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DM轻译组]《终夏与失忆女友》[境田吉孝][01卷]10.30翻译完成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20:1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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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夏の終わりとリセット彼女
译名:终夏与失忆女友
作者:境田吉孝
插图:植田亮
翻译:海洋雪
校对:查理
润色:曦羽
扫图:yukira
天使动漫论坛:http://www.tsdm.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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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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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30
第二章后半未校禁转。目测查理需要明年才有时间【。







简介

那个夏天,她失去了记忆——。

暑假。樱间同学遭遇了事故而失忆了。
一说道樱间同学,完美无缺的「正义人士」,班里公认的超级美女。然后不知是哪里搞错了,她还是我——峰康的“女友”。这位樱间同学,她失忆了。
对饥渴于个人八卦消息的高中生们来说,这真是最好不过的饵料了。面对这些期望看到爱情片一般发展,而聚集在我身边的同学们,我只能报以迎合的苦笑,但实际上我连探病都没有去过一次。准确地说是没法去。为了逃避旁人好奇的眼光,而只能一直继续逃避着樱间同学的我,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在很尴尬的气氛下还是跟她重逢了。她应该是完全忘记了我的事情了才对——「你啊,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嗯,嘛,被彻彻底底地讨厌了。本来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多管闲事的老师特意将我任命为作为风纪委员的她的手下。作为我少数挚友之一的水井,以及樱间同学的好友・宫井也同时在背后开始为我们打气。我和她正准备重新开始建立关系——。

小学馆轻小说大奖赛优胜奖,与其说是从零不如说是从负分开始的原汁原味的青春笔记。







樱间友里 班级风纪委员。遭遇交通事故失去了记忆。
峰康 烦恼众多的高中二年级男生。极其胆小。
水井达也 峰康的好友。处事手段很精明。
木田弥生 班主任。成年人。
宫井笙子 樱间同学的好友。为朋友着想。







「这家伙,叫峰康。他就是——樱间同学的男朋友哦」





水井达也:怎么了,晒幸福啊?
木田弥生:老师我啊,最喜欢看这种青春苦情恋爱剧了~
宫井笙子:友里酱曾经喜欢过峰康君哦。
峰康:啊,啊哈哈。抱歉,我真的是想认真做的,不知道怎么的……
樱间友里:我觉得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人。






「那个,请不要这样直直地盯着我看……」
好可爱~虽然真的好可爱~,但同时也好美丽。就跟杂志上的模特一样。






序章

1.他和她第二次的第一印象

2.他和她已忘记的事

3.他和她

尾声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8:58 编辑


序章
  
  这个暑假,樱间同学失忆了。
  假如现在别人问我:“樱间同学是怎样的人?”,我肯定会这么回答:“不太清楚”。
  回想到她,在我脑海里最先出现的,肯定是在一间笼罩着夕阳余晖的教室里,她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那儿的场景。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地观察她的场景。
  我认为她在班中的女生里面,有着领先了其他女生一等、不对、起码是三等的美丽容貌。
  像白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肌肤,乌黑发亮的长发,小巧的脸蛋以及点缀在之上的高挺而秀丽的鼻梁和淡红色的脸颊,小小的嘴巴,细长的眼眸更是惹人注目。
  纤细的身材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活力却能让人瞬间失神。
  她的可爱跟那些偶像少女们的可爱是完全不同的,是那种罕有机会见到的那类型的美女。
  此外她不仅成绩很优秀,在运动方面也是无所不能。
  而且她还担任着,只有班级里模范生级别的学生才有资格担任的风纪委员一职,并且一直认真负责地履行着自己的职务。
  如果是向除我以外的人询问“樱间同学是怎样的人”的话,大概都会得到类似这样的回答吧。
  “樱间同学是一位正义的人”。
  她从来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不公正。在她作为风纪委员管理班级纪律的这件事情上,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有疑问。所以从高一开始,到现在高二的今年为止,她一直担任着这个职务。她是一位充满正义感的人。
  完美的女生,不知道是谁曾经这么形容过她。实际上,可能确实如这句话所说的一样。
  
  这样的她失忆了。
  听说是在市中心车站的附近,一个架有人形天桥的,四方通行的十字交叉路口遭遇了事故。
  突然间发生在自己周围熟悉的人身上的不幸事故,点燃了本就闲暇至极的同学们的八卦之心,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有人说:她冲向车道是为了拯救一名即将被车撞到的孩子..
  有人说:她是在帮助一名摔倒在路中央的老婆婆的时候,运气不好才遭遇了事故。
  有人说:她因为跟恋人发生了矛盾,想不开,从而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有人说:诶,我听说的是在山上遇险的啊?
  有人说:不是说是因为被暴徒袭击之后受到刺激了的缘故么?
  有人说:喂喂,我听说是被黑衣人的记忆消除器给弄的,是这么回事么?
  有人说:真相恐怕尚未为人所知呢…………
  
  他们成功地让我了解到了情报收集使用课的重要性,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们啊。
  
  类似这样的错综复杂的消息,几乎每天都会通过手机大量地传递过来。
  这些消息里,混杂着些许随意性,以及有关失忆这样的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特殊状况的独特性。
  让因休息了一整个暑假而关系变冷淡的同学们也热切了起来。
  不对,热闹的起来只有我的周围,实际上还存在并没有影响到的地方也说不定。
  无论怎么样,樱间同学遭遇了事故,在某种程度上比其他任何一位同学遭遇交通事故都更具有话题性。
  她本来就是非常出众的人。
  万幸的是她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外伤的话也只有一些小小的擦伤而已。
  但是,苏醒过来的她失去了记忆。因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理所当然的,同学们的好奇心也更加热烈高涨了。
  要问为什么,这可是失忆耶。这种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中了。而且,失忆的可是那位樱间同学。
  随后大家便制定了全班同学一起去医院看望樱间同学的计划。
  这样荒唐的计划毫无悬念的被医院拒绝了。理由是那么多人一起去会给其他患者带来极大的困扰。
  我当然拒绝了参与那次的活动,但是此后听说,她的父母连班级的个别同学的看望都给拒绝掉了。大概面对失忆这种特殊意外都是用这种处理办法的吧。
  
  樱间同学将会来参开学典礼。
  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班级全体成员们已经酝酿了一整个暑假的好奇心,已经快要满溢而出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八卦气息的短信,每天都会成堆地发送到我的手机上。
  如果说手机上有将接受到的短信里,附带的精神能量转化为电能的功能的话,我的手机估计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都不需要充电了吧。
  大家都忘记了暑假即将结束的倦怠感,变得精神勃发了起来。
  无论是谁,张口闭口都是樱间同学、樱间同学。
  整个暑假,一有空就开始樱间同学、樱间同学、樱间同学。
  我想问个问题。
  我可以表达出烦躁的感情了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的脑袋里当即冒出来的天使跟恶魔罕见地握着手同时回答道:“有何不可!!”
  这样啊,可以啊。
  那我说了哦?因为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啊?我要大声地说了哦?
  那个啊——。
  差不多——。
  这个家伙也罢那个家伙也好——。樱间同学,樱间同学的——。
  “烦不烦啊笨蛋们————!!”
  “什么东西烦着你了?”
  开学式前一天的傍晚。
  我从开着的二楼窗户所大喊而出的语句,被特意送自家田里产的土豆来我家的,我初中时代开始的好友,水井给全部听到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感冒而缺席了运动会。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变了吧。
  我是那种不擅长运动的孩子,所以跟其他不擅长运动的孩子一样很直率地讨厌着运动会。
  运动会当天的早上,看见体温计上所显示的低烧数值,我心中产生的狂喜将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
  还尚年幼的我这样想道。
  啊咧,装病不去的话不是会更轻松么?
  人类这种生物,变聪明和变懒惰的过程有时候是极其相似的,不是么。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顺水推舟一般。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只要遇上野外学习和马拉松大赛这种麻烦的活动,身体就一定会十分合时宜地出状况。
  不知从何时起,更是演变成了不只是学校的活动,只要是遇到自己讨厌的事情就全力逃跑的处世之道。
  沾染在身的这种一遇事就选择逃避的陋习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丝毫消散的痕迹,当回过神来时已经是高中二年级了。
  
  暑假结束的开学典礼。我的心情变得非常忧郁。
  就是在这种时候,我那从小培养到大的装病技能才显得尤加重要。
  到了学校之后连教室也不去,我直奔向保健室。
  “老师……”
  “啊咧、峰康(みねやす)君?好久不见”
  听见我有气无力的声音,早已熟识的保健室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顺便一提,听上去虽然很像但峰康(みねやす)不是我的本名,只是一个绰号而已。我的本名叫峰康(みねやすし)。姓名加在一起两个汉字。因为听上去就跟只是名字一样,所以偶尔会被人问:“你的姓是什么啊?”
  “怎么了啊?”
  “身体状态不太好,不太舒服,请让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欸?那个不是吧,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这样?”
  “就是这样。”
  与整个人都呆住了的老师相反,我就像什么亏心事都没做一样正派地点头回答道。
  “为什么你这孩子一副这么了不起的样子。真是的,总之先量体温吧。”
  “好~”
  听见我的回答之后,老师马上回到里屋去了。
  能听见里面有小声的说话声,估计里头还有别人在吧。
  正好。是使用(不正当式)摩擦式体温测量法的好机会。做得太过火把温度弄的太高的话有被看穿的可能性,我尝试着弄出一个差不多的温度来。
  几分钟之后,体温计响起了测量完毕的电子音,液晶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绝佳的低烧温度。
  “老师!”
  “啊,来了来了,怎么样?”
  把体温计给了从再次从里屋走出来的老师看。
  “啊啦,有点低烧呢。”
  “没错,早上起来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咳咳!我还假装咳嗽了两声。
  这样的话至少早上的班会可以不用参加了吧,这么想着我的心就暂时安定下来了。
  “嗯,但是我不信哦。”
  “嗯??”
  “峰康君,你耍赖了吧?老师已经看穿了哦?”
  “什……”
  “想狡辩的话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你就要从头到尾在我的监视下,重新测一次哟。”
  怎么会,为什么暴露了?老师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完全看不到我的死角才对啊。就在我这么思考的同时,老师谨慎地连我的逃跑路线都给封锁上了。
  “呼,呼,呼吼吼吼。”老师并没有生气而是得意地笑着。
  “……老师你,眼角的皱纹变多了?”
  “没有变多,才没有!真是的,你逃学的坏习惯可是相当严重了啊。”
  “因为今天我的心情很惆怅啊”
  “可不是,暑假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虽然跟这个也有关系,不过今天有比暑假结束更让我心情不爽的活动。
  说了也没用,而且我也不想说出口。
  “好了好了,快点去教室吧。”
  “好~的……”
  
  听从了老师的话,我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保健室。
  但就在此时,我感受到背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不禁回头一看,却只看到一脸计谋得逞的老师。
  纠结了好一会,但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教室。虽然也可以选择就这样回家,不过为了逃避而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感觉也有点不太合适。
  
  打开教室门的一瞬间,我就被一大群兴致勃勃的同学们包围了。这肯定是我活到现在感觉到最尴尬的一瞬间。一边跟因樱间同学的事情而激动不已的同学们假笑着,一边突破包围,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早已在我前面的位置坐好的水井发现我来了之后,站起来竖起双手的食指然后指向我,嗯,我们之间一直都是用这种谜一样的手势打招呼的。
  “哦,早上好啊。”
  “那个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样提问的话你就输了。这种真实意义不明的东西是不能深究的。水井其人,一眼看过去的话是一位长得跟明星一样的帅哥。性格方面确是个相当的独特的怪人。水井待我总算排开人群坐上自己的座位之后,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说道:“真是意外啊,我还说今天你肯定会休息呢。”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早上试图装病但是被父母看穿了。”
  “伯母的感觉很敏锐的嘛。”
  “因为得意忘形做得有点过了,同样的手法行不通了呀。”
  因为从中学的开学典礼开始就是老相识了,水井对于我的翘课癖是相当了解的。换个说法就是,他跟我是那种知根知底的铁哥们。对我个人来说他是非常贵重的人才。
  “说起来,你不觉得这个教室挺热的么,夏天还没有结束么。”
  “嗯。”水井像是在肯定我的话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嘛,这股非同寻常的热气里面也包含着,心中已经期待许久的即将到来的那一种骚动感吧。
  从刚才开始,班上的同学们只要见有人开门进来,都会向其行让人受宠若惊的注目礼,他们都在等待着谁,这一点就算是不乐意去想的我也是知道的。“是因为樱间的事情吧。”
  “就是啊,真是的,闲人们真是让人觉得讨厌呢。”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听见,我尽量压低声音地说道。
  “没办法啦,跟电视剧一样的发展,大家很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我也知道啦,不过——。”
  “你怎么看?”
  虽然在暑假期间已经被其他人问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但此时,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微妙。
  “没什么啊……。不是说过了么,只要能治好就行了。”
  “这样啊。”
  明明是自己发起的提问,但水井跟周围学生的不同,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多的兴趣。这种跟他平时性格相符的举动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教室的喧闹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没过多久预备铃响了。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并且都在等待着教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会儿工夫,班主任木田老师来了。
  “早上好——”
  真实年龄不明,但看上去挺年轻的女教师木田带着笑容走进了教室。所有同学的视线都如同钉子一般集中在跟在她背后进来的那个身影之上。
  那个身影悄声跟老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新学期伊始的简短的寒暄在难以置信的安静中结束后,老师对着坐在教室正中央位置的,集全部同学的视线于一身的女生说道。
  “樱间同学。”
  “嗯。”
  听见耳边传来的樱间同学静雅的回答声,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仿佛将整个夏天燥热的空气都润清了一般的轻呼声。
  女子高中生——樱间同学,用着一如既往美丽的姿势,抬头挺胸的站了起来。
  “那个,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樱间同学在暑假中遭遇了不幸的事故。学校那边发的特别注意通知,大家都拿到手看了么?”
  失去记忆。通知单上如同剧本一般详细地说明着记忆丧失的相关事宜。没过一会儿,老师把樱间同学叫到了讲台上。似乎是有让她在大家面前打个招呼,重新开始这一切的意思。
  虽然时隔一个半月但是她的容貌还是如我所知的一样比任何人都美丽,雪白的肌肤光彩照人,更是让人怀疑她并未度过这个炎夏。
  正在同学们全都骚动不已盯着樱间看个不停的时候,樱间本人却毫不怯场,张口准备发言。瞬间,整个教室静得似乎能听清楚每个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因不小心而遭遇了交通事故,以致于失去了记忆。甚至连同班同学们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对此我表示非常抱歉。从今天起可能会给大家添麻烦,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樱间用清澈的声音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她静静地低下了头。
  远比想象中冷静,形式化一般的发言,同学们一开始全被惊呆了。完全不明白这种时候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到最后大家鼓起了掌。
  虽然心里觉得:“不对,这个时候鼓掌也很不对劲儿。”但这个时候又不能乱了大家的节拍,我也被迫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鼓起了掌。
  早上的班会结束了,老师走到走廊里的一瞬间,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所有人的感情终于爆发了。
  “樱间同学,没事了么!?”
  周围的同学们像找到食物的小鸟一样,齐聚到了樱间同学的身边。
  “失忆的事情是真的么!?”
  “我的事情也全部记不清了么!?”
  “有没有还记得的人啊!?”
  “还有啊,为什么说话还用上敬语了啊!?”
  “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的话尽管来问我!”
  班级全体成员的半数以上……尤其是在班级里面有着一定实权的人,全都积极地围住樱间同学连珠炮似地提问着各种问题。但樱间那种保持着平静,严肃严谨地回答问题的姿态似乎跟暑假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有很多人在向樱间同学搭话,但是关于同学之间的关系这比较深入的核心部分的话题却并没有被提及到。
  大家心里会肯定还是有所顾虑的吧,当然担心她的心情肯定是真的,但是相当一部分的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吧。
  所以,“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关心态度就足够了吧”,大家都在达到这个标准前忍耐着。
  此中的缓冲时间,会持续到有人达到“足够的关心”为止。达到标准后,他们当中最旺盛的好奇心就会爆发。果然,在保健室翘课成功了的话就好了。
  “樱间同学还记得么?樱间同学你是有男朋友的哦?”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班级里面都必然会有那么一位BOSS级的女生,作为其副官的另一位女生终于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这一瞬间,整个教室的气温仿佛都上升了好几度似的。
  “还记得是谁么?”
  樱间同学听到这话,不禁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男生们来。
  简单的说,这才是大家想看到的,如电视剧剧情一般的情节。
  某位女子在遭遇了不幸事故之后,失去了记忆,但是这名悲惨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唯独记得一直以来交往着的恋人的事情。之后就是令人感动的再会情节。
  这种设定是火不起来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收视率只有个位数的烂片。但是,如果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话,虽然让人感觉不太好,但是这种令人感动不已的特别瞬间,大概谁都会想看的吧。
  交通事故,失去记忆。这种怎么看都是电视剧才有的情节,给大家带来了八卦的热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对于这样一直思考着过来的我们而言,实际上发生的状况却让我们不得不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但是没过多久,随着她轻轻地做出摇头的动作,全班同学都陷入到了悼念她所遭遇到的不幸中的氛围去了。
  
  “峰康”
  站在我身后的男子,仿佛是为了安慰我一般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至今为止长时间都集中在樱间身上的视线,现在却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快去樱间同学的身边吧!”
  仿佛能听见同学们心中的声音一般。这种时候,还装傻充愣的话就真的是太蠢了。
  我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樱间同学的座位。途中围绕在她身边的同学们都主动让开了道路。
  站在她的面前,樱间同学直直地盯着我看。
  充满自然光泽的刘海下的,那双狭长美丽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前的那位女生此时代替沉默着的我说明道。
  “这家伙名叫峰康。这家伙就是——。”
  
  虽然大都笼统得称作记忆障碍,但根据具体的症状也有好几个分类。
  樱间同学所患的病症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全生活史忘却”才对。
  生活史……个人生活的历史。
  忘却……失去某个期间内所有记忆。
  也就是说,发病的时候,将会失去至今为止与自己相关的全部记忆。
  亲人和朋友当然不用说。
  连自己是谁,在哪儿出生的,几岁了,这些都不记得了。
  突然间变成一张白纸那样,当事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他叫峰康。他就是樱间同学你的男朋友哦。”
  这句话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但就在此时,木田老师回到了教室,通知我们道“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快去体育馆集合”。
  意犹未尽的同学们丝毫没有去体育馆的意思。樱间同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移开了视线向同学们说道:
  “开学典礼好像快开始了,大家快去体育馆吧,别迟到了~”
  樱间同学用着跟以前完全一样的,认真而又负责的口气在说话。同学们都难掩震惊之色。
  但她对着我这个男朋友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注视了一会儿而已。
  先别提朋友,自己的父母的长相都不记得了的她。就算真的有恋人那也跟没有一样,不是么?更何况,所谓的恋人是我这样的人。
  同学们都带着失望的表情离开了樱间同学的身边。我却被突如其来的脱力感袭击了。
  当然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之类的,只是单纯的感到安心了。在大家看来我跟她是一对恋人。但是,我们并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会互相讨好的恋人关系。
  别提接吻了,连牵手都还没牵过一次。
  至今为止交谈过的次数也是可以用十个指头数得清的那种。
  约会的话,只有唯一的两——,不对,一次。
  唯一的一次约会,也是同班同学们知道我们开始交往之后,觉得好玩硬行地撮合我们去的。
  在某个休息日,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散场之后,饭也没吃,两人也直接散场了。
  而且在整个约会期间,也基本没进行像样的交谈,仅仅是在同一家影院看同一场电影的邻座人而已。
  直白地说,那已经称不上是约会了。与战战兢兢的我相比,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如果这也能算约会的话,日本的少子化就根本挡不住了吧。
  硬要说那是什么的话,应该仅仅是同伴吧。
  硬要说那是什么关系的话,应该仅仅是同班同学吧。
  我和她之间那丝毫不着调的恋人关系。周围的人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觉得虽然我们明面上并没有粘在一起,但是在背后肯定好好地在做着打情骂俏啊,约会啊之类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喂——峰康——,她来了哦!”(仅仅是作为风纪委员来回收问卷调查表而已)
  明明是来处理正经事情却总是被同学们开玩笑,这种时候我的尴尬度直接飙升至顶点。感觉心脏都被冻住了一样。
  饶了我吧。
  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樱间到底算不算我的女朋友。
  暑假期间也是,发送到我手机上的,跟樱间相关的短信就没有停过。
  从纯粹抱着好玩心态的追问,到有关她的病症的报告以及安慰我的信息。对只能被迫接收这些的我来说,感觉就像是快被人追至绝境一般。
  大家想看到的东西,跟我实际的心境之间的差距让我感到恐惧。
  无论是作为一名同学,还是作为她的恋人,我都不知道怎样和她相处比较好。
  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我实在没法继续忍受当场的那种气氛了。所以开学典礼一结束,我匆忙地丢下一句:“抱歉,突然有急事。”便抛下了在场的同学逃跑了。
  
  然后,第二天又不得不再次回到那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地方。
  忧郁的暑假结束了,但从明天开始,更加忧郁的学校生活将会开始。
  看了一眼床上的闹钟、现在是凌晨2点。啊,不是从明天开始,是从今天开始啊。
  来颗陨石之类的把学校砸了吧,我不禁这么想道。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9:00 编辑


1.他和她第二次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当然没有陨石砸落在地球上。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堕落成了只要自己能过得好就好,就算是自己的亲戚也能祈祷其遭遇不幸的混蛋。但万幸的是大家都平安无事。
  怀揣着大量阴暗的负面情绪,我踩着单车,出发去了学校。
  到了教室一看,发现前面座位的水井还没来。明明从他家到学校骑自行车都要15分钟,但他却一直坚持着走路这种令人惊愕的行动方式。
  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我比他先到学校。
  一走进教室,就听到好几名男生因为昨天我提前回去了的事,笑着指责我,“峰康,你这家伙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喂!”
  我也只能一边赔笑着道歉,一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说真的,老是被这种事情纠缠挺辛苦的。要是被人问道:“昨天说的急事是什么啊”的话会很困扰,所以假装睡觉打发时间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扑在了桌上。
  “峰康君。”
  但就在此时头上传来了尖厉的女声。抬头一看,是去年开始在一个班的宫井同学。
  “早上好。”
  “啊,嗯,早上好。”
  可能因为是她不熟悉的对象,所以她说话时有点紧张和害怕,表情也有点战战兢兢。虽说和她成为同学已经一年多了,但是我们俩的交友范围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跟她连正经的对话都基本没有。说到底,仅仅是“同学”而已。顺便一提,跟水井以及樱间也是从去年开始才成为同班同学的。
  “抱歉,吵到你睡觉了么?”
  宫井摆出懂得看人脸色的孩子特有的两手合十的姿势询问道。宫井在班级里面也算是个核心人物,虽然长得不是非常漂亮那种,但是却很可爱。我还记得班里有个男生说过,如果向宫井搭话的话,就算是很无聊的话题她也会附和着回答,让人很高兴呢。然后我立马失礼地想到她应该适合做陪酒女。
  “不,没事的,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这恐怕是所有被这么问的人都会有的回答,我用公式化的语调回答道。虽然她还没说,不过我已经大致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她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就跟樱间关系特别好,所以这种时候来找我的话,只有可能是那件事了。
  “友里酱……,是有关樱间同学的事情。”
  看吧果然。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我才会觉得奇怪。
  毕竟昨天我的那种态度,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我就像是比起失忆的女朋友的事情,自己的私事更加重要所以提前回家了的冷血负心汉吧。在其他的同学看来,我所做的行为还勉强能在忍受范围之内的话,但身为樱间好友的她估计已经看不下去了吧。
  ——不过不要小看已经预想到这个地步的我哦!无论是怎样的指责,我昨天就已经想好了我这边是绝对没有错的借口!尽管来吧!
  “昨天、你给樱间同学发短信了么?”
  “还有这种提问?……”
  “诶?”
  “抱歉,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仔细一想的话,只不过是预想的事情变成了简单的提问而已,为什么会感觉有点失望,好像准备全力挥出的球棒却挥空了一般。不过就算如此,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出一点吃瘪的样子来,必须继续说点什么。
  “嗯呢,那个,突然间从手机里冒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信息来不是很奇怪么。所以我没有发。”
  “这样啊,那暑假期间也没有?”
  “啊,嗯,是的。没有发,对不起。”
  连续被问了两个犀利的问题,我忍不住道歉了。
  自从得知樱间同学遭遇事故失去了记忆之后,我也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好,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烦恼了很久结果错失了发信息的最好时机了。
  “啊哈哈,又不是在责问你。”
  宫井轻轻地挥着手否定道。
  “其实我也该说声抱歉,暑假中的时候我去看望过她,所以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的。”
  “欸?不是听说她的父母不允许去探病的么?”
  “嗯,可能是因为我跟樱间妈妈很熟的关系吧,特别允许我去探病了。”
  “是嘛。”
  说起来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特意来问我,看来虽然程度很低但还是有指责我的意思在里面啊……。有点受伤呢。
  “昨天我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留下来的同学全部跟她做了自我介绍,有种重新跟所有同学认识的感觉呢。”
  “这样啊,听说是失忆我还担心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呢。昨天看她那么冷静反而吓到我了。”
  “失忆到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吧。”
  跟其他人交谈之后差不多也都说跟暑假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失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预备铃响起的同时宫井说了一句“再见”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与此相对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水井坐到了我的前面。
  
  “哟!”,我们还是用着谜一样的肢体语言互相打招呼。
  “哟——才怪哦,你明明知道我遇到了麻烦然后还躲得远远地看我受罪,不是么?”
  不管怎么说他登场的时机都太巧了。
  “啊,我觉得不太好打扰你们的谈话。”
  “你为人着想的方式真够微妙的啊……。”
  
  处在一切话题中心的樱间同学,因为医院诊疗的缘故,第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出现在教室。
  就像仅一天还不足以令班级同学们的“樱间同学潮”退却似的,今天一整天,樱间同学继续被各式各样的人关照着。
  “樱间同学,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么?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不用,没事的。”
  “樱间同学,授课的内容记住了么?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没事的。”
  “樱间同学,一起吃午饭吧?来这边吧~”
  “不用,没事的。”
  不对,午饭还是各吃各的吧……。
  樱间同学来上学的第二天,跟第一天的新奇感相比,大家变得更加关心她。放眼看去也是如此,包围着樱间同学的女生们事无巨细地问询着。
  虽然当事人反应不太多感觉有点冷淡。但是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或者会故意讨人喜欢的性格。这种态度反而没有违和感。
  上课的时候认真地学习,休息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和宫井同学谈笑,又或者是玩着自己的手机。
  失忆就如同是说谎一样,樱间同学很平静地过着日常生活。
  结果班上女生们的担心全部落空了,樱间同学并没有向任何一人求助过,独自一人消化着学校的课程。
  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装睡啊,上洗手间啊,在学校内散步之类的,用尽一切手段在休息时间装出忙碌的样子。如果稍微表现出有点闲暇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会被班上的同学们拼命地说教吧。
  “快去跟可怜的失忆少女樱间同学说话啊。”
  “快去跟她说话让她安心啊。”
  “让她安心不是作为男朋友的你的工作么?”
  “没事的,我们大家,都会在这里看着并守护你们的!”
  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很抱歉,但是还请不要硬拉上我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了吧。
  但是终于,在某个午休时间,传来了一个像要打破我的平静生活一般的声音。
  “喂——,峰康,说起来,你和樱间同学说过话了么?”
  班级里一位比较爱说话的男生突然这么问道,同时还带上了一副气势十足的如责问一般的表情。
  但相对的我只能带着暧昧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没,还没有认真地……”
  “喂!你这家伙,这样可不行哦。”
  “啊哈哈。”
  仿佛被刺到了痛处一般,我只能回以讨好的笑容。
  接下来,我想着好不容易到了可以转移话题并逃向别处的时候了,对方的多管闲事却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想。
  “吶——。樱间同学!峰康说有想对你说的话啊!!”
  “等等!?”
  因为他是很突然地用很大的声音说的,所以这句话成功地吸引到了大家的注意力。那家伙那张本来写满了“我可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哦”的得意的脸,也意识到了这尴尬的状况而呆愣了起来
  樱间同学正在盯着我看。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转过身子盯着我的那张脸,果然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因为紧张我的手突然变得冰凉。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同学们再次喧闹起来的同时,我终于开口了,短短地说道:
  “啊,啊哈哈,抱歉,什么事也没有。”
  我笑着试图蒙混过去,因此自认为亲切十足而且特意诱导我俩进行对话的男生却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对此我也只能笑着表示道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我这边没有采取任何举动,对方也是如此。
  打破这种平衡的是在暑假完结之后的第四次班会即将结束之际。
  “嗯,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峰康君和樱间同学放学后来教员室一趟。”
  “啊?”我发出了听着就很傻的疑问声。
  木田老师在用很普通的口气说出了实际上对我来说是极为残酷的事情之后,离开了教室。
  与此同时,周围瞬间沸腾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被叫走!?”
  “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峰康——!?”
  “怎么怎么了,峰康做了什么么——!?”
  “不纯洁的异性交往!?”
  “那么快——!?”
  “真的假的——!?”
  我被嘴里讲着各种天方夜谭的猜测的同学们包围了。此时,当事人之一的樱间同学也挤到了我身边,周围同学一见樱间同学来了,都主动地让开了位置。站在我座位前的只剩她一人了。
  “峰君。”
  “…………”
  “峰君?”
  “…………到!”
  峰君啊。跟以前完全一样的称呼呢。
  拿着书包的手在颤抖。糟糕,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来这招。
  说起来,虽然对身边同学们的话我是早有准备,但是和最关键的本人见面时的准备却一点都没有做。因为我满脑子都只想着逃避的缘故。
  “木田老师找我们有事,请跟我一起到教员室一趟。”
  我的脑袋里面已经一片空白了。只能保持着沉默点了点头,接着跟在她身后。
  她还记不记得教员室的位置呢,我出神地这么想着。但樱间同学用毫无迟疑的脚步,带领着我平安到达了教员室。
  “打扰了。我是二年级的樱间,找木田老师有事。”
  “打扰了……”
  口头礼仪无可挑剔的她,与之相对的是畏畏缩缩的我。
  木田老师在教员室的中心位置吸溜吸溜地吃着拉面之类的东西。让人感觉很微妙的午餐。
  明明是个长得漂亮,在学生中又有人气的大姐姐,稍微有点梦想破灭呢。
  “木田老师”
  “啊,好的好的,辛苦了—”
  老师带着一如平常的笑脸看着站在一起的我俩。
  这个女人就是让我遭遇到这种惨遇的元凶!我不禁用带有杀意的眼神瞪了回去。
  “哎呀呀,峰康君,眼神很吓人哦?怎么了怎么了?想反抗权力者?想当洛克么?”
  哇,这个人,很自然地称自己是权力者耶。
  “哪儿有的事。”
  “啊拉,是这样么?老师我啊,最喜欢就是看你们这种青春苦情恋爱剧了哦~”
  “作为一个教育者来说,真是一个不错的兴趣呢……。”
  我的青春就是被这样的家伙守护着的么。真是让人无法大意的大人啊。
  “老师。”
  一直在旁边保持着沉默的樱间同学,开口催促老师道。对啊,虽然事发突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我是为了什么才会被叫到这儿来的呢。而且是和樱间同学一起。
  “呼,别着急嘛。”
  老师丝毫不在意之前所说的话,满面笑容地说着。
  随后,她抛出了对我来说如同大浦洞级弹道导弹(译注:朝鲜的一种中远程弹道导弹)一样冲击力十足的话语来。
  
  
  “…………”
  十分钟以后。我们俩无言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那个,樱间同学应该是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做风纪委员的工作了吧?”
  根本不需要确认,当时的光景早已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她作为风纪委员时的工作风格,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对我们来说都曾是很恐怖的经历。
  “但是,果然以樱间同学现在的状态来看,继续风纪委员的工作不是相当困难么?我觉得就算是普通的学校生活,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很辛苦的吧?”
  “因此我本来想的是在班上找出另外一位同学来代替樱间同学的工作的。但,是,呢~你本人却觉得没问题,说希望能让你继续做这份工作呢。而且还说了尽量想过上跟暑假之前一样的生活对吧?”
  被这样问了一大堆问题的樱间同学,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并点了点头。
  “作为班主任的我来说,果然还是很难认可这种事情的哟。因此老师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老师仿佛是想表现出她所考虑的办法是多么明智一般,两手一拍说道。
  “老师想任命峰康君为风纪副委员。”
  “你能诚心诚意地帮助樱间同学么?”
  当然,我拒绝了。男生的峰康要是做了那样的事情肯定会死的。再说,风纪副委员这职位也从未听说过。
  我问老师为什么是我。但她只是回答道,觉得你合适。
  只要放过我的话就算是让我舔老师的靴子也行!——我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喝着咖啡的教导主任当时就喷了。
  事不如人愿,最后我还是屈服在了老师的淫威之下。
  在我们离开教员室时,木田老师还轻声地对我这么说道。
  “啊,对了。峰康君如果没事的话就把樱间送到家吧。她自从失忆之后上学放学还是一个人走。很危险的哦。”
  说真的,我连怎样和现在的樱间同学相处比较好都不明白。也完全没有那种闲功夫。
  也许这是一种惩罚也说不定——我这么想道。
  恶人有恶报。这句话对于不是恶人的家伙来说就是救赎一般的话语吧。
  “哎。”
  不经意间我叹了口气。我自认为是用很小的声音发出的叹息,但走在前面的樱间同学好像是听到了,然后像是想责问我一般马上转过身来。
  “峰君。”
  “嗯,嗯!。”没开玩笑,我真的下意识地绷紧了腰杆。
  对同龄的女生使用敬语。而且还是自己女朋友的女生。这本来应该是感到羞耻的事情,但我后背上流淌的冷汗告诉了我——现在不是感到羞耻的时候。
  “真的这么讨厌的话,别来帮忙也没关系。”
  强烈的视线——以及强硬的口气。
  理所当然的,我不敢再和她对视了——因为紧张的缘故,我甚至连呼吸都稍微有点紊乱,但我还是尽力平缓地说道,“不是的,不是讨厌做这个工作,嗯。”
  “被半吊子的人帮忙的话也仅仅是增添我的困扰而已呢。”
  当我意识到时,发现樱间同学正直直地瞪着我。
  而且那不是生气了的样子——那应该是敌意。
  这个人是敌人——的眼神。最让我觉得害怕的眼神。
  “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是从开学典礼开始就想装病逃课的,吊儿郎当的人能做好的工作。”
  她一说完,我在心里暗道糟糕。刚要开始思考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看见了啊?”
  “嗯。”
  樱间同学点了点头。说起来开学典礼那天,樱间她到教室的时间确实是稍微晚了一点的样子。
  那应该不是迟到,而是因为跟保健老师有什么事情要说的缘故吧。失忆也应该算是病的一种,所以保健老师应该有什么嘱咐之类的吧。昨天从保健室里面传来的说话声的主人应该就是她了。
  “把体温计用在装病上……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哈哈,被这样说感觉可真是尴尬呢。”
  我感觉我膝盖中了无数箭,她说的全是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在被说到更严重的话题之前,趁着现在还能用傻笑蒙混过去的时机,赶紧转移话题吧。
  “嘛,但是我还是会帮你的。你一个人的话太辛苦了。”
  “为什么?”
  “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
  “是因为被老师这么指示了么?还是因为我们是恋人?”
  “…………”
  她很直接粗暴地问到了我不想被问及的问题。
  在我思考着,这个时候点头承认的话会不会比较轻松的时候,樱间同学连珠炮似的又说出一串话语,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时间。
  “我在失忆之前居然跟你是恋人关系,这种事情完全不可信。”
  “…………”
  完全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的语气。
  “我觉得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人。”
  啊,我也觉得确实如此。
  
  
  “嗯,被甩了啊~”
  回到教室跟等待着我的水井一起去洗手间时,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感想。
  “被甩了啊——才怪好么!正常情况下会当面说别人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的么!?当面说这种事情真的好!?想想就罢了真有人会当面说出来!?“
  “在洗手间就不要这么大吵大闹了啦。小心隔墙有耳。”
  “这已经是不能忍了好么!?我的生命值已经所剩不多了哦!?再吃一记重击的话估计就要升天了哦!?”
  我只是个意志软弱的年轻人。遇到问题不会想要解决,只会轻易地想要辍学的。
  “不过说起来,她这么有精神不是件好事儿么?”
  “这个跟那个是两码事!”
  我总算是明白了——说是失忆了,但是她那较真的脾气跟以前相比毫无变化。
  一直都是理直气壮地说着别人说不出口的话。简直就是充满樱间风格的樱间同学。
  跟吊儿郎当而且生性软弱的我完全相反的性格。我们俩的性格就像是天敌一般不合,所以被讨厌也是很正常的。
  我就是因为担心发生现在的事情所以才一直逃避到了现在。木田老师,真是可恨啊……
  顺便一提,虽然被老师指示过最好把她送回家,但是我们一同回到教室之后,她本人很快地就先走了,完全不给我机会。
  
  然后,真正恐怖的事是从第二天开始的。
  说到底,她的工作风格,从很早以前就非常的过分。因为其非常认真的态度,再加上十足的正义感。
  有男生逃避值日扫除的话就算跑回家了她也会喊着“给我认真干活!”然后上门抓人。
  有女生化了妆来上课的话,她会说着“用唇膏就够了!”然后全部没收掉。
  班上同学间出了矛盾,就算天黑了也要搞明白原因解决掉。
  男生们抱怨她做得太过头了。
  女生们抱怨她太粗暴了。
  班级里抱怨她这是专制。
  但是,她却还是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犹豫,全心全力地做好了工作。甚至有人开始称她为风纪委员之星。我到是很想听听具体是在哪儿发光发亮的星,然后祈祷下世界和平什么的。
  
  这样的她在失忆之后,重新担任风纪委员,第一件工作就是——早上的晨会期间,站在大家的面前,她这么说道。
  “开始进行仪容整洁检查(译注:大概就是国内初高中检查头发长度啊,指甲长度类似的活动)。”
  强行实施了啊。在夏天刚刚结束的这个时间段,这个检查是很致命的。
  在长假中染了发的人可不少。要是在平常的话肯定是违反了校规了。但是至少在暑假这个短暂的瞬间,我们是完全自由的。是的,只有一瞬。
  但是呢——,谁都想体验一下当时尚人士的感觉不是么?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平凡男生。
  然后,暑假要完结之前一般都会这么想。
  好不容易染了发,只能体验一个多月真是太可惜了。染发花的钱也不想白费啊。然后最重要的是,作为风纪委员的樱间同学失忆了。谁都没想到失忆之后的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产生了就这样去上学也没事儿的错觉也是可以理解的,谁都有想把自己不同寻常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欲望,不是么?然后今天,这么想的蠢货全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你是想当模特么??”
  “快跑!”
  “我们的自由。”
  “这是压迫!”
  在她严格的判决标准下,就算仅仅是淡淡的茶色挑染而出局的人也一堆一堆的。
  “拿好了啊,抱歉呢。”
  我的工作就是给这些出局的人发仪容整洁违反票。收到了这张票的学生,必须在一周内整理好自己的形象,并再次接受由班级风纪委员,班主任老师,以及任意生活指导老师三方构成的豪华阵容的检查,三方的检查都必须全部通过才行。说这张票是诅咒的道具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通过检查的话,等待着你的将会是检讨书(原稿用纸十张)(PS:日本原稿用纸都是400字一张,也就是说4000字的检讨书)加上志愿者活动(校园扫除)的严厉惩罚。
  同男生一样,女生也有将近一半落马了。
  “啊~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打上的耳洞。”
  “欸,用这个化妆品也不行?”
  “全粉色的袜子没问题的吧!”
  “指甲就放过了我好么!”
  “等等,这个不是装饰品,只是皮带啊!”
  在她面前,无论是博取同情的乞求声,还是虚伪的申告声,都会被轻易看穿。
  到最后,算上挎包,衬衣里面的内衣颜色等相对比较轻的犯规在内,四十名学生中有三十几位成功领到了仪容整洁违反票。
  “樱间独裁政权还健在么。”
  “失忆只是政治谣言么。”
  “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性啊!。”
  “复苏的恐怖记忆……”
  虽然出现了类似这样的抱怨,但是女生那边的发言却是,“樱间同学虽然失忆了,但是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觉得很安心呢。”整个检查意外地在柔和的气氛下迎来了收场。
  “说起来,你是背下了整个仪容整洁条例来检查的么?”
  “学生手册上的东西我已经全部背下来了。”
  听见我鼓起勇气说出的意为“辛苦了”的话语,樱间同学只是冷淡地回答。比起无视要好一些的反应。
  昨天放学的时候虽然她说了不用帮她也没有关系的话。但因此就真的不帮她的话肯定会引起一轮新的话题风波。而且木田老师也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因此晨会时她突然开始进行检查的时候,我也急忙上去帮忙。
  虽然跟樱间同学说话会让我觉得很害怕,但是更可怕的是真正被她敌视。
  要想避开这种局面,首先要留下帮助过她工作的实绩才行。
  当我表示希望她能让我帮忙的意思之后,虽然她用那种一看明显就是拒绝的眼神回瞪着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我工作。
  我被任命为风纪副委员这一奇怪职务的事,通过短信的方式,昨天一整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班级。也收到了周围同学们的许多鼓励。工作中时而会有同学奚落我,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体验到手脚都快冻住般的恐惧感,但万幸的是,樱间把这些玩笑话全都给无视掉了。
  “真是冷淡的关系呢。”
  “不对,从以前开始不就一直是这样的么。”
  “是么~”水井缩了缩肩。
  以前的她,确实不会做到这么露骨的地步,但是那只是表面上而已,真正意义上两人的关系跟现在也差不多,我这么想道。
  说到底我完全不明白失忆之前的她是怎么想的。
  
  如此这般平静的度过了三天。
  风纪委员的工作是从每天早上的晨检开始的。要比平常提前30分钟到学校,然后整齐地站在校门口,向来上学的学生们打招呼的同时,检查他们的衣装仪容。有必要的话,还要出声提醒其改善自己的仪表。
  因为与此相关的东西樱间什么也没有教我,我只能事先找木田老师重新学习了一遍风纪委员的相关工作。
  大部分的课间休息时间,风纪委员都要忙着给没通过仪容整洁检查的学生们进行复查。这项工程从以前开始,就是违反了仪容整洁规定的学生们最痛苦的时候。
  之前也说过,违反了规定的学生们要按顺序重新接受风纪委员,班主任,生活指导老师三方的复查。具体方法就是,通过了某一方的认可之后,会获得一个“承认通过”的印章,收集齐三个印章就算通过了复查。然而在我们班,第一关卡——也就是获得风纪委员的认可就是最大的难关。
  换句话说,就是获得樱间同学的印章是很难的。
  毕竟失忆以前的樱间同学进行检查的时候可是相当严格的,稍微有一点不合格的地方就会直接出局,渐渐的就演变成了要找她接受好几次检查才可能通过的状况。
  然后,说到现在的樱间同学的评判标准的话——
  “你那内衣上带子的有一点花纹,我是不会认可的。”
  “誒!?等、等等!这点花纹不是没事的么!?”
  “允许穿戴的花纹图样,只限于长宽在5厘米以内的小样式。你那个尺寸的已经出局了。”
  “真的假的哦!!!”
  如上所述,还是那样认真严格,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和失去记忆前没有任何不同的严格风范,使得出局的女生带着一脸“这不可能”的表情离开了樱间同学的座位。
  因为她是这种风格的缘故,同学们都喜欢找同样能进行复查的,但是比起她来要松上许多的我,这个风纪副委员复查。因此我的课间变得很忙碌。
  “峰康—,帮我检查—”
  不出所料,每到课间休息时间,就会有不同的男生这样说着走过来。
  “O~K~要检查哪儿?”
  “室内鞋。”
  “室内鞋?”
  “那个啥,暑假的时候突然想把自己的室内鞋弄的个性一点—。”这名男生边说边把一只脚伸向前以便我确认。
  “稍微涂了点颜料上去,就吃了红牌了啦。”
  这家伙是傻子么……仔细一看的话,鞋子上面还能看见一些银色的颜料残留物。这应该还是已经经过尽力清洗过的了。
  “唔,现在这样能不能获得老师的认可印章啊?”
  “果然还是很难么?”
  “嗯,嘛,要是说不行就再改就好了啦。把纸给我,我帮你盖印章。”
  “太感谢你了!”
  觉得当面告知别人“不合格”会很尴尬这一点,正是我的判定比较宽松的原因。除了实在是改善的相当差的情况以外,我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后面检查的老师们。
  “…………”
  注意到的时候,樱间同学正在用相当恐怖的视线瞪着我。糟了,她肯定是听到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了。她转过头去,向刚才获得了我的认可印章的男生搭话道。
  “木脇君(KIWAKIきわき)。”
  “哦—我叫木脇(KINOWAKIきのわき)的哦,樱间同学,怎么了?”
  “刚才的服装检查单子,能给我看下么?”
  “可以倒是可以,怎么啦?”
  收下木脇君递出的单子,她毫不犹豫地在我盖了章的地方用红线划了上去。
  “你在干嘛!”
  “检查上稍微出了点问题所以之前的认可取消了,之后的检查请来我这里。”
  “次奥”
  木脇君的脸上有一瞬间带上了真的生气了的表情。班上本来普遍存在的对樱间同学的同情态度,也因为有了实际的利害关系而简单地消失了。
  “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什么。”
  “那就好。”
  这么说完之后,樱间同学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真是让人觉得心跳不已的场景啊。
  不过造成这样的情况,我也有一半的责任在内。
  “抱歉,木脇君。”
  为了圆场,我向木脇君道歉了。
  “哦—,我完全没有在意的,没事的啦~~(比出了一个“V”手势)。不过呢,你女朋友真的好严格的啦。”
  “哈哈,她啊。”我用笑声试图蒙混过去。
  嘴上虽然说得很平静,但是还是能听出木脇君影射的别样意思。
  “不过这鞋子估计再怎么洗也不会变得更干净了呢。”
  “……最坏的情况只能重新买双新的了。”
  “唔——哇……”
  就算是在进行这样对话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身后刺来的樱间同学的强烈的视线。
  
  “不好好干的话,现在就给我辞职也行哦。”
  不出所料,樱间同学非常地生气。
  放学后,在除了我俩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教室里,我接受一对一的说教。
  被同年级的女生说教,在我看来对自尊心是相当大的打击。
  “啊,啊哈哈,抱歉,我真的是想认真地做的,不过……”
  “会这么思考的同时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根本不适合做风纪委员的工作么?”
  我感觉我的膝盖重重地中了一箭,什么也答不上来了。
  “下,下次开始,我会努力的……”
  最后我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垂下了脑袋。樱间同学带着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很快地离开了教室。
  然后,水井从放着扫除用具的柜子里钻了出来。
  “(我次奥)为什么你会在!?”
  “别在意,这都是小事儿。”
  我觉得这事儿一点都不小。
  “不过说真的,正面看的话,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有魄力啊。”
  “别提了,我的手现在都还在抖。”
  “能坚持到现在的也就只有你了。”
  对我来说她有两种不同的恐怖之处。跟她一对一地进行对话这种事情更是想都没想过。
  “先不管记忆什么的事儿,从人格的角度上讲,我其实是不太喜欢樱间的。”
  “对自己的女朋友也真是敢说啊你。”
  “因为她那个人很可怕的啊。以后当个女警什么的,连在人行道骑自行车的人都会被抓的哦。(日本法律规定自行车不能走人行道,只能走车道,但是很多时候自行车还是走的人行道,毕竟谁都怕被车撞。)到那时,日本有多少人就得修多少监狱的哦。”
  我们一边进行着这样白痴的对话,一边走出了教室。
  打开教室门之后,发现樱间同学正站在门口。
  “…………”
  樱间同学的脸上,带着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恐怖的表情。
  比起直接把愤怒表现在肢体或者表情上还要更加可怕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日本刀一样冰冷的表情。
  这应该是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了耶。
  我们三人之间进入了无限的沉默,然后——
  “…………”
  樱间同学什么也没说,走了。
  之后据水井所说,我当时的表情都快翻白眼了。
  
  第二天开始,我被樱间同学彻底地无视了。
  顺便也被自从她失忆以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宫井同学鄙视了的样子。
  在背后用言语攻击失忆了的女朋友的卑鄙小人。这就是我现在的立场。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无法否认。无论我怎么解释,也没法回到之前貌似没什么阻碍的状况了。
  周围的同学也开始对我产生了不信感,但是万幸的是因为和樱间同学相关的事情已经不再新鲜的缘故,所以我俩现在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批判。
  要是时机再差点,估计班上一半以上的同学都会对我采取敌对态度吧。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某个课间休息时我被老师叫出去了。
  “好不容易把你安排去当风纪副委员,搞成这样不就没意义了啊。不处好关系的话,不就“没”了么?”
  “对不起。”
  跟半开玩笑般说着话的木田老师相比,我却认真地道歉了。看到我这副模样,木田老师也稍微转变了下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这么突然地让你去帮忙有点不太好。”
  “说真的,到现在这地步已经很难继续下去了。我已经完全被她讨厌了。换成其他人,比如宫井同学之类的去帮忙的话,可以让工作更顺利地进行下去,不是么?”
  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逃离她的决定。
  

  
  我一直觉得想修复曾经坏掉一次的人际关系是很困难的事。如果和他人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那么无论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为了避免争吵,都只有忍耐这一个选择。唯独影响友情的决定性危机一定要坚决避开。
  保持友情这件事,就好像不眠不休地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游动一样。一旦停下来休息,就无法再次前进了。因此只能拼命地用双手不停地划水。可就算如此,我的人际关系还是全都破裂了。因此对我来说真正的朋友仅有水井一人。我用很认真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木田老师问道:“再努力一下吧?”再努力一下。如果只是“一下”的话。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被解放的结局一般,我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木田老师接着把一大叠跟风纪委员的工作毫无关系的传单给了我,嘱咐我告诉樱间,这是数月后即将举行的文化祭的调查问卷,让她进行统计。简单地说,就是给我制造和她对话的机会。
  也有考虑道如果我连这都办不好的话,就真的把我从风纪副委员上撤下来。
  能够逃离恐怖的事——从她身边逃开,我觉得这样也好。
  
  “我明白了。”
  之后我把事情通知给了樱间同学,她只是以一副淡然的态度表示接受了这份工作。
  放学之后,我们俩借用了别人的桌子开始整理调查问卷。虽然说是一起整理,但是完全没有需要两人一起来完成的工序。想要进行对话的话只能自己找话题。
  她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保持着沉默。
  两人只是安静地埋头处理着工作。
  我们俩中间隔着的桌子的距离,换算成步数也就是几步。
  明明离的那么近,我却觉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如同坐在爆满的电车里面但却不会产生有谁和我在一起的感觉一样。我和她也仅仅是在同一间教室里,同样坐在椅子上,同样做着手上的工作而已。
  因此,这间教室里并不是有两个人,而是有两个“一个人”而已。
  人在感到孤独的时候,不觉得自己皮肤会变得比平时敏感很多么。
  而最终,人体的肌肤,会变得像是看不见的身体的延伸部分一样,敏感地探索着自己周围几十厘米内的空间,给我们寻找着名为“他人”的异物。它比其他任何部位的器官都更敏感,稍微碰触一下就会红肿起来,带来一阵烧伤一般的痛感,折磨着我们的内心。
  包围着我身体的这片看不到的“领域”,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常被人们称作心灵之间的壁垒,也是人们保护自己远离孤独的最后工具。
  正因如此,我才像这样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之所以我会无意识地选择离她较远的座位,也是为了保护这层人类感情上的软弱,不能让樱间同学接触到我敏感的部分。而主动接触和被接触是同样的道理。因此,我决定绝不干涉她。
  其实不仅是对樱间同学,我在平时也是如此,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像这样与其保持距离。但我们所处的名为“社会”的箱子却非常狭小,。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用来确保人与人之间都有一定距离。
  自己或者他人的“个人空间”,只有侵犯或者被别人侵犯这两个选择而已。只能选择侵犯或者被侵犯,自己或是他人,其中一个人的空间。
  对这种情况我们只能选择去忍耐、去习惯。将,无理无情无意义的触碰或者被他们触碰着“领域”所产生的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痛感变得毫无感觉一样麻痹自己。总算我们不再是“一个人”了。
  麻痹掉身体的一部分,总算可以“塞”进一些异物了,
  人们给这个痛苦的过程,取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如友情,亲情之类的。
  肯定伤害了自己的他人的用词。也许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
  ——但,我还在某处保有着那种痛感。
  
  大脑里面出现了像雪一样冰冷而又柔软的东西。
  就这样结束掉工作,双方都保持着沉默回家的话,我们俩之间那不着调的,被称作“恋人”的关系也会真正的消失吧。
  这样真的好么——我开始思考。
  这是从暑假开始之前就一直徘徊在我脑海中的问题,但樱间同学实在是太可怕了因此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和她之间只存在着表面上的关系,我的立场变得越来越尴尬。
  如上所述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什么啊,不就是这么点儿事么。
  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总算能解放了,不是么?
  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我去拿给老师。”
  樱间同学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统计好的问卷调查表,走出了教室。
  “呼。”
  从肩上卸了下重担的感觉。
  不经意间,我把脸贴在课桌上。滴答滴答——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下着的雨,一动不动。湿润的教室也挺好的。稍微吸一口气,古木的香味就会进入鼻中。里面也混杂着丝微人的气息。平时总是人满为患的教室在变得空无一人之后,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就和平常很不一样。我继续一动不动的,只是眺望着窗外的风景。没过一会儿,打着伞走向校门的樱间同学的背影进入了我的视线,我不禁站了起来。
  一句招呼也没打就回去了。放松的心情只存在了一瞬间就消散了,紧随其来的是一阵突然的心脏加速。
  好不容易总算抑制住了砰砰乱跳的心。
  窗子的那边,樱间同学一个人站在公交车站前,手里捏着手机。——我应该,再也没有跟那个人说话的机会了吧。
  “哈啊,回家吧。”
  无意中发现樱间同学使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钱包。
  白色和粉色的水珠花纹,是走可爱路线的钱包。咦,到刚才为止那儿真的有这个东西么——我不禁开始思考,然后回想起樱间同学确实把钱包放在了那个位置。
  这样的话,这应该是她的东西吧。
  “嗯?”
  这难道不是有点麻烦了么?
  我赶紧回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她坐上了好不容易等来的公交车。根本没来得及叫住她,公交车就开走了。
  “…………”
  这……
  
  我用史上最快的速度蹬着自行车。
  我觉得我已经骑得很卖力了,但是还是没有追上樱间同学所乘坐的公交车。
  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汽车耶。而且我还晚出发了几分钟,照着原路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樱间同学的家跟我家是在一个方向,因此我肯定也乘坐过路线相同的公交车。具体走的是怎样的路线虽然还要回想一会儿,但是我应该还是记得的。
  我充分利用了自行车“船小好调头”的优点,利用小道近道朝着公交车前进的方向追了过去。
  骑行二十分钟之后,总算看到了目标公交车。公交车已经经过了她家并且还在往前开,但如果我的预料没错的话那就没问题。
  走运的是很快公交车就到了车站,我丢下自行车然后飞奔上了公交车。
  因为暑假期间运动不足的关系吧,这个时候我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
  大口地喘着粗气的我开始环视公交车内。有了。坐在公交车后方的樱间同学,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在行进中的公交车里走动是很困难的,我步履蹒跚靠近了她。
  “怎么了,峰君。”
  “这,这个。”
  我打断了想说什么的樱间同学,朝她递出了钱包。
  “应该是你忘了的东西,我没搞错吧?”
  “……没有”
  她沉默了些许之后,短短地答了一句并且轻轻地摇了下头。像是在等我反应过来一般,她轻轻地抓住了钱包的一端,我也识相地慢慢的松开了拿住钱包的手。接着,她略带犹豫地说道。
  “其实不用特意拿过来给我,拿到教员室交给老师们保管着也可以的啊。”
  “啊哈哈……。是这样么,抱歉。”
  这么回答了之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有一次没发现自己没带钱,就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的经历。好像是去了挺远的一个地方玩,傍晚回家的路上。发现自己没带钱包之后我变得混乱起来,公交车经过了自己本该下车的站,我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当然也没有向司机说明情况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车窗外的风景变得陌生起来。
  回想起来那时候真的很不安,那是一种痛苦得要死的感觉。
  到了终点站之后,总算跟司机说明了情况并获得了谅解,但那已经是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了。
  那时,司机问我一个人能不能回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问题。”小孩子总是有这种,明明就是很有问题,但总会轻率地说出这样的回答的时候。
  结果我在从未见过的田间小道迷路了好几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那个时候的我跟樱间同学当然完全不同,不过一想到如果是失忆的她,真的迷路在漆黑的乡间小道的话,想必会相当可怜的吧。
  不过这些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脑内妄想而已呢……。
  “那个,峰君。”
  “?”
  “请来这里坐。”
  樱间同学这么说着,挪到了靠近窗户的座位。但是,要坐到眼前突然空出的座位上是需要勇气的。
  “可以么?”
  “是的。”
  我带着些许犹豫,但还是用尽量贴着通道的侧面的姿势坐了下去。同时,被不可以碰到她的惶恐心情所包围。樱间同学轻声开口说道——那是很容易就被公交车的噪音给盖过的低声细语。“……对不起。”
  “诶?”
  “谢谢你的帮助。”
  我感觉有点疑惑。我正考虑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因为考虑到如果场面又变僵的话会很痛苦。为防如此总之先说点什么吧。
  “没带钱的话,下车的时候会很困扰的呢,而且还会被司机怀疑是蹭车的,我有一次因为没带钱包一直坐到终点站了。”
  我说完后,樱间同学笑了笑。我第一次看见她笑。
  “请用这个。”
  樱间同学把一块手帕递给了像落水的老鼠一样浑身湿透的我。
  “没,没事的,等会我还要在雨里骑自行车呢。”
  “雨已经停了哦。”
  听她这么一说,我看向窗外,乌云虽然还在但是雨确实没有下了。
  “反正都要停,早一点停就好了啊。”
  “是啊。”
  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樱间同学只是出于礼仪上给予了回应,但总感觉里面有什么其他意思。
  “请用。”
  “好,好的,抱歉了。”
  诚心诚意的一番道谢之后,我收下了她再次递过来的手帕。还是有些犹豫,我只是擦了擦衣服上沾上的水渍。没有擦脸还有头发之类的部位,代表着——我的汗水没有弄脏你的手帕哦。大概是因为不该弄脏女生所有物的不可思议的心理在作祟吧。之后就是祈祷着她不会用“因为被垃圾用过了,这块手帕我已经不会再用了”之类的理由扔掉我用过的这块手帕吧。
  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点,突然樱间同学很小声的说道。
  “自行车也是能追上公交车的啊。”“欸?”
  “…………。”
  樱间同学只是沉默着盯着我看。那双眼睛里,以前的抗拒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别的感情。我慌忙转开了脸。
  “啊,啊。嗯。还是要看路况的,大概就是那样子。”
  “峰君体育很厉害么?”
  “没有这种事。”
  “学习呢?”
  “也不是特别好的感觉?”
  “这样啊。”
  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套我的话,然后用刻薄无情的话来讽刺我么。被自己才帮助过的人这样对待的话,感觉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呢。
  “那个”
  “嗯?”
  “为什么会想把钱包送还给我呢。”
  “为什么……”
  为什么,理由,原因。
  应该是这意思儿?→我觉得被人亲切相待,不对,还没有到亲切的程度,只是被人帮了一点小忙就询问原因的人应该不多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感谢的心情就会消失掉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是不想欠我人情吧。因为很同情你——很显然不能当面这么说吧。
  我只能保持着沉默,樱间同学用比平时稍微高上一点的声调继续说着。
  “峰君不是很讨厌我的么?”
  “哈?”我不禁把移开的视线正对到她身上。
  话题是不是转移得太快了?
  “没、没有那种事情哦。”
  “不过从开学典礼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逃避我,不是么?”
  “那种事情……”
  “有吧!?”
  因被她用很强硬的口气打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因为这是事实。事实上,我一直在逃避着她。就算否定也是枉然。
  “我理解不了。”“…………”
  “峰君是从我失忆之前就开始讨厌我了,还是从我失忆之后才开始讨厌我。”
  “等,等等。我并没有觉得樱间同学讨厌哦。”
  “那开学典礼那天,为什么峰君说自己很忧郁!?”
  “我有那么说过么?”
  “在保健室,跟老师说的。”
  啊,好像真的说过。而且还被她听到了。
  并不知道当时我所说的话被她本人听到的事实,让今天的我变得真的忧郁而且被动。听到了那番话的樱间同学,再加上看到我之后的一系列的表现,会产生怎样的联想——我感觉脑袋快转不过来了。
  “班上的同学还有宫井同学,都说失忆之前我在和峰君交往。但是,我表示不能理解。”
  “…………”
  “父母很关心我,宫井同学也尽量不着痕迹地跟我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周围的人告诉了我我是怎样的人。一个月内我明白了,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应该是没有差别的才对。但是,正因如此,我才无法理解峰君。”
  失忆之后,变得连周围的人谁是谁都不明白了。
  但是,身边的人却是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的。
  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很多东西全部被重置掉了。只有和“不相识之人”之间的,名为“关系”的线还存在而已。
  这样的关系中也包括恋人。恋人这条线的另一端就是我了。
  那个家伙,对于遭遇了事故的自己一点都没有表现是出担忧的样子,没有去探病,也没有发信息。嘴里说着再会的日子让很忧郁,一见面就准备逃避。拒绝一起工作。还在背后说着坏话,最后甚至真的选择了逃跑。
  “为什么我和峰君以前是情侣。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峰君明明很讨厌我,为什么……,我会和峰君交往呢?”
  “我觉得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句话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但是从我对她所做的事情来看,仅仅是些微的抱怨而已。她变得混乱,生气也不是不能理解。有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里,心里稍微一松,但同时也变得萎靡。
  “关于那件事。我只能说很抱歉。”
  很意外地,我很正经地开口说话了。
  “我也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此,今天把钱包送还给你,既有同情的缘故……也许还有为了自己的缘故。”
  “自己的缘故?”
  “那个什么来着,说是为了消除罪恶感的话,估计会让人笑掉大牙吧。嗯呢,吃饭的时候吃不完了,但会想到同时世界上还有很多贫穷国家的孩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所以不要浪费哦——类似的感觉,大家都有过吧?就是这种风潮,其实大家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为了消除罪恶感而去捐钱之类的举动。大概就是这样寒碜的善行。”
  “我能,理解一些。”
  樱间同学用着罕见的不确定的口气说道,并且低头看向地面。
  “我们俩,真的曾经交往过么?”
  “从事实上讲,应该是的。”
  “那失忆之前的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比现在要好上好多?”
  不是像现在这样糟糕——我知道她刻意省略了这句话。
  “没有那样的事情哦。”
  “…………。”
  “暑假之前,我们俩的关系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我逃避着樱间同学,樱间同学也从来不来指责我。
  “其实一想到樱间同学要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说真的会让我感到很尴尬的。”
  “那是因为我被你讨厌着,不是么?”
  “没有哦,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讨厌过你。”
  “那为什么峰君老是无视我呢?”
  无视,原来如此,在她看来我是这样的啊。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了之后,我带着些许恐怖和不安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那是因为,樱间同学很可怕……”
  “可怕?”
  “嗯,生气了?生气了吗?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我没有生气啦。”
  “真,真的么?”
  “是的,但失忆前的我,性格真的那么可怕么?”
  “嗯,非常的~”实际上现在也丝毫不逊色——当然我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
  跟点头应答的我相反,她一动不动仿佛呆住了一般。
  “樱间同学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认真的人,所以像我这种敷衍而且弱气没主见的人,稍微一相处就担心会不会被责难——这是我的真心话哦。”
  “我不会毫无理由地去指责或者责难别人的,至少现在的我是不会的哦。”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现在过着的是那种被人指责了之后也没法反驳的生活。”
  装病迟到,缺席,早退,严重的时候稍微跟体育相关的体力型科目也会直接旷掉。实际上,高一的时候,就有一次因为这个被她严厉的指责过。那是大概距现在一年前的时候吧。成为了高中生,夏日里某个意外的放学后,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跟她说话。我接受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说教。因为当时现场非常惨烈,从那以后就我除了实在没办法才会选择逃课。
  “嘛,所以啦,不是因为讨厌你才逃避你的,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交往才比较好,还有,没脸见你了而已。”
  因为,你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肯定——。我脑海里浮现出的词语过于可怕所以并没能说出口。所以我选择了沉默。我是个欺诈师。
  “……这真让人难以释怀呢。感觉我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被耍得团团转而已。”
  “嗯,确实这跟我有很大关系。抱歉。”
  我很坦白地低头道歉了。同时仿佛听到她一瞬间因为过于惊讶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樱间同学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你有在反省的吧?”
  “啊—,嗯!”
  “为什么回答听上去一点都不肯定?”
  “因为人就算有在反省,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是说从明天开始峰君还是会继续逃避我的意思么?”
  “这要视我明天的心情而定……。”
  虽然现在和她聊的很顺畅,但这是因为激烈运动之后身体脑袋发热的缘故。一觉醒来之后,肯定会后悔为什么和她聊了那样的话题吧。对胆小鬼来说事后后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请不要这样了。”
  “嗯?”
  “请不要再逃避我了。”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我总算把头抬了起来。并且重新开始观察她的表情,怎么说呢——耳朵红红的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副让盯着她的人反而会产生害羞感的困扰的表情。
  “峰君可能会觉得很惊讶……,就算是我,老是被那样对待的话,嗯,会很受伤的。”
  “…………哦。”
  “我也有说过头的地方,所以到现在为止的事情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可以么?”
  “……哦。”
  哇,什么情况。这充满羞耻感的气氛!
  樱间同学的大红脸仿佛传染到了我这边一样,感觉脑袋晕晕的!
  “有在听么?”
  “有、有在听的,非常认真地在听!”
  “那这样可以么?”
  “嗯,嗯。如果这样你就可以原谅我的话。”
  “这样啊。”
  失忆之前的她肯定是不会这样说话的——樱间同学带着心底感受到安心的平静感,说道。
  “太好了。”
  ——曾经我还觉得樱间同学就算失忆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实际上可能是我错了也说不定呢。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8:56 编辑


2.他和她已忘记的事

  抱着那种,轻飘飘的不可言喻的暧昧心情和她道别之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本应被扔在公交车站旁的自行车,不知道怎么的不见了。就在我离开的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偷走了么,还是被警察当做无主车辆给拖走了呢。不管是哪个原因,我的运气都很烂。
  “诶!——”这样的感觉。
  因此,第二天,唯一的代步工具——自行车被偷了的我只能不怎么适应地坐公交车去上学。
  结果正赶上早上的上学上班高峰期,车内是人挤人的状况。动弹不能的我被迫闻着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香水味儿,发胶味儿,心情真的是糟透了。
  “诶!——”这样的感觉+1。
  接下来,虽说昨天被樱间同学叮嘱了不要再逃避她。但也不能那么轻松地,马上开始很积极地跟她搭话聊天。这在其他同学看来会觉得太假了。
  在这点上要巧妙地进行计划,在不被别人觉得可疑的程度下亲切的搭话,提升好感度。第一句问候很重要——这么思考的同时,我没有朝着教室,而是走向了保健室。
  “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啦,我是故意的。
  “哦,峰康君,又来了啊?”
  保健的老师带着一如既往的惊讶表情迎接着我。
  “晨会也不参加,你可真是大胆呢。”
  “这是想到老师早上一个人肯定会感到寂寞,所以专门来陪你的哦。”
  “不,不需要!”
  就算是被老师这么说了,我也丝毫没有回教室的意思。
  冷静地回想的话,昨天的事情让我成功修复了跟樱间同学之间即将走向末路的关系,好样的!…………之类的想法我是绝对不会有的。觉得感概的只会是——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啊!类似这样的。
  好好思考的话,就会发现我跟樱间同学对等地进行对话这样的事情,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昨天,樱间同学说被我逃避的话就会“感到受伤”。但被人过分的期待也是很恐怖的事情啊。那是跟讨厌之类的感情类似,但实际体验起来又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知道说点什么比较好,对方是怎样的人也完全不明白。
  简单地说就是——压力满载。说不定又会惹怒她。比起再次让她失望,还不如一直让她保持着失望的状态更让人觉得轻松,不是么?因此,今天我也是使了点儿小聪明选择了“上保健室”而不是“上学”。
  “最近你来这儿的次数又开始增加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和姐姐聊聊不行么?”
  “阿姨…………挺亲切的呢。”
  正说着话,就被年岁已超三十数年=还很年轻(属于姐姐年龄)——这么主张的保健老师揪住了脸颊。
  “峰康君,你嘴里总会说一些让人不愉快的话呢~”
  “那个,老师您每次都动手这个习惯不也让人很不愉快么……”
  虽然并不怎么痛,但我还是装出很痛的样子。我其实稍微有点喜欢——无论什么事都陪着我开玩笑的保健老师也说不一定。
  “姐姐呢,对你的将来感到不安哦。”
  “话题变化好快呢。”
  然后老师继续用很自然的姐姐模式说着。
  “因为,看着峰康君现在的样子,很难想象到你有穿上西服好好工作的那一天哦。”
  “啊—。”
  “有什么理想之类的么?”
  “买彩票,然后中了一辈子玩耍也用不光的头等奖。”
  “不对,那只是欲望好么。”
  确实……。
  “而且,你就没考虑过总有一天成为大人之后的事情么。”
  “哇,话题好阴暗,你是彼得潘么!”


  
  估摸着差不多是晨会快结束的时间点,我钻进了保健室床上的被子里。从拉上的隔帘里面,仅能听到老师工作时发出的细微声。
  我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突然间回想起昨天跟樱间同学的对话。
  ……真的这样就好了么。说好了不再逃避她了的,明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她的原谅。为什么我老是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呢。明明自己被人避开了的话也会感觉到低沉的,但自己却很平常地做出类似的事情来,我也是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呢。而且隐隐还感觉到自己通过这样自责的方式,来慰藉自己那微薄的良心,就更加讨厌自己了呢。
  “……哈”叹息这种东西,只要自己注意的话其实是可以克制住的。它并不是人体自然的身体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不发出叹息的话,自己微妙的心情就会难以平复而已。
  我正通过保存在手机里面的课程表确认自己睡了几节课时,发现不知何时水井同学给我发送了一条信息。打开一看。
  “在保健室?”只有短短的这么一句。很少见。平常他是不会问这些事情的。我也仿照着他的格式,回了一句短而小精悍的。
  “Yes。”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回信息了。
  “身体状态不好?”
  “不是,逃课。你也来么?”
  “不用这样吧。”
  “……这是什么情况?”
  总感觉回复过来的信息有点莫名其妙。我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打错字或者用错字之类的,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打字说道。
  “什么意思?”
  “差不多快明白了吧。”
  装什么神秘呢这家伙。
  “所以说,到底什么事啊?”
  正准备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传来了保健室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老师跟谁稍微说了两句话的声音,接下来就是某人的室内鞋走在地板上的响声。
  啪嗒啪嗒啪嗒——有节奏的走路声渐渐的变得大了起来。
  阿勒,怎么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突然间,像蚕茧一样包围着我的床位的隔帘被“唰”地拉开。日光透过浅白色的布照射进来,使整个空间变得模糊,放佛就像异世界一般。但此时却重新连接上了现实。我吓得坐了起来。
  “早上好,峰君。”
  樱间同学用着一如既往挺拔美丽的姿势站在那里。
  “诶——!?”这样的感觉。
  不对不对不对,为这么她会在这里。
  “老是装病来保健室这点,相信老师也觉得很困扰的哦。”
  我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我用惊吓过度的语气说道“那,那个,身体的状况稍微有点不好。”
  “是这样么?”
  就在此时,水井那边来了回信。为了分散这尴尬的气氛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下。
  “樱间看了你的短信之后,说是要把你拽来教室,已经快到你那边了吧。”
  她人确实是来了,不过你通知的时机太不合适了啊。那家伙,不懂现在的状况啊!
  “拜托水井君询问峰君状况的是我。”
  “啊,是,是这样啊。”
  “虽然我也隐隐预料到可能会变成这样。”
  啊,总感觉很多东西都被她看穿了。至少身体状况不好这个谎言第一时间就被拆穿了。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约好了你以后不能再逃避了我了吧?”
  “那个,我怎么敢再躲你呢?嗯,嘛。”
  “…………”
  “只是因为上课很麻烦,所以逃课了而已,嗯,就是这样。”
  “…………”
  “对不起,我说谎了。我只是怕又惹火了樱间同学!”
  就算准备一大堆圆谎的理由,对方一直保持沉默的话,我也会不得不说出真相来。事实上我也因为受不了这难堪的气氛全部坦白了。
  “峰君有做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情么?”
  “没有,没做的。”
  “那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不是么?”
  嘛,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过这次就算跟之前一样产生了误会,我也不会乱朝人发火的。”
  “你现在不就在发火么……”
  “有理由才发火的。”
  “啊,这样啊。”
  世上有很多无缘无故发怒的人,却也有很多有理由也不发怒的人。从这种意义上讲,樱间同学是相当健康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盯着我继续说道。
  “我算是稍微理解了一下峰君的事情了。”
  “诶?”
  “简单地说,就是峰君要比普通人更怯懦十倍,要这么想的话,很多地方就可以原谅了。”
  不对,你这只是很普通的在说我坏话好么。正当樱间同学刚说完的时候,似乎在隔帘另一边一直听着我们的对话的保健老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已经开始上课了,我们走吧。”为了让我迅速的穿上鞋,樱间同学把我之前上床时散乱的脱在一边的脏鞋给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有点害羞。见我半天不说话,她带着点惊讶的表情说道。
  “?我已经不生气了哦?”
  “嗯,嗯。”
  耻辱啊!要是武士的话,这已经到了是要割腹自杀程度的羞耻度了。
  
  回到教室之后,见我们俩果然是一对儿回来的,几名同学又开始调笑我们。反射一般带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敷衍对付着的我,和一脸平静无视着这一切的樱间同学,我俩截然不同的方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那充满谄媚的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
  重复着上课和下课。
  “然后你的身体没事吧?”
  午休时间,我买了面包,水井则是带着自家制便当,一同享受着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时间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嘛,真的没什么事。硬要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的话,就是因为今天我是坐公交车来上学的,被挤的有点不舒服而已,大概就是这样啦。”
  “公交车?自行车怎么了?”
  “啊—,不见了。”
  “什么?”
  “其实昨天呢……”
  正准备说下去时,我突然意识到要是开了这个话题就必须把昨天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那个什么,水井。”我突然感觉有点尴尬。
  “怎么了?”
  “那个,不问么?我和樱间的事。”
  考虑到到昨天为止对我还保持着完全无视的樱间同学的态度,刚才发生的事情对水井来说应该是很怪异才对,但从早上到现在他却丝毫没有询问我的意思。
  “你希望我问么?”
  “……是的。”
  这就像一个人抱着一个就算不怎么去触碰,但也总会在某一刻爆炸的炸弹一样的感觉。很微妙。但水井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说着。
  “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去给忘记带钱包却已经乘上公交车的樱间送钱包,然后顺水推舟地两人就和好了,不是么?”
  “为什么你会知道!?”
  “呼,为什么呢?”
  具体到忘记的是什么东西都清楚,这应该是如果不问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才对。
  “啊,看来你这家伙,昨天肯定是躲在哪儿偷看了吧!?居然敢那么随意地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在学校里面能够主张个人隐私的,也就是自己手机里面的东西了吧。”
  “你这是歪理!?”
  嘛,反正也没做什么被别人看到会感到困扰的事,算了。
  顺便一提,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还传到了木田老师的耳朵里面。放学之后,去教员室交接风纪委员的事情时,她满脸笑容地表扬了我。
  “果然不愧是峰康君啊!老师就知道峰康君是只要肯努力就肯定能行的孩子!”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微妙呢。”
  怎么感觉像是被人说成了非常废柴的感觉。不对,我确实是废柴呢。
  “那么糟糕的状况下也能复活再起,真是有一套啊!峰康君是不是实际上对付女孩子很有一套?”
  对付女孩子很有一套=骗得女性团团转。跟骗女人钱的小白脸是一个意思。(以上是男主角个人脑内翻译。)
  “太失礼了老师你!”对长期不停地刷新童贞记录的我来说,这个用词从各种意义上都会招致误解。
  “玩笑,开个玩笑啦。峰康君已经有樱间同学了,所以不会做这种事情对么?”
  虽然早已意料到可能会问到,老师很随意地就抛出了这么一句。老师十分随意地问出了我怎么也躲不掉的问题。
  “稍微等下!老师们也听到了那方面的传言?”
  “嗯——稍微个性有些独特的孩子我都知道哦。”
  哇,好像听到了新鲜的段子。樱间同学因认真负责的性格而深受老师们喜欢,不知道她的事情的老师估计是不存在吧,也就是说……。
  “学校不是禁止不纯异性交往么,不阻止我们真的好么?”
  “啊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哦。思春期的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发生点什么才觉得奇怪,不是么?如果发生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那个,问题是指……”
  高中生之间的恋情能被大人称作问题的话,基本就只有一个情况。保健体育课里面学到的那个什么,避孕手段一定要确实可靠,之类的吧。
  “不过,你可不能对樱间同学抱有这类的幻想哦?”
  “欸!?”
  “用现在的说法,就是那什么年轻而特有的性冲动?”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我被老师突然的发言给呛到了。
  “啊拉,真可爱。”
  “…………那个,您这是在戏弄我么?”
  “诶嘿,说真的。樱间同学正如外表所见,是个极其注重规则的人。所以只要你做了超过她心中的那条“线”的事,你俩的关系马上就会破裂的吧。”
  “线?”
  “符合不纯异性交往的一切行为。”
  “哈,啊。”
  简单地说,就是跟性方面的相关的都不行。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说,你们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老师也相信峰康君不是那种趁着她失忆就胡来的孩子。”
  虽然听上去只是在开玩笑。
  但是从上述的话语中能够肯定,木田老师一直在观察着我们,并且试图引导我们。与其说是被她看穿了,不如说她对我们的情况有相当程度的控制。
  “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我带着些许认真的语调回答道。
  其实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我连做梦都没想过能跟樱间同学发展到那一步。不过从我俩的年龄来看,又不能完全否定没有发展成那样的可能性。因此被老师叮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如果有人嘲笑我“不能”的话,那就随他去。因为对我来说,樱间同学比起性欲的对象更优先的是恐怖的对象。
  
  那天放学之后也有一些风纪委员的工作。
  审阅没能通过仪容整洁审查的同学所写的反省文,相当微妙的工作。
  跟国语课上要求交的作业当然不一样,所以错字少字,文法错误之类的是不管的。只是单纯的,为了确认写的人有没有真的在反省,跟坐在旁边的樱间同学一样,不停地阅读着不同的人所写的文章。
  这段时间,充满着莫名尴尬感的沉默在持续着。
  虽然大家可能觉得阅读东西的时候保持沉默是很正常的事,但要是换作其他的同学的话,总会时不时地抛出一两句话题来,然后我也识相地接上对话才对。任由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只可能是两人都对对方感到尴尬所以难以开口的情况。
  而且,樱间同学恰巧是那种就算跟他人共同沉默也不会觉得痛苦的类型,现在也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稿纸。俯视着纸张的冷酷的侧脸,仅此就让我觉得她很强势。文章的量并不是很多,二十分左右就已经全部搞定了。工作结束,樱间同学开始收拾东西的同时,偷偷地瞄了一眼这边。
  “辛苦了。”
  “啊,嗯,你也是。”
  “峰君也准备回家了么?”
  “嘛,我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呢。”
  “这样啊。”
  总算说上话了,我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尽可能地使动作缓慢,等着刚刚已经收拾好的樱间同学说一句“那么,我先走了”之类的道别。她却一直坐在座位上。终于,我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收拾好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站了起来。
  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了樱间同学之后,她也直直地盯着我。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啊咧,她莫非是在等我么。…………诶,为什么?
  “峰君,今天也是坐公交车吧?”
  “啊,嗯,是的。”我吓了一跳,点了点头。
  哇,情况不妙。
  樱间同学跟我乘坐的不是同一班公交车么……。也就是说,到公交车站之前的步行时间,等待公交车的时间,乘坐公交车的时间,这些加在一起是绝对不会短的时间,我都要认认真真地跟她对话的意思么。
  我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么?面对这个问题,我脑袋里的天使跟恶魔再一次统一了战线,摆着双手同时说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就是嘛!
  “啊,说起来,我跟水井提前已经约好了耶。”
  当然是在撒谎,而且是那种怎么听都像是谎言的谎言。
  “是这样么?”
  “嗯,说不定他已经等了我一会儿,抱歉,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明天见。”
  为了小心不露出马脚,我装作一脸平静地走出了教室。然后马上狂奔到男厕所,准备在这儿躲到樱间同学乘上公交车。
  “呼,好险好险。”
  虽然说冷战状态已经结束了,但是我并不认为我能跟樱间同学正常地持续交谈那么久。不愧是我,真是漂亮的危机回避。我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然后明明没有上厕所,却很自然地洗了手准备打开洗手间的门。
  手帕这种高档的东西我是不会有的,所以我在校服的裤子上擦了擦手……
  “那个,都不是小孩子了,擦手的手帕还是应该准备一块比较好吧?”
  “诶?”
  刚从男厕所出来,却发现樱间同学就站在门口。
  “擦————!!”
  不知为何我马上边用手捂着裆部,边退回了厕所。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只不过从水井君那儿听过——峰君见势不妙仓皇逃跑的时候,大都会藏到厕所里面。”
  从门的那边,传来了樱间同学的回答声。
  我的计谋被看穿了!水井这个家伙,老是说些不该说的!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稍微了解峰君了哦。”
  “就算如此,也没必要专门在厕所门口等我出来吧!又不是在玩捉迷藏!樱间你个笨蛋!”
  “你抱怨的方式还真像小学生呢。”
  重新走出厕所后,就看见一脸惊讶的樱间同学在等着我。
  “要怎样才能让你和我正常相处呢?”
  “不,不可能……”
  听见我的回答,樱间同学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让峰君怕成这个样子,我对我自己的人格都产生了不安感了。”
  几乎是被她强行拽到公交车站之后,我们俩并排站着等车,但此时,樱间同学再度“开火”了,我瞬间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据水井君所说,峰君以前也是能正常地和他人交往的,不是么?”
  “那个什么,从刚才起我就在想了,樱间同学经常和水井聊天的么?”
  “当面的很少。”
  “呼—。”
  原来如此,不过那家伙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揭我的老底么。
  “你很在意么?”
  “在意不在意先不管,你也没必要突然间那么勤奋地调查我的事情吧。”
  “毕竟是曾经和自己是恋人的人,想了解那人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嘛,从道理上看好像也说得通。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跟樱间同学,看上去完全不像情侣的哦。”
  “这个我昨天也听过了,但在现在的我看来却有点难以置信。”
  “和我曾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事?”
  “也包含这个在内,我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会和别人交往的类型的人”
  “啊—”关于这点,我也能理解一些。
  樱间同学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无论是从平常的性格方面来看,又或者是从其过于追求个人品格的部分来看,这样的樱间同学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物这种事情,根本是难以想象的。更何况那个人是高一时代的我。正当我准备点头表示赞同时。
  “要交往的话,必须是以结婚为前提,这是现在的我的想法。”
  “哈啊!?”
  完全找不到共同价值观的话题被抛出来了。
  “?这样很奇怪么?”
  “奇怪倒是不奇怪……”
  比起这个,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观点吧。
  “把这个想法回溯到过去的话,也就是说我曾觉得跟峰君结婚也是可以的。”
  “不,不是吧,真的是这样么?”
  “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
  “?”
  “吶,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为止了好么?”
  “为什么呢?”
  “因为我现在已经害羞得要死了。”
  “什么?”
  啊,这个人,太迟钝了啊!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现在这个极为微妙的立场么!
  “不管怎么说,依照目前的状态别说结婚了,双方能否好好地沟通都成问题了吧。”
  “别用那种形容野生动物的说辞了好么。“
  居然说我的沟通能力有问题,太伤心了。啊,你这家伙,连正常的社会活动都做不好——就像是被人这么说了一样。
  “不过我总算明白了,像这样抓住你不给逃跑的话,还是能跟我正常的交流的。”
  “现在的情况好像还真是这样。”
  “虽然从以前开始峰君就是这个态度,但我居然能跟这样的峰君交往呢。”
  被人这么正正经经,不加掩饰地说教,我这边要是紧张的话才真的是傻呢。
  “嘛,就是这样咯。”
  我不经意间,率直地赞同道。
  “难道是峰君手里有我的什么把柄么?”
  “那个……”
  “开玩笑的。虽然第一天遇见你的时候,确实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这种事情就算你真的想过也请你别说出来好么。更何况当面告诉对方可是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心理伤害的哦。“嘛,你怎么想就随意咯,不过刚才那个,我必须进行否定。”
  “不是的,我明白的,因为——”
  因为,是这样的啊。因为,原本使我们变成徒有其表的情侣关系的契机是,原本主动告白的人是——樱间同学你啊。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就感觉到手指一阵一阵的刺痛。
  那是一个,手脚都快冻住的寒冷的日子。
  虽然度过了真正意义的冬天,但离春天还有一段时间,仅仅才二月出头。我看了下塞进鞋箱的小纸条,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时间的话,放学后,请移步体育馆后。樱间友里”
  首先,我被纸条上用语的高质量给震惊了。啊,这确实是樱间同学的风格啊。像是不知道哪个事务所所写的一样端正秀丽的字。中招了啊。感觉掉进了不知道是谁制作的陷阱里。
  说到底,首先就没有几个选项可供我选择。放学后找我有事的樱间友里。
  这可是重拳级别的。作为找麻烦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水平了。集体行动的找麻烦行为,分为重视贬低对方,或是重视取乐己方这两种类型。这个是第二种。傻乎乎地去了指定的地方的话,相信会有一群早就等待着看笑话的人出来欢迎我吧。欣赏着我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们也会笑得更快开心的吧。
  “莫非你真觉得樱间同学会在这儿等你?很遗憾!你被整了!大・成・功!”
  肯定是这个模式。
  到那时我肯定会成为一场舞台喜剧的主角吧。只能乖乖地任由摆布,名为——惩罚告白游戏的舞台剧。我已经大致猜到了故事的发展流程了。
  我用力地回想之前有没有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但是没有丝毫线索。
  就算明白了这是找麻烦,也不能无视它。
  这种时候的灵活应对方法,我只知道一种。
  那就是完全跟着对面的节奏走。顺应某人的期待,而且尽量让他们笑得开心开怀,以此来骗过他们。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放下自己的尊严,卖着谄媚的笑容。为了和他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当我看到穿着校服站在指定地点的樱间同学时,心里是真的受到了打击。
  没想到平时正义感十足的她,居然也会参加这种游戏。
  我和她保持着大概一步半的距离。
  这是我的敏感领域,我在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就像是在等待斩首的死刑犯一样的心情。反正都要死了,就快点给我来个痛快吧。但愿行刑人不要失误,让我只体会到一瞬的痛楚,我选择了慷慨赴死。
  没过多久,她开始说起话来,我很认真的一句一句地听着。
  一秒,两秒。沉默还在继续。
  从这时开始我突然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啊咧,说起来设这个套的人,还有围观群众们都藏在哪儿的呢,怎么完全不见身影。
  稍微看了下樱间同学的脸,我觉着有点不妙。
  这可有点糟糕啊,我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也说不定。但此时沉默已经持续了十秒以上了。
  那一句句像是落到手里的花瓣一样轻飘飘的言辞,却感觉比起恶意更加沉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那些话我到现在仍旧不能理解。只是有那种感觉。说到底,那时的我还是觉得这肯定是某人的恶作剧。
  因为,没有理由——樱间同学会向我告白。
  就算到现在,我也找不到丝毫可能性。
  那天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向我告白呢。那是真心的么,还是只不过是她特有的开玩笑的方式。难以理解。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相信在我心中,她的人物形象将会变得更清晰易懂吧。
  带着动摇,不安,还有些许的失望感,我还是强迫自己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之所以会觉得樱间同学可怕,肯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自那以后也没有发生任何能让我改观的事。“我到现在都还在怀疑那次告白是不是在开玩笑。”
  “希望你不要这么想。”
  其实我心里觉得是假的也无所谓——当然口头上是不能这么说的,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互相给面子的。
  “不过自那次以后我们好像就再也没有认真说上几次话了吧?”
  “认真进行对话的次数,嗯,大概还不到五次吧。”
  “那我们一般都会说些什么?”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的么?”
  “唔,嗯。”
  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樱间同学问完这句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又突然,一脸为难地说道。
  “峰君,你相信一见钟情么?”不对吧,你问的东西跟你的表情一点都不相符呢。“不清楚,听说倒是听说过,不过我本人没有体验过。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上连正经的对话都没进行过几次的对象。”
  “嘛,一般来说不就是看上对方的长相了么?”
  “你可真实际啊。”
  “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么,没有其他可能了。”
  谈到这儿,就不得不提樱间同学应该是经常成为别人一见钟情的对象吧。以她的长相再适当的笑上一笑,大多数男人都会中招吧。
  “但最起码对我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
  “嗯?”
  “虽然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了,不过感觉峰君在以前的我的眼中是很有魅力的呢。”
  “比如说?”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我觉得没有这种事吧,我又没在路边捡过猫咪什么的。”
  “就算看到你捡了,也没人会喜欢上你的,好么。”“那这个也不算了。说起来,先不说你,以我的恋爱技能还有知识来讲,那种事情是不太能被理解的哦。”
  “是这样的么?”
  “嗯。”
  顺便一提,我到现在为止喜欢过的大都是年长的女性。简单地说——学校的老师。
  像我这样的家伙,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才怪了。
  “那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听完我笑了笑。领域——也许换个其他说法会更合适。
  “你擅长的就是跟你自己相关的事情吧?”
  “只有关于峰君的事,疑点太多了。”
  “这样啊。”
  冷静下来思考的话,至今为止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不是么?为什么樱间同学会向我告白,是我做了什么让人觉得喜欢的事情么,想着想着就整个人都变得自恋了起来,以至于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
  现在我正和事件的主角共同探讨这个疑问,这真是让人觉得怪异的状况。
  但作为商量这件烦恼的对象来言,她或许是最不适合的人选,与此同时她也是最正确的人选也说不定。
  “那个。”
  “嗯?”
  “啊,没什么。”
  不经意间我差点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赶紧闭上了嘴。
  “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生气的,请说来听听吧。”
  “那个,可能会有点失礼。”
  “嗯。”
  “失忆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听见这个提问,樱间同学确实没有生气,只是用着陈述事实一般的语调,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类似这样的提问,我已经回答了无数次了。其他人可不像你这么客气呢。”
  “啊哈哈……”我笑了笑,其实已经紧张到手都变凉了。“其实说是失忆,但对于普通的生活来说并没有产生多大障碍。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是这样么?”
  我一直都觉得失忆的人会相当辛苦才对的呢。
  就好比我们正在等着坐上公交车。失忆的人就连乘坐的方法,顺序什么的都要重新记一次吧。
  而且我们高中生所拥有的理所当然的记忆,也应该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积累所形成的膨大的集合体。这些记忆突然间全部都消失了,这应该是相当辛苦的事情才对吧。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太理解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失忆了但还有很多记得的东西。就像是虽然失忆了,但是知识还是存在着的……。”
  “诶,诶?”我不禁露出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后,樱间同学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继续对我说明。“举个例子,我看见苹果就明白这是苹果,红绿灯的作用也能理解,手机的操作方法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照着镜子看着自己,却想不起来这是谁,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所谓人的记忆其实是在很多复杂的构造上建立的,所以其中出现了问题的话,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
  明明是个成年人,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连说话走路都不会了的症状也是存在的。
  樱间同学的情况,则是学校的课程内容,东西的名字,社会知识,道具的使用方法等,记得的东西比不记得的还多的症状。
  但是,有关如何获得这些知识的记忆也是不存在的。“听上去就有点不舒服呢。”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幸好是发生在暑假期间。要是就在那段时间记忆全部都恢复了那就更好了。”
  “诶,失忆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的么?”
  “医生说大都是这种类型的。”
  “是这样啊。”
  是这样的话,应该也不全是不好的回忆吧。这样的话,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不对,问题不是在这儿吧。为什么我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觉得安心。
  “没有什么更加具体的治疗方法之类的么?”
  “模仿自己的以前的习惯,刺激记忆的话,会恢复得比较快。医生是这么建议的。”
  意思是不能用手术或者药物就治得好病症吧。
  “啊,因为这个才你才要继续做风纪委员的工作……”
  “是的。在我住院时来探病的宫井同学告诉了我,我曾经很热心的参加过风纪委员的工作。”
  “诶。”
  说起来,樱间同学以前貌似对宫井同学是直呼其名的吧。(日本一般只有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直呼其名。)印象中她们俩有过几次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的时候。
  没过多久,我们总算坐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发出一声怪响,然后出发了。
  “今天能说上这么多话真是太好了呢。”
  樱间同学突然这么说着。稍微偷瞄了一下,她好像有点开心。
  “下周开始也能这样很正常地对话就好了。”
  “啊哈哈。”我敷衍地假笑着。“还是不要对我过于期待呢。”
  听到我的话,樱间同学又一次叹了一口气。
  
  从结果上来说,我根本没有获得休息的时间,真正的恐怖紧随其后降临了。悲剧,再次上演!
  度过了周末,到了星期一。我到学校后就直接朝着保健室走去,却看到樱间同学已经站在了门口。
  “早上好,峰君。”
  “早,早,上,好。樱间同学。”
  “来保健室是有什么事么?”
  “没,没有。”
  没有任何悬念的,我被抓回了教室。
  第二天,星期二。放学后,没有风纪委员的工作,我一个人在学校里打发打发时间后,悠闲地准备回家时,巧合一般的在公交车站碰见了樱间同学。
  “欸?樱间同学!?你不是应该很早之前就回去了才对啊?”
  “运气不好,错过了上一班公交车。”
  “不对吧,这个时间点,你是错过了多少班公交车啊……”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完全没有!”
  保持着这样别扭的气氛,我俩一起回家了。
  第三天,星期三。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我正在跟水井一起吃午饭。此时樱间同学拿着自己的便当盒子走了过来。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么。”
  “诶……,欸?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难道不可以么?”
  “请、请随意。”
  午饭时间就在难堪的沉默中结束了。
  然后是星期四。樱间同学她——。
  然后然后是星期五。樱间同学她又——。
  
  如履薄冰的一周总算是过去了。但周末一过去,接下来又是这样的一周。
  从周日的傍晚起我就开始烦恼这个。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周一恐怖症吧。“所以说啦~~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水井~~~”
  坐在稍微有点味道但清洁舒适的榻榻米上,我一边专心地玩着手机游戏一边踢着脚难耐地说道。因为水井家比起别人家来说有着令人意外的舒适度。再加上为了与别人交流而准备的大号房间,所以我在这儿能毫不犹豫地表现出真实的自己来。
  “就算你让我做点什么也没办法啊。”
  坐在旁边同样拿着游戏机的水井,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道。
  “你们俩之间的事情,身为外人的我没有插手的余地啊。”
  “说是这么说啊。”
  跟樱间同学一起回家的那一天,回到家之后,觉得总算摆脱了危机心里松了口气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从那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她就像缠上我了一般,偶尔会从正面,偶尔装作凑巧似的向我搭话。这不是我的自我意思过剩,很明显感觉到她是故意的。
  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对我这么热心,我估计会说着:“什么什么,莫非她对我有想法。”之类的话然后得意忘形。但如果对象是樱间同学的话,就仅仅是在受罪了。才只是一周的时间,我就已经对校园生活感觉到相当程度的精神疲劳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
  “怎么了,秀恩爱啊?”“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好么—!”
  而且就算两个人凑一起了,话题也完全谈不开。樱间同学虽然会主动过来搭话,但并不会很积极地开口说话。因此,我还要想办法制造话题,比如说。
  “樱间同学一般在家都会做些什么?”
  “读书,峰君呢?”
  “玩游戏之类的吧。”
  “这样啊。”
  “…………”
  “…………”
  如上,从头到尾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这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在打乒乓球,不是么!?在对话中拿到‘returnace’得分是什么意思!?其实按照那个对话方式,我是很有自信能聊一个小时的哦,当然内容必须是毫无内涵的那种!
  “聊上一个小时毫无意义的对话又有何用。”
  “我们俩之间不需要有意义的对话。总之,只要能打发掉时间就行了。”
  “是这么回事啊。”
  顺便一提,returnace是指将对方的发球给击回,并且直接得分的情况。刚才那是我的误用,水井还专门帮我解释了一遍,您能别吐槽我了么。
  “总而言之,就是跟樱间同学之间没有能谈的开的话题所以感到很困扰。如果能有像样的话题,应该就会有解决办法。”
  不对,如果是那次跟她一起回家时聊过的,有关她失忆之前的我们两人的话题,我觉得应该能聊得起来。但是,光是附和着表面上的东西并不能称得上是对话,但说实话对我来说又非常的尴尬。
  真要聊的话,还是聊那种比较随意的,比如兴趣,喜欢的音乐之类的,和谁都能交流的话题比较好。聊完之后回家泡个澡就忘得差不多的无所谓的话题。但事实上,就算是在聊这类话题,我和她之间也会不合拍。
  “虽然我也明白现在是很关键的时期,而且我确实也欠她人情。”
  “人情?”
  “…………”
  水井盯着保持沉默的我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嗯,既然樱间说想跟你聊天,你表现得更自然一点去试试不行么?”
  “诶,不行,没可能的。”
  “至少对方是没有恶意的,不是么?”
  “嘛,目前来说是这样。”
  但别人的事情我始终是不能理解的。但是对方的心情大致还是能猜到的。以此为基础,在不惹怒他人前提下行动。我觉得我也能做到。但这边并不是百分百的。在真正的意义上,因为人和人之间并不能实现互相理解,这种“无恶意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是没有任何保证或约定的。
  “樱间同学之所以会上来搭话,大概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吧。不对,也许不只是这样。怎么说呢,那个人的脑袋里面,似乎有着恋人=非常亲密的关系这样的认识,然后感觉她像是在模仿着这种认知行动?”
  “仅仅是靠着想象生活着,实际上什么都不明白,不是么?”
  就算她已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我也觉得放不下心。毕竟,还是假设也许有一天记忆就会回复比较稳妥。也许这仅仅只是我任性的愿望也说不定。虽然她现在缠我缠得这么紧,但某一天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让她感到失望的话,总觉得稍微有点讨厌呢。
  “也许,全部忘记了的人是我的话会更好吧。”
  “是这样么?”
  “是哦。这样的话,我有可能会像‘排毒’一样变成‘好人’不是么?”
  听到这话,水井轻轻地笑了笑。
  “我也想见见不含毒的你呢。”
  “等等,我的毒性真的那么重?”
  “谁知道呢。”
  就在我们继续对话的同时,水井的家人们陆续来到了自己的座位。父母,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合计三人,弟弟妹妹合计两人。一大家子人在餐桌旁集合。
  水井那样大方淡然的态度,就是在这样的大家庭里面培养出来的,我每次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一个排他性为零的“Friendly(友好的)”的家庭。
  或许是错认为我是亲戚中的一员吧,每逢这种时候我也会理所当然地和他们一起就餐。如果无毒的人就是像他们这样的话,或许我还真属于有毒的类型。
  
  充满压力的生活还在继续,每天天亮了还是必须去上学。
  在风纪委员会混熟之后,发现了一件让我觉得挺意外的事。
  因为失忆以前的樱间同学,做事深思熟虑,用让人很头疼的、过于严厉的规则来履行着班级的规章制度。所以我猜测至少她在自身所属的风纪委员会的集体里面,会不会是被人像英雄一样所对待着的,拥有着超凡魅力的存在呢。毕竟她作为风纪委员就像是活榜样一样。
  但实际上,进入风纪委员会之后我发现,樱间同学还是老样子,被周围的人所畏惧着。
  似乎是当时还是一年级学生的樱间同学,和一位高年级的女风纪委员前辈就关于某规则进行了争论,最后好像前辈被她弄哭了。这仅仅是传言,比氢气还轻飘飘的传言。弄哭前辈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吧。顺便一提,那名女前辈似乎今年放弃了风纪委员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忧郁了。
  “哇,二班的樱间同学,生气着呢。”
  “诶诶,是谁惹她了啊?”
  “不是我们,听说是二班的笨蛋们。”
  “好像有个人逃课了。”
  “啊—啊—,出来了出来,这人死定了。”
  从周围传来了大量恐惧的议论声,是其他风纪委员们的声音。
  “那个——,樱间同学。”“嗯?”
  “能不能、稍微、换个柔和一点的表情、什么的……”
  “为什么?”
  樱间同学,现在真的是正在气头上。
  原因是本来预定在放学后举行的志愿者活动。在例行的仪容整洁检查中没能通过的学生无一例外必须强制参加的校外清扫活动,和其他参加者一样,穿着运动服积极地进行志愿活动的她的背影,在别人看来却像恶鬼附体一样。
  那是发生在数天前的,不堪回想的事情了。那天,来到学校的我正准备拉开教室门时,听到了里面清晰地传来了樱间同学的责问声。
  “上次检查之后已经过了一周多了哦。”
  “抱,抱歉!现在家里没有多余的钱……”
  透过门缝稍微偷看了一下里面,发现正和她对话的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她的复查的女生唐井,她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棕色。此时唐井同学正在用很卖力的手势向樱间同学请求着什么。唐井用十分夸张的姿势双手合十对着樱间。
  “写反省书的稿纸等会给你,有关志愿活动的日程已经确定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联络。”
  “等,等等!打工的工资到手了我马上会染回来的!”
  虽然她拼了命地解释,但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么说了。之所以没有把头发染回去,原来并不是因为反叛精神而仅仅是因为金钱上的问题啊。
  “如果真有金钱上的困难,那就更加难以理喻了,为什么你要把头发染成棕色?”
  “那是因为……”
  “总之我并不认为这是能放你一马的理由。”
  嘛,大概就是以上的情况。
  
  当然,这位唐井同学就“顺利”地进入了今天的志愿者行列。可就算如此,唐井同学还是很漂亮地无视了此次活动。因此,樱井同学正在暴走中。
  “樱间同学这么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呢。”
  “我又没对峰君你发火。”
  “啊,嗯,不过你看看周围的人,都被你吓到了哦。”
  这次活动是将全部人分为好几个组,然后一起组织到校外捡垃圾。樱间同学不耐烦地把拣到的空罐子捏软然后扔进了收集袋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心生寒意。
  “我觉得唐井同学并不是有意逃跑的啦。”
  “峰君你太天真了。而且基本可以说是被强制决定的非正式风纪委员,一次也没在仪容检查中吃过红牌的峰君都参加了,她不来不觉得很奇怪么。”
  “啊,嗯。”
  “峰君也该生气哦。”
  “不用了,我就没必要了。”
  我的生活才没有认真到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生气。
  “嘛,嘛~而且唐井同学现在也不在场,你这么生气也没意义,对吧?控制一下控制一下。”
  “…………”
  还是持续暴走中。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平复心情,尽管如此,同时小组内其他同学那赖皮的饱含“你快想点办法啊”的视线又是那么刺人。莫非这些人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
  “像你这样这么冷静我才觉得难以理解呢。”
  “那、那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樱间同学那么生气呢?”
  “那是当然了,就算真的有谁并未对唐井同学的行为感到生气,在大家都淡然地看着她偷跑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忍耐着。一次两次也许还能忍耐,还能一笑而过,但这并不代表能无视她的所作所为。在你看来,被迫进行忍耐的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是所有遵守规则的人。我作为风纪委员,要求作为学生的大家遵守校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当然,也会出现不遵循规则的人,但同样也有大量遵守规则的学生存在。要求学生们遵循校规的我,更不能原谅破坏校规的人。如果我原谅了他们,那便是对遵守校规的学生们的背叛。我想作为一个诚实的人诚实地活下去。”
  樱间同学义正言辞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即便是身为男生的我看来,她说这些话时也显得很帅气。
  “哈,哈哈。”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的应对实在有够蹩脚。她所讲的道理我能理解。
  中学时代,有段时期每天都翘课整天到处玩。这样的我决定去上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们看着我的眼光总是那么刺人。我们都在认真地上学,为啥只有你天天逃课——这样的感觉。就是在这一时期我学会了我最好的护身符——谦逊对人的外交手段。
  一个集体在遵守着的某样东西被谁搅乱了的话,不管事出何因都会觉得很生气。这个道理我也懂。虽然能明白,但是樱间同学一个人来消化这些不满,一个人来执行校规这东西,这一点我总觉得是不行的。
  或许,这才是平等的,才是正确的。被人怨恨,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都应该由她来承受。
  诶,这样又如何?也许对她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对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很奇怪么?”
  “也不是说奇怪啦,嗯……”
  虽然这事跟我没有关系,但我也有点难以释怀。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么?比真金白银还真的那种?真的从心底里这么想的?”“拿这种事撒谎或开玩笑没有任何意义。”
  “也是呢……”
  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说场面话的人,这一点我从高一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都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没有怀疑的必要,肯定的。
  “不过,那个啊。不觉得可怕么?”
  “觉得什么可怕?”
  “那个,因为,学生们的反感不是会变得更厉害么?”
  “在意那些东西的人,我估计是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哦。”
  樱间同学是一位正直的人。深思熟虑,没有犹豫的话语总是让听的人自省。说实话,我都感觉心底被戳到了痛处。但是。我有些能够理解她了。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说不定你跟以前相比一点也没有变呢。”
  “诶?”
  “啊,大概是这么回事。”
  还在高一时樱间同学在进行风纪委员的工作时就认真得不行。在那是的我看来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又不能理解的事情。就算这么拼命地做也只是会增加更多的敌人而已,没有任何意义。我一边带着这样的想法一边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她。当时的她,跟现在应该是以同样的心情在工作吧。
  因此,果然,这个人从各种方面上都跟我完全不同。
  “真是认真呢。”
  听见我的轻声赞同,樱间同学干脆的语调罕见地出现了停顿。
  “你,你是在取笑我?
  “哪有,在表扬你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峰君的视线感觉是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敬而已哦。原来是这样啊,不是单纯的不懂氛围啊。”
  话一说出口,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她现在肯定又露出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我已经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了。
  “峰君。”
  “不是的,刚才那个只是打比方,绝对不是在说你坏话!”
  “现在才找借口可是很难看的哦!不过,总算是听到了峰君的真心话了啊!亏我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对你稍微有点改观!”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用错了说法啦!”
  结果,从那时开始到回学校再到等待巴士的时间里,我都在努力平息樱间同学怒火。
  祸从口出——这话果然没错。
  
  “我觉得峰君有点薄情呢。明明我才刚遭遇了事故正处于困难时期,但你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逃离我,就连现在都还躲着我,还说我不懂察言观色!再说,KY这个词已经是没有人用了,不是么?(译注:KY,空気読めない、不会察言观色的意思)这个年代,谁还会说这个词……”
  “啊,啊哈哈,我真的是没有恶意。我是真的很尊敬你的哦。”
  “从那张刚才还在诋毁我的嘴巴里挤出了三分轻薄的赞美话来安慰我,真是辛苦你了啊。”
  站在公交车站前等车时,她还是不忘不停地嘀嘀咕咕小声抱怨我。看来是强行抑制住了想大声发怒的脾气,所以才会表现成这样。
  “樱间同学原来是喜欢唠叨的人啊。真意外。其实你像平常那样发发脾气心情就会好了哦。”
  “真那样做了,恐怕又会把峰君给吓跑,不是么?”
  哇,我的膝盖又中箭了。她以后肯定不是个好婆婆。
  “峰君难道是得了‘樱间过敏症’么,而且,明显的还是只针对我。明明和班上其他同学都能很正常的交流。”
  “我可不太想在性格上受到樱间同学的指责呢。”
  “…………”
  我明明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樱间同学的耳朵、真是好啊。
  “跟峰君说话就好像在跟不亲近人的小动物交流一样。稍微强硬一点的话,就会吓得不肯让人靠近。”
  虽然举的例子对我来说相当失礼,但却非常贴切。嘛,照这样说的话,我在跟樱间同学对话时,就好像是在跟猛兽接触一样。对方觉得自己很客气,但我这边可是性命攸关的哦。
  “说真的樱间同学说的有些过了哦。让我们聊些表面上的对双方都无害的话题吧。”
  “把你作为恋人的前提下?”
  “看吧,就是这种地方不好哦。”
  事实上在我看来,樱间同学确实不会察言观色。应该说,她这人对很多东西都很迟钝。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抛出这么露骨的话语的来。
  “虽说遮遮掩掩的谈话会让人觉得有点难过,但太过认真的话,话题就很难持续下去,不是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以前我和朋友宫井就能很正常地对话。”“是这样没错,但是你跟其他人完全聊不上不是么……”
  “确实是这样。”
  她也吃瘪了,我顿时产生了些许优越感。
  “失忆之前的我并不是拥有很多朋友的人,这一点我已经体会到了。确实我的性格也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那种。
  “大概,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吧?……”
  “蹩脚的安慰就算了吧。”
  吐槽过于犀利,我不禁笑了笑。
  “嘛,我觉得这样也还不错啦。朋友的话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峰君不是有很多朋友的么?”
  “诶,有么?”
  “至少看上去和我以外的班级同学们都相处得很友好啊。而且大家都用绰号称呼你。”
  “啊——”
  那个,这该怎么说呢,应该是认识上的错误。用绰号称呼=朋友,这个思考模式稍微有待商榷。
  “说到底,怎样的关系才能算得上是朋友,这一点我都不太明白呢。”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有很多种评判标准的,不是么?怎么说呢,比如说有人认为一起聊聊天感觉还不错就觉得对方是朋友,也有人认为有过中午一起用餐,放学后一起去玩的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峰君难道也有这种明确的定义么?”樱间同学问道,这同时也暗表她自己没有这种认识。让我稍微有些安心。
  “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哦。友情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而不是因为做了什么。照这个思考模式,我认识的人里面能称的上是朋友的,就只有水井呢。”
  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的感概从我嘴里说了出来。为什么惊讶?或许因为自己居然会对这个人说这么一番话。
  “怎么会……你跟其他人对话的时候感觉关系也挺好的啊?”
  “嗯呢,照你这个说法,在樱间同学看来,能够友好地聊天的对象就都是朋友了哦。”
  “啊……”
  樱间同学脸上带上了些许失败的阴云。
  “确实照你这么一说,是有一些不同呢。”
  “对吧?太好了,和樱间同学这样的人也能有互相理解的事情!”
  “你是在耍我么?”
  “啊哈哈,没有啦。嘛,所以说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和其他同学打的火热只排斥樱间同学一个人哦。”
  “这点我确实理解了。但是,只是对待我的时候,态度不同这一点也是事实。”
  “所以说,樱间同学要是用上一些巧妙的说话方式,聊一些无害的话题,我也会好好配合你的哦。”
  “胆、胆小鬼,这样的话坏人不就只有我一个了。”
  真的耶,不知何时话题就发展到这儿了。而且教人怎么聊无意义的对话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奇怪。
  “我表示不能理解。因为,你跟水井君相处的时候难道不是很随意的吗?”
  “诶—?这能跟男性朋友比的么?”
  “恋人关系的话,不是应该比之更加随意么?”
  “那是因为,我们俩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很尴尬的气氛啦……”
  总感觉自己也变得不冷静了,不过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我的烦恼。真是烦人。
  “在我们变成这样的关系之前,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是我做了什么让峰君不高兴的事情么?”
  “我觉得没有吧。就是不知不觉间,变得很难搭上话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你也试着想象下呀,突然被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的女生告白,本以为第二天开始会发生些什么但什么都没发生的男孩子的心情啊。再说,要是由我过于亲热地去搭话的话,‘干嘛突然跟我说话?昨天那个是开玩笑的别当真了好么,怪恶心人的,你想太多了哦?’要是被你像这样回答了的话怎么办呢?
  “不会有那种人。”
  “当时的我也不清楚,不是么?先说好,真发生了那种事的话我可是会去死的。不对,肉体上不会死但是精神上肯定是死了。起码我会选择辍学,然后开始当一个自由职业人吧。然后一生,都终日过着毫无希望的生活。”
  “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被害妄想的欲望可能确实过于旺盛。
  “嘛,总之因为以上的理由,我变得不能跟你正常地进行对话,而樱间同学也一直无视着我……”
  “不过曾有一次一起去看过电影,不是么?听宫井同学说的。”
  “那是听说我们开始交往之后,班上的同学胡搅蛮缠的撮合我们去的。也许樱间同学当时一点都不乐意的呢。”
  “是这样的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之后听那些家伙说,那天班上四五名男生一直在跟踪着我们,然后通过信息的方式,把例如我们俩是什么样的感觉之类的约会的现状直播给其他同学,真是不错的兴趣呢。”
  没有比那一次更让我觉得处在一个集体中是一件讨厌的事情了。约会过后的周一,“峰康,那约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哦?”这样边笑边向我搭话的男生的脸,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樱间同学听了我的这番话,也稍微显示出了怒容。
  “让人上火呢。”
  “别,你还是原谅他们吧。”
  “为什么!?”
  “那时的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把那几个男生给好好收拾了一顿,有两三个都被你弄哭了。”
  “…………”
  那个真是杰作。高中男生被女生给弄哭了,他们这辈子已经完了。至少他们的自尊心在这三年是要保持负值了。樱间同学好像对以前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很惊讶,不过,只有那次樱间的同学的作为,连我都在心中为她喝彩。
  “旁观者确实是会做那种事情的呢。明明大家都带着一副朋友的嘴脸,称呼着对方的绰号,但为了图开心还是会做这种事呢。这些人,大都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好,这样的人也会因为觉得这是为了大家而谨慎地选择忍耐。。”
  约会的事情,那之后同学们一直持续着那些可以称得上是过分的笑话,暑假中的事情,还有开学仪式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他们只想着自己开心,只有自己受益是最重要的。觉得别人配合自己的享乐活动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人,在潜意识里都带着这种想法,然后笑着向我搭话。
  那,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樱间同学说我遇见说话太直的人会觉得困扰,即便如此,我又觉得只能进行表面上交流的人不能算是朋友。照这个逻辑,我要怎样才能使自己满足!?
  “峰,峰君?”
  “嗯,怎么了”
  “……你在生气么?”
  回过神来发现樱间同学正在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着我。
  糟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了。因为樱间同学说话很率直,不拐弯抹角。所以我也跟她一样,说了很多心里的想法。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语里面已经带上了对其他同学的不满。
  “没,我才没有生气”我卖力地带着讪笑否定着。
  正当我内心无比恐惧地想着,难不成我是被诱导了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带着很明亮的笑容——
  “原来峰君是个腹黑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诶!?”
  我被她这话吓的声音都凌乱了。
  “因为峰君在大家的面前都是笑容满面谈笑风生,实际上从未把对方当做朋友,不是么?”
  “你说的好过分耶!我是因为樱间同学记不得了所以才说的!我们俩被调笑的时候真的好惨的哦!?”
  过于激动的我将这一番话脱口而出,但樱间同学却只是笑了笑。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么?还有哦,这可不是什么坏话哦?只是对那些人重复再三的恶作剧行为的一点点抱怨而已哦!”
  “我可没说那有什么不对的哦。”樱间同学还是那样笑着说道。这家伙,她到底怎么了。
  “峰君真是个奇怪的人呢。看上去很复杂,其实也有单纯的部分。但是从总体上说,我觉得你应该算是很一个很善变的人呢。”
  “没事的哦,你可以直接说我的性格很恶劣的,我早就有自觉了。”
  “确实呢,完全说不上好。”
  既不否定也不给我个台阶下啊……虽然我早有预料。但她又继续用明快的语调补充道。
  “但是呢,总觉得能跟你成为好朋友。”
  过于突然的发言让我顿住了。
  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这个词语用来表述我跟樱间同学之间的关系是相当不自然的。当然,恋人啊,爱情什么的,这些丢脸的词语更是不适合的。总之在我的脑海中,从未出现过这个词。我更希望用另外一些朦胧的,距离感更强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也能让我安心。因此,好朋友这个词让我稍微有些不安。
  “不过要是你能稍微变得更易懂一点就好了呢。”樱间同学补充抱怨道。
  “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没有那么难吧。只要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率直地说出来,就足够了。”
  “诶,才不要,我又会成为某人的出气筒的耶。”
  “……难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思考着能让我生气的事情么?”
  “举个例子,举个例子而已!我可没有想这样的事!”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略显焦急地摇头否定。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紧张了。原来是这样啊,樱间同学虽然嘴上很凶狠,但有时候是真的没有生气。因为人长得太美,表情稍微不柔和一点看上去就跟发怒了一样吧。
  脑袋里面闪过的这一想法,让我茅塞顿开,对啊,我们俩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不是就挺好的么!
  跟她交谈过之后明白了,她确实是那种你没有做坏事就不会乱发火的脾气。也就是说,并不是那种经常会让人体会到绝望感的人。
  也许平常的她就是这样,和我以及同学们所惧怕着的,作为风纪委员的樱间同学所不一样,只是普通地静坐在教室里的樱间同学,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并不是那么的纤细敏感,樱间同学强势的外表下,意外的很普通呢。如果这样的话,大概,也不是不能成为好朋友的人,不是嘛?
  暑假之前的樱间同学是怎么看待我的,因为一开始思考就停不下来结果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所以这个问题暂且先放一边,重要的是现在的,这样的感觉。
  就在此时,脑袋里传来冷笑声。
  “真是不错的借口啊,你擅长的估计只有找退路吧。”
  ——对哦,所以呢?
  
  跟预料中一样,第二天早上,樱间同学的心情再次恶化,满面怒容。
  由于昨天唐井同学“勇敢”的逃工行为所产生的怒气,经过一整晚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酝酿得更加深沉。仿佛要衬托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坏一样,大清早的学校就一副山雨欲来风满城的感觉。“我记得我有通知过你昨天放学后要进行校内•志愿者活动的吧?”
  唐井同学刚到教室就被提问了。好戏开场了。
  面对这开场的第一记锐利的“攻击”,唐井同学卖力地装出了努力回想的表情。而樱间同学则一直用犀利且充满迫力的表情,一直盯着她。
  “啊!抱歉,忘了,真的抱歉!”
  “道歉之前更应该反省才对。”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樱间同学的话,唐井同学只是双手合十,大力地低下头去。这孩子现在看上去就像里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搞笑艺人。我不禁这么想到。头脑不好,运动也不怎么擅长,但她却比普通学生更讨人喜爱。她是那种会在很奇怪的地方脱线的类型。因此也容易被周围的人娇惯。可以算的是我们班的吉祥物一般的角色,尤其擅长炒热气氛之类的事情。
  从这层意义上说,跟樱间同学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不负责任,乐观,往坏里说就是生活不检点。反省对这种人来说应该是最难听得进去的词语。对他们来说,道歉这个行为都会变得如同作秀一般。而且在大都数情况下都会被这招给敷衍过去。
  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会被放过。不过,当对方是樱间同学时,她的这个属性可就是反效果了。
  “午休时间请到负责生活指导的中山老师处接受处置以及教导。”
  “诶,中山不是那个长的像猩猩一样的家伙,然后超吓人的,不是么!??”
  “…………”
  “怎么办,不去不行么?”
  “当然。”
  “我已经在反省了,樱间酱就这么告诉老师,不行么?”
  “如果让老师觉得你只是想敷衍了事也无所谓的话。”
  “唔。”
  总算是风纪委员大人获得了胜利。毕竟以樱间同学那最看不惯不平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放你一马的。
“峰康—!!”
一直在旁边悠闲看戏的我突然被叫到了。
“有事拜托你!”唐井像是逃离樱间一般,小跑到了我身旁。
“啊,怎么了?”
“午休时陪我一起去学生指导室好么!你看,我之所以头发还是茶色是因为没有钱的缘故吧?你能帮我向老师说明一下么!”。
她的语速非常快,连一些生僻的日语都带上了。
简单地说就是不敢一个人承受老师的怒火,要我帮着打圆场。果然她还是没有在反省呢。
“拜托了!只是帮我说明一下而已!峰康君也是风纪委员不是么!?”。
“要加个副字”。
“只要是风纪委员就行了啦!求你了!”。
“她是这么说的,怎么办?风纪委员大人?”
“……这种情况你就自行判断吧。”
我朝着看向这边的樱间同学抛出了问题,她立时摆出了一副非常不爽的表情。这……,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有点进退两难啊。
想讨樱间同学的欢心就要拒绝。但这样的话好像就会被唐井怨恨。
唔—。正当我在烦恼时,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昨天跟她谈话的一幕。
“……嘛,这次你还是一个人去吧。”
“诶—!?小气!为什么啊!?”
唐井同学气势十足的重复问着“为什么?”,我只是回以敷衍的笑容。
持续纠缠无果,她带着满脸不公平的表情无奈地回了座位。
看见她的这副模样,周围传来了同学们的偷笑声。
接下来,樱间同学的心情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呢。
稍微和她对上眼之后,只见她眼神很慌张,脸上带着些许不服似得,又像是有些生气一般苦恼的表情,走到了我的身旁。
隔着一张桌子站在我面前的樱间同学,带着稍显困扰的口气开口说道。
“这样真的好么?不陪唐井同学去找老师。”
“诶,为什么?”
“平常的你不是一直都会放纵这种行为的么。”不知为何,樱间同学的口气感觉比平时更加平稳。
“怎,怎么了,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樱间同学的回答还是那么平稳,不对,与其说是平稳感觉更像是困扰着什么一样。好微妙。
“嘛,确实我之前都是那样做的。而且我也讨厌被人记恨。”
“那刚才为什么?”
“那个,要是我没有拒绝的话,你会生气的不是么?没有其他选择了啊。”
“我,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的哦……”表面上倒是否定了。不过听语气完全没有说服力嘛。她今天果然有点奇怪呢。
“哈啊,还在嘴硬,你现在全身都在散发着不高兴光环的哦。”
“才、才没有散发那种东西!”。
也不用那么用力地否定吧。
“哈,不过要是真因为这件事招人怨恨的话就糟糕了呢。”
从唐井同学的性格来看,十有八九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我才拒绝了她。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许不安。
听见我所说的话之后,樱间同学也罕见地摆出了单手支肘的姿势,说道。
“峰君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拒绝了她,所以要是有人来说闲话的话,我会保护你。”
“哇,感觉好可靠……不过,你真这么做了会起到反效果的哦。会更让人觉得讨厌的。”
我的回答让樱间同学低头思索了起来。
而且,被责难时需要其他女生来搭救的男生——实在是太丢脸了。这种时候也不是说我还想耍帅,不过还是对此心有抵触。
“说到底,我觉得那么点小事也不会被人讨厌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嗯,不知怎么的就是有点在意。”
“这莫非是……”樱间同学稍微停顿了一下。
“因为你对唐井同学抱有好感?”
“哈啊!?”
她的提问过于出人意料,以致于我只能回以诧异的惊呼声。
“为,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的结论?
“因为,你不想被她讨厌不是么?”
“话虽如此,也不至于直接跳到好意什么的……。还有你这思维的跳跃度,是不是太长了啊。”
“是这样吗。”
“很明显好么!别提到什么都往那方面想好么……”
就算对方是陌生人,也不想被其讨厌。普通人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走在大街上,不小心撞到别人,被对方责难。这种经历确实很 “难忘”。
在满员公交车里踩到了别人脚而被怒视了的话,再也不想坐公交了——大家都会这么想吧。
一味地试图解释,追究这些现象的原因和理由是很奇怪的。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对,会这么想的只有峰君。”
“诶,不会吧!?”
“确实遇到这类事情时会有一些在意。但这种程度的小事,过上一天几乎就会忘掉了。”
樱间同学带着某种怜悯一般的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诶,真的只有我么。这莫非……”要是真如她所说,我不是一直在犯傻么。
直到班会开始前,我们俩一直进行着此类的对话。
宫井同学则一脸稀奇的一直观察着我们俩。


“啊咧……”
自那以后又过了几天,放学后。正准备跟平常一样把风纪委员的工作记录在案时,发现橡皮擦不见了。找遍了文具袋以及课桌附近的地面,还是没有发现。
“真是奇怪呢。”
我记得上课的时候都还在的。此时,坐在邻桌进行着工作的樱间同学注意到了我的情况。
“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把橡皮擦给弄丢了。抱歉,可以借用一下你的么?”
但樱间同学却皱紧了眉头,表情变得很微妙。
“……橡皮擦的话,不是就在那儿么。”
“诶,在哪儿?”
“那个,就在那儿啊。”
樱间同学这么说着的同时,手指指向的,却是我拿在手上的自动铅笔,其头上自带的小橡皮擦。
“啊,这个?”
听见我试图确认一般的问语,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嘛,确实这也是橡皮擦。
“用这个不就好了。”
“诶,不要。我喜欢留着自动铅笔头上的橡皮擦的哦。”
“……”
一不留神,我就暴露了自己小家子气的事实。
“你这个习惯,不觉得太细微了么?”
“我不觉得会使用自动铅笔带的橡皮擦的人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呢。真让人觉得悲伤。”
“这一点都不悲伤好么。”
“嘛,这个暂时先不管了,总之你能先借个橡皮擦之类的东西给我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不要。”
“诶!?”
“你就用那个橡皮擦不就行了么”樱间同学带着些许生气的语调回答。
“樱,樱间同学,居然是个小气鬼。”
“我才不想被在奇怪的地方纠结不已的峰君说教呢。”
确实可能如她所说。不过,借个橡皮擦给我有那么难么……
“切,小气。”
没办法了,就用自动铅笔带的橡皮擦对付一下吧。
不过这里的橡皮擦,用过一次之后,本人就会觉得毫不在意,毫无节制地使用到最后吧。
而且这个部位的橡皮擦,还有保护铅笔芯的作用,要是用光了的话,只能重新买一支。果然还是不舍得啊。
“……那个”
“嗯,怎么?”
“……”
樱间同学稍微沉默了一会后,将手放在桌下,将某物放在手中之后,攥成拳伸了过来。
白嫩纤细的拳头稍微晃动了下,似乎是在示意要给我什么东西。
我老实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她便将攥在手里的橡皮擦扔给了我。
她那细嫩的手指有一瞬间碰触到了我的手掌,让我心动了一下。
“谢,谢谢”
“不客气……”
我回头开始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橡皮擦。不经意间开始仔细观察了起来。
樱间同学递给我的,确实是橡皮擦。但是形状却和普通的不一样。
并不是白色的长方形,怎么说呢,嘛,这个形状是,
“这是我们的本地角色,吧?”
“…………”
本地角色——与府县发祥相关的角色。
不知为何,头上顶着一块房檐的黄色小猫——跟本地角色一模一样的橡皮擦出现了。
不对,对于普通的女子高中生来说,持有这种道具应该是很正常的。因此樱间同学有这种东西应该也不奇怪,虽然不奇怪,但从她平时的印象来看,使用这种可爱的角色周边的反差感让我难掩惊色。
“…………”
樱间同学的脸有点红。莫非之前也是因为被看到使用这种周边会害羞所以才那样坚持的么。
“那个—”
正当我准备搭话时,她开始很严肃地瞪我。
“想使用怎样的橡皮擦是我的自由!峰君没有指责我的权利。”
“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
哇,这人真是急躁。
“你喜欢这种类型?”
“!”
樱间同学稍微移开了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兴趣爱好还是挺女生向的嘛……”
“我,我本来就是女生!”

简单地说,就是我又一次拉近了很她的关系——吧。
比方说在跟不太熟的人谈话时,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都会刻意寻找对方不想被人碰触的部分。
这家伙在被说到什么话的时候会生气呢,保持怎样的态度才不会惹恼对方呢,类似此类的试探举动。
我之所以那么害怕樱间同学,或许跟我完全不了解她的“禁区”有关。
像这样跟她深入交流之后,才发现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就算我开了一些无聊的玩笑话,她也并不会当场发怒,或者对我产生轻视心理。
“这样不也很好么。至少比以前到处逃避的局面好上很多了不是么。”
“或许吧。俗话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用在这儿感觉很微妙呢。”

回家途中我又去水井家串门。一如既往的聊天话题。但却没有以前那种窘迫感,变得很随心。
仔细回想,这一年以来老是想着樱间同学的事。已经产生心理压力了吧。
所谓心理压力,也并不是那种抱有恶意的烦躁感,而是一直被她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长时间下来产生的倦怠感。
不经意的,我开始联想到要是是失忆以前的她的话,事情又会变得怎样呢。
樱间同学是怎样思考的,对我又是怎样的看法。像之前那样好好交谈的话,也许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也说不定。
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于事无补。
我们俩之前那曾经歪曲过一次的关系,在偶然的情况下,居然重新回到了水平线上,甚至到了现在的状况。
因此,要是樱间同学恢复了记忆,或许一切都会结束了。
如此思考一番后,感觉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啊。
水井在被家人叫出去了一趟之后,重新回到房间,询问我是否一起吃晚饭。
“唔,今天就算了。等会还有个不得不去的地方。”


不得不去的地方是指,我居住的区域最大的一家综合超市。母亲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去那儿买鸡蛋。离开了水井家之后,我绕了些远路才到达了目的地。
相当长一段时间前开始,有一名很奇怪的爷爷会经常来这家超市。
他的名字叫田所,每逢周三的傍晚,必定会出现在超市,手里拿着充满空虚感的罐装酒,嘴里大声说着什么转来转去。
在引起了店员以及其他顾客的关注之后,继而情绪更加升温,开始大吵大闹。
说白了这人很烦。
询问了下超市里打工的大妈们,超市都准备禁止他进入了。
可就算如此,老爷爷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因此今天我也不禁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毫无目的地散步在销售区时,发现了一个吸引了大部分顾客眼光的喧闹角落。
苍老的男声很清楚地传了过来,我立刻明白了田所老爷爷又惹麻烦了。
仔细听一下,似乎在和谁争论着什么。
现场很吵闹,但就在此时,某个女声传了过来。总觉得是有点耳熟的声音,我快步走向了那个角落——
“超市会很困扰的,请离开吧。”
“为什么我需要这么做?”
“我已经说了。超市会……”
“你是店员?誒。喂,喂?你以为你是谁啊,明明是个小屁孩,真让人不爽!”
“就算不是店员,谁都可以说这话的好么!其他的顾客们也很困扰,要喝酒的话请去别处。”
有一名女生正站在吵闹的老爷爷面前据理力争……
怎么看那都是樱间同学呢,不错,就是她。
她还是用着那副平常训斥其他同学的语调,与一个是她好几倍年龄的男人争论着。
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现在这情况,放任不管的话会很糟糕吧?
“真是不爽!我有做什么坏事!?呐,犯罪之类的,有么!?”
“虽然不是犯罪但是你所做的事情也很不合理。”
“你说了不是犯罪了啊!?说了不是犯罪了啊!?那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不是犯罪,你就是在诬陷我!”
“所以说……”
“冤案啊!你要被抓了,像你这样的人,真让人不爽!”
让人不爽,这是那位老爷爷的口头禅。只要有女性走过他附近,他都会这么说。
无论美丑,他都会像下将棋时宣布和局一样,先积蓄力气,然后快而且高声调
地抛出这句口头禅。
说实话,对这种人,无视是最好的选择——
“警察!快把警察叫来!你!就是来抓你的警察哦!”
“我可没有被逮捕的理由。”
哇,火上浇油呢这是——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让人不爽!”
“无所谓了,不过请你快点离店,很困扰呢。”
啊,糟糕了。这可真要动手了。我的直觉告诉了我。
事实上,老爷爷确实抬起了手腕。
打还是不会吧,不过可能会被揪衣襟吧。
老人那黑枯的手背,泛黄的手指,黑色的指甲,脏兮兮的衣服。
这一切,即将触碰到樱间同学。
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感觉就像有毛毛虫在背上乱爬一样不快。
这么思考了之后,我一脚剁在地板上。
“好了!STOP!!”
然后大声这么说着站到了两人的中间。
……啊,还是做了啊。
“誒,峰君?”
“那,那个,事情的理由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两位都请先冷静一下,好么?”
无视了樱间同学的讶声,我背朝着她,面对这老爷爷,开始微笑。笑容是很重要的,笑容是友好的证明。
“什么啊,你……”老爷爷断断续续地说道,突然间脸上又带上了敌意的表情。笑容的作用为零。
一时冲动站了出来,可能起了反效果了。
“老爷爷,这样发脾气对身体不好,总之先静一静。”
“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爷爷试图用手推开我,然后去抓我身后的樱间同学。
正面观察了下,发现他的身高果然很矮,眼睛跟鼻子也很小,看上去好不舒服。”
忍不下去了。
咚,老爷爷碰上了我的身体。他那老化且脆弱的身体,很轻易地就被我挡开了。
“那个,没事吧?”
“……你这是暴力!”
“呃?”
“什么,嗯。这是暴力!你好吵啊!快把警察叫来!”
“总之请你先冷静下来。”
“真吵!真吵!”
突然感觉脸上被人来了一下,脸骨一阵酸痛。
“峰君!”
耳边传来了樱间同学急迫的呼声。
老爷爷似乎直接用手上的罐装酒瓶打了过来呢,这种时候了我居然还能冷静地分析。
正当我用手捂着痛处低头思索时,头上又挨了一下。
“都是你的错!”
“快去死吧!全是你的错!”
留下这么一句话,老爷爷像是逃跑一样快步离开了超市。
“啊,别跑!峰君,没事吧?受伤了么?快让我看看脸。”
“嗯,没事。”
我被慌乱的樱间同学用力抓住了脸,强行露出了伤处给她看。
“没什么啦。这是脸上被打了一下而已。”
“居然用瓶子打人……。我去把那人给抓回来!”
“算了吧,去了的话樱间同学你自己更危险。”
“不过……”
“那个人也被自己打了人的事实吓到了哦,因为恐怖才逃跑了,真是可怜。”

虽然才被人施予了暴力,但是我却产生了一种膝盖都无力了的倦怠感。
成为他人宣泄恶意的对象,比起身体,心里更多难受。
总之先找个临近的椅子坐了下来。此时我注意到樱间同学不停地在小声重复着“对不起”。
“没必要向我道歉啦。”
“但是因为我的缘故。对不起。”
“所,所以说……”
“对不起。”
啊,是这样啊。她有点混乱了呢。
那个老爷爷有点不正常。和那样的人吵架,然后我又被揍了,恐惧以及愧疚加上恼火混杂在了一起,让她变得有些不冷静。
平时都是堂堂正正正视向我的视线,现在却变得躲躲闪闪。
“那个,樱间同学”我紧张而又畏惧地正伸出了手想帮她拍拍背,途中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收了手。
“嗯,嗯。”
“……已经没事了。你看,没有受伤吧。没事的哦。”
这是事实,被打的地方确实很疼,但是也只是疼而已。并没有受伤。
“虽是这么说,但是向那种人搭话,是很危险的行为哦。”
“我也明白,但是他是在是做的有点过分了,一不小心就……”
“那也没办法呢。”
“……那个”
“嗯,没办法。”
听见我这么说了之后,樱间同学似乎总算冷静了下来,视线也稳定了。
“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不客气。”
樱间同学稍微用了点正式的礼仪向我道歉,我也同样回礼。
“嗯,樱间同学是来购物的么?”
“啊,嗯。”
樱间同学似乎是回家之后才来超市的,身上的穿着并不是平时的制服。
这是第二次看见她的私服打扮,上一次要追溯到高一时的那次约会了。
她穿着一件略长的蓝色T恤,配上一条牛仔裤。整个搭配看上去很质朴。
但因为跟平时的制服不一样的缘故,莫名的觉得有些害羞。
看着隔开一点距离坐在我旁边的樱间同学,但现在确实打不起精神来。话题总是会转向之前那位老爷爷。
“那人在这附近可是很出名的哦。名字叫田所,独居在附近的一间公寓里。”
“一直都在店里醉酒发疯的么?”
“嗯,是的。怎么说呢,其实他没有真醉的。”
“是,是这样的么?”
从远处看,确实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不过走近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完全没有酒味的哦。
估计是因为在喝的只有手里拿的罐装酒,脸色一点都没变的哦。
“啊,确实很奇怪呢。他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是神风特工队的幸存者啊,在西伯利亚被强制劳动过之类的。
“他贵庚多少?”
樱间同学脸上带着惊呆了的表情。
“实打实的算的话,今年应该是在九十岁左右。实际的年龄就不太清楚了。到了他那个年纪,从外表上也看不出来。”
“确实如此。”
“不过,他说过的二战时因为生病而一直在入院的事,似乎是真的呢。”
“这样的传闻都有?”
“嗯。”
“……你知道得还挺多的啊。”
“那个什么,小道新闻之类的,我还是经常在听的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我还在中学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了。
那天,田所老爷爷满面通红的靠在商品台旁边。看上去已经醉成泥了。但从他嘴里说出的无意识的呓语,简直让听的人都觉得世界太黑暗了。
“田所老爷爷,好像没结过婚。亲戚,家人也全不在了。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或许这跟他在医院所经历过的事情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然后变得不想跟他人扯上关系了吧。只有这样的生存方式。不对,也许是忘记了除此以外的生存方式也说不定。但就算如此,果然还是会感到寂寞吧。因此才会像那样,做一些令人困扰的事情,还故意引起和别人的冲突。他不是说樱间同学「让人不爽」么?”
“我并没有在意。”
“嗯,那样就好。田所爷爷并不是真心想这么说的哦。你看,樱间同学你长的很漂亮,被你搭话的时候他应该很高兴的吧。就算不是抱着亲近的感情接近他,你也是个女孩子不是么。到他那个年纪,几乎没有和女孩子说话的机会了。所以在我插进去的时候,他才那么生气的哦。”
“…………”
“?啊咧,莫非你害羞了?”
“才没有!”
“是吗,总之我觉得他并没有而恶意的。”
“就算你这么帮他解释,他所造成的问题还是得不到实质的解决。”
“也是呢。”
确实正如她所说,田所爷爷在旁人的角度看来只是个爱惹麻烦的讨厌老头。
“要是,田所爷爷能和谁友好相处,谈上一次动人的恋爱的话,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但事实上,这样的契机一直没有出现,时间就这么流逝了。虽然这可能才是正常情况下的发展。因此他现在就在那间超市做着那些事情。”
“所以刚才你才说他很可怜?”
“嗯,是的。明明很寂寞,却没人有关心的感觉是很痛苦的哦。”
不知何时起,感觉到被打的脸颊稍微有些发热。
在通着空调的店面里,脸颊上的热感慢慢沁透了皮肤,大脑也开始麻痹了起来。
总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只有嘴还是擅自说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想猜测别自己年长数倍的人的心理。因为被我这样的人揣测了之后,会显得更加凄惨不是么。但我还是不经意得去思索他的事情。明明要是有谁能肯帮助他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的。和他做朋友啊,亲切地照顾他之类的都可以……
但是,果然还是不可能。没有人愿意接受他那样的人。而且和他扯上关系之后,估计要一直照顾到他离世吧。田所爷爷估计到死都会是孤独一人吧。不知道是谁会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真讨厌,我已经不想联想了。还是装个傻,把事情全部都忘掉,变得不明事理才对啊。
讨厌的事情,痛苦的事情,通通忘掉。……
比起那样痛苦的活着,或许一个未知的死亡才是解脱。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半死的状态了。不过死不了呢,就算变成那样,人类的身体还是活着的。“
“峰君……”
“田所爷爷要是能获得幸福就好了,回到自己的家,有妻子,儿子儿媳妇。儿子也已经长成叔叔,入赘来的义女也长成了漂亮的阿姨。孙子辈也有不少。一家子一起欢迎着他的归来。一起吃饭,饭后和孙子一起扳手腕,下黑白棋,打牌。死的时候也是在暖暖的被窝里。被家人们包围着,有人相陪相伴,幸福相随。真能如此就太好了。但事实总是不如人意呢,大概。田所爷爷应该会在冬天死去吧,因为一个人太冷了的缘故。真可怜。不开心的事情,明明全部忘掉就好了。失忆的如果不是樱间同学,是他的话该多好。因为樱间同学没有错。错的都是我,田所爷爷也没有错……反正,总有一天我也会——”
“峰君。”
环绕在我身体表面的泡沫薄膜突然消失了,充满倦怠感的身体一瞬间恢复了活力。
“呃?阿,怎么了?”
“你累了么?”
“没,没有啊。啊咧,我刚才有说什么么?好像说了什么,的吧?”
“……不用在意的哦,峰君。”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手抚上我的额头。感觉,很安心。
“田所爷爷,一定会幸福起来的。之前的那些话全是你的猜测,他肯定生活得很幸福哦。”
“是,是么……”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樱间同学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峰君没有那样思考的必要。肯定这世上也有没有会威胁到你生存的东西,峰君你可以活得更开心一些。”
我不禁,注视着樱间同学的脸。这明显是撒谎,她撒着如同泡沫一般脆弱的谎言,但脸上却带着十分温和的表情。



沮丧时的脸真难看。
第二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很惊讶。实在是有点惨。我真的是长这样的么。
之前起码要比现在稍微好上那么一丝才对吧。换个说法,已经是可以问——你到底是谁?程度的变化了。
感觉,脸上的一个个部件都稍微偏移了一点,之前那勉强还能看的脸,现在却已经完全崩溃一般,带着一股绝望感。
突显出来的眼袋,似乎就是最大的原因。
昨晚上没有睡着。虽然也有被田所爷爷揍了之后感受到了打击的缘故在内,但失眠的真正理由应该是之后的耻辱。

——对樱间同学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啊啊啊!!

就是这个。突然回想到以前的羞耻事来。小学一年级时,滚着棉被滚来滚去的经历,大家都有吧。就是那种苦闷感,陪伴了我整夜。
跟同年代的人谈论这种感伤的事情是不正常的。因为谈论时必定伴随着真实的感情流露。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跟水井谈过类似的事情,就算我真的失去了冷静,但偏偏跟那个樱间同学吐露了真心之类的,而且还被她安慰了,真是太羞耻了……。
今后该用怎样的脸色,去面对樱间同学。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头疼。
因为心情实在不是太好,我久违地翘课了。整整一天都在玩游戏,傍晚水井来了我便开始了一通抱怨,然后顺便第二天也翘课了。
自初中以来再次感受到了逃课的罪恶感。周四周五都翘课了,所以马上就是周六周日。从结果上说享受了难得的四连休。过了一个一人独享的小黄金周。对周一的忧郁程度,更是因此倍增。

傍晚时分,听见母亲在客厅里叫我,我便稍微出去看了下,似乎是有客人来了。不想跟客人纠缠的缘故,我就在旁边稍微了偷听了一下。似乎母亲在对着客人各种奉承呢。
哇,客人是个美人,而且似乎还是明星,很成熟,讲礼貌。做事又认真,相反我们家的孩子就真是个不成事的家伙,长的又不行,成绩还不好。在家里也是散散漫漫而且不知上进,像今天这样的逃课也是经常干,怎么说也说不信等等。
虽然谦虚是日本人的美德之一,但是这已经是在说自己孩子的坏话了耶。母亲还在继续说着我的坏话,最后——
“像您这些的小姐能成为我儿子的女朋友……真的是糟蹋天物啊!”用稍显激烈的语调这么总结道。
不对,能够把自己的儿子说得这么糟糕,我也不得不对母爱的鞭笞精神表示佩服。啊咧,不过总觉得有点奇怪啊,好像错怪了什么重要的地方似得。
“不对,我觉得康君也有优点。”从客厅清晰地传来这么一句话,我脑子里的天使和恶魔字再一次同声说道。
“那个女朋友到底是在说谁?”
探头一看,与端正地坐在我家沙发上的母亲谈话的,果然是樱间同学。
“什么——!?”
事情太过于突然,我一边高叫着一边冲进了客厅。
“为什么你在这儿?”
穿着制服的她,看了一眼疾跑过来的我之后,稍微低了下头后淡淡地说道。
“日安,我是来探病的。”
“所以说为什么?”
“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探病的。听说你的身体出了点状况。”
她还是用着一如平常的平和态度说着。
我强行将试图对我抱怨什么的母亲赶出了客厅。
啪——我用力的关上客厅门,抱头深思。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事态发展的过于突然,导致我的思维都跟不上了。
最糟糕的时机,最糟糕的人出现了……!
这个时间点最不想相见的人,到访了自己家。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噩梦。
我辛苦的逃课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正当我正一个人烦恼着时,樱间同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有点担心你。”
“啊,嗯。身体状态很好的哦。”
其实身体一直都很好。不过要是说了实话估计会惹恼她……。樱间同学现在还是一脸担心和不安。
“母亲那边没事么?被你那样赶出去……”
“没事,有她在场面更僵不是么。”
“伯母性格很愉快呢。我说了和峰君之间的事情之后,她似乎很惊讶呢。”
“你说了啊,我好不容易才隐瞒到现在的……”
“这是为什么呢?”
我家的父母不是那种威严型的。恰恰相反他俩还喜欢捉弄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对我的个人隐私更是趣味盎然。可谓是思春期少年的敌人。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樱间同学的存在,更是不知道会怎么调侃我。
“说到底,为什么樱间同学知道我家在哪?你是怎么来的?”
“从水井君那儿问到了住所。”
“又是他那家伙啊,老是做些多余的事情……”
“给你添麻烦了么?”樱间同学面色略带阴云地问道。
见到她的表情,我差点呆住了。
“没,没有啊,怎么会添麻烦呢。”
“是这样么。”
实际上,樱间同学来我家的这件事,仿佛就像在伤口上撒样一般,让我的心情变得不安而且不冷静起来。不过她确实是因为担心装病的我才来的。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左右。如果是放学之后就直接过来的话已经相当晚了。
“啊—,抱歉。莫非是抱怨我把风纪委员的工作全扔给你了么?”
“峰君并没有出勤,所以不用在意。下周一起还能帮我那就好了。”
“啊哈哈~抱歉,我明白了。”
这种时候,装病的罪恶感就会变得更沉重。
怎么说呢,被樱间同学看到了自己的家,总感觉有些害羞。
墙壁以及窗帘的颜色,桌子,以及房间的味道,顺便还有那不知道该说是时尚呢,还是有生活感的母亲。总之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东西。
“你在低迷什么呢?”看见由于过于不安的心情,连身体都开始乱动起来的我,樱间同学用稍显诧异的眼神注视着我。
“要是想上厕所的话,请随意。”
貌似被误会了耶。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思考现在最应该优先处理的事情。
我有强烈的预感,要是不解决现在这个突发的危机,不要说取向正常的睡眠,情况将会变得更为恶劣吧。
我重新看向樱间,开口说道。
“那个什么,总之呢。身体方面已经康复了。”
“看上去也是这样,安心了。”
“所以呢。”
“所以呢?”
“出去的方向是在那边?”
再三思考后的结果。最礼貌的请离方式就是这个。我满带笑容手指玄关方向。
看见我的动作,樱间同学面有忿恨的盯着我。
“确实我的突然到访,给你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像你这样露骨的逐客行径是不是也太失礼了?我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因,因为没办法啦啊!?家是像我这样在社会上吃苦的人的圣域!是世界上最后的绿洲!不能任由你那么轻易地踏入!”
“但是水井君不就很频繁的在出入你家不是么?”
“不要什么事情都拿他出来比!”
对比的对象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不能构成参考。顺便一提,初中时代暂且不提,高中时代起我从未招待过友人来自己家里。
“就我个人来说,我很像见识下峰君在家里是怎样生活的呢。”
“樱间同学你调查我的生态又想做什么?莫非还想写一本观察日记?”
“不是,单纯的好奇。峰君的房间,是在二楼么?”
“你在说什么呢!绝对不会让你看的哦!?绝对!”
“我也没说让你给我看……”她带着至今为止都没展露过的超不满的神情说道。
这个年纪的女生像她这样真的好么。虽然母亲也在家里,不过我也算个正常的男生。裤裆里面也是有货的,让独身一人的她进入我的房间,要是发生点什么了怎么办!不对,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关于这点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呃,啊咧?”
就在我还在思考柳下惠的事情时,不知为何客厅里的樱间同学不见了。
……额,什么情况?
仔细观察了下四周后,离开客厅来到走廊之后,发现樱间同学正和端着茶和点心的母亲一起,爬着通向二楼的楼梯。
“等等——!!”
我疾奔而去。
“请问你们是准备去哪儿!?”
“那当然,是去你的房间哦。这不是你的客人么。”母亲说出了毫无怜悯的话语。
“我很困扰。我的房间一般人进入禁止的,请回去吧!”
“为什么啊?这是你的女朋友啊,去你的房间是很正常的吧。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有的!而且非常严重!”
母亲听了我所说的话后,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脸上带着得出了某个结论的表情。
“……啊,小黄书藏的不够隐秘?”
“泥垢了,别乱说话了好么!”
“没事的话,你的那些收藏品都是放在笔记本里面所以没关系啦,真是符合时代的孩子~”
“够了,那方面的话题已经够了!我是认真的!”
这只是开玩笑的黄色小段子。只是在向亲近的人展示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罕见地摆出了全面抗拒的态度,和母亲进行着亲子之间的“感情交流”。在旁边观看着的樱间同学,不知道何时眼角都带上了笑容。
“撒,请不用客气上去吧,小姐~”
“好的,谢谢。”樱间同学的回答似乎带着笑音。
真奇怪,明明是在自己家,完全没有友军。

——啊,结果我的那宝贵的“私人空间”,还是被心目中恐怖排行榜第一,灿烂闪耀女子樱间同学成功侵入了。顺便一说,有女孩子进入我的房间,这还是人生第一次。
……简直就是字面上的人生初体验。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扯这个貌似有点不太好。
无视了脑内剧场满满,保持着沉默的我。樱间同学自从进入房间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肆意观察着我的隐私空间。
“…………”
“……,说点什么好么。“
“东西好多啊。”
如她所言,房间除了学习桌以及椅子之外,还放置着笔记本电脑,游戏机,以及大量的漫画。平时虽然也在好好进行整理收拾。但物品的数量太多的缘故还是让人觉得杂乱。但至少不会被人说不干净。
总之,我按照有来客时的习惯递给了她一个坐垫。
她把坐垫铺在地上然后正座。
一手护膝,一手压住翻起的裙角,仔细的折在身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盯着看似乎有点失礼。
“这是?”
“额?”樱间同学突然指着的是,放在房间正中间液晶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直到刚才还在玩着的FPS游戏。
“是游戏啦。”因为说的是身体不适才请假休息了,居然还有时间玩游戏,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因此被她责难。她张大了眼睛问道。
“这就是游戏么?不是那种一堆实习照片凑在一起的?”
“啊,嗯嗯。大概呢。”
“没想到画面这么漂亮呢。”
她边这么说,边出神地看着屏幕。啊咧,怎么回事儿,她的反应好奇怪。
“莫非你想玩玩看?”
“可以么?”
“……请。”
她莫非意外地对这类事物很感兴趣么。接过遥控器,听完我简单的说明之后,她重新开始了中断的游戏。
穿着增强用套装的未来战士们,互相使用镭射光进行着激烈枪战的画面出现了。
没一会儿,她操作的角色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我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耶。”
“唔,嗯嗯,FPS游戏一开始都是这样啦。”
“我可以再玩一次么?”
“啊,嗯,当然可以。”
此后的战斗画面,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位孤胆战士各种惨死场景。
“还是别玩了吧?这种游戏本来就不适合女生的。”
“不,再来一次。”樱间同学的眼里,放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接着,她重复着败北了一次又一次,最后。
“…………”
已经不说话了。端坐在坐垫上的樱间同学,死死地盯着屏幕,手上不停地按着指令。
每逢出现Game over,她也只是淡淡地选择菜单,继续着战斗。但越是如此,就越会出来更多的Game over。果然游戏入迷就是说她这种情况啊。
哇,真的有呢,游戏死多了之后就一言不发的人……
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之后,她总算是在Game over的画面前,扔开了遥控器说道。



“就算是在科技这么发达的未来,这个游戏的作者能想到的还是战争,创意真是匮乏啊。”
“你这是死鸭子嘴硬吧?”听我这么一问,樱间同学脸上瞬间出现了红霞。
“……峰君,你也玩玩看吧。”她边这么说边把遥控器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便如她所说开始玩。
顺便一提,虽然一点都不重要,但其实我很擅长玩游戏,所以很简单地就过关了。
“…………”
樱间同学现在相当不满。
“那,那个——”
“没有其他什么游戏了么?”
“有倒是有。”
一时被她的威压所迫,我把保管在房间里的另一台游戏机拿了出来。
这次拿出的游戏系列,不管是销量还是人气都是世界第一级别,还保有着吉尼斯纪录。
玩这个的话,应该很容易上手吧。听我这么一说后,樱间同学带着一脸不服的表情拿上了遥控器。
……然后,海量的Game Over提示再次出现了。
“说到底,登上吉尼斯纪录的东西不都太做作了么,不会显得气量很小么?”
“不对吧,你这还是死鸭子嘴硬吧?”
怎么说呢,她不直接表达对游戏的不满,只是扯一些其他的地方来表达自己不服的心情。
“啊,又死了。”看着游戏画面我随口这么一说之后,樱间同学用力握着遥控器。
“就算玩游戏玩得很好,这有什么好自豪的!?难道这能为社会贡献出什么么!?”
“嗯,我想也没有。”
“所以不要老是玩游戏了,请学习去,啊……”
“啊,又死了。”
“……”
一男一女两位高中生,而且还是形式上的男女朋友关系,独处一室,却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真是够遗憾了。
看着玩游戏玩得气急败坏的她,我突然觉得我和她之间不管发生些什么也是没戏的吧,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完全不期待能跟她发展点什么。
“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
继续让她的心情变糟的话对我也一些不利,所以我把游戏机收了起来。虽然她带不舍,不过就算换其他游戏给她玩,估计结果也是一样的。
“身体方面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么?”当我把架子上的游戏整理完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她像是算准了时机一般面有不满地向我确认道。
“誒,嗯,嗯!已经没问题了哦。”
“是这样啊。”她听了我的回答后,把放在旁边的提包拿在了手里,从里面取出了某样东西。
“这样的话,峰君的身体还有时间上都合适的话。”一边说着这样的套话,一边拿出了长方形的两张纸片。
“呃,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电影票。”
“誒。”
“凑巧有两张一样的票。”
“看上去确实如此呢。”
“然后呢,明天我休息。”
突然间,脑海里一道闪电劈过,我总算是开窍了。
樱间同学还是一如平时,堂堂正正地看着我,直白地说道。
“可以的话,明天能陪我一起去看么?”

“事前准备上一定不能马虎。模式,服装,发型。咱们从哪个开始商量?”
和樱间同学商量好周六,也就是明天早上九点在车站前集合之后,她边离开了我家,但就像换班一样,水井此时来到了我家,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显示出了远超平常的关心度。
“别别,不用准备什么的吧……”
“原来你是完全不用准备就能驾驭好越好的恋爱达人啊?”
“怎么可能,但要是提前做了计划的话,被对方察觉到自己想法反而会让人觉得讨厌不是么?”
“你真麻烦。”
“嗯嗯,真是抱歉了啊。”
现在开始前情提要。
在和田所爷爷发生冲突,我被揍了之后,觉得自己有责任的樱间同学。进行了不补偿我就不行的强迫观念模式。
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补偿比较好,在跟宫井同学商量之后,得到了“一起去看场电影就行了吧”这样的谜一般的建议。
「道歉→看电影」箭头的指向方式让我感到非常的微妙。
但樱间同学难以置信得居然相信了。
“宫井同学说,我只要能让峰君开心得过上一天,就算是最好的补偿了。”
说实话,我所做的也说不上是必须补偿的事情。也试图拒绝过她,怎么说呢,无视她的好意会让我产生罪恶感——,而且就在之前我还想把她赶出家门,类似此类,给樱间同学造成不不快的事情也挺多的。
不对,其实这都是借口。
说白了,这是一场约会,这已经称作一场约会。虽然樱间同学称这是为了补偿,但男女一起看电影,十有八九是在约会。
不同的是我和失忆之前的樱间同学曾经有过的那一次,几乎没有说上话的,失败的电影约会前科。
换句话说,就是我曾经在这件事上吃过一次苦头。
“糟糕,怎么办,好不安。”
“不是很好嘛,电影也是你很久以前就想去看的作品不是么?”
“嗯,一般吧……”
“你只要想着只是去看一场自己期待许久的电影不就行了。”
顺便一说,电影是好莱坞的一部惊悚片。暑假之前一点才在日本正式上映。我虽然稍微有点兴趣,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看。
虽然已经过了热映期,播映次数也没有那么多了,但勉强还在上映期内。
只有一点,让我有点在意。她拿来的票是提前订购的。因此正常考虑的话这应该是她失忆之前就有的票。
如果这是失忆之前的她的持有物的话,给现在的我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呢?”

综上所述,约会的当天,我选择了一套比较随意的装扮。
就算在服装上纠结再多,“素材”的质量不高的话也没有意义。而且我也不具备那种技术。因此我充分考虑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在去除散漫感以及不洁感上下了很多功夫。
红色的格子衬衫配牛仔裤,简单而又比较有个性的风格。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途中路过水井家接受他的检查时,才睡醒的他说了这么一句。
“跟平常休息日的你一样啊。”
“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说实话,就算是今早睁开眼时,还想过装病来临时取消掉这次约会。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坚持着离开了家走到了这里。
虽然她早就觉得我是个不能依靠的人,但这次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能退却的。
提前了十五分钟左右,我就来到了跟樱间同学约好的集合车站。
今天车站的人流似乎比平常要少一些,但一个人站着也还是有点烦躁。
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急躁的样子,我干脆带上耳机,闭着眼睛,蹲在了路边。
“……好,…君?”
呼…不过,今天的约会能不能顺利完成呢…。
这方面我完全没有经验,不能指望我来引导她呢。
“…起,……在听么?”
先不提上次失败了的约会。说到底,如果樱间同学约会时被叫去吃麦当劳会不会生气我也不知道呢?
“…君?……到我说话么?”
这么一想,樱间同学喜欢什么东西呢。我也不清楚什么是适合和女孩子一起逛的店。
“峰君!?”
“——哦?”
突然,右耳的音乐声消失了,周围的喧闹复苏了。
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细长且带有神秘曲线感的,如霜雪一般白嫩而美丽的脚。
从膝盖到脚踝部位,那水嫩的肌肤,让人不禁联想到抚摸冰冷瓷器时感受到的触感。
如同艺术品一般精致的脚掌,脚趾,脚指甲,更是让我眼前一亮。
这是一双美脚。无论怎么看都是美脚。
如果是这双脚的话,踩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想被它踩。
被称作绝世美女的雪女的脚,肯定也是这样的吧。(日本传说里面,雪女一般都漂亮得冒泡)
“早上好,峰君。”
“嗯?”
听见从上面从来的问候声,我抬头一看,发现樱间同学带着些困惑的表情看着我。右手上拿着的是刚才从我耳朵里面拔掉的耳机,我不经说道。
“早上……好。”不明不明的问候语。
“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旁边叫你,你反应太慢了呢。”
“啊,嗯,是的。”
如同在温暖的泳池里一般,我感觉自己在神游天外。
因为过于惊讶,头脑暂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感觉。但就算如此,我的双眼还是不忘仔细观察着站在我眼前的樱间同学。
带有褶边的短袖中衣,外面又穿了一件深色马甲,下身则是一条短裤配上一双凉鞋。
美丽的长发很自然的飘洒着,比起平时的装扮,今天的她显得更为时尚。
可爱,超可爱。
可爱的同时也挺秀气的。今天的服装非常适合身材苗条的她。就像是杂志上的模特一样。
之前看到的私服虽然也不错,但今天的更好。
而且短裤是在是太赞了。
樱间同学平时穿的制服那“小气”的裙摆相比,这身装扮的下身露出度高出了许多。很好!
啊咧,这什么情况,有点糟糕呢。我怎么光看脚呢。



不对,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我想想,不是奉承话,而是坦诚地发表自己的感想才对,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不能满意地表达出来。
“那个,请不要这样直直地盯着我看么……”似乎我在不经意间用很失礼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的缘故,樱间同学用着略显柔弱的语气向我抗议。
“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没,没有……完全没有,完全没有!”
“……是这样么。”
“嗯,不过你这是素足呢。”
“嗯??”
哇,我真是笨蛋。盯着别人的脚看个不停就算了还说出来!这下肯定要被认为是好色之徒了不是么!
“那个,峰君?”
“不,不对。没有下流的意思在里面啦!好的方面的!你很努力了的意思!”
“才,才没有努力!很普通好么!”
不对吧,跟前不久才看过的私服,以及一年前约会的服装相比,今天的打扮明显要略胜一筹。
按照樱间同学的性格来说,今天这个露出度应该是相当努力了的结果。
至少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膝盖。
“……吼吼—”
仔细一看,膝盖上还带点光泽感,我不禁发出了感叹。
“不是说了请不要这样盯着看……。”
“不对不对不对!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我去把尼龙袜穿上。”
好像她还随身带了替换衣物的。但是!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双脚,事到如今还想藏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等,等等!请无视我之前说的话!”
我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肘。肌肤的温度透过手指传了过来,意外的有些高呢。
“樱间同学,这身打扮真的很适合你哦!非常适合!可爱!超级可爱!樱间同学最高!”
总之把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赞美话全部说了出来,樱间同学拿着替换衣物的手似乎松了一些。
“…………”
“特别是那双脚……,啊,不对不对。嗯,包括脚在内的整体感觉非常好!嗯嗯。”
“……是么。”
樱间同学附着身子,面色通红地确认一般说着。
“想樱间同学这样美丽的人果然服装的品位也是非同寻常呢。”
“其实这是很久以前,宫井同学帮我挑的衣服。”
“啊,啊——,是这样啊。不过真的很适合你哦。”
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脸好热。我也意识到自己脸红了。只是夸下衣服,我也没想到为什么会这么害羞。我把视线放到了自己那有点脏的帆布鞋上。
“峰,峰君今天的服装,也挺适合你的。“
樱间同学飘渺不定的话语,却差点让我惊呆了。
“不,不用了,我的服装就不用评论了。”
“不是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放佛堵住的水管畅通了一般,我感觉活力重新回到了身上。
抬起头一看,正好跟白色面颊上带有片片红云的樱间同学对视上。
“…………”
“…………”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悄然而至。就像是踏到极致的自行车踏板一样,我们俩的呼吸似乎都快重叠了。
这样互相注视的时光,持续了几秒之后,终于我开口了。
“那个。”
“啊,嗯。”
“总之,先出发吧?”
“好的……”
第二次的约会,梦幻一般的开局。

目的地的电影院,位处附近最大的一家购物大厦里面。
“电影要是有趣的话就好了~”
“网上风评都挺不错的。”
“呃,是这样么?”
“是的,不过因为猎奇的场景有些多,所以据说未满十五岁的人还是不太适合。”
“唔——,我十六岁勉强过关呢。十七岁的樱间同学也是完全没问题吧。”
“还没满十七哦,不过确实我也觉得十五岁以上才能看呢。”
“啊,是么。不过为什么选这部片呢?樱间同学莫非是喜欢这类题材?”
“不清楚呢?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峰君不是一直想看这部电影么?”
“嗯,确实。”
“那这样就行了不是么。”
乘坐电车,我们俩也总算恢复到了平常的精神状态。在距离上映时间10分钟前到达了颠影院。
走过铺有厚实且让人觉得略显阴暗的地毯的大厅,这里就像是一个分离开的水槽一样,很安静。
在商店买了普通的爆米花和焦糖爆米花,以及两人份的可乐,递向樱间同学。
“能喝碳酸饮料吧?喜欢哪种爆米花?”
“啊,真抱歉。我先把钱给你吧。多少?”
之前还一直盯着通知用屏幕的樱间同学慌忙地准备拿钱包,我递出可乐阻止了她。
“不用了,你不是帮我出了票钱么。不过从金钱上说完全不等价就是了。”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她说了一句谢谢,接过了可乐。
“这个茶色的爆米花是?”
“啊咧,不知道这个?”
“是的。”
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么,还是之前就不知道呢。从知名度上考虑后者的概率很低,但从她的性格上看似乎跟零食也不是经常打交道。
“这个呢,叫做焦糖爆米花。上面沾着的茶色的部分就是焦糖……,要吃吃看么?”
“我开动了。”说完樱间同学便用手拿了一块,轻啄一般放进了嘴里。
“……”
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四块,五块、
“……那就选焦糖的了?”
“好的。”
把整个爆米花桶递给轻轻点头的樱间同学,她拿过之后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看来食物上是合她意了。
“这么早就开始吃的话,电影看到途中就会没得吃了哦?”
“啊,也对呢。”
哇,樱间同学,好老实……平常都是我被她提醒的呢。这种感觉真不错。
“?怎么了?”
“没,没什么。去观众席吧。”
“好的。”
这个时期这个时间点,除我们俩以外,观众席上只有十来个人。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电影上映闲散期吧。
新作预告结束之后,电影开始了。
我记得一部分剧情梗概。柔弱的女主人公,被闻名街头巷尾的连续杀人魔给盯上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杀害,但女主人公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简单易懂的惊险电影,让人觉得意外的是,从一开始就展示了大量的猎奇场景。
杀人魔用刀刺杀了一名女性。之后还是不停地用刀捅着尸体。好暴力。
剧情发展到30分钟左右,樱间同学那之前还不停地抓爆米花吃的手,停了下来。
我想着不会是吃完了吧,转头看了下她的桶。发现还剩了一半左右。抬头继续看她的脸,在荧幕光的照射下,她的脸上有些惊心动魄。
“樱间同学?”
我小声的向她搭话,同时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脸色相当不妙的樱间同学稍微颤抖了一下。突然,我觉得心有点痛。
思考了一番,我用很小的声音向她问道。
“……我们出去吧?”
“呃?”
我拿回了她的爆米花还有可乐,默默地拉着她的手准备带她出去,手很软很滑。
快步离开了剧场,回到了之前的大厅之后松开了手。
“峰,峰君。怎么了?”
“嗯,到明亮的地方就很明显了,樱间同学,你脸色很差哦。”
“诶?”
之前还气色不错的她,现在整张脸都白了。变化那么大,就算在那么灰暗的剧院里也能察觉到。
“身体状态不好么?”
“不,不是的,没问题的。”
“是么。那你先在这沙发上坐会儿,我去拿点喝的。”
把随身物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后,我去商店买了点饮料然后递给了她。
“抱歉,那部电影对女生来说可能有点过了。”
“没有那种……”
“不过,你看上去状态就不好。”
“…………”
樱间同学移开了视线。
就在刚才还和她肌肤相亲的手掌,现在却放佛带着做了坏事的罪恶感。
“对不起,稍微有点不舒服……”
“没事的没事的,不用道歉。黑化场景那么多,你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就算明白那只不过是电影,但是看见同样的“人”被那样暴力地对待,还是会感受到恐惧的。
就算不是真的,科学的力量却试图尽量让其成真一般,让人难以分辨荧幕的那一边。
“怎么办好呢,还是不回剧场了吧。”
“不,我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是么?”
随着电影继续往后发展,惨烈的场景应该还会增加。看到现在就已经怕成这样了,我实在不太想让她回去。
“不要强迫自己哦。那种电影,不适合的话还是不要看为好。”
“但是峰君不是喜欢么?所以我也要看。”
不对吧,你这个理论我有点不太懂。
“其实我也不是说喜欢啦。而且明知道无视不舒服的樱间同学继续看下去的。”
“…………”
“啊,不对。总之今天的约会是以樱间同学为主。”
不知不觉说出的话语连自己都觉得害羞,我试图用胡言乱语掩盖之前的失态。樱间同学看着我,放松了一般坐在了沙发上。
“你是真的不喜欢那种类型的电影么?”
“嗯,不是很喜欢。”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一直惦记着那部电影?”
“只不过喜欢那个女主演而已哦。”
“啊,这……”她这么说着轻轻呼了口气,肩膀上的力气也松了下来,安心了。
就像是自己实现了自己一个很大的目标一样。
“怎么了?”
“没什么,听到了跟峰君以往的印象完全不一样的信息,稍微有点安心。”
“呃,平时的我给人什么印象?”
“神经质,傻傻的,吧?”
“……全是坏话。”
不过确实如果是我,知道樱间同学喜欢的是这种暴力黑暗型电影的话,感觉也会很微妙吧。
虽然举的例子很少见,但是平时那么阳光温柔的人,背地里却一直看着这种类型的电影。这其中的反差感会让人觉的很不舒服吧。
“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唔,会是什么呢。喜剧,或者动画电影之类的?”
“呼—”好和平的选项。
突然我脑袋里想到了什么。如果说平常的我喜欢看喜剧的话,樱间同学喜欢的电影又应该是什么类型的呢?我马上联想到了一样东西。

跟她商量的话她肯定会不同意,所以我一个人重新回到了售票处。
确认了一下播映时间表,时间刚好。
高中生票两张两千日元。虽然没有在打工,但是平常积攒的零用钱却也不少。
偶尔消费一下也可以的吧。
“峰君,你刚才干嘛去了?”
“嗯,买票去了。”
“买票?”
“是的,好不容易来这儿了,肯定还是要看电影的哦。”
接下来要看的,也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好莱坞大作。以除恶扬善为主题的一部动画电影。

从结果来看,这第二次的尝试就成功了很多。
看到动画电影剧中特有的Cosplay风主人公,充满英雄风范的打斗场景时,兴奋得不行的樱间同学,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叫我也快看。
事实上我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过荧幕的呢。
是的,因为樱间同学平时给人一种勇敢而且正义感十足的印象,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会这种卡通风英雄电影。
有时候第一联想的东西就是正确的呢。
“很有趣呢!”
离开剧场之后,就算开始吃午饭了,樱间同学热情似乎还没有消退似得。
这么喜欢看英雄剧的女孩子也是有点厉害啊。我不禁这么想道。
“峰君觉得没意思么?”
“没有没有,我也觉得很有趣。偶尔看看这种也挺不错的。”
不过怎么说,能看到樱间同学开怀的表情,我也挺开心的。
“峰君喜欢那位女演员,貌似都没什么镜头呢。”
“啊哈哈,没事的啦。之后我自己租碟在家补就行了。”
“但是,峰君喜欢的是那种类型的女性么?”
“啊?”
“喜欢外国女性么?”樱间同学像在询问别人喜欢吃什么一样,兴致盎然地追问着我。
“等等,跟那方面怎么能扯到一起去?”
“不可以么?”
“也不是说不行。”
“所以说峰君是喜欢那种金发美人的么?”
“对不起,这方面的话题还是饶了我吧……”
一边和她聊着一些日常话题,我不禁开始思考了起来。
今天的约会,跟高一那次相比完全不一样。那一次两个人根本没有说上什么话,这是保持着沉默看电影,然后散场各回各家。
当时的我,只要跟樱间同学独处,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就连看电影时都心不在焉的。
没有记错的话,那次看的还是一部悲情恋爱剧。
那天回家的时候,甚至觉得今后再也不会跟樱间同学一起看电影了。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吃完饭后闲逛在商业大厦 。等回头注意起时间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带着樱间同学玩到晚上感觉也有点不太合适。最后决定还是趁着天还没黑,早点回家。
两人统一了意见,紧赶慢赶回到了车站。
“峰君很厉害呢。”
等待换乘巴士时,樱间同学突然这么说道。
……厉害?
“你指什么?”
“看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察觉到我在害怕,之后选了一部我也会喜欢的电影,还有其他的很多地方。你怎么做到的呢?”
“那个,察言观色不就行了?”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就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
她这话好像承认了自己不会察言观色了呢。
“像我这样的很普通的哦。”
“不对,峰君比起普通人更擅长观察他人哦。”
她这个方法有点不合适吧。
揣摩他人的想法,换个说法就是监视他人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否出于善意的目的。
甚至是怀疑,又或者是恐惧,总之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相反还挺失礼的。
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被她这么当面夸奖,感觉有点难为情,我没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甚至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就像梦醒了一般。我自己最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一开始我觉得峰君是个很冷淡的人,因为你从开学典礼开始一直都在无视着我。”
“……确实整个暑假也没跟你联络过呢。”
“也有这个因素,不过后来我发现峰君只对我一个人会这样,对其他人都很亲切,所以我觉得自己铁定是被你讨厌了……。可就算如此,峰君偶尔也会很温柔。”
坐在椅子上的樱间同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着。
“稍微和你交谈过之后,发现你是个性格怯懦的人,说实话,当时的我觉得你真是太没出息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烦恼着,为什么失忆之前的自己会和峰君这样的人交往。”
“这个理由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吧。”
这句话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因此我的声音相应的低沉了一些。
看不见道不明,程度不深,但是我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陈述着。
“我失忆之后,第一次跟峰君交谈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把?峰君是我最讨厌的类型的人。”
“……嗯。”
“请让我收回那句话。”
“这样啊。”
“自从失忆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所谓的记忆,是人花费了至今为止所有的时间所堆积起来的类似积木一样的东西,在其最上层的就是现在的时间。不同的人,每一块积木的形状也各异。无数的不同,最终构筑住了一个跟任何人都不相似的自我,也就是性格。大概是这样吧。就算失忆了,也不代表积木的消失以及自我的消灭。记忆可能一直深藏在我们心中的某处,就像我们不明白吃掉的食物如何变成自己身上的血、肉、骨头,我们现在却存在于此一样。因此,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人的性格也不会发生太大的转变……”
樱间同学正试图将自己都不太理解的概念通过语言表达出来,这点我也看出来了。
“峰君也是在经历过很多事情,思考过很多次之后,才成为了现在的峰君的吧。无论是田所老爷,宫井同学,水井君,木田老师,大家都是一样的。经历过快乐,悲伤之后,“个人”的概念才会诞生,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区别,成为了各自的境界线。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是这样啊。”
“到最后,我也只是我。所以我和峰君的交往并不是什么错误——”
讲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她那直视着我的眼瞳也出现了某种动摇。
“今天的约会,是第二次吧?”
“……嗯。”
“但其实在暑假——”
我深吸了一口气,她正准备提及我最不想被人碰触的事情。
不堪回首。就像是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伴随着飞溅的水花缓慢得掉进水面,沉入水底的痛苦一般,我的胸口很堵,感觉很难受,想吐出点什么。可是,心中的那块巨石却沉的更深了。沉闷的感觉挥散不去,我现在非常不舒服。眼睛很热,喉咙也很渴。
明明到刚才为止都那么开心的,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得那么糟糕。突然有点绝望。
明明想阻止她,却张不开口。我闭上了眼睛。

“——暑假中我们本应该进行第二次约会的吧?”

——约好的集合场所,是离两人加都比较近的某间咖啡厅。
暑假已经过了一半,我每天都在为一封短信烦恼着。怎么写才比较好,怎样才不会被误解。最后完成了一封很质朴的短信。
花费了好几天才完成的作品,将其发送过后,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那天,我从中午时分就在咖啡厅等着她。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一直到晚上七点。
突然间,一直捏在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边,里面传来了熟悉的木田老师的声音。
“峰君,冷静一点听我说。今天和樱间同学越好一起去玩了的吧?那个,樱间同学她——”
发生了交通事故,没什么外伤,但头部受到了冲击失去了意识。
为了帮助一名不小心闯入红绿灯的小孩子,在一个一个架有人形天桥的,四方通行的十字交叉路口……
当时的同学们,虽然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其实我在暑假中就已经知晓真相了。
之后,恢复意识的她失去了记忆。
“给你造成诸多不便我深表抱歉。”眼前的樱间同学,向我低头道歉了。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我也没搞明白,当我询问她为何时,她回答——
“因为我没有按时赴约。”
“啊……”
“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成今天这样,有你的责任?”
是的,从那天开始我一直心中有愧。
因为那一天如果我没有约她出来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罪恶感如果丝线一般缠绕于身。
暑假里从同学们那儿获得的同情,以及那些出于好奇心的短信,更是一直刺激着我。
我也觉得该去道歉,但同时又有些害怕,最终没有说出口。
所以再次和她相遇之后,直接选择了逃避,就算之后被她抓到了,该说出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请不要太在意。我那都是自作自受,跟峰君没有关系的。”
“哈哈……,就算被你这么一说,能够顺势坦诚接受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吧。”
“无论怎样,我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是么。”
“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停不住思考,忘记不了那种感觉。
就算如此,当时的我,比起她还是优先考虑了自己。因为无论何时,我最为重视的只会是自己吧。把罪恶感当做挡箭牌,保护着自己。只考虑自己。
残酷无情,好好看看吧,你果然是个垃圾货色。
和樱间同学的视线接触了,她满脸决意,视线极为专注。
“那在那之后,选择逃避失忆的我,也是因为罪恶感的缘故?”
“是的哦。”
“那……,那样的话,像现在这样肯和我接触,也是因为罪恶感?”
啊,我突然知道她想要的答案了。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得不说出真相,她想要的也正是真相。
真是悲哀。明明已经知道了谜底,还偏偏要选择正面提问的她,这份坦诚很悲哀。
明明对这个问题,我只有糟糕的回答而已。
“……如果我说完全没关系的话,那肯定是谎话。”
“……是这样么。”
张开的瞳孔,突然间又紧缩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听到这种话应该会选择放弃这个话题
装作内心遭受了挫折,难以振作的模样,从这个令人讨厌的对话中逃离出去才对。
但是,樱间同学却不同。从她的眼眸中,我看出她再次决定了什么似得。
下一个提问,似乎我也只能选择回答。
“那,峰君……”
“……”
“峰君喜欢失忆之前的我么?”
以前似乎被问过同样的事情。讨厌我这个人么,之类的。那时我的回答是不讨厌。
但这次,这个提问——
“……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是……”
“我们俩几乎没有好好交流过,还没到谈喜欢啊讨厌的程度哦。”
“那为什么会和我交往呢?”
樱间同学略显颤抖的声音,似乎在敲打着我的心门。
我甚至感觉自己都快站不住了。
我还想问呢。向失忆之前的你提问。
为什么当时的你会和我这样的人告白?像我这样毫无优点而且懦弱的人。
“快回答我!”
“……”
“因为被告白了,所以先暂时……,这样的?”
因为被告白了,所以先交往着看看。如果喜欢上了对方,那就这样继续下去。如果谈不拢,那大家就分手。
这是很常见的模式,原来她也知道啊,有点意外。”
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完全对恋事不感冒的人呢。
“是这样的啊,那失忆之前的我不……!”
之后两人陷入了多久的沉默呢,我也不清楚了。总之感觉过了好久。
“……”
突然传来了一阵破风声,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火辣火辣的,像被针扎了一样。
“啊……”
突然响起的惊讶声,并不是来自挨揍的人,却是抬起手掌的樱间同学发出的。
似乎难以自信刚才的事情是自己所做的,看着自己还带着热量的手,以及我的脸。
“抱歉,我的手……”
“……嗯。”
“我真是太糟糕……”
如果往冰上淋水一般,平时那动人的声音真的“冻人”了。
这声音既动听,但同时也意料着崩坏的开始。一块美丽的结晶上,出现了一条裂隙时,所传出的声响一般。
她此时的声音,是那么的痛苦,悲伤。
就在此时,公交车总算来了。随着声响,门开了。
眼里含着泪的樱间同学,看了一眼我的脸之后,快速乘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还没出发,门还打开着,似乎在呼唤着我。世界上最难熬,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开始了。
快点走吧。我是不会坐这班公交车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在这班公交车里,我连呼吸都会变得很困难。
乘上这辆公车后会走向何方,到达何处,我也完全不清楚。
闭上了眼睛,我祈祷着。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坐上去的,所以饶了我吧,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所以拜托了,快关上车门吧。
几秒后,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目送着合上车门的公交车远去。
——失败的伤痕,新鲜而且散发着某种味道。这种痛苦我早已知晓。
只要跟人扯上关系,这种感觉就会随之而来。
缠绕于每个人的领域之上的,可爱的痛苦。
然后,我又是一个人。
什么也做不到,只是站在同一个场所而已。

两天之后,星期一。
从那晚开始,我总想着樱间同学会跟我发短信之类的,到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整天也是走到哪儿手机都不离身。
就结果来言,一个字的短信都没有收到。收到了的短信呢,比如说是看见我俩在购物大厦的同学们发来的调侃还有报告。虽然有点恼火,但还是适当地进行了回复。
然后今天,我决心来到了学校。
很紧张地进入了教室之后,马上就和樱间同学对上了眼。我的她的眼睛,一瞬间就像是磁铁一般互相吸引,但是她马上就像是试图摆脱一般,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不行么……还想着过了一段时间的后,双方都会假装忘记了之前提问时的问题,重归于好呢。看来不能期待了。
好不容易觉得出现裂痕的关系已经修复,然后马上再次崩坏,最后回到起点。曾经这么妄想过的事情现在成为了现实。我们两个人持续无视着对方。没办法,这种事情也是经常有的。太低落了可不行。
“哟~”
大清早便满怀不爽走向自己座位之后,很少见得水井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并且使用了神秘手势向我打招呼。
“啊咧,怎么了?今天真早啊。”
稍微转换了下心情,吐出一句话。
“今天骑自行车来的。”
“呃,在我没有自行车正困扰着的时候,你这是吹哪门子的风啊?”
“什么啊,只是修理了下状况不良的部位,接着试驾了一下而已。”
“呼——”
说起来,水井平时也不怎么爱骑自行车,能够自己整备好不呢。
“你那自行车准备怎么办啊?”
“怎么办好呢,现在虽然不是很困扰,不过最近还是准备重新去买一辆。”
要是正好碰到跟樱间同学坐一辆公交车,那就尴尬了。
“暂时先别买。”
“哈,为什么?”
“说不定是掉了,又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的哦。”
“怎么会那么巧,好吧,我明白了。”
就算跟樱间同学关系破裂了,只要水井在我就没事。
现在的话,就算只是跟樱间同学对视,我都会变得非常紧张吧。
就这样放任不管,心里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再起不能日渐低沉的精神状态,只要有水井在的话勉强还能保持在正常水平吧。
之后一整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宫井同学严厉的视线,在和谁交谈着的樱间同学的声音。总是不停触碰着我那敏感的内心。闭上眼睛,蒙上耳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进入心中的一切不良情报,全部过滤掉。
和水井继续着毫无营养的对话。然后,拖延又拖延——到了午休时分。

“什么——峰康君,又来了——??”
进入保健室之后,保健老师带着不满的苦笑出来了。
无论是抱着多么明显的逃课目的来保健室,也不会真正露出困扰的表情,这就是这位老师的魅力所在。
“稍微头有点晕晕的,顺便能让我在这里吃饭么?”
“可以到是可以。”
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开始吃从小卖部购买的面包。
今天的课间休息时间真是够痛苦的。
稍微想要休息一下,就会觉得樱间同学会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一样,向我搭话。
结果知道上课铃声响起为止,我都是一个人在受伤。
之后更是觉得没有自信撑过午休这段时间了,果然还是逃了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么?”
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了吧,老师也拿着饭盒走到了桌子边。
仔细一看,老师的便当做得既丰盛又美观,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
“老师是因为什么才想当教师的呢?”
“嗯,怎么了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是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小时候便觉得自己以后会当上老师吧。”
“为什么呢?”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啦,小学时的保健老师长的很漂亮什么的吧。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理由哦。一直想着自己也能像老师那样就好了,然后到了今天,就像现在这样吃上了教师饭。”
“很简单的理由呢。”
“啊咧,简单不行么?”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之所以我每次都能自然地逃到保健室,也是因为这位老师,无论对象是哪位学生,都能平等地像孩子一样对待。
有点像对待还没成为恋爱对象的异议朋友一般,大家一视同仁。
而且将对方作为一名孩子来对待,同时也意味着没把对方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孩子当然也是人,这个观点确实没错,但从把普通人称作“人”这一出发点来看,孩子的概念过于抽象,庞大,难以确认。
宠物之上,人类未满的感觉。因此,讨厌孩子的人,讨厌狗的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成为高中生之后,大人们也开始试图把我们当做成人来看待,失败的时候会露出厌烦的表情,被说了坏话之后也会不高兴。互相伤害,受伤。
把对方作为一个人来对待,就应该是这个意思。
在这个保健室里,和各种各样的人来往着的老师,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把大家当作孩子一样对待。不把对方当人,听起来是很残酷无情的词语,但实际上却显示出了老师内心中最善良的一部分。
突然觉得,我要是跟这样的人交往就好了。每天只要一点欢乐,没有悲伤,也没伤害。
这样的话,肯定——。
突然,手机响了。把放在包里的手机取出来之后,发现有一封短信。发信人是班上的某位同学。
“樱间同学在教室里暴走中(汗),快回来!”
脑袋有点发热发晕,手上也开始出汗,体温有点失常。
“啊咧,发生什么了?”
无视了老师的问话,我飞奔出了保健室。一开始只是小跑着,到达楼梯附近时开始全速前进。
打开吵闹中的教室的门,跟走廊不一样的,尴尬的气氛瞬间把我卷入了。
教室的全部人都看着我。位于他们中心的是,坐在座位上哽咽着的唐井同学,以及堂堂正正站立在她面前的,樱间同学——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把视线回到了唐井同学身上。
“你以为只要哭一哭就能了事?”
“因,因为……”
“大家都把头发染了回去,你真以为只要哭上一哭,自己的任性就会被原谅么?”
犀利,能把对方的心灵防线完全击溃的言语,我似乎已经听到唐井同学心碎的声音。
感觉到有人拍拍了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发现是水井。
“唐井貌似无视了生活指导老师的话,没有去接受指导。”
明明再三提醒过了还是不肯把头发染回去,之后逃掉了作为惩罚的志愿者活动,最后甚至连……。
那时还把樱间同学惹的那么生气,结果唐井同学,还是没去老师那儿么。因此才演变到现在的状况了。
确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周围的一名女生包庇似得说道。
“唐井不是在道歉了啊,也不用那么生气吧?”
“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生活指导的老师才对。”
樱间同学是正确的。她所说的话也大都是正确的。因此如果试图正面跟她争辩,都会被她的正义所击败。
从高一开始,她就是这样了。永远只是偏向于规则一方。
其实一开始的话,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害怕樱间同学。只是作为风纪委员的她,太过于烦人了。
抓着校规不放,麻烦的家伙。
开学典礼上因为美丽的外貌而被大家称道的她,很快地受到了大家的排挤。
用进攻性的眼神看她的人也多了起来。
但是,一对一的话,胜不过她。很多人一起向她提意见的话,又会被无视。越强势的人,跟她争论之后,反而会变得越乖顺。
高一时,和一名挺惹眼的男生之间也发生过争论。
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那家伙是喜欢樱间同学。因此故意做一些会惹恼樱间的举动,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话。但是,他能笑着的时间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而已。笑声逐渐转变成了怒吼声,最后更是难以成声了。
其中的痛苦,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就是从那以后,班上的同学,开始用看着不知底细的,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待樱间同学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只有全部同学一起欺负她这个选项了。因为她太可怕了,所以大家一起协力收拾她。
就在这种倾向越来越明显时,在一个很巧妙的时机下,我和樱间同学开始交往了。
大新闻。那个古板而死硬的樱间同学,居然和我这样怪异的人成为了恋人。
然后从那时开始,事情又开始出现了转变 。同学们给了新的情侣很“大方”的祝福。那只是为了把,至今未进从未展现出弱点的樱间同学,重新划回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分类的举措而已。
“和峰康发展得顺利么?”
“你们俩发展到阶段几了?”
“亲一下跟我们看看嘛。”
同学们总算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来了,总算能把樱间同学当做一名普通的同班同学来看待了。
而不是当做某种可怕的事物。
——因此呢,樱间同学。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只是为了班上同学共同的利益,而强制达成的东西哦。
教室里的数人正在看着我。
害怕着樱间同学,正因为如此,利用着我不让我离开樱间同学的,我那可爱同桌,学友,他人们。
他们保持着沉默却不停地向说诉说着什么,我其实早已知晓。

你不是她的男朋友么,快做点什么。

别开玩笑了。
你们俩都太烦了。因此才讨人厌好么。根本不想跟你们好好相处的哦。
这种的氛围,简直太明显了。
为什么老是让我来当这种角色。从肺中吐出了一股热气,感觉整个人都脱离的自己的控制,身体也不再是是自己的了一般。
我就这样带着这种迷糊的心情,来到了她们旁边。站在了唐井同学和樱间同学中间。
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不到。这是能够伤害到她的距离。殴打,绞首,如果有小刀的话,刺杀也是可以的。
樱间同学虽然看着我,但是总感觉神游天外一般,不知道在看着哪儿。
“做事不积极的峰君没有必要来掺合这件事。”
跟到之前为止对唐井同学所说的话相比,弱下了很多的声音。
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感觉自己再次摇摆不定了起来。明明都已经下定了主意了的。
已经受够了。不能容忍女人再次左右我的内心。
就因为这位樱间的存在,我再也笑不起来。睡也睡不安稳,不停地受伤,感受着悲伤。
以前那完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樱间同学,和因为惧怕而祝福我们俩的同班同学,以及哭的不成样子的唐井同学,全都让人心烦不已。
消失吧,离开吧。去往这双手再也触碰不到的远方。远到离回忆都已失效的地方。
“樱间同学生气的理由我们也理解的啦。”
从我那迷乱不已的内心中,发出了一句充满善意的话语。
“今天就到这里吧。唐井同学也在反省了不是么。”
“……就因为我没看出来她在反省,所以才再次提醒她。逃掉了志愿者活动,反省书也没交,老师那儿也没去。说白了,她可能连高中生该有的常识都不知道。”
“可能吧。不过,有些话也是分该说和不该说的不是么?”
温柔而且沉稳的声音,如果暖阳中沐浴着日光的果实一般。
“唐井同学,已经哭了不是么。”
鲜艳,美丽,爽快的蜜柑。但是我所拥有的蜜柑,剥开皮之后,里面只有黑色的,能够将人毒杀的果汁在内。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严厉的斥责她,不过还是要看看对方的状态啊。”
我继续这么说着。啪地一声,继续抹黑着她。

将伪善这一物,当做宝物一般使用着的我,真是令人厌恶。
把无聊的话语当做时尚来使用,暗中不停地标榜自己是多么清廉的家伙,我是最为厌恶的。讨厌厌恶憎恶,非常的。
这种家伙活着都是种错误。该死。饿死,溺死,烧死。
只用那种毫无内涵的话语,不能表达任何东西。
这也不是用那种不成形的语句,就能简单地表达出来的感情。
“不管她有没有哭,违反了校规就是违反了校规。没有理由只容许她一个人的犯错。”
上次问她为什么这么认真的时候,她回答说,放过犯错的人是对所有遵守规则的人的背叛。
但是,那——
“樱间同学。”
我有一个黑暗的愿望,想将心中酝酿已久的“毒”浇向她。并且试图毁掉她内心中重视着的某些东西。
我盯着她那美丽的眼瞳。
“樱间同学,因为你是正确的,就可以随意指责他人了么?”
“那是……”
“樱间同学,因为你是正确的,就可以轻易弄哭他人了么?”
“…………”
“樱间同学,因为你是正确的,就可以随意伤害他人了么?”
“峰君……。”
“樱间同学,如果某个人做错了事,那他无论被指责到什么程度也是自讨苦吃? 就算他哭了也还是无法原谅?受伤也是理所当然的?”
“…………”
“樱间同学,那么,你难道就没有错么?”
没有谁能像樱间同学一样,跟别人正面对抗。正确地述说着正确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错误。
类似我这样的,不善与人交流,选择逃避的家伙肯定也不少,这样的人既弱小,又糟糕,已经无可救药了。
但是呢,就以为如此我们能够伤害到你。用包着善意外衣的语言炮弹进行攻击,是卑怯者的特技。能够对正义的伙伴说出这样的话的,只有卑怯者们。
沉默着的樱间同学,只是低着头,注视着地板。
确实伤害了她之后,我感受到了快感。只有在伤害别人时,才会有的这种快感。我不禁沉浸在其余韵中,久久不能自拔。
樱间同学快速地离开了教室,途中撞开了好几张桌子和椅子。
没有任何感想,我和她的关系结束了。
那天,她没有再回教室。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9:04 编辑


3.他和她

进入十月,天气突然开始转凉,放佛之前的炎热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或者是因为亲身体验到了季节变化的奇妙之处吧,产生了樱间同学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教室里的错觉。
自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来上学。木田老师那儿听到的请假理由也只有“身体不适”而已。
才遭遇了事故所以也没办法吧——大家用着这模棱两可的理由自我麻痹着,都不再去触碰和她相关的事情。
因为那件事,总算改变班上的同学对我的看法。
挺身而出保护了被她指责着的女生,大概就是这种程度吧。
这对一直以类惧怕着樱间同学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从一名女生代表那儿,得到了“会训斥女朋友的男朋友才是好男朋友”的感谢话。
尤其是在唐井同学的小集体里,我的评价似乎得到了急速提升。
现在经常会被她搭话呢。比如放学之后邀请我一起去玩之类的。
一开始觉得挺烦人的,不过去了以后,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就是,她的头发还是没有染回来。宫井同学好几次都用吓人的眼神盯着她。
但都是被她给无视了。
我的学校生活,比起之前稍微热闹了一点。
“呼……”
“累了么?”
休息时间中,坐前面的水井同学突然带着讶异的表情看向我。
我低着头,浑身疲累似得。闷声闷气地回答着。
“嗯,最近有点睡眠不足……。”
“去保健室看看吧?”
“……也对,不过去还是不去呢。嘛,去也不行不去也行呢。”
掏出手机看了下。没有来电。我就这样散漫地消化着日常。

“峰康,放学后有时间吧?”
唐井老是以我很闲为前提来邀请我。似乎很自然地觉得我是接受恩惠的一方。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那个,伊藤同学提议说大家一起去卡拉OK,峰康也能来么。”
“卡拉OK啊—,在大家面前唱歌很羞耻的呢。”
“有来有来了—,明明唱得那么好还在谦虚。”
“呼呼,因为谦虚是一种美德哦。”
突然对自己的随口所言感到寒心。
看着的娱乐节目过于无聊的话,为了不在中途就失去兴致,当画面上出现提示图案或者标示时,我很自然地就会笑出来。
明明一点都不有趣,只是如果神经反射一般笑了起来。现在的笑也是这样。
“那今天放学一起哦。”
“嗯,能去的话我就去。”
“肯定能去的吧——?”
“嗯,大概吧。”
我已经没有在做风纪委员的工作了,因此放学后其实很闲的。
本来当时也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加入了进去,所以现在也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什么。
事实上我也只剩下陪着同学去玩这个选项,但还是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上课,休息,上课,休息,上课,休息。、
无聊的连锁,在最后放学前的班会上总算被打破了。
“好的,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啊,峰康君,放学后能来一趟学生指导室么?。”
“哈?”
“那拜托了啊。(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www)——”
说完,木田老师就用着一如既往的轻便的步伐,离开了教室。
莫名地,大家的视线都集聚到我身上,却马上又散开了。
指导学生行为的房间,所以称作学生指导室。这意味着,我也要在这里接受指导么。
因为什么,不用问似乎也已经知道了呢。

“打扰了……”
畏畏缩缩地打着招呼,我踏进了指导室。相信我故意放低的声音,也会成为我的挡箭牌吧。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和几张凳子。显得很空旷。
木田老师和宫井同学已经在了,前者很理所当然,但是后者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我感觉很奇怪。
“哦,来了啊,快请坐好~”
“好的。”
老师还是跟平常一样,催促着我坐下。长桌的宽度大概在三米左右,我和她俩隔桌相望。
跟用手枕在茶色的桌上略显轻松的木田老师相比,旁边的宫井同学则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两个人很是矛盾。
“莫非,你在紧张?”
“没有,只是感慨自己也糟糕到了会被叫道学生指导室的程度了呢。”
“誒——,你的看法有问题哦?这间屋子在商量进学的时候也会用的哦。”
“不过今天不是来跟我谈进学的吧?”
“呼呼,确实也是呢。”
虽然被我“突袭”了一下,老师的节奏还是没乱。
现场的氛围就跟满员的医院等待室一样。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看不到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小动作。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么?”
“是因为樱间同学的事情吧?”
“对,答得好。”
听见她肯定的否定,我感觉心口一紧。
只有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失了方寸,但心情却不得不变得微妙而紧张了起来。
我不喜欢因为和她之间的事情,而受到第三者的说教。尤其是这个第三者还是个站在安全的角度,只顾灌输自己想法的成年人。
“老师,我能提一个问么?”
“什么问题?”
“为什么让我帮着处理风纪委员的工作?”
说到底我跟她闹成这样的契机,就是这个。
要是她没对命令我们做这件事,我估计和失忆的樱间同学之间,都话都不会说上几句吧。
正如以前那样,从头逃避到尾。无可奈何。
但是,我和她因为老师的这个建议,以一种非常被动的姿势被撮合在了一起。
我们之间不再是男女朋友那样暧昧的关系,而是另外一种更为明显的关系。
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也不会导致现在的事态。
“你是在恨我么?”
“哪有,不明白老师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老师突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理由是……。对了,简单地说吧,因为那是樱间同学所希望的事情。”
“樱间同学?”
“嗯,是她哦。”
跟我那僵硬的说话声相反,木田老师的说话声显得很柔和。我甚至觉得她是刻意的。
“她在遭遇交通事故,入院之后,我也去探病了的哦。拿着这么大的一把花。”
去了之后,就发现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樱间同学。相信老师当时也被吓到了吧。
“仔细确认了好几次,完全不知道我是谁呢。发觉了我的身份之后,却跟平时那样向我道歉。”
稍微交谈了一会儿之后,老师也总算明白了失忆确实发生了。樱间同学向老师询问了好几件事情。
自己相关的,同班同学的,朋友的事情。
“不过最早问到的呢。是峰康君哦。性格啊,长相啊,成绩都是怎样的啊。很多方面。”
“为什么,她会……”
“那当然是在意啦。因为那可是自己的男朋友哦。不过樱间同学,真的也是被吓到了哦。她完全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男朋友。她虽然说想跟你聊聊,但是却对自己没有自信,而且当时她也没办法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你那边也是,到最后也没联络过她。我觉得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你俩那男女朋友关系也很不着调儿不是么。就算樱间同学重新回到了学校,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机会的,所以就——”
“哈哈,老师看得好清楚。”
果然,老师不仅明白了我们俩当时的交往状况,甚至连我一直在逃避她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这些都明白,全部都了解,但是就算如此,她还是做了那样的决定。
“从讲台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哦。因此我才比你们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你们平时不觉得如此,是因为我一直装作没有看到而已。”
“然后老师便听懂了她的心声,让我做那样的工作?”
“嗯,就是这样。”
“老师不觉得自己的作为太过激了么?完全无视了我的意愿了哦。”
“关于这点我确实有点惭愧,抱歉?”
自从暑假结束以来发生得这一切事情,就这一句话就能对付过去么。
我说话的声音不知怎的开始有些许颤抖。
“我们这边可是认真的哦,很认真得困扰着的哦。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这么说?樱间同学被你说教之后受到了打击所以不来上学了。因为你的缘故受伤很深。她现在很可怜,跟她和好吧?”
以往克制着的感情伴随着攻击性的言语激荡而出,无法自已。
“那种事情我才不知道呢。我可是毫不介意的哦。奇怪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哦。”
“峰君对什么事情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不说你也明白得不是么?”
“是的,但我想听到你亲口承认。”
我毫无顾虑地回答了她。
“教师这份工作,只要好好讲课,就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职不是么?什么时候起还开始兼职心理辅导师了?说实话真的很烦人哦,你那已经是在干涉学生的个人生活了。所以说,请你放任我不管吧。没有理由,没有必要,没有义务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负责任地牵扯着我们的事。明明只是一个外人,请不要跟我搭话,也不用对我亲切。这些我都不需要。保持现状就够了。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回过神来时,脚已经在发热了。被踢飞的椅子,发出着难听的声音弹开了。
曾经坏掉过一次的人际关系,再也不能恢复。
因为无论你怎么拼命装作忘掉了一切,重新跟当事人接触,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曾经坏掉过事实却不会消失。只不过双方都装作没有注意到,进行着战战兢兢的对话而已。
伤害了他人,被他人伤害——这一恐怖的记忆,如同伤痕一般残留了下来。无论是谁,都不太能跟曾经捅过自己一刀的人做朋友吧。完全忘记之前的事情,这更是不可能的。
这意味着,一直都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未来的事实。
“不对,你和樱间同学之间还没有结束。”
“已经完了好么!前段时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但是峰君却什么都还不知道不是么?有关她的一些事情。”
“那种事情——!”
没有知道的必要。她从来不跟我讲自己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她现在还失忆了。变成这样,也是我的错。
要怎么才能跟这样的对象谈恋爱,怎样才能跟这样的对象处好关系。
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会向我告白。向我这个连话都没说上过几次的人。
“只有一个办法哟,确认樱间同学——友里酱的心情的办法。”
至今为止一言未发的宫井同学站了起来,她似乎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这个——”
她递过来的是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我有印象。这应该是樱间同学的。
“从友里酱逃离你身边的那天开始,我一直代为保管着。”
“为什么……”
“看了你就能明白了,友里酱的心情。”
手机的内藏数据。个人隐私。他人的秘密。心中的想法。
虽然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了解这一切的资格,但心灵的深处却渴望着去了解。了解到她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因此,我接过了那部手机。
在手机的什么地方,会记载着持有人的心情。这一点我非常了解。
很明显那不是在保存着黄色动画的文件库,而是短信信箱。
过去的对话通过短信能够再度回想起来。一眼看过去,常见的收件人有宫井同学,父亲,以及母亲。
只有这些人。
我不停地向下拉着。九月开始,八月。直到樱间同学失去记忆的那一天,甚至更早的过去。聆听着以前的樱间同学的“声音”。
这将重新构成她的个人像,捞起记忆的碎片,重铸出一个完整的她来。
已经翻到至今为止好几个月的短信了,突然间跟我的记忆连上线了。
短信本来应该是从旧的开始删除的才对,但是她的手机居然还留有一年前左右的短信。
“一般都在家做些什么呢?”
“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喜欢吃什么食物呢?”
“今天的测验怎么样了?”
“第三节的足球体育课,进球了么?”
这些全都是普通得不行的场面话。但全部都好好得保存了下来。
收信人全部是——峰康。
“——这些都是什么啊……”
“友里酱房间里的抽屉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影门票。而且每样都是两张,而且都没有用过。”
啊,说起来她也说过,房间里恰巧有的电影票。
第一次和她一起去看电影,两个人都没说上话然后遗憾地散场回家。
可就算如此,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独有的一次,共同分享时间的宝贵经历。
“那些都是友里酱想发送却没有送出的短信。她却想着总有一天会送出给你。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么?但友里酱却连这样的短信都无法顺利送出。”
宫井同学的声音里,充满着可怜,又或者是怜爱的感情,我不清楚这感情的目标是朝向我,还是朝向不在此处的樱间同学。
“她就这样每天烦恼着送与不送。里面还有一些是我想的哦。”
“为什么要做这样……”
“因为想跟峰康君处好关系啊。想当一对正常的情侣。你知道为什么友里酱每次都没发送出去的原因么?烦恼了很久很久,但就算这样还是没能跟你搭上话的理由,知道是什么么?
每个月都买了两张电影票,却永远只是放在抽屉里,这其中的理由,峰康君明白么?”
不明白,我沉默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明白。
“因为峰康君,一直惧怕着友里酱。一直试图逃避她。
友里酱说过的哦——峰康君很可怕。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讨厌所以觉得可怕。有过一次被讨厌的经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机会改善关系了。
确实也是如此,失败过一次之后,想跟我重归于好是不可能的。
我会对那人产生严重的惧怕心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朋友也只有水井一人。
樱间同学居然觉得我很可怕,即便我懦弱成这样。
“她一直都觉得很不安。担心峰康君是怎么看待她。告白虽然得到了肯定,恋情的发展相当缓慢不是么。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讨厌了。就算是失忆了之后,她还是一直想着峰康君。”
“…………”
“友里酱喜欢峰康君哦。”
到之前为止还激荡着的各种感情,现在却全部消失了。
炙热的心开始冷却,光是站着就觉得好辛苦。为什么我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是我做错了什么么?还是谁做错了什么?
听见我的提问,栖息在大脑里的天使和恶魔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人渣,懦弱,胆小,糟糕的卑怯者——你么!
——这样啊。我原来真的是这种死了还算是为社会贡献的人渣啊。
“峰康君。”
木田老师叫了我的名字。作为一名成年女性的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孩子来对待过。
所以对我来说,她是最棘手的大人。
“你就真的那么惧怕他人么?”
是的
“讨厌被人厌恶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就算是这样,被人喜欢也同样那么痛苦么?”
感觉鼻子里面血涌上来了。冰冷的泪水,从眼瞳里溢出。感情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但我还是开口说着。
“……因为,就算是被人投以好意,两个人顺利拉近了关系,没有人只能两人到底能走到什么程度不是么。
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渐渐得……。渐渐得从陌生人变成朋友,变成好友。从普通的异性,变成喜欢的人,恋人。
但这何时是个头呢?恋人变成了妻子,做XX的事,生孩子,成为了父母,养育孩子,孙子辈也出生,成为爷爷辈,婆婆辈……。
但两人的关系,到此并不是结束不是么。为了保证两者间的关系不被破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到死为止。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会像现在的我和她一样走向失败,等待着我们的,只有再也不能结合,分离分散的结局。
这样的话,不是会非常悲伤么。发生过的事情难以忘却,心会痛,会受伤。
这就如同走在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只要摔倒了,一切就到此为止。
为了防止摔倒,就得绷紧了神经,时刻警惕着……我讨厌这些的……。太辛苦了,这简直就是地狱……”
“但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和某个谁一起度过余生。”
“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一直都很弱小,神经质,懦弱,让人厌烦。”
“但孤独却更可怕不是么?所以你才和水井君成为了朋友的吧。”
水井是我从中学时代起的好朋友。那家伙虽然也是外人,却跟其他的家伙不一样。
无论我说了什么也不会生气,对我很温柔,就算吵架了也肯主动跟我和好,和他一起感觉很轻松。可就算是如此——
“不可能一生都在一起的哦?你有你该去的地方,他也有他的未来。”
这种事情我也明白。可是要在那个教室里,在那个水槽一样的地方生存下去,我只有依靠他了。
“峰康君,惧怕他人并不可怕哦。无论是谁,肯定在自己性格某一处会有懦弱的地方。但因为惧怕,一直选择逃避的话,到最后你能逃向何处?”
“————”
“人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因为时间会流逝,四季会更替,年龄会增长,人也会随之产生变化。所以人不能一直只停留在温室之中。
如果真的有那种永远不会改变,一直让人感到舒心的环境的话,那一定是天堂吧。
我们大家都是从天堂里出生的哦。从母亲那温暖的肚子里面出生,来到了这个寒冷的世界。
而且我们也再也回不去了。天堂的时间早已过去,你已经出生,并且存在于此处。已经再也不能和某人融为一体。逃避的末路,绝对不会是幸福的。
一个人生活着,因为不能预见到幸福,所以才会感受到孤独哦。”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只有死这一条路……”
“我并不这么认为。人在到死为止,虽然都只能保持孤身一人。可就算如此,也是能和某人温情相拥的。虽然不及出生之前的天堂,但还是能感受到温暖,能够对抗世间的寒冷。峰康君,生活下去并不代表必须要寻找着天堂。就算不清楚自己最终会去向何方,我们也能牵起有缘人的手,共同前进。”
“……这种,也不只是在忍耐而已么。”
“即使这样,肯定也会有幸福的时光哦。樱间同学肯定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就算等待着你们俩的旅途终点不是幸福的,但是在途中,幸福却会与你们同在。两个人互相支持的话,走向终点的那难熬的路途也会变得不再辛苦吧。对于你来说,她就是这样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你也是如此。”
“我跟她,已经结束了吧……”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把。虽然人会互相伤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即使难以忘却互相伤害的事实,互相原谅却是可以做到的。真的喜欢对方的话,就算是伤痕看上去也会可爱。”
“但是,我觉得自己从来没做过一件会让她喜欢的事情啊!……”
无论我怎么用力回想,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一件都找不到。
从被告白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在寻找,但还是没有结果。
我是这么的弱小,卑怯。
如果说至今为止的人生经历,造就了这样的我的话。我不会承认这一切的,我不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人生经历。
为什么我会变成如何麻烦的一个人了呢。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了呢。
自作自受啊,再找借口也只是继续欺骗自己。真的觉得厌恶的话就去死吧。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选择死亡。孤独一人,死去。
“高一时——”
宫井同学悦耳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里。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
“——友里酱有过仅仅一次,差点一点输给别人的经历。对象是班上的同学们,时间大概是在开学典礼结束没过多久的样子。”
这种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我明明也应该在那儿的啊。但印象却一次都没见过她受到挫折的情景。因为她一直都是无视的,正确的,强硬的——。
“在班上第一次进行服装检查,那是大家都说她太严厉了一直在指责她,就是在那时候,有人对她这么说了。”
你这只是在自我满足吧,只是伪善哦。就算你是风纪委员,也不能这样肆意妄为吧。
这好像跟我在某处听到过一样——
“峰康君当时好像是在保健室呢。”
啊,想起来了。
那天我离开保健室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
明明还在夏天却显得极为寒冷的教室里,樱间同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那时你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记得,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跟她说上话。
因为翘课跑去保健室而被人说教,那天也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峰康君当时和友里酱说了些什么。但友里酱告诉我说,峰康君当时的话语拯救了她。”
“我只是随便……。那只是我不经意间说得一些觉得该对她说的话而已……”
“作为开始,这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宫井同学摇了摇头否定着。
“感情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东西哦。友里酱,自那之后一直关注着峰康君,一点点的喜欢上了你。然后在那一天,向你告白了哦。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在了你的面前。”
“…………”
“我从友里酱那儿听过的跟峰康君有关的事情就太多了。因为友里酱一直都在关注着峰康君。就算是失忆之后也是如此。
峰康君不也是,帮助他人处理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工作,为了给别人送钱包去追公交车。挺身而出从可怕的老爷爷手里保护了他人。能够做出很多漂亮的事情不是么。虽然我一直都是友里酱的支持者,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峰康有值得被人喜爱的部分。我觉得,峰康君的这些部分也应当被人认可。”
“…………”
“因为害怕,所以转身逃跑了的话,可是看不清对方的哦。因此你才从来不了解友里酱的心情的哦。”
我心中最敏感的部分,被她的言语好几次刺激到了。虽然有些痛苦,但却像雨过天晴一般舒畅。之前一直都不了解的事情,总算全明白了。
平时的话,宫井同学那只能让我感受到伤害的话语,今天却反而那么动听。仿佛洗净了我心中可怜的某处。
木田老师看着我。我的眼泪已经枯竭,但身体却还在发热。
“峰康君,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樱间同学的话,事情就到此为止。因为往后,你和樱间同学还会跟更多的人邂逅。但如果不是这样,将来的自己会为今天的作为感到后悔的话,快去吧。”
去哪儿,正当我想提问时,老师告诉了我答案。
“樱间同学正在寻找那天准备和你约会时丢掉了的东西,在那个发生了事故的地方。”
正当我感到困惑时宫井同学继续补充道。
“是真的哦。从友里酱的母亲那儿听说的。友里酱每到这个时间,就会去那个地方,真是很奇怪啊……”
樱间同学,正孤身一人。
失去了记忆,连身边的人都分辨不清。但周围的人却知道她。积累了十几年的某种东西,全部重置了。
可就算是这样,人却不会改变。
然后只剩下牵引着自己,指向某位他人的某物的——关系这一条线还存在着。
这代表着孤独。被自己长期积累起来的环境所抛弃。
失忆以前的她,是从来不会用敬语说话的。可现在就算说话的对象是同学,是宫井同学,她都会使用敬语。
我总会跟他人保持一步半的距离。她那说话方式,也是一个道理。
儿童时代,我迷路在那个田间小道。那也肯定是孤独的场所。惧怕着他人,逃避着,逃跑着,逃向的目的地,却只有更为黑暗的小道而已。
因为害怕,我选择了逃跑,而她却一直留在了那里,时间就如同冻结了一样。
孤独的她在最后的最后能够依赖的,不是他人,而且是过去的自己。
那里会有某种能拯救自己的东西。她这么想着,一直寻找着。
因此我非去不可。虽然我们间的关系可能已经完蛋了,已经太晚了。即使这样,也应该再见一次亲口向她确认。只是逃避的话是不行的。

只是在狂奔,其他的再也思考不了。我只知道自己在奔跑。跑过走廊,跑出教学楼,跨出校门。
就在校门边,水井站在那儿。
“哟~”他轻轻地抬了下手。手上扛着的是,我那始失踪许久的自行车。
“你这家伙,那不是……”
“这是我在车站附近捡到的哦,我拿回家还专门整备了一下,之前的状况可真糟糕哦。”
确实跟他所说的一样,这俩自行车现在比起失踪之前好上了很多,简直闪闪发亮。
他将自行车交给了我。这家伙,总之在必要的时候把必要的东西交给我。
自从成为朋友那天起,为了不让我感受到孤独而一直陪伴着我的,唯一的挚友。
把我培养成了不必跟他人交流也能生活下去,比起任何人都娇惯着我的外人。
然后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的我的,好友。
“你需要这东西吧?”
水井用着一如平常的语调询问着,我点了点头。
“……抱歉,谢了。”
我出发了。
比起任何时候都快。就算是在运动会比赛时,我也没有这么努力过。
只是拼命地瞪着自行车。
樱间同学为了追上一直逃避的我,曾经拼命地奔跑着,可我却连头都也没回。
那一天,没能赴约的樱间同学。
所以今天轮到这个不成体面的,懦弱的我,去迎接她了。

天空密布着乌云,十字路口也变黑了起来。
地上的天河,把天空分成了四块。
就在这里的一座立交桥上。
她就在这里。
樱间同学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得站立着。平时她那美丽动人的侧脸,也好像黯淡了下来,
显示出了疲累感。
隔在我们之间的距离,既远的如果跨越光年一般,实际上却只是心与心之间的一步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接下来的呼喊酝酿着。
无论周围的噪音有多大,无论距离有多远,试图把我的声音传递给她。
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一定能传递到。
“樱间,友里——!!”
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喊声。
她惊讶地看向了我。脸上显露出的感情,肯定是恐惧吧。悲伤,窘迫,拒绝,复杂的表情。
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听不太清。然后樱间同学胆怯了一般,背过了身,跑开了。
明明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人却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真是悲哀。
只是看着路的尽头,迈出脚步。
对我来说,路的尽头就是当时没能成功下车后,迷失了方向的黑暗的田间小道。对于田所老爷爷,就是那间超市,而对她来说——
她曾经说过自己作为风纪委员的战斗,为了保护其他遵守规则的人的战斗。这些人都遵守着制定好的规则生活着,因此她有必要为了他们的生活而战斗。
这一切,说不定只是自我满足。谁也不知道正义到底在哪儿。

那天,第一次跟樱间同学说上话的那个时候。
夕阳的余晖照射下的教室,橙色,黄色,稻田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她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
这样一幅简单的画面,却打动了我心中的某一处。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美丽的场景。
“啊咧,风纪委员小姐?”
我不禁开口向她搭话了,樱间同学看着我。似乎是因为我天天翘课去保健室的事情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的名字叫樱间。别用职务称呼我好么。”
“啊——,嗯,抱歉抱歉。”
“峰君之前都去哪儿呢?午休之后就没见过你了耶。”
“稍微去了下保健室。”
“……你好像经常去保健室呢。”
“啊,啊哈哈~ 哪有哪有~。”
“身体真的不适的话我也没话说,但需要提醒你的话,不好好学习的话,会留级的哦。”
“没,没事啦。这方面我计算的很好的哦。”
“计算?意思是说你是有计划的在翘课?”
“啊,糟糕。”
“什么糟糕?你给我认真点……”
“啊咧?今天这是吹什么风?”
“什么也没有。”
“身体不舒服?”
“……”
“呼呼——正义的伙伴也有状况不良的日子啊。”
“……正义的伙伴?”
“风纪委员不是么?”
“风纪委员也不代表总是正确的吧。只是一个自我中心的,讨厌的人也说不定哦。
“是这样的么?”
“…………”
“我并不这么认为哦。”
“呃?”
“因为,那——”

那一天,樱间同学受伤了。但是今天,我又把同样的痛苦强加在她身上。
所以我才跑了过来。短信是不行的,电话也是不行的。
拖到明天是不行的,拖到数天以后更是不行的。
我的心情,跟过去的我相连的心情,跟未来的我相连的心情,必须就在这里传达给她。
所以我选择了奔跑,到死也要跑过去。
我和她之间只剩最后的机会了,累了也好,痛了也好,受伤了也好。
我只能继续奔跑,为了让一切不成为谎言。
我的身体很正常,没有发烧,没有腹痛,状态也不错,没有任何借口。
所以奔跑吧,现在追不上的话就结束了。
奔跑,奔跑,奔跑。我的双脚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追逐。
为了缩短那一步半的距离!
扔下了自行车,穿过了车流。我穿过了当时的她没能过去的道路。
踏进了她一个人的领域。我只是埋着头奔跑着,穿过了无数小道。
总算抓到了她。她的手腕温暖,散发着人的体温。
我们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混乱。稍作休息。
樱间同学瞪着我。那是看向自己敌人的眼神。我最惧怕的眼神。使人变得孤独的眼神。
人是孤独的么,孤独的人就不能生存下去么。
人与人之间,名为孤独的距离感,无论何时都挡在我们俩的中间。
明明一个人的话会很辛苦,很悲伤。
就因为这个矛盾的存在,我们才会过得这么辛苦。拼了命,挣扎着,挣扎着,总算坚持了下来。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果然还是不清楚原因呢。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人是无法悲伤地活下去的。
就算强调着人是孤独的,他人只是不必要的存在,如此这般自我催眠。
让真相埋藏在自己一个人的心中,继续演绎着现实这一出悲剧。
但是这真的能起到安慰么?
这样做的话人就可以活下去了么?
想说不行却说不出口,是因为个人的懦弱。
装作认清现实,颠倒着是非,厚颜无耻地装作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也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而已。
我第一次明白了。美好的东西,全都在跟懦弱相反的另一边。
“……你来干嘛?”
她的声音如同砸在脸颊上的雪粒一般,冰冷而且痛苦。
但我还是开口回答了。
“因为有想说的话。”
“我不想听。”
“嗯,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听。”
她试图摔开我的手,我却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
“樱间同学。”
“怎么了,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么。反正我也这是峰君轻蔑着的他人中的一角而已……”
“……没有这种事。”
“你在撒谎。因为,我肯定是峰君最讨厌的那种人。傻傻的,不懂察言观色,独善其身的女人。
……要是没跟你扯上关系就好了。为什么当时会对你产生兴趣了呢。我会诅咒我自己。
与其被你那样残酷地拒绝,还不如一开始就无视掉自己的心情。峰君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这样就好了。我已经明白了,已经学习了。我!我!……我已经知道了,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田所老爷爷那样。那天听了峰君的话我已经明白了。那是当然的……”
“不对哦。”
“就是这样的。”
“不过还是不对哦。”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抱紧了她。樱间同学过于惊讶发出的吐息,轻轻地碰触在了我的脖颈上。
“抱歉呢,我一直逃避着你。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听听我的话。”
“……峰君。”
一开始是因为偶然吧。不知道是哪根筋出错了,发生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最初的话语,却成功地将我们联系了起来。
所以,再重复一次吧。再一次,用话语将我们联系起来。
相信这,祈祷着,重复。
“……不惧怕受到伤害,直面他人。在我看来这是很厉害的事情。就好像是在战斗一般。”
“…………”
“正确也好,错误也罢,这些都无所谓。”
因为无论答案是哪一方,你也是为了谁而在努力着不是么。
为了某个谁,就算害怕着受到受伤,也是在努力着。
看着那样的你,我曾经觉得你好傻,不懂变通,也因此暗中嘲笑过你。但其实看着为了别人为忘却了恐怖的你,我心里的某处却在嫉妒着。惧怕他人,只会露出谄媚笑容的我,看着完全相反的你。

“因为,那不是因为有勇气么。这难道不是很帅气的事?

我在那天放学后,对她说了这样的话。我们之间也是这样开始的。
“就算中间出了什么错误,那也是勇气使然。
明明害怕着却还是跟其他人正面相对时,最为重要的东西莫过于此。
“这只不过是自我陶醉吧……”
“可就算如此,也有被这样的你拯救过的人不是么。你用着拯救其他人的勇气哦。”
那种东西我没有,所以才讨厌,恐惧,逃避。
但也是因为如此,樱间同学看起来那么耀眼,让我的感情难以自己。
所以——,我也想要这样的勇气。
“……那天,就是暑假叫你出来那一天。本来是打算结束这一切的。只有形式的恋人关系,长久持续下去也只是徒增劳累而已。所以那天给你发了短信。”
“…………”
“但实际上,我那天真正想做的可能不一样吧。我可能是想从你手中获得,能和你共同前进的勇气,所以才那么努力地约你出来。”
我的声音变得很低。樱间同学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何时起,我的眼里已经出现了泪水,看不清前面了。但我的肩膀上,却滴上了同样的滚热的泪水。
“与他人接触是很可怕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这么认为。因为这代表着伤害别人和被别人伤害。这样的事情也还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吧。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名人类,生存在这里。”
“…………”
“但是,比起伤害他人,我更喜欢温柔待人。因为比起被被人伤害,我也希望能被人温柔对待。”
“但是,我……”
……肉体似乎在崩坏,鲜血仿佛在加速,痛楚也隐约在嚎叫。但在这一刻,两人的心声终于第一次传达到了。
“我,不能温柔低对待他人……。我也不像峰君一样,能理解他人的内心所想。我只是一直伤害着……。像我这样的人,只能走向众叛亲离,孤独终老的道路吧。”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内心里却伴随着鲜血的流动充满了痛苦。
无论是谁,都是这样生存着下来的。在内心的折磨中,挣扎着生存着。
这份痛苦也早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们俩至今为止一起经历过的一切成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们现在就在此处。
就算失去了记忆,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消失的。曾经互相伤害,互相误会过的事情,也不会这样轻易地划去。
只有接受这一切,继续生存下去。
“樱间同学……”
我叫了她的名字。朝着这位我一直试图逃避的,现在看似很近实际上却在遥远的地方孤独一人的少女,轻轻地呼唤着。
“即便如此,只要能跟樱间同学在一起,我觉得一定能够改变些什么。即使不是我,而是另位一名和我一样抱有他人恐惧症的人,看见如此拼命地生存着你,也会想温柔地和你相处的。而不是装作没看见,一味地逃跑。”
“峰君……”
“我能这么想,是因为从你那儿获得了勇气。和你一起相处的确实也是那个拥有他人恐惧的我。我现在就在这里。我们能够一点点的改变,就像之前的约会那样,所以……”
所以——。
“所以,为了变成比现在更温柔的自己,试着两个人一起活下去吧。直到那一天来临为止,两个人一同走下去。”
这就是我的愿望吧。
至今为止一直祈愿着,但因为害怕,不敢伸出自己的手,也从未正面面对过的,我的真心。
用了长期使用借口进行着自我催眠的,无能的我的,真心话。
她会相信么。
“但是……”
极为不安的我,听到了她悲伤的回答。
“……如峰君所说一样,就算我们俩发生了改变,但是之后真的能顺利走下去么?”
“不清楚。……但是,我还是觉得一个人独自生活是很悲伤的事。”
“就算和谁在一起了,会经历的痛苦可能一点都不会减少哦?”
“就算如此,也会有同样的欢乐在等待着不是么。因此我才想跟樱间同学在一起。”
“和这样的我,一起……?”
“就因为是这样的你,才想一起。”
听见我的这句台词,她的身体小幅度地震动了一下。她被我抓在手中的手腕,感觉此时变得更加重要了起来——
“……峰君真是任性的人呢。”
她的回答乎听上去似乎有些死不认输的感觉。而且带着一股不像她本人的温柔。
“但是……,这样也可以。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等待着这样的峰君。”
我的感情失去了控制,开始了呜噎。逃避了她这么久,这一刻,总算互相接触了。这一份温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到的。
无论怎样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却永远不能合为一体的我们,但只要有这份温暖,我们的心就能联系在一起。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声地说道。
“……最后一件事。”
“誒?”
“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你。”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抬起了头。虽然满脸泪水,她却很开心地笑着。
“……果然不说不行么?”
“不说的话就不原谅你。”
我不禁笑了起来。怎么说才比较好呢,要是想蒙混过关的话,以她那性格肯定就不会原谅我了,这里就稍微搞下形式吧。
最后的话语很简单。
“喜欢哦,世界第一喜欢,大概。”
“……做得好。”
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然后第一次,接吻了。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9:05 编辑


尾声

“有件事情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释放呢。”
数天之后,我一如既往在水井家潇洒时,谈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
“唔,怎么说呢。为了我能跟樱间同学能够顺利发展下去,你在背后出了使了很多手段吧。”
“呼,突然间说……”
感觉他居然还有点得意的样子,我不得不使用了绞首杀。
“喂,快住手~~”
“冷静冷静,那都是意外。”
他像是投降一般拍了拍我的手腕,辩解的同时我便放开了他。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哦。感觉你跟樱间同学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不仅仅是这样哦。高一的时候,我就把你的性格还有习惯,成绩,特技什么的更不用说,兴趣爱好啊,喜欢的食物啊,喜欢的电影,书籍,游戏等等,全部都告诉她了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井同学问我了啊,我猜想真正想知道的应该是樱间同学所以全部都说了。”
“诶,那之所以樱间同学专门买了我喜欢的电影票,不对,应该说那么了解我的生态,全是……”
“我是很久以前告诉她们的了,大概失忆之后的樱间同学,又从宫井那儿打听到的吧。”
“难以置信!”
说起来当我向樱间同学询问是不是经常跟水井交谈时,她回答说‘没有直接交谈过几次’,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不止这些哦。有次你看见的樱间同学的私服装扮,是不是心动得不行?”
“啊,嗯,素足嘛……,莫非你当时在场!?”
“哪有,只是稍微猜想了一下。还有呢,把你这方面的嗜好告诉她的也是我。宫井同学也是以我的情报为据,帮樱间同学挑选的衣服,看来工作做得不错呢。”
“喂。喂喂!你这家伙。”
“顺便一提,其实你的自行车在好几天以前就已经找到了,但是我总觉得还没到时候就一直帮你保管着的。”
“你个混蛋,我的个人隐私还有所有物,不都被你翻了个遍么!”
我给了他一计狠狠的头盖骨粉碎击,看来这家伙某些地方很脱线啊。
“……原来我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丘比特啊,真的是。”
“丘比特难道没帮上忙?”
“没有——”我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这家伙确实也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也害了我很多事情,总而言之——
“……嗯,Thank you。”
听我这么一说,水井总算笑了起来。
——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现在就这一句就行了。抱怨也好感谢也罢,随时都可以再说的,所以先延后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冬天也变得更加寒冷。重返学校的她,严厉程度还是一如平常。
唐井同学的发色,也没有染回来,不愧是她。
不变的日常,唯一一件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峰君,这里的数字写错了哦。”
“啊咧,真的么?”
“你重新数数看。”
“誒—,没必要吧,既然樱间同学这么说,那就肯定是错了。”
“快,给,我,数。”
“收,收到!”
在面对我和宫井同学时,她开始地变得不再使用敬语了。偶尔还会用一些方言,似乎正在慢慢地恢复成以前的樱间同学。
有些欣喜,也有些害羞,但她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放学后,正在处理风纪委员的工作时,为了取暖,我俩把桌子跟椅子拼在了一起。我开口问她。
“记忆,还是没恢复呢。”
她却一脸平静地回答说。
“恢不恢复也没什么关系啦。”
“是么?”
“我觉得过段时间就能想起来了。”
“那样就好了。”
“要是恢复了之后,又变得不喜欢或者干脆忘了峰君的话就好玩了。”
“哇——,还能来这一出?”
“说不定哦?”
“真薄情,这人好无情啊……”
总有一天,我能和取回记忆的樱间同学,以前的樱间同学再一次相见。就算那时她说不曾喜欢过我,那也无所谓。”
因为在她失忆之后,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经历。然后这一刻开始起,两人还会继续经历更多。
“吶,樱间同学?”
“怎么了?”
“想要几个孩子?”
“……哈啊??”
“我觉得两个左右比较不错。独生子的话孩子会觉得寂寞,三个的话又太麻烦了。所以说刚好两个最好。一男一女就更好了呢。”
“啊,这样啊。”
“你觉得如何?”
“我们努点力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
“黄色小段子,樱间同学在讲黄色段子……”
“才,才没有说!”
被她狠狠地拍了下背,我却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逗她玩。
“不对,说了的!努点力就行什么的!加点油就能成功什么的!”
“我才没有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你一个人加油生就行了!”
“誒!?你不给我生!?”
“…………”
“那个,这只是在开玩笑好么,你要是当真了我这边会觉得害羞的呢……”
“开,开玩笑?”
“啊,居然一脸遗憾……”
“才,没,有!!!”
“冷静冷静,那个什么,慢慢来嘛。不管怎么说,我们俩都很纯洁的不是么?”
“禁止不纯异性交往……”
今年的冬天开始了。我们俩的关系也开始了,在这个手冻得不行的季节里。
也许在某个遥远的未来的季节里,我们的恋情会终结,但是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我们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不会觉得害怕。
我们俩还在——路途中。


本帖最后由 TSDM轻译组 于 2014-10-30 19:05 编辑


后记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境田吉孝。
这次荣获小学馆轻小说大奖一等奖,因此总算能够将此书正式出版。
承蒙各位厚爱,购买本书,我表示非常感谢。
高中毕业以来十年有余,我从未想过,承受了大量的社会压力以及生活压力的自己,居然能够这样正式出版自己的书。
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感谢这一心情。能够看上我这样的人所写的作品,我必须对GAGAGA文库编辑部的各位说一句非常感谢。这份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还有为了让作品变得更加完美,给我提供了大量意见的负责人。
职业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有你们的存在才能让我安心写作。
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为本书画出如此漂亮的插画的植田亮老师,也谢谢您!虽然在这里说有点奇怪,但是我从中学时代起就是您的粉丝。
最后,向各位阅读本书的读者们,从内心表示深深的感谢。再见。

境田吉孝


以防万一!占楼用~~


///by海洋雪

拖了很久稿,真是抱歉,不过还是赶在这个月内完结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下一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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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8

  •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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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Waimo 子爵
女主好 男主的性格有点逆天了

2 年前 0 回復

equal 侯爵
请问谁还有(绝对要毁掉青春的我并不需要救赎)这小说吗。也是这个作者写的😀😀

4 年前 0 回復

equal 侯爵
找到了芜湖

4 年前 0 回復

NIASKzzz 王爵
马住,好像找到一本好看的了

4 年前 0 回復

  • NIASKzzz 王爵

    : 发掘了一本老书,hhh,水井助攻拉满!

    4 年前 回復

侦探小子 侯爵
喜闻乐见的蹭得累与天然呆之间没羞没臊的恋爱喜剧……

9 年前 0 回復

killua626 伯爵
甜 ,好甜,对单身的我造成了九千点暴击伤害……

9 年前 0 回復

女乃并瓦 公爵
作为一本只有一本的轻小说 它在最开始就抓住了我的眼光 事情的发展也并不是那么俗套而无聊 带着一丝丝的苦涩 带着一点点的甜蜜 完美的结束了 这确实是一本值得看的书

9 年前 0 回復

C3H5O9N3 王爵
记得去年暑假看过介绍,找的时候没有找到。
我居然没注意到这有翻译了。。。

9 年前 0 回復

圣战之神 伯爵
话说 这作品 好像没2 ?

9 年前 0 回復

SUZUMI 王爵
基友神助攻啊,老师好队友。女主的胸除了彩图外,黑白的插图都是绝壁啊。这书是一卷完吗?但是写着1卷,就是说有2卷?后记完全没有看出有2卷的样子,不过还是不要出2卷了,估计又是闹下矛盾什么的。男主的个性扭曲的可以。女主正义得可以。

9 年前 0 回復

shana酱油 王爵
原来已经有翻译了orz
不错的书,作者文笔不差,故事性也很好,顶一个

9 年前 0 回復

潜水万岁 公爵
真是青春呢,读完之后很舒服,女主意外的萌……
虽然男主性格有点忍不了,但既然是青春系就算了,换成幻想类题材我肯定弃书

9 年前 0 回復

TennosAthena 王爵
一本看着心会很疼的小说
我喜欢
这样的关于勇气的物语
再怎么害怕
再怎么逃避
人生始终是要向前的呀
所以
能够有一个人陪伴着自己真是太好了

9 年前 0 回復

xavierwheat 伯爵
翻译君辛苦,这细腻的心理描写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画风也不错。写的很棒,刚看过标题和简介时还以为是那种整天秀恩爱然后突然失忆了的故事,结果作者漂亮地绕开了我的期待视野,总体而言非常合我口味,只是看上去已经没有继续展开的余地了。

9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感谢翻译,感谢分享。。。我一直以为女主的好友和男主的基友搞到一起了,所以才。。。看来我想多了。。。

9 年前 0 回復

we4856280 子爵
完结了,超喜欢这种风格的小说,我想知道还有第二卷吗?

9 年前 0 回復

小小虎牙 勳爵
挺良心的呀!好像大老师的纯爱版!不过翻译的很好哦!特别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笑!这部还会有2么,希望继续给力!

9 年前 0 回復

夏之冬 公爵
感覺好像已經完結,感謝翻譯。

9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卡车和MIB呢 作为有用的商业策划确实不错, 

9 年前 0 回復

a77852432 平民
很喜歡這種風格的小說

清春啊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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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TSDM轻译组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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