天花板上裸露出的混凝土,管道和通风管,起重机的轨道等等满布在各处。垂挂而下的荧光灯投下的暗淡光辉将如同大量的蛇相互纠缠在一起一样的影子浮现了出来。
袴田将先前临摹在笔记本上的平面图和眼前的光景比对起来。管理区域是个横向的长方形。这里位于工作区的中心,并排着的事务室以及其他的房间从三个方向包围着这个区域。
这里有两个出入口,他们刚才通过的是位于角落,标示着的那扇门。房间延伸到右方深处,在旁边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个水面不高,一片漆黑的泳池。好像是叫做备用水槽。在这更前方的位置,对面的角落里设置了护栏。好像是连通着一楼的部分。
将目光转向正前方,发现那里那个铁制的宽幅架子。上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橡胶手套和橡胶长靴,毛巾和刷子,钢丝和软管等等用于扫除和饲养的用具。左侧的墙壁边放置着一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除了备用水槽之外,他们的正前方,架子的对面还有另一个水池。在昏暗的管理区域之中,那里是唯一被耀目的光芒包围的地方。那个平时应该是水族馆的职员来回走动的地方,如今正被警察和鉴识课的人员占领着。
“那个就是鲨鱼水槽。”
吾妻用手指着巨大的水池说道。
鲨鱼水槽——事件的现场。
袴田本打算马上向水槽走去,不过却因立刻发觉到脚边的怪异而停住了脚步。延伸至走廊上的象牙色瓷砖转变成了带有青色感的寒冷色调。在这些瓷砖上可以看到斑斑点点的红黑色液体。
“这个是……”
那是血迹。
由血形成的一道足迹从鲨鱼水槽的方向直线延伸,从中间略微弯向墙壁的方向,然后再返回原先的方向,最后延伸到这个位置。血色随着行走而渐渐变得稀薄,刚好来到房门前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个是血迹……。是凶手留下的吧。”
“应该是吧。难道是犯人的鞋底沾上血迹了吗?”
“最好就是了,不过对方相当狡猾。”
吾妻戴上白手套走近真前方的铝制架子,从架子的右端,排放着橡胶长靴的地方拿起了一双大尺寸的长靴。
“这是在管理区域内进行工作时使用的橡胶长靴。”
吾妻边如此说明着边把长靴的鞋底展示给两人看。橡胶长靴的底部被浑浊的红色沾污了。起伏的沟槽形状与残留在地板上的足迹完全相同。
“意思是犯人就是穿上了这个对吧。”
“就是如此。正如您所见,足迹是从现场延伸到这里的,粘在长靴上的毫无疑问就是血液。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待检验结果,不过应该就是被害人的血液吧。融化的纸质纤维如今也正在检验中,不过应该与现场留下的东西是一致的吧。”
“纸质纤维?”
“啊,不好意思,没有事先说明。日志的纸张也与血液一同散落在现场……不,最好还是亲眼去看看吧。”
吾妻把长靴放回架子,慌张地望向水槽的方向,
“不,主菜还是留在后头吧。”
警部以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回绝了对方。
刚想着他似乎要做些什么,就看到他弯下身来把脸贴近地板,沿着足迹的反方向开始前进。如果手上再拿个放大镜的话就完全是个福尔摩斯的样子了。袴田也单手拿着笔记本跟了上去。
“发现到什么了吗?”
“步幅相当凌乱,就像是醉汉走路的足迹一样。”
听这么一说,确实足迹的步幅间隔不等,有些是宽长的有些是狭短的。
“也许是故意打乱了步幅。为了避免被推定出身高。”
“啊啊,应该是这样吧。也有可能还穿上大号的长靴,以此掩饰脚掌的尺寸。也就是说……嗯?”
仙堂来到足迹弯向墙壁方向的部分停下了脚步。覆盖着不锈钢的流理台上设置了简单的自来水管道。面对左侧的位置有面纵长80公分左右的细长镜子,袴田将目光投向墙壁的方向,视线对上了自己的上半身。
血迹来到自来水管道前方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且流理台左侧的地板上还有另一道血迹。
那是纵长二十公分,横长三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血迹。就像是将巨大的印章沾上红墨水,大力地按压下来所留下的痕迹一样。与刚才的鞋底同样,血迹上混杂着像是纸质纤维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痕迹呢?”
“谁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非鞋底。”
警部的观察转移到自来水管道上。他轻轻转动水龙头,不过却没有水流出。
“断水了?”
“好像是因为建筑物太过老旧,所以自来水管道变得不好使了。”
在流理台的不锈钢台面上可以看到有条向着排水口方向延伸的红线。看起来像是血液混在水里从冲走的痕迹。
“这些事是件发生后的照片。”
无微不至的刑警·吾妻从胸前口袋取出了数张照片。那是两小时前的水道周边图像。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还没有干渴,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条红线。排水口上也附着白色的纤维。四散的红色飞沫溅在四周的侧面上。
“是在这里冲洗了什么染血的东西吧。”
“明明水道已经坏了,为何还能出水呢?”
“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是一致的。应该是从水槽里打上来的吧。”
“水槽的水……”
仙堂边对吾妻所说的话感到不解边翻起一张照片。
是流理台附近地板的照片。右侧有个与刚才看到的同样的四角形血迹,在其对侧——流理台的左侧——
“……水滴?”
映照在上面的是一个直径一公分的小水滴。虽然只有一滴水滴的话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在翻看照片的同时,警部的眉间也随之紧皱起来。水滴沿着从现场延伸的足迹,每隔数十公分就滴下一滴,然后在来到水龙头前方就突然消失了。袴田将视线从照片移回现实中的地板上。虽然水滴已经完全干涸,但还依稀地留下了形状。
“犯人就是将水槽的水从现场运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冲掉的么。”
“如果水滴与事件有关联的话,那就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吾妻先生,怎么样?”
“水滴的成分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一致。而且从那个地方开始就搀杂着极为少量的血液。”
他说着用手指向足迹开始拐弯的地方。
“在平时的工作上,水槽里的水理应是不会流到距离这么远的地方,以搀杂着血液来看,应该本来就是顺着足迹滴落的,我觉得和事件有充分的关系。”
“流理台旁边的四角形血迹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关于这个还尚在调查中。我想既然采集到了样品,很快就会有结论的吧。”
“唔……”
仙堂低喃了一声,望着自己的部下。袴田把水滴和血迹的要点信息记了下来,然后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没问题,信息正在顺利地收集着。与往常一样。
“那么,往前走吧。”
仙堂离开了水道,再次追踪着足迹。除了沿路上的水滴之外,还能看到好几个足迹上掺杂着染血的白色纤维。大概从长靴底剥落下来的东西吧。
往前迈进了大约五、六米之后,主菜——鲨鱼水槽终于出现在搜查组的面前。


还没走到近处,袴田就觉得这个水槽只能以‘巨大的水池’来形容。
由于形状略有些弯曲所以无法正确把握,不过宽度和深度应该有八米以上吧。因为饲养的是体长三米的生物所以水槽也理所当然会很大,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太大了。水槽周边设置着许多像是探照灯的东西,持续地照射着主人已经不在的水槽。就连这些照明也是特大的尺寸,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小矮人一样。
架设在中央的细桥一直线地连接到对面的墙壁。大概是刚结束了现场验证吧,搜查员们排着队列正要从这里走出来。他们每次离开水槽都要把橡胶长靴替换回皮鞋。
“我认为这里就是杀人现场。由于水槽太大的缘故,为了能够在中央进行工作所以制造了桥梁。就是俗话所说的悬挂天桥。”
“悬挂天桥……啊啊,就像是剧院天花板上的那种通道吧。”
袴田等人边对搜查员点头示意边继续前进,来到了那条通道——悬挂天桥的前方。
一副地狱的景象。
在比亚麻油毡的部分稍低的位置铺设的通道地板,其狭窄的横幅面中部淹没在鲜血中。尽管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不知为何这些血液却仍没变黑,虽然不到鲜红色的程度,但也只是稍微有些暗淡。看来是因为混杂着大量的水,故而延迟了血液的凝固。
此外地板上还散落着许多张纸,以被血水淹没的状态完全覆盖到入口附近,也许是因为在上面走动过的缘故,上面残留着好几道如同在雪上留下的痕迹一样的足迹。更远处也散落着纸张,不过那边的纸不但被浸泡而且还遭到了踩踏。这些渗血的白色块状物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腐烂的遗骸一样。
而且在桥的外面,鲨鱼水槽的水面呈现出浑浊的茶色。是由于水槽里的‘进食’而流出的大量血液,以及搜查人员停掉了过滤装置的缘故吧。
被灯光照射着的是平静无波的黑色水面以及从中间贯穿而过的鲜血之桥。白色的遗骸,可怕的足迹。肉片和尸体的鲜红色调尚未减退,眼前的光景如同死亡世界的象征,以某种意义上的艺术性压迫力,迎接着刑警们的到来。
“这确实是有点吓人啊。”
就连身经百战的警部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边抚摸着后脑边叹气。接着马上恢复成工作的眼神,
“足迹是从这条桥……悬什么桥来着。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是悬挂天桥啦,仙堂先生。悬挂天桥。”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前进,前进前进。”
正如这句发言,仙堂脚不停步地踏入现场。
“啊,稍等一下。请先穿上这个吧。”
吾妻说。他的手上拿着三双从离去的搜查员手上接过来的,上面写着‘矶子署’的橡胶长靴。是为了避免在通路外留下无关的足迹而使用的吧。
换上了长靴,走下小台阶,终于开始真正迈入现场。悬挂天桥的地板由于是金属制的,因此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回响。水在狭窄的通路上积了将近一公分的高度,踏上湿濡纸张的脚底传来讨厌的感觉。
“真是血海啊。”
仙堂低喃说着,“确实如此。”吾妻回应道。
“撒在这里的水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成分一致。正如字面所言,是血和海水的混合。”
“你说的散乱的日志,就是指这些纸吗?”
“是的。据说这是上个月馆内生物的饲养记录。事件发生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又递出了照片。映照着的是刚才他们所在的入口附近的状况,这幅光景看起来越发像是雪地上一样。染上鲜红色的,正溶解中的雪原。
由遭到踩踏而变形的纸张形成的足迹,呈华丽的一直线从垂挂天桥的对面往这边延伸而来,完全没有遭受到践踏。只不过,最远处的纸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浸透了。
“……在搜查员进去之前,就只留有一道足迹吗?”
仙堂拿着照片比对起来,回头望着刚才通过的入口。残留在纸上的足迹与桥外的红色足迹连接在一起。
“怎么看都是犯人逃跑的痕迹啊。”
“日志是被害人带进来的对吧。是被杀害的时候散落下来的么。”
脖子被割开,书类文件从手中脱落下来。袴田想象着这样的场面,吾妻“谁知道呢,也许是吧。”回答道。
“要说是偶然散落下来的话,范围也太广了。你看,水面上也漂浮着几张。也许是为了堵住地板上的排水口因故意这么做的吧。”
他是这么说的。悬挂天桥通往入口的方向稍微有点倾斜,好像本来就是设计成让水流向排水口的样式的。现在地板被水淹没,排水口被大量的纸张堵塞了。
“不过,犯人在杀掉被害人之后,将被害人手持的日志撒到入口附近,将排水口堵住之后再撒到水槽的水面上,因此而造成了这个状况。可以这么认为吧。”
“可是,为什么又要撒到水中?”
“也许是为了掩饰行凶的正确地点。”
“啊,原来如此……”
只要血液融化在水中扩散出去,那就无法判断行凶的地点了。
“不过,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通道上被杀的吧?”
“嗯。因为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检验不出如此大量的出血。”
刑警们转过头来,朝着水槽上方的现场更深处前进。悬挂天桥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无法让人并排着前进。两边的护栏高约八十公分,是如牢狱中的那种铁条并列的规范样式,可能是因为海水的缘故吧,扶手部分的铁锈相当显眼。
吾妻走到悬挂天桥的正中间位置,纸张被踩踏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虽然不清楚正确的位置,但被害人恐怕就是在正中间附近被杀害的……。如果是这里的话,也很接近掉落地点。”
随着这番话,他指示着通道的右侧。护栏的一部分有着为了通往外面的而打开的门扉结构。宽约六十公分。很像是饮食店柜台位置的门扉和只会在西部片中出现的酒馆推门。
“我想应该是犯人砍了被害人的脖子之后,再把被害人从这个开口推落水槽中的。照片上的画面也正好是这里的下方。”
门扉上沾着大量的血液。由于没有混入海水所以已经转变成了红茶色,与周围的铁锈组合成了斑驳的花纹。进一步观察之后,发现开口部分的门扉与护栏的接合点之间安装着一个与厕所单间类似的插入式简易门锁。
“这个锁在事件发生后是……”
“锁是打开的。应该说这扇门本来就是打开的状态。”
吾妻拿出了新的照片。被打开的开口部,粘附在上面的血液,背后的混浊水面。让人感受到和留下鞋子然后走到悬崖边缘的景象相同的绝望感。
袴田实际地动手推开门扉,门扉随着咯吱的声音毫无抵抗地向外侧开启了。他用左手抓住连接着门锁托架的护栏,把身体伸向外面。
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张破烂的书类资料。虽然很清楚已经没有鲨鱼了,但还是让人觉得可怕。
“确实是相当凄惨的事件……”
在自言自语的那瞬间,
透过纤薄的手套,抓住护栏的左手窜过一股冰冷的感觉。
“呀啊!”
袴田发出愚蠢的叫喊声,几乎快要掉落水槽中。他在千钧一发之间再次抓住了护栏。边喘着粗气边拉回身体之后,与露出冰冷目光的仙堂视线相对。
“你搞什么飞机?”
“不、不,不是的。手突然间被水……”
然后他抬头仰视天花板,悬挂天桥的正上面架设着好几条管道,似乎是在其中一条的某处有漏水滴落下来。他站住身子等待着,同样的地方又落下了水滴。
吾妻笑着,
“正如刚才所说的,这是很老旧的建筑物了。水槽的设备倒是最新式的样子。”
“其他的设备也要整修完善啊。害我差点就追随着被害人上天了……”
“袴田,等下。”
仙堂突然以尖锐的声音叫住了部下。
“……怎么了吗?”
“是脚。脚。不对,别动。就站在那里。”
他在袴田的脚边蹲下,在被水泡得糊烂的纸张中摸索——捡起了什么细小的东西。
“是图钉。”
那是一颗头部圆扁,相当普通的图钉。
“连搜查员都看走眼了呀。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图钉?”
“我怎么会知道。吾妻君,送去鉴识。”
“啊,好的。”
吾妻慌张地从口袋中取出保存物品用的乙烯树脂袋,恭敬地接下了图钉。
仙堂接下来再开口部分的附近调查了一会,不过再也没有获得其他收获。不久后说出了含混其词的结论。
“好吧,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桥上被袭击,然后再被推落下去的。”
他把开口部的门扉关上,向吾妻,
“那么,还有另一点。关于凶器上方面,确实是在这个悬什么桥上找到的吧?”
“没错,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吾妻带着两人往更深处迈进。袴田也不忘对警部“所以我就说那是叫作悬挂天桥。”悄悄地提醒道。于是又被警部捅了捅侧腹。
已经从入口走了七、八米了吧。来到了接近墙壁的通路边端。这附近没有纸张,而且因为地板从入口那边倾斜的缘故而没有被血水淹没。不过前方掉落着一把被毛巾包着的开刃菜刀。
仙堂用手拿了起来,剥下了毛巾。无需细看也知道,毛巾和刀刃都沾满了血液。
“……如果真的是自己割了脖子再从开口部跳下去的话,确实是无法将菜刀丢弃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的。”
他相互比对着菜刀和开口部。
“割了脖子之后也应该无法镇静地用毛巾包住菜刀。……吾妻先生,你赢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杀人。”
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参与过赌博,但袴田姑且还是认输。“没有被鲨鱼吃掉真是太好了。”吾妻也再次回了个玩笑。
“于是现在正在调查这把菜刀的来历。看来不是馆内的备用品啊。而毛巾恐怕就是被害人夹在腰上的东西。因为虽然腹部以下还残留在水槽内,可是唯独没找到毛巾。”
这种判别方法还真够恐怖的。袴田再次感觉到有东西正往喉咙涌上来。他拼命地咽了下去,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指纹呢?”
仙堂以不抱太大期待的样子问道。
“无论是菜刀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留下。说起来,在备用水槽——就是对面那边的另一个水槽,那里倒是丢弃着一对橡胶手套。而且还相当慎重地翻成了反面。我想那应该是犯人戴过的。”
“那个橡胶手套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与长靴同样,是放置在入口的架子上的东西。”
“……唔。”
既然手套是架子上的用品,而且还被以反面的状态丢弃在水中,那就不可能从中检验出犯人的指纹了吧。
已经知道这是杀人事件了。在何时,在何处,用何种方法杀的也都全部知道了。
然而是‘谁’干的,最重要的犯人身份却依然是个谜。
“从这个地方能够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吗……好,回去吧。”
打定了主意,仙堂向悬挂天桥入口的方向走去。袴田也边追着他的背影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真是意外地谨慎的犯人啊。”
“倒也算不上。”
“可是,犯人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啊。对手套和橡胶长靴的处理也那么谨慎……”
“你不觉得那个橡胶长靴有点奇怪么。”
两人在出口换掉了长靴,这次沿着红色足迹,犯人行走的方向前进。从斜对着悬挂天桥的方向出发,拐向自来水管道,然后又走回入口的房门。
“长靴被放置在这个架子的角落。可是足迹本身……你看,足迹经过架子,一直延伸到房门那边。一般来说,架子旁边才是足迹的终点吧?”
“嗯,这……会不会是因为急于逃离现场,来到房门前面才发觉还穿着长靴,于是又折返回去呢?”
“可是啊,犯人故意把足迹的步幅弄得参差不齐。”
仙堂以细长的双眼望着地板。
“也就是说,犯人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留下的足迹。你觉得那样的人会忘记自己还穿着长靴吗?”
“啊……”
虽然将意识集中在脚边但却忘记了长靴的存在。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袴田想起了警部最初调查足迹时的样子。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件事吗。
“也就是说,犯人是有目的地一度来到房门前,之后为了处理长靴而折返,就是这么回事。”
“一度来到房门前……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呢?”
“当然是由于在这附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比如说,就在那里。”
仙堂慢慢地伸出手指。
指向的前方有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吾妻先生,这里面有调查过吗?”
“用品柜吗。悬挂天桥外面还没完全调查完,当然很快就……啊。”
还没等他回答完,仙堂就打开了用品柜。铁锈的粉末飘落。
里面随意地放置着一个水桶,挪开水桶之后,发现后面挂着一根拖把。样式随处可见,拖柄的前端束着毛线团。在线团的部分可以看到虽然已经褪色,但却相当显眼的鲜血。
“凶手就是为了隐藏这个。”
拖柄是黄色的,长度大约一米。唔,仙堂边低喃了一声边拿起了拖把。螺钉似乎已经松脱,连着拖柄的根部摇摇欲坠的。毛线团的根部残留着浓厚的血液,与靴底同样混杂着白色的纤维。可是,到了毛线前端颜色就渐渐变得稀薄。
就像是用水稍微清洗过的样子。
“犯人就是在自来水管道那里冲洗了这个吧。”
“应该就是这样吧。流理台旁边的痕迹也是这东西留下的吧。”
仙堂独自一人了然于心。确实把清洗前沾满血液的拖把扣在地板上的话,就能在流理台旁边留下那样的四角形痕迹了。
接着他用手拿起水桶。颜色比排放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略微深色一点,是青色的塑胶制品。大小为直径,高度都是二十五公分左右。侧面用油性笔写着<地板清扫用具>。重点之处是水桶的底部。圆形的桶底边缘沾附着血液和纸质纤维。
“嗯?”
对水桶的各处望来望去的仙堂突然吐出了一声。袴田也以同样的角度朝水桶望去,发现有些许光线从水桶的底部射出。
“……穿了个洞啊。”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裂缝才对吧。”
袴田立刻就想起来了。如果将水倒入这个桶后提起来走路的话,水就会渐渐地从这道裂缝处滴落。没错,就像是沿着那道足迹留下的水滴那样——
“犯人就是利用这个从水槽提水过来的啊。”
已经没必要再作送去鉴识之类的交谈了。谁都能看出这明显是重要证据。仙堂将拖把和水桶交给吾妻,管辖的刑警由于慌张地想要接下导致单手拿着的照片叠丢落到地上。
“成功了,水滴和血迹的谜团解开了。”
袴田代替双手空不过来的吾妻,向地板弯下了身。他边收集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边用兴奋的声音对仙堂说道。
“这下就明白了吧,犯人并非那么谨慎的家伙。”
警部的嘴角歪曲了起来。
“而且接下来才是好戏。只要调查发生事件时候的不在场证明,就能锁定出嫌疑人。”
没错,已经可以推断出嫌疑人了。虽然从现场没能发现到指纹,但也找到了好几个证据。
袴田正感受着他们正渐渐迫近真相的快感。鱼子酱和鱼翅已经近在眼前。
他心怀着热切的期待,不由得紧握着收集起来的照片叠。然后他“咦?”地说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这些现场照片,有好几张的角落里拍到了人。不是鉴识员也不是刑警,是穿着黄色衬衣的……”
体格健壮的短发青年。肥胖的中年女性和挽着手臂目瞪口呆的老人。有好几个穿着黄色衬衣的人。他们似乎是水族馆的职员。
“吾妻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被追问道的吾妻“抱歉。”地说着低下了头。
“本该要事先报告的。其实这些照片里有几张并非我们拍摄的。地板的足迹,排水口的状况,从外面拍摄的悬挂天桥,这些是其中一名目击者拍下的。”
“那个,最初从外面拍摄鲨鱼水槽的照片也是?”
“嗯,是的。那也是同一个孩子拍摄的照片。”
他刚才用了孩子这个称呼方式。不是大人吗?
“正好今天有高校新闻部的部员来这里采访。事件发生的瞬间他们正和馆长一起站在鲨鱼水槽的前方。事件发生后他们马上就进入了这里,为了不让他人进入悬挂天桥,也为了避免足迹被踩踏,并且为了拍摄这些照片而尽了各种努力。拜此所赐才能保持现场的完整。”
“这、这样啊……”
袴田和仙堂像是要欺瞒吾妻那样相互对视了一眼。高校的新闻部。六月的不快回忆苏醒了一部分。
而且接下来吾妻说出的话,让这个讨厌的预感化为了现实。
“说是风丘高校的学生,也许还和您们两位见过面呢。”
“风、风丘?风丘新闻部吗?体育馆的?”
“是的,就是风丘。正是两位负责的那个事件。”
吾妻自豪地如此说道,县警搭档却反而感到绝望。
“虽、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不过戴着红色眼镜的女孩子应该不在这里吧?”
“是个名字叫做向坂的女孩子。她不在吧?给我说她不在。”
被两人一起拼命地逼问。
“是、是是的。部长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可爱女孩子。哎呀,果然她们和两位是认识的。”
“…………”
“诶……?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怎么会这样。”
仙堂用单手捂着脸,抬头仰视满布管道的天花板。
啪嗒,响起了枯燥的声音,照片从袴田的手中滑落。

*

“袴田,加油!”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原来是佐川部长。她似乎也在附近的地方即将开始比赛。谢,谢谢,柚乃轻轻地对她回以微笑,然后望向站在眼前的对手,就算说要自己加油……她的脸颊抽搐起来。
淘汰赛顺利地进行着,比赛开始还没经过三十分钟就来到了这个局面。柚乃当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揉着僵硬的肩膀,在乒乓球桌前与忍切蝶子对峙着。
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嘴角一如既然地露出从容的微笑。
“请、请多多指教。”
“嗯,多多指教。”
两人握手之后相互交换了球拍。不过忍切的球风也是全国有名的,没必要逐一检查橡胶了。粒状胶面是高胶,直板横握。球拍打理得非常干净,自己那块沾满手垢的球拍与之相比真是相形见拙。
柚乃抬起头来,与忍切的视线对上了。她像是在评估柚乃的自身价值一样微倾着头,眯细了眼睛。
从因为比赛而扎到了脑后的中长黑发开始,再到童颜的脸容和白皙的肌肤以及纤细的四肢,经常被取笑就像是个文学少女的容姿,她感到这一切都被对方看透了。因有别于比赛紧张的原因,总觉得脸颊发热。
两人换回球拍之后,以猜拳决定先发后发。
忍切虽然猜赢了但却选择后发,于是柚乃就是先攻了。两人分开,再次来到台桌的两侧相对着。
“第二场比赛开始,袴田发球。比分0比0。”
因为从第二场比赛开始是采用审判制,所以记分的人是刚才比赛过的的场。
在这期间忍切操作着手上的运动表不知在设定些什么。难道是要计算比赛时间吗。
“可、可以开始了吗?”
“啊,抱歉。可以开始了。”
“那、那么,拜托您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明白了,就这样吧。”
对方坦率地点了点头。柚乃边感到奇怪边将意识集中到比赛上。对手是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员。是无论再怎么尽力也无法打败的存在。
可是,就算如此也绝不能逃避。因为佐川部长都说过了。既然要比的话,那就要以取胜为目标。
“以取胜为目标……”
柚乃咽了一口唾沫,把球抛起。
接着,乒乓球桌上响起了最初的发球声。
尽管是浑身全力的一球,忍切却轻松地击返了回来。柚乃也立刻摆正姿势,再次打了回去。对打以两回三回的节奏持续着。
不久后柚乃发觉有些许违和感。
——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
忍切的基本战术是削中反攻打法。由于这是一种诱导对方犯错的类型,对于作为前阵速攻型的柚乃来说是属于防守的一方,这点可以理解。
可是就算这样球速也太慢了。回旋也不强。难以让人觉得是关东最强的发球。难道正如最初自己提出的请求那样,她真的手下留情了吗。
虽然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就是被对方小看了,总而言之,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攻势拿自己也可以自由地进攻了。
机会来了。
柚乃把目标锁定在前侧——作为左撇子的忍切不善应对的那一侧的角落上。往仍然保持着和缓速度多次往返的球上施加上回旋,带着决意击打过去。自己唯独对控球很有自信。白球漂亮地朝目标的位置飞去——
几乎与此同时,风在脸颊上略过。
无论是击球声还是弹跳声都几乎没传入耳中。以接近水平的角度和台面接触的回旋削球往这边袭击而来。
对于对方来说即便是扣球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反击吧,但柚乃却无法作出应对。
“…………”
“0比1。”
忍切代替被惊呆的的场宣告了比分。美丽的脸容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
即使真的有被她手下留情,刚才的攻势应该也与她真正实力相差甚远吧。可是却并没觉得不愉快。柚乃只是被双方实力的差距惊讶到了。
她捡起了球,再次准备发球。头脑中的二头身小早苗正不妙呀,不妙呀地高声叫唤着。尽管以取胜为目标而拿出斗志去面对,但柚乃还是脸色发青地再次领悟到一点。
——世界完全不同。

现在还是淘汰赛的序盘,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比赛或是担当裁判,因此关注忍切蝶子和袴田柚乃比赛的人并不多。这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有人在关注的的话,映在她们眼中的这场比赛应该是悲哀而且单调无聊的吧。
柚乃发觉到状况的时候双方的对打仍然继续着,打算要转守为攻的忍切提升了球劲,一瞬间就取得了分数。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是这种情况。忍切只有在最初的一局曾经发球出界,第二局就就没再出现这种情况,不久后的场就无情地宣告比赛结束。
“11比0。忍切选手获胜。比赛结束。”
转瞬之间就被连取两局,结果当然是忍切获得胜利。
“l、love game……”(注:球类比赛的术语,一方得零分的一局)
竟然一分都没得就结束了比赛,自从初中一年级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柚乃用手撑着膝盖,支撑快要倒下的上半身。精神和肉体都疲惫不堪了。解开头发之后,披散的头发发尖都贴在了脸颊上。
忍切与汗流浃背的柚乃呈鲜明的对照,以一脸平静的表情确认运动手表上的时间。
“六分三十秒……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听到她发出语带不满的低语声。两局比赛用了六分三十秒。按正常来说,也差不多了吧。
调整好呼吸之后,忍切沿着桌边往这边走来。“感谢您的指教。”她边这么说着边伸出手。柚乃也以握手回礼。
“打得不错呢。”
“……诶?”
没料到忍切会突然这么说,柚乃不由得反问起来。
“你把我发出的球全都返打回来了。打击点也很正确,基础相当不错。”
“谢、谢谢。不过,结果靠我自己取得的分数连一分都……”
“哈哈,还真是呢。毕竟你的对手是我。”
忍切爽朗地说道。“可是。”她像是在看柚乃的制服似的把目光往下移,
“你的球路太直接了,这点不太好。目的显而易见。虽然应该可以靠速度来弥补,不过我讨厌那种自始至终都直来直往的技巧。”
“讨、讨厌吗……”
“没错,最讨厌了。”
她大大地张开双手,
“因为那就和佐川的打法一模一样嘛。”
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并留下与比赛中同样让人搞不清楚是否认真的一句话后就离去了。
总觉得——虽然只是猜测,但总觉得稍微可以理解得到忍切把部长视为竞争对手的理由。
“我都看到了喔。”
刚一回到风丘那边,早苗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她都看到了啊。
“太、太强了……”
“这件事最初就知道了。”
“不,虽然确实是知道……啊啊,真是的。”
平复了比赛的亢奋情绪后,现在轮到被实力差距所带来的冲击震撼到了。明明年龄只是相差一岁而已,为何对方会强那么多,为何会有那样的风范呢。就连外貌都是个很有大人样的美女。不对,这个倒是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总之辛苦你了。要喝这个吗?”
虽然是对方喝过的运动饮料,不过柚乃还是感激地接受了。自己早就已经口渴得不行了。
在喝着运动饮料的柚乃身旁,早苗啊,啊地说着抬头仰视天花板。
“这样子我们就都在第二场比赛中败退了啊。”
她也碰上了唐岸的副部长,在第二场比赛就一败涂地了。
“还有那些顺利晋级的人呢?”
“唔,留下来的大多是绯天和唐岸的二年级部员啊。佐川学姐也顺利晋级了,还有就是理本同学,窓边同学……啊,一年级的小玲也留下来了,不过现在却碰上了佐川学姐……”
也就是说,几乎都全灭了。淘汰赛的后半被绯天的部员尽数占领可谓是每年的惯例,因此不管那间学校都把下午的团体战为视为重点。
“先不说这个了,因为之后要进行的比赛减少了,所以说是可以使用角落的台桌呢。在担任比赛裁判之前,我们来稍微打个几局吧。”
“诶,倒是可以,不过先让我休息一下……”
“什么嘛,真是无情啊。”
“现在可不该说我无情啦。我是真的很悲惨……”
“别那么消沉啦。刚才的比赛不是打得不错嘛。”
“那是忍切同学她手下……咦?”
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女正往这边走近。那是刚才担任裁判的的场。刚心想她是有什么事吗的时候,只见她用手指着角落的台桌,
“我听说可以使用那些台桌。袴田同学,要不要来打一场?要不双打也可以。”
噢噢,竟然会那么坦率地邀请作为外校部员自己,正如那男子气的外貌一样,还真是个相当积极的人。连疲劳也忘得一干二净,柚乃“请务必和我比试!”当即回答了。
“我说你啊,不是说要休息吗?就那么不愿意和我打吗?”
“没这回事啦,早苗也来打嘛。双打也行对吧?”
“嗯。那,我也去找个人来……”
返回唐岸那边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那个,虽然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也觉得那场比赛相当精彩。”
“诶?”
“不,怎么说呢,只是我不觉得你会在中途放弃比赛……”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回去。似乎她是听到了柚乃和早苗的对话。
“…………”
“你看,明白的人自然就会明白。”
见柚乃一直都闭口不语,好朋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柚乃真是太帅了啦。”

3 嫌疑人有11个!

“您们好。真是好久没见耶。过得怎样呢?”
“闭嘴!”
仙堂冷漠地对一个月没见的向坂香织所作的问候表示拒绝。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采访啊,采访。对吧?”
香织晃了晃胸前的照相机,向身旁的高个子男生征求同意。他沉默着,以那张怎么看都像是混血儿的脸容点了点头。而且他身旁的少年则有着如同小学生的幼儿身形。被从关系人员等待的第二会议室叫来这间第一会议室的三名高中生,皆以特异的容姿损耗着刑警的精神。
嘴角的胡须给人深刻印象的微胖男人,以及平头的武侠风男人则站在身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相互对望了一眼。
听说他们是馆长和鲨鱼饲养员。
“……那家伙应该没来吧?”
“你说天马吗?他没来喔。天马现在还在房间里睡觉呢。”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个,顺带问一下我的妹妹……”
“我也邀请过柚乃,可是她来不了呢。说是有比赛什么的。”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放下了心头大石,两位刑警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吾妻从他们身后,
“果然他们和两位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这是初次见面。”
“诶,可是她刚才说好久不见……”
“吾妻先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迅速恢复工作模式的仙堂以大声的音量消除刑警的疑问。吾妻“好,好的。”慌张取出了笔记本。
“呃,先前也稍微说明过了,馆长和新闻部的孩子们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这段时间都一直共同行动。并且也已经从影像中确认到事件发生瞬间他们确实身在展示区域。还有采访的录音纪录,所以不在场证明完全没问题。”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是犯人吧?”
“当然了。不然的话,拍摄的照片和证言就不能采信了。”
本来就难以认为高校的新闻部和水族馆的饲养员之间会存在牵涉到杀人的因缘。仙堂挽起手臂再次面对香织等人,
“既然这样,先让我就协助搜查的事情上向你们表示谢意吧。感谢你们的帮忙。”
“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做了理所应当的事。”
“最为活跃的是仓町学长呢。”
小学生模样的少年从害羞的香织身旁出口说道。所说的仓町是指那个混血儿脸的男生么。
“啊,没错没错。厉害的人是小仓,哦不,是仓町君。我什么都没做。”
“啊啊是这样啊,也对呢。仓町君,谢谢。”
“诶,请等一下,也对呢是什么意思?刑警先生,也对呢是指什么意思?”
“那,他呢?”
仙堂无视了香织,望向那个平头男人。
“是深元先生是吧。他在事件发生的当时也一直身在新馆那边。不在场证明没问题。”
“这样啊……那么首先对他们两位询问一下吧。”
“好好。首先,是我看到雨宫先生进入鲨鱼水槽房间……”
“我说的两位不是指你!”
虽然偶尔会传来仙堂响彻房间的叱咤声,不过询问还算是顺利进行了下去,袴田在笔记本上将事件的状况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根据摄像机的影像记录,香织等人从工作区域出来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雨宫似乎就是在这之前不久进入了鲨鱼水槽所在的房间。掉落的瞬间是十点零七分这点已经从照片中得到确认,不过据说香织等人回到水槽后方把身在B栋工作区域里的全部人员聚集起来的时候,时间也只是经过了一分钟左右。
“那么,那个时候应该没看到有人从管理区域逃出来对吧?”
馆长和新闻部成员们齐齐点头肯定。做着笔记的袴田,真是个逃得很快的犯人啊,如此在内心嘀咕了一句。
混血儿脸的仓町很清楚地记得职员们聚集到管理区域的顺序。据说全员基本上都是以两人结伴到来的。因为很快就察觉到是发生了杀人事件,为了注意不让任何人接近现场和足迹,于是就让聚集起来的职员们到第二会议室里等待了。确实是值得表彰的踊跃行动。听说是馆长亲自联络警察和水族馆全员的。
从鲨鱼饲养员·深元口中得知了水槽的状况。他最后检查水槽的时间实在九点左右,不过那时候没有任何异状。事件发生的十点前后,正好是没有任何人进入管理区域二楼的时间带。排水口在数日前就坏掉了(说到这个的时候,西之洲馆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由于其他地方距离水面太远,要打捞鲨鱼水槽内的水,就只能从建造在低处的悬挂天桥开口部才能做到。也就是说,应该可以认为在流理台上冲走的水就是利用水桶打捞以及搬运的吧。
“雨宫先生以前有没有进过鲨鱼水槽内呢?”
警部问道,
“不,基本上没有。虽然饲养员同事之间互换工作是常有的事,不过雨宫要表演和饲养海豚,平时光是自己的工作就忙不过来了。”
深元用与其外表相符的沙哑声音答道。
“原来如此,谢谢。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自由行动,请回去会议室吧。”
仙堂礼貌地低下头来,让一名搜查员把两人送了出去。然后他对新闻部的成员,
“你们也给我老实地回去。……听见了吗,老老实实地?别擅自行动喔?”
心里打定主意的香织边往房门走去边“好、好。”地随便回答道。
“就算不说我也不会随意行动的啦。”
“你们上次就擅自行动了吧!”
仙堂的怒吼声没能传到立刻关上门离去的新闻部成员耳中。像是在寻找宣泄怒气的地方似的,警部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混账,为什么会是风丘,而且偏偏还是那家伙的关系人……。糟透了!”
“那个,警部先生,刚听您说上次擅自行动什么的,到底是……”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啊,好的。失礼了。”
“仙堂先生,稍微冷静一下啦。”
袴田细声规劝警部。因为听说妹妹并没有来,所以部下倒是还有几分从容。
“不可能还会像体育馆那时一样,遇到密室那么复杂的问题的吧。而且今天他也不在这里,没问题的啦。”
“唔……对呀,说的没错。慌慌张张的不好意思。”
仙堂当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接着向吾妻的转过头的时候,他那细长的瞳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光辉。那是沉着冷静地追查着犯人的,刑警的目光。
“那么,吾妻先生。把这间第一会议室作为临时的调查室。把调查资料收拾一下。之后把事件发生当时身在工作区域的职员……有多少人来着?”
“十一人。”
袴田翻了翻笔记本,立刻回答道。
“十一人。从这些人里面把他们一个个地叫来这里。分别调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好的,我明白了。”
吾妻表情严肃地敬了个礼,马上开始行动。裤田的胸口因越来越迫近事件的核心而高鸣不已。
虽然中途也发生了预想之外的场面,但确实已经接近搜查的终点。他再次翻起笔记。雨宫茂从悬挂天桥掉落下去的瞬间——十点零七分这个时间点犯人肯定身在现场。只要调查那个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够锁定出可疑的人。
嫌疑人有十一个。谜题很单纯。
稳赢。
不久后搜查员们移动到别栋的会议室,将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去,留在会议室里的就只剩下冰冷的桌子和椅子,以及两位刑警。
“那么,就先从饲养员的领班开始。”
“啊啊,拜托了。”
仙堂对从房门探出头来的吾妻用力点了点头。先前与香织等人交谈的记忆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对,说不定真的消失了——态度相当可靠。
“袴田,准备好笔记本。”
“嗯,我知道了。”
县警搭档以无敌的布阵迎接第一个嫌疑人的到来。

一个小时之后。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正做着会议室的长桌边沉默着。
仙堂咯咯地用手指敲着桌子,袴田咔擦咔擦地摆弄着笔头,吾妻不安地转动着眼球,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注视着另外两人。三人持续沉默不语,谁都没打算要出声。
不久后三人口中说出的话语并非以谁为对象,而是自己问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沉默再次降临。
“好吧,先来整理一下吧。”
给无谓地流逝的时间打上休止符的人是袴田。他离开桌位去把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正面,拿起蓝色的水性笔,单手张开笔记本,把听证的结果总结起来。
“首先作为前提条件的是,犯人肯定就在那十一个人里面。这样可以吧?”
“嗯,摄像机的影像可以证明。”
吾妻说道。
“说得也是。那,首先是饲养员领班,和泉崇子。她在发生事件时的十点零七分,身在事务室——”

* * *

“九点五十分之后在哪里?我一直都在饲养员室呀。”
迈着阔步坐到会议室里的小椅子上的和泉如此断言道。与其说因发生事件而担惊受怕,她反而更像是觉得生气,气势汹汹的。
“我在总结业务记录。”
“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也是一直在那边?”
“啊,是指发生事件的时候对吧。那时候我在隔壁的事务室。因为到处都找不到上个月的饲养日志,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混入了事务室那边的文件里。”
“说起上个月的饲养日志,在那个悬什么桥上面找到了……”
“对对,就是那个。是雨宫先生偷偷拿走的是吧。不过我不知道原因……还有,那是天桥。”
“诶?”
“悬挂天桥。才不是悬什么桥。”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日志变得黏黏糊糊了是吧?真是让人困扰呀,那可是很重要的记录。”
“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不过还好,因为数据记录还留着所以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的话,那就应该不是为了消除信息而把日志泡在水中的了。
“身在事务室的确切时间是几点几分?”
“走过去的时间是十点刚过不久……是几分钟就记不得了,大概是在五分之前吧。……啊,我从饲养员室出来的时候遇上了芝浦先生。去问芝麻浦先生就会知道了。”
“我明白了。就先去确认一下吧。那时候有谁在事务室里吗?”
“房间内有船见先生,津先生……还有,绫濑小姐也在。谁知道日志在哪里吗?当我这么问的时候,馆长就突然跑了进来。
“确定没错吗?”
“当然了!”
似乎相当有自信的样子,和泉挺起了挤满脂肪的胸部。她回答的声音响亮无比,真是吵死人了。

* * *

袴田在事务室的页面中把《和泉》写了上去,翻动起笔记本。
“……并且,十点零五分之前身在事务室里的人,有船见隆弘,津藤次郎,以及副馆长绫濑唯子。船见一直在事务室里工作,津在资料室休息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回来,绫濑在副馆长室——”

* * *

“呃,刚才你说是九点五十分对吧?在这之前我从和泉女士手上接下了书类文件。就是会计记录的总结。我一直都在事务室里检查这个啊。”
事务经理船见边抚摸着邋遢的胡渣边回答道。
事件带来的紧张情绪清楚地表露在那张战战克克的脸容上,眉毛描画出一个华丽的八字。不修边幅地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不过馆长也是这幅样子,这里的所有职员都同样不系领带的吧。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当问到他事务室的人员进出情况,
“诶诶?是怎样的呢,津先生和水原小姐出去了……十点过后津先生就回来了吧。诶,确切时间?天知道,我想应该是十点零二、三分钟左右吧。”
基本上与和泉的证言相符。
“大概同样的时候绫濑小姐也进来了。是来泡咖啡的。嗯,只有事务室里才有咖啡机。不过,很快和泉女士也问着知不知道日志在哪走了进来。说的日志就是那个吗,是雨宫先生拿走了是吧?”
“没错。在悬……在现场找到了。”
仙堂像是再也受不了似的,换了一种尽可能不会出丑的说法。
“那么,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事务室内有四个人在对吧?”
“是的。馆长突然跑了进来,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船见耸了耸肩,苦笑起来。

* * *

“真是好记的姓氏啊。”听到这番话,津果然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袴田马上感到后悔了。对他来说这是屡见不鲜的事吧。可不就是嘛,经常都被人这么说喔,在小学的时候也是呢,诸如此类说了一堆的长发男人总算是坐到了沙发上,听证开始进行。
“九点四十七分到十点零二分为止,这段时间内有十五分钟我是呆在资料室里。关上门独自一个在里面。”
他像是有意地回答了准确的时间。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就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而已。然后,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就回去事务室了。船见先生也在里面。刚好绫濑小姐也很快走了进来。之后就是和泉女士。那时是十点零三分左右。还说了日志不见啦我偷懒让她很困扰啦之类的话,十点零七分过后,就听到馆长说着“不好了!”跑了进来。”
“你对分钟单位记得很清楚呢。”
仙堂警戒地说道。津笑了起来,
“是因为我的记忆力好啦。还有,注意力也很好喔。”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究竟是开朗还是阴沉的男人,总而言之他的证言和其他人是一致的。

“把高校的学生们带到馆长那里之后,到十点过后之前我都在馆长室里。”
年轻的副馆长·绫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虽然她本人对此“只是个头衔而已。”如此表示,但却和刚才的三人不同,从背部挺直,昂起下巴的姿势中可以看出身为责任人的威严。
“馆长室我也在先前看过了。房门上是和这里同样有个小窗的吧。”
“嗯。”
“有看到谁在走廊上经过吗?”
她把目光从刑警们身上移开,稍微思考了一会之后,
“我想想啊……我有发觉到津先生从资料室那边回来,不过并不是一直都有留意。”
“足够了,足够了。那么,你自己是在十点零二分左右,到事务室那里泡咖啡是吧。”
“是的。看到津先生回来,我也因为觉得口渴而去事务室……就是这样。”
“确定是在十点零二分吗?”
“虽然不能说是确定,不过我看手表的时候是十点稍过,大概就是这个时间了。”
之后的证言也与和泉等人相同。仙堂对袴田点了点头,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
“感谢你的协助。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 * *

“总而言之在十点零七分的时候,四人都相互证实了彼此都在事务室里。”
接着袴田把《船见》《津》《绫濑》这些名字写在《和泉》的下面。
“因此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那就不可能把雨宫推落下去了。”
“是啊。”
“啊啊,的确。”
袴田为确认而问道,吾妻和仙堂也表示了同意。
他用蓝色水性笔在事务室的四人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框。
——和泉·船见·津·绫濑,排除。
“那么,接下来是二楼西侧那边。”
袴田用笔指着楼梯旁边的两个房间,展示工作室和女子更衣室,再次翻动笔记本。
“工作室里的是担任展示工作的水原历,女子更衣室里的是负责海豚的滝野智香。不过十点之前滝野就回到了饲养员室——”

* * *

滝野智香和被害人在工作上有很深的关系。在嫌疑人之中是被认为最有动机的。仙堂像是要选择词语一样,慢慢开口问道。
“根据和泉女士和新闻部成员的证言,已经知道你在九点五十分之前都在饲养员室。在那之后你去哪里了呢?”
“去了女子更衣室……。因为犬笛弄丢了,我就去找代替的东西。”
滝野也谨慎地回答道。
“嗯,是这样啊。所谓的犬笛是?”
“是用来调教海豚的。用在喂饵啦,以及教导海豚跳跃的时间上。”
“在表演秀上经常看得到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如同闲话家常地说着的仙堂身后,袴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表示查证的记号。说是弄丢了,有可能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
“我在储物柜里翻了个遍,却只能找到一个陈旧的。心想着就拿这个凑合算了,把东西带走打算回去的时候,在工作室前面被水原小姐叫住了。”
“水原小姐?”
“她是事务员,负责展示企划和布置设计工作的人。我被她问了一些海报的设计用哪个好之类的问题,之后就在走廊上随意闲聊了一会。就这之后就听到馆长的叫喊声……”
“呃,请等一下。你被水原小姐叫住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想大概是在快要十点的时候吧。”
“在那之后就一直和水原小姐在一起吗?十点零七分之前。”
“是的。就我们两人。”
“……你说是在走廊对吧。有看到谁的身影吗?”
“不,谁都……啊,芝浦先生有在楼梯那边向我打招呼,于是我就回答了一句您辛苦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我不太记得了。”
恐怕平时在表演秀上的举止也和这差不多吧,她的回答渐渐地变得干脆利落起来。仙堂“我明白了。”说道停止了询问。
最后她说自己还带着替用的犬笛,将其展示了出来。是个细小陈旧的东西,尽管是金属制的,但看来也就快要烂掉了。

“在九点五十分左右,我因为打算要使用业务用的打印机而去工作室了。诶,说的是呢,时间和滝野小姐差不多……不对,应该是我早一点吧。因为我进入房间里之后,看到她从房门前面经过。啊,工作室的房门也和这里的一样,上面是有个窗口的。”
水原以快速的语调陈述道。
虽然看上去似乎已经年过三十,不过由于蓬松的头发和圆圆的眼镜,以及穿着印有标志的T恤,所以是个整体带有活跃感的女性。
“当时我在烦恼着该印刷多少张样品,刚好那时候看到智香回来,于是就找她商量了……。时间是快要十点的时候,大概是九点五十分左右吧。”
“确定吗?”
“嗯,我看过手表,心里还想着啊,已经快要十点了呀。那个时候智香刚好经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水原把黄色表带的手表朝这边展示出来。其他的职员都有戴着这种手表,看来是水族馆的分配品。
听取了两人的证言之后,袴田接收了仙堂的指示,前往确认了B栋西侧。展示工作室是个只放置着业务打印机和文件柜的简朴房间。相对地无论女子更衣室还是顺便看了一下的男子更衣室,里面都散放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和杂物以及毛巾等等,要在这些东西里花费十分钟寻找失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 * *

“——在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两人身在展示工作室前方的走廊上。也就是说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是啊。”
“没有问题。”
听着两人回答的声音,袴田在西侧走廊的位置上写上《滝野》《水原》,再次标记上查证的记号。
——滝野·水原,排除。
他换了个站立位置,接着说下去。
“在二楼的就只有这六个人。剩下的是一楼。首先是饲养员芝浦德郎和大矶快。这两人是——”

* * *

“我在调饵室。”
短发的青年,大矶快安静地说道。
根据见解的不同,他的眼神虽然凶恶但却略带认真,总觉得和警部有些相似。
“调饵室。是制作鱼饵的房间是吗?”
“是的。今天撒在A栋水槽中的已经制作好了。我和芝浦先生在九点四十分去了调饵室,后来就一直在那里。芝浦先生曾经说过忘了拿笔记本而回了二楼一趟,不过十点过后就回来了。”
“饵食也是由饲养员制作的啊。你说十点过后,确切是时间是?”
“唔……虽然我有看过手表,不过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不过,我想肯定是在十点零五分之前。”
他说出了与和泉同样的证言。
“那么,十点零七分——在事件发生的时候……”
“我们两个在调饵室。我听到馆长的叫喊声,心想着发生什么事吗,然后就上楼去了。”
“唔……”
在仙堂思考着的期间,大矶也依然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
看起来雨宫的死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打击。

“是的,我确实是去了二楼的男子更衣室拿笔记本了。”
至于芝浦德郎,他虽然也打算隐藏自己的动摇,不过却没有成功。就算他的语调顺畅,刻画着深深皱纹的脸容上还是浮现出狼狈之色,骨瘦如柴的右手像是为了压抑紧张一样,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我是负责淡水鱼的,平时习惯会把感到在意的情况记到笔记本上。在调饵的时候要把名字和时间写在轮班表上,不过正想要拿出笔来的时候,才发觉到连带着笔记本一起忘记拿来了。虽然大矶也带着笔所以就算不去拿也没关系,不过我心想既然发觉到了就顺便去拿一下吧。”
“不是去饲养员室,而是去更衣室对吧。”
“因为我记得在饲养室里也没看到过笔记本,所以觉得应该是放在储物柜里面吧……有、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老人带着泫然欲泣的目光,向前挺出身体。仙堂赶紧说不不,没事的,阻止了他。
“只是听大矶先生说你在更衣室呆了将近二十分钟。虽然更衣室确实是乱糟糟的,不过拿个笔记本要花这么多时间吗?”
“笔记本装入了提包深处的袋子里。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花了很多时间了。我曾经往走廊探出头问过别人一次,应该有谁还记得这回事的吧。”
“啊啊,是五十分的时候吧。已经得到馆长和新闻部成员的证言了。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剩余时间啊。难道是在偷懒了?”
“哈哈,说我像津先生那样吗。”
芝浦总算是收住了哭泣的表情。看来津并不只是今天,还是个翘班的惯犯。
“到了我这种年纪,就很容易受累啊。虽然这也是原因,不过更大的原因是,我觉得大矶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完成工作。”
“……这话怎么说?”
“那小伙子是今年才刚进来的,还是研修阶段。虽然有规定做任何工作的时候都要有其他的饲养员陪同,不过我觉得也差不多可以让他一个人来做了吧,所以就……”
“所以你是故意在更衣室呆那么久的是吗。就你一个?”
“是的,就我一个。……难道很不妙吗?”
他又再次把脸靠近过来,今次轮到仙堂想要哭了。
“不,也不是说这样就很不妙……。我只是对理由感到在意而已。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是在什么时候回到调饵室的?”
“啊啊,是在十点零三分。因为是看过表之后把时间写在轮班表上的,所以肯定不会错的。啊,我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曾经在走廊对和泉女士和水原小姐她们打过招呼。”
“嗯,这个我听说过了。不过,是十点零三分啊……”
“那时候我就放心了。因为大矶有好好地完成了工作呢。”
充满关怀之心的年老饲养员这么说着结束了证言。

* * *

“就是这样了,他们两个人也是十点零三分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袴田在一楼通用口的旁边,调饵室的位置中把《芝浦》《大矶》写了上去,
“因此,这两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看来是这样了。”
“不得不承认。”
袴田又在笔记本上打叉。刑警们的回答渐渐地变得生硬起来。
——芝浦·大矶,排除。
十一个人里面已经有八个人被排除。
“呃……接下来是调饵室隔壁的医务室。在那里的人是代田桥干夫和兽医绿川光彦。代田桥在九点四十分之前都在饲养员室——”

* * *

“那可不是我干的!”
刚一进入房间,代田桥就如此自我申诉。而且还是在警部开始询问之前。
“反正你们都认为我是犯人吧。我可没干。我是冤枉的!”
“谁都没这么认为啊。总之请你先坐下来吧。”
对这种竭嘶底里的人司空见惯的仙堂从容地应付着对方。代田桥虽然嘴上还在念叨着“我是冤枉的。”但还是让自己的巨大身躯沉入沙发中。虽然听说他是负责热带鱼的饲养员,但从那孔武有力的外貌上来看却让人难以置信。
“代田桥先生,你是在九点四十分过后离开饲养员室的对吧。”
“啊啊,我是要去一楼的水槽里喂饵。那里在鲨鱼水槽的旁边,是饲养钴麻雀的。”
“那个时候你好像是从雨宫先生消失的同一扇门进入管理区域的……”
“瞧,这不就是在怀疑我吗!”
代田桥咆哮道。
“我没怀疑你。只是想知道理由罢了。”
“也没什么理由……只是平时要从饲养员室去B6的时候都是这么走的而已。因为比起从走廊的楼梯下去更近。”
“所谓的B6,就是你负责的水槽对吧。确实管理区域里面有着下去一楼部分的楼梯呢。”
“可不就是吗?所以和我是没关系的。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你这么一再强调,看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有可疑啊。”
这一句话的效果绝大。代田桥只能发出一声如同呼吸困难的声音,沉默了下来。取而代之地则是表情变得越发难看。
“喂饵喂到几分钟的时候呢?”
“十点前……九点五十五分,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我不是记得太清楚。”
“那个时候雨宫先生应该在鲨鱼水槽的上部。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从一楼看不到鲨鱼水槽上面的情况,所以我不清楚。连声音都听不到。”
袴田边把证言记录在笔记本上边回想起先前的现场验证。确实冷藏库发出的机械声会让人听不清远距离地方的声音。
“那么,在喂饵期间,没有任何人曾经下来一楼吗?”
“当然了。”
“这样啊……。最初从房门进去的时候,理所当然要经过鲨鱼水槽前方对吧?那时候是否有注意到什么?和平时不同的地方之类的。”
“所以就说,我不会一一去留意这些。要知道鲨鱼水槽的状况就去问深元,那家伙是负责鲨鱼的。”
“我想知道的是即将发生事件前的情况……既然你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和平常无异是吗。”
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仙堂在膝盖上叉着手指,
“那么,接下来你就好好地回想一下。十点钟之后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喂饵结束之后,我就去医务室找兽医先生谈话了。新馆那边的海葵鱼感染了传染病,我们就是商量处理方法。”
“一直商量到得知事件发生为止吗?”
“是啊。吓死我了,因为突然听到馆长大喊嘛。……是真的喔?要是觉得我说谎,那就去问问绿川医师。”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仙堂“那就这么办吧。”强行终止了会谈。

绿川光彦尖细的下巴和眼镜非常相配,是个给人知性印象的男人。虽然被称作兽医但他却没有穿着白衣,只是穿着深蓝色的衬衣,打扮得相当随便。
“九点四十分稍前的时候我去了下面的医务室,之后一直都在那里。
他以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淡然地作出证言。
“没遇上任何人,就你一个吗?”
“基本上就是这样。进入那边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绫濑君,还有,代田桥先生在十点钟前来到了房间。”
“十点钟前。还记得确切时间吗?”
绿川用手指扶了扶眼镜,
“大概九点……五十七分左右吧。因为刚开始谈话不久,我曾经看手表确认过时间。”
他用手指着和水原同样的黄色表带的手表。
“那么,十点零七分之前都一直……?”
“对。”
短短的回答就说明了一切。
这两个人也——

* * *

“这两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从十点前一直到十点零七分为止都在医务室里谈话。也就是说,不可能把雨宫推落下去。”
袴田把写在医务室中的《代田桥》《绿川》的文字用叉划掉。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形状有些许变形。
“……到这里为止都没问题是吗?”
“是、是的。如果取用这些证言的话……”
“无计可施了。”
吾妻和仙堂的脸色渐渐地发青。
——代田桥·绿川,排除。
“这下子十一个人里面,已经排除掉十个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打工学生仁科穂波。
袴田用颤抖的手中翻动书页。
“呃,她从九点四十分开始清扫工作区内的走廊。从二楼西侧,女子更衣室前面开始——”

“从、从更衣室前面开始,一直清扫到楼梯前方,然后再下楼梯……”
仁科穂波身形娇小,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嫩。她在刑警们面前害怕得发抖,仙堂不得不以异于平常的温柔态度来和她谈话。
“一直在做走廊和楼梯的清扫吗?”
“是、是的。”
“有碰到什么人吗?”
“在、在擦拭二楼走廊的时候,碰到过水原小姐和滝野小姐。还看到了馆长和新闻部的人下楼……。还、还有,当开始清扫楼梯,来到一楼的时候,看到芝浦先生从二楼……”
袴田把断断续续地说出的证言逐一记录了下来。推测接下来的事情——她结束西走廊的清扫后进入楼梯是在九点五十五分左右,清扫到一楼的时候就是十点过后了吧。
实际向她确认之后,她也“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以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如此回答了。
“那么接下来,你遇到芝浦先生之后又怎样了?”
“我在一楼的走廊,向着展示区的通用口方向一直清扫过去……不过还没走多少步,展示区那边就骚动起来,馆、馆长边叫嚷着边跑回来了。”
“那是因为发生事件啊。在这期间有遇见谁吗?”
“……不,那期间谁都……”
穂波低下头来。仙堂趁着这个机会露出得意的表情与袴田对视了一眼。
事件发生的瞬间她是独自一人的。
就算从尸体掉落到馆长奔入通用口为止只有很短的时间,只需要从二楼下到楼梯前的话时间还是勉强赶得上的。bingo。
想要进一步发动攻势的警部朝穂波探出身子。然而,
“抱歉打扰一下。”
吾妻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对县警搭档所作的报告以时机上来说是最妙同时也是最坏的。
“刚才接到警备室的搜查员发来的联络……。她有被摄像机拍到。”
“什么?”
“由于摄像机是安装在一楼西侧出入口处的,所以整条走廊都被纳入了拍摄范围内。画面中一直都在映照着她正清扫的样子。从十点零三分一直到十点零七分……”
警部的行动异常迅速。当穂波一离开房间之后,他马上就前往新馆的警备室,亲眼去确认录象画面。
正如报告一样,外部的通用口和展示区的通用口,将走廊上两个出口上的摄像机拍下的影像合并起来的话,就能把从楼梯一直到仓库,以及到器械室的整条西侧走廊尽收眼底。
馆长和新闻部成员在九点五十分进入展示区的情况,芝浦在十点零三分走下楼梯前往调饵室的情况,都被完整地拍摄了下来。并且——

* * *

“摄像机的影像中也有拍到仁科穂波。”
袴田在一楼西侧走廊的位置上把《仁科》写了上去。
“十点零三分到十点零七分这五分钟期间,她与下楼的芝浦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到达一楼,在走廊上清扫到展示区的通用口前方的时候,馆长也回来了。她的行动全都被影像记录了下来。”
“这就是说,她也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袴田在最后一人的名字上画上叉号。
仁科穂波,排除。
“…………”
仙堂和吾妻什么话都没说。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们只是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写在平面图上的嫌疑人名字。
事务室里的船见,津,绫濑,和泉。
二楼西侧走廊上的水原和滝野。
调饵室里的芝浦和大矶。
医务室里的代田桥和绿川。
还有被映在走廊摄像机画面中的仁科穂波。
袴田合上笔记本,将不在场证明的调查结果归纳起来。
“也就是说。嫌疑人里面有可能行凶的人……一个都没有。”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仙堂和袴田正凝视着巨大的亚力克玻璃水槽。
标示牌上写着<柠檬鲨>,但玻璃的另一边已经没有这条生物的身影。就只有黑漆的水在水槽内无限蔓延。刑警们的内心也与水槽同样地淤塞,而且空虚。
所有嫌疑人都在事件发生的瞬间与某个人在一起,又或是被拍入了摄像机的影像中,都拥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
“果然是自杀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凶器的位置,从现场离去的足迹,还有染血的拖把。杀人证据太多了。”
对袴田的低喃作出回应的人不是警部,而是身后的吾妻。
“说得也是呢……既然这样的话,就是有为彼此作不在场伪证的人吧。就是共犯关系。”
“如果是共犯的话,最有可疑的是医师和代田桥这一组吧。这两人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为止,都没被其他任何人目击过。”
“说也是呢。总不可能事务室里的四个人全都是共犯吧,打工的仁科也有摄像机的影像证据,剩下的三组人中他们是最为……”
“你们看过现场之后,还会以为这个事件有复数的犯人吗?”
仙堂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把话语抛了过来。
“听、听您这么说的话……”
若是依赖所谓‘刑警的直觉’的话,袴田也认为这是犯人单独干下的事件。即便那不过是配属还没满三年的生疏直觉,也能基本上明白。要列举证据的话,首先是从现场离去的足迹就只有一道,还有将被害人推落水槽等等,都是依稀看得出带有个人感情的愉快会用的犯手法。就是这些方面的原因吧。
“可是,如果是单独行凶的话,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又该如何?这样完全就是不可能杀人啊。”
“馆长等人目击到的只是雨宫掉入水槽的样子而已。并不是直接看到他被推落下来的地方。也许那时候犯人早就从现场离去了。”
“尸体可不会自己掉入水槽里啊。”
“如果还活着的话又怎样呢。”
仙堂迈出数步走近水槽,用手抚摸着亚力克玻璃的表面。
“犯人割了脖子马上逃跑之后,雨宫还活着。他在狭窄的通路上挣扎起来,无意中掉落下方的水槽里。”
“原来如此……不对。”
虽然这说法可以接受,不过当想象起那个景象,袴田就不由得摇起头来。
“真的是那样吗。虽然通路确实很狭窄,不过那个开口部的宽度也相当狭窄啊。被害人是倒在地面上的状态吧,不论再怎么挣扎要偶然穿过那个开口也实在是……”
“而且,既然还有力气挣扎,掉落水中之后应该会活动手脚才对吧……啊,不,很抱歉。”
是提出反驳之后觉得这样会很无礼吧,吾妻对警部恭敬地低下头。
“不过警部,犯人行凶后马上就离去这种看法也许是正确的。这样的话十点零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没意义了。在这种情况下,在十点零三分回到调饵室之前身在男子更衣室的芝浦就很可疑了。因为那个房间与管理区域的房门很接近。”
“不过,也不仅限如此吧。走廊上的房门全都是关闭着的。既然这样,要不被别人目击走进那扇门,谁都有可能做得到。从一楼也可以利用东侧的楼梯上到二楼。”
“……那就没有头绪了啊。”
吾妻抓挠着头上的卷毛,“不对,说起来。”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犯人马上就离开现场的话,那就会留下犯人该如何从远处的地方将尸体推落下去的谜题了。
“从远处的地方么……用器械或是其他什么来远距离操作……啊!”
裤田因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而想起了某件事。他向矶子署的刑警回过头,
“吾妻先生,管理区域的天花板上好像有吊臂之类的器械对吧?”
“啊啊,你是指起重机对吧。那是用来搬运鱼类的……啊,我事先说一下,用那个是无法把尸体推落下去的。”
在公布见解之前就被对方否定了。
“那个是完全用电脑控制的。用卡车搬运鲨鱼的时候我顺带调查了一下使用记录,发现事件前后完全都没被动用过。”
“不、不行吗……”
袴田垂下了肩旁。话说回来吾妻刑警对于自己却会大条道理地反驳。真是无情的差别待遇。
没有什么方法吗。推落尸体的方法。从水族馆的工作区里把被害人推落水槽的方法——
“……这样啊,是冰!”
冰从水这个单词中闪现出来。因为掉落的时间很短,袴田再次大喊出声。
“悬挂天桥浸水了对吧?那难道不是为了掩饰融化掉的冰吗?也就是说,用冰固定尸体……应该不行吧。对了,先用冰把门冻住,然后把尸体倚靠在门上,等到时间经过就会自动掉落下去……”
说话途中语气渐渐变弱。自己都觉得说出这种话就像个笨蛋一样。
“在这种大热天里,要到哪里去弄能够支撑得住尸体的冰呢?假如说弄得到好了,雨宫在管理区域内的时间可是有十七分钟的喔?那么大量的冰在那种地方可以完全融化掉吗?”
“您说的没错,很抱歉。”
袴田也对着警部的背影低下头来。
“那么,果然还是有共犯啊。”
“还是说有其他的方法呢。”
袴田和吾妻关系良好地纷纷挽着手臂,不过却得不出答案。
就在烦恼不已的时候,搜查员从旁边的通路走了出来。他对三人略施一礼,
“不行。已经把管理区域一楼和二楼的部分包含所有角落都调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血液反应也是,除了事前收押下来的东西以外,任何地方都检验不出来。”
虽然已经隐约预想到了,不过还是再次让人感到失望。袴田边沮丧着边事务性地将报告内容写在笔记本上。页面上被鉴识报告填满了。

【水桶】内侧半分的深度处有微弱的鲁米诺反应。被认为是水和血混合的痕迹。可是除了这里和实际留有血液的底部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关于底部的裂缝,实际把水装入进去提着行走的话,确实会一点一点地漏水,并留下与沿着足迹滴落的液体完全相同的水滴。
提手上检验出的指纹是属于负责鲨鱼的饲养员·深元的指纹,不过事件当时他身在新馆,所以不可能行凶。从提手上也发现到了被橡胶手套握过的痕迹。
【拖把】除了附着血液的毛线部分以外,其他地方都检验不出血液。指纹也和水桶同样是属于深元的指纹,把柄上有被橡胶手套握过的痕迹。
【橡胶手套】两只手套的指尖上均有尖鲁米诺反应。特别是左手的指尖相当明显。因为被扔到了水中,所以检验不出手套内侧的指纹。
【橡胶长靴】除了沾附着血液的靴底之外,其他部位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因为是共用的物品,所以要判断最后穿上的人是谁会极为困难。
【嫌疑人的所持物】由于所有人都穿着轻便的服装,所以从口袋中只能找到手机,钱包,笔记本之类的物品。代田桥携带着水桶,打工的仁科携带着拖把,还有,西侧走廊的角落上放置着仁科使用的拖把拧干桶,不过从中也是什么都检验不出。各个房间也大致调查过,并未发现与事件有关系的物品。
【摄像机】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期间,并没发现除了馆长和新闻部成员以外的人出入工作区域。货运口和外面的状况也并没异状。一楼西侧的走廊上也没发现出入机械室等房间以及下去地下过滤水槽的人。
【B栋外面】为慎重起见也搜索了一下,不过没有任何发现。

然后,现在的新报告。
【管理区域内的物品】除了收押下来的拖把等物之外,包含一楼和二楼的部分都没发现可疑的物品。
——总而言之,
“完全停滞不前啊……”
要说有什么已经搞清楚的事——就只有从水桶和手套上检验出鲁米诺反应——也就是说,粘附着血液的痕迹。其他都尽是些‘没有’‘不明’‘未确认’,能够锁定犯人的情报全无。
袴田焦躁不已地大力合上笔记本。明明应该是相当单纯的事件,鱼子酱和鱼翅都远飞天边了。
“仙堂先生,怎么办?要找其他职员问话吗?还是说先回去矶子署总部……”
“袴田。”
仙堂仍然背对着这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最初教导你的知识,你还记得吗?”
“……嗯。‘比起任何事都要以事件的解决为最优先’。我还记得啦。”
这是警部对成为自己下属的袴田最初说出来的话。饭吃五分饱就够。不能洗澡就忍一忍。不用回家,在椅子上睡就行了。虽然这是与二十一世纪教示毫不沾边的内容,但他还是彻底将其当作心理准备,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记了下来。
“既然要把解决事件作为最优先的话,在这种地方讨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姑且不论有没有共犯,如果是单独犯案的话,若无法识破犯人实施的小伎俩就无从谈起。”
“说、说得也是。”
假如主张是某人单独犯案的话,只要对方搬出不在场证明那就无法将其逮捕。
“必须得尽快找出答案。就算多少要使用些强制手段也好。……对了,关系人也已经混杂起来了,这时候再叫一个人来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若是那家伙的话,或许就……”
警部依然面对着黑暗而且凝重的海水,彷如自言自语地说道。
混杂的关系人,以及把对方称作那家伙的叫法。——袴田有种不想的预感。
“那个,仙堂先生,难道说……”
“啊啊,没错。”
这时候仙堂初次将头转了过来。
与赌上解决希望的话语背道而驰,他眉头深锁,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表情。
“我想相当善于解决这种问题家伙就只有一个了。”

*

矶。咔。哇啊。
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激烈的扣杀声。风丘部员发出的欢呼声同时响起。佐川部长直连击败了绯天的二年生。
“佐川学姐好厉害!决赛了喔决赛!”
兴奋不已的柚乃最先朝边擦掉汗水边回到这边的部长走去。淘汰赛随着时间的经过顺利地往前推进,现在已经结束了准决赛的第一场比赛。这么一来,就决定了部长将要进入决赛。
“谢谢。总之,这下子就对绯天报了一箭之仇了。”
“准决赛的对手也不是绯天吧,算不上报了一箭之仇啦。就这么在决赛上也……啊,不过决赛就……”
“呀啊。恭喜你了。”
把双手撑在绯色制服的腰部上,忍切蝶子终于来了。尽管接下来要进行准决赛的比赛,但却丝毫感受不到她有紧张的样子。
“你顺利地进入决赛了呢。期待着和你的战斗喔。”
“……这还说不准吧。忍切同学接下来也有可能输给小峰同学吧。”
“输给唐岸部长?什么嘛这算什么,闭上眼睛都能获胜。”
听不出是开玩笑这点才让人觉得可怕。接着忍切弯下身体从下方仰视部长的脸。
“……咦,惹你生气了?”
“稍微有点吧。”
部长突然抱着柚乃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她不由得“呼啊。”地尖叫出声。脸颊贴到了胸口上,部长凛然的侧脸近在眼前。
“忍切同学,你在和袴田的比赛中手下留情了吧。我在其他的台桌那边看到了喔。”
被、被看到了啊。
“哎呀,是这个孩子跟我说要我‘手下留情’的嘛。
“所以说没有人会对这种话信以为真了吧。确实既然是忍切同学的话应该能轻松获胜,不过你一边总是用慢球来回击却又一边在计算时间,我觉得这是对对手的侮辱。”
忍切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部长接着说道,
“我,虽然尊敬你这个人,但却讨厌你这种地方。”
直截了当的说法。
“这番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忍切华丽地转身,朝唐岸部长正等待着的台桌走去。她不见有受到打击的样子,离去之际瞥见的嘴角上反而还扬起愉快的微笑。
在这么发呆了一会,佐川部长加大了握在肩膀上的力道。
“袴田,交给我吧。我这就去讨伐敌人。”
“啊,不是,我并不怎么……”
本打算要否定,但言词却没能传达给摆出认真表情离去的佐川部长。代换了离去的部长走来身旁的早苗替自己表达了内心的想法。
“总觉得好像火上添油了呢。”
“呜呜,也算不上是什么敌人啊……不,虽然我也想要获胜。”
在叹息起来的瞬间,头脑中想起了某件事。
——要是对方真的蔑视自己的话,比赛结束后应该就不会说出“打得不错。”这种话吧。那难道不是对自己的评价吗。
那个时候。即将开始比赛之前,部长对柚乃所作的鼓励。忍切应该也听到了的。莫非忍切是察觉到部长也在观望那场比赛,所以她为了惹怒对方才故意手下留情的吗?
忍切也说过了。与强大的对手比赛,能成为很好的练习。既然这样,若能与愤怒,憎恶,相性最差的对手在最恶的状态下比赛的话,那就更加——
“……不,怎么可能呢。”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不说这个了,去吃午饭吧。”
把疑惑丢到头脑内的一角,柚乃向自己放置在墙壁的行李走去。实际上她现在已经饿得不行。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一点钟了。
因为体育馆里是禁止吃东西的,因此她就拿起提包走到外面。在这期间从背后听到传来阵阵的呼唤声。大概是忍切正压制着唐岸的部长吧。虽然可以的话她也想看一看,不过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决赛。现在不储存好体力的话到时就不能尽情地为部长打气了。
从体育馆出去之后刚才在密闭空间内的暑热缓和了几分,不过相对地却要承受阳光的照晒。她与早苗走到背阴的走廊上坐下,拿出了在便利店里买的午餐。
“啊,柚乃,这是三明治吗。里面夹着的是什么?”
“鸡排。”
“kacu?难道是因为要比赛所以要讨个吉利?真是浪漫主义呢。”(注:鸡排的日文发音是cikenkacu,kacu的胜利的发音。)
“我、我才没有那种意思。”
“正因为有鸡排,所以就能实现胜利对吧?”
“才不是。只是其他的都卖完了,没办法才会买这个。”
就在两人说着不得要领的话之时,包包里传出了颤动的声音。手机上显示着收到邮件的信息。她边吃着鸡排三明治边随意地打开收信邮箱。发件人是<袴田优作>。
是哥哥发来的。
“……在这大白天的,会是什么事呢?”
没有标题。而且打开文本之后,像是电报一样的简单文章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丸美水族馆发生杀人事件。恳请紧急联络里染天马。’




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4-9-12 18:04 编辑



第三章 侦探的到来与不在场证明的解明

1 我要请求妹妹帮忙

六月末发生的体育馆杀人事件。
广播部的部长在密室状态的舞台上被杀害,警察在那个时候将身在馆内的佐川部长视为嫌疑人。柚乃为了洗脱她的嫌疑而四处奔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学生的身边。
那就是里染天马。
现在回头想想,她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行动真是相当鲁莽。就算对方成绩是学年首位也不一定让警察的鼻子碰灰,而当实际上见到里染天马那个落魄的样子时,最初也是觉得他相当靠不住的。虽然说是最初,但老实说现在都还是难以置信。
他不但轻松地就洗脱了部长的嫌疑,居然还用两天时间就指出了犯人,把事件解决掉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联络我啊。”
柚乃边对哥哥发着牢骚边走向文化部活动楼。虽然在这种临近决赛的时候她真的不想从比赛中离开,但是她对‘丸美水族馆’这个地方非常在意。记得今天香织她们新闻部的人要去那里采访。难道她们也被卷入事件里了吗?
自从之前那个收拾房间的闹剧以来,时隔两天再次来到百人一首研究会。果然敲门也没有回应,柚乃使用备份钥匙打开房门。
“里染同学,打扰一下好吗……呜哇!”
马上袭击而来的并非设定成十六度的空调冷气——而是湿气和热气。比刚才在体育馆里更加闷热,感觉房间深处的景象都摇晃起来了。
“怎、怎么回事。喂,里染同学?”
她进入房间。房内非但没有收拾整齐,反而比两天前还要更加凌乱。本应堆积起来的漫画和DVD已经崩塌,完全看不到地板了。
里染正睡在床上的指定位置上。更正确来说,是倒在床上。
“里、里染同学,你没事吗……?”
柚乃胆战心惊地走近他。身穿一件T恤的里染坦露着肚脐,毛毯掉落在床边。脸上满头大汗,嘴巴如同死人一样半张着,“呜、呜呜。”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整体的样子让人无法直视,似乎正处于危险的状态。
手机放置在枕边。是什么时候换掉了吗,那是最新式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信息,她自知这样很不礼貌但还是确认了一下,发现有五通<袴田优作>打来的电话。哥哥之所以联络自己就是这个原因吗——因为给本人打电话也完全没有回应。
“水、水……水、水……”
里染发出了‘呜呜’以外的单词。他是想要喝水吧。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也只有味噌和果酱,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喝过的运动饮料递给了他。(奏:间接KISS?)
里染用颤抖的手将其一把抢过,仰躺着大口地喝了起来。明明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贵重的水分,却被他喝了个精光。
“还、还以为要死了……”
将嘴巴从塑料瓶口上移开的里染总算是变回正常的样子,脸上恢复了生气。
“里染同学,这是怎么回事?房间怎么那么热呢?”
“这都是你造成的吧,袴田妹噢噢……”
里染侧目斜视了柚乃一眼。
“都怪你把遥控器乱丢……”
“诶,还没找到吗?”
“不,找到是找到了。拨开漫画找到的。”
可以的话倒是希望他不是拨开而是整理。
“只是,摔坏的按钮用不了了。”
“诶?”
“为什么丢一次就能把按钮弄坏啊!你是哈凯达吗。是哪种颜色的啊。黑色?银色?拜你所赐这个房间成为灼热地狱啊……火热的两天啊混蛋……”(注:《人造人哈凯达》。出自原作为石之森章太郎的一部特摄片。)
虽然不太明白他说些什么,不过似乎指的是空调遥控器被柚乃丢出去的时候弄坏了。
“可是,为什么要闭紧门窗呢?如果开窗的话……”
“笨蛋,如果开窗的话就会被学校那些家伙看到了吧。”
“啊……”
之所以一直开着空调,姑且还算是有理由的吗。现在柚乃总算是理解了。
“我、我没注意到。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归根究底里染住在这种地方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要住这里呢?”
“好了,别管我了。我不想浪费无谓的体力……”
里染改变了姿势,转到了一旁。
“那、那个,来到外面会很凉快的喔。去车站对面的图书馆就好了。比冷气管用得多喔。”
“不要。”
“为什么?”
“太麻烦了。”
“…………”
刚才的歉意渐渐变淡薄了。就像一直徘徊在生死境界上一样。
“这不是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吗……。啊,对了。”
想起了原本的来意,柚乃把事件告诉了里染。他果然没注意到哥哥打来的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马上去水族馆吧。”
“……不要。”
“为什么……这应该不会也因为很麻烦吧?”
“这种状态下我不想动。”
呜呜,他再次混杂着呻吟声说道。还记得两天前曾经被他“别因为麻烦就把秘密暴露出来。”如此责备过,现在她想用这句台词反驳他——别因为麻烦就拒绝警察的请求。
“香织学姐也有可能被牵连到事件中的喔?”
“首先,可说毫无疑问与她有关吧。会这么早就来联络我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如此你就更加要去了!”
“不过,如果她是受到怀疑的话,那你哥哥就不可能向她认识的人求助吧。因为我也许会故意作出对香织有利的推理。被杀害啦或是受伤啦,要是那家伙有受到什么伤害的话发来联络的时候就会写在邮件上了,不过事实上是没有。也就是说,她和你之前同样都是目击到被害人,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尽管他仍然躺卧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声音也很没精神,但所作推测却还是很有说服力。
“所以说,不需要担心她的。”
“可、可是……”
柚乃的反驳被再度响起的颤动声掩盖住了。显示的是<袴田优作>。不过这次并非邮件,而是来电的通知。
“喂?”
‘喂,柚乃吗。看了邮件没?’
“看过了。现在里染同学就在我面前。”
‘啊啊,帮大忙了。让他来听。’
哥哥似乎以为联络上里染就能让他过去。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柚乃边在内心呢喃着边强迫眼前的废材男握住手机。他勉为其难地收下,接了电话。
“喂喂,是大哥吗?您好我是里染。嗯,谢谢。嗯。……诶,生病?是呀,也许是因为熬过了火热的两天时间,因此受到了胞子的影响吧。”
“嗯,嗯……这事我听说了。香织呢?啊啊,果然她也在啊。她是目击者对吧?不,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知道的的。诶?嗯。嗯。哎呀虽然我是很想去啦,可是因为人类是永远生存于黄昏时代……诶?所以说嘛,人类就等于我。我等于人类。总而言之,这次我就拒绝了。嗯嗯,没错真的不行。人类已经衰退了。诶?哎呀,虽然是这样啦,不过也有我自身心情的问题。嗯,嗯……”(出自电视动画《人类衰退之后》改编自由日本轻小说家田中罗密欧原作的同名轻小说)
就这样,里染用别人的电话进行了长时间的通话。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去不了真的很抱歉。”懒洋洋地拒绝了对方,把手机还给了柚乃。
‘啊,喂等一下。里染君!里染!喂回答我啊!’
哥哥的声音果然慌张了起来。
“是我。”
‘是柚乃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都不为所动!我都说会支付他报酬的!’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又热又麻烦吧。”
‘因为麻烦?开玩笑吗!’
“嗯,这种心情我也非常能够理解。”
柚乃深感同情地点了好几次头。
‘听好了,总之我们现在相当为难。你要负起责任把他给我带到这边来。拜托你了。’
“诶,为什么是我?我正在参加部门活动……”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到,拜托你了!不对,不是拜托,是求你了!’
“诶诶诶?!”
柚乃如同先前的里染那样发出了哀叫。本以为只要担当联络的中介人就能完事的,没想到却被卷入了麻烦的事情里。她暂且先将手机离开耳朵,尝试劝说里染。
“里染同学,你接受委托好吗。喏,之前你不是还说需要潜逃的资金吗。”
“潜逃你妹,是夏CM。我是犯罪者吗。没关系因为资金还有剩,应该足够用来买商业本呢。”
“怎么这样……”
怎么办才好呢。
就算自己想要回应哥哥的请求,但用普通的方法是无法请得动这个废材人类的。六月的事件时也曾经在这件事上煞费了苦心。结果最后是以提供生活费(正确来说是兴趣费)这种极为单纯的条件解决了问题,但这次他还有剩余资金……。
柚乃为寻找有什么合适的交易筹码而环视房间——仅用了五秒就发现了那个。
“我帮你更换这个房间里的空调怎样?”
“啊?”
“遥控器坏掉了对吧?空调机也很老旧了。可是随便叫业者过来安装的话会被校方发现的吧。所以啦,要是我能找谁偷偷过来安装的话……”
直到刚才为止都不为所动的里染,身体突然间定住了。
他像个坏掉的发条玩偶一样慢慢地,再次恢复仰躺的姿势,把手伸了过来。柚乃把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交给了他。
“喂喂,大哥吗?……我明白了,这就去吧。”
他边仰视着蜡黄色的空调机边答应了请求。
“太、太简单了……”
身旁的柚乃发出细微的惊讶声。虽说,这种情况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首先,要十万元作为报酬。诶?嗯,现在费用上涨了。创刊号是特别价格的,商业广告上经常都是这么做的吧。……嗯,当然最好能有结果了。还有啊,我房间里的空调被人造人破坏了,正好想要更换一台最新型号的。安排安装工作的时候要避免被学校发现。当然费用是由你们那边出了。啊啊好的好的,那么就这么定了。这样啊,谢谢了。”
里染仍然躺卧在床上以横蛮的态度进行着交涉,并且他接下来这么说道。
“还有,要去你们那边太麻烦了。请你开车过来迎接。用遮住车窗的警车。……嗯,嗯。那就拜托你准备冷气设备完善的车子啰。”

2 时速九十公里的推理

三十分钟后,两人坐在奔驰于首都高速公路上的巡逻车后座上。里染随意地交叉着双脚,而柚乃则是抱住了头。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答应了请求固然是好,不过为了把里染拖到外面却颇费一番工夫。
原先他根本就不打算下床,而且还躺着一动不动。于是柚乃姑且拜托他先去换衣服,然后他“帮我在那边随便找些衣服来。”于是柚乃随便找了件衬衣和裤子出来之后他又“拿来让我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强行地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连拖带扯地终于将他拖到太阳底下的时候,县警的车子已经在北门前面等候着了。
这时候就把这件笨重的垃圾丢给回收业者然后离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可是这时里染又呜呜地呻吟着,一副快要倒下来的样子,这样子就算将他带到水族馆去的话他也很可能仍然不愿意工作。
佐川部长的决赛中就算自己不在场也会有很多支持者替她加油。相对地里染现在就孤身一人。而且说到底他现在的衰弱状态,也是把遥控器丢坏的自己造成的——
这样的想法在头脑中闪过,该说是奇妙的责任感,还是说母性的本能呢,兴起了想要照顾他的心情,回过神来的时候柚乃已经和他一起坐上车了。
然后车子出发了一分钟之后,她就感到强烈的悔意。
“…………”
她以怨恨的目光望着里染。他穿着冷色系的方格图案衬衣,下身穿着七分长度的裤子,脚上穿着凉鞋,一身清凉的打扮(柚乃随便搭配的)单手拿着可乐,另一只手摆弄着智能手机。脸色已经和先前截然不同。
毕竟让里染变成那副惨样的原因是暑热,因此刚吹到车内的冷气他就马上恢复了精神。边“噢噢这下子活过来了。”地说着边大大伸展筋骨,途中让车子停到了便利店旁边。
里染将视线从智能手机上抬了起来。
“你是不是吃了炸排之类东西?”
“诶,中午的时候我吃过鸡排……难道闻到气味吗?”
“不是,只是你的嘴边好像沾着粉皮。啊,是那个吗,因为要比赛所以就讨个吉利。在比赛中获胜什么的。”
“不、不是这样啦。”
“因为有鸡排,所以能实现胜利么。”
“哎,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柚乃往前探出身体,看着后视镜把嘴边的粉皮弄掉。她透过镜子与司机目光相对。他是个很像是会出现在西装广告上的年轻男人,自称是县警搜查一课的羽取。哥哥以前曾经“终于有比我年轻的人分配过来了,我有后辈了喔。”说过这类的话,也许他就是那名后辈也说不定。
羽取先生一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现在看着柚乃的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感。这也难怪吧,他被强迫去学校迎接来路不明高中生,其中一个穿着乒乓球制服,而另一个又“我要去买饮料,请把车子停在便利店前面。”说出诸如此类的话。实际上他在开车之前确实曾经“为什么我要去做这种事……”很不愉快地发过这样的牢骚。
羽取先生,我很能理解你的内心想法。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喔。心想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在比赛途中退出啊。”
这个‘为什么’的元凶以悠闲的语气提问道。
“这样肯定要退出吧。也没什么,下午我没有比赛,而且也已经通知过早苗了。”
“是吗。你跟不跟着去也无所谓的,真是好管闲事呢。”
“你、你以为这都怪谁……”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颤动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是早苗打来的电话。
“喂,是早苗吗?对不起,我应该不能回去了。嗯,也替我跟佐川学姐说一声……啊对了,比赛怎样了?决赛对上了忍切学姐对吧?嗯……。嗯,那比赛结果怎样了?诶?……啊,这样啊,果然还是输了呀。”
柚乃失落地垂下肩膀。即便是部长也无法战胜关东最强。可是接下来的报告却扫清了沮丧的心情。
“诶,赢下了一局?最后只是落后三分?好厉害!真不愧是佐川学姐!”
真是大决战。差一点就能赢了。把正打着电话这回事也忘记了,柚乃欢腾了起来。
“这样啊,嗯……嗯,我会尽量在赛事结束的时候回去的。那,下午的比赛也要努力打气。……诶,这边?这边也什么都……”
“这边没什么事。”
看来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里染插嘴说道。
“……你听见了?嗯,那么回头见……诶?……哈?不对,没这回事啦。你说些什么啊。”
因为对方开始说些捉弄自己的话,于是她满脸通红地挂断了电话。看了看里染,他似乎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她总算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车里都只充斥着以九十公里行驶的行车声。
就在她又再次心不在焉地想着果然还是回去体育馆就好了的时候。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忍切?”
“诶……是的。”
“说起乒乓球的忍切,莫非是忍切蝶子么。”
“确实没错。”
“那家伙也来了风丘吗。那我出来外面还真是做对了。”
“……诶,里染同学,难道你认识忍切学姐吗?”
还以为他是个与体育运动毫无瓜葛的男生。里染的目光仍然落在触摸屏幕上,
“认识是认识,但我和她关系不好。反而应该说是敌人。是在世界上排名第三位最不想遇到的人。”
“敌人?”
佐川部长也好里染也好,都只会对忍切使用这种危险的词语。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中学的时候,稍微有些……不,你知道了也没用,忘掉这件事吧袴田妹。”
这种敷衍了事的说法让人很不愉快。
“那个,我之前就这么想了,可以不要再用袴田妹这种称呼吗?”
叫袴田的话还姑且不论,但却叫袴田妹。对别人的家属用这种称呼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嘛。这不过是为了将你和袴田大哥区分开来而已吧。既然这样,袴田妹。你认为还有什么其他称呼方式。”
“不,所以说……”
“sister of 袴田?袴田sister?好像修道院一样啊。”
“算了,就这样好了。”
放弃了回答‘请用名字来称呼我’,这句话很难由自己口中说出来。要是突然被他用柚乃来称呼的话,总觉得会让人很不好意思。正当因这种为难的心境而叹气的时候,
teretetenten,tetenten,teretetenten,tetenten。
响起了很不合时宜的铃声。那是带有些孩子气而且让人怀念的,似曾相识的旋律。并不是设定成静音模式的柚乃的手机发出的。
里染单手操作触摸屏,接听了电话。
“喂?啊啊是大哥啊。三十分钟不见了。感谢你让人来迎接。嗯,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似乎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嗯。嗯……啊啊,对了,现在能把事情告诉我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是相当珍惜时间的嘛。诶?哎呀,就算这样我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嘛。……好的好的,总而言之,就赶快告诉我好了。只说有人被杀就太过粗略了,这可不是书名呀。尽量将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清楚。”
“啊,这个我也想听。”
他是要哥哥在到达之前把事件的内容说明清楚吧。尽管只是随波逐流,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柚乃也想要事先了解状况。
里染一脸觉得麻烦的样子按下了扬声器功能的图标。这样就能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事件发生于今天的十点零七分。向坂小姐他们新闻部的人正与馆长观看鲨鱼水槽,在那里……’
“……呜”
柚乃马上又觉得后悔。满身鲜血的职员掉入了水槽,然后被鲨鱼吃掉了?真是听到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吃下的炸鸡排三明治都快要吐出来了。
丝毫不知妹妹对这个话题觉得恶心,哥哥继续说了下去。
他表示,现场位于水槽上方的悬挂天桥,沾满鲜血的桥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纸张。纸张上和悬挂天桥外面留下了足迹。拖把和水桶等等几个证物已经收押了下来。以及其他等等。
车辆驶离高速高路进入横须贺街道的时候,柚乃对杀人感受的恐怖却被巨大的疑问所取代。明明就是显而易见的杀人事件,所有的嫌疑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然而发生事件的瞬间,所有人却都不可能行凶?是个看似简单却让人搞不懂的事件。哥哥他们会觉得困惑也不无道理。
‘所以事件就是这样了,我是觉得那恐怕是……’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话说回来,有现场的照片吗?”
‘照片?啊啊,包含向坂小姐他们所拍摄的在内,照片是有很多的。’
“香织……这样啊。那么,请把照片文件发送到我的邮箱地址里。”
对于这种毫不客气的要求,哥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
‘哎,这毕竟是搜查的机密……发送到个人邮箱里实在是不太好。”
“事到如今居然还说这些。好吧我知道了。那么在口头上说明就行了,请你把照片上拍到的内容逐一说明清楚。”
‘诶,由我来说吗?’
“让大哥之外的人说也无所谓。啊,既然照片是香织拍的,让那家伙来说是最好的了。可以让香织代劳吗?”
‘我知道了,那就发给你吧。稍等一下。’
“你也真够别捏的啊。那我等着。”
刚说出香织的名字,哥哥就轻易屈服了。从中可以理解到新闻部的人已经被对方讨厌到可说是厌恶的程度。
通话被一度挂断,过了大约一分钟后又响起了刚才的铃声。
teretetenten,tetenten,teretetenten,tetenten。
“……这曲子听上去有点熟悉。是什么曲子呢?”
“Giatrus。”(注:一部讲述“Giatrus平原”(架空地名)上的疯狂冒险以及原始人部落的喜剧动画)
里染简短地回答道,再次按下了通话键。‘已经发过去了。’哥哥的声音说道。
“已经收到了。谢谢。”
手机已经设定成扬声器模式,所以在保持通话状态也可以浏览图像。里染打开文件之后把脸挨近画面,柚乃也胆战心惊地窥视着屏幕。
照片数据被完整地发送了过来,最初的几十张相当普通,是工作区域的抓拍照片。首先看到的是职员们的样子和水槽上的鱼类,接着出现的是掉落在鲨鱼眼前的尸体,然后终于出现沾满鲜血的现场照片。
狭窄通路的照片被连接切换着,无论哪张照片上都拍到了鲜艳的红色。
里染在近拍开口部门扉的照片上停下了手指。门扉上有个已经打开,满布着铁锈的小锁。栅栏上沾附着大量的血液。接着往回翻看了好几张图像之后,
“喔……呐大哥,难道说开口部的门扉上方,有铺设着老旧的管道?”
‘管道?啊啊,确实是铺设了好几条管道,怎么了吗?’
“这样啊。那么,被害人的身高和体重是?”
‘身高?稍等一下。’
传来翻动书页的微弱声音。
‘一百八十公分,六十八公斤。偏瘦的体型。’
“原来如此。六十八公斤。这样啊。原来如此……”
里染沉思了一会。道路的前方已经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丸美水族馆·往前500米》的老旧向导版。被太阳晒得脱色的水母卡通角色对着车道的方向挥手——不对,是挥动触手。
“喔,我明白了。”
当车子在向导坂的旁边通过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这么说道。
“‘“诶?”’”
三个人的惊讶声响彻车内。发出惊叫的人是柚乃,电话另一头的哥哥,以及坐在驾驶席上的羽取。
‘你、你说明白了,该不会是……?’
“当然是不在场证明的问题了。大哥你们好像是怀疑有共犯或者是自杀,不过放心好了。那是单独犯案,名副其实的杀人。而是还是慎密周全的计划杀人。”
明明都还没到达现场。明明就连水族馆都还没看到。在距离水族馆五百米前方的地方,里染就如此断言了。
看了看后视镜,羽取正陷入顾不上安全驾驶的状态,“这怎么可能。”并且目瞪口呆地说出了这句话。

3 大家好我是里染天马

自从小学那时候以来,已经有八年没来了吧。让人怀念的丸美水族馆。
水母展露微笑的奇特招牌也与记忆里的印象完全没变。不过,周边并不见有来馆客人们的身影,两个男人在正面大厅等待着众人的到来,这件事成为了不曾体验过的崭新回忆。
整齐地梳起刘海,带有刚步入社会风貌的平凡青年,以及有着细长的双眼和高大的身材,给人以压迫感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就是哥哥袴田优作和他的上司仙堂警部。
“柚、柚柚乃?为什么连你都来了?”
刚一见面,哥哥就发出慌乱的声音。
“还问为什么,不就是哥哥说要我负起责任把人带来的吗。”
“诶?啊……虽然我是这么说,不过可不是这种意思啊。”
你以为我想来的吗,虽然这句话到几乎到了喉咙口,但她还是咽了回去。这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在她的身旁,有着因缘的两人于此再度相会。
“呀一个月没见了啊,刑警先生。居然特意打电话叫我出来,您就那么想见我吗。”
“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见你,而且也不想叫你出来。一生之中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第二次了。”
“不过您还是叫我出来了吧?哎呀莫非您是个傲娇吗。刑警先生还真是可爱。”
“废话少说。”
仙堂以极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别说这个了,你真的解开了不在场证明之谜了吗?”
“当然了。”
“……在车里就已经全部搞清楚了?”
“有信息和照片就足够了。不过有几件事我想要先确认一下,带我到现场去吧。”
即便已经过了一个月,里染对警察的高压态度依然没变。这是出于不想被对方轻视的考虑,还是单纯只是在玩而已呢,难以判断究竟是哪一边。
不管怎样,这次是警方这边提出的请求,所以里染应该不会被为难。仙堂招了招手,把两人带入了水族馆中。
“我先说好了里染,你的工作只是解开不在场证明。别做多余的事。”
“我自己也不愿意接受那种请求啊。我只是被强硬地带过来的耶,快点让我回去就好。”
众人从正门进入了大厅,这里还有另一名身穿衬衣的人物正等待着。他是个发尖卷曲,肤色黝黑的男人。大概是这附近的刑警吧。
“噢噢,原来他就是刑警的非正式顾问……噢噢……”
不知道是被谁做了怎样的说明,被灌输了怎样的印象,男人正以彷如少年般的闪耀目光望着这边。我不过是跟来的而已,柚乃如此心想,不过她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在接连出现的水槽中,各色鱼类如今也正充满元气地畅游着。尽管这是数日前就梦想着要去的水族馆,但却因为哥哥他们都摆出严肃的表情,行走的步调也非常快,让人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
众人从水母水槽的前方进入了发生问题的工作区域。仙堂解除了门锁,踏上走廊深处的楼梯,推开双开门迈入广阔的空间里。
这里是与先前所见的照片完全相同的景象。正前方的架子和侧面的储物柜等等,各处都放置着上面贴着标示证物的金属牌的物品,用粉笔在地板上描画的线条如同电车轨道一样在延伸到各处。看来那应该是标示出来的足迹,不过里染对此不感兴趣,他朝着深处的巨大水槽走去。
一楼的部分有个直通天花板的水槽,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水槽的上部吧。水面比地板的高度稍低,中央架设着一条工作用的悬挂天桥。从天桥入口延伸至大约中间位置的是一条因沾满鲜血的纸张而让人不寒而栗的红色地毯。
柚乃又觉得害怕起来,她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她被哥哥抓住了肩膀。
“你就在这里等着。”
“……不,我要去。我也觉得在意。”
“算了吧,那可不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说来你根本就是无关人士吧。”
“我不是无关人士,是监护者。为了让里染同学换上衣服可是很累人的。”
“诶?”
她摆脱僵在原地的哥哥,跟着仙堂他们身后踏进了悬挂天桥。
众人排成一列走在被撕裂的纸张上前进,这时候里染已经开始解说了。
“从结论出发来说的话,犯人恐怕是割开了被害人的脖子之后,为了利用时间差将被害人推落水槽里而设置了定时装置。因此在十点零七分才能从容地制造不在场证明。”
“定时装置啊。袴田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该不会说是冰吧。”
“冰?哈哈,冰应该不太行吧。不过是相当接近的构想。那可不是那么白痴的装置。”
里染来到开口部前方之后首先抬头仰视天花板,“啊啊果然是这样。”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蹲下了身,打开了关闭的门扉,接着“嗯嗯。”地说着点了点头,最后向下弯着身体仔细观察护栏附近,然后“找的了。”如此说道。确认工作这样就结束了。
“好了刑警先生,是在这里。”
他用手指着门锁的正下方,护栏的外侧那里。仙堂走了过去,他从护栏略微突起的部分捏起了大约手指头大小的白色块状物。
“只是普通的纸吧。被水浸湿的书物上的一部分。”
“说的没错,这正是被浸湿的纸。不过如果调查这东西的成分,我想应该会发现有趣的事件。”
“……不是书物吗?”
“如果是书物的话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护栏外侧会粘着这种东西就很怪异了。而且,外侧明明就没被水淹没,这东西上却还带有湿气呢。”
“……那,这究竟是什么?”
里染用手攀在刚才观察过的护手上,公布了答案。
“这大概是——卫生纸吧。”

“卫”“生”“纸?”
仙堂,卷毛刑警,以及柚乃的声音重合了起来。
“没错,就是卫生纸。在这条悬挂天桥内的所有事实都在指示着这个。散乱的书物,浸水的地板,掉落的图钉,护栏的形状,以及上面的漏水。”
里染抬头仰视天花板的时候水滴刚好滴落了下来,落在门锁的钥匙孔上响起了水声。那是从老旧的管道上滴落下来的水。门扉之所以会满布铁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难道是对门锁做了些什么手脚吗?”
听到仙堂这番话里染摇了摇头。
“门锁没被做任何手脚。被做手脚的是护栏周围。”
他用手包住开口部门扉和护栏接合点处的两根竖条,紧握起来。恰如一把门锁一样将门扉锁住。
“这扇门是由护栏改造而成的开闭式门扉。所以,就算不用门锁也不用打钉,只要利用什么东西将门扉和护栏粘在一起,就能把门扉固定住了。”
“那个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卫生纸吗?”
“没错。犯人在割了被害人脖子之后,在这两条护栏杆上缠上多重的卫生纸,再用图钉固定住。也就是说,制造出即便没有上锁也能固定门扉的状态。接着被害人就被依靠在固定完毕的门扉上。这样定时装置就完成了。之后就只管逃跑就行了。”
“就只是这样?这样为什么会成为定时装置……”
“啊,原来如此!”
柚乃身后发出了喊声。不知何时哥哥也追了上来。
“是漏水!水滴把纸融化!”
“没错,卫生纸遇水即化。而且漏水的位置在这个门锁的正上方——也就是门扉和护栏接合点的正上方。从管道上落下来的水滴渐渐地将纸融化。不久后变得松软的纸束就会无法再承受被害人的体重。于是会变成怎样呢?”
里染将手离开护栏,把门朝外侧推开。
“由于这扇门是朝外打开的,被害人的身体理所当然就会被抛到外面。外面,也就是鲨鱼之海。从展示区那边看起来,就会像是被推下来了吧。”
“确、确实只要这样的话,就能利用时间差将被害人推落下去啊!”
卷毛刑警以满脸兴奋的样子说得唾沫横飞。
“那么,卫生纸又会怎样呢。被溶解了一半的卫生纸就会从这部分被撕裂,随着门扉的打开而飞到外面去了吧。然后就会和被害人同样掉落到水槽里。那个时候咬食了他的鲨鱼应该在水面附近来回游动……”
掉落的卫生纸残骸马上就会被水溶解,并被鲨鱼引起的波浪搅拌在一起,完全消失踪影——
“当然,有可能会留下溶解的残留,也有当初无法顺利飞到外侧而落在悬挂天桥内侧的可能性。那么,为此准备的就是这些书物了。”
里染用拖鞋鞋底如同熄灭烟头一样踩住地板上的纸张。濡湿而变得松软的纸张轻而易举地就被踩得变形。
“只要这些纸没有被详细调查过成分的话,那就会被作为‘散乱的书物一部分’而处理了吧。残留在水中的未溶解部分也是,你看,水面上还有好几张被撕破的纸漂浮着呢。只要故意布置成这样的话,那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以上说明结束,里染简短地结束了解答。然后锦上添花地补上了这些话。
“于是,这样就证明了即使犯人不在现场也有可能将被害人推落水槽。故而,嫌疑人们在十点零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无意义了。……虽说如此利用卫生纸应该争取不了多长的时间吧,实际上犯人身在现场的时候顶多是十分钟之前,大概是九点五十七分左右吧。”
柚乃边在头脑中反刍着这番推理边环视整座悬挂天桥。
“这样啊……”
地板上的纸和水,往外开的开口部,从管道上掉落的水滴,四散在水面上的纸,以及水槽里的水和鲨鱼本身,这所有的东西都被作为消灭证据的道具而利用。这是为了消除定时装置而布下的多重结构的湮灭证据手法。
身在现场的警察们感受到的冲击似乎比我们还要大得多。哥哥穿过柚乃的身旁,与正困惑着的警部打了个照面。
“唔……的确这样是有可能做得到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卫生纸……”
“仙堂先生,绝对是这样的。是漏水啊,漏水。之前我不是被水滴害得差点掉下去吗。啊啊,那时候为什么会没发觉到呢。”
“呀,真不愧是警部殿下的助手耶。居然这么容易就……真是让人感动!”
听到里染说出讽刺的话。哥哥他差点从悬挂天桥掉下去吗。还有,警部的助手是指什么。
两人商量了一会之后就决定,“总之先检查一下粘附在外侧的纸。”卷毛的刑警(他被叫做吾妻君)把白色块状物装入塑料袋里,急忙地向悬挂天桥外面走去。
仙堂目送着他离去之后,转向依靠在扶手上的里染。
“如果查明了那些纸的成分与周围的书物相异的话……我就承认是你的功劳。”
“谢谢。到那个时候就麻烦您支付十万元报酬和空调了啰。”
“啊啊,我会遵守约定的……不过,竟然是这么单纯的诡计啊。既然是突发奇想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无需叫你过来了。”
“突发奇想?”
里染吊起了单边的眉毛。
“可惜呀刑警先生。这可不是突发奇想哦。我可是脚踏实地地用推理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纸和漏水,呃,还有图钉,之后只要联想一下……”
“错了。最先的起端是这扇门的状况。”
他把刚才已经推开的们再次关上。这么说来,柚乃也发觉到了。观看现场照片的时候里染最初留意的是近拍开口部的图像。那张照片上完全没拍到仙堂所言的能成为‘联想’契机的散乱着纸张的地板。
“这扇门的这个地方粘着血液呀。你看,就在护栏上面的地方。而且还流到了竖条上。如果犯人是直接从这里推下被害人的话,那就有些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袴田妹,你家里最近有丢弃什么家具吗?”
突然把话题抛了过来。虽然搞不太清楚,柚乃还是“二月份的时候买了新的沙发,于是就把以前使用的扔掉了。”如此回答道。住在同一个家里的哥哥也确认地说道,
“诶,二月?是那么久以前的事吗?”
“是呀,我那时还是初中生。”
“是吗。怪不得新的那张那么快就磨损……”
“时期怎样都无所谓了。”
里染打断了家族间的对话。因为是现在毫无紧张感的哥哥不对。
“总之就是扔掉了沙发对吧。搬出家里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由哥哥和爸爸抬着,从玄关搬出去。”
“房门是朝外开的对吧。是撞开的吗?”
“撞开……?不是,就是普通地打开之后,再把沙发搬出去的。”
“喏刑警先生,就是这么回事了。”
他马上把脸转向站在身旁的仙堂,
“当什么大件的物品要通过狭窄出口的时候,一般都会事先把门扉打开才对。那么如果犯人从这个开口部推落被害人的时候,也是事先打开了门扉的话,门扉上就不应该会沾上血迹。”
“……啊。”
警部微吐了口气。
“可是,门扉的上部却沾上了血迹。为什么会这样呢。最为自然的考量是,尸体曾经与门扉有过长时间接触的情况吧。由于这个护栏高度大约为八十公分,所以只能让尸体以坐在地板上的姿势依靠在门上。可是只要看过照片就会知道门扉是朝外开的,门锁也已经打开了。这样尸体依靠在门上的瞬间就会掉到外面,因此门扉需要用什么东西来固定住。把这件事和所有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事实结合起来考虑的话,就会浮现出一种可能性。也就是开口部被设置了某种定时装置这种可能性。”
里染再次把目光落到浑浊的水面上。
“在那个情况下,门扉是被某种会随着时间经过而消失的东西固定住了,犯人自己则是逃跑了。那个‘什么东西’既然消失了,为何会没留下任何痕迹呢?是现场里有什么能够隐藏痕迹的东西吗?如果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话这个推理就出错了,不过正好有能够隐藏痕迹的东西呢。这时候水和纸以及图钉就初次登场了。”
柚乃再次回想。在开口部的近拍照片上停下了手指之后,里染曾经再次回过去看悬挂天桥内的照片。染成鲜艳的红色散乱在水中的纸张,拍着地板的照片。
“现场里存在相当不自然的水和四散的书物。而且开口部前方还掉落着图钉。说起图钉的用途,正常来说就是钉住纸张。噢,放入讨厌的家伙鞋子里这种用途也很有名,不过这里不是芭蕾舞教室而是水族馆呢。”
别开玩笑了,仙堂插口说道。
“这样我就明白了。那就是卫生纸。”
“嗯,就是这样。把纸卷起来固定在护栏上,再慢慢地用水融化的话,就能作为出色的定时装置而利用了,而且还能隐藏住痕迹呢。听大哥说开口部的上方铺设着老旧的管道,被害人是偏瘦的体型。既然重量不大,即便是纸只要重叠起来增加强度的话就足以支撑得住了。当然普通纸张的话就无法简单溶化,而且也不适合一层层卷起来使用。可是世界上唯有一样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伟大发明,那可谓是魔法之纸,奇迹性的道具,也就是卫生纸。”
卫生纸的发明者也肯定预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高中生如此抬举自己的发明吧。
“当然,这些完全是假设罢了,不过实际看过现场之后发现老旧的管道确实有漏水,开口部的外侧也沾附着纸张融化的痕迹。因此证明我的想法确实没错。”
结束说明之后,里染扭开塑料瓶盖喝了一口可乐。两位刑警并肩站在狭窄的通路上,如同被击垮了一样沉默了起来。
“只是在车上看了那些照片,你就得出刚才的想法了吗?”
“嗯,从中得到的附送大礼也早就想到了。”
“早就?”
“即是由犯人单独作案的计划杀人这点。”
刚才挂电话的时候,里染的确就已经对哥哥说过这回事。
“若是有共犯的话,那就无需特意利用那种诡计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只要相互为对方说谎就可以了。所以这是犯人单独作案,而且从对方详细调查了漏水的位置,准备了图钉和卫生纸这几点来看,计划杀人的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脸上的不甘表露无遗,仙堂终于认输了。
里染露出戏谑的笑容。
“可以作为参考吗?”
“别臭美了。在调查完那些纸之前,你的说法还不知道是否正确。而且我们也早就知道这是计划杀人了。毕竟还有凶器的问题。”
“凶器?啊啊好的好的,那不是馆内的物品,而是从某处带入进来的东西吧。只能认为是犯人事前就准备好的嘛。”
“确、确实没错。”
本打算挑对方毛病却被完美地说明了出来,仙堂一时语塞。
“既然这样的话,在那个时点就有计划杀……”
里染望着比悬挂天桥开口部更深处的位置,之前在那里找到了凶器,现在则只是放置着金属板的地方——这时候,他停下了话头。
“……怎么了?”
仙堂出声搭话,但他没有回应。先前的饶舌不知去了哪里,一段时间内完全沉默着。只有周围的机械低沉的作动声,以及从管道掉落的水滴打在门锁上溅起的水声包围着通道。
不久后里染取出了智能手机,慢慢地操作了之后,
“只有一道。”
小声地嘀咕道。
“啊?”
“留在湿透的纸张上的足迹。就只有一道啊。”
刚才他似乎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场的照片。
“啊,是啊……。那是犯人行走的足迹吧?”
“说的没错……可是,这……”
里染用手捂住嘴巴,再次沉默起来。
暂时之间闲着没事,不久后忙碌的警部觉得不耐烦了。
“喔,怎样都无所谓了。总之,你辛苦了——但你做的工作也没多到能被这么说,不过还是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袴田,把他们两个送到外面。我要回去吾妻那里。”
仙堂发出了指示,独自一人从悬挂天桥上往回走。他在身旁经过的样子,看起来比起当初还要老个十岁。是因为与里染争论所带来精神压力而造成的吗。
即便警部已经离开了管理区域,里染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似得留在原地。看不下去的哥哥推着他的背部让他离去,柚乃也同样被他赶到悬挂天桥外面。里染边慢吞吞地走着边问道,
“大哥,可以把笔记本借给我吗?”
“笔记本?我的?”
“当做是预支报酬,拜托了。”
“……噢,倒是可以。要快点还回来哦。”
反正情报几乎都告诉他了,哥哥露出放弃的表情把笔记本交了出去。里染刚一接下就马上专注地看了起来。
“搞明白了些什么吗?”
柚乃提问道,
“不是搞明白……是突发奇想。没错,这才是突发奇想。虽然没有根据,不过,也许是……不对,大概搞错了吧。”
他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那可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4 由厕所博士提供的有意义证言

哥哥被下达的将两人送去外面的任务无法马上完成了。
离开悬挂天桥的里染立刻在管理区域内展开详细的调查。他在水槽周围转了几圈之后走去眺望一楼的状况,相当专注地沿着刚进来的时候无视了的足迹行走,边确认笔记本上的内容边把脸挨近墙边的自来水管道,然后又摆弄起智能手机。让人无法想象在一个小时前他在床上发出呻吟的丑态,动作相当麻利。
“我都说想要早点回去了……”
怎么办才好呢,柚乃注视着他的身姿,
“呐,刚才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意思呢?”
哥哥以慎重的语气问道。
“什么事?”
“噢,那个,你说让他穿上衣服……也就是说那啥吗,那家伙难道赤身裸体吗?”
“哈?”
自己本来是想要倾诉把里染带出来的辛劳,但似乎被理解成奇怪的意思了。
“你们是那种关系吗,那时候在做那档子事吗?所以才会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接吗?所以问你为什么来这这里的时候才会吞吞吐吐吗?”
“你是笨蛋吗。”
柚乃冷眼地瞪着把洞察力浪费在无谓事情上的哥哥。真是的,早苗也好哥哥也好,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完全没有这回事。里染同学也说句话啦,我什么都没做对吧?”
“啊?是呀,你什么都没做。除了弄坏空调以外。”
“那和现在说的事没有关系吧……”
里染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柚乃,他正专心致志地调查着。拧开水龙头确认没有水流出之后,“水滴,水,血,血痕,排水口上的血……”边在口中反复地念叨着边离开了那里,面对着镜子,在四角血迹前面停下了脚步,然后提升步速一口气向清扫储物柜走去。他像是在鉴定摆放在架子上的东西似的,打开储物柜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喂,怎么变得像是个梦游症患者一样啊,你没事吧?”
听到哥哥的声音他往这边回过头。
“大哥,你们是找到拖把和水桶对吧。拖把上沾上了血迹,水桶底部有裂缝。”
“……是啊,笔记本上也有写着吧。”
“拖把和水桶。原来如此,真有意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兄妹两人互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来如此’。
结束了梦中游行之后,里染从进来时的房门出到了走廊上。走廊上毫无人影,关闭的房门带来了寂静。他远望着走廊深处的方向,
“关系人都被聚集到那边的会议室对吧?”
“……你该不会是说要进去会议室吧。”
里染并没有这么说出口,相对地则是沉默地开始往走廊深处迈步,以行动表示出要进去的意思。
“喂,等一下!你要去那里干什么啊。”
“我想找馆长和香织他们确认几件事情。”
“那跟我说就行了。由我去问他们。”
“不不,这怎么可以劳烦大哥呢。”
“这种状况就已经相当劳烦我了吧!……算了,是新闻部和馆长是吧。在这里等一下。”
总算在事务室前方阻止了里染之后,哥哥独自进入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中。然后马上就把证人们带了回来。
“啊,天马!连柚乃都在!哇!你们都来了呀!”
两天没听到的新闻部部长充满精神的声音。香织一见到柚乃两人,就充满气势地奔了过来。正如里染所预想的那样,她身上完全没有受伤。
“呀,天马能来真是太好了。这下子事件肯定可以解决啦!”
“你兴奋过头了,稍微冷静一点。”
“啊啊抱歉抱歉,因为真的很可怕嘛。不过见到你们两个我就精神百倍了!”
“你已经有够精神的了。”
接着出来的是留着胡子穿着衬衣的男人和两位新闻部部员。副部长仓町以及与柚乃同班的池宗也。仓町和小池分别把目光投向里染和柚乃,然后两人同时“噢噢。”地叫出声来。
“真的是里染啊。向坂倒是说过你会来,原来并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也不是想来的。话说回来,你是谁来着?”
“仓町啊,隔壁班的。新闻部副部长。你不认识我?”
“忘了。”
“真无情啊……不过算了。”
“这不是袴田同学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袴田同学也是侦探?啊,难道是助手之类的?”
“不是的,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来这里了……”
“她是无关人士。还有,里染君可不是什么侦探。”
哥哥从身旁插口订正。然后他向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呆站着的男人说明道。
“呃,他就是那个,类似搜查上的顾问之类的。并不是可疑的人,请您放心。”
“哈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吧。男人皱着眉头,表现出警戒心。可是他的态度却因香织随意说出的一句话而为之一变。
“解决风丘高校杀人事件的就是他喔。”
“诶,原来是这样啊……。年纪轻轻居然就……”
看来他也通过电视得知了风丘的那个事件。男人望着里染,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似的叹息着。身旁的哥哥露出像是在说“给我做了多余的事……”的难看面色。当事人里染则对自己的评价不感兴趣,他马上对男人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叫里染天马。”
“啊,你好,我是馆长西之洲。”
男人也客气地做作了自我介绍。
“恕我唐突地先问一下,这里的所有饲养员都会穿黄色的衬衣对吧?”
确实是相当唐突。西之洲边感到不知所措边回答了问题。
“在我们的馆里那是相当于制服一样的东西。除了事务员之外全部人都会穿。”
“那是水族馆配发的衣服是吗。”
“是的。”
“那么这个工作区域内有几个放有那种衬衣的房间呢?”
“……?”
提问的意图越来越让人感到不解。
“是说新的衬衣吗?”
“就算不是新的也没关系。”
“这样的话……男女更衣室里有些备用的,还有,一楼的仓库里有用来配发的新品。”
“仓库。原来如此。”
里染转向哥哥,
“大哥,摄像机没拍到有人进去仓库是吗。”
“啊啊,确实是这样……”
所以又怎么了,这句接续的话最后没能说出来。这次里染间不容发地向香织抛去问题。
“你们在事件刚发生的时候,在鲨鱼水槽前面和职员们碰过头是吧。有没有哪个人样子有些奇怪的呢?”
“样子奇怪的……比如说呢?”
“比如说,头发凌乱啦,或是衣服湿掉之类的。”
新闻部成员们相互对看了一眼,纷纷表示没有发觉到那样的事。
“不过,照片里也有拍到职员们的样子,也许上面会拍到些什么。”
“啊啊。那个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里染点了下头之后,又再次对馆长提出奇怪的问题。
“话说回来,这个工作区域内应该是有厕所的吧。”
“厕所是吗。嗯,就在走廊那边拐角的位置……”
“我看过了平面图,所以已经知道位置了。我想知道的是卫生纸的种类。”
“种类?”
“最近的卫生纸啊,很多都会有那种相当容易撕开的断缝呢。这里的卫生纸是怎样的呢?”
“断、断缝吗……唔,到底有没有呢……”
即便是馆长也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吧,他露出苦恼的表情挽着双臂。
“是有断缝的。”
从预想不到的方向传来的回答。那是新闻部的仓町。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在事件发生前不久使用过厕所。”
“噢噢,是这样啊。很好,真是侥幸!”
里染摆出万岁的姿势发出欢呼声。已经见惯他的奇怪行为的哥哥以冷静的语气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能否请你说明清楚呢?”
“犯人在现场使用过卫生纸。从纸卷上撕下来的卫生纸会因为起皱褶或是被挤压而导致纸的韧度下降,所以犯人应该是把卫生纸连带着圆芯带进来的。可是在事件发生后如果带着那种东西的话会被怀疑。所以有藏起来的必要。那么在这座建筑物里,里面有卫生纸也不会让人起疑的地方肯定就是那里了吧。”
听到这番话后柚乃终于理解了。
用于诡计上的卫生纸藏在哪里是最自然的呢?理所当然就是藏在厕所里了。
“到这里为止我都明白了。不过,你说的断缝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犯人用在诡计上的是没有断缝的那种卫生纸。因为有断缝的卫生纸,会有从断缝的位置断裂的危险性。这里的卫生纸因为是有断缝的,所以无法使用在诡计上。也就是说,和菜刀同样,犯人在事前就准备好了没有断缝的卫生纸这种可能性很大。并且将其藏在这里的厕所内……”
“……因为和其他的卫生纸明显不同,所以会很容易暴露么。原来如此。”
“好厉害,真的像个侦探一样!”
听到两人的对话,小池的目光闪耀了起来。香织也“我说的没错吧。”,不知为何相当得意。
“不过,你说卫生纸被使用上诡计上……那到底是怎样的诡计呢。”
柚乃简略地把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使用卫生纸的事告诉了他。小池又再次“好厉害,是侦探啊是侦探啊!”闹腾起来。真是正如外表那样是个天真无邪的男孩。
不过问题是‘侦探’那方在闹腾这点上和他是相同的。
“走吧大哥。证据就在厕所里!”
里染扯着哥哥的袖口,顺带也招手叫上馆长。柚乃和新闻部人员也顺带跟了过去。七人的队列在狭窄的走廊上行进。
让人有种里染作为吹笛的男人,柚乃等人成了老鼠的感觉。

从香织等人出来的<第二会议室>拐弯之后,有扇标示着<资料室>的房门,而且还有并非柚乃等人上楼的时候所走的另一条楼梯。对面还有一扇标着的双开门。经过这些房门来到尽头之后,就是并排着的女厕和男厕。
带头的男人们首先进入了男厕。柚乃虽然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反正里面没有任何人在使用,还是打开了镶着青色磨砂玻璃的门扉。
通过入口的那瞬间,薰衣草的香气就迎面扑来。里面有个带有镜子的洗脸台,旁边放着垃圾箱。墙壁上有两个便器,里头有一个单间。由于只是供职员使用的,所以是个小规模的厕所。不过清扫得很干净,就连青色瓷砖的缝隙都是雪白的,看不到任何显眼的污垢。
里染的目标当然就是那个单间。推开木制的门扉,地面上有个和式的便器。右边墙壁的纸架上放着一卷使用过的卫生纸,左侧深处角落的三角形棚架上放置着备用的新卷纸和紫色的芳香剂。
从纸架上取下了卫生纸之后,里染仔细地观察起来。接着再把棚架那边的备用品也拿了下来,将双方比较了一下之后就做出了结论。
“就是这个。大哥,找到了。犯人使用的就是这个。”
“诶,已经找到了吗?”
他递过来的是放在纸架那边的卫生纸。居然十秒没到就找的了目标物,哥哥好像有些扫兴。
“肯定没错的。到处都没有断缝,厚度和那边棚架上的比起来略薄一些。而且你看,决定性的证据就是上面沾着像是血迹一样的东西。”
六个人的视线都投注在这卷使用过的卫生纸上。残留在圆芯的纸张厚度大约有四厘米。上面确实没有断缝,与里染另一只手上的新品比较起来厚度明显要薄些许。而且在侧面上还能看到些许黑色的痕迹。
“真、真的。不过居然这样堂而皇之地放在纸架上……”
“要是放置备用品的地方有被使用过的卫生纸就会让人起疑了吧?大方地放在纸架上是最好的了。”
自己几个是事先知道诡计后才来到这里的,所以马上就能发现,不过要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使用这个厕所的话……恐怕完全不会发觉到卫生纸的细微差异吧。侧面的黑色痕迹也会因为被纸架遮挡而看不到。
“只要事件发生后有谁使用了这个厕所,把纸冲走……这样就能自动地把证据消灭了吧。”
“没错。这本来就是犯人的目的吧。”
虽然只是刚刚才知道了缘由,仓町却发挥出了敏锐的机智,里染对他点了点头。
“因为使用在了诡计上,所以这些纸才会减少对吧?”
柚乃随意地说出了这番话之后,被里染用新品的卫生纸敲了敲头。
“笨蛋,我刚才就说过了吧,那是犯人事前准备好的。本来纸卷的分量就已经减少了的。”
“诶,不过,不是越多越好吗……”
“要是太厚的话,卷起来的时候就会无法穿过护栏间的宽度了吧。”
啊啊,理解了。所以他之前才会调查护栏之间的距离吗。
“噢,先等一下。”
里染试着把卷纸装入口袋中。不过,虽然是使用过的,但厚度还是太大,无法顺利装进口袋里。
“不行吗……”
“……你在试什么?”
“这个卷纸装不进口袋里。这点是很重要的大哥。非常的重要。”
里染不知为何把手掌翻了起来,“干得好,袴田妹。”如此称赞了柚乃。又被他用卫生纸敲了一下,不过这次只是从脑袋变成了肩膀而已。接着他对沉默不语的馆长,
“西之洲先生,这个水族馆里的管理区域是由饲养员清扫的吗?”
他又唐突地提出了意义不明的问题。
“是的。基本上是由负责那个水槽的人来做的。”
“既然你说是基本上,那也有例外啰?”
“因为这个水族馆里的职员很少,所以有时候会让空闲的人代劳。”
“事务员也曾经代劳去清扫过吗?”
“嗯,只是清扫的话也曾经交由事务员去做过。就连我也偶尔会被支使去帮忙。”
西之洲苦笑起来。
“除了清扫之外饲养员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吧。还有哪些会请事务员代劳的呢?”
“……不,不会这样的。调饵和整备水槽的工作就算找其他饲养员代劳也不会去拜托事务员。因为需要专业知识。”
“原来如此。还有一个问题,在管理区域工作的人,通常都会戴上橡胶手套之类的东西吗?”
“是的,大抵上都是这样。”
“这样啊,谢谢。这是很棒的回答。”
里染深深地低下头。再怎么说他也不会用卫生纸敲馆长的肩膀吧。
“那么大哥,这个就交给你了。让鉴识人员详细调查一下。好了,这样的话,问题就是……”
把纸卷交到哥哥手上之后,他又再次望着单间,并且这次将质问的矛头转移到仓町身上。
“你在事件发生前使用的就是这个单间吗?”
“嗯。大概九点四十分的时候进去,四十五分左右出来。”
“四十五分吗,确实是事件即将发生前呢。除了纸架的卫生纸以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里染退开了一步,仓町走进了单间里,在狭窄的空间中环视。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想没有。”
“备用的卫生纸也是同样吗?”
“嗯。我进来的时候,纸架上的卫生纸快要用完了,所以那时候有看到备用卫生纸放在棚架上。还记得芳香剂就在后面,上面是我不认识的制造商名字。任何地方都没有变化。”
“没变化啊……喔,你刚才说纸架的卫生纸快用完了是吗,结果够用吗?”
“够啊。还留有五、六卷备用的。”
“那些纸是有断缝的吧?”
“没错。”
远超常人的记忆力。提问者本人也对此感到吃惊。
“好厉害耶,真不愧是新闻部副部长。亏你能辅助那样的部长。”
“很多方面都非常辛劳呢。”
“等下等下,那样是指怎样,还有,你也没怎么辛劳吧。”
香织立刻插嘴进来。
“不过,小仓真的好厉害耶。是大活跃呢!”
“是啊,是非常有意义的证言。那就授予你厕所之神,不对,是厕所博士的称号。”
“不,容我拒绝……”
“会使用千年杀耶!”(注:出自漫画《厕所博士》里的招式)
“……那是啥?”
无视了开始对迷之技能进行解说的香织,里染向着放在洗脸台旁边的垃圾箱走去。他往里头望了一眼,“空的么。”嘀咕了一句。
确认结束之后他就马上离开了厕所。柚乃和哥哥追了上去,看到他正要进入隔壁那扇粉红色的门。
“里、里染同学,请等一下!”
“干嘛?”
“那里可是女厕喔。”
“看就知道吧。反正里面也没人,刚才你也走入男厕啊,所以少说废话了。”
“呜……”
被截到了痛处,柚乃无法反驳。她姑且也以监视着他为目的而跟了进去。小池和西之洲馆长虽然也跟了过来,不过却在厕所前面定停下了脚步。这两人还是遵守礼貌的。
女厕也和男厕同样,虽然不大却打扫得相当整洁。里面有洗脸台和垃圾箱,深处有三个单间。里染最先调查了垃圾箱。这边也是空的,从旁人看来他的行为完全就是个变态。
“在、在找什么呢……?”
哥哥以稍有些在意的语气问道。
“仓町进去的时候纸架上装着的是有断缝,已经被使用过的卷纸。然而事发后的现在,已经被犯人所准备的东西替换了。我就是在寻找原来那个被替换掉的东西。男厕那边的备用卷纸是有圆芯的。也就是说,这里的卫生纸确实是带有圆芯的类型。光是纸的话就能用水冲掉,不过圆芯就无法那么简单地处理掉了。”
在回答问题期间,里染依然继续在女厕里到处调查。三个单间的构造还是和男厕那边相同,不过纸架里的卫生纸却和新品同样是有断缝的,备用品也没有异状。
“要是犯人替换了卷纸的话,那就必须把圆芯放在某个地方。可是……可是这里却找不到。”
关上第三个单间的门后,他直直地站在厕所的中央。——果然状况有些不妙。
“算了。先离开这里吧。那东西就让警方来找就好了。”
哥哥推着背把他带到外面。
“既然已经找到犯人所使用卷纸,那不就好了吗。”
“这可不行,没找到圆芯的话就不符合逻辑了。这里都没有的话,那究竟在……”
“那个,打扰一下好吗?”
柚乃突然举起了手,里染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什么啊?”
“难道说犯人是男性吗?”
这是她刚才听说了替换卷纸的话,而且现在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红色的女性标志而得出的想法。
犯人替换的是男厕那边的卫生纸。也即是说,犯人是能堂堂正正走进男厕的人物,换句话说就是男人?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
“男人?不能这么断言吧。你该不会想说既然男厕的卷纸被替换了,所以犯人就是男人吧。”
“呜……”
瞬间就被对方说中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从入口看一下,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了。替换卷纸只用几秒钟就够了,就算女性也可以在没人的时候进入男厕进行替换。”
“可是,女厕那边也有卷纸为何还要特意去……”
这个我知道为什么,哥哥插嘴说道。
“男厕的入口刚好处于从走廊看去的视线死角。女厕则是走廊的正面。犯人是为了以防万一,以此来避免被别人看到自己出入的地方。对吧,里染君?”
“正是如此。”
“呜、呜呜……”
柚乃往后退到了墙边。
“被、被哥哥驳倒了……”
“怎么了,被我驳倒有什么不行了吗?我好歹也是个刑警吧!”
“也不是不行吧。”
里染低声地说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两位绅士仍然在走廊上直立不动地等待着。在他们身后的香织还在对仓町讲解‘千年杀’。
“知道了些什么吗?”
仓町从讲解中逃离,如此问道。里染耸了耸肩,
“打扫得很干净。……西之洲先生,这里的厕所也是职员们清扫的吗?”
“嗯。最近是仁科小姐在清扫。”
“厕所里没有清扫用品柜和保管备用品的地方啊。那些东西在哪里?”
“那些东西也放在一楼的仓库里。配给品和备用品全部都在那里。”
和先前询问的衬衣同样。里染“那就不行了。”说着抬头仰视天花板。
“这下子和厕所的关联就全灭了。这样的话该怎么办?这样的话……对了。”
他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好一会,不久后就像是获得了启示一样,把头拉了回来。他把柚乃等人丢了原地,在走廊上往会议室走去。
最先有反应的哥哥“等下等下等下!”边连呼着边追了上去。
“拜托你别擅自行动!你想去哪里啊。”
“再去一次嫌疑人那里。有些事想问一下。”
“所以就说不行了。由我去问,把要问的事情告诉我吧。”
“不,因为是很微妙的事情,最好还是直接……嗯?”
两人来到接近会议室的地方都同时停下了脚步。房门略微打开了一点,能够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交谈声。
“——那么,诸位的证言都确实无误吧?都确定没错吗?”
“我都说了是真的吧。真受不了,不在场证明都已经被证实了,还有什么必须要确认的啊!”
像是在劝解对方的沙哑声音是属于仙堂的。看来他刚才在柚乃等人离去之后进入了会议室。反驳对方的是粗暴的男性声音。“是代田桥。”香织小声说道。
“其实那个不在场证明已经没意义了。”
“你说没意义是什么意思啊。不是已经被证实了吗!”
“也许是已经破解了犯人的不在场证明诡计了吧?”
又重叠上了其他人的声音。“是津先生吧。”小池说道。
“再说你们根本就信不过。刚才还有个奇怪的小鬼在走廊走动。”
“……奇怪的小鬼?”
“我从房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了。两个初次见到的小鬼带着刑警和馆长以及新闻部的那些家伙。那个小鬼是什么人啊,这里不是被封锁了吗!”
“部长小姐好像叫他tianma还是什么的,他是什么人呢?该不会是侦探吧?”
走廊上的众人相互对视。哥哥的努力白费了,里染的存在看来已经暴露。顺带着柚乃也是一样。
“那个……请等一下。就是那个叫tianma的人在外面走动的吗?馆长他们就是被那家伙带着走?”
“啊啊没错。先不说这个,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啊……这个嘛……”
“那就是我。”
里染突然把房门完全打开。房间内外的人一时之间变得混乱起来。发出粗暴声音的人“啊是你……就是你!”用手指着里染,哥哥又再次抱住了头。
无奈之下柚乃等人也相继走进里面。长桌被推到了细长房间内的后面。并列排放的椅子上坐着大约十个人。肥胖的中年女性,脸上满布皱纹的秃头老人,穿着衬衣的胡渣男人等等,都是香织拍摄的现场照片上看到过的面孔。
仙堂和吾妻以及担任警戒工作的数名搜查员正站在他们前方。
仙堂即便见到里染都没有发怒的气力了,他只是“饶了我吧……”不断地摇头。
“各位好,我叫里染天马。”
“各位好个头!你是什么人!”
满身肌肉的男人——好像叫代田桥——对以悠哉的口气打招呼的里染极为严厉地吐槽。
“他好像是搜查顾问。”
西之洲也以悠哉的语气做介绍。是因为馆长的发言值得相信吧,职员们之中的某人发出哎呀的声音。长发男人探出了身体。
“那么你真的是侦探啰?哈哈,有意思。那边的女孩子是助手吗?”
“我们不是侦探也不是助手。算了,随便说是什么都可以。你是名字很容易记的津先生吧?在资料室偷懒的那个。”
“…………”
被里染指名道姓,男人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似得僵住了。
“其他的人我也认识。烫发穿着T恤的是负责展示布置的水原小姐。上了年纪的是找记事本的芝浦先生。你是代田桥先生对吧?而肥胖的领班就是和泉女士了。”
“真、真失礼。”
“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那么,穿着深蓝色衬衣的是绿川医师。短发的青年是大矶先生。噢,负责鲨鱼的深元先生也在呀……”
流畅地说中了职员们的名字。在车内的通话里也没有把职员们各自的外貌详细地告诉过他。他是先前看了哥哥的笔记本,短时间内就记住了吧。
可是对于不知缘由的职员们来说,自己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我都知道了。”地说出了名字和职业,甚至连不在场证明的内容也被知道了,除了感到惊愕和恐怖之外别无其他。当全员的名字被叫了出来的时候,包围着里染的好奇视线已经转变成了畏惧。就连旁边的仙堂和吾妻都无法插嘴。
“……那么,若问我为何要来这里的话,那是因为有一个问题想要向各位请教。”
大致上环视过房间,结束了获得众人信用的演说之后,他马上提起了来意。
“你们之中有谁在今天九点四十五分之后使用过男厕吗?”
问题就只有这个。不过却没人举手。
稍过一会之后,被称作绫濑的眼镜女性,
“……厕所有什么重要的吗?”
“确实相当重要。不过……看来大家都没去呢。那好吧,我明白了。感谢大家。”
他相当干脆地低头道谢,然后离开了会议室。柚乃和香织等人,以及袴田也走了出去。而且仙堂和吾妻也跟了过来。
“仙、仙堂先生很抱歉,不是这样的。那是有理由的,因为里染君找到了犯人在诡计上使用的卫生纸……”
虽然哥哥惊慌地解释了为何没让柚乃等人回去的原因,不过仙堂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看来比起里染的存在发生了更加不妙的事态。不用说他了,就连吾妻看上去都像是老了十年似的。
警部关上门之后叹了口气,从喉咙中挤出了疲惫的声音。
“事情变得麻烦了。”

以里染天马的推理作为参考,十点零七分的不在场证明暂时不列入考虑。这样一来问题就是在那之前的时间。已经确切地证实了雨宫在九点五十分之前是生存的。因此犯人能够行凶的时间段就是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这十五分钟之间。特别可疑的时间段由于参考了——仅仅是参考——“犯人是在九点五十七分左右离开现场的。”这个里染所说的假设——而被暂定为九点五十分到十点为止的十分钟之间。
把这个和嫌疑人各自的证言对照之后,

和泉崇子:雨宫和滝野在五十分从饲养员室离开之后,一直到十点过后都独自一人整理书类文件。
船见隆弘:水原从事务室离开之后一直到津在十点过后回来为止,都独自一人在确认会计记录。
津藤次郎:在五十分稍前前往资料室,休息了大概十五分钟。虽然比和泉和绫濑更先回到了事务室,但休息期间都是独自一人。
绫濑唯子:把新闻部员们带到馆长室,后来从五十分到十点过后为止都独自一人在馆长室工作。十点零二分左右为了泡咖啡而前往事务室。
泷野智香:在五十分为了寻找犬笛而前往女子更衣室,在快要十点的时候在展示工作室前方被水原叫住,之前那段时间都是独自一人。
水原历: 五十分前往展示工作室,在里面独自一人工作。即将十点的时候叫住了泷野。
代田桥干夫:九点四十分过后独自一人前往管理区域一楼的水槽喂饵。五十五分左右结束了工作,移动至医务室。
绿川光彦:九点四十分稍前前往一楼的医务室。代田桥在十点前来到医务室之前都独自一人在里面。
大矶快:九点四十分左右前往一楼的调饵室。由于搭档芝浦马上就回到二楼,所以直到十点零三分为止都独自工作。
芝浦德郎:九点四十分左右与芝浦前往一楼的调饵室,但因为忘拿记事本而前往二楼的男子更衣室。直到十点零三分回去之前都独自一人身在更衣室。
仁科惠波:从九点四十分左右开始独自一人清扫走廊,虽然有许多目击证言,但从九点五十分开始被摄像机拍摄到十点零三分之前的行动并不明朗。

因此——
“至少已经知道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前后没有任何一个嫌疑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仙堂结束了报告。看来是因为一直站着而觉得疲累,他就报告中途就靠在了墙壁上。
“那么,嫌疑人依然还是十一个吗?”
“没错。又从零变回了十一个。”
“唔……”
哥哥也眉头深锁。他的表情比起打电话的时候更加困惑。
谁都不可能是犯人的事件突然变成了谁都有可能是犯人的事件。根据里染解明的不在场证明而导出的解答非但没有缩小搜查范围,反而还扩大至极限。
十一名职员都在有限的空间内各自分散行动。某人忙个不停,某人又犯偷懒的坏习惯,又有某人发挥热情的亲切心。
“结果又回到了出发点啊。”
哥哥如同代表所有搜查员的心情一样发起牢骚,不过,
“可是,也有已经搞清楚的事。”
只有一人,唯有那个立场不明的无关人士心情相当愉快。
“……里染。”
“怎么了,刑警先生?”
“你怎么还……不,算了,还是放弃吧。你说搞清楚了什么?”
“反正我说了也无法作为参考吧?”
“快说!”
是因为又被惹火了吗,警部恢复了天生的气魄。
“已经可以证实事件是犯人单独犯下的。根据和之前说的同样。要是有复数犯人的话,就会相互为对方提供不在场证明。当然也会有尽管有着同伴提供伪证,还是会为以防万一而利用定时式不在场证明诡计的谨慎犯人吧。可是在重要的行凶时间,在设置诡计的时间里同伴的伪证却无法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按普通常识来考虑是不会这样的。所以同伴是没意义的。既然在认定的行凶时段内没有任何人有不在场证明,那就能断定是单独犯案的了。”
“什么嘛,只是这么回事啊……”
“就是这样才棘手。犯人只有一个的话,概率就是单纯的十一分之一。要找出犯人的话需要通过许多方式……”
警部又再次“够了。”打断了对话。
“我明白了,这样就足够了。你们回去吧。向坂小姐你们也可以回去了。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可是……”
“我说叫你回去你就回去!”
以今天最大的音量放话之后,站在走廊正中的仙堂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望向第二会议室的方向,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把音量稍微压低了一些,
“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契约的内容就只是解开不在场证明而已。现在里染已经进入无偿加班的时间了。
是因为重新认识到这回事吧,“说的也是呢。”他这么说着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刚好也快到娜汀亚的重播时间了,那就回去吧。”(注:出自《蓝宝石之谜》。一部以儒勒·凡尔纳的小说《海底两万里》为蓝本,由GAINAX制作的日本电视动画作品)
“……啊啊。怎样都好了。只要你能回去的话什么都可以。”
“不过最后让我这个顾问给你提一个建议好了。”
“我都说叫你回去了吧……”
“要是我的话,就会调查更衣室。那么,后会有期了。”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向西侧的楼梯走去。柚乃和新闻部成员也跟了上去,最后被仙堂“这次一定要把他们送走。”下达了这个命令的哥哥也跟了过去。
目送着众人离去的仙堂,脸上露出恨不得拿盐都要撒到敌人后背的表情。

来到展示区域之后,香织对哥哥表达不满。
“明明就是你们叫人家来的,那是什么恶劣态度啊!?”
“是啊。很抱歉。”
“咦,这是道歉吗?还是同意呢?”
“两方都是。”
众人经过水母水槽所在的大厅,往A栋的通道走去。哥哥走路的步调依然很快。
“不需要道歉的啊大哥。娜汀亚已经好好地录下来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因为被职员们发现了你,所以把仙堂先生都给惹火了。本来是打算尽可能隐瞒起来的。”
“那不就是里染同学擅自行动而造成的吗。”
“在那种情况下也没关系了吧,反正都已经暴露了。”
里染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
“所以说就算这样也不用突然闯入进去……”
“我想知道关于厕所的事。”
这是关于使用厕所的提问。见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自己马上就“我明白了。”结束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大哥。更衣室就交给你了。所有角落都要调查清楚。我特别想要知道的是有没有出现血液反应。”
“……好好。我会去做的。不过,结果你明白什么了吗?”
“虽然只是模凌两可的微妙阶段,说的也是呢,是啊,已经搞清楚了许多事。”
身后的仓町“是哪方面呢。”插嘴说道。
“至少已经明白了线索是什么。”
“线索?你说卫生纸吗?”
哥哥迫切地问道。里染边侧目看着沾着章鱼的岩礁水槽边简短地回答道。
“——拖把。就是黄色把柄的那个拖把。”



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4-9-12 18:04 编辑



第四章 星期天的约会与水边的实验

1 拖把洞识一切

翌日,从早上开始就接连发生了三件无法以常识来衡量的事情。
第一件,难得星期天不用去练习,是个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休假日,但自己不知为何却造访了里染的房间。
第二件,认为肯定还在睡觉的房间主人已经起床,而且还穿好了衣服,不用说已经下床了,甚至还离开了房间,爽朗地拿着拖把站在活动室的前方。
“噢,是袴田妹啊。早上好。”
而且还被对方问候了。
“那个,是里、里染同学……对吧?是真的里染同学吗?”
“难道你从大一早就出现幻觉了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啊,是因为通宵了吗,接下来就去睡觉了对吧?”
“刚起来不可能又回去睡吧,现在可是九点半啊。”
“哇,居然正常回答了……”
并且第三件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嘛,但我等会要出去了。”
“……诶,不好意思,是我的耳朵有问题了吗。你刚才说要出去?”
“说了啊。你没事吧。”
“要、要、要去哪里?秋叶原吗?”
“水族馆,去调查事件。”
“事、事件……”
过大的冲击让柚乃顿感虚脱无力,依靠在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房门上。里染居然会主动地去解决事件。昨天的奇怪行为果然并非心血来潮的吗。在那之后,被赶出水族馆后他也没有停止行动。带着新闻部的人到附近的咖啡店向他们打听事件发生前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坐在羽取的车子里回去的期间,他也没有摆弄手机,只是一直沉默地思考。
顺带一说柚乃虽然从头奉陪到尾,不过还是在比赛的最后阶段赶了回去。风丘的战绩是:部长在个人战中获得了准优胜,团体战虽然输给了绯天但也击败了唐岸而获得了第二名,可谓是相当满意的结果,于是众人就在车站前方的煎饼店大肆庆祝。佐川部长的“因为前半个暑假期间大家都相当努力了,所以从明天起就休息两天时间吧。”这番发言获得疲劳不堪的部员们拍手和喝彩。哎,虽然自己早就在这种地方浪费了贵重连休的第一日就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你明明还太麻烦了啦早点让我回去啦说着这些话的啊。报酬也已经拿到了对吧?”
“只是有点兴趣罢了。我会全力以赴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啊,这个我是知道啦。”
看到这个房间的惨状就一目了然。
既然这样的话,应该是那个事件的某些方面引起他的兴趣了。不会是鲨鱼咬食了被害人的这种异常性吧。虽然不太清楚是否这样,
“不管怎样,这样比起还在睡觉好得多了。而且也起得很早。很了不起喔!”
“在星期天早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噢噢,居然从里染同学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得观看朝日电视台播放的光之美少女才行啊。”
“诶?”
感动转瞬间被泼了冷水。不对,这种时候不该拘泥于理由吧。
“唔……果然不按下去就不行吗。”
里染举起了拖把,口中嘀咕了一句。本以为刚才他是在用拖把沾水清扫,但仔细一看却有点奇怪。拖把的下面,混凝土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湿透的破纸。
“不是在清扫吗?”
“谁会去做那种像是寡妇一样的事啊。现场的拖把上沾着纸质纤维对吧。我是在验证是不是真的可以沾上去。”
他将拖把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地面的纸张上。
“稍微用力压下去就会沾附上去,反过来说不压下去的话就沾不上去。压下去的话下面的纸张就会变得破烂。只是明白了这些而已。”
他以认真的口气总结了结果。话说回来说来昨天离去之际他曾经说过线索就是拖把……。
“这样子能够解决什么疑问吗?”
“姑且已经明白拖把曾经被带入悬挂天桥内。不过问题是犯人把拖把按压下去这件事……按压下去……”
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他看着手表嘟哝了一句“已经来了么。”。
“再见了,袴田妹。”
他挥着手往北门的方向走去。拖把仍然靠在墙壁上,纸张也以粘在地面上的状态放置不管。在这方面旁若无人依然是一如既然的里染风格。
“啊,请等一下,我也要去。”
柚乃跑起来追上了里染。他昨天的发言,今天的积极性,刚才的实验,不搞清楚这些事情里的任何一件自己可是会睡不着觉的。本来今天早上会来拜访也是出于想要得知他昨天行动的真意。即便走在他的身旁,也不见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要跟来也没关系,不过可别妨碍到我。”
“我、我才没有做过妨碍里染同学的事吧。”
“你弄坏了空调吧。”
“又要旧话重提吗……。那本来就是里染同学不对啦。”
“我只是在房间里平静地生活而已。”
“生活方式才是问题啊,还有居住的地方也是……”
“呀早上好,您辛苦了。”
唐突地说出的这句话并非对柚乃,而是对等待在北门前的男人说的。
他穿着和身形相当合称的西装,脸上挂着焦躁难耐的表情。是昨天接送了两人的搜查一课的新人羽取。他的身旁停放着有所印象的车辆。
“不好意思。星期天一大早就把你叫过来。今天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拜托你安全驾驶啰。啊,空调也能开大一点吧?”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感觉这个男人从昨天开始就只会说这句话。
羽取像是很恼火似的用拇指指了指后座,自己也做上了驾驶席。柚乃边与昨天一样坐到后座上边小声对里染问道。
“是你特意叫他来的吗?”
“联络了你的哥哥之后,没想到那么简单就能叫来了。”
“今天并不赶时间,不用开得像电车那么快……”
“安稳驾驶就好。”
坐在车内,从制服裙中露出的双脚感到凉飕飕的。今天车内的空调冷气也让里染相当满意。他果然还是和平常一样。
轻松愉快的里染。焦躁的羽取。烦恼着该感到吃惊还是该感到安心的柚乃。三人三种心情如旧,车子展开第二日的出行。
心想着该不会又是那样,但他果然又让车子停到了便利店前面。
里染购买了乌龙茶和红豆糯米饭团,毫不在意让米粒洒落在车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是早餐吗。”
“嗯。”
“红豆糯米饭……难道有什么喜事吗?”
“我喜欢吃这个。”
“真是老土的趣味呢。”
“想用鸡排在比赛里获胜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
里染边和柚乃斗嘴边把垃圾装入袋子里,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了智能手机。
“所以我不就说那只是碰巧而已嘛。”
“是吗?我觉得这食物中蕴含着能让胆小的我也能获胜三次的美好祝愿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鸡是胆小鬼的意思。所以胆小鬼用鸡排能够获胜三次。”
“鸡(胆小鬼),排(赢),三明治(三次)……啊,原来如此。”
“……这还挺有意思的。”
“请您安静地驾驶。”
羽取开口说话了,受到里染指摘的他脸色又黑了起来。还想着他终于说出“为何我要。”之外的话,但他还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哎呀不过,确实是挺有意思的啊。真让人感动。我从今以后就能昂首挺胸地吃鸡排三明治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里染敷衍地说着,操作起触摸屏,手机传出了某种电子音。
“你在做什么呢?”
“视频通话。”
“是网络通话吧。和谁呢?”
他把画面转过这边作为回答。闪烁的听筒图标表示着正在处于通话状态。
过了一阵之后上面显示出来的是昨天没能回家的袴田家长男,柚乃哥哥的脸。
‘喂,里染君?喂喂……能听到吗……咦,柚乃?”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该说的话啊。里染君在哪……’
“我在这里,大哥。
里染把画面往自己那边挪动些许,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你那边是在用电脑吗。真不懒耶,画质也很鲜艳。”
‘啊啊是吗。不过,采用了相当麻烦的联络方式啊。’
“这样就能看到脸啊。能听清楚这边的声音吗?”
‘稍微有点杂音,不过还算可以。’
“因为正在驾驶中嘛,就忍耐一下好了。啊,谢谢你让人过来迎接。”
两人继续进行着普通的对话。只有被晾在了一边的柚乃完全在状况外。
“那个,为什么要和哥哥通话?”
“因为是朋友。”
“请你正经地回答。”
“是找车过来的交换条件啊。我也想要获得情报,所以正好。”
就算是正经的回答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连柚乃都在……不,还是算了。那么里染君,把你发现到的事告诉我吧。’
“在这之前我希望可以先把你那边的情况告诉我。更衣室怎么样了?还有,现场的纸和血呢?”
‘啊啊,终于出结果了。现场检验出的血液都是雨宫本人的。粘在拖把和靴底的纸质纤维也肯定和悬挂天桥上的书物相同。不过,只有粘在护栏外侧的纸和男厕纸架上的卫生纸成分一致。这是你的功劳啊。更衣室那边则是多处都出现了鲁米诺反应。’
“噢,出现了么?”
‘不过,详细调查之后发现那是鱼血。’
“鱼?这样啊,因为是水族馆嘛。”
‘各个角落都已经翻过一遍了,不过全无收获。从更衣室里检验不出雨宫的血液。’
“男女更衣室都是如此么。这样啊……”
里染停下了话头,眺望着流逝而去的景色。柚乃也渐渐地理解了情况。
里染在早上“我要去水族馆,你让车子开过来吧。”这样联络了哥哥。对此哥哥当然不会答应吧,于是他就拿出了杀手锏“我有所发现。”暗示事件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哥哥觉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答应了,与此同时哥哥还“那么我安排车子过去,你要把发现到的事告诉我。”提出了这个条件。由于里染也能从哥哥那边获得情报,所以就“那等车子来了之后再联络。”表示了OK。然后就到了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但他们为何就不能普通地打电话呢。
‘然后呢?把你发现的事也告诉我啊。’
戴着耳机的哥哥把脸挨近画面。
“那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吧大哥。星期天就应该悠闲自在地度过嘛。”
‘能悠闲吗!我可还在工作中啊。’
响亮的声音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变小声了。可以看到他正不断朝周围东张西望,像是在躲着什么人的样子。
‘现在我在矶子署的搜查本部。要是被仙堂先生发现我在和你通电话的话可是会被他杀掉的。赶紧一点!’
“那真是迫切呀。”
“哥哥有难了。”
以生硬的语气说出的同情话没能骗过刑警的耳朵。
‘那,你注意到的事情是?昨天你还说过拖把怎么的。’
“啊,对对,拖把呀。还有水桶。既然沾着血液和纸质纤维,那个拖把和水桶就肯定被带入过杀人现场吧?”
‘当然了。’
“于是我就在想为何必须把那两样东西带入进去。”
里染把体重承托到车门那边,时不时把智能手机画面上哥哥的脸转向柚乃,同时开始进行推理。
“被害人·雨宫茂在事件当日做出了明显异于平常的行动。昨天我已经说过那是计划杀人,以此为依据的话,犯人应该是以虚假的约定或是利用其他的手段来把他叫到鲨鱼水槽那里的。这样的话,犯人就是在悬挂天桥上等待雨宫到来,也有可能正相反,是雨宫在悬挂天桥上等待犯人到来。不管怎样,两人确实是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并且那里成为了杀人现场。这样没错吧?”
‘……对。’
“那么,为了行凶而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有两个。那是犯人事前就准备好的道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菜刀和卫生纸对吧。’
“没错。菜刀就不用说了,就是为了杀人而用的。而卫生纸则是为了布置不在场证明诡计,所以是绝对必要的。犯人把这两样东西带进悬挂天桥内。所以才能够行凶。”
‘嗯。这当然了。’
“那么,是怎样带进去的呢?”
‘……唔?’
“如果只是带入管理区域内的话,只要在前天把东西放在那个杂乱的架子角落上掩盖起来就能简单办到的。可是要带入悬挂天桥内的话又该如何呢?刚才我也说过了,犯人应该是和被害人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而且鲨鱼水槽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视野相当良好。没有能够隐藏东西的地方。如果拿着菜刀和卫生纸这种奇怪的工具接近的话,雨宫肯定会有所警戒的。那么,该怎么做呢?”
正中核心的指摘和挑战性的话语总算让哥哥恢复了刑警的敏锐目光。他垂下头来,思考了一会之后,
‘……菜刀只要夹在裤子后面就能藏起来。卫生纸就强行塞入口袋中。’
“原来如此。菜刀也许是能够用这种方式解决。不过卫生纸又怎样呢?你回想一下,昨天在男厕发现的那个卷纸,要塞入口袋中就太厚了。”
‘诶……啊。’
“那个卷纸虽然比新品的厚度稍微少些许,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简单地塞入口袋里。假如就算可以强行塞入进去,也会因为鼓起来而相当显眼。很难认为犯人会选择这种方法。”
‘那该怎么做才好?’
“这时候就轮到水桶出场了。”
——水桶。
“啊,原来这样……”
柚乃发出了声音。这太过理所当然,也太过微不足道了,但她还是像如梦初醒一样才发觉到。
能装入水桶里的并不只有水。
“如果是水桶的话,菜刀和卫生纸都能轻易放进去。把两样物品隐藏在里面的话,就算接近被害人——或是被害人接近自己——都不需要担心会被怀疑。可以大方地行动,也可以大方地阻击对方。”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把凶器带入进去的最有效方法。’
看来哥哥也理解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画面偶尔会对着柚乃,所以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不可能是要让她来说话就是了。
‘那么,这就是把水桶带入进去的理由?……不对,等一下。难道水桶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吗。’
“没错。将水桶带入进去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把水撒在现场——也就是说,是为了让融化的卫生纸在浸湿的悬挂天桥内不那么显眼。”
为了消除定时装置的证据水桶又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说,隐藏凶器只是单纯的附带用途,顺势而为吧。”
‘……那,为何你连这么细微的事都——’
“为何能够解开这么细微的谜题吗?就算是细微的事情,也足以成为线索。比如说从现在的信息中还可以推测出带入拖把的理由。”
‘拖把?’
车辆的速度减慢了。星期天的国道相当拥挤,车辆很难顺畅地行使。现在还看不到高速公路的标示牌。里染边眺望着车窗外并列而立的小商店边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刚才说的水桶=隐藏场所的假设正确的话,犯人应该就会极力避免让被害人起疑心吧。”
‘这个嘛,既然是计划犯罪的话任谁都会这么做。’
“那么,请你试想一下。你是接下来就要去杀人的犯人。单手拿着的水桶中装着凶器和布置诡计的工具。为了不留下指纹而戴上橡胶手套,还穿上了橡胶长靴。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你觉得从一无所知的被害人眼中看来,那是怎样的打扮?”
‘…………’
哥哥这次完全沉默了。柚乃也试着思考。接近的犯人。橡胶手套,橡胶长靴,还有写着<地板清扫用具>的水桶。清扫用的——。
“……看起来像清扫员。”
虽然这个也是相当自然的解答,不过里染却转过这边露出笑容。是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空虚的笑容。
“没错。通常看起来就是这样——你听到了吗大哥,犯人看起来像是个清扫员哦。”
‘这个我知道了,但那又怎样……啊。’
“你理解了吗。要是犯人要竭力扮装成清扫员的话,还缺少了一样东西吧。只有水桶是无法清扫的。——因为没有拖把呀。”
‘原来如此,所以才把拖把也一起带进去吗!’
哥哥用手掌拍着桌子,画面因为颤动而有些许模糊。
“手套和长靴,拖把和水桶。既然集齐了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当然就是个清扫员了。若是忙于饲养海豚和表演,完全没接触过鲨鱼水槽业务的雨宫,只要稍微解释一下就能骗过他了吧。因为在人手不足的丸美里,代劳担任管理区域的清扫员是常有的事情嘛。”
昨天他已经向馆长确认过关于代劳清扫的情况了。没错,就是在发现卫生纸装不入口袋里之后。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沿着逻辑的道路推理到这个程度了。
——不对,等一下。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更深入地追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好了,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
“诶,刚才还不是正题吗?”
“刚才还是前篇啊前篇,就像是黑剑士篇那样。闭上嘴巴好好听着。”(注:黑剑士出自轻小说《刀剑神域》)
里染无视了惊讶的柚乃,把话题推进到他所言的‘正题’。
“为何犯人要将拖把带进去呢?就是为了扮装成清扫员。这个没问题吧。可是请试想一下,为何有必要扮装成清扫员呢?”
‘……噢,你不就说了吗。为了把凶器藏在水桶里。’
“为何必须要用清扫用的水桶?”
‘………?’
“管理区域的架子上还有很多同样大小的备用水桶。而且放在用品柜里的水桶不但老旧而且底部还有裂缝。为何不用其他的水桶,而是使用那种坏掉的东西呢?”
‘这个……确实如此……’
“请你再试着想象一下。假设犯人使用了另外的水桶。橡胶手套,橡胶长靴,以及普通的水桶。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看起来会是怎样呢?袴田妹,看起来会是怎样?”
“诶,你说怎样……”
刚才明明还“闭上嘴巴好好听着。”地这么说的,还想让我说什么呢。柚乃边在心中发着牢骚边思考起来。
这次是没有写着<清扫用具>的水桶。就算这样如果在普通的地方看起来也像是在清扫吧,可是,若是在那个地方——若是在水族馆的管理区域的话,那种打扮就——
“……是饲养员对吧。”
她没有自信地回答道。
“昨天馆长先生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回答得好。”
里染把智能手机凑近柚乃以代替拍手。
“饲养员平日里使用的是放在架子上的用品和同色的,水色的水桶。实际上代田桥所拿的水桶就是那样的。为了调饵和整备水槽而穿戴手套和长靴是相当普通的事。而且,代劳进行调饵·整备水槽在丸美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那只限于具备专业知识的饲养员才能做的。”
里染所到达的结论已经渐渐地显露出来了。柚乃和哥哥都沉默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基于这些情况,让我们先假设犯人就在饲养员中好了。那个人物已经策划好了整套计划。把为了隐藏凶器,以及通过撒水来销毁诡计的证据,因此水桶是必不可少这件事也好好考虑过了。犯人进入管理区域,在处于悬挂天桥视线死角的架子前面穿上了手套和长靴。还有拿上水桶。”
水桶有两种。放置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以及收在用品柜里的,老旧的清扫用水桶——
“如果选择清扫用的水桶,那么就算和拖把一起拿着也不会有违和感。不过如果是架子上的水桶,那就没这种必要。因为那与饲养们他们自己经常拿着行走的水桶是相同的。只要说自己是被拜托整备水槽,或是说要给下面的钴麻雀喂饵,那就能解释过去了。然而事实上犯人却是选择了清扫用的,而且还特意把拖把也拿上了。这是为什么呢?”
‘……犯人是通常不会拿着水桶行走的人。’
哥哥茫然自失似的说道。
“没错。犯人就只能以清扫地板来解释自己拿着水桶的理由。这样就能推测犯人是除了清扫以外并不会进入管理区域的人。也就是说,犯人是除了饲养员之外的,事务方面的,或是打工的职员了。”
他最后说出了简洁的结论,结束了话语。
“好厉害……!”
“请你看着前方驾驶。”
“啊,好的。”
驾驶席上的羽取惊叹起来,里染再次冷淡地指责他。
‘哎呀,不过,真的很厉害啊。一口气就把嫌疑人数量缩小了。’
柚乃和哥哥也很清楚青年刑警的心情。拖把和水桶。光是凭着这些线索,就把完全处于迷雾中的犯人形象特定出来了。
真是如同杂技般的推理。
“哎,这种说法不特定性还是很高罢了,此外还能想到好几个不规则的变化。比如说也有可能犯人是饲养员中的某人,为了假装成是事务员做出的犯罪而故意使用拖把和清扫用的水桶。”
‘啊,这样啊。确实是有可能……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啊!’
哥哥在电脑前伏下了身体。看来无论是谁和里染谈话都会感到不同寻常的疲累。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也能成为一个指标。我之前由于其他的理由而怀疑饲养员,不过因此后来就将注意力转换到饲养员之外了。于是我就拜托大哥你调查更衣室。要是没有结果的话,拖把和水桶的推理就出错了。若是有所收获那就正中目标,并能将嫌疑人完全锁定起来。”
‘我不太懂你说的意思。更详细地——不,在这之前,里染君,可以把摄像头移回你那边吗。’
“诶,为什么?”
就那么讨厌对着妹妹的脸吗。听到妹妹这么说的哥哥满脸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啊,不是,那个,从刚才起你的脚就因为角度,那个……’
这番话没能说到最后。里染的右手挨了一记柚乃在乒乓球部学到的扣杀(没有球拍),被打落的智能手机掉到了坐席下面。
‘咦,怎么突然变暗了,没事吧?喂,喂——’
“哥哥去死吧。拜托你去死吧。”
柚乃按住了太阳穴。抚摸着右手的里染脸色变得苍白,
“刚、刚买回来的智能手机……。你这家伙究竟要弄坏我多少东西才满意啊。”
“吵死了!里染同学也是同罪。请你不要随便乱拍。”
“只是偶然拍到的吧。啊啊真受不了,智能手机智能手机……”
“喂,别摸我的脚!”
因为里染蹲到了柚乃的脚边,所以这次是头上挨了扣杀。不对,不该叫扣杀,而是普通的削击。
“我没摸吧。再说会弄掉都是你造成的吧!”
“那就让我来捡,请你老实地呆着。”
“搞什么嘛,真是的。”
“……呵呵。”
“别笑!”
对驾驶席上的羽取大喝一声让他闭嘴,柚乃边后悔着为何离开了学校自己却还穿着制服,边把掉在脚边的智能手机捡了起来。幸好没有坏掉的样子。通信还没切断,画面上也正常显示出混蛋哥哥的脸——
“……啊。”
“怎么了,坏掉了吗?快支付修理费。”
她沉默起来,以生硬的动作将画面转到到里染的面前。他也发出了“啊”的一声,身体僵住了。终端的另一头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我是应该斥责袴田,还是应该对你怒骂呢……。好吧,两方都要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在哥哥身旁显示于画面上的,是先前他说过“会被杀掉”而恐惧着的上司那张怒容。即便是一副因通宵而头发蓬乱疲惫不堪的样子,但唯有那细长双眼中的怒火绝不熄灭,紧盯着画面另一头的对方。
“你好,刑警先生。”
‘你好个头,我是问你在干什么。’
“视频通话。”
‘为何你要和袴田通话!在这种时候还优哉游哉的!关系那么好地玩网络聊天!’
耳机被仙堂警部拿了下来,传出交杂着噪音的怒骂声。
‘仙、仙堂先生,您误会了。我是在听取里染君的推理……’
“推理?那家伙的工作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吧。还推理什么。”
“说起来刑警先生。搜索被替换的圆芯这件事怎样了?”
里染毫不畏缩地提问道。仙堂用鼻子哼笑起来,
‘我没有把这种事告诉你的义务!’
“这样啊。好吧,那个已经没关系了。大概就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找到的吧?”
‘为何你会知道!’
发出了歇斯底里怒喊声。
“推理啊,推理。好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都忘掉了。”
‘喂,别擅自推进话题。快停止通话……’
“啊,对了对了。是说到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啊。”
朝电脑的键盘伸出手的警部因里染这句话而完全停住了。身旁的哥哥也瞪大了眼睛。
‘……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已经明白犯人是谁了。”
‘等下里染君,这种事我也是初次听到啊。’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如果更衣室有收获的话就能完全锁定犯人。”
‘我、我才不会觉得惊讶。’
仙堂的嘴角形状上表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若说是认定为犯人的人物,我们这边也已经有目标了。’
“如果是以找到的圆芯为根据的话,我想应该就弄错了。重要的是拖把和水桶。凭着这些就能知道犯人的身份。”
这番平淡的意见似乎越发触怒警部的神经。对方握着拳头,紧咬牙齿,最后像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挨近画面。
‘……我知道了。先听听你的话吧。为何能锁定嫌疑人,把你的根据告诉我。’
“您要听了吗?这样啊,那就……”
里染这时候做出了有些奇妙的行动。他眺望着窗外,以电话另一头的对方听不到的声音“时间刚好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从柚乃手上接下了智能手机,接着再次对仙堂,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吧。”
柚乃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坦率。处于绝对优势位置的里染要是“你还没请求我吧。”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又会有一场争执了吧。
她马上就明白了理由。
“犯人是事务员中的某人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要说的是推理出的结论,想知道详细情况的话过会再问大哥就好了,简单来说就是……”
最初是如同进行演说般顺畅地说着。可是就在终于迫近核心的时候发生了异状。并非演说的内容,而是通信手段。
“也就是说,这些推理虽然可以成为一个指标,但这里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理由。”
‘喂、里染……里……染……喂……喂……’
图像变得混乱,声音都听不到……不对,是耳中听到的杂音变大了。两名刑警的脸容变成了马赛克,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只能勉强听到些许。
正好是在车子进入高速公路后提升速度的同时发生问题的。
“咦,不好意思,电波不好啊。我们现在也正在过去,不如就在现场见面好了。那就这样。”
擅自和对方道别之后,里染切断了通讯。接着稍微操作了一下,把智能手机放在了座位上。画面上显示着<连接断开>几个文字。
——他是故意的。柚乃直觉到如此。
“最初你就知道进入首都高速公路的时候通讯就会切断的吗。”
“这里的服务就是在高速公路上会经常出现故障。”
里染像猫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光听到这些说明就全部明白了。
就算在高速公路上打电话也接受不到电波,这件事昨天就已经证实了。所以他在高速公路上使用网络通话之前就调整好了时间——出发前那句“安稳驾驶就好了。”以及刚才那句“时间正好啊。”都是为了在触及话题核心之前能够自然切断通话而准话好的。当然他自己想要得知的警察情报也顺利地从对方口中套了出来。在决定以联络为交换条件那瞬间他就打算要这么做了吧。
“……真是奸诈的策略家呢。”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像个任性的小孩似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途中切断通话呢?全部都告诉他们也没关系吧。”
“要是说出犯人的名字的话,那有被你的哥哥抢先一步的危险啊。我不在现场的话,就会失去和犯人交谈的机会了。”
“交谈的机会,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因为乐趣就在那里啊。”
逮捕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犯人交谈。好像相似但却完全不同。他究竟想和犯人说些什么呢。
“而且,虽然我说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但也没有完全确定。还有几件事要向对方确认清楚。”
“……刚才你不就说了绝对确实之类的话吗。”
“只是说说罢了。”
轻易地就承认自己在说谎。跟先前的哥哥一样,柚乃也想把脸埋在助手席的靠背上了。
“真是的,到底哪里是认真的啊……等一下。”
她突然发觉到。通话时刚好进入高速公路的时候切断的。难道说通话期间发生的打闹也被计算在内了吗?虽然仙堂的出现只是偶然的,但在那之前——
“……里染同学,难道你是故意拍我的脚吗?目的是调整时间?”
“谁知道呢。”
他边说着边拼命忍耐着笑意。这次柚乃向着他的侧腹砸下回旋攻击。
“你、你、这是滥用暴力啊暴力……”
“这是对色狼的正当防卫。既然有时间把脑筋用在这种事情上,那就请你更认真点去推理。”
“不,推理也是很认真的……确实是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那到底是谁呢?”
里染咳嗽了好几次之后调整好了呼吸,在座位上坐定后说道。
“正如我刚才所过的,犯人并非饲养员的推理只是作为一个指标,我并没有把核心告诉大哥他们,那是关于拖把的另一个推理。将这两个推理与更衣室的检查结果结合起来之后,现在的嫌疑人就只有一个了。”
“那是……?”
柚乃挨近里染,驾驶席上的羽取也竖起了耳朵。里染把黑色的瞳孔转向这边,回答了那个名字。
“——兽医,绿川光彦。”

2 Cool Voice

水族馆依然处于封锁状态。广场上冷冷清清的,唯独只有喷水池徒然地倾吐着水花。馆入口附近停放着数台报社的箱型车,摄影记者们正在准备进行转播。
里染避过他们的注意绕到后方,打开了通用口的门锁进入了馆内。这条路线似乎是哥哥告诉他的。
接着通过了后台工作区,朝着展示区域走去。从入口进去之后,巨大的水槽突然进入了视野中。虽然照明比开馆的时候略显暗淡,但柚乃的脸上却一扫昨天的愤概绽放出光彩。
“哇啊,好大啊……”
数百条鱼类成群结队地组成一幅全景立体画。因为没有观赏者在场的缘故,总觉得悠然地畅游着的鱼儿们比起平时更要快活的样子。并且柚乃还发觉到,也许他们算得上是包场了吧?
“扔下你喽。”
“啊,等我一下啦里染同学,难得来到这里不如就好好观赏一下吧。”
“我们可不是来看鱼的。”
“可是因为很难得嘛……啊,是鳐鱼,好大喔!好像鲨鱼一样!”
“本来就是类似的种类吧,理所当然的。腹部有鱼鳍的是鳐鱼,鱼鳍在身体侧面的是鲨鱼。”
“诶,是这样的吗。……真的吗?”
“天知道。”
里染快步在通道上行走着。对鳐鱼依依不舍的柚乃边“等我一下啦”地说着边追了上去。她感觉可以理解昨天哥哥的心情了。
“这里是水族馆喔?包场了耶?不会心情高涨吗?”
“高涨得起来吗。昨天也来过了吧。”
“不,昨天的不算……啊,说起心情高涨的话,香织学姐呢?”
“究竟怎么联想起来的啊。今天她在家睡觉吧?昨天还说累死了的。”
毕竟有人在眼前被鲨鱼吞食了,会卧床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没关系吧?还是去探望一下为好呢。”
“噢,那家伙挺坚强的,所以用不着担心。……真的扔下你了喔。”
无情的家伙对站在樱花鲈的圆柱形水槽前的柚乃扔下这句话。
“稍微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里染同学没有什么喜欢的鱼类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章鱼和墨鱼吧。还有海葵鱼。”
“为、为什么都是些触手类的……”
两人边交谈着边进入了A栋。柚乃在没有来客的水族馆内相当享受。她独自对岩礁水槽中的斜方鱊鱼群发出感动的声音,又在特别展示区里带有自己名字的汤之花蟹(Gandalfus yunohana)深感兴趣地观察起来。(注:这种蟹的名字里带有柚乃这个发音)
每当这种时候里染都会“赶快走啊”地提醒她赶路。这让她想起以前和哥哥来的时候也曾经被这样催促过。
当来到有着黄色和黑色条纹的鱼类,镰鱼水槽前方的时候,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从意外的方向传来的沙哑的叫声。由于是玻璃并没直达天花板的开放型水槽,所以职员可以从上部位置将头探出来。在那里的是穿着黄色衬衣的肌肉二人组。昨天被聚集到会议室的饲养员,代田桥和大矶。
“今天也来了吗?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顾问,到底想在封锁中的馆内搞些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话啊代田桥先生。封锁状况下竟然还在工作,真是让人敬佩呢。”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和平时那样在工作。管它因发生杀人事件而封馆,鱼类和人的事情是没关系的。”
代田桥将水桶提到水槽那边,板着臭脸开始撒饵。像是鱼肉似的混合饵吸引了数十条镰鱼从珊瑚的阴影处跃出,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大矶也同样开始撒饵。
“不过,这下正好了。刚好有想向代田桥先生请教的事。顺便大矶先生也是。”
抬头仰视两人的里染这么说道,正在喂饵的他们停下了手。
“想要请教的事?明明是个小鬼,学人家装什么侦探。”
“都说不是侦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说您昨天是在鲨鱼水槽旁边的水槽喂饵对吧。从九点四十分过后到十点前。那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吗?”
“噢,是那个时间段的惯例工作。”
“如果按照平时来说,喂完饵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回去饲养员室吗?”
“不,接着就会去新馆那边继续喂饵。”
“原来如此,那就会离开B栋吧。……不过,昨天喂完饵之后,您是去了绿川医师那里。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昨天因为感染传染病的海葵鱼的事情,所以就碰巧去了医务室啊。”
“是被绿川医师叫去的吗?”
里染慎重地确认道。代田桥边喂饵边摇了摇如岩石般的下巴。
“噢,不是直接被他叫去,而是由绫濑小姐传话的。就算没有叫我本来也是打算去找他的。”
“这方面怎样都没所谓了。总而言之您就是接到绿川医师‘去医务室一趟’这番传话。于是就作出了有别平时的行动。是这样吧?”
“喂,这种说法是怎么回事,难道怀疑我吗?”
代田桥发出粗暴的声音,望向低下位置上的里染。
“不,这不是在怀疑您。您嘛……那么,大矶先生。”
冷静地脸露微笑之后,里染的视线转向大矶。沉默地喂着饵的青年“是的”简短地回答道。
“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被杀的雨宫先生的事情。您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啊。他是怎样的男人呢?”
有些不太像里染会提的问题。之前那个事件的时候,他从来没亲自提问过关于被害人性格的问题。
大矶“你问是怎样……”含混不清地回答着,身旁的代田桥插嘴说道。
“是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啊,吊儿郎当的。对吧大矶?”
“不,这种事情……工作还是会正经地做的。”
“确实他作为训练员的本领很不错,不过算不算是有热情倒不好说……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偶尔也会让人想揍他一顿。”
代田桥好像很不愉快的样子。
根据香织所说雨宫似乎是个相当轻浮的人,而且也听说他不招代田桥喜欢。
“原来如此,嬉皮笑脸的样子,所以才会被鲨鱼吃掉呢。”
连接地开出放肆的玩笑之后,里染再次对大矶,
“您觉得他的为人怎样?雨宫先生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吗?”
“……噢,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但不是太清楚。因为我半年前才刚来的。”
“喔,说来您是研修生啊。”
“你、你知道得很清楚啊。……而且,我的个性是一板一眼的,和雨宫先生不太合得来。所以我说不了什么。”
“好了,问完的话就快走吧。要约会给我到其他地方约去。”
代田桥这么说道,往水槽内撒下最后一撮饵。
这不是约会,柚乃正想这么否定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退回到工作区深处了。
里染和柚乃继续往水族馆深处迈进。时而在一脸凶相的巨蟹水槽,以及治愈的水母水槽(主要是柚乃的缘故)这些地方走走停停,随之终于来到了B栋的通用口。进入通道之前往鲨鱼水槽望去,就连照明都被关闭的漆黑背景中,挂着一个写着<调整中>标示的巨大看板。
进入工作区之后,看到刚好从备用品仓库出来的芝浦。他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似乎相当惊讶地皱起额上的皱纹。里染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从他身旁经过,往转角的左边拐去。这里有扇标示<调饵室>的房门,但也被他无视了。
他迈着急速步伐所要前往的目标是<医务室>的房门。
——兽医·绿川光彦。
从十一个嫌疑人之中排除后剩下的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嫌疑人。
他就是犯人吗。接下来里染就要在这扇门的里头解开谜题了吗。
追随着里染背影的柚乃如同昨天比赛时一样情绪紧张起来。
幸好门锁是打开的,敲门之后打开房门,里面只有绿川一人。看到柚乃和里染两人的他也没怎么感到意外,只是“噢呀”地说了声。
“你好像是昨天的……。有什么事吗。”
“嗯。想跟您稍微谈一谈。关于事件的,相当重要的事……”
里染踏入房间,环视约莫三坪面积的空间,然后,
“不、不可行……”
——马上就虚脱起来,依靠在墙壁上。
柚乃大失所望。
“诶,诶?里染同学,你怎么了?”
“没用了。”
“什么?自己的生活兴趣吗?”
“不行……不是这里吗,不行了……”
“为、为什么是五·七·五?你怎么啦里染同学!里染同学!”
“该不会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在摇晃着里染肩膀的柚乃背后,医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是真的话就抱歉了。我基本上是专职动物类的。”
他也环视起室内,
“说来这个房间里也根本没有医疗用品。”
医务室前方有张小型的办公台,房间深处的其余空间全部都被收纳文件的架子填埋了。完全没有其他东西,办公桌上也只是有着一个文件夹,纸架和钢笔之类的物品罢了,是个似乎没必要收拾整理的房间。朝架子望去,能看到文件夹的侧面表示着<九八年·虎鲸>诸如此类的,各个时期的生物名称。
所以与其说这里是医务室不如说,
“这个房间用作于病历保管室。可以在这里查看以往的热带鱼纪录。若有必要的话,我就带你们去新馆那边的医务室好了。”
听到这番话后,里染突然重振了精神。
“新馆……新馆那边也有医务室?”
“是的。那边就有医疗用品。虽然不是给人类使用的设备就是了。”
“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既然是水栖生物那就会有相对应的设备。既然有新馆,那就不会把医务室设置在这么老旧的建筑物里。病历保管室……对了,事件发生的时候您正在‘翻看以往的病历’对吧。而且还对代田桥传达‘到下面的医务室来’。我全都理解了。”
他似乎相当得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房间让你失望了吗?”
“是的,大失所望了。……我本来还以为,这里就是您平时使用的医务室,里面会放置着各种医疗器具和私人物品,也许还会有深蓝色的衬衣。”
“私人物品?衬衣?条件限制真大啊。这里除了我穿着的这件之外就没其他衬衣了。”
绿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今天他穿的衬衣正好与他的名字配套,是浅绿色的。
“按照逻辑来考虑,确实应该是这样……这个房间从以前就一直被用作保管库吗?应该不是昨天急忙重新配置过的吧?”
“当然了。自从新馆落成之后就一直是保管库了。你不妨随便找个人问问。”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到底……到底是……”
里染在柚乃和绿川的注视中沉默起来,不久后“啊!”地惊叫起来。然后马上对医师,
“很抱歉,打扰您了。”
他轻轻低下头,带着严肃的神色转过身去。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柚乃也只好跟了上去。
对于里染的这种态度,绿川也并没怎么介意,“哪里的话’这么回应道。也许是对两人失去兴趣了吧,他以正经的表情面对着展开的文件,声音也相当冷漠。

出到走廊上之后,里染朝着货运口所在的深处方向走去。
“那个,犯人是不是绿川先生……”
“不对,搞错了。是我太愚蠢了。”
转过拐角后又出现了楼梯。这条楼梯并没有通往地下,只是连接着二楼。
“我没有考虑到手套。混账,昨天就应该要去确认了。情况既然这样那就糟了,至今为止的功夫都白费了。又回到了出发点。”
里染边上楼梯边说着悔恨的话。看来他观望过医务室之后发觉到什么巨大的错误。
“回到出发点,就是说嫌疑人还是十一个吗?”
“是啊。”
“那线索也?”
“没有。束手无策了。”
到达了二楼之后里染也实际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虽然动作滑稽,但他的表情却相当严肃。尽管昨天站在相同走廊上的时候他是那么地有自信的。
“至今也只是运气不错罢了。指针也已经偏移。啊啊不行,已经没撤了。最近尽是些让人厌烦的事。不是推理出错就是空调被弄坏……”
“这、这种状况下还要算旧账吗……。不管怎样,请你振作起来啦。”
柚乃拼命地支撑着再次想要和墙壁同化的里染手臂。
“也不是全部都搞错对吧?卫生纸的诡计应该是正确的才是。”
“就算这方面是正确,也还是无法锁定犯人……不对,既然这样就只好依靠这个了吧……”
“就是这样,要努力喔。里染同学加油!”
她直接套用了昨天部长曾给予自己的声援。里染“就算你叫我加油……”作出了与柚乃完全相同的回应。
就在这时候,
“噢噢,挽着手臂还真是恩爱呢。”
背后发出了声音。资料室里面的长发男人——津正好在这时候走了进去。


3 病弱的海豚娘

资料室是个里面放着收纳书物的架子以及若干个硬纸箱的单调房间,与下面的医务室很相似——不对,应该说下面的医务室反而更像是资料室。这里窗户都没有,强烈的阳光从设置于房间深处的换气扇缝隙中投射进来。津正站在墙边,充满兴致地望着里染和柚乃。
“既然在约会就别来这里,去观赏水槽就好了。”
“所以说,我们不是在约会。”
柚乃作出否定,津“是啦是啦”笑了起来,对里染,
“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是关于事件的事吗?没问题,不过拜托长话短说。我现在正在休息。”
休息只是借口吧。听香织说过,他是个偷懒的惯犯。
“是香烟吧。”
里染唐突地说道,津睁大了细小的眼睛。
“……嘿,不愧是侦探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听新闻部员们说他们被你送赠了糖果。我想应该是过口瘾吧。而且,你还有经常会偷懒的恶习,而这间休息室里也有换气扇。既然这样,不就是为了偷偷吸烟吗。”
“因为时势的关系所以全馆都被禁烟啊,让我相当难受呢。”
他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盒和几颗糖果。把糖果递给了两人。包装纸内里写着谜语,是种小孩子气的葡萄味糖果。
“那,要确认的是?”
“已经确认过了。那就此告辞。”
“慢、慢着!”
明明就是他自己请求长话短说的,津却慌张地挽留里染。
“这样也未免太没意思了,再多谈一会嘛。实际上我对事件也很有兴趣,想要尝试解决一下。”
“你也是嫌疑人吧。”
“正因如此才要这样啊。昨天从馆长那里听说过你解决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哎呀,卫生纸的论点确实相当有意思呢。嘛,如果能仔细地检视现场,我也有自信能够解开这个谜题。”
“……你认为犯人是个怎样的人物?”
津用嘴叼起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这个嘛……明显是非常胆大妄为啊。换作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杀人。”
他边吐着白烟边像是要表示整个B栋似的张开双臂。
“出入口都有摄像机,外面也有职员们在来回走动。虽然只要掌握了轮班表,就能知道什么时间段水槽那边会没人,可是也不可能百分百安全的。然而犯人却杀害了雨宫。也就是说——”
“就是说?”
“犯人对雨宫怀有相当强烈的杀意吧。割了脖子扔去喂鲨鱼,不这么凌辱一番就难解心头之恨。是个慎密而且大胆,兼具强烈的杀意和狂气的犯人。我会说卫生纸相当有意思就是这个原因。虽说是顺利地完成了,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相当天真。”
“会有对雨宫先生怀有这种杀意的人物吗?职员们之间难道有过什么纠纷?爱恨情仇之类的。”
“谁知道,有没有呢。他和女人似乎是相当亲近的样子。不过,与其说是勾引女人,不如说更像是在玩耍。应该不会在这方面被怀恨吧。要说是哪方面的话,也许是工作上的。”
“听说他工作还是做的挺不错。”
“两三个月之前,饲养员那边曾提出要再饲养一头海豚。对此事务方的船见先生和馆长严厉地拒绝了,那时候就和雨宫先生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噢,我则是在根城里避难,所以不太清楚详情。”
“资料室就是根城么。这城主还真够挫的呀。”
活动室的城主也是不能对人言的事就是了。
“这是很有用的参考意见。谢谢。”
里染对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偷懒犯稍施一礼。
正打算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说起船见先生,昨天他的行动有些奇怪啊。不过是你离去之后的事情了。”
“嗯,也是啊。”
带着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里染离开了烟鬼的根城。

事务室里有四个人。
今天也随意地穿着T恤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电脑的水原,以及在书架前方翻阅文件的船见。在复印机前面看上去与柚乃同龄女孩子,打工的学生仁科穂波,旁边的副馆长绫濑则单手拿着冒热气的纸杯正在休息。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侦探君和助手小姐吗。约会?”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问。刚一打开门,水原就丢来了与代田桥和津同样的问题。柚乃“都说不是了啦”以比之前更强的语气否定,不过有没有被接受则是另当别论。
要说里染的话,他则是沉默地在房间里观察起来。黑色的瞳孔往左右转动,抚着下巴,然后慢慢地提出话题。
“有点事想向各位请教一下。”
“什么事?”
“关于雨宫先生的。可以给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这个嘛,是个奇特的人吧。”
是因为性格急躁吗,还是说日常中就是这样呢。水原不像大矶那样说话吞吞吐吐,立刻就作出回答。
“说是奇特但并不是指很张扬,意思是在饲养员中是独特的类型。对于生物相当理智。”
“说理智的意思是?”
“可以说是相当事务性,不会想要过深地投入感情。小智香也老是这么感叹,说他有些地方让人搞不懂。”
“不要这么说了,别对过世的人说坏话啊。雨宫先生对饲养和训练不都做得很不错吗。”
绫濑像是评判似地说道。对雨宫的评价大体上和代田桥差不多。
虽然工作做的不错,但却有些心怀鬼胎的男人。
“我有耳闻过他喜好女色之类的话,不过各位女士又是怎么看的呢?”
“啊,对了对了。绫濑小姐的年龄相近,所以经常和他会发生争吵。”
“才没发生争吵啊。要一起去吃饭吗?诸如此类的,曾经被他这么开玩笑地搭话过罢了。”
“啊,我之前也曾经被他这么问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就是。”
穂波谨慎地举起了手,这让水原惊讶地仰起了身。
“连小穂波也是?真是的,那个人真是不分对象呀!”
“水原小姐,就说你这种说话方式——”
“啊,抱歉抱歉。不过,对呢,雨宫先生的本命果然还是小智香吧。”
“小智香……是说滝野智香吗?”
“对对。果然由于同是海豚饲养员,看起来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吧。呐,船见先生也是这么觉得吧?”
“诶?”
水原将目光转向书架前的船见,他的后背突然抖了一下。
“什、什么?雨宫先生的事?对、对啊,他和滝野小姐好像挺亲密的。没错。”
语调快速而且大动作的样子,确实正如津所说的那样行为可疑。里染“显而易见啊”,以只有柚乃能听见的音量呢喃道。
不过,又发出了一件奇妙的事。
“不过既然是雨宫先生,那就说不准是不是认真的。绫濑小姐也被他邀约过,大概是开玩笑的吧?
说出这番话的船见,简直就像是想尽早将众人的注意从自己身上移开似的,再次把话题抛回绫濑那边。
“诶?……啊,说、说得也是呢。”
她也和船见同样说话含混起来。明明刚才还对答如流的。而且话题的内容又兜了回去。
怎么回事呢,柚乃感到奇怪。里染好像也起了疑心,眯细了双眼皮的眼睛直盯着绫濑。她察觉到被看着,表情生硬地低下目光看着纸杯——
这时候,柚乃两人背后的房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哎呀,警察终于给予许可了。”
似乎感到疲累似地边说着边进来的是以平头给人深刻印象的中年男人。鲨鱼饲养员·深元。
绫濑抬起头来,立刻对他开口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去整备水槽了呀。”
“啊啊,休息一会后马上开始吧。把水放掉,也要清扫地下的过滤装置,还有悬挂天桥的地板也要……啊,清扫用品柜里的用具被押收了来着。真是难办了。水桶姑且不论,拖把可是上个月才开始用的新品啊。”
深元边操作着咖啡机边独自发起牢骚。然后才总算发现了两名外部人士,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干嘛呢?水族馆约会?”
“都说不是了。”
“不用在意,我们要走了。”
柚乃惯例地作出否定,里染也添话说道。接着他又说,
“船见先生,还有绫濑小姐。可否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这么对墙边的两人说道。事务经理和副馆长相互对望一眼,边感到犹豫边跟着柚乃两人一起出到走廊外面。
关上门后里染挽起双臂,与叫出来的两人正面相对。船见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水,绫濑则扭着头,像是绝不愿意朝向这边似的。
从柚乃的眼中看来,两人明显都很可疑。
“呃……有什么事?”
“绫濑小姐。您昨天在馆长室的时候,从房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什么吗?例如什么人在走廊经过。”
“嗯、嗯。这个昨天也对刑警们说过了。就看到津先生从资料室回来……”
“在那之前,还看到其他人吧?”
单刀直入的一句话,让她变得哑口无言。
“为、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了吧?啊,果然是这样……船见先生,请您别逃跑。”
渐渐地往后退的船见因这句话而身体僵住了。与此同时里染轻推柚乃的背部。别让他逃了,是这种意思吧。柚乃绕到船见的身旁,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么,绫濑小姐。您好像没对警察说过这事吧?”
“不、不是的。只是转瞬间看到而已,我没自信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所以就没说出来。”
“不,关于这点怎样都好了。我不是侦探,而且也不是警察。所以您有看到什么就告诉我吧。”
看绫濑的样子已经感受不到年轻副馆长的威严了。她惊慌失措地扶正眼镜,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在看到津先生之前,还、还看到船见先生在门前经过,然后很快就回到了事务室……”
柚乃抓住的衣袖被略微拉开了些许。于是柚乃马上扯了回来。问题人物狼狈地倾倒着身子,被逼站到了里染面前。
“船见先生,绫濑小姐是这么说的喔?这就怪了,您应该一直都在事务室才对啊。”
“不、不、不是的。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可以方便告知吗。”
“……咖、咖啡洒出来了。洒在和泉女士给的书类文件上。”
他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坦白道。
“于是我就折腾着想要擦拭,不过房间里没有毛巾和抹布,纸巾也刚好用完了。所以我就匆忙地跑去厕所,将卫生纸拿了回来。擦拭完之后津立刻就进来了。就、就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我和事件什么关系都……这是真的!”
船见加强了语气,但对方还是冷淡地,
“那么船见先生,您是去了厕所对吧?是男厕吗?”
“啊,是的。”
“为何没对警察说?昨天我提问的时候,都没提起过啊。”
“我、我觉得那不是值得一说的事,所以就没提出来……你那时候刚说过不在场证明是没意义的,还说厕所是相当重要什么的,所以我觉得事到如今才说的话会受到怀疑的啊。”
“那么,就是想说却不能说么。哼哼。”
“相、相信我啊。染上咖啡的文件还在,垃圾箱里应该还留有圆芯!”
船见的眉毛扭曲成恳求的形状,抓住了里染的双肩。听到了垃圾箱和圆芯这些单词,柚乃想起了在行车中,里染和仙堂的交谈。
谈到找到圆芯的地方,当时他是“大概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吧”这句话正中了红心。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地点了。
事件发生期间,一直在事务室的人就只有船见一个。而且刚才他本人承认曾经去拿过卫生纸——
“……这么说的话,您用完了拿来的卫生纸,就把圆芯直接扔掉了。”
“诶?是、是啊。纸剩下的不多,所以全部都用来擦拭了。”
“从男厕拿来卫生纸,擦拭泼洒出来的咖啡,圆芯丢到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对吧?”
里染重新确认道,他大力地不断点头。接着里染就,
“那是男厕里放在什么地方的卫生纸?”
“什么地方……就是和平时那样取下单间纸架上的啊。”
“还记得去厕所的时间吗?”
“大、大概是正好十点钟吧。咖啡洒出来的时候,手表上也沾上了些许,当时我还心想会不会出问题而看了手表,那个时候是十点一分左右。”
“手表的时间是准确的吧?”
“当然了。那是分配给所有职员的电波手表啊,时间是正确的。你看,绫濑小姐也有戴着。”
确实船见和绫濑的手腕上都戴着黄色表带的手表。昨天香织也说过其他职员也戴着相同的东西。
“结果手表没出问题。如果有防水加工的话就不用怕咖啡了嘛,馆长也真是太吝啬了。哈哈哈哈……哈……”
即便他以滑稽的动作发出大笑,走廊上过于冰冷的气氛也没有回升。
“船见先生,接下来是最后的问题。您去厕所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诶……?不,我什么都没注意到。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
“这样啊。感谢。”
单方面地结束了提问,里染把船见和绫濑丢在原地,往饲养员室走去。
船见也许认为自己仍然被怀疑吧,他又“不是这样的!”大声呼叫起来。
“我真的没干过。我马上就对警察老实相告。可以相信我吧。”
“……我是很想相信啊。”
里染最后对他说的是彷如舍弃对方般的话语。
“我还没掌握到任何一个可以证明您不是犯人的证据耶。”

“你最初就知道圆芯被丢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的吧?”
“是推测出来的。”
“是怎么知道的呢?”
“本来应该装在纸架上的卫生纸却不在厕所里。既然这样,就只能是被谁拿到外面去了。”
回到一楼以后,里染倚靠在调饵室的墙壁上。正如“一天最多只能和三个人交谈”这句夸张的话那样,他一副累垮了的样子,边转着脑袋揉着肩膀边进行解说。
“无论是犯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做的,把卫生纸拿出去的话肯定会有相应的理由。最为自然的考虑,就是为了擦拭饮料之类的理由吧。”
“说得也是,那本来就是为了擦东西而制造的纸呢……我的意思是指擦拭饮料什么的。”
她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觉得不好意思。
“那么,在这个建筑物内有可能会打翻饮料,并且为了擦拭而必须到厕所拿卫生纸的人有谁呢?首先饲养员和打工的仁科除外。因为他们就近的地方就有毛巾。因此剩下来就是Cool Voice的绿川,以及事务员的津和船见。”
“绿川先生不是Cool Voice而是兽医啊。咦,绫濑小姐和水原小姐呢?明明这两位也是事务员呀。”
“女人应该不会去男厕拿卫生纸吧。”
“啊,这样……”
不过,昨天他说过“虽然进的是男厕,但犯人也未必是男人”——
不,这也不对。这次的情况是拿出卫生纸必须要有‘相应的理由’。假设犯人是绫濑,要是将替换的卫生纸拿回自己的房间,若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解释呢?尽管可以“我想要擦拭打翻的饮料”这么作出解释,但却不能成为女性进入男厕的理由。
“那么,首先说津吧,不过很难认为那家伙偷懒的资料室里会有水分。即便是绿川,医务室里应该会有一两条毛巾之类的,因此也要除外。剩下的就只有船见,那么圆芯就应该被扔在事务室——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医务室里没有毛巾和纸巾对吧。”
“所以说,对警察说的话会猜中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先前碎碎念地说“真是走运”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我的推理因事务室事变而崩溃,不过多亏于仙堂而得以确定为事务室的垃圾箱。于是姑且还是去资料室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水分之后就去事务室了。”
收拾得相当整齐的事务室里确实没发现有毛巾。而且船见很显然是一副隐瞒着什么的样子。
“于是就质问对方吗。”
“没错。不过没想到居然把绫濑也钓出来了。”
绫濑只有在被船见搭话的时候才会出现强烈的动摇情绪。她一瞬间目击到船见去过厕所,对于他隐瞒着这件事而有所警戒吧。
“嗯,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里染,真是精彩的推理。柚乃如同在仔细品味般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船见先生拿掉卫生纸,那又会怎样呢?”
“不怎么样。”
里染又摆出了‘束手无策’的姿势。
“本来应该在厕所的卫生纸消失到哪里的谜题已经解决了。与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船见为了擦拭咖啡而拿去用而已。……不过,既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家伙不是犯人,这番证言是完全不能采信就是了。”
船见依然是十一个嫌疑人中的一个。
“船见十点的时候去过厕所是事实吧。绫濑也目击到了。不过也可以认为实际船见就是犯人,为了替换卫生纸而故意做出那种行动。”
“可、可是里染同学,昨天你不就说过了吗。你说既然要处理卫生纸,厕所是最不会被怀疑……”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通常犯人可不会把丢着不管就好的东西特意拿回自己房间的。做出通常不会做的事,反而不会遭到怀疑。也许犯人就是这么计算过。”
“如果这么考虑下去,不就没玩没了吗!”
“就是这样。”
里染深感同意,像是虚脱般将后脑贴在墙壁上。
“总之那家伙的证言如今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医务室的猜测落空造成沉重打击……”
“谁在这里吗?”
身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单手拿着脱下的围裙,另一只手拿着水色水桶,饲养员领班和泉的肥胖身体探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两位吗?在这种地方约会?”
“不是的。……这句话我还要说多少次啊。”
柚乃厌烦地想要叹气——到了喉头又咽了回去。
和泉拿着的围裙上沾上了什么红黑色的东西。
“里、里染同学……那个,里染同学……”
“啊?什么啊……啊,是血。和泉女士,围裙上沾着血啊。是雨宫先生的血吗?”
“说得太直接了吧!”
“啊啊,咦?呀,应该不可能吧。让我闻闻看。”
和泉也没感到在意,满不在乎地把手伸了出来。柚乃把脸凑近围裙,闻到了腥臭味。
“……鱼血?”
“对啊。昨天那些警察好像也同样误会了,既然是饲养生物的地方,会有这样的血也并不奇怪吧?”
哈哈哈,和泉对此一笑置之。
香织将她称作‘肝玉母’,确实她说话的音量大得简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房门的缝隙朝调饵室看去,房间内架设着像是厨房里会有的水管,随处可见折叠起来的围裙和案板,装着鱼的泡沫箱,水桶和毛巾等等物品。
和泉回去室内一趟,把围裙和水桶放下来之后,
“难得是星期日而且又没有其他客人,去展示区那边观赏不就好了……我待会就要去愉快的地方了。”
“就说这不是约会……什么,愉快的地方是指?”
“新馆那边有海豚的泳池……”
“是约会!仔细想想其实就是约会!”
听到数天前就向往的词语,柚乃毫不感到害羞地扑了过去。身旁的里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露出没撤的表情。

新馆的通道是描绘出和缓曲线的广阔厅堂。并没有定则的参观路线,而是能在排列的水槽间自由观赏的开放式构造。中央有着热带鱼的宽广水槽,以此呈现出色彩鲜艳的鱼群和珊瑚礁的南海风景。边角的位置还有一个直逼鲨鱼水槽的巨大亚力克玻璃箱,不过那里也只是挂着<调整中>的标示牌,不见有生物的身影。
绕到圆形大厅的内侧之后,可以看到制作成阶梯形的客席,以及中央位置的泳池。附近大概有停泊帆船的地方吧,好几艘帆船以缓慢的速度划着波浪行使。
和泉前往的地方是表演秀的泳池后方,被墙壁隔开而从坐席位置看不到的环状泳池。伴随着犬笛的尖锐音色,两头海豚正来回畅游着。
在泳池中精气充沛地跃起的是黑色的巨大尖嘴海豚,每当游到泳池边的时候,滝野就会从水桶里抛出鱼。拍打海水的动作强而有力,眼睛略带点白色,从远处看去就像是逆戟鲸一样。
前方还有一头同样的尖嘴海豚,不过相对于黑色的那头则是游得较为安静,体型也小了一圈。体表是白色的,光滑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光辉。这头海豚的搭档是老练的饲养员芝浦,当海豚偶尔露出水面,他就会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
黑色和白色的海豚都非常听话。双方自由自在地戏水的模样看起来相当快乐,突出的尖嘴相当可爱,并且更重要的是,
“好、好、好可爱……”
半个夏日的部门活动与比赛的疲劳全都云消雾散。面对着丸美的偶像,柚乃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兴奋。里染把手搭在头上,“好热……”满脸忧郁地嘀咕着,管他怎样都好了。
“看来很有精神呀。”
和泉朝芝浦走近。
“状态比平时要好。也许是因为回到水槽而感到安心吧……那两位是?刚才在B栋也见过他们。”
“好像是在约会。”
“诶。听说是侦探,那肯定是在搜查还是什么的吧。”
芝浦说得没错,不过沉迷于海豚中的柚乃却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这孩子就是露菲吗?”
“对呀。来露菲,对这位小姐打个招呼。”
哔哔,笛子响起了短促的旋律。可是白色的海豚毫无反应,继续悠然地畅游。
“哎呀……果然搭档不是滝野小姐就不行啊。”
芝浦用指甲挠着秃头,和泉和苦笑起来。
“这么看来,无论哪一头,要去表演还太早呢。”
“诶……还要去表演吗?好像还在训练着吧?”
“是这样没错。展示区里的一位偶像被警察带走了。所以得让她去填补空缺。”
展示区的偶像。是指柠檬鲨吧。
“真是很遗憾,哎,对露菲来说这样也好吧。她的性格懦弱,要表演的话就有些负担过大了。”
芝浦注视着畅游的露菲,以其游泳速度同样缓慢的语速回答道。
“这孩子天生就没什么体力呀。皮肤也很脆弱,还小的时候血管是透明的,肤色看上去是粉红的呢。”
“啊啊,所以名字才叫露菲么。”(注:露菲是哆啦A梦剧场版《大雄的南海大冒险》里登场的粉色海豚)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水边的里染插口说道。老人的表情绽放出光彩。
“噢噢,原来你知道?”
“这当然了,毕竟是国民级的作品嘛。”
“记得真清楚啊。那,你知道对面那头海豚的名字吗?”
“是卢卡吗?”
“没有那么古老啦。虽然与逆戟鲸相似的眼睛很有特征。”
“啊,那么就是提可吧。”(注:出自动画《七海的提可》里登场的海豚)
“真不愧是侦探!”
他老会在些无谓的地方发挥出洞察力。
“提可和露菲都是芝浦先生取的名字喔。”
和泉说道。而且据芝浦所说,提可是北海出身的野生海豚,而露菲是在水族馆里诞生的。
“这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本来是从千叶的水族馆过来的海豚。从祖父辈的时代起就在饲养了,所以这孩子是饲养的第四代。江之岛那边曾经因为生出第五代而造成了话题,不过第四代也是相当稀有的。”
“说是在这里出生和起名的,那就说见证了它的诞生吧。您以前是海豚训练员?”
“训练员倒说不上,应该是饲养专员吧。直到三年前滝野小姐来之前雨宫君一个人干得相当辛苦,于是我就来帮忙了。……哎,现在又只剩下滝野小姐,所以我又回来帮忙了。”
“在谈以前的事?”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的时候,滝野带着提可过来这边了。芝浦挠了挠头,
“不,聊了点露菲的事……”
“有些雨宫先生的事想要请教。”
里染继而插口说道。虽说是按照平时那样工作着,生物和人类的事情毫无关系,各位饲养员还是表情忧郁起来。
“滝野小姐,他是怎样的人呢?工作态度之类的已经听说过了。”
“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方面呢。”
不是滝野,而是和泉对此点了点头。
“公私分明地接触对海豚们也比较轻松吧,他说过这样的话。该怎么说呢,就是总会保持距离地饲养吧。”
“那是雨宫君的优点啊。那种观点是经常需要的。”
这么说完之后,芝浦对另一名训练员露出笑容。
“特别是滝野小姐有些方面太过热情了。”
“……对不起。”
滝野以沙哑的声调道歉。接着里染就,
“滝野小姐,听说你被雨宫先生纠缠,这事是真的吗?”
“纠缠什么的,没这回事……他只是戏弄后辈而已。经常被他耍得团团转。”
“是性骚扰吗?”
“不是,没这样的事。顶多就是突然吓人一跳,很无聊的那种恶作剧……昨天也是找不到犬笛在哪里,可能就是雨宫先生拿走的吧。要是找得到的话,我就不用受到怀疑了……”
不悦地看完之后,滝野突然闭口不语。身后的提可正在呼吸,头上的气孔喷出了白色的水花。
“那么,并不是恋人吧?”
“当然不是。”
语气强烈的回答。估计他们与其说是恋人,反而更像是喜欢恶作剧的哥哥和妹妹吧。不过,她脸红的样子并没能逃过柚乃的眼睛。——看来她确实是喜欢他。
她并没察觉到柚乃的疑惑,对着柚乃展露出笑容。
“刚才是想让露菲打招呼吧?你在那里稍微蹲下一会好吗?”
“?……好的。”
被指定的位置是紧挨水边的地方。柚乃边注意着避免掉下水,按照她的吩咐坐了下来。
“露菲!”
滝野叫喊道,吹响犬笛。
白色的尖嘴海豚潜入水中,依然自在地在泳池周围游动着。然后在柚乃附近的水面露出头来。目光相对。圆滚滚的美丽眼睛。
哔,发出了响亮的声音,露菲轻轻地在柚乃的脸庞上吻了上去。
“哇……”
然后从训练员手上得到了饵食,完成任务的露菲再次畅游起来。边体味着残留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柚乃独自陷入陶醉的状态。
太、太、
“太可爱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柚乃感动得蹲在地上抖动起来,她身旁的里染则对比鲜明地呢喃说道。
“侦探君,难道讨厌海豚吗?”
“就是那个嘛,男友因为女友的初吻被抢走而生气啦。”
“我不是侦探也不是什么男友,只是不怎么喜欢海豚罢了。因为以前在东京的某个街道差点被推销绘画。”
“绘画……?虽然不太明白,但我可是很喜欢海豚呐。”
芝浦望着泳池里的两头海豚说道。
“脑袋聪明,不会说谎……这么棒的朋友,哪里都找不到啊。”
“对啊!”
滝野也大大地同意。确实是个有些热情过头的饲养员。谁知道呢,里染的语气仍然那么冷淡。
“我是不太信得过……”
“信不过的人是你这小子。”
突然被强壮的手臂捆住了头部。他就这么被束缚着,自大的口气变成“好痛痛痛痛——”的呻吟声。
时隔一天——不对,还有包含视频通话的两小时吧,仙堂与哥哥正屹立在泳池边。在两人身后的是似乎拿着什么资料的水原。
“你在干嘛啊刑警先生,要是脑袋变蠢的话怎么办!”
“你已经有够蠢了吧。居然给我在中途挂断电话。”
“那是意外啊,意外。……不过结果还是好的。那番推理完全错误了。”
“什么?你居然又搞这个……给我过来这边。”
大概是介意周围职员的目光吧,仙堂抓着里染带到泳池的边端上。柚乃也终于从海豚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追着两人过去。哥哥则是悠哉地“刚才的亲吻看到了喔”这么说着,似乎在为电话那事而发泄怨气。
“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犯人了吗?”
“来到这里进行最终确认,就发现被摆了一道。不好意思,忘了今天早上我说的话吧。”
里染摆出今天第三次的‘束手无策’的姿势。仙堂不悦地挽起双臂,
“混账,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去了B栋,被两名职员哀求了……”
“啊,是船见先生和绫濑小姐,他们坦白了吧。我先前质问过他们了。”
“……我虽然也不太喜欢生物,但与你交谈之后海豚都能治愈我了。”
海豚和里染。极端相反的两者。
“有、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证言无法采用,但卫生纸的谜题已经解开了……说起卫生纸,哥哥,有从犯人使用的纸卷上搞明白什么吗?”
“诶……嗯。商品名称是乔伊斯纸质的‘尤利西斯’。关东圈内的店铺里大多都能买到。”
“菜刀呢?”
“凶器?这个也是出处不明。无法成为什么重要线索。”
“喂袴田,别把情报统统都说出来……你按着侧腹干什么?”
“诶,啊,不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在夏日的阳光与清爽的水声中,三人组持续进行沉闷的谈话。柚乃再次眺望泳池的方向。提可和露菲时而翻动波浪,和泉和芝浦两人围站在水原拿来的面板旁边。
——是正在进行表演秀的雨宫的照片。
乘坐在提可宽广的背部上,在水上滑行的场面。黑色紧身衣的颜色彷如和海豚的肌肤融合在一起,纤瘦但却紧绷的身体曲线相当优美。昨天香织曾经“具有芝浦的纤瘦与大矶的肌肉”这么形容过他,这句话确实说的很对。他高举着戴着黄色手表的左手,朝着观众席展露爽朗的笑容。那张笑脸并非代田桥所说的‘心怀鬼胎’,而是看起来天真无邪,像孩子似的笑容。
“是急忙地赶做出来的,这样子可以了吧。”
“嗯,做得很不错呀!装饰在哪里好呢?”
“尽量放在展览泳池中比较显眼的地方……啊,不过被太多客人看到也不太好呀。”
“这时候引人注目也没关系啦。要是雨宫先生的话……也得好好展示给提可和露菲看看呀。”
四人感慨地交谈着。
玩世不恭的家伙。性格不合。理智。喜欢玩女人,爱开玩笑,喜欢恶作剧。本领不错,具有独特的观点,还有那张照片上的笑容。柚乃的心中终于可以理解雨宫的人物形象是怎样的了。
——并不讨人厌的男人。
可是,他却招怨了这个水族馆里的某人,遭到杀身之祸。犯人带有津断言为‘狂气’的强烈杀意,把他推落到鲨鱼水槽里。在这些人之中的犯人今天也继续做着以生物为对象的工作。
那人到底是谁呢。嫌疑人的范围仍然无法缩小。
“……那么,开口部上方的漏水,是每五秒一滴没错吧?”
“嗯,取了平均值后就是这样。”
“行了行了,按照约定只会告诉你一个情报而已。赶快回去吧。”
回过神来,发现里染又被警部赶回去。里染耸了耸肩,对和泉他们挥了挥手,离开了泳池。尽管柚乃仍然对海豚依依不舍,但还是并肩走到他的身旁,对此他只是“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是呢,肚子也饿了。要去吃些什么吗?……啊,炸鸡排三明治之类的!”
“不用了,我要回去活动室。你也自己坐电车回去吧。管你吃鸡还是吃排吃完之后再来学校一趟。”
“再来?是可以,但为什么呢?”
“有些事情要做。……啊,对了,把泳衣也带过来。学校制定的那种。”
“泳、泳衣……?”
没有留给她询问理由的时间,里染已经快步走在青色的通道上。
有种讨厌的预感。

4 搞怪的大搜查线

午后。按照吩咐再次来到活动室,发现已经有三个人到场了。里染,香织,以及不知为何在这里的早苗。众人正围坐在餐桌旁和睦地吃着冰激凌。
“嗨柚乃。精神吗?”
香织最先抬起了手。
“啊,是的……。香织学姐才是,不要紧吗?你昨天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啊啊,因为昨天四点钟就起来了。已经睡饱了所以没事了啰。”
“四点起来……?”
“所以我不就说了,根本不用担心这家伙。”
里染吃完了冰激凌,很辛苦似地站起了身。把木棍扔向垃圾箱。但似乎没有命中。
“泳衣带来了吗。”
“嗯。”
柚乃揭开挂在手臂上的游泳袋。
“很好,那么,我们出去吧。你在这里换上。”
“好的。……等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理由去到那边之后再说明,总之你赶快换上。”
明明是要去对方说明,但反而增加了新的疑问符号。去到那边之后?究竟要去那里呀。而且,
“为什么连早苗都在?”
“哎呀,里染学长联系我了,正好有空就来了。”
“联系……?”
向不久前来到这个房间而被自己臭骂一顿的人联系?不行,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把烦恼不已的柚乃置之不理,三人迅速地离开了房间。至少不能够就这样,她在房门关闭之前对里染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房间该不会设置了摄像机吧?”
“……你把我想成是什么人了。”
“会跑进女厕又会偷拍女孩子大腿的死宅。”
“你是专挑坏事来说的吧!”
原来他还有那是坏事的自觉吗。
“好了赶快换上去吧没时间了。换完之后就去活动楼后面。就这样。”
无情地关闭了房门。被留下的柚乃独自叹息着,无奈地开始换起衣服。
房间里的暑热状态仍然如旧,但比起昨天稍有些缓和。启用了两台风扇,持续从房间的两个方向吹来风流。不管哪台都标记着新闻部的字样。看来是香织带来的活动室用品。
利落地穿好学校制定的泳衣,然后在上面套上制服。也不知是拿来干什么用的,就连毛巾和潜水镜都带了过来。柚乃来到外面,按照吩咐绕到了建筑物的后面。
里染等人正在活动楼的北侧,被树木分割开的细小空地上等待着。还加入了一位新成员,对方正屈膝蹲在三人的中央,不知为何正在做着木匠的活儿。铁锤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相互纠缠的天然卷发有些眼熟。是演剧部的部长梶原。
“那个,已经穿好了……”
“来了啊。喂,还没好吗?”
“请等一下,还差一点……噢噢,袴田同学,好久没见了。”
抬起头来看的柚乃之后,梶原爽朗地招呼道。由于演剧部和乒乓球部都会利用体育馆,所以两人经常都会碰面。
“你好。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是里染拜托我做的。”
“喂,手停下来了啊。”
“啊,抱歉抱歉。”
受到里染的催促,梶原重新投入工作。对合叶的顺滑和整体的强度作了最终检查之后,他将那个物件递了过来。
“做好了。”
说是完成了,但这件物品完全没有装饰价值,明显是简易制成的。

七十公分左右的细长木材两端包裹着金属的棒子。整体棒子的长度约莫八十公分。而且合叶安装在其中一侧的棒子上,在那里与门扉接合起来。上下两方设置了两根六十公分左右的木材,并以尺寸略短的数根棒子支撑门扉。门扉最边端的棒子是关闭的状态,与长尺寸的棒子刚好接触起来。
——简直就像是门栏的变化形态,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真厉害呀,居然两小时就造出来了。”
“这种程度的东西每次公演都会弄的,轻而易举啦。”
自行制作剧场工具的演剧部部长自傲地说道。香织也“谢谢你啦小梶”感谢道,他像是觉得害羞地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
“没事没事,毕竟受过里染的关照嘛。”
他说的受关照,是指之前的体育馆事件吧。梶原也牵涉进那个事件,在搜查和指证犯人的时候都在场。
“……不过,虽然按照要求做出来了,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做点试验。”
“实验……”
柚乃鹦鹉学舌地回了句话。实验。这个门栏。还有,泳衣——
“实验?诶,好像挺有趣的,能让我看看吗?”
“请你不要。绝对不要看……”
从这三个关键字导出了不愿想象的结论。终于察觉到状况的柚乃拼命哀求道。
对这番交谈不感兴趣的里染“好,走吧”发出号令,众人开始展开行动。香织拿起了家具店的大纸袋,刚才收下的木造用具由早苗搬运。里染则是两手空空。
“……于是,打算去哪里?”
对快活地挥着手的好人梶原露出虚脱的笑容,对他告别之后,柚乃提心吊胆地询问里染。
“泳池。”
“学校的泳池吗?”
“对。”
“你说要做实验,难道是……”
“实际尝试一下卫生纸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能有什么效果的实验。噢,就是讨个安心吧。”
“啊啊,果然……”
讨厌的预感实现了。
“你就来扮演尸体。拜托你了。”
“特意换上泳衣,居然是扮演尸体……糟糕透顶了。”
“这才不是最糟的。现在是夏天嘛,穿泳衣也没关系吧。如果是冬天的话才是最糟糕的。”
“最糟的基准太过分了……”
柚乃边走着边垂头丧气起来。
真是灾难日。

离开校舍,穿过前庭,走向建造在校门旁边的泳池。
一名穿着制服的少女正站在被格子状的大门关闭的入口前方。美丽的长发,以及和黑发相互映照的雪白肌肤。还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迷惑住的湿润瞳孔。
这位少女——八桥千鹤发现里染等人之后,就沉默地递出了证件。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纸。
“泳池的使用许可证。到三点钟为止。过了时间之后就让回交游泳部了。”
“噢,帮大忙了,原副会长。”
里染特别强调‘原’这个字眼。这时候千鹤的大和抚子风美貌扭曲起来。
“……所以说别突然向我这位原副会长提出使用泳池的请求好吗。我已经不是学生会成员了。”
六月发生的体育馆事件在风丘的学生之间留下了很大的的冲击。品行端正,年级成绩排名第三的她,由于承担未能对杀人防范未然的责任,主动辞退了副会长的职位,这也是其中一个冲击。
“找适当的理由,和会长一起到职员室取得许可,找游泳部交涉……请你也考虑下我们的难处。”
“是、是强行地获得许可的吗。对不起……”
“才不是强行的嘛,是痛快地给予帮忙对吧,对不对?”
柚乃对明显很不悦的原副会长作出道歉,而里染则是毫无反省的样子。他这么说之后,千鹤很不愉快地移开视线。
“……喔、喔,当然会尽量帮忙了。不过这也太突然了,以后希望你顾虑一下喔。本来我的信条就是绝对不允许为个人的方便而擅自使用学校的设施……”
“录音笔。”
“来,进去吧!随意使用好啦!已经得到许可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然让她的态度突变。她用力地打开泳池的大门,往旁边退了一步招呼柚乃等人进入。然后她轻咳一声,
“那、那么,我就告辞了。弄脏的话可要打扫干净,到了三点就撤走喔。”
“不,你也要过来帮忙。我们需要人手。”
“哈?为什么我要帮忙?才不要,我没义务要做到这个地步。”
“录音笔。”
“我知道啦我做!我做就好了吧!”
“……总觉得八桥学姐给人的感觉不同了呀。”
侧目看着欲哭无泪地跟着众人进去的千鹤,早苗如此细声说道。柚乃也深感同意。
“……里染同学,你对八桥学姐做了什么?”
“诶?哎呀,我什么都没做喔?”
他故意似地搪塞过去。头脑里的疑问符号又增加了。
走上了不长的台阶,来到了泳池边。这是除了上游泳课之外初次使用学校的泳池。泳道绳被收到了墙边,上面没有任何东西漂浮的水面看上去比实质的二十五米更要宽广。和缓的波浪上反射着太阳的炫目光辉,让人禁不住眯起眼睛。
水,阳光,氯气的气味,以及从附近运动场传来的运动部喝彩声,禅的鸣叫声。
全身体验着夏日的感觉。作为八月的度假方式可谓是最棒的。——如果不将就只有自己穿着泳衣,接下来被逼扮演尸体来验证杀人事件的不在场证明诡计这些状况考虑进去的话就是了。
“小心别心脏麻痹喔”被里染提了不吉利的忠告,柚乃脱掉制服露出泳衣姿态,然后谨慎地做起准备运动,再用冷水淋湿头部。在这期间泳池边的‘实验’准备正在循序渐进地展开着。
香织从家具店的袋子里取出小水桶,滴管,卷尺,图钉盒,十二卷卫生纸等物品。种类当然就是哥哥所说的,乔伊斯制纸的‘尤利西斯’。是里染通知对方买来的吧。梶原制造的简易开口部被放在紧挨水边的位置。就这样放着会有些不稳,所以由早苗和千鹤在两边按住。
里染独自在阴凉的房顶下避难,用手摆弄着秒表。柚乃用毛巾盖住身前,朝着他走了过去。
“已经淋浴过了。”
“好,这就开始吧。”
“……无论是你们说的话还是在做的事都相当莫名其妙,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千鹤冷眼地说道。
“才不是做可疑的事。袴田妹靠在那个门扉上,用水融化缠卷在那里的卫生纸。只是如此罢了。”
“……有够疯狂的玩法呢。”
“这不是玩耍而是实验。那家伙接下来要当尸体。”
“居然是个恋尸狂,看来你没救了。”
没去理会疑惑渐渐加深的千鹤,里染打了个响指。
“那么,开始吧。犯人在悬挂天桥杀害了雨宫。并且撒下纸张,从开口部装水上泼洒,接着用卫生纸布置限时装置。缠卷的纸带需要多少长度,要化多少时间才能融化呢。就是要弄清这些。扮演尸体的是袴田柚乃同学。来,大家给与鼓掌。”
“谢、谢谢……”
柚乃对于里染教师一样的口气而低下头来。早苗和香织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
“那么,首先从三十公分开始尝试吧。香织,有劳你了。”
“明白。”
香织用卷尺测量过卫生纸的长度后撕下,在门扉和栏杆的接点上卷了起来。最后钉上图钉,对柚乃招了招手。
“呃,我该做什么?”
“只要安分地靠在门扉上就行了。”
柚乃把毛巾放在塑胶椅子上,朝有日照的地方踏出脚步。噢噢,早苗和香织呼叫起来。
“柚乃,好可爱呀。身材真棒!”
“就是嘛!真是太养眼了!”
“别管我啦。还有,里染同学不要一直盯着这边。”
“我又不是想看才看的啊。”
这样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就是那个嘛,柚乃穿起泳衣,就像是阿部洋一的漫画里那样。”
“又说这些意义不明的话……”
再次叹了口气之后,柚乃以像是尸的样子坐到地面上,背靠在门扉上。背靠了上去,门扉也依然没动。
香织从泳池打水上来,用滴管吸取了少量,水会渐渐地滴下来,是以此来代替漏水吧。“准备OK”她对里染竖起了大拇指。他拿起了秒表,以电影监督般的发令声宣告实验开始。
“那么,第一回。三十公分,准备,开始!”
与此同时香织也看着手表,开始滴下水滴。以和悬挂天桥上的漏水同样的‘五秒一滴’的间隔。
“……现在才问好像晚了,不过有必要让我来当尸体吗?里染同学来当不就好了。”
因为除了靠在门上就无事可做了,于是柚乃发起牢骚。
“这办不到。不是我自夸,我是不会游泳的。”
还真的不是自夸呀,千鹤说。
“可是,我和被害者——雨宫先生的体重完全不同呀。这样无法导出正确的结果。”
“只要搞清楚每一公斤需要几公分的卷纸才能支撑住,要用几秒钟才能融化的话,往后就能计算出来。”
“这样啊。”
——不对,等一下。
“……以每一公斤来推算,难道说里染同学知道我的体重吗?”
心想着该不会吧,里染非常理所当然地“知道啊”回答道。血气一下子从脸上涌了出来。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问你的挚友啊。”
“早苗苗苗苗!!!你啊啊啊啊!!!”
这下子全都联系起来了。里染就是因此而联系早苗的。往在身旁按着开口部的挚友望去,只见她脸上挂着为难的脸容,
“抱歉抱歉,因为他说务必要说出来……。不过,没什么关系吧。又不是会羞于见人的体重吧。反而值得自豪喔!”
“吵死了闭嘴!杀了你!绞杀你!”
“啊,柚乃不可以乱动喔。得保持这个姿势……”
啪嚓。
突然,支撑身体的卫生纸断裂。门扉朝外侧敞开,柚乃也随之倒了下去。
“咿呀!”
不觉间发出如同哥哥之前那样的悲鸣声,她的后背朝着泳池掉落。
全身被冰冷包围,耳边响起了水声。久违地感受到不上不下的浮游感,手脚胡乱挣扎地作出抵抗。刹那间,视野中的太阳那圆圆的轮廓,在水中挣扎期间也一直映现在眼皮底下。
“柚乃,没事吧?”
用脚踩在池底将头露出水面之后,香织就马上问道。她边喘着气边“不要紧”回答道。站在阴凉处的里染单手拿着秒表,冷静地分析起来。
“嗯,纸和尸体都顺利掉入泳池啊。不过四十秒就太短了。纸还没融化就先被体重压断了,分量太少了呀。下次再增加十公分吧。”
“……还要继续吗。”
“当然的吧,在取得平均值之前都要做下去。”
柚乃就这么沉入水中。已经不知道该对什么叹气才好了。
从头开到尾的千鹤所说的一句话就概况了当场的所有情况。
“……到底在搞什么。”

之后也不断地重复实验。缠绕的卫生纸分量逐渐增加,终于达到合适的长度之后,接下来就为了求得需要几分钟才能融化的正确数值而持续实验下去。
结果柚乃以背面落水的次数合计十五次。泳池边每次都会定期性地响起怪异的悲鸣声。
咿呀。哇咿。啊呜。唔啦。呀啦。唔啊啊。呜呜。噢噢。哇诶。噢哇。啊啊啊啊啊。
“好,差不多就这样吧。”
到了监督终于接受的时候,时针已经即将指向三点了。
“辛苦你了袴田妹。待会请你吃冰棍好了。”
“太、太、太过分了……”
漂浮在水面上的柚乃虚脱地发着牢骚。在暑假活动中锻炼出来的持久力也变得黯然失色。
“那么,已经、搞清楚、什么吗。”
“稍等一下。雨宫的体重是六十八公斤……最少需要的卷纸长度为一米,到将之融化至断裂为止需要八分钟,差不多就这样吧。”
翻开着用于纪录数据的香织的记事本,里染以心算计算出了结果。
“一米要八分钟?呃,就是撑稳尸体最低限度需要一米的卫生纸,直到融化至门扉打开为止要八分钟?”
“对。噢,跟预料中差不多。”
“那,开始布置诡计,是在尸体掉落的八分钟前吗?十点……不对,掉落的时候是十点七分,所以应该是九点五十九分吧?”
“按照正常来考虑的话,就会是这样。”
里染对香织采用了意有所指的说法。旁边完全状况外的千鹤和早苗“怎么回事?”“谁知道”相互耸了耸肩。
漂游到泳池边的柚乃从水中抬起濡湿的身体,“还有什么非正常的情况吗?”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想到很多情况。最有可能的,就是犯人为求慎重而卷上了超过最低限度的纸。这样的话,从诡计发动到尸体落下的时间就会更长了。那说不定是十分钟,也有可能是十五分钟。”
已经弄明白的是最低限度线。决不能断言在这时间之前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不是犯人。
“噢,纸的分量增加得太多的话,往后就会更容易留下证据。”
“……不过,反过来说,时间不会比八分钟更短对吧?”
“那,在九点五十九分有不在场证明的就不是犯人?太好了,范围可以缩窄啦!呃……啊,不行!”
香织目光闪耀地翻开纪录了各类信息的笔记本,但马上就满脸遗憾地叹息起来。里染点了点头,
“没错,从五十九分之后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人有好几个,可是到五十九分为止一直有不在场证明的一个都没有。而且,要想把时间缩得比八分钟更短也是做得到的。”
“诶,怎么做?”
“比如说,事前将要缠卷的纸略微沾湿。这样就能将到落下的时间缩短几分钟。犯人是个预谋犯,既然做好了各类准备,应该能够自由地调整时间。”
——八分钟这个最低限度线也靠不住了。
柚乃和香织彼此对望,
“……那不就没意义了吗。”
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埋怨道。从头发滴落混有氯气的冷水,让她突然感到无比空虚。自己掉落泳池十五次的辛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意义是有的。”
由始至终都很腹黑的里染说道。
“已经证明了诡计是可行的,融化纸张的时间也正如预想。最低限度线的八分钟并非是绝对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这能成为一个指标。”
“又是指标吗。明明今天早上就因此而搞错了。”
“这个嘛,指标就是这样的。……姑且算是往前迈进了。”
他这么说与其说是安慰柚乃,更像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在柚乃用毛巾擦拭身体期间,他依然靠在阴凉处的墙壁上继续嘟哝说着。
“不管怎么说,姑且不论延长掉落的时间,缩短时间对犯人来说只会有坏处。很难这么认为。嗯,没问题的,八分钟的最低限度线可以信赖。嫌疑人仍然是十一个吗……”
没错,结果还是无法缩小嫌疑人范围。
就只能讨个安心,正如里染说的那样。他就开始实验之前就知道只能得到这种程度的结果吧。
“事件快要解决了?”
“不知道。要是再有点线索就好了。”
香织担忧地说道,就在里染挽起双臂的时候。
“在谈论严肃的话题中打扰,不好意思。”
千鹤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进来妨碍。她拿来装着用具的水桶,放在柚乃等人的面前。身旁站着的是被迫拿着刷子的早苗。
“泳池边和水中都散落了融化的卫生纸残骸呢。赶快去清理干净好吗?”
“……那是我们的工作吗?”
“理所当然的吧。就是你们弄脏的。”
“不过许可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就是说借用的人是你,责任人也是你。”
“是你叫我借的吧!总之,时间快到了赶快去清扫。”
“录音。”
“真没办法呢就交给我吧!”
只是两个字就让她变得顺从,千鹤拿着水桶奔了出去。“混蛋里染……!”依稀听到传来这种悲痛的哀鸣声。——果然是这样,绝对发生过什么事。
“里、里染同学,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但我们去打扫吧。不可以都推给八桥学姐呀。”
“那家伙没关系的。就让她干点活吧。”
“怎么这样……”
为何要那么严厉呢。以目光向香织询问,不过她也是感到不解。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啊。让我也来帮忙吧。”
会替人着想的早苗说道。她抱着刷子追在千鹤身后走了过去。受够了里染的不讲理,柚乃也粗暴地扔下毛巾跟着早苗走去。
“算了。我们也来帮忙吧。”
“……等下。”
“不等。要回去的话请你自己回去。”
“站住。”
“还要说吗。再这么过分我就生气了——”
回过头来的柚乃突然僵住了。原因是映入视野中的里染的瞳孔。
彷如会被吸收进去,犹如会被压碎,映照不出光线的漆黑。
里染动也不动地站着。然而,睁开的眼睛深处,唯有那双瞳孔中溢满的黑暗,静静地卷起了漩涡。
紧附在身体上的冰冷感突然消失无踪。就连炽热的太阳,蝉叫声,运动部的喝彩声,周围的风景,全都骤然地远去。感觉像是再次掉落到水中一样。犹如身处沉淀的池底,柚乃被深沉的暗色迷惑住。
直至里染迈出一步,从自己的身旁经过之前,这种奇妙的时间都在持续下去。这时候,夏日的暑热和湿濡的泳衣触感恢复过来。
“……里染,同学?”
叫他却没有回答。他快步绕着泳池边行走,朝着正开始进行清扫的原副会长接近。千鹤抬起头,发觉迫近的里染脸上的神情,发出困惑的声音。
“干、干嘛……”
“八桥。你刚才拿过水桶吧。”
“这个,是拿了呀。是你说要我清扫的啊。”
“是怎么拿的?”
“哈?……你问怎么拿,就是普通地拿起呀。”
千鹤握住水桶的把手,像是展示似地将手提了起来。里染凝视地看完之后,将右手伸进水桶中。
“你、你干什么啊。”
仍然没有回答,他把从水桶抽出的手搁在大约腰部附近的高度,在原地站立着。柚乃和香织也走了过来,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从指尖掉下的水滴。目光对着地面,定目凝视直径约莫三公分的水滴痕迹。
“……八桥。”
不久后里染将脸转向千鹤,简短地开口说道。
“做得好。”
“……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不对,已经明白了。不会错的。啊啊,我真是个笨蛋,居然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没发觉……对了,对了,肯定没错的。”
望着摇荡的水桶里的水面,里染不断地点头。四位少女分别以不同的表情注视着他的样子。千鹤皱着眉头,早苗表情呆然,香织是习而为常的样子。要说柚乃的话,则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呃……里染同学?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袴田妹,你先回去换衣服好了。我们来帮忙清扫。”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从千鹤手上接下了水桶。千鹤以越发警戒的表情,
“什、什么嘛,结果还是来帮忙?”
“嗯。作为恍然大悟的谢礼。香织,野南,你们也来帮忙。”
“遵命。”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嘛。”
计划自主地往前推进。既然是这样的话……柚乃边带着残留下来的疑惑,边放回毛巾朝阴凉的地方走去。
临走之前,听到了里染心怀确认地说出的话。
“四个人——这下子,就剩下四个人了。”

5 第二个妹妹

由于不能在湿濡的泳衣上穿衣服,只好披着毛巾悄悄地穿过校舍。回到‘无法打开的房间’之后,柚乃马上坐到床上,发出叹息。
“好累……”
暑假,星期日,而且没有社团活动。明明是集合了这三项要素,名副其实的休假日,却从早上就被里染耍得团团转。要说有什么好事,就是能以包场的形式参观水族馆,还有看到可爱的海豚。就这些。反而坏事却是一箩筐,首先是大腿被偷拍,被职员误会是约会,下午扮演尸体掉入泳池十五次,被里染看了穿泳衣的样子,被早苗暴露了体重……。而且关键的推理落空,搜查陷入介于安定与不确定的无奈状态。
逐一列举出来让人觉得挺傻的,她随意地躺倒在床上。弹簧轻轻回弹的感觉传到上本身。也许还没干的头发会弄湿床单,管它呢。
“……说是有意义,真的有意义吗。”
出错的拖把和水桶的推理,在谜题越发加深的水族馆里的侦查,以及刚才始终在搞笑的气氛中进行的实验。
感觉好像是白忙活了,越是这么思考,就连起身的力气都丧失了。虽然自己不是里染,但也很想就这么盖上毯子睡觉。
——或者说,真的正如他所说的,事件正在迈进吧。
四个人,最后他这么说了。这下子就剩下四个人。
如果这指的是嫌疑人的数量,搜查就算是有了巨大的进展了吧。在一分钟前“还是十一个”的嫌疑人,现在一口气缩减了七个人。
里染在泳池那里的举动明显很奇怪。之前的事件也是那样。像是突然醒悟似地态度突变,然后就将事件解决。大概这次也是发现了什么吧。他本人也“做得好”“让我恍然大悟”如此对千鹤道谢。
可是——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
他询问了手持水桶的方式,但那种理所当然事能成为线索吗?
柚乃边凝视着天花板边回想起来。那个时候。里染的眼睛。圆睁的瞳孔。让人联想到深沉水底的黑暗。
从那片无光的场所中无法读取到任何东西。
里染经常会隐瞒核心。欺骗警察,欺骗嫌疑人,还会若无其事地对柚乃撒谎。虽然曾经问过他到底有多认真,可那时候却被他随便敷衍过去了。他在内心深处想些什么,是沿着怎样的道路前进的,柚乃对这些都完全搞不懂。
例如,这个房间。他为何要在学校的活动室里生活呢——
“……啊,不好。”
环视房间,柚乃回过了神。现在不是在别人的床上睡觉的时候。
她撑起身,沐浴在风扇吹出的凉风下,将手搭在泳衣的肩紐上。由于待在池边的时间比起在水中的时间长得多,本来就脆弱的肌肤被晒得赤红,碰触起来就感到刺痛。
她为了避免弄痛皮肤而慎重地脱着泳衣,不过太慢的话也有问题。泳池的清扫也该结束了吧。要是不赶快换好衣服的话,归来的房主可能就会马上打开房门了。
咔嚓咔嚓,咔嚓。
没错,就像是这样子——
“……诶?”
不会吧,刚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没有传来敲门的声响就发出转动钥匙的声音,在下个瞬间房门就被大大打开。连制止和遮掩身体都来不及,柚乃与来访者的视线相交。
““……诶?””
再次发出困惑的声音。这次是二重奏。一道是柚乃发出的,另一道是对方发出的。
打开房门的人物不是里染,不是香织,不是早苗,不是梶原,也不是千鹤。
而是柚乃初次见面的人物——穿着水手服的娇小少女。
衣袖和领口绣着赤色的线条,比起深蓝色更接近黑色的制服。那是昨天才刚看到过的,绯天学园的制服。纤细的手臂似乎相当吃力地提着纸袋和便利店袋子。
少女的黑发扎在左耳的旁边,从肩膀垂落到胸前。秀发上别着音符形状的发饰,金属的部分反射着阳光璀璨夺目。
在整体残留着年幼的容姿上,只有那带有成熟感的双眼皮让人感到印象深刻。
与制服同样,那双眼睛也像是在哪里见过。
“……呃,您是哪位?”
尴尬的短暂沉默过后,柚乃对少女问道。对方“我才要问呢”回答道。
“到底您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个房间里,做这样,这样刺激的……”
然后她突然迈入房间把门关上。是为了避免被人从外面看到以泳衣脱到一半的状态僵住的柚乃吧。可以的话柚乃倒是希望她出去外面就是了。
不管怎样柚乃也马上匆忙地换起衣服。少女红着脸,站在门口望着这边。
“啊,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没这回事。我觉得很漂亮,啊,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呢?”
“啊,不用,没事的。不好意思……”
这番交流是怎么回事。这种状况是什么情况。不管怎样,柚乃边穿着衣服边提问起来。
“难道说,你是里染同学的熟人……是吗?”
“里染。是说里染天马吗?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废材人类。”
“是的,就是那个里染同学。”
不单知道他住在这里还掌握了他的生态,果然是熟人吧。
“就是说,您也是认识他的对吧。……莫非这是因为他的命令?”
少女用手指着柚乃刚脱下的泳衣。
“啊……也对。姑且算是那样吧。啊,不过这里面可是有各种内情的。”
柚乃的解释没能传入少女的耳中。她把袋子扔在地板上,低垂着头身体颤抖起来。能听到传来充满怨念的诅咒声。
“那、那个男人,单是有香织姐还不满足,还让那么可爱的女性陪在身边,还有学校的泳衣什么的……啊,何等下流何等不可饶恕,真是鬼畜的所为差劲透顶的人种……”
“那个,你没事吧?”
“诶?嗯,当然没事了。”
少女脸露笑容抬起头,
“是这样啊,原来是朋友呢。哥哥大人平时受您关照了。对了那件泳衣,让我来叠好吗?”
“啊,不用,我自己叠就好。……诶,你刚才说哥哥大人?”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接着“袴田妹,换好了吗?”听到里染的声音。柚乃慌张地把泳衣塞进包里,请进,这么回应道。门被打开,房主回来,碰见了站在正前方的少女。
“搞什么,原来你来了啊。”
里染以并不怎么惊讶的样子说道。
“那个,里染同学,她是……”
“亲人,不用在意。”
“妹妹。”
少女终于作自我介绍。她面对柚乃脸露笑容倾着脑袋,扎起来的头发可爱地摆动起来。
“我叫里染镜华。请您多多关照。”
“妹妹?这个女孩?里染学长的?看不出来耶。”
早苗毫无顾虑地说道。诶,是吗,香织说。
“我倒是觉得很相似耶。镜华和天马,眼睛是一模一样的。”
“嗯,确实外貌上是这样没错,不过镜华妹妹很懂礼貌,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
“别兜圈子来骂我。”
躺在床上的里染板起了脸。由于台桌被四名少女占领了,因此他被赶到了固定位置的床上。人口密度上升而采取了打开窗户的紧急措施,房间内的空气舒爽起来。
“而且,这家伙只是外表正经。性格是糟糕透顶的。”
“没这回事啦,镜华妹妹那么可爱所以是允许的啦。”
伴随着微妙地偏离事实的附和,香织往玻璃杯倒入可尔必思递给镜华。对此她“谢谢您,那我不客气了”果然很有礼貌地接下来了。接着她对里染,
“请别对初次见面的人灌输无凭无据的事情好吗。小心我踢你喔。”
她用可怕的目光瞪着里染。柚乃也边享用着可尔必思边在内心呢喃道。
——确实,也许与正经这个词有点不同。
里染镜华。里染天马的妹妹。
有妹妹的这件事在最初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听说过了。“父亲母亲,一个妹妹”组成的家庭,居住在距离风丘大约一站距离的地方。不过,倒是不知道这位亲妹妹会出入哥哥的住处。
不对,按照常识来思考妹妹会拜访哥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吧。
“哥哥大人才是,性格糟糕透顶。尽管是校内但竟然将三位女性带入自己的房间,仅是两个还不满足还让那么活泼的女孩子陪侍在身边,而且其中一位是那么地,羞耻的……不对,虽然我是挺高兴的,但总之这样可不行。太没道德了。该死的禽兽。”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镜华不断朝柚乃和早苗的方向望去。如果告诉她直到刚才他都和纯和风的美少女在一起,说不定会让她晕倒。
“我才没带进来。是她们擅自过来的。”
“用金钱买来的吗?”
“为什么你的思考会那么肮脏,才不是这样……唔?感觉床单好像有点湿啊。”
“镜、镜华妹妹,那是绯天学园的制服对吧?”
眼看床单被弄湿的事情将要暴露,柚乃惊慌地对镜华抛出话题。
“嗯,是国中部三年生的。正好结束部门活动回去。”
“在绯天上学啊。好厉害,头脑真好。”
说完之后她自己就发觉到。既然是里染的妹妹,头脑好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会,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样的学校,只是纪律严格又死板而已。”
她用手拨弄着赤色的领口,“说起衣服”说着往身旁的柚乃靠近。
“是袴田柚乃学姐……对吧。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脱泳衣呢?听说是哥哥大人的指示。”
“啊,这是,那个……”
“是兵乓球的训练对吧。”
把饮料分发完的香织立刻伸出缓手。
“练习?穿泳衣练习吗。前面是不是应该加上‘夜间’才对呢。”
“现在是大白天啊。那是在逆流中挥动球拍,让击出的球产生猛烈回旋的必杀练习法。是天马想出来的对吧?”
“啊啊。以前网球王子里的海堂前辈用过的呐。”
仍旧躺在床上的里染大力点头承认。镜华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柚乃。
“……总觉得很可疑,不过算了。说起来柚乃学姐穿着泳衣,让我想起阿部洋一的漫画呢。”
接受了解释之后,镜华说出了与哥哥类似的话。不愧是兄妹。
“总而言之,袴田学姐和野南学姐请都要小心注意。哥哥大人真的非常任性又腹黑。因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
“要你多管闲事。还有别再用哥哥大人这个称呼了,这种角色设定太挫了。”
“这、这才不是什么角色设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怎么样都好。”
里染撑起身来,为自己倒了杯可尔必思。他从冰箱取出制冰器具,以习惯的手势往玻璃杯倒了两三颗冰块。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声音与风铃的音色有点相似。
“要说坏话还是叫哥哥大人都允许你。我现在心情非常好。有种脑袋里的沉积物被去除掉的感觉。”
“正常来说应该说是喉咙的阻塞物吧。到底在说些什么……”
妹妹脸露惊讶,柚乃倒是能理解这个意思。脑袋的沉积物是正确的。里染果然在泳池发现了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于是,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被哥哥问道,镜华喝了一口可尔必思——像是喝热茶的时候那样,用手掌托着玻璃杯——,拿起放在身旁的纸袋。
“把这个,还有这个送过来。全都是给哥哥大人的。”
从袋口可以看到在现在的房间内也四处散落着的网购包装盒。
“这样啊,抱歉抱歉。哎呀,黑猫配送局还有的商量但其他的就不行了啊。”
里染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边收下了纸袋。看起来他的心情比起去除脑袋沉积物的时候还要好得多。
接着镜华从便利店袋子里取出保鲜盒。
“这是母亲大人给的。好像是筑前煮。”
“噢噢,太好了。”
透过半透明的盒子可以看到竹笋和胡萝卜。无论是哥哥大人这种称呼也好送来的菜色也好,里染家似乎是个很古老的家系。那么说来,他今早在车内吃的早餐也是红豆饭。
“还有,这也是母亲大人给的。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看到最后递过来的信封,里染的表情绽放出最大等级的光辉。他几近扑过去似地想要接下,可是镜华马上缩回了手。
“我先提醒一句,这可是生活费。不要花费在无谓的东西上。”
“我知道了,放心好了。毕竟资金还相当充裕嘛。”
“真的吗……?”
年幼的脸容上再次浮现怀疑之色。从两人的对话推测,她似乎不知道里染的副业。“哥哥大人总是说些敷衍的话”镜华发着牢骚,将信封交了出来。
“毕竟是住在这样的地方,请你好好地过生活喔。母亲大人也会很担心的。东西没有收拾整齐的空间会不会很难待下去啦,空调坏掉的话房间会不会变得像蒸笼一样啦,冰箱里会不会只有味增和果酱啦。”
“啊……嗯,没事的。到目前为止。”
越发感受到妹妹寒气逼人,就连里染也畏缩起来。连香织也“真不愧是……”以带有若干敬佩的样子说道。
镜华环视起依旧凌乱的房间,
“光是看着这幅惨状,就很难让人觉得没问题……还是那么没节操的兴趣呢。”
“你可没资格说这是没节操的兴趣吧。”
“哈,像哥哥大人这种粗俗的人种,可无法理解我的兴趣有多么崇高。”
“我可以理解的喔。最近开始觉得向日葵酱还真不错呐。”(向日葵酱指的是动漫《摇曳百合》里的古谷向日葵)
“虽然那确实是很美妙,不过在故事渐入主题的时候就与我所追求的的东西稍有偏离了呢。果然姬子X千歌音那样的风韵在其他地方是找不到的……”(注:姬子和千歌音出自动画《神无月的巫女》)
“那边才够粗俗好吗。”
两人持续进行意义不明的会话,在旁边听着的柚乃和早苗“好累呀”“肚子饿了呀”边说着边打开果冻吃起来。
不久后镜华“果然无法与哥哥大人相互理解”作出这个结论,站起了身。
“那么,既然事情办完了那我就告辞了。……啊,对了,新曲快要出来了,完成后就再次有劳你了。”
“好好。”
“香织姐,再一起去玩吧。”
“嗯,我等着啰~”
“袴田学姐野南学姐,后会有期。啊,袴田学姐,为哥哥大人表示歉意,泳衣就让我来洗吧?”
“不,不用了。我会在家里洗的……”
分别向众人告别之后,里染天马的妹妹就离开了房间。到底是有礼貌呢,还是假正经呢,直到最后都弄不明白。或者是双方兼有吧。礼仪端正,却又假正经。
“镜华妹妹还是那么有趣呢。”
单手拿着可尔必思的香织一副满足的表情。
“香织学姐,你从很早前就知道了吧。”
“呀,好几年之前了啦。我们三人经常一起玩耍。对吧?”
不知不觉间再次返回床上的里染“忘了”说着往墙壁滚了过去。
“呀,总觉得情报量好多啊……”
这是早苗的感想。确实没错,透过短暂的拜访感觉就能看出里染家的背景。在绯天上学的妹妹,古老的家风,洞察力敏锐的母亲。生活费看来也是从父母手上得到的。最后说的‘新曲’究竟是什么呢。谜题还是很多——
慢着。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柚乃假装前往活动楼的洗手间,出到了外面。
机会来了。她心想。
在四周寻找,依稀看到在校舍间行走的黑色身影。她忘掉了在泳池里受到的疲劳,拼命追了上去。穿过前庭,来到通往正门的坂道附近,终于追到了听得到叫唤的距离。
“镜华妹妹,等一下!”
细小的人影回过头,站住脚步。两位少女在树木的叶子形成网状阴影的柏油路上相对而立。
“袴田学姐?有什么事吗……啊,难道要把泳衣交给我?”
“不,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要交换邮件地址吗?也对呢,比起泳衣来说还是得先加深彼此的认识才对。”
“不,这个也先不管……有点事想要请教一下。”
调整好呼吸之后,柚乃继续说道。
“——你哥哥居住在活动室,这是为什么呢?”
最大的谜题就是这点。
住在学校的活动室。明明家就在一站的距离,也有家人,不管是空调坏掉还是冰箱里只剩下味增和果酱,都坚决不肯回家。重要的家人竟然会容许这种事,甚至还给生活费。
这种事情明显很奇怪。
以前询问里染和香织的时候,“有各种内情啦”却被对方用一句话打发了。各种内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里染的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呢。
她很想知道。
即便只是些许也好,她都很想知道老是隐藏真心的他身上的情况。
“啊,当然,如果是不能说的事不说也没关系。”
“袴田学姐原来不知道吗?”
好像很意外的样子,镜华瞪大了眼。这种反应让柚乃也很意外。
“因为看您会出入那个房间甚至还玩起泳衣游戏,让我还以为您早就从哥哥大人口中听说过了。”
“嗯,嗯。其实我并不知道。还有,那可不是游戏。”
不管怎样,她说着走近了一步。
“可以告诉我吗?”
“说不上可不可以的,理由很单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住。”
“……诶?”
风在夏日的暑热中吹过。雨水的气味飘荡在两人之间,让刚才游过泳的身体又冷了起来。
树叶在头上沙沙作响。
“啊,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吗。哥哥大人回不了家喔。不对,正确来说是不能回去。”
“为什么?”
镜华头上的音符发饰闪耀着光芒,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么说道。
“因为哥哥大人被父亲大人断绝了亲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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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过多的嫌疑人与过少的线索


1 狂乱家族实纪

房门敲了两次,三次都没有回应,柚乃用复制钥匙打开了门锁。拉动房门的手臂上包覆着夏季外套的长袖子。
气温与初秋差不多。天空上漂浮着稀疏的云彩,遮挡了太阳的威猛。八月六日的上午犹如昨天的气温是虚假般舒适宜人。
活动室内也恢复了舒适的温度。顺带一说房主的生活节奏也打回原形,还能听到从毛毯下传出的寝息声。用电热水瓶的热水泡了两人份的咖啡,将带来的面包袋打开之后,听到声响的他醒了过来。
“……现在几点。”
“十一点。”
“十一点……。那,你在大清早搞些什么。”
“准备做早餐。还有,十一点已经不早了。都快中午了。只有味增和果酱,吃果酱三明治好吗?”
“我不想早上就吃甜腻的东西啊。”
“那就涂上味增。”
“没其他选择么……”
慢吞吞地从床上爬出来,里染坐到了餐桌前。他小口地喝着咖啡,脸上还是犯困的样子。脑袋后面翘起了几条睡乱的头发。
将只是在面包上夹着草莓果酱的简易早餐装在碟子上递了过去,里染边发着牢骚边吃了起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诶,说来你干嘛来这里?就为了做早餐?”
“不可能的吧。”
“不可能的呢。……那么,是为什么。”
“这个……”
语塞了。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昨天就这么中途解散了,有些没能问到的事情,该怎么说好呢。”
“没能问到的事?”
“断、断……”
“断?”
“啊,就是……”
还是别问吧。柚乃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茶杯吹了口气。热气被吹散,黑色的水面扩散出波纹。这种事情很难直接对本人开口问的。
——里染同学,你被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件事是真的吗。这样。

【勘当】①指因犯下罪过而承受处罚。 ②指受到责备。谴责。③指断绝主从·亲子·弟子的关系。(查阅自广辞苑)

这是在现今社会几乎不会听到的词语。被断绝关系。里染被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而且以“正确来说是不想回去”这句话来推测,他本人也是希望断绝关系的。虽然似乎与其他家人仍然保持着关系,但父亲与儿子是完全诀别的——看来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从镜华口中听说了情况的柚乃想要追问清楚。但却无法如愿。原因是当时风势增强,天空乌云密布。想说下起雨来就不好了,于是她就急匆匆地走下了坂道。(尽管如此,她也没忘记脸上带笑地与对方交换邮件地址)。
回到活动室之后,看到香织和早苗也准备回去了。柚乃即将回到自家的时候就下起了雨,雨势虽然很快就减弱,不过却一直下到深夜才停。
拜这场雨所赐今天早上非常清凉,不过突然下起的骤雨使得柚乃再次全身湿透,同时还让她留下了对疑问的芥蒂。以及思考的时间。
——因为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所以才会在活动室落脚。
要说感到惊讶的话当然会惊讶,要说当然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理由。当初听他说有家却不归的时候,柚乃本人说不定在心里的某处,就已经对这个理由有所察觉了。
所以她从最初就没有因对方明显违反校规而向学校举报的想法,提出委托侦探业务的时候,她也无意识地避开提出以对方居住在活动室这个最大的弱点作为交易筹码。
反而是就他明明不顾亲人的反对离家生活但却还要依赖亲人的生活态度,而提出让他自己赚取自立的生活费这种条件来让他答应。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之前那番对话——六月末的体育馆事件发生期间,在柚乃初次依靠里染帮忙时所说过的对话中有些许不协调的地方。
“你的父母并不同意你住在这里吧?”当柚乃这么问他的时候,回答的人不是里染而是香织。而且她的回答是“通常来说是不会同意的吧。”这样的普遍看法。
柚乃擅自认为他肯定是没得到父母同意而继续出言责备,里染像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然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柚乃“我会付钱的”这个提议,他才没有说下去。
那个时候里染也许是想要反驳柚乃说的话吧。他是对于柚乃以认定自己只是任性地离家出走为前提来谈话而怒火中烧吧。
还有就是“依靠父母”这句话。柚乃指责他说这种状况太不彻底。确实是很不彻底,不过从父亲对儿子断绝亲子关系,母亲和妹妹却没有遵从这点来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对里染来说被别人接近家族的核心,被触碰到不想被触碰的地方,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吧。
柚乃在被褥中度过了最后的休假日。对自己感到自我厌恶。
幸好他本人对于接受十万元生活费完全没有介意,不过她还是想要向对方道个歉。怀着这种想法的柚乃连续两天都从早上就拜访里染,
“断什么啊?神薙?乡村路?革神语?”(注:后面三个词的原文都包含‘かん’,与断绝亲子关系‘勘当’这个词的开头相同。)
(注:(日语:アラタ カンガタリ革神語),是一部日本奇幻漫画风格的少年漫画,作者为渡濑悠宇,从小学馆《周刊少年Sunday》2008年44号开始连载。
神薙(かんなぎ)是武梨绘里在一迅社发行的月刊《Comic REX》上连载的漫画作品。副标题是“Crazy Shrine Maidens”,单行本已发行至8卷。电视动画于2008年10月开始播放。在2009年一月号的《Comic REX》杂志上,公布因作者身体状况不佳而无限期休载的消息。于2011年8月恢复连载。
《乡村路》(日语:カントリーロード)为日本女性声优本名阳子在1995年发表的个人生涯第一张音乐单曲作品,为同年吉卜力工作室动画《侧耳倾听》的片尾曲)
“……水族馆。水族馆的事情。搜查情况怎样了?”(注:同上注释,话说文字梗好烦……)
“啊啊,是说这个啊。”
虽然连买包都买了带来这里,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取而代之地则是问了另一件在意的事。
“昨天你好像在泳池发觉到什么的样子。”
“唔,噢,发觉是发觉了,不过后面又陷入死胡同……”
他移开了视线,再次喝了口咖啡。与昨天不同,回答得很不干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轻快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这种独特的节奏是香织到来的信号。
进来吧,里染应声之后,外面的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明明不是星期天天马竟然在中午前起来了!这不科学!
“真是个吵闹的家伙啊。”
听到传来开门的声音,里染这么说道。
门打开之后,发现香织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毫不在意被面包塞住喉咙的里染,他“打扰了”丢下这句话,脱下鞋子走了进来。
是仙堂警部。

2 前所未见的尸体

“打算去新闻部之前顺路过来这里,碰巧在校舍前面遇到的。”
“校舍前……发生什么事件吗?”
“毕竟听闻有个擅自住在学校里的笨蛋啊。”
仙堂不快地回答道。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体育馆的事件结束之后的翌日。当时他是与哥哥一起拜访的,作为对解决事件的酬谢,关于这个居住场所他是“饶了你吧”如此放任不管了。
“这里比起之前还要凌乱吧?收拾一下啊。”
“就是啊。来,里染同学,快来整理!”
“已经收拾好了。只是东西比较多而已。”
里染坚持己见,接着对仙堂,
“那,所为何事?”
“啊啊……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警部看起来比起昨天更要疲劳的样子。眼睛下面浮现黑眼圈,与头发的颜色相当合称的灰色西装也满是皱褶。柚乃重新泡了咖啡递了过去,“谢谢”他这么说着接了下来,连声音都好像气若游丝的。
“空调那件事已经联系保土谷署的白户先生了,听说三点左右就会和业者一起过来。”
“噢噢这样啊!明白!终于能和这个灼热地狱说再见了!”
“现在也不怎么热就是了。”
“从中午起就会回升到三十度以上。”
柚乃说,仙堂补充说明。
确实据天气预报所说,从下午起就会恢复盛夏的温度。
初次听闻的里染像是感到腻烦地俯下头。
“糟透了……”
“再去找个地方避暑不就好了嘛。”
“对啊天马,去水族馆吧。这次也让我跟过去吧。”
“你是要去新闻部吧。”
“只要说是去追加采访就没关系啦。”
“体谅下仓町的辛劳啊……那么刑警先生,事情就只有这些?”
里染抬起头来,警部把还没凉的咖啡全部喝光,慢慢将手伸到胸前。
拿出了照片叠和数个乙烯树脂袋。
“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验尸报告。”
“……诶,特意拿过来吗。真是意外啊。还以为我肯定被讨厌了。”
“非常讨厌。洞察力果然够敏锐。”
他再次不快地回答道,
“不过比起这个,解决事件才是最优先的。毕竟你好像有了什么想法,听听你的意见也不会有损失吧。”
看着他苦着脸进行说明的样子,看来哥哥他们的搜查停滞不前。
“那么说来我也有些想问的事情。B栋工作区域内的所有房间都调查过了吗?”
“当然了,事件发生不久就全都调查过了。”
“噢,这样啊。伤脑筋呢。算了,事务室里真的没有毛巾和抹布之类的,可以用来擦东西的物品吗?”
“事务室?噢,确实是没有。事务方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没有任何饲养员会使用的东西。”
“是这样啊。很好。谢谢了。”
船见说过的“事务室里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这番证言已经得到证实。仙堂脸上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把照片叠放到桌子上。
“来,这是尸体的照片和发现的遗留物。既然想看就让你看吧。”
“不想看。”
“快看!睁大眼睛看清楚!”
“才不要,从鲨鱼的肚子拿出来的尸体什么的……呜哇,呜哇,呜哇……”
警部不由分说地把照片展开,里染发出哀叫但还是把目光落在照片上。香织也从背后偷看,可是很快脸色就发青起来。仙堂像是安抚她似地,
“是相当凄惨的尸体。女性还是别看为好。”
“男性也别看为好吧,这种东西。”
“你是游戏世代的孩子所以没关系吧。不是经常和僵尸之类的战斗么?”
“才没战啦。我玩不了需要操作技术的游戏。因为反射神经不好。”
不去理会两人的这番交谈,香织“柚乃~”地叫着把脸埋到她的胸前。柚乃抚着她的头,由于害怕而只看了最先头的一张照片。
上面显示的是沾满鲜血的手臂。
皮肤是发白的,与昨天在面板图片上看到过的健康肌肤完全不同。恰好配合手腕粗细的手表指针停在十点七分的位置。
——这是掉落水槽的时间。
“这边的一半是在鲨鱼胃里找到的上半身。有些部位意外地留有原形。这边的是留在水槽中的下半身。”
仙堂进行解说。柚乃看到的手臂,当然是归入‘胃里’的那一组。至于留下原形的是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移开视线,将注意力转向装在袋子里的遗留物。是完全湿透破烂的记事本和钢笔,至今已经看过多次的电波手表。还有两个系着带子的笛子。
其中一个的带子是红色的。
“已经明确的是掉落水槽之前就已经毙命,还有死因是脖子上受的伤。不过除此之外则不明。撕裂伤太多了。”
“说的也是呢。这边的是遗留物吗?笛子好像有两个啊。”
“是用于调教的犬笛——其中一个是滝野智香的东西吧。”
柚乃想起昨天滝野说过的话。她说大概是雨宫拿走的,这种猜测被说中了。
“两个笛子像是饰品一样挂在头上,本来是放在衣服内侧的吧。听说在胃里缠在一起。”
“……诶,这个也是在鲨鱼胃里找到的啊。”
“啊啊,当然了。不过记事本是在裤袋里的啦。”
就算你用这种说法也丝毫安抚不了别人。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的柚乃像是寻求安息场所似地和香织抱在一起。
“从记事本上,能像之前的事件那样发现什么吗?”
“不行。墨水都融化了根本看不清文字。”
“噢,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的呢。”
里染皱起眉头,结束了对照片和遗留物的确认。仙堂探出身子,
“怎样,有明白到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恶心而已。”
这种回答实在是老实过头了。
“你对于滝野的犬笛怎么想?让我听听你的意见。”
“天知道。究竟是如滝野所说,是雨宫本人偷走的呢,还是说是犯人偷走的,为了让滝野和事件扯上关系,而故意放在尸体身上的呢?很难说哪边才对。”
“……没用吗。”
仙堂与刚才的柚乃同样对咖啡大大地叹了口气。
“唉,我也没抱太大的期待就是了。”
“真是遗憾呀。我们倒是在往前迈进了。”
“别说得好像我们完全没有进展一样!”
“有进展吗?”
“袴田现在正在搜查本部做着实验。卫生纸的……”
“那个实验,最低限度线是八分钟。”
呼呼,仙堂对着咖啡吹气。
“调查过了么。”
“在泳池调查的。……不过,即使是有所进展,依然是看不到终点呢。”
搜查正在进展。缩减了嫌疑人。然而后来就陷入了死胡同,摸不清犯人的身份。
里染用手托腮撑在桌面上,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嫌疑人太多了。……还有就是线索太少了。”
他这么说着,表情郁闷地将剩余的咖啡喝光。
杯中已经没有蒸汽冒出。

3 展览时间前的节目

“于是,为什么又来这里?”
一个小时后。他正隔着亚力克玻璃与海蛇大眼瞪小眼。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那么凉快。”
“要不是因为调查事件也来不了这里呢。”
“搜查可不是在……”
里染将视线从水槽移向四周。通道上人流混杂。小学生的嬉闹声,幼儿的哭泣声,欧巴桑集团扯高嗓子的交谈声,中学生的欢笑声。各种杂音相互混合,让人联想到深海的气氛变成了浅滩上的海水浴场。
——B栋仍然被封锁着,不过从今天起会恢复正常营业。
从仙堂口中听说这事的柚乃等人(主要是香织)变得再也坐不住,以协助搜查为由将里染拉了起来,半强逼地塞入警部的车里,终于再次来到丸美水族馆。
杀人和事故同时发生之后的初次恢复营业。应该没什么客人会来吧。虽然是这么预测,然而客人的数量反而相当多,入口大排长龙,想在停车场上找个空位都难于登天。由于不能进入B栋,所以A栋比起平时人流量更大。
“还真吵啊。喂,找个地方休息。”
“柚乃快看,是韧鱼啊韧鱼!”
“诶,在哪里?管道里?啊,真的在里面,好可爱!”
“我可以回去吗……噢。”
“呀,侦探先生。今天也过来吗。”
有两个人挤过人群,朝这边打招呼。是今天也穿着黄色衬衣的和泉和馆长西之洲。
“我可不是侦探。恭喜恢复营业。”
“嗯,谢谢。各位还真的一起过来啊……”
“有点大阵仗过头了。难道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待会要举行表演秀,今天还要去看吗?”
“要、要、要去!”
对和泉的提议大声回应的,是至今仍然痴迷海豚的柚乃。香织也因能够实现前些天没能达成的海豚秀采访而紧张了起来。
“本来是打算再过一阵子才恢复营业的。”
走在展示海贝标本的新馆通道上,西之洲说起了情况。
“可能是误以为会闭馆,本地的住民打了很多通电话过来。说是务必要重新开放。于是就对警方表示只好从今天恢复营业……”
他纵览着新馆大厅里的盛况。被逼于处理事件让他的脸容比两天前更要憔悴,胡子也没梳理整齐,但脸上的表情却相当自豪。
齐聚而来的本地居民到底是看到新闻而因为好奇前来的呢,还是因为别的理由呢。
昨天还在整备中的空水槽前方,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劣于鲨鱼水槽的人潮。水槽被从天花板处射入的自然光照射,可爱的白色尖嘴海豚——露菲在水中摆荡着。似乎是昨天从泳池那边转移过来的。有时如招手似地摆动鱼鳍赢得喝彩,又有时候会毫不理会摄像镜头往远处游走,引来观众的笑声。
横滨丸美水族馆。
建造在横滨港边端位置上的小规模水族馆。看点不多,经营困苦,旅游指南图上连丸美的丸字都看不到。可是只要去过一次,就会在市民们的回忆中根深蒂固。就是这样的水族馆。
“不容轻视 超乎预想 的丸美……”
香织突然小声念起如广告词一样的川柳。

正好临近表演秀开始的时间,表演泳池周边的坐席上陆续有观众到来。绕到后方的环状泳池后,再次见到了正在游泳的提可。芝浦与昨天同样站在泳池边,但不知为何津也站在墙边。
“好、好、好可爱……”
初次见到提可的香织作出了与柚乃大同小异的反应,同时啪嚓啪嚓地拍起照片。气温刚开始提升起来,里染也“好热……”说出与昨天同样的话。
“噢,是侦探君你们啊。今天是左拥右抱吗。”
“都说不是这样的。”
柚乃已成习惯地作出否定之后,
“待会要表演吗?”
“嗯,你们也来看吧。说是这样,当然我是不会出场的。出场的人是……”
芝麻浦扬了扬下巴示意那道标着<控室>的房门。身穿红色紧身衣的滝野刚好从门内走了出来。
“对不起芝浦先生。今天也要劳烦您帮忙了。”
“没事没事,这种程度的事……先不说这个,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是的。得让雨宫先生看到我靠得住的地方才行,而且……不是我一个,是和提可两个。”
滝野望着正悠然地畅游的提可,尽管应该听不到她说的话,可黑色的尖嘴海豚还是叽地叫了一声。
“噢,毕竟要是发生什么状况的话周围还有我们在。”
和泉也拍了拍胸膛。并且,研修生的大矶和打工的仁科穂波也从旁边的楼梯下来,“音响没有问题”如此简短报告道。水原从柚乃等人的身后出现,对着滝野竖起了拇指。
“已经按照吩咐装饰在舞台上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那,要加油喔……咦,津先生,你在这里呀?快去干活啦。”
“看完表演就会回去啦。”
“你又是这样……”
为了让雨宫和滝野协力进行的表演秀能只靠后辈一个独自演出成功,所有职员们都出动帮忙。香织似乎非常兴奋,
“绝对要登在新闻上!请您要加油!”
她这么说着握住滝野的手作出承诺。
最后馆长看着手表确认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啊”低声说道。
“看到观众席了吗?客满喔。大家都来支持你。就好好努力吧。”
“……好的。”
滝野点了点头,也对提可“走吧”用犬笛吹了一声,往正面的表演泳池走去。观众席上已经传出多重交叠起来的欢闹声。
打开通往正面泳池的门扉那瞬间,柚乃看到了“加油”“嗯”这样的交谈情景。
是站在门旁的短发研修生·大矶,而且回答他的滝野,脸上与昨天同样染上了些许羞红。
大矶像是要鼓励滝野一样瞬间握住她的手,接着马上就放开了。由于门扉的位置而让周围成了视线的死角,所以除了柚乃等人,其他人是绝对看不到他们那番交流的。
“……里染同学。刚才你看到了吗?”
“啊?什么?”
“大矶先生和滝野小姐刚才手牵手……泷野小姐真正的恋人是大矶先生喔。”
“噢,这样啊。那么说来她们两个也是年龄相近啊。”
“怎么就这样……你不会觉得惊讶吗?大矶先生本人都说自己性格一板一眼,完全看不出来会这样呀。”
“我倒觉得他不像本人所说的那么一板一眼。”
里染边看着大矶边说道。当他看到提可进入表演泳池之后,就脸无表情地回到了室内。
“真正一板一眼的人可不会对别人说自己是‘一板一眼’。”
“……是这样吗。”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啊!要开始了啰!”
早就架起相机做好战斗准备的香织对他们呼叫道。和泉和西之洲,津他们也正要绕到正面的表演场地。里染也沿着墙边的阴凉处慢慢地行走起来。
“水族馆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边追在职员们身后行走着,他从口中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表演泳池是个周围被观众席包围着的半圆形,水面在距离地面约莫一米高的位置,透过亚力克玻璃还能窥视到水中的景象。在这个半圆的中心位置架设了舞台。周围被设计成波浪形状的墙面涂着海洋的色彩,与背后广阔的真正海洋以及天空共同创造出带有统一感的青色世界。
顶棚只覆盖到观众席上方,日照投射在泳池的水面上。正如天气预报那样,气温已经上升至盛夏的温度。
制作成阶梯状的座位被大约三百名来馆客人填满。
虽然说是座位但也只是延伸出来的塑料长板,客人们都各自随意在座位上落座。有与柚乃同年龄的高中生和并肩而坐的情侣,还有手拿小册子和睦地交谈的老夫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拖家带口的客人。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发现座位后方的小卖铺,“我想吃爆米花!”对父母撒娇,还有小宝宝在母亲的手臂上突然大哭起来。也有独自在边端的坐位上架起相机的水族馆狂热男子。在泳池周围看到了和泉和芝浦的身影。也许是担当发生状况时候的支援工作吧。
扬声器中流泻出轻快的音乐,当滝野在舞台上出现,观众们立刻就以掌声欢迎。身处热烈欢声中的柚乃等人好不容易找到最末尾的空位,在那里坐了下来。

“各位!非常感谢您们于本日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
滝野的声音响彻全场。她的耳朵上戴着麦克风,腰上挂着装有饵食的小盒子。水桶和黄色的皮球放置在舞台边上,对面的位置立着一个挂着画架的面板。
是昨天见过的雨宫照片。看来最后还是装饰在最显眼的地方。
“那么,现在为各位介绍我的搭档吧——提可!”
说完开场白之后,她吹起了尖锐的笛声。提可马上从水中出现,以连续的跳跃作为对观众的问候。孩子们的欢叫声一下子高涨起来。
“提可是四年前来到水族馆的尖嘴海豚!是个好奇心旺盛,体型庞大,非常活泼的孩子喔!”
随着这番话,这次提可在紧挨观众席的水面上翻了个筋斗。比得上鲨鱼的巨大身躯描绘出圆形,在落水的同时溅起了大量的水花。最前排的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们相互看着对方湿透的样子欢快地笑着。
“哇啊好厉害!好厉害呀!不用写什么报道啦,两面全都要放上照片!”
边叫喊着身为新闻部成员不应该说的话,香织不断地按着快门。里染“那么说来,原作中也产下了婴孩啊,不过那是逆戟鲸就是了”,脑袋中想着这些相当无谓的事情。不过夹在这两人中间的柚乃虽然还不至于完全听不进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是沉迷于训练员和海豚的表演中。
配合着充满节奏感的BGM,提可不断地展示各种技巧。犹如在水面上行走般连续跳跃,潜入水中之后跳跃至四米的高度。用嘴巴顶起投入泳池中的皮球,再用尾鳍踢回舞台上。偶尔展示的仰泳以及可爱的叫声完全迷住了观众们。滝野也以大动作的身体姿势,用孩子也能听懂的说法解说海豚的生态。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尝试挑战有些难度的技巧。我也是初次在各位面前展示的。拜托各位为我和提可给予鼓励!”
当表演秀来到中盘的时候,她如此宣言道。站在舞台旁的和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许那是和预定不同的行动。
滝野对搭档吹起犬笛,自己也跳入了水中。观众们注视着这一瞬间。提可潜到了泳池外围的水面,游到了滝野身旁的位置,像是要从下方将她捞起一样深潜下去——
哇啊!
这时候,表演泳池被今天最大的欢呼声包围。
提可让滝野乘在背上,接着以迅猛的速度游动起来。
和泉拍动起粗大的手掌,引发全场观众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滝野举起覆着赤色紧身衣的手臂,展露出满脸笑容。
那是面板的画像中雨宫所施展的相同技巧。
“盛况空前啊。”
背后传来如每天都会在家中听到般的熟悉声音。哥哥和仙堂正站在那里眺望着舞台。
“刑警先生也来观看海豚表演么。还真闲呢。”
“你才是,说是要查案其实是来玩的。……听说是以此代替雨宫的追悼式,我就过来看看。”
“照片装饰在那里。”
往里染所指的舞台面板上看了一眼,仙堂皱起了眉头。
“难以理解呀。”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物为中心的呀。”
两人说着意义不明的对话。柚乃和哥哥相互对看了一眼,转过了头。只有香织毫不在意周遭的气氛,持续按着快门。存储器的容量还够吗?
提可将搭档送回舞台,得到饵食后再次潜入水中。完美地展示出高难度技巧的滝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略微喘息。照片上雨宫的笑容犹如对这样的后辈“还差得远呢”开玩笑似的说道。
柚乃突然有种想法——很像某个人。
紧绷的美丽身体。从容的笑容。心怀鬼胎般的性格。最近曾与这样的少女对战过。
“……总觉得雨宫先生和忍切学姐有些相似。”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那家伙的名字啊。”
柚乃细声地说完之后,里染马上给予了回应。会说“这种时候”,证明他也相当乐在其中吧。
“不过,我觉得有点相似啊。像是从容不迫的态度方面。”
“从容啊……那家伙还是老样子么。”
“老样子?”
“我是指女王气场。”
“啊……嗯,有点……”
也许是兼作休息时间,滝野让提可随意游动,并开始介绍海豚们所拥有的语言。柚乃边听着介绍边对里染讲述练习比赛的事情。
特意从京都赶回来,对部长提出挑战。受到后辈的崇拜,拥有犹如鬼神般的实力,还有以如展示自己一样计算比赛时间,以这样的态度故意惹火佐川部长。
“真是个渣滓呢。”
“这、这倒不至于……里染同学,你有资格这么说人家吗。”
也就是说,
“你和忍切学姐很熟悉的样子。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
试着提出与两天前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没有回答,无视柚乃继续摆弄智能手机。逃避话题的技巧太差劲了。
该不会是前恋人之类的吧……。
提可再次在舞台展露跳跃技巧,沐浴于喝彩声中。背后的哥哥也以悠闲的声音“噢噢!”喊叫起来。内心还留有芥蒂的柚乃也给予了掌声。
就在这时候。
“……等一下。”
里染站起身。
由于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所以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注目。滝野也没有留意这边,继续与提可表演下去。不过就只有身旁的柚乃看得到。
——睁开的眼睛深处的漆黑瞳孔。
“……里染,同学?”
“等下、等下、等下喔……”
他在如暴雨般的鼓掌声中冷静思考着。视线一直线地盯住雨宫的照片。哥哥对他这幅样子感到疑惑,香织也将眼睛离开取景窗,“怎么啦?”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啊……原来如此,所以就是说……不对,证据哪里都……不,等下,等下啊……”
“里染君,怎么了?”
“天马?喂喂,天马?”
“那个,里染同学?这样太显眼了,总之先坐下……”
“拖把。”
“诶?”
“是拖把!”
柚乃的努力白费了,这声大叫让客人们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滝野也被吓到,和泉和馆长他们都僵住了。正在表演顶球的提可也接失了抛来的皮球。
突然的大叫过后,换来的是尴尬的沉默。
不过对此毫不在意的里染则是“三个……不对,只剩下两个了”说着,离开坐位奔跑出去。
“等、等一下里染同学!”
柚乃和香织也慌张地追在他身后。刑警们也“那家伙在搞什么鬼!”随着警部这声怒骂而跟了过去。
里染离开表演泳池,横穿过新馆的大厅,向着A栋的方向走去。珊瑚礁和热带鱼,海马,还有露菲的白色身姿,不断在视野中流逝而过。由于大部分来馆客都前去观看海豚表演,馆内因此再次恢复寂静的苍蓝色深海气氛。柚乃等人在灰色的光芒中奔跑着。里染不断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大矶先生!”
返回入口附近的时候,他发现了目标人物,停住脚步。先前在泳池展现出意外一面的青年,今天也是和代田桥一起提着水桶走在大水槽前方。
“……有什么事?”
“啊?你们今天又来了?啧,尽是会添麻烦……”
“我有个不情之请。”
无视代田桥发的牢骚,里染只是跟大矶搭话。明明体力差还要这样跑,他现在像是快倒下似的用手按住胸口。被追了上来的柚乃“要不要紧?”这么问道,他伸出了手掌。大概意思是说不用担心吧。
“请求?”
“嗯。——请你和我握手。”
里染这么说道,将朝着柚乃的手转向大矶身前。大矶虽然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但还是伸出了没拿水桶的那只手。
里染的纤细手掌和比其大两圈的粗大手掌握在一起。
“……很感谢你。工作请你努力加油。代我向你女朋友问好。”
握完手之后,他马上就把柚乃两人赶了回去。大矶害羞得连耳朵都红透,代田桥“真是莫名其妙”说着嘴巴弯成‘へ’字的形状,往通道深处离去。
柚乃他们也完全搞不懂。
“……刚才的握手有什么意义吗?”
以大水槽里的鱼类们作为背景,仙堂如此问道。
“当然了,没看到他脸红了吗,这下子他就会变成人参了。”
“啊?”
“说笑啦,不要紧。是有意义的。有很重大的意义。”
里染的表情非常满意。
“那么,我会房间一趟。毕竟还有安装空调的工事嘛。大哥,再帮我叫那位叫羽取的人过来行吗?”
“诶?”
“还有几件事要拜托的,噢,这找吾妻先生就行了吧。待会和他商量下好了……呃,这里的闭馆时间是几点来着?香织,你知道吗?”
“五点。”
“好,那就在五点半集合吧。刑警先生,麻烦让全部人都集合过来。啊,顺便也联系新闻部的成员……”
“那个,请你等一下。”
这次是柚乃把手伸出。
“这样感觉就像是已经知道犯人身份一样,该不会真的是……”
“知道了啊。”
“你说什么!”
警部吼叫起来,飞快地迫近里染。
“真、真、真的吗?该不会又在撒谎吧?”
“不,这是真的。至今的所有假设,都是以事实为基础。不会有错的。”
“别说废话!到底是谁杀的!”
“我都说知道了你就冷静下来吧。总之,我要回去房间了。也得穿上制服才行。”
“制服……?”
“没错。看过刚才的表演就明白了吧?不这样的话就没有看头了。”
拨开仙堂抓住自己肩膀的手,里染像是散步般悠然地行走起来,朝着入口走去。
“慢、慢着。为什么你会知道犯人的身份?”
被哥哥问道,他回过头来。
脸上那被淡淡的水槽光芒照射着的微笑充满了神秘感。
“是拖把啊大哥。拖把和水桶,还有好几个线索……然后就是古典的逻辑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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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黄色的拖把与青色的水桶


1 接下来是解决篇

闭馆后的水族馆被寂静包围着。
三十分钟之前充斥馆内的谈笑声,都如同幻觉般消失无踪,现在就只能听到从工作区内传出的机械声。聚集在B栋厅堂内的职员们都没有相互交谈,而是沉默地望着眼前如幽灵般活动着的水母。
他们都各自遵从刑警的指示,在从会议室里搬来的椅子排成两列坐了下来。坐立不安地摇晃起身体的和泉,还有像是生气似的交叉手臂的代田桥。大矶安静地闭口不语,成功完成表演的滝野看起来稍有些疲劳的样子。高龄的芝浦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瘦小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
依然如感到焦躁般皱起眉头的船见,以及神经质地扶正眼镜的副馆长·绫濑。拨弄着烫卷发的水原,看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仁科穂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水槽的绿川。在他身旁的津脸无表情地将葡萄味的糖果放入口中。坐在突出的位置上,如同附送品一样的西之洲,以及负责鲨鱼的深元。
像是看着这些职员们的侧脸般排列站着的,是闭馆后仍然留在馆内的几名例外人士。连续三天都来水族馆的柚乃,以及握住笔记本的香织。还有集合而来的新闻部成员·仓町和池。为了随时都能做出行动,刑警们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维持直立不动的姿势。
职员们虽然各自表现出不同的态度,但都同样带着紧张的神色。从仙堂的口中就只能得到“由顾问来作搜查的总结”这种极度暧昧不明的情报。要开始进行什么吗,这样的疑惑念头覆盖了整个厅堂。柚乃看着职员们的样子,想起了表演期间,里染和仙堂的那番交谈。
看到雨宫的悼念照,警部是这么说的——“无法理解”。但如今身处这个空间,她觉得可以理解了。
由许多人协力而重现出的海豚表演。“得让雨宫先生看到我靠得住的地方才行”滝野曾经这么说过。可是,这句话里面有些许违和感。
因为身在现场的他们,都是数量被限定了的嫌疑人。因此职员们之中肯定会有杀害雨宫的犯人——在被雨宫的笑容守望之下进行的海豚表演期间,犯人可能也在暗中偷笑。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物为中心的呀,里染是这么说的。之前他还说过水族馆是个奇妙的地方。
就算被封锁也会吸引别人前来,即便海豚运动不足也会在泳池中游泳。有过来观看生物的客人就会举行表演。而充满杀意的‘人类事情’,在这个水族馆内通常都会被隐藏,受到排斥。
人类会为了不会撒谎的生物们而撒谎。
如此让人享受的水族馆景象突然为之一变。有种与昨天从镜华口中听说了情况之后相同的感受。流动的水让人内心骚动,类似于黑夜的青色照明引发出恐惧。
尽管是盛夏却起了鸡皮疙瘩,柚乃擦了擦手臂。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寒而栗。也许是对于水族馆散发出的恶意,也有可能是对于在猛烈的太阳照射之下道出真相的里染。
还是老样子。柚乃无法看到他眼中的景色。不明白他的内心。
他已经发现真相了吗。
他已经到达了隐藏着杀意的场所了吗。
“五点半了。”
坐在前方椅子上的芝浦看着手表说道。
与此同时,里染天马从鲨鱼水槽旁边的通道上出现。
要说盛装出现这点和上次没什么不同。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束到脖子上的深绿色领带,胸前的校徽和淡墨色的裤子以及皮鞋。穿齐了整套风丘高中的制服。不过这次还拿着比之前更多的行李。手臂上挂着标有‘清扫地板’的青色水桶,手中拿着黄色把柄的拖把,另一只手推着附带脚轮的白板。
“让开点。”
他对坐在角落位置上的柚乃命令道。正想将椅子移向香织那边的时候,一个卷毛的男人已经从通道上走了进来。他是矶子署的吾妻。
他走到里染的身旁,边喘着气边报告了一句。
“调查过了。有发现。”
“这样啊。感谢。”
他给出淡薄的反应,接着走向水槽的正前方。吾妻并排站在哥哥身旁。他已经回过了气。
将白板放在显眼的位置,水桶和拖把放在地面上,里染“那么”说着拍了拍手。
“各位工作辛苦了。因为大家都累了,那就赶快让事件结束吧。我已经知道谁是杀害雨宫的犯人了。”
从他开始说话过了五秒钟,职员们就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已、已经知道了吗!真的吗?”
“怎么可能知道。”
馆长叫喊起来,津则是以鼻子哼笑一声。
“不对津先生,我已经知道了。不只是犯人的身份。用什么方法杀的,在现场做出怎样的行动,怎样逃跑的。这些我全都已经掌握了。”
“……还真有自信啊。根据我的调查,犯人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致命的线索吧?实际上就连警察都束手无策。”
“你说的没错,线索不但少而且还相当细微。这个待会再说明好了。就按部就班地说明吧。若要提出反驳的话,到时候悉随尊便。”
里染的话里确实充满了自信。津将双脚交叉,“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听听你的高见好了”采取了这样的态度。
“其他的人也都没意见吧?那么开始吧。”
里染大力地将白板转了过来。
上面画着B栋工作区的平面图,以及十一个嫌疑人的名字。而且上方以粗字体写着讲义的主题。
他从口袋取出麦克笔,用笔尖的笔套敲着白板,如此宣读起来。
“——‘到底是谁杀害了雨宫?’”
解谜开始。

“首先,就从最根本的地方开始。八月四日九点四十分,雨宫先生带着书类文件,从这扇
门进入鲨鱼水槽。然后到了十点七分,以脖子出血的状态突然掉落水槽。新闻部成员一分钟不到就赶到了现场,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悬挂天桥上化为血海,遍地都是纸张,并且有足迹从那里延伸而出。是这样没错吧?”
香织等新闻部成员都同时点头。
“此后警察进入现场调查,查明到包着毛巾的凶器被丢在悬挂天桥最深处的地方,还有沾血的拖把被藏在用品柜里。雨宫先生掉落时已经被割开了脖子,现场不自然的惨状,远处位置上的菜刀。沾血的拖把。以及最重要的是,从现场离去的一道足迹。根据这些事实,可以毫无怀疑地认为雨宫是被某人杀害的。怎么样?”
被提问的人是仙堂。他也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已经清楚这是杀人事件了。接下来就试着思考正题,到底谁是凶手。B栋的出入口全都受到摄像机的检视。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七分期间,曾经出入B栋的人就只有馆长和新闻部成员。可是他们在发生杀人事件的B栋内逗留的时间太短了,而且还有录音笔的录音纪录,所以这四人从最初就可以排除掉吧。
……既然这样,就只有在那个时间带身在B栋的人才能够行凶。怎么样,吾妻先生?”
“是的。摄像机就只有拍到馆长等人出入,确实没错……”
“也就是说,这是在怀疑我们吧。”
对矶子署的刑警说的话被代田桥的声音盖过了。
“说的话真让人不愉快。”
“这不是在找茬,只是按顺序地推进。噢,不过您说的也没错。嫌疑人肯定就是当时身在B栋的十一个人。——也就是说,就是各位之中的某人。”
里染用笔尖敲着十一个人的名字,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
嫌疑人们的紧张还没消除。
“那么,进一步消减问题吧。凶手是各位中的那个呢?所有嫌疑人在十点七分都有不在场证明。因此让事件成了不可能犯罪,幸而我揭穿了犯人使用不在场证明诡计。”
里染为不知情的人简单地讲解这个诡计。最初听到卫生纸这个词而感到不解的职员们,也随着解释而展露出理解之色。
“……也就是说,犯人能够在十点七分前离开现场。而从中能够明白到的,就是十点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失去了意义,以及犯人并没有协助者。若是有能给予不在场证明的共犯,那就没必要特意布置诡计。”
里染更用力地敲着嫌疑人的名字。
“没有共犯,既然如此,那就是单独犯案。这个时刻可能性就被限定到十一分之一。就是各位中的一个人将雨宫先生杀害的。”
没错,到这里为止的话柚乃都听过了。不过问题是在后头。该怎样才能将分母消掉呢?
“既然已经清楚了问题,那就来思考犯人的行动吧。雨宫先生是独自进入房间的。那么,犯人要不在这之前就在管理区域,仰或是在这之后进入的吧。总之就是在那里碰面,再找准机会杀掉被害人。接着布置诡计,离开管理区域,将卫生纸隐藏起来……管理区域里还找到了沾血的拖把和水桶吧。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昨天你不就说过了吗?进入悬挂天桥的时候……”
“不对大哥,那个猜测是半对半错的。你就先忘掉吧。”
里染迅速地拒绝了哥哥的助言。
“进入的时候先不管,这次来考虑离开之时的事情好了。这方面有点复杂,请好好挺清楚。”
他事先提醒道,边玩弄着麦克笔边继续说下去。
“犯人在悬挂天桥上撒上纸和水。首先,用纸将入口附近的排水口堵住,接着撒上水,制造出浸水的状况。水是水槽内的。要从鲨鱼水槽打水就必定要利用悬挂天桥的开口部。这点深元先生应该很清楚吧?”
“嗯。其他地方都离水面太远了。”
平头的鲨鱼负责人回答道。
“也就是说,要让悬挂天桥浸水,就唯有进入内部,撒上纸张,从开口部打上大量的水的这种方法。并且在湿濡的纸张上留下足迹。”
里染像是要强调足迹这个词一样,实际地在白板周围绕起步来。
“在犯罪搜查中,足迹经常会成为重要的证据。我们也来效仿先例,试着就这种奇特的足迹进行思考吧。”
湿濡破碎的纸张上留下的足迹。一道犹如走在沾满鲜血的雪原上的足迹。
“足迹只有一道。留在亚麻油毡地板上的血迹延伸至悬挂天桥的入口处。足迹和橡胶长靴靴底也沾着纸质纤维对吧。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什么……表示犯人就是从那里逃走的?”
“不对刑警先生,踏入点太浅了,要更加深入点。”
仙堂也被里染批评了。真是倒霉的县警搭档。
“听好了,以我来看,犯人撒上水之后只曾一度出入过现场,这就表示事情在那时候就全部完成了。
既然只曾一度出入现场,那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曾经折返的话,纸张上应该会留下其他足迹。‘事情已经全部完成’。这点可以从血迹上看出来。足迹是留在血与湿透的纸张上的。也就是说,足迹的主人在不久前曾经踩在湿透的纸张上,正如先前也说过的,纸张上的足迹就只有一道。既然是延伸过去的,就不会有其他的足迹存在。并且,在湿透的纸张上通过的足迹也会沾附上鲜血。”
里染逐渐加快绕步的速度。
“就是说是这样了。犯人撒下纸张和水,并踩在上面逃走的时刻,现场就已经有大量的血液流出。因此,犯人在上面留下足迹逃走的时候,被害人就已经被杀害,这就可以知道犯人后来没再返回现场。”
“啊啊……这样啊。不过。”
“而且还有另外的根据。犯人设置了固定开口部门扉的诡计,那么理所当然就无法从开口部打水吧。这就是说,撒水是在设置诡计之前进行的。这就证明悬挂天桥被水淹没的时刻,尸体还没有被放置在开口部上。”
“喂,等一下。冷静点。”
仙堂第二次出声,总算是阻止了里染说下去。
“不好意思,很难听明白吗?”
“不是这回事,而是相反。我太明白了。既然离开现场的足迹只有一道,很明显犯人是杀人后逃跑的吧。任谁都看得出来。”
“姑且已经证实推理的证据了。而且,刚才的话还说明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也很重要。”
“……什么?”
“既然沾附了血液和湿透的纸张,那就能推定出被带入杀人现场的物品。”
里染在原来的位置停下脚步。
“回想一下最初的议题吧。就是关于拖把和水桶的事情。拖把和水桶都沾附着血液和纸张纤维。即是说这两样物品曾经被带入杀人现场,而且后来被走在湿透的纸张上的犯人带离了现场。除这以外别无他想。”
“……我虽然完全同意,但还是应该在考虑……”
“我有异议。”
津初次提出反驳。
“水桶姑且不论,拖把是怎么回事。血与纸张一直覆盖到悬挂天桥入口吧?比如说,事先将从扫除用品柜拿出的拖把放在悬挂天桥外面,等到血液流到入口附近后再将拖把拿回去。这样就算不带入现场也能沾上血液和纸张了。”
里染“这是不可能的”再次提出反驳。
“我做过了实验。如果只是让拖把和桶底沾上血液,这种方法确实是可行。然而要沾上纸质纤维的话,需要用很大的力道压下去。这样做的话,纸张上就会留下被撕裂的痕迹。向坂小姐拍摄的入口照片上,除了足迹以外,没看到有被什么东西按压的痕迹。关于实验的精度,袴田妹可以做出保证吧。”
里染把手指向柚乃。柚乃“是这样没错”回答道。
她终于明白昨天早上那个拖把实验代表的意义。
可是里染明明将香织称作‘向坂小姐’,这种时候依然还是叫柚乃为“袴田妹”吗。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津老实地撤回了异议。这时候仙堂又发话了。
“喂……呃,什么来着……没错,认真想想就知道拖把和水桶是被带入现场吧。”
“可是,实际上你是提出异议了喔。”
“话是这么说,可是……”
“刚才说过了吧,我是边立证边说明的。……那么,这个问题已经清楚了吧。”
里染绕过了警部,回到白板前方,脸上略带微笑。
“拖把和水桶。这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

2 血与水与另外的某样东西

拖把和水桶。里染最初就指出这两样物品——特别是拖把,是掌握着关键的线索。实际上昨天在车内也是基于这两样物品推定出嫌疑人的,而且还有并未言及的核心部分。
话虽如此,结果却因为医务室事变而白费了功夫……或者说,还有起死回生的余地吗。
柚乃咽了口唾沫等待里染说下去。背后的水母们在无重力的世界里漂浮着。
他开口说道。
“拖把和水桶为何会被带入杀人现场呢?水桶是为了打水,以及将卫生纸藏在里面。拖把是为了扮装成清扫员……这点我在刑警先生们面前推理过了。现在先不管行凶前的事情好了。从行凶结束之后开始。”
他蹲下身,双手分别拿着水桶和拖把。
“犯人将拖把和水桶带离悬挂天桥之后,曾经在墙边的水道清洗沾着血液的拖把,让水流入排水口,然后将拖把和水桶放回清扫用品柜。之后再折返,将橡胶长靴放回架子,橡胶手套扔进备用水槽,大概为了隐藏卫生纸而从这边的出口离开的。怎么样,刑警先生?”
他指着管理区域通往厕所方向的门扉,再次向仙堂询问。他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可是,那个水道已经坏掉,流不出水来了吧。那怎么清洗拖把呢?”
“用水桶的水吧。”
“没错大哥,就是水桶。犯人就是往水桶里装水之后再布置诡计,然后再带到外面去的。留在足迹左侧的水滴就能证实这件事。”
里染蹲着身子,从水桶中拿出一个五百毫升容量的宝特瓶。
他并没扭开瓶盖喝水,而是往空水桶中倒下半瓶水。然后他将水桶提了起来。经过几秒后,从桶底流出的水滴掉落在通道的地毯上。
“正如所见,清扫用品柜里的水桶底部有裂缝。装水之后虽不至于会全部流掉,却会一滴一滴地逐渐流出。这点对于深元先生,在管理区域工作的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饲养员们相互看着彼此点头。吾妻也从旁,
“说起来,水滴也是和鲨鱼水槽内的水成分一致,而且也检验出血液啊。”
如此补充说道。
“说的没错。于是就能断定那些水滴是从水桶里漏出,因此也就得知水桶中是装着水的。
那么,回到前题吧。犯人用水桶的水清洗了拖把。这点可以从排水口残留血丝和纸质纤维,被检验出与鲨鱼水槽的水质成分相同,在流理台清洗之后为了甩干拖把而飞溅出的水沫,水桶内侧检验出血液反应而得到证实。
不过——这样的话就有个奇妙的事实。”
“奇妙的事实?”
绫濑反问道。里染没有回答她,把手上的水桶放了下来。接着拿起了拖把,将毛线的部分浸入水桶中。
“用水桶清洗拖把的时候是这样做的吧?”
他在询问理所当然事。
“通常来说,任谁都会这样做。也有倾倒水桶,往拖把上淋水的方法,可这样的话水桶内侧就不会沾上血液,所以是不可能的。那么犯人肯定是像这样清洗拖把的。”
随着这番话,他将拖把在水桶中咔哒咔哒地晃动起来。警部“明显是这样吧”再次脸带不满。
“说得也是,的确很明显。那么再对这个明显的事实思考一下吧。犯人将拖把的血浸入水桶中清洗——是在哪个地方进行的呢?”
“哪个地方?”
柚乃身后的哥哥翻动笔记本,
“哪个地方,不就是在水道……等下,水滴中掺杂着血液……”
“真不愧是大哥。这里再次回顾关于水滴的事实吧。水桶漏出的水滴,沿着足迹一直滴落到水道那边,所有水滴都检验出与鲨鱼水槽的水成分相同,而且在途中就混杂了少量的血液。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从途中才有的。从水滴中检验出血液也就表示,原本水桶中的水就已经混有稀释的血液了。而是还不是从最初离开悬挂天桥的时候,而是在中途——这里,足迹突然弯曲的地方,从这个中间点开始才有的。”
里染拔掉麦克笔的笔盖,在平面图的管理区域上画上足迹,在水道与悬挂天桥的中间位置加上红色的印记。
“也就是说,拖把是在这个地点被浸入水桶中的啊。”
仙堂交叉手臂说道。里染肯首同意之后,
“不过——在这里再加上一个记号的话,就会产生奇妙的事实。”
“你说什么?”
他在平面图上的水道旁边画上一个红色的细小长方形。
“……啊!”
这时候仙堂皱起的眉头放缓下来。相对地则是目瞪口呆地张开嘴巴。
“听好了各位,水道旁边就是留下了像这样的四角形血迹。毫无例外,上面也有沾着纸质纤维。这毫无疑问正是拖把放在地板上的痕迹。在沾着血液的证物中,并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弄出这样的痕迹。”
里染将拖把从水桶中拿起,用毛线的部分压在地板上。虽然不是血而是水,不过确实留下四角形的痕迹。
“可是,正如刚才所证明的,拖把是在距离水道很远的地方被浸入水桶中的。就是在这个中间点!当然,如果拖把在水桶里浸泡到让水滴中也混有血液,那沾附在上面的血液就几乎被冲掉了。没错,从用品柜找到拖把的时候,就应该会是那样的状态。而且,听好了,如果拖把上的血在远离水道的地方就被冲掉的话,水道旁边就不可能留下那样的血迹!”
随着语气的增强,惊叹之情也在职员们之中蔓延。和泉探出身子,穂波的脸上也血气尽失。
“这是很明显的矛盾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水道旁边的血迹肯定是拖把留下的。也就是说,犯人在来到水道旁边的时候,拖把上应该还沾着血液。那么,水滴中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呢?犯人究竟在这个中间点清洗了什么带血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里染稍息片刻。他拿起宝特瓶,喝了口水。
厅堂再次被寂静包围。没任何人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专注地聆听侦探的讲义。
喉咙颤动了两三下,将宝特瓶放到地板上,他又开始说起来。
“……当初我在管理区域内仔细观察的时候,看到拖把的血迹而觉得有点奇怪。用水桶清洗拖把,将水倒掉。在这种常识性的行为中,是否含有将清洗前的拖把放在流理台旁边的理由呢?放在流理台,或者将水桶放在地板上,将拖把插进去。明明这样就能完事了,为何之前却要将拖把放在地板上呢?我猜想犯人还带着除了拖把之外的东西,而那东西需要双手来清洗吧。虽然不过是假设,不过从大哥手上借来的笔记本上写着中途的水滴检验出了血液。于是我就搞明白了。”
柚乃想起来了。两天前为了揭露不在场证明诡计而在现场到处走动的里染。他观察过水道,检阅笔记本内容之后,“水滴。水。血。血迹”以清晰的语调说了这些话。
“犯人除了拖把之外还带着其他沾血的东西,水桶就是用来清洗那样东西。待会再清洗拖把也许就能将那些血掩饰起来。噢,理由现在就先放置不管吧。先来思考下那个‘拖把之外的东西’是什么。管理区域的一楼和二楼都没发现其他会出现鲁米诺反应的物品。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清洗过血液痕迹的东西。如果没有留在现场的话,那就肯定是被犯人带走的。
那为何要带走呢?对于犯人来说那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放置不管就会被怀疑,或者是弄丢就会被怀疑。对犯人来说必不可少,甚至带入杀人现场,而且还沾上大量血液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里染环视各个职员,拉起制服的衣领,说道。
“我认为是衣服。”
原来如此,衣服确实能满足刚才列举的所有条件。也能明白沾上大量血液的原因,所以要是扔下来逃跑的话马上就会被锁定身份。更重要的是,逃出来之后赤裸身体会被别人怀疑。
这么想着,柚乃终于明白两天前里染会那么执着的理由了。黄色的衬衣。更衣室。职员们的样子——
“假设是犯人的衣服袖口沾上血吧。当犯人离开悬挂天桥之后才发觉这件事,于是慌张地将水桶放在地板上,用水清洗沾上血液的部分。也可能是整件脱下来放入水桶里清洗。清洗的时候拖把并没放在地板上这点有些不自然,但只要假装成像是在水道清洗拖把,要避免在可疑的地方留下痕迹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既然沾过水的话,衣服当然就会弄湿吧?雨宫先生掉落水槽之后,集中在悬挂天桥上的各位,谁的衣服上都没有沾湿的痕迹。也没有谁的头发是湿的。对吧,新闻部?”
再次被这么问道,红色眼镜的少女,混血儿脸的副部长,正太般的少年都点了点头。
“在各位之中,谁有办法可以掩饰湿透的衣服呢?所有人都没穿外套,要掩饰沾湿的衣服是很困难的吧。既然这样,犯人就是从现场逃跑之后,在某处换过了衣服。各位事务员穿的衬衣种类各有不同,B栋里面也没有能够替换的衬衣。……可是,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如果是穿着印有标志的黄色衬衣的饲养员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如果是饲养员的话就能够换衣服。被提问过的西之洲馆长也“啊,这样就……”出声说道。
“如果是饲养员,只要换上放在更衣室的备用衬衣,那就姑且可以掩饰过去。”
“那、那么,就是说在更衣室里的人会很可疑吗?”
脸色铁青的芝浦问道。
“不,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并非绝对。被走廊上的水原·滝野小姐监视着的女性们姑且不论,男子更衣室的话,在您离开之后谁都有机会潜入进去。可是芝浦先生,您在十点过后就离开那里了吧。”
“确、确实如此……哎呀,得救了。”
老人像是感到安心似地按抚肩膀。虽然他的嫌疑还没被清洗就是了。
“无论如何,我认为应该要调查更衣室。于是就拜托了刑警先生,分别调查男子和女主两个更衣室。”
“要说的话,其实是被逼着去调查的。”
“结果是两边都没有收获。到处都没发现清洗过血液的痕迹。”
“别无视我啊……”
仙堂叹了口气,因其他的原因而垂下肩膀。
“也就是说,犯人并不是在更衣室更换衣服。要说其他有衬衣的地方,那就是一楼的仓库了,不过摄像机可以证明没有人曾经进入过那里。所以饲养员也被排除嫌疑了。”
“诶……那么,所有人都被排除嫌疑啰?”
仓町感到不解。
“没错。但只有一个人除外。”
“……只有一个人?”
职员间发出了吵杂声。
“能换掉濡湿衣服的人。即是有衣服可换的人。事务员怎样呢?刚才说过事务员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了。既然这样,拥有个人房间,里面有大量私人物品的人又如何?在里面不就能够更换衣服了吗?”
“个人房间……馆长和绫濑小姐?不过那个房间里可没有……”
水原说道,里染“不是这样”回答道。
“馆长室里没有衣服,我已经听新闻部说过了。那么其他有可能放着私人物品的房间就只有一个——绿川医师的医务室。”
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瞬间,场面出现剧烈动荡。
所有人先前目不转睛的视线都投向英俊的医师——而且这股波动马上就转变成困惑。
里染再次拍了下手,没错,说道。
“各位职员应该都知道吧。医务室里别说是衬衣了,连私人物品都没有。我的推理是建立在犯人衣服沾血的基础上的,但只看那个房间一眼就发现充满破绽。”
“什、什么嘛……原来是错误的推理啊。”
“别这样嘛刑警先生,希望你说这是推翻了一种可能性。”
仙堂的期待落空了,不过柚乃却有种疑问得到冰释的感觉,兴奋起来。
那番医务室事变的“错误推理”原来是沿着这个想法而来的。以犯人有可能替换衣服的假设,还有犯人在事务员中这个从拖把得到的指针,然后再根据更衣室的调查结果,他才抵达绿川这个目的地。
可是——
“可是,结果是搞错了。因而更换衣服这个可能性被完全消除,犯人衣服沾血这个基础也分崩离析。……那么,那个沾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再次强调主题。
“我在医务室里再次思考是否有除拖把以外,其他有被清洗血迹的物品。水桶虽然被检验出血液反应,不过当然不可能用水桶来洗水桶。橡胶长靴怎么样?不对,橡胶长靴只有靴底有血液反应,而且靴底还沾着血液,并没有被清洗。说起来,足迹也有延伸到水道的后方。那是为什么呢?
——于是我终于注意到。那是手套。”
这么说着的里染,从胸前口袋取出了手套。
“手套是漂浮在备用水槽中的。以左手的指尖为主,整体都出现鲁米诺反应。我想那肯定是以带血的状态被丢弃,以水槽里的水来冲洗……可是这样完全限定不出什么。就算以洗掉血液的状态丢入水槽内,结果也是同样的!
犯人清洗手套。犯人离开悬挂天桥后,在那个中间点放下水桶,将手套浸入水中洗掉血液。然后逃跑的时候再丢入备用水槽。这样来想的话,就合符逻辑了。另一样物品不是被带走,而是被当场丢弃的。可是若是这样,那就无法靠这个线索找出犯人。搜查又回到了原点。”
他再次停下话头,把手套戴上手,边一松一握地动着边行走起来。
的确是手套的话就合符逻辑。观众们的心情也被带回了原点。和泉把探出的身体沉了下去,仙堂“白费功夫吗……”捂住太阳穴。
但是他们得到松弛的紧张感,
“不过。”
却因里染这一句话,而再次紧绷起来。
“这是昨天下午的事情。我们在学校的泳池进行不在场证明诡计的实验。本来那个实验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某个人物拿水桶的样子。”
是那个时候。八桥千鹤拿的水桶。态度突变的里染。
“我在那时候就发觉到。——人们通常拿水桶的时候,应该是用手握住提手的部分!”
他实际地用带着手套的左手提起了水桶。水滴再度从底部掉落。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大矶谨慎地说道。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竟然连这点都没发现。真是个大傻瓜。”
“不,所以说,握住提手那又怎么了?”
仙堂最先焦急起来。
里染在各个职员面前推出水桶。
“犯人是这样子提着水桶的吧。用穿着手套的手——没错,应该是左手。毕竟水滴是掉落在足迹左侧的嘛。用左手握住提手,从悬挂天桥走过来。然后来到中间点,清洗手套上的血。怎样,刑警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
“因为,水桶的提手却完全没沾过血液喔?”
——啊!
众人都发出了喊叫声。
“这样明显很奇怪。如果是以沾血的手套握着提手的话,提手上不可能会没沾上血液。可是,除了水桶的内侧和底面,到处都没检验出鲁米诺反应。是因为没带手套吗?不对,提手上检验不出嫌疑人们的指纹,反而还发现用橡胶手套紧握提手的痕迹。犯人毫无疑问是戴着手套来握提手的。这样的话,就是犯人将水桶带离悬挂天桥的时候,手套上并没有沾血,因此就不可能会在中间点清洗手套。”
里染收回拿着水桶的左手,伸出了右手。
“那么,沾血的会不会是另一边,右手那边呢?不对,无法这么认为。左手有强烈的鲁米诺反应,假设是右手沾上鲜血,那么就是左手提着水桶,这样犯人就只能用右手来拿拖把了。就像这样。”
里染用空着的右手握住拖把的黄色把柄。
“从水道右侧的拖把放置痕迹就能明显看出。而且,从把柄上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反应。果然从悬挂天桥离开的时刻手套上是没有沾血的。”
“……我有异议。”
津再次举手。
他已经失去了当初的从容,以对等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拿起水桶的方法并不只限于握住把手。也可以将提手挂在手臂上。”
甚至连用语都变了。
“犯人除了水桶和拖把,应该也带走了卫生纸吧?这样就能用空下来的手拿卷纸了,一只手拿拖把,另一只手拿卷纸,那么就能用左手臂挂着水桶了。就像这样。”
他站起身来到里染面前,拿走拖把和水桶,实际展示出持桶方法。右手拿拖把,左手拿着代替卷纸的宝特瓶,用手臂穿过水桶的提手。刑警们因为嫌疑人突然行动而摆出了架势,不过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等待里染的反应。
“只要这样,水桶的提手就不会沾血了。提手上的橡胶手套痕迹,是因为洗掉血液之后改变了拿法吧。怎么样?”
“津先生,你也相当不赖耶。不过我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而且已经将其否定了。”
“……为、为什么?”
“是因为水滴。用这种拿法,水桶的位置都会变高了吧?由于水桶是挂在弯曲的手臂上的,所以津先生提着的水桶在相当高的位置上。距离地面大约有一米吧。
“如果水是从这种高度掉落,落在地板上的水滴就会有将近三公分的直径。我实际确认过了。”
“啊!”
这次是柚乃和香织发出喊叫。两人相互对望。
泳池的实验结束后。里染将手指浸入千鹤拿着的水桶中,仔细地观察从腰部位置掉下来的水滴。在地面上溅散的水滴直径是三公分。
“然而,现场照片上的水滴大小都是一公分左右。那么水滴就肯定是从更接近地面的位置掉落的。换句话说,桶底就是处于那个位置。犯人并不是用手臂挂住提手,而是用手提着的。”
咚,水桶从津的手臂滑落。装在里面的少量水在地面上扩散。他是没想到连水滴的大小都能成为线索吧,将拖把和宝特瓶还给里染之后,他就茫然若失地回到座位。
里染扶起水桶,脱掉手套,“那么”像是重整阵势地说道。
“既然水桶的提手和拖把把柄都没有沾上血液,清洗手套血迹的可能性就完全消失了。沾上血液的既不是拖把,水桶,也不是长靴和手套。那到底是什么呢?悬挂天桥深处的菜刀?不可能。就算是拿到外面清洗,也不可能扔回那条狭窄通道的深处。而且还要包上毛巾,就连大联盟的投手都办不到。
那么,会不会是卫生纸?还是不可能。即便纸上沾上大量的血迹,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用水来清洗的。毕竟都已经湿透了嘛。如果是圆筒上沾血,待会去厕所的时候,把那部分抽出来就行了吧。……这样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尚未解决的疑问。
“从现场找到的证物全部都不是。那么沾血的果然是犯人的所持物,肯定已经被犯人带走了。那个所持物到底是什么?明明已经带着拖把和水桶,甚至还带着卫生纸,这样子还能拿什么?难道放在水桶里?那是不可能的呀,毕竟离开的时候水桶中是装着水的。”
如果将那个沾血的东西放入水里的话,最初的水滴就会混有血液才对。
“那么,是放在口袋里?沾附的血液量甚至能让水滴混有血液,还能装得进口袋里的东西会是什么?笔记本?手机?钱包?不管哪个都应该无法沾上那么多的血液,就算是沾附上,清洗了的话应该也会留下痕迹。说来为何犯人要在中间点清洗所持物?如果最初就发现沾血,马上用水桶的水清洗就行了。既然在步行途中注意到,为何之前就没发觉呢?明明上面可是沾着大量血液的喔?太奇怪了。
要说奇怪的话,还有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为何犯人要特意将所持物带入现场?难道不能事先放在外面吗?”
“…………”
疑问被不断地提出。越说越让人感到疑惑不解。观众们就只能沉默地听着。
里染再次喝了口矿泉水。接着,“先来归纳一下目前的条件吧”开口说道。
“这个犯人所带着的物品就是① 有着能沾上大量血液的面积 ② 甚至会带入杀人现场,犯人经常放在身上的东西 ③ 被水沾湿也不会有太显眼的痕迹 ④ 无需特意拿在手上,还有具备能装入口袋的柔软性 ⑤ 在离开现场好一段时间之前,都没发觉到上面沾着血迹的东西……就是这样了。”
“……真的会有那么方便的东西吗?”
水原向屈指数着的里染以交杂着苦笑的语气问道。
“不,那样的东西,在这个工作区内就只有一样。看好了。”
他以淡然的表情回答,再次把手插入制服胸前。
不只是和泉,现在所有人都探出身体,视线集中在他的手上。会出现什么呢。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回答呢。柚乃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出来的答案,是微不足道的,日常中常见的用品。可是不知为何却能让他们无比惊讶。
“啊……”
甚至就连一声不发的绿川都小声惊叫起来。
对生物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的他,如今的视线却紧盯着里染用双手展开的所持物——夹在饲养员腰间的毛巾。


3 十一分之四

“如果是毛巾,那就符合条理了。”
惊呼声消失之后,里染安静地说道。
“犯人习惯性地将毛巾夹在腰间来进行行凶。然后,不知是行凶的瞬间还是在布置诡计,当接近尸体的时候,那条毛巾上沾上了血迹。可是,恐怕毛巾的位置比起身体的旁边,更为是靠近背部的地方。犯人没有发觉到血迹,带着装了水的水桶和拖以及卫生纸离开了现场……发觉到血迹是在那个中间点。”
他用笔头指着先前画的红色圈。
“为何会在这里发觉到呢?请各位回想一下,这个地点的正面,刚好对着水道的旁边。而且水道的旁边放置着一个大镜子。逃亡中的犯人无意间看到这个镜子,于是发觉到毛巾的异常。”
啊啊,哥哥低吟出声。没错,水道的左侧确实有面镜子。
“大感不妙的犯人马上将水桶放在地上,从皮带中抽出毛巾,浸入水桶中。然后将水桶拿到水道的流理台上,将拖把和卫生纸放到旁边,用双手使劲地清洗起来。恐怕是以右手抓住毛巾的一边,用左手搓洗的吧。这时候手套就沾上了血液。将毛巾清洗完之后,血液应该就已经被冲掉了。
洗掉了血液,将毛巾拧干之后,接下来就要进行掩饰了。正好拖把上还沾着血迹。犯人将拖把沾上水,假装成像是清洗过的样子,之后再把水桶的水倒掉。……这些水本来应该是为了清洗手套内侧的指纹而打上来的吧。光是丢入备用水槽可无法保证能够完全冲掉指纹,毕竟坏掉的水龙头是无法出水的。可是由于毛巾的意外而让水桶的水混杂了血液,在桶内将翻起来的手套清洗的话,就会让自己的手沾上血液。
那么,洗掉了血液,倒掉了水之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之后拿起水桶和拖把还有卫生纸——因为这时候水桶是空的,也许正如津先生所言的改变了水桶的携带方式——接着,首先将水桶等物放回用品柜。然后换回鞋子,将长靴放回架子上。由于用来清洗手套的水已经倒掉,无奈之下只好将翻过来的手套在走向出口的途中丢进备用水槽。接下来为了藏起卫生纸而从门离开……”
最后他将笔头在管理区域的横测,靠近厕所的门扉上敲了两下。厅堂内除了敲击声之外,毫无其他声响。
毛巾。
观众们的思考全都被这条白布占据着。如果是毛巾的话,确实可以满足所有条件。特别是职员会经常携带,就算湿掉也不会太显眼,这点是决定性的。里染口中说出的犯人行动,全部都联系起来了。
可是,这就表示,
“那么,犯人就是会把毛巾夹在腰间的人?”
这个难以开口的猜测,不是职员而是出自仓町之口。
“说的没错。”
“会把毛巾夹在腰间工作的,就只有饲养员对吧?那,就是说……”
“噢,慢着慢着。先就这方面思考一下吧。”
里染边对自己的意见表示同意,同时慎重地继续推理下去。
“正如刚才仓町君所说的,既然带着毛巾那就不是事务员,而是饲养员那边的人。不过,真的是那样吗?难道没有事务员带着毛巾的可能性吗?
他将画着平面图和嫌疑人名字的白板拉上前方。
“假设事件当时,事务员中的某人带着毛巾,杀人之后沾上血液好了。不过,警察调查持有物的时候,没有任何事务员带着毛巾。这样的话,就可能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是否会有隐藏的机会呢?十点七分发生事件,所有人聚集在管理区域的时候,职员们都是两人组或是三人组的状态。而且由于新闻部的帮忙,他们后来都一直被关在会议室里。
“说是新闻部,其实只有小仓在尽力啦。”
香织小声订正道。
“这么说来,事务员隐藏毛巾的机会,就只有可以单独行动的十点七分之前。毛巾会藏在哪里呢?就来逐一验证吧。
首先就是管理区域吧。事务员本来就没必要携带毛巾,就算当场丢弃也不会受到怀疑。而且架子上还有好几条毛巾。只要混入进去,就能简单处理掉。——可是有从管理区域的毛巾上检验出血液反应吗?大哥,有没有呢?”
“除了拖把和水桶,没有其他出现血液反应的东西。包括一楼和二楼。”
翻动起笔记本的哥哥以认真的表情回答道。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包住菜刀的毛巾沾有雨宫的血液……”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犯人是借用了雨宫的毛巾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仙堂说。
“刚才你也说过了,雨宫的毛巾是以包住菜刀的状态,被丢弃在悬挂天桥最深处。从外面是不可能扔到那里的。也没有使用过起重机的纪录。”
“那么,管理区域内就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了。”
占据B栋中央一楼和二楼的空间被各自画上小小的叉号。
“那么厕所怎样?犯人行凶后前往厕所。有可能会将毛巾藏在里面。不过……”
“厕所里可没有毛巾是吧?”
“袴田妹,说的没错。我连垃圾桶里面都找过了,男厕和女厕里面都没有毛巾。就算冲进马桶也会被毛巾堵住吧。驳回。”
里染若无其事地坦白自己翻找过女厕的垃圾桶,幸好没人对此有所反应。不管怎样,并非厕所。
“既然这样,究竟是哪里?这时候立功的是刑警们的仔细搜查。刑警先生,您在今早这么说过对吧?‘事务方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没有任何饲养员会使用的东西’”
“……啊啊!”
仙堂再次发出代替回答的惊叫声。柚乃也不由得仰头望着厅堂的青色天花板。
——原来是这样。不只是确定船见的证言。前天实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毛巾的事情,由于确认了事务室里是没有的,他对于仙堂的报告喜上眉梢。
“确实B栋里面除了饲养员之外,其他人使用的房间都是简易的构造。资料室,会议室,馆长室,事务室,展示作业室……还有医务室。资料室和医务室里面只有文件。会议室和作业室里面都是桌子和椅子,顶多还有复印机。馆长室里也只有接待沙发和办公桌以及书架。唯一东西较多的就是事务室吧,不过那天的事务室‘没有任何可以擦拭的东西’。是这样吧,船见先生?”
“啊,是的……”
船见点头回答道。
“从新闻部的照片上也明显看出事务室没有毛巾。正如警察的调查,事务员的房间内一条毛巾都没有。”
随着这番话,刚才列举出来的所有房间都被打上叉。
“那么,一楼的机械室和仓库,运货口,地下过滤水槽又怎样呢?杀人后事务员有办法将毛巾藏在那里吗?”
“没可能”吾妻立刻说道。
“这四个地方都被摄像机监视着。没有拍到前往地下和进入房间的人。”
“说得也是。好了,逐渐缩小范围吧。”
一楼西侧的走廊,运货口也被打上叉。
剩下来的是二楼的男子更衣室和女子更衣室,饲养员室,一楼的调饵室。
“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饲养员会经常使用的房间了。事务员若有隐藏毛巾,就只能潜入这四个房间中的一个。……可是,那天事件发生的时间段,这四个房间是什么状况呢?
滝野小姐从九点五十分起就在女子更衣室,她在雨宫先生进入管理区域稍前,曾经进入楼梯前方拐角的房间已经得到确认了。是这样吧,滝野小姐?”
“啊,是的……”
作出回答的滝野,样子还是相当疲劳。
“你独自一人寻找犬笛,即将十点就离开房间,然后被展示室前方的水原小姐叫住,在走廊上和她谈话。在这期间没有人进入更衣室。是这样吗?”
“是、是的。”
“这么说的话,除了滝野小姐,其他人要进入更衣室,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
二楼左侧的女子更衣室也被叉掉了。
“接下来就看看一楼的调饵室怎样吧。大矶先生一直都在里面是吧。十点三分之后还要加上芝浦先生。也就是说,这里也无法潜入。”
调饵室也被排除。
“那么,只剩下二楼的两个房间了。男子更衣室和饲养员室。更衣室有芝浦先生,饲养员室有和泉女士对吧。不过两位都在十点三分左右离开房间。”
“既然十点三分过后房间里没人,那就可以潜入进去了。”
仙堂碎碎念地说着,里染的回答则是“果真是这样吗?”
“刑警先生,我现在是以事务员潜入作为前提来探讨的喔?事务员能够进入那两个房间吗?”
“……你想说更衣室被锁着是吗?但是,饲养员室的话谁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来确认更为简单的事实吧。芝浦先生和和泉女士,您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有在走廊上碰过面吧?”
肥胖的中年领班和瘦弱的老年饲养员相互对望着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和泉女士马上就进入隔壁的事务室。这时候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小姐都已经在里面。据津先生所言,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分。是这样吧?”
“诶,嗯。”
“我曾经看过时间,肯定没错的。”
和泉再次点头,津以高傲的态度说道。
“真不愧是津先生。……那么,芝浦先生在下楼途中遇到了仁科小姐。然后前往调饵室,在轮班表上写上时间。轮班表的时间是十点三分,芝浦先生和仁科小姐被摄像机拍到的时间也是十点三分。是这样没错吧?”
这次芝浦和穂波,还有大矶以及调查防盗摄像机的吾妻都点头同意。
“从中能够明白到的事情有两个。第一个,和泉女士和芝浦先生离开房间,在走廊碰面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分。即使有若干误差也不会是十点二分之前吧。还有另一个,在那个时刻,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先生都在事务室。”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那又怎么了?”
哥哥也和上司一样感到不解。
“既然这样——事务员要进入男子更衣室或是饲养员室就是不可能的。”
“为、为什么……啊,原来如此!”
哥哥发现了些什么,用手指着笔记本上的一页,身体僵住了。
“没错大哥。听好了各位,思考一下事务员的不在场证明吧。首先是绿川先生,他从十点前就和代田桥先生在医务室谈话,没办法在十点三分过后去隐藏毛巾。接下来是水原小姐。正如她刚才说过的,即将十点前就和滝野小姐在一起,还是无法隐藏毛巾。最后是船见先生津先生绫濑小姐。和泉女士离开房间的时候,便等同于在芝浦先生离开房间的时刻,他们三人都在事务室。他们也是不可能独自去隐藏毛巾。因此,无法将毛巾藏在男子更衣室和饲养员室。”
叉号又画上了两个,终于全部房间都被排除。
“好了,于是会怎样。趁着事件的混乱,将毛巾藏在B栋外面吗?窗外什么东西都没发现,而且也没有职员在混乱的时候离开工作区。总之,事务员是绝对无法隐藏毛巾的。
即是说,事务中没有任何人带着毛巾!既然不是事务员,按道理来说,就只剩下饲养员了。”
他停下话头,再次将红笔伸向白板。这次不是平面图,而是对着嫌疑人的名字。于是,十一个人中的五个被横线划掉了。
——绫濑唯子。船见隆弘。津藤次郎。水原历。绿川光彦。
剩下六个嫌疑人。

如果是用水桶清洗了拖把上的血,就会让水滴和水道旁的血迹产生矛盾。除了拖把之外,犯人应该还带着其他沾血的物品。
不是衣服。也不是找到的证物。那究竟是什么。那个犯人相当自然地带入现场,而且湿掉也不会显眼的某样东西是什么呢。——即是毛巾。
事务员带着毛巾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既然这样,会带着毛巾的人物,也即是能够清洗沾血毛巾的人物,这个犯人肯定在饲养员之中。
举出证据,驳回反论,这番推理在获得观众们接受的同时,也在渐渐而且确实地往前迈进。然后到了现在,思索终于结下了果实。
如杂技般的逻辑推演带来了某种冲击。被排除嫌疑的人感到安心,仍留有嫌疑的人感到不安。在包围观众们的奇妙气氛之中,里染再次喝着宝特瓶的水。他移开嘴巴,“哎呀,真是漫长呢”悠然地说道。
“不过这下子终于将嫌疑人数量减少将近一半了。问题是接下来……”
“那、那个、打扰一下好吗?”
小小的手举了起来。是仁科穂波。也许是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我、我与其说是饲养员,其实只是打工的……即使这样,也还是嫌疑人吗?”
“啊啊,当然了。你也会把毛巾夹在腰间的吧?噢不,你的其实是杂巾,抹布之类的才对。不管怎样,既然腰间夹着毛巾之类的东西,你的嫌疑就依然很浓厚。”
“怎、怎么这样……”
“那么,接下来才是问题。”
不再理会真的快要哭出来的穂波,里染继续说下去。——虽然对她很过意不去,但确实接下来才是问题。嫌疑人还有六个人。
里染在泳池做实验的时候就说过“剩下四个人”,按现在的状况,是否能轻松地再减少两个呢?
“没错。嫌疑人还有六个。不过,其实还能轻松地再减两个。”
“…………”
柚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会读心吗。或者是偶然?
“正如刚才所证实的,犯人并不在事务员中。于是,船见先生的证言就发挥作用了。”
“啊……”
这次今天第几次的惊讶呢。
没错,船见先生已经被证实不是犯人。事件从昨天的走投无路,到现在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船见先生在即将十点的时候,曾不小心让咖啡洒到会议纪录上。由于事务室里没有东西可以擦拭,就在刚好十点的时候前往厕所,从男厕单间带走一卷卫生纸,用来擦拭。将圆芯扔掉后,津先生就马上回来了。”
“别、别说出来啊。”
“你又打翻了咖啡?真是的,老是这么粗心大意!”
船见发出悲痛的喊叫,和泉半是生气,半是玩笑地出言责备。看起来就像夫妻相声一样。
“绫濑小姐也曾看到他去厕所。应该足以相信吧。这样的话,听好了。再确认清楚,船见先生是前往男厕,从单间的纸架上取下用剩的卫生纸。时间是刚好十点。是这样吧?”
“啊,没错。我可以断言。”
“可是各位。我们调查厕所的时候,男厕的纸架上装着犯人使用过的卫生纸。这样代表了什么?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吧。来,袴田妹。”
“我是小孩子代表吗!”
还真是太被瞧不起了。身旁穿着儿童服的池“为什么不是我!”感到悔恨不已。
“呃,两个卷纸同样都放在纸架上,船见先生拿走的时候是普通的纸,后来找到的种类却不同……也就是说,啊,对了,犯人隐藏卫生纸是在船见先生进去厕所之后!”
“虽然思路不够周全,不过完全正确。”
“太好了!”
柚乃就像在乒乓球上取得分数的时候那样,抓住胸前的衣服宣示胜利。……难道就是这样的地方像个小孩子一样吗。
“正如袴田妹刚才所说的,犯人进入厕所隐藏卫生纸,明显是在船见先生离开厕所以后。要是先被替换了,他拿走的就会是沾有血迹,没有断缝的卫生纸。而且,船见先生进入厕所的时间是正好十点。”
“肯定没错的,我看过手表确认过的!”
船见展示出手腕上的黄色手表。
“因此犯人进入厕所是十点以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从十点前开始就有不在场证明的饲养员可以排除。”
“从十点前开始就有不在场证明的是……滝野和代田桥!”
“没错,滝野小姐在即将十点的时候就和水原小姐谈话,代田桥先生也是同样,在十点前就和绿川医师一起呆在医务室。这两位也不可能是犯人。”
两条新的红线被画了上去。
——滝野智香,代田桥干夫
将笔帽套回笔尖上之后,里染高声宣言道。
“于是,嫌疑人还剩下四个。”

4 黄色拖把理论

白板上写着十一个人的名字。半数以上已经被划掉,还剩下四个人。
和泉崇子。芝浦德郎。大矶快。以及,仁科穂波。
“犯人必定在这四人之中。”
以如梦幻般飘舞的水母为背景,里染将现实摆了出来。
“这四个人身上都带着毛巾。和泉女士在十点三分前没有目击证言。能够行凶。芝浦也是同样。大叽先生虽然在一楼,可是只要利用东侧的楼梯或是管理区域的楼梯,就能不被摄像机拍到前往二楼。清扫走廊的仁科小姐也是从五十分到十点三分为止没被任何人目击到,也没被摄像机拍到。……四个人都有可能是犯人。”
四位当事人也无法提出任何反驳。
“不过”,里染看着四个人的名字继续说道。
“要从中得到其他的可能性,凭现时所有的线索已经做不到了。不过可不是走到尽头,只是没油而已。要将事件完全解决,嫌疑人就有点多了。要在四人里面找出真正的犯人,那就需要新的线索。除了水桶和拖把,不在场证明和卫生纸之外的其他线索——
我在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线索。就在滝野小姐进行海豚表演期间。”
海豚表演期间。当时里染突然站起了身,叫喊了一声。
他是发现什么了吧。柚乃,刑警,职员们都在屏息等待接下来的话。
“听说在水族馆里工作的各位,都是按照精细的日程表来工作的吧?”
他像是闲话家常般说道。
“特别是这个水族馆规模不大,职员也很少。谁都是忙个不停的。噢,里面似乎有个经常翘班的人呢。”
“都说那不是翘班而是休息。”
津苦笑起来。
“不管怎样,为了方便这样的职员们,馆长配发了某样物品。……就是黄色表带的手表。”
除了穂波之外的职员们,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腕。所有人都戴着这样的手表。
“手表怎么了?”代田桥高姿态地说道。
“我是看着海豚表演的舞台时偶然想到的。通常来说,在进行激烈运动的时候会人们都会取下手表的。不过也有很多人会安然处之。而且还有会在乒乓球比赛上用手表计算时间来炫耀的家伙。”
“……那家伙还真够从容的啊。所以,这样又……”
“这样有怎么样?这很奇怪啊,因为船见先生说,配发的手表没有做过防水加工的。”
“……啊!”
新的惊叫浪涛向着职员们袭来。柚乃在受到冲击的脑海中,依稀地拉出表演期间的记忆。
当时在谈论忍切的话题,说起她在比赛中计算时间的事,然后里染就立刻站了起来。他边接连叫着等一下,边凝视着雨宫的照片。——照片上的雨宫乘着海豚,高举着戴着黄色手表的的左手。
“戴着没作防水加工的手表去泳池进行海豚表演?就算是从容不迫也有些异常。难道只有雨宫的手表做过防水加工吗?购买与配发品外观相同但实质不同的东西,又或是自己将配发品拿到钟表店去改造,这样的事很像他那种性格的人会做的。……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出现奇怪的事实。在鲨鱼胃中找到的手表,上面的时间停在掉落水槽时的十点七分。
如同在进行授课一样,里染环视各个观众的脸。
“既然做过防水加工,那就应该不会在掉落水槽的瞬间就坏掉。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戴的果然只是没做过防水加工的普通手表吗?还是说,由于被鲨鱼咬食的冲击让防水加工都挺不住吗?我感到在意,于是就再次去看他在即将死亡前被拍到的照片。就是这个。”
这次他的手伸进制服的右边口袋。拿出来的是香织拍摄,倚靠在饲养员墙壁上的雨宫照片。
手臂纤细但却紧绷的俊男。照片上的他交叉着如模特般的双脚,用右手摆弄着表带伸出的多余部分。
伸出的多余部分——
“这边的是实际戴在尸体左腕上的手表。”
里染伸出左手,用右手拉起制服的长袖。露出来的手腕上,戴着与柚乃今天在活动室看到过的,细心地将多余的表带切掉的手表。
“……竟然会这样。”
仙堂以沙哑的声音低喃道。
“好了各位。最后的线索就是这块手表。即将死亡前的他戴着的是露出多余表带的手表。可是戴着尸体手上的手表,已经配合手臂的粗度将多余的表带剪掉了。光是用看的就知道两个手表不同。也就是说,尸体的手表被替换了。防水加工的矛盾就证实了这点。犯人从尸体手上解下做过防水加工的手表,让尸体戴上没做过防水加工的。掉落水槽的瞬间时间会停下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听着这番解说的柚乃再次探索模糊的记忆。里染听闻了忍切的事情后,就立刻摆弄起智能手机。香织拍摄的大量照片——应该也照到了即将死亡前的雨宫模样。
“那么,为何要替换手表?犯人是否有将尸体的手表替换的理由?我认为并不是犯人的手表坏掉。是的没错,就是那种老掉牙的发展。行凶的瞬间,雨宫的手表坏掉了。对于以不在场证明诡计不会被揭穿为前提来行动的犯人来说,尸体掉落的时间与停掉的手表之间产生的时间误差是相当可怕的事情吧。为了隐瞒这点而替换手表如何?
这样是可行的。不过,这完全只是没有证据的假设。那有没有什么证据呢?犯人与雨宫打斗,手表在那时候被弄坏,是否有能证实这个假设的证据呢?”
用智能手机确认照片,站起身来再去看进行海豚表演的雨宫照片,接着他好像就喊出了一句话。
“证据是有的——就是拖把。”
记忆和现实混合了起来。他再次用手握住黄色把柄的拖把。
“单是这根拖把,就让我明白了一切。昨天深元先生在事务室里这么抱怨过。‘拖把可是上个月才开始用的新品,却被警察收押掉了’。”
“啊,是的。我确实这么说过……”深元说。
“上个月开始使用的新品。不过,这就奇怪了。刑警先生们调查的时候,拖把根部的螺钉是快要脱落下来的。”
“啊啊!”
哥哥兴奋地翻起笔记本。
“确、确实是松脱的。这上面也有写着!快要脱落,摇摇欲坠……”
“既然是新品但根部却坏掉了。这就是说,这根拖把的根部最近曾经受到某种强烈的冲击。会对拖把根部造成强烈冲击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比如说……”
“殴打的时候。”
睁开眼睛,哥哥身旁的警部也这么说道。
“用拖把殴打人的时候。”
“没错。恐怕犯人在割脖子之前,曾经用拖把殴打雨宫先生。手表就是那时候被打坏的。这下子就能明白犯人带入拖把的真正目的了。就是为了将雨宫先生打晕。”
水桶也是同样。
水桶除了可以打水,还能把东西藏在里面。
拖把也不仅是用于清洁污迹,有时候也会变成犯罪的钝器。
“那么,这样就完全搞清楚犯人所作的行动了。”
里染张开双手,继续解说。
“首先犯人在九点五十分过后,悄悄从
门进入管理区域,在与水槽形成视线死角的架子处戴上橡胶手套。换上橡胶长靴,从清扫用品柜取出水桶和拖把,把菜刀和卫生纸藏在水桶里。接着悠然地朝着站在水槽前的雨宫接近。大概犯人是说在上个月的饲养记录发现了问题点,想要和他私下商讨吧。犯人以拜托他打扫之类的借口为由,设法让雨宫先生进入悬挂天桥。只要他进去了的话,往后就是简单,狭窄的单线道。要发动袭击是最适合不过了。犯人以让他重看日志之类的借口制造机会,双手拿着把柄用力挥下,往头部砸下去。”
他还实际地反向拿着拖把挥动,不过没什么气势就是了。
“第一击打偏了。是因为用左手挡住,还是慌忙避开的时候被掠到的呢。不管怎样,手表在那时候被弄坏了。犯人向惊讶得僵住的雨宫砸下了第二击——这次终于成功将他打晕了。
然而,打晕了对方固然是好,但坏掉的手表却让犯人相当苦恼。警察看到手表上停下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将其认定为行凶的时间。可是这样的话,就会与落下时间之间产生相当接近的时间误差。也许警察会从对犯人行动中感到的违和,而揭露出不在场证明的诡计。
幸好自己也有和这个手表相同的配发品,只是指针不动而已,外观看上去没有损伤——警察在检查所持物的时候,大概不会发觉到异状——犯人迅速地下定决意,将手表替换过来。”
犯人大概没发觉两个表有些许差异吧。通常也不会想到表带的长度会让犯罪被揭发。
“接下来就是纸和水了。犯人将雨宫带来的文件撒在地板上,从开口部用水桶打水,让悬挂天桥被水浸没。没错,既然知道雨宫晕迷的事实,这个工序就是在杀害雨宫之前进行的。说来要是杀人后做的话就很奇怪了。因为鲨鱼有可能会嗅出从脖子流出的血腥味,这样用水桶从水槽打水就太危险了。
撒水结束。最后再打上一桶用以清洗手套的水,接着就是杀人了。犯人用菜刀用力在脖子上划下去。毕竟是晕迷的状态,所以很简单就能办到。大概还将尸体推倒在地板上,让从脖子流出的血更容易混入水中。血海这样就完成了。菜刀已经用完,于是就被包上雨宫的毛巾,放置在深处的位置。这时候顺带拿起了撒水的时候放到后头避难的卫生纸。
好了,最后是不在场证明诡计。犯人在开口部卷上长约一米的卫生纸,钉上图钉,让尸体倚靠上去。掉落时间是约莫八分钟后。犯人左手提水桶,右手拿拖把和卫生纸。噢,也不能忘了将拖把按压在血海中,让殴打雨宫时染上的血液不那么显眼呢。……那么,犯人就拿着行李从容地离开。这时候入口附近的完好纸张上就被印上了足迹。开口部附近的纸张也被弄污,当然了,毕竟之前那里倒着晕迷的雨宫先生嘛。”
他以轻松的口吻如流水般解说犯人的行动。
“离开悬挂天桥后的事刚才就解说过了。犯人在中间点发现自己毛巾的血迹,于是惊慌地清洗,用拖把的血迹隐瞒这件事。通过隐瞒其他的血迹达到隐瞒真正要隐瞒之血迹的目的真是有意思呀。犯人处理掉证物,从门离去。没有当场留下毛巾,当然就是为了避免成为暗示凶手是饲养员的线索。顺带说下,足迹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身高,才故意弄成那么凌乱的。可谓是相当谨慎的犯人。
犯人进入厕所和船见先生回到走廊大体时间差不多吧。说不定还从门缝上看到他回去的背影呢。犯人往走廊视线死角的男厕窥视,发现单间的纸架是空的。这下刚好,犯人就将自己的卫生纸装了进去。这时候还慎之又慎地将沾着自己指纹的外侧纸张在马桶中冲掉。
……这样犯罪就全部结束了。往后就只要制造不在场证明就行。
因为没必要在现场擦拭指纹,整个行程十分钟左右就能完成吧。犯人紧随着雨宫先生进入管理区域,九点五十五分进行杀人,五十九分离开现场,十点一分进入厕所,大概差不多这样吧。”
怎么杀人,采取怎样的行动,是怎么逃跑的。
正如最初的宣言,所有的事情都被暴露在白日之下。里染停住话头,再次喝起水来。宝特瓶内的水被一口喝个精光。
观众们还在惊讶中,“那么”他又发出重振起来的声音。
“虽然说了那么多,但不过是多余的。真正的问题在这里。”
他用指关节敲着依然留下来的嫌疑人名字。
“手表被替换过是已经清楚的事实。那从这件事中可以明白什么?一口气推进下去吧。
首先第一点,用于替换的手表,即是戴在尸体上的手表,是犯人自身所持的物品。就算从某处拿出配发的新品,表带会被切短就太奇怪了。换句话说,犯人就是被配发了手表的人物。
然后第二点,那块被切短表带的手表,和雨宫先生的手腕相当吻合。既然这样,那块手表的真正物主,与我以及雨宫先生同样都手腕纤细的人物。要是手腕粗大的话,那就戴不上那块手表了。”
被分配过手表的人物,而且,手腕纤细的人物。
“首先,打工的仁科穂波就能以第一个条件排除。她手腕上戴着的是米老鼠手表。身为打工者的她不会被配发电波手表。既然没有带着配发品,那就不可能替换。”
“啊,说起来……”香织出声道。没错。新闻部成员和穂波在楼梯上的时候,她手腕上戴着的是孩子气的米老鼠手表。
仁科穂波的名字也被划去。还剩下三个人。
“那么轮到第二个条件。这么说对女性会很失礼,不过和泉女士的手腕非常粗。不可能戴得上这块手表吧。所以排除。”
有着肝玉母绰号的肥胖女性。在海豚表演期间用粗大的手掌热烈拍手的领班。
和泉崇子的名字也被划掉了。剩下两个人。
“最后,我用左手和大叽先生握过手。在那瞬间我就确信他的手腕是戴不上的。”
当时大叽右手拿着水桶,用没拿东西的左手和里染握手。里染的纤细手掌和比其大两圈的粗大手掌握在一起。
大叽快的名字也被横线划掉。里染将麦克笔放回衣袋。
已经没必要继续讲义了。将各个名字划去的十条横线,让唯一的真实浮出了水面。
“他是饲养员,会把毛巾夹在腰间。行凶后也能够用其他的毛巾替换。他的手腕纤细,不使用拖把殴打就无法和雨宫对抗。他在十点三分以后才有不在场证明,在这之前所做的事情不明。同时,他身在的房间距离管理区域相当接近。现场照片上的他一直像在遮掩手腕似地挽着双臂。被警察叫出来的他也是紧紧地握住左手腕。昨天从B栋仓库出来的他也许是刚刚拿走了新的手表。他的不在场证明竟然是去拿忘掉的笔记本这种极为不自然的理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个有四十年工龄的老员工,对于漏水的位置和坏掉的水道,比这个水族馆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够了。”
那个人物缓缓地摇着头。
“……这样好吗。还有其他证据。被检验出雨宫先生血液的毛巾……”
“从调饵室的深处找到了吧。最初刑警对你报告说‘有发现’被我听到了。……已经,不用再说了。”
像是对从各个方向投向自己的视线毫不在意一样,他只是一直以温和的目光凝视着里染。——也有可能是望着里染身后轻浮地漂游着的海洋生物吧。
“以滝野小姐为首,大家在恢复营业初日都很疲劳了。赶快结束,让他们去休息吧。
最后还留下名字的嫌疑人——芝浦德郎年老的眼角皱起了深深的皱纹,虚弱地笑了。
“暑假期间客人很多呢。……明天也会从早上就忙个不停吧。”

5 那是无法诉说的约定

广播里响起女性的声音,隔壁一号线的电车滑进月台。
因为是下行电车,这个时间下车的客人很少。柚乃不由得望着车门速度关闭,立刻发车离去的电车。由于这里接近工业地区,所以前方的线路上停着货运列车和制油厂的集装车。浮现在暗夜中的车辆似乎会煽动人们的不安,她马上将视线移回二号线那边。
太阳早就已经西下,现在是夜晚八点。
到达横滨,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就要将近九点了吧。难得的宝贵连休就要结束了。这样不太像是度过暑期的方式。
“不过,一件事情得到解决了。”
香织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发生事件的时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天马能来真是太好了。”
“最初是不肯去的就是了……”
柚乃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侦探样子,苦笑起来。
JR根岸站的月台。只有柚乃和香织在这里。仓町和池“太感动了!”说着像是某处的总理所会说的话先一步回去了。柚乃和香织本打算等上里染,但却被他“我有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这样赶了回去。
“是什么呢,里染同学所谓的事情。”
“谁知道。也许是用得到的十万元到横滨的アニメイト大买特买吧?”
“……不,丢下走夜道回去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为了做这种事……”
也许还真有可能。
“总觉得可以解决事情真是奇迹……”
“为什么?”
“他在搜查中老在说已经束手无策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个废材男。”
“是吗?”
“就是呀。做完实验后又不收拾,白天都在睡觉,在警车里偷懒……啊,对了,他还用摄像头拍我的脚喔!”
“诶,不会吧,天马会这样?难以置信!”
“是真的!再怎么说是为了争取时间,这种事……”
“天马竟然会对三次元的女性有兴趣!”
“我不是指这个!”
忍不住叫出声来,身旁的上班族们纷纷转过头。柚乃满脸通红,移开视线。
“不过,我是相信的。”
“……相信什么?相信里染同学是有一般性欲的?”
“不对,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解决事件。”
——我相信天马。
那么说来,在体育馆事件的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即便推理一度出错,天马的话就没问题,她还是以毅然的态度这么回答。
“毕竟有着十多年的来往嘛。”
“十多年……”
身为青梅竹马,与妹妹的关系也很要好,还知道房间的秘密。——她应该对更深入的秘密也知道得很清楚。
就算无法向本人打听,如果是问她的话。
“那个,香织学姐。”
柚乃紧握着手,向戴红色眼镜的少女提问道。
“里染同学……听说里染同学被父亲断绝了亲子关系,那是……”
话还没说完,双肩就被对方用力抓住。力道很大。衣服下的肌肤感到一阵钝痛。
与香织视线相交。
平常的快乐笑容从她脸上消失。在镜片深处,如同被逼到绝路般的瞳孔颤抖着。与说出自己相信里染这句话时同样,也许还比那时候更要认真的眼神。
“柚、柚乃,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谁?”
“诶,就是,镜、镜华妹妹……”
如演奏钢琴般的电子音在二号线上响起。
“镜华妹妹……这样啊,我只认识那个孩子的表面……”
广播传出男性的声音。电车,即将,到达,二号线。
“柚乃,这些话你没对天马说过吧?没说过对吧?”
“是、是的。”
请退到,黄色线,的内侧。
“绝对不能说喔。不可以在他面前说。也不能对其他人说。好吗?”
“好……”
只能点头。
“……谢谢。”
香织终于将手从柚乃的肩膀拿开。柚乃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声。也没想到说些什么。香织也把视线落在胸前的相机上,沉默下来。
柚乃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
拉开的只是一步的距离,却感觉有如无法触及般遥远。心悸完全无法止息,伴随着最后的“谢谢”这句相当突兀的话,让她心中卷起了漩涡。
——自己触犯了禁忌。
不可以有探索他内心的想法。
有如要将沉默和困惑撕裂一样,电车的轰鸣声逐渐接近。




本帖最后由 奏者 于 2014-10-10 11:47 编辑


寂静的闭幕

坐在警车后座上的芝浦德郎深深吸了口气。
让肺部积满空气之后,再缓缓地吐了出来。反复深呼吸后,他觉得自己安定下来了。
总算是恢复了平常心。
双手上戴着手铐。
听说这玩意会弄得手很痛,不过也仅是让手腕有被挤逼的感觉,并不怎么会痛。最近手铐的使用感觉——不,应该是被使用的感觉——都被改良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的手腕太纤瘦了呢。
真是服了,竟然是因为这个手腕而成了致命弱点……。虽然是自己的事情,但还是觉得相当可笑。尽管为了瞒天过海而费劲了心机,结果还是无法称心如意。即便制定了周详的计划,还是经常会出现意想之外的事。坏掉的手表,沾血的毛巾,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
杀人这东西简直和水中生物没什么不同。
就算有四十年的知识和经验,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培养。
“……呵呵。”
发出自虐般的笑声。身旁监视自己的警察投来怀疑的目光。
话说回来,都让自己坐上车了,但却还不开车吗。可以的话真希望赶快离开停车场。一直看着街头上被灯光照射的水族馆,还是会让内心不由得涌现悲伤情绪。
解开了事件真相之后,所有职员都哑口无言。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何等残忍的男人吗,对于被对方欺骗而感到失望吗。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是个惹人嫌的家伙而怒不可歇吧。……又或者是,对自己感到同情和怜悯吗。
已经不能再去那个水族馆是相当痛苦的事。并非是与家族分离而感到悲伤,只是牵挂着职场的事情。淡水鱼的工作会让谁来代劳呢。本来就已经人手不足了,真是过意不去。在这个养老金都不靠谱的世道,自己可以豪言壮语地说工作到七十岁也没问题。
“……噢呀。”
刑警那边的车窗被敲打着。刑警无言地打开车门。好像有事要离开的样子。
看向驾驶座,本应坐在那里的刑警也在不觉间消失了。
怎么?
这样好吗?留下自己一个人?到底要去外面做什么——
“您好。”
有个人迅速地坐进身旁的座位上。那是一小时前将自己逼入绝路的人。端正的脸容,还有倦怠的双眼皮。顶不住炎热的天气而脱下了制服外套,卷起了衬衣的袖子。
“哎呀,终于可以进来了。”
关上车门之后,里染天马交杂着叹息说道。
“我一直都等待着这个时候。啊,最好还是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喔。刑警们还留在车子的外面。”
“我不会逃跑的。”
“是吗。”
他的手上握着一束像是什么票卷之类的东西,用指尖弹了弹。
“丸美的免费入场卷,通用百年。”
“诶,是从馆长手上拿到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不好。拿到这种东西也没使用的机会。连续三天都去,已经去够了。”
“别这么说嘛,以后再和女朋友一起去吧。”
“就说才不是女朋友……阿嚏!”
里染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啊,不好意思。好奇怪呀。肯定是被车站月台上的某人在背后说坏话吧。”
他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那,有什么事吗?”
“也算不上是什么事,只是想让您听我说些话。您只用听的就好了。毕竟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自我满足?”
“完全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想将想法说出来罢了。噢,只是自说自话。”
“真搞不懂。什么事呢?”
“关于犯罪的动机。”
咔嚓,手铐的锁链发出声响。也许因为用上了力,手腕略感痛楚。
“最初进入现场,看到凶器是在比开口部更深处的位置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里染开始说起来。
一小时前的饶舌像是虚假的一样,是以沉稳的语气说话的。
“明明就完全没有将凶器丢在深处的必要。这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强调他杀一样。这样重新思考过之后,发现还有其他几个奇怪的地方。首先是足迹。踩在湿濡纸张上离去的足迹只有一道。任谁看到都会认为是犯人逃跑的足迹。还有就是留在拖把上的血。就算要略微清洗也不用放在旁边。简直像是要故意留下血迹一样。悬挂天桥上的血海也是,以自杀来说的话就太奇怪了。”
沾血的足迹。血海。沾血的拖把。
“还有刚才说过的凶器。如果是假装自杀,是不可能故意包上毛巾,还丢到那么远的地方的。这是很明显的他杀证据。可是,那不就很奇怪了吗。通常来说,计划杀人的犯人即便会伪装成自杀,也不会做出强调他杀的行为。即便这次的情况是关乎纸上的足迹和诡计所以无可奈何,但将凶器丢到深处,只能认为是故意的。
“既然都要杀人,最好还是故弄玄虚吧?反正别人都会认为是他杀的吧,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心血来潮。”
“这么想来,那根拖把也很奇怪。”
芝浦并没有回话,里染继续说下去。
“既然拖把是为了袭击雨宫才带进去的,那么打晕他之后就没有用处了。在撒上纸和水的时候就应该立在旁边才对。这样的话会沾上大量纸质纤维就太奇怪了吧。不将拖把按压在纸上就无法沾上纸质纤维。不过,在撒上纸之前拖把就没有用处了。”
“这个你在解谜的时候就说过了吧?为了掩饰殴打雨宫的时候沾上的血……”
“嗯。不过,我还发觉到另一个目的。也就是说,是为了强调拖把是沾上血液和纸质纤维才会被从现场带走的。如果拖把在悬挂天桥外面被找到,就会成为他杀的证据。拖把也只是用水桶的水略微清洗,这么考虑的话我就理解了。”
芝浦瞒着对方暗中咬牙切齿。拖把。全部都怪那根黄色的拖把——
“在水族馆这种地方杀人,本身就很奇怪了。光天化日的,明明出入口还被摄像机监视着,居然还会在水槽上面杀人。甚至还特意布置限时装置,让尸体掉落水槽。而且犯人还想要强调杀人行为。
选择悬挂天桥作为行凶地点,是为了更容易让尸体掉落鲨鱼水槽吧。可是,为何必须要让尸体掉落去呢?还有,为何要强调他杀呢?如果尸体被鲨鱼吃掉,警察将其断定为杀人事件的话,犯人会得到什么利益呢?”
芝浦用恐惧的目光凝视着脸无表情地说着的少年侧脸。
不行。被发现了。
“发生事件之后,鲨鱼很快就被卡车运走,送去解剖了。于是,柠檬鲨就这么从丸美水族馆消失。送去解剖是为了检验胃里的尸体。检验了尸体,警察就会判断事件带有杀人性质。会这么判断,是因为从现场找到的好几个杀人证据。也就是说,您的目的就是——”
“不要再说了,够了……”
“您的目的并不只是杀人,还想要将鲨鱼除掉对吧。”
这么说完之后,他也转过头来望着这边。漆黑而且深邃的瞳孔。
“尽管很棘手但也和人类不同,鲨鱼是无法那么简单杀掉的。毕竟那是将近三米的庞然大物嘛。就算对海水动手脚,最新式的水槽也能马上感应到异状而发出信号。即便要在夜间潜入进去,也会受到防盗摄像机和警备室的妨碍。单靠个人是没办法杀掉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依靠某类组织的力量。我觉得选择警察的这种判断是很正确的。要是他们的话确实可以杀掉。更不用说那还是杀人事件的搜查组。”
芝浦吐出了与刚才意义不同的叹息。
“可是,为什么您会想将鲨鱼除掉呢。让鲨鱼从丸美消失会产生什么变化吗。就只会有一个巨大的变化吧。”
“…………”
“海豚露菲就能从表演泳池回到水槽了。”
“都被你看穿到这种程度了吗。”
露菲。白色的尖嘴海豚。天生就身体虚弱,对于让她出演海豚秀这件事,职员们之间也出现过反对意见——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要忘记了。‘南海大冒险’中的露菲不是普通的海豚吧。她是会使用心灵感应的时空巡逻队的队员。这里的露菲也并不普通吧?”
“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因为我见证了她的诞生。懦弱,却又可爱……进行表演只会缩短她的寿命啊。”
要是没有雨宫的话,滝野是不可能独自训练两头海豚的。只要失去受欢迎的柠檬鲨,露菲应该就能回去水槽了吧。
“……不过,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呀。”
“是啊。要是扰乱海洋的和平,就会惹美人鱼公主生气了。您知道‘美人鱼旋律’吗?啊,说起来这部作品里也有粉色海豚出现耶。”
里染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男人。
“我……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拯救那个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那个孩子。”
感到不安的芝浦语气慌乱了起来。
“找雨宫和馆长商量也没用,他们就只会想着怎么吸引客人。我只是想要在安静的地方守护着露菲而已。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所以、所以我……”
“噢,是吗。人与海豚的友情。真是让人感动啊。”
里染的话语里完全不带一丝感情。
他转向车窗,
“说起来,听说露菲是被饲养的第四代吧?”
“……诶?”
“被饲养的第四代。在日本也相当稀有。也就是说要是露菲产下孩子的话,就会诞生出被饲养的第五代了。”
“你、你想说什么……”
“要是能让她产下孩子的话,就能获得不逊于江之岛水族馆的稀有海豚了。会相当受瞩目,还能吸引大量的客人吧。……那么说来之前曾经提过要再饲养一头海豚,结果被厉声拒绝了是吗。如今的丸美就只有雌性的海豚。要得到雄性的海豚还需要时间。为此得让露菲活久一点才行啊。”
“不、不对……”
得到稀有的海豚。别用这种说法。相当受瞩目。别说出这种理由。不要说出这种污秽的动机。
人类的事情和生物是无关的——
“假如露菲可以顺利怀孕好了。没有雨宫先生的如今,饲养她的人会是谁?单靠自己表演都办不成的滝野小姐?还是说有着长久的来往,‘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孩子’的老年饲养员?被饲养的第五代诞生的时候,作为她的饲养员而扬名四方的人又会是谁?”
“闭嘴!”
芝浦终于大喊出声。他连自己还被锁着都忘记了,向着里染逼近。
里染还是没回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从喉咙中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只是想要守护那孩子而已……”
“是吗。”
里染附和道。只是吐出干涩的话语。里面并未包含同意还是否定的意思。芝浦对他这种态度感到无比的恐惧。
他以嘶哑的声音,继续叫喊道。
“求你相信我!”
“不可能。”
他将手搭在车门上。
“我不可能相信,即便相信也没意义。最初我就说了吧。您只要听我说话就行,能不能得到您的回答都没所谓。”
“…………”
“您昨天曾经说过海豚是不会撒谎的对吧。还说是很棒的朋友。果真是这样吗?既然那是从您口中说出的话,我就绝对无法相信。要问原因的话,正如您也很清楚的……”
他就这么离开了车子。车门被用力地关上的瞬间,他朝这边回过头。
那张表情上,浮现着微笑。
“毕竟人类是会撒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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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TOP恋 平民
谢谢翻译~加油

8 年前 0 回復

guchenyi 平民
啊呀啊呀,这书找了好久了~~

8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脚色不够就随便塞塞青梅竹马呗,范围大点算推理,也就是精液留在逼里等人翻开的一类而已

9 年前 0 回復

SUZUMI 王爵
我中间完全没有试着推理谁是犯人,为什么呢?1证据不足2还有错误的证言。表面证据不足是一定的,剧情需要当然是慢慢后面才发现新证据的,证言就奇怪啦,怎么和一卷一样,又出现明明看见了,但又不说的情况啊?我是police,早就火了,尼玛这是作伪证吗?还是故意干扰办案?

毛巾大丈夫?都留在那里3天了,犯人你是多蛋疼才不去回收毁灭?表面上杀了竞争对杀和妨碍生物,是一箭双雕的凶案,但是尼玛他杀案一直调查下去,找不到凶手你以为就安全了?那么还不如直接陷害雨宫(被害者)放药之类的杀了柠檬鲨,然后辞退雨宫。毕竟即使被发现罪名也完全不同啊。

感情线,这货不是轻小说吧,所以基本上女主就完全一个推动剧情作用,偶尔暧昧吃醋一下。至于原学生副会长,ACE乒乓球手,青梅竹马都是拉下剧情。不过还是期待下卷的说。

9 年前 0 回復

失误小忍 王爵
' 信至 发表于 2014-11-5 14:58 ……难道指的是对千鹤的胁迫情节?谁脑补了这个啊真要说的话这情节让我失望啊,按理说身为第一卷 ... '

咦,难道看了第一卷的终章后不会么(

其实推理小说往往都是单卷作品,这作也是获赏后才决定系列化的,所以不能要求作者在第一卷就考虑到后续的情节发展进行人物设定啦,这点和轻小说本身以系列化为目标是不一样的(大概)

第二卷的日常环节其实好了很多(泳池回合!),第三本短篇集个人感觉基本达到了轻小说的。。(一般水平),当然是。。喜欢百合的话。

9 年前 0 回復

信至 侯爵
' 失误小忍 发表于 2014-8-19 00:42 抢占SF。 《里染》系列第2卷,风格的话,相必看完体育馆的读者不会陌生,基本还是那个味道。因为好歹算是有 ... '


'还有看了第一卷终章的读者肯定脑补过的情节! '


……难道指的是对千鹤的胁迫情节?谁脑补了这个啊真要说的话这情节让我失望啊,按理说身为第一卷的幕后黑手,这卷里就算不和男主继续智斗也该是推理方面的协助型角色吧,再不济也该是个怨妇吧(看完第一卷终章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两人过去是不是有一段),结果呢,她居然成了个搞笑角色,智商也疑似下线了啊,感觉和死神原创部分里出场的那三个玩偶一样啊!

9 年前 0 回復

morisato 勳爵
看完了
推理还是不错
不过没上集那么好想象环境
不过妹妹还有其他人物出来了
男主黑历史应该是1个爆点
查了下作者就出了这2本
等新作了

9 年前 0 回復

superjimlai 侯爵
和上次一樣是讓人眼花繚亂的推理

不過個人對於男主在確實找到最後的證據前就作出結論的行為還是不太敢認同的,儘管個人也沒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說起來那證據在兩天後還沒被處理掉個人也覺得挺奇怪的就是了。

10 年前 0 回復

大脸猫 騎士
撒花!*★,°*:.☆\( ̄▽ ̄)/$:*.°★* 。
一直忍住没看想等全文,谢谢翻译!

10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感觉不错,好像只是有部分没校对呢,不是看不懂不知怎么翻

10 年前 0 回復

万年板凳MKⅡ 騎士
体育馆居然有续作!好顶赞!

10 年前 0 回復

rl2196 公爵
看到奏完坑了才想起上次推荐后一直没看

10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這下可以全心的期待第三部了

10 年前 0 回復

jasonbern 子爵
真没想到,突然就完坑了,感谢翻译

10 年前 0 回復

qingmucha 騎士
从豆瓣过来顶一下,祝贺楼主完坑,质量速度都赞赞哒!

10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悲报,享年一岁
感觉很像热带低气压少女,海狮游的还快,好看

10 年前 0 回復

jasonbern 子爵
刚好卡在解答篇里面啦,不过我是在豆瓣的日记里看到了,翻译是同一个人吗,原副会长很有爱啊

10 年前 0 回復

xkdlfltqy 伯爵
这本是上次体育馆杀人的续作?怎么是奏大接的坑,,好违和//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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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者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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