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Note]御神樂學園組曲 放學後stride[台/繁]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4-12-15 23:02 编辑


御神樂學園組曲 放學後str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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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Last Note
  插画: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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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讓人對嶄新的學校生活充滿期待的地方……本應如此的。
有許多可愛的學長姐們,還可以結交多到數不清的朋友們……
我就姑且承認,我對即將拉開序幕的故事太過興奮期待而昨晚沒睡好覺,把期望值的門檻拉得太高了吧。
但是,但是但是!
「不應該是這樣的呀!」
我想就算我扯開嗓門,用比平常還要高分貝的聲量大叫,也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然而,呈現在我眼前的情景,即使我再看過兩次、三次,也一點都沒有產生變化。
更何況現在我大概已經看了不下十次,在旁人眼裡應該會覺得我是個不斷激烈搖頭擺手的可疑分子才對。
但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現在在我眼前,是這所私立御神樂學園最大的特徵——「只允許創立文化性社團」的社團學長姐們正在進行迎新派對的情景。
——但是……
「跟我想像的迎新派對根本!整個!一切!一百八十度!完全不一樣呀!」
第一樂章青春前奏曲
一般人想到迎新派對會想像出怎麼樣的情景呢?
各式各樣的社團進行著各種華麗的表演,讓人不禁猶豫著是不是要加入那個制服穿起來很可愛的學姊所屬的社團呢?啊,不過另一個社團的蘿莉學姐也不能放過吧?
所謂的迎新派對,應該就是引誘人產生這類失控妄想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特別活動才對吧?
應該是國家要傾全力守護,或者應該列為國策,努力發揚光大的重要活動吧?或許會有這種過度期待的人只有我而已,而我本身也有這樣的自覺,因此就不再提出更多的主張了。但是在我眼前的這片情景,不管怎麼說都教人難以接受。
舉例來說,一般提到書法社的表演,會想像出什麼樣的畫面呢?
一定是穿著和服袴裝的黑髮少女文靜優雅的舉止才對。
「——那麼,在那邊舉起巨大的毛筆當作武器、毆打對手的女孩又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現代書法已經進展到這樣的方向去了嗎?只有我不知道而已,其實那才是最新式的書法嗎……不,絕對不是那樣吧!
另外,在一旁的美術社表演也同樣亂七八糟。
原本期待可以看到雙馬尾的可愛女孩羞澀地介紹作品內容與藝術魅力的我,或許真的是個愚蠢而汙穢的存在也不一定。
我並沒有忘記當初被人誤會有「那方面」的興趣,而被班上的女生們保持若干距離的過去。然而,也不至於要讓我現在遭受這樣的報應吧?
「飛在空中的調色盤竟然像必殺技一樣射出顏料……!」
再說,美術社的「敵人」到底是什麼啦?那絕對不應該是這種社團啊。應該是很和平而文靜的社團才對呀。
不管我揉了多少次眼睛,看到的畫面都完全沒有變化。
或者應該說,我已經把眼睛都揉到發紅了,看起來反而就像因為看到表演而感動哭泣的人一樣。
在某種意義上,我確實是很想哭。但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是好的淚水。
「唉……」
我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
或許這動作看起來也像是在驚嘆吧?
站在我旁邊的男學生表示同意似的點了好幾下頭,一副像是在說「嗯嗯,我懂我懂……」的樣子。
「……話說,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露出笑臉,將視線望向站在我旁邊的這位男學生、學校的學長、同時也是我表哥的眼鏡仔。
「呃,恭喜入學……?」
「有什麼好恭喜的!一點都不值得恭喜呀!要恭喜的是時雨的蠢腦袋啦!受不了,這到底是什麼?我被騙了!」
「小惠!我不是拜託過妳好幾次,要叫我『葛格』嗎?啊,是因為在外面,所以妳害羞嗎?」
「就算在家裡,我也從來都沒有那樣叫過你啦!這個笨蛋——!」
我雖然舉起手臂想要賞他一拳,可是他竟然露出甚至連我的拳頭都能欣然接受的陶醉表情,害我感到噁心得連揍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什麼我當初會選擇這種表哥在上的學校呢……」
耳朵敏銳地聽到我這句呢喃的時雨,一臉開心地說道:
「我想那應該是因為愛噗嚕哇!」
這次他還沒把話說完,我就用力揍了他一拳。而且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拳頭上。
同時,好歹是一名少女的我,也在內心辯解著:「不,我的體重根本就沒多重,所以這一點也不重要!」
迎新派對依然在進行著。
氣氛熱鬧到教人難以置信,畫面異常到讓人無法接受……可是大家看起來卻都好像很開心。
——有種不會褪色的故事就要開始了的預感。
*
時間往前回溯——
我——一宮惠瑠奈正因為即將到來的升學考試而默默焦慮著。
畢竟,我連志願的學校都還沒決定好。
「我不升學了!我要成為一個每天觀看NICONICO動畫過活的人。我要找到一份那樣的工作!」
我甚至焦慮到必須這樣逃避現實,然後被母親狠狠罵了一頓。
其實我只是稍微開開玩笑而已,卻惹她那麼生氣,害我都嚎啕大哭起來,同時對自己平常給人的信用程度之低感到絕望。
她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呀?
確實,我自主延長了五月的黃金週假期而沒去學校,還拿著掌上型遊戲機滾來滾去啦……
「但是,我的黃金週還能再繼續呀!因為這可是我的黃金週!是只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一週!」我大聲主張著。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啦。什麼叫『只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一週』,講得好像『只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小孩』一樣。」
真是一點都不從容的大人呀。
看到母親如此冷漠的反應,我不禁如此覺得而鼓起腮幫子,結果卻被母親用手指戳扁了臉頰。
「妳那種毫無根據的從容態度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嘿嘿嘿。」
「不,我可不是在稱讚妳喔!」
「我是越稱讚越成長的一週呀!」
「就說了妳不要講得像『越稱讚越成長的小孩』一樣好嗎!」
就是因為每次都這樣,我的信用度之低才會像去海邊堆不到三秒就嫌無聊的沙子山一樣。
「總之,妳只要順利升學,媽媽就不會再囉嗦了。好嗎?」
我對母親半懇求的態度不禁感到某種複雜的心情,於是只好拿起她幫我收集而來的各種學校宣傳書,稍微看了一下。
「每間學校看起來都一個樣,毫無特徵可言啊?他們應該要多放一點可愛女孩的照片在簡介上積極宣傳,要不然可是會被淘汰的!會被時代的洪流給吞沒的!」
我說著乍聽之下好像很有道理,實際上卻很自我中心的抱怨話語,結果被就讀於住校制學園,今天剛好獲得返家許可而跑到我家來玩的表哥給吐槽了。
「除了小惠之外,我還真的不認識其他能活得這麼愉快的女孩啊。」
這個人叫做二宮時雨,比我大兩個學年,容貌端正、成績……因為戴眼鏡的關係,看起來好像腦袋很好,但實際上似乎並沒有那麼聰明的樣子。
就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更讓我無法全面性地認同他。
曾經有朋友對我要求過「惠瑠時光的表哥不是帥得一塌糊塗嗎?不是個大帥哥嗎?介紹給我認識嘛?」不過我當時用「那傢伙其實喜歡男生啊……尤其是喜歡正太……還偷偷蒐藏了大量的BL同人誌呢……」這種世紀大謊言拒絕對方了。我到現在都還沒跟那朋友說過,其實我很希望她不要再用「惠瑠時光」這種綽號叫我了。當我是什麼中午時段的綜藝節目嗎?(注1
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需要接受這麼嚴厲的懲罰!
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話說回來,之前小惠的朋友說有好東西要跟我分享,結果送了我一本少年男男戀愛小說。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啊,看來我確實做錯事了。神呀,對不起,我不會再犯了……或許。
正當我獨自在內心懺悔的時候,恐怕這輩子都會被我朋友誤會的可憐人——時雨低頭看了一下成堆的學校宣傳書,擔心地問道:
「然後呢?妳決定好志願學校了嗎?」
比起那種事,我還比較擔心他人對時雨的評價。
「我就是完全沒辦法決定下來呀?真是傷腦筋。」
「附近那所學校怎麼樣?靠妳的成績應該沒問題吧?」
「啊?不行不行!我根本無法接受那裡!」
「為什麼?那裡不是最近才改裝過校舍,變得很漂亮嗎……」
1:「午後時光(ヒルナソヂス)」係日本電視台於平日中午時段播出的情報综藝節目,前三個字與「惠瑠奈(ェルナ)」只差一個讀音。
「因為那裡的制服一點都不可愛!我沒辦法去那種制服不可愛的學校!」
「不是『不想去』,而是『沒辦法去』啊……這好像、有點……」
他竟然露出一臉微妙的表情了。
「要我穿那種不可愛的制服,我寧願當個尼特族!」
「拜託妳不要一臉得意地提出那種沒出息的主張好嗎?」
這並不是我在開玩笑。對我來說,制服的設計確實是讓我去學校上課的動力之一呀。
穿著可愛制服的女生,根本就是天使——
不,應該說是讓我墮落的墮天使嗎?小惡魔嗎?那也不錯呢……
正當我又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時候……
「那妳覺得這間學校怎麼樣?」
時雨遞到我面前的,是私立御神樂學園的宣傳書。
這間學校光是因為時雨也在那裡就讀的關係,就讓我連宣傳書都沒打開便早早將它從候補之中剔除了。
我委婉地告訴時雨這件事情後,他頓時露出無比悲傷而沉重的眼神。不過他那種表情我也司空見慣了,便毫不在意地隨意翻閱了一下簡介。
「哦?……只有文化性社團的學校呀?還真是稀奇呢。」
「搞不好是獨一無二喔。順道一提,我是漫畫研究社的社長喔。」
「……」
「當耳邊風?怎麼可以這樣?一點點就好,拜託妳稍微表現得有那麼一點點的興趣,這樣哥哥我會很開心的……!」
那是不可能的。恐怕是本世紀最不可能實現的請求。
我拐彎抹角地對時雨提出我的回應,結果這下他不只是露出悲傷的眼神,而根本就是閉上眼睛,像剛出生的小狗一樣全身顫抖起來。
正當我覺得好像說得太過分了而打算要開口道歉的時候,仔細一看竟發現他其實是一邊顫抖著,臉上一邊泛起紅潮,表情甚至看起來還有些愉悅,害得我瞬間覺得噁心到想道歉的念頭一掃而空。
我用無奈的眼神瞪了時雨一眼後,繼續翻起手上的宣傳書。
結果就在我翻到介紹制服的那一頁時,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
「轟——!」
「內心的衝擊有必要叫出口嗎!」
那張照片帶給我的衝擊,強勁到讓我完全沒有心情理會時雨的吐槽。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具有強烈獨創性的可愛制服。
「這是什麼?太可愛了吧……簡直就像色色遊戲裡會出現的學校制服一樣!」
「妳那不是在稱讚吧!」
我當然是在稱讚。這可是最高級的稱讚用語。
許許多多穿著這套制服的女生們走在校園中……有時被雨淋溼,有時被強風掀起裙子……湧上我腦海的妄想,一發不可收拾。
而且宣傳書還寫著這裡是一間住校制的學校。
……不得了啊。
「小惠,妳口水流出來囉?還好嗎?」
「……不行了。」
「什、、什麼……?」
更重要的是,穿著那套制服的模特兒,美麗到不可思議。
「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孩,我好想攻略她呀……」
「不不不,這不是那種遊戲好嗎?」
然而,我必須要接受現實才行。這種照片通常都是找外面的模特兒來拍照,決不是真正在學校就讀的學生。
舉例來說,就好像印在菜單上的漢堡只是一種理想、夢想,而真正點餐之後端出來的漢堡總是會縮水到讓人「咦??」一下。這才是世界上的真理呀。
(插圖1
「啊?我好想吃照燒漢堡啊。」
看來我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舉例徹底影響到時雨,讓他湧起食慾了。不過那種事情並不重要。
「順道一提,那張照片上的女生是我們校長的孫女,今年二年級喔。」
嗯嗯,你就自己一個人去買漢堡吧。啊,順便幫我買雞塊回來。
「——等、等一下等一下!你、你剛剛說什麼!」
「我想吃照燒漢堡。」
「不是那句啦!」
「順道一提,我是漫畫研究社的社長喔。」
「謝謝你幫我回溯到那麼前面!但也不是那句好嗎!」
「那張照片上的女生是我們校長的孫女,今年二年級喔?」
喔,神呀……
我真心相信這一定就是祢給我的啟示了。我要進入這間學校,與這個人相遇、熱戀,暴露在新聞社的鎂光燈中,召開記者會,因為旁人的忌妒而飽受毀謗中傷,但最後還是被大家祝福,最後步入禮堂,生下兩個女兒,孩子們的名字則是……
「呃,小惠?」
「……決定了!』
「女生跟女生不能結婚喔?」
「不對啦!我是決定要報考這間學校了!」
我的心情整個好了起來,哼著歌翻閱宣傳書。
「……這裡的入學考試,在某種意義上或許是難關喔?」
完全沒在聽時雨說話的我,只顧著把我擅自決定為命運中人的學姊照片從宣傳書上剪下來,然後拚命尋找空的相框。
「——呵呵,看來作戰成功了。」
時雨的小聲呢喃,被我興奮大叫的聲音徹底掩蓋了。
*
為了即將到來的升學考試,我專心進行著準備工作。
購買大量的參考書,一反我平常怠惰的生活,每天從早到晚吸收著各種知識。甚至還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進行入學面試的練習……
——以上全部都是騙人的,是純度百分之百、毫無雜質的胡說八道。其實我買的不是參考書,而是百合系的少女漫畫。怠惰的生活不斷加速,吸收到體內的是大量的零嘴。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腦袋裡根本就沒想過什麼入學面試的事情。
最後甚至連自己是個年輕少女的事實都放棄了,頂著一頭亂髮也懶得整理。
雖然我有跟母親狡辯過「這是一種新潮髮型啦,趕流行到了某種程度就會變成這樣啦。」可是明明都快黃昏了還穿著睡衣,一臉睡眼惺忪的我,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唉,雖然這種話不能當著本人面前說,可是還真希望這孩子快點住到宿舍去呢……」
「明明不能說的話妳還在本人的耳邊說得那麼清楚又流利呀!」
「真不愧是親生女兒!妳聽到我心中在想的話了嗎?我雖然一直都沒有把藏在冰箱裡的寶貝蛋糕被吃掉的怨恨說出口,可是妳也全都聽到了嗎!」
對不起。關於那件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我忍不住回想起當時我吃掉蛋糕之後,跟母親一起打開冰箱時胡扯了一句「……原、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神隱這種事呢!」的情境。
看來那招實在太勉強了。
就這樣,我反覆過著沒什麼意義的日子,偶爾還聽到母親說著「唉?神明能不能把蛋糕還給我呢??」這種很直接的抱怨話語……
——總算來到了入學考試當天。
以「無論遇到任何時候都完全不會緊張」而出名、就算被人形容說「跟惠瑠奈相約見面的時候,比約定時間晚一個小時再到見面地點就可以剛剛好」也無從反駁、對時間毫無緊張感的我,即使遇到這樣重要的日子,也毫不留情地睡過頭了。
「為什麼沒有叫我起床啦——!」
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甚至在考慮要不要乾脆穿著睡衣去考試的我,抱著類似找人出氣的心情對母親抱怨著。結果……
「咦?因為妳用沒睡醒的聲音說考試時間改了,所以再睡一下沒關係的呀。」
母親給我的反應竟是超越了「傻眼」的程度,錯過名為「驚訝」的車站,甚至還過了稱為「愕然」的車站,根本已經搞不清處自己究竟在哪裡的態度。
啊啊……我就算在半睡半醒之中也能編出這種世紀大謊言呀。然後老媽,真是抱歉讓您迷路在不知位於何處的車站了。
考試會場似乎根據居住地區被劃分得很細的樣子,而我住的地區就只有我一個人報考而已。
我那位二十七歲單身、自稱在這世上最厭惡的詞彙就是「四捨五入」的女性班導,之前在跟我進行升學面談的時候,對學園的事情隻字不提,就只是一直纏著我問「周圍有沒有正在尋找結婚對象的有錢人?」這樣的話題而已。
因為她那亢奮拚命的樣子實在太教人同情,所以我當時就很親切地接受她的商量了。
我這個人基本上算是心地很善良的,雖然擅自吃掉了母親的蛋糕,但本性上還是個乖小孩。
「唔……順便請問一下,您希望對方的年收入有多少呢?」
「至少也要五百五十萬……不,四捨五入大概一千萬左右吧……等等,別讓我四捨五入呀!小心我讓妳退學喔!」
「您也太亂七八糟了吧!我都已經快要畢業了說!」
明明是她自己四捨五入的,那反應也太過分了。或者應該說,她也太貪心了吧?
我一邊回想著這件事情,一邊用拚命到有點不太好意思被人看到的模樣不斷奔跑著,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時間。
最後在一座可以讓校地廣大到簡直像座城鎮的私立御神樂學園盡收眼裡的高台上,滿身大汗的我看到了一棟西洋式的豪宅。
在豪宅的玄關前,站著一名全身上下強烈主張著「我就是一名女僕」的典型女僕小姐。
我想都沒想就一個勁地跳了起來。
「這裡竟然會有看起來充滿不幸的女僕小姐!超萌的!請問我可以照張相嗎?」
一邊說著,一邊在包包中翻找相機。
——沒有,到處都找不到。難道我忘記帶了嗎?
明明我買那台相機恐怕就是為了這個瞬間的說,怎麼會這樣。
「呃……請問我可以回家拿相機過來嗎?」
「您就是一宮惠瑠奈小姐吧?考試的準備已經完成了,請跟我過來。」
她完全不理會我問的問題,這就是專業女僕的對應方式呀。
唔唔,玩笑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還真是讓人面紅耳赤的說……
這位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女僕小姐也不等我回應,就逕自轉身進到豪宅裡去了。
未免太酷&美了吧……真是個冰山美人。
我就擅自幫她取名為酷美小姐好了!
雖然別人經常說我的命名品味相當具有破壞性,但還真是教人不能接受。
我認為我應該是那種等到過世之後才會受人評價的天才型人物,平凡人是不會理解的。
我的價值只要讓真正懂的人欣賞就好了——雖然那個「真正懂的人」在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都還沒有出現過。

(插圖2
在「必須打破這個僵硬的氣氛才行」這樣莫名的使命感驅使下,我盡可能表現出親切的態度,開口說道:
「酷美小姐,請問妳在這間豪宅工作很久了嗎?有沒有情人呢?考不考慮跟我交往看看呀……開開玩笑的啦,嘿嘿★」
「這間房間就是筆試會場了,請您在此靜坐等候。」
「……是。」
心被折碎的聲音原來是這麼清楚呀。
惠瑠奈又學到一課了。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讓一個人接受考試明顯太過寬敞的房間。
各種家具與畫作都彷彿在對我強調「我們家就是很有錢喔!」的樣子。
我就像第一次來到東京的福井縣民一樣露出「呼哇?」的表情,東張西望起來。雖然我個人對居住在福井縣的大家並沒有什麼仇恨,但我相信這樣的比喻應該很貼切才對。
「唔,這幅畫是印象派吧?」
明明根本就沒有人在聽,我還是獨自扮演起一位美術專家了。
當然,我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印象派,只是想隨口說說看而已。
「唉呦唉呦,這壺……真是有眼光呀。」
什麼眼光都沒有的我,接著又開始稱讚起一旁的壺。
但因為我想不出該怎麼稱讚才好,就小聲呢喃著「真是個看起來摔也摔不破的壺呢」這樣莫名其妙的評語。
然而,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壺,而是一個花瓶,於是「咚」地輕輕敲了一下手掌,當作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最後總算是感到腻了,只好乖乖坐回位子上,等人過來。
等著等著,就在我露出像傻瓜一樣呆滯的表情時,酷美小姐(這個稱呼在我心中已經確定下來了)帶著考試卷回到了房間。
看來她同時也是我的監考官的樣子。
反正我已經知道不管再怎麼跟她說話、再怎麼捉弄她,她都不會有什麼反應了,我就乖乖接受考試吧。
惠瑠奈也是個被人無視就會傷心哭泣的普通女孩呀。
是個只要對方願意陪我玩就會搖搖尾巴貼上去的小動物系女孩呀……抱歉,這好像把自己形容得太可愛了一點。
就在我看著發到面前的考卷與答案紙,內心想著「就來拚一場吧」然後準備捲起袖子的時候,我正如字面上的意思,當場「傻眼」了。
考卷上的問題不知道該說是太簡單呢,還是根本就發錯考卷了。於是我抬頭看向酷美小姐,用眼神問了一下:「是這份考卷沒錯嗎?」
結果酷美小姐就好像是在回答我「是這份考卷沒錯」似的,對我露出可愛的微笑,輕輕點了一下頭。
呃……?
我該不會是跑錯考場了吧?其實這裡並不是御神樂學園的考試會場,而是御神樂幼稚園還是什麼的考試會場吧?
話雖如此,現場的氣氛實在很難讓我開口說出「對不起,我跑錯考場了」然後起身回家呀。
再說,酷美小姐剛才確實是叫了我的名字,才把我帶到屋裡的。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考試呀……?」
雖然每個科目的考試時間都足足安排了五十分鐘之多,可是並不是我要誇大,那內容根本一分鐘就寫完了。
遺憾的是,我的個性並沒有單純到可以老實歡呼「太幸運啦?」然後感到開心的程度。
或者應該說,遇到這種狀況還能感到開心的話,與其說是個性單純還不如說是個腦袋奇怪的小孩了。
雖然我多少有自覺是個奇怪的小孩,但這考試內容已經遠遠超越了那樣的等級。
我忍不住陷入思路的迷宮之中……
「啊!這該不會是陷阱吧?其實這些問題只是幌子,真正的問題是要透著光才能看到對吧!」
於是我閉起一邊的眼睛,試著把考卷拿起來透光看看。順便瞄了一下酷美小姐,可是她依舊是毫無反應,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其實這張紙是受熱之後才會浮現出新的問題對吧!」
我接著又故意誇張動作,並且偷瞄酷美小姐的樣子。
「呼哇……昏毀戶火混換呢……」
可是酷美小姐卻很刻意地打了一個呵欠。
「後半句總覺得聽起來像是『真的是個笨蛋呢』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吧?只是普通的呵欠而已吧?」
我決定相信是這樣了。對任何事情首先都要抱以相信的態度是很重要的,嗯。就在這樣與其說是花腦力在解題目,還不如說是花精力在尋找機關的時間過去,精疲力竭的我總算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試。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找到呢……為什麼我只是參加考試就要搞得這樣全身痠痛呀?」
因為思考過度而迷失了自我,差點陷入被害妄想症的我,到最後甚至打算嘗試
全身倒立看考卷卻當場跌倒,根本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參加的是什麼考試了。
酷美小姐則是從途中開始就好像完全放棄理會我,打起瞌睡來,不過我希望那只是我想太多而已。
似乎還是沒睡飽的她,打著呵欠對我說道:
「呼哇……接下來又素燕素嚕。」
「妳在說什麼呀?」
「接下來就是面試了,這邊請。」
她一副若無其事地重講了一次後,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到我前面帶路。
這個人沒問題吧……或者應該說,這所學校整體根本就out了吧……?
我抱著若干不安的心情,跟在酷美小姐身後。
這棟豪宅明明相當大間,卻感覺好像都沒有人在居住。
我不禁有種迷失在夢境中的錯覺。然而這絕不是什麼討厭的感覺,我在無意識中甚至覺得這是個讓人感到相當舒服的地方。
「就是這間房間。」
酷美小姐的一句話,讓我原本輕飄飄的心情像肥皂泡泡一樣破掉了。
因為表哥時雨曾經嚴重警告過我,所謂的面試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惠,我們來練習面試吧。」
就在我決定報考御神樂學圜的那天晚上,時雨滿面笑容地對我這麼說道。而我當時只是回他一句「才不要啦?麻煩死了」他就露出一臉淚眼汪汪的表情,害我只好接受他的提議了。
我這位表哥不知道為什麼,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對我抱持著過度的好感。
尤其是到了情人節的時候就會特別麻煩。因為他會到處死纏著我,直到我給他巧克力為止。
像有一年的情人節是這樣的:
「話說?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我不知道。」
「啊!甜食!我忽然覺得不吃甜食就會死掉啦!」
「那你就去死死吧。」
「為了讓今天這個日子充滿戲劇化的色彩,我特地畫了一篇漫畫喔!」
在學園中隸屬於漫畫研究社的時雨,有事沒事就會擅自把我當成登場人物畫成漫畫。
我忍住湧上心頭的嘆息,不得已地問了他一句:「這次是怎麼樣的漫畫呢……?」
畢竟我知道如果我不這樣問,他肯定會死纏爛打地一直對我強調漫畫的存在。
「哼哼?妳想知道嗎?想知道嗎?」
「唉……真的有夠噁心的。」
「喂!不要說出口啊!那種話在心中想想就好了啦!」
唉呀不妙,因為心中的容量已經飽和的關係,我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時雨雖然隱約表現出受傷的樣子,不過還是很興奮地把他畫好的漫畫亮在我面前。那模樣實在讓人很難生氣。
真是拿他沒辦法。我到最後還是陪他鬧了。
雖然因為我們是親戚,所以我經常會帶著親密的態度過分捉弄他。不過其實說到底,我或許也頗喜歡這位表哥的。
但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來,他鐵定會變得得意忘形。因此我打死也不會說。
「然後呢?這次是怎麼樣的漫畫呀?」
「就是以情人節為舞台,描述表兄妹之間禁忌戀愛的漫畫喔!」
「你還是給我去死吧!」
不行了,這傢伙真的不行了。
我必須要完全、徹底、乾乾淨淨地撤回我剛才想過的事情。
這個人明明因為外表乍看之下還不錯,所以騙到很多女孩子的說,為什麼唯獨在我面前就是這副教人感到遺憾的德行呢……?
看到我垂頭喪氣的樣子,時雨不知道是誤解了什麼事,接著又一臉得意地像在唱歌一樣敘述起來:
「故事是從一名對容貌秀麗、成績優秀、無可挑剔的表哥抱有情愫的少女的視點開始的喔。」
見到他對我眨眨眼睛,一副在問我「是不是很在意後續啊?」的樣子……
「呵呀!」
我終於忍不住把漫畫一把搶過來,用力撕成碎片了。
「妳、妳做什麼啊?!」
就算看到他抱頭尖叫的模樣,我也一點都沒有什麼罪惡感。那樣膚淺的同情心,過去已經讓我飽受各種苦頭啦!
就在我有點好奇漫畫被撕破的時雨究竟會有什麼反應的時候……
「唉呀沒差,反正影本要多少有多少嘛!」
伴隨著「碰!」一聲沉重的聲音,他竟然拿出大量的影印本放到桌上了。
怎麼辦?我覺得頭好痛呀……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場惡夢結束?雖然我其實很清楚這個問題的解答啦。
即使我不想承認,但看來我也沒別的路可選了……
「好啦,我給你巧克力就是了……」
「嚼嗯!今年也謝謝妳囉,小惠!」
雖然這樣想教人很不甘心,不過或許在好好給時雨準備巧克力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落入他的圏套之中了吧。
那件事光是回想起來就教人暈眩。
這傢伙基本上是個只要事情說出口就不聽別人說話的人。
而像這次練習面試的提議,應該也是同樣的狀況吧?
「小惠,我們來練習面試吧。」
時雨露出微笑,又重新提議了一次。
看來我那句毫不掩飾自己嫌麻煩的意見,在瞬間就被他封殺掉了。
我很清楚,事情只要演變到這種地步,就算我想逃也只是徒增疲勞而已。乖乖陪他玩一下反而還比較快。
於是我用手托著臉頰,徹底表現出「快點結束啦」的態度,很敷衍地回應:
「呼……就麻煩你了。」
「停,現在這感覺就已經不及格了?!就在這個瞬間,小惠落榜啦!輕易就被名為『升學戰爭』的人生巨浪吞噬,變成輸家啦?!」
「啥?那算什麼嘛!」
我不禁嘟起嘴巴表示不滿,可是時雨卻只回了我一個「結果已經定下,無法重來囉?!」的討厭表情。
「在升學戰爭中落敗的小惠因此找不到工作、失去了目標、失去了家庭,最後迷失了自我,甚至喪失了感情。無所適從地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上,所幸被我拯救,總算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兩人於是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啦?!」
「那是什麼,超恐怖的!咦?咦?太可怕了吧!怎麼從途中不但是家庭,連感情都不見了!只不過是考試落榜而已,我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還有,雖然你最後很強硬地想要把它變成happy end,可是那對我來說是究極unhappy呀!」
等等,你那是什麼「何必刻意裝凶呢?真是可愛的傢伙!」的表情?
怎麼辦……我已經拿這傢伙沒轍了……別說是應付不來,我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到他呀……這已經超越了「不想見到他」的境界,連他的存在都不想感受到呀……然而,時雨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我表現出的絕望。
「那我就重新開始,要問妳問題囉?」
他摸一摸根本就不存在的鬍子,無比愉悅地扮演起面試官的角色。
而且我明明沒有問他,他就擅自跟我說明起「這位面試官是剛剛迎接了米壽(八十八歲)因為被自己的孫子說『人家才不想吃爺爺煮的俄羅斯燉牛肉!』而相當苦惱的老紳士喔」這種設定。
這設定別說是讓人毫無興趣了,根本就往負面方向衝過頭,反而教人很在意呀。到了那種年紀的人還會當面試官嗎?總覺得是個眨眼睛的間隔都長到會讓人擔心他是不是死掉的人呀!還有,為什麼他孫子要說那麼過分的話呢?再說,會煮俄羅斯燉牛肉的爺爺也太強了吧!雖然有點扯遠了,不過俄羅斯燉牛肉聽起來不是很帥氣嗎!
明明是一段無言的吐槽,但因為數量實在太多,害我都變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然而,就算我感到非常在意,要我開口問他還是會覺得很不爽。於是我強忍住心中的好奇,乖乖等他提出問題。
「一宮惠瑠奈同學,請問妳可有哥哥乎?」
「沒有!」
另外,雖然角色本身就已經夠奇怪了,但那種語尾用詞真的符合老爺爺角色嗎?
還有,你全身抖成那樣,壽命沒問題吧……?
聽到我如此乾脆的回答,負責扮演面試官的時雨就「唔」地深深點了一下頭。
「妳應該有一位形同親哥哥,讓妳打從心底敬愛的表哥吧?」
「要說是敬愛嘛,我是有一位稍微感到想敬而遠之的表哥啦……」
「嗚!」
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用力剌穿了,時雨按著自己的胸口,露出淚眼汪汪的表情。
看來我的攻擊很有效呢,嘻嘻嘻。時雨接著抓起他根本沒留的鬍鬚(原來這個設定還在呀?)擦拭掉淚水後,很刻意地「咳!」了一聲,重新振作起來。
「御神樂學園是採取住校制的學校。若是沒有徵得校長或學生會幹部的特別許可,是不准擅自回家的。假使妳的表哥忽然病倒,妳該怎麼做?」
「嗯?我應該會先開一場派對吧?」
「不但沒有擔心,竟然還想慶祝啊!還有,拜託妳不要偏偏在這時候露出今天最閃亮的笑臉好嗎!不要露出那種好像會聽到花開的效果聲一樣『嘩……!』的表情給我看好嗎!」
「噓~~
我忍不住發出噓聲了。
徹底忘記自己在扮演面試官的時雨拚命的模樣實在很有趣,讓我怎麼也無法收起笑臉呀。
搞不好他就是為了讓我不要對面試的事情感到太緊張,而想要放鬆我的心情也不一定。
雖然我天生就是不太會緊張的個性,不過他這份心意還是讓我感到很高興。
就在我心中感到一股暖意而有點喜悅的時候,時雨歪著腦袋開始嘀咕起來:
「我是不是應該扮演愛刁難的面試官,強制洗腦讓她對我有好感呢……?不不不,感覺她已經順利被誤導了,或許就維持這個路線提高她的好感度比較好吧……?」
「全都糟蹋掉了啦!」
「啊……!妳誤會了!雖然不是誤會但妳誤會了!不是那樣的啦!」
時雨激烈搖著頭,撲到我面前對我辯解起來。而且還混雜著莫名其妙的關西腔。老爺爺面試官的設定跑哪去了?也忽然變得太敏捷了吧……
簡直是煩人透頂,而且到最後已經跟面試什麼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看來「表哥警告過我面試很恐怖」只是我的錯覺罷了。仔細回想起來,我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東西,甚至是對表哥的信賴變得更低了而已。
我的腦袋竟然一直以為自己有好好練習過所以沒問題嗎!我的思考迴路竟然會覺得那種練習叫做沒問題嗎!
真是自作自受呀……我抱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力感,同時觀察著女僕酷美小姐的樣子。
「啊啊……酷美小姐身上的氣味好香……」
還一邊聞著人家的味道。
「這香氣……對了,如果真要形容!就好像快要爛掉的哈密瓜一樣甘甜呀!」
「(瞪!)」
明明是用了我無上的表現方式稱讚酷美小姐,卻被她無言地瞪了一眼。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可是,我覺得快要爛掉的水果總是特別多汁,那散發出來的過剩香氣相當棒呀……絕、絕不是在罵人的意素啦……
現場恐怖的氣氛讓我連在心中的自問自答都口吃起來了。接著,酷美小姐又再度催促我進到房間中。
「就?是?這?間?房?間。」
那語氣明顯是在暗示「妳給我快點滾進去!」。何必那麼生氣啦!呸呸!進去就進去嘛!
於是我推開充滿壓迫感的厚重門板,一片壓倒性的強光照進了我的眼睛。
「嗚哇!」
我還來不及遮住自己的雙眼,就被人從背後輕輕推了一下,害我腳步不穩地踏進房間中。
睁不開眼睛的我,接著只聽到門「碰!」的一聲被關上的聲音。
「這是什麼……盲眼面試嗎……!未免也太嶄新了吧……?」
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有那種事,但在我眼睛習慣光線之前還是忍不住隨口說了出來。
如果這真的是盲眼面試的話,我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反應?該不會是擺出「這招對我無效啦!」的態度就算合格了?那種學校,我才不想去呢。
「這、這招對我無效啦啊啊!」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姑且大叫了一聲。連我都覺得自己太拚命了。
……因為我真的很想跟那女孩見面呀!
即使表現得再怎麼難看,也要拚上我的老命呀。
就這樣,當我覺得差不多應該可以張開眼睛,而慢慢把眼皮睜開的時候……
「——咦?」
眼前竟是一片非常普通的空間,讓人不禁懷疑剛才開門時的那道光到底是什麼?
這裡的光源就只有看起來很高級的照明燈具而已。
明明門板那麼厚重,裡面的房間卻相當普通,並沒有給人超乎想像的寬敞印象。雖然因為沒擺什麼東西,讓人覺得很冷清,不過畫有神祕紋路的壁紙還是釋放出相當強烈的魄力。
我用視線環顧房內,發現只有在中央孤零零地放著一張椅子而已。是叫我坐在那裡等的意思嗎?是說「像妳這樣的貨色根本不需要什麼桌子啦!」的意思嗎?
我轉向背後一看,房門果然已經被關上了。
冷清的房間寂靜得甚至讓人耳朵發痛。只有自己的心跳聲發出宛如森巴舞的節奏。
……說森巴舞的節奏其實是騙人的。不管怎麼講都太誇大了。
不過,這房間裡就是充滿了不這樣開開玩笑就會被不安的心情壓垮的氣氛。
我不斷眨著眼睛,觀察四周。
「沒人……嗎?」
到處都看不到什麼面試官的身影。
這是代表等一下才會過來的意思嗎?
「——看來這孩子並沒有能力的樣子,哩?」
忽然,從上方傳來微弱的聲音,於是我趕緊抬起頭,看到一隻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奇妙生物飄浮在空中。
「哩?在血緣上確實是一宮的本家本流,既然沒有兄弟姊妹就應該是名副其實的獨一無二才對哩。照理講,天生沒有才能還比較稀奇才對……都難得用特別待遇讓她接受試驗的說,真是可惜。世界上也是會有這樣的事情哩。」
長出一對翅膀、不知道該說是貓、是狗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的生物,交抱著手臂自言自語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是布偶嗎?遙控玩具嗎?機器人嗎?不管怎麼說,牠那精巧又精密的樣子,讓人不禁打從心底感到驚嘆呀。
我試著從各種角度進行觀察,但那生物依舊喃喃自語地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於是我又試著戳戳牠、拍拍牠,啊,好柔軟,而且還有體溫呢!
因為牠始終都沒什麼反應,我決定試著用手指戳牠的眼睛了。
「嘿!」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哩!」
啊,有反應了。話說回來,這東西的完成度還真是高呢,感覺完全就是什麼博士級的人物做出來的。應該是某個留著八字鬍的人,經過漫長歲月的努力,想盡辦法要把這玩意做得很可愛的吧?不過,語尾接個「哩」的設定,實在讓人覺得很難認同。
我「嗯嗯」地點點頭,深感好奇地觀察著牠的反應。
「原來如此,眼睛是弱點呀。接下來試試看把翅膀拔下來吧?」
好奇心旺盛的美少女(就是我啦!)準備撲向不斷慘叫的生物。就在那個瞬間——
「住、住手哩!有話慢慢說哩!」
「哦?」
「這孩子怎麼會如此殘酷哩!竟然對cutelovely的咱這麼暴力!」
神祕生物激烈拍打翅膀,到處飛來躲去。
雖然牠好像自稱很cute,但我覺得那造型形容得再怎麼好聽都不算可愛呀。真要形容的話,應該是難看、微妙、失敗作……之類的吧?
「妳是不是在想什麼非常失禮的事情哩!」
竟然還可以看穿別人的心事!未免太高性能了吧……雖然那應該是因為我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啦,畢竟大家常常說我這個人很好懂。
話說回來,這生物究竟是……
「咱是隸屬於私立御神樂學園的△×○□◇哩!今日負責擔任妳的面試官哩!嘿嘿!」
雖然牠好像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那名字實在太複雜,讓我完全沒聽清楚。
不過重問一次別人的名字好像也很失禮的樣子。我就幫牠取個綽號,含糊過去

(插圖3
好了。惠瑠奈腦袋真聰明!就這麼辦吧?
我對自己的命名品味可是很有自信的呢。
「嗯……既然臉長得那麼微妙(bimyou),就叫畢咪吧!好嗎?」
「一點都不好哩!駁回哩!太失禮哩!」
「你那個『哩』的語尾詞呀,雖然應該是為了凸顯自己的特色,可是跟你的聲音一點都不合,我勸你還是改掉比較好喔?」
用那種一般稱為「帥哥聲」的聲音講那種語尾詞,實在太格格不入了。從聲音來判斷,牠應該算是男生,不過近年來就算是美少女遊戲中也不會出現用那種滑稽語尾詞的角色呀。或者應該說,牠的外觀跟語尾詞的搭配也太亂七八糟了吧?
「是、是那樣嗎呀哇哇?那這樣是不是比較適合咱呀哇哇?」
呀哇哇……一股超高速的寒氣瞬間讓我全身抖了一下。這感覺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所謂物極必反,反而讓人覺得OK了?不不不,那怎麼可能!一定是我搞錯了。仔細想想,不,就算把腦袋掏空什麼都不想,也知道這改變只是往更壞的方向衝了呀!
我半瞇著眼睛默默搖頭。於是畢咪又「嗯?」地沉思了好一段時間,最後很怯懦地反過來拜託我:「請妳告訴咱,究竟什麼比較適合咱哩……」
「嗯……我想想喔?」
忽然被人這樣問也真難回答呢。我從來都沒有認真思考過關於語尾詞的搴惰,所以會一時想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牠那樣真誠的態度實在太可憐了,讓人沒辦法跟牠說「我不知道」或是「那種事情不重要啦」之類的話呀。
而且牠好像自稱是我的面試官,另外搞不好還有人在房間某處藏了攝影機在觀察面試經過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對牠太冷淡了。
畢咪難看到很絕妙的臉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用彷彿在說「咱超期待的!」的表情凝視著我。
總、總覺得牠是不是把難度設定得更高了呀!
被人抱著天真無邪到這種地步的期待,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呢!
這樣講好像也太悲傷了吧?我回顧著過去的人生,不禁陷入憂鬱之中,同時又覺得想得太複雜沒什麼意義,於是便把浮現在腦海的想法直接說出口了。
「在語尾接『噗沙』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充滿獨創性呀?」
「確實很有個性噗沙。絕對不會有其他相同的存在,獨特性滿點噗沙。」
畢咪接受我的提議後,又立刻回過神來:
「不不不!那根本就是從『難看(busaiku)』的前面兩個音想出來的噗沙!而且剛才這句話只是因為接在『的』的後面,聽起來不就像是在自虐說『我是胖子(debusa)』了噗沙!咱既不是胖子也不難看的噗沙!」
畢咪接著「啊啊!又變成debusa了!」地露出苦惱的表情,拍打著翅膀吐自己的槽。真的是很有趣的生物呢。
「又是微妙又是難看的,對咱太過分哩……」
「結果你還是決定改回那個語尾詞是吧?沒關係,我覺得很可愛喔?像天使一樣喔?」
「被那種嘲笑人的表情稱讚,實在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哩。」
看來我又把心事寫在臉上了。
我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呢。沒辦法說謊的類型呢。惠瑠奈就是個毫不隱瞞的誠實女孩呢。
「妳是不是把自己說得太美好哩……?」
「拜託你可以說我是想法正面好嗎?」
我一直都認為我的優點就是凡事懂得正面思考。雖然也有人用諷剌的語氣說過我「個性真好」,但是只要回對方一個害羞的表情,對方也是會對我笑的。
笑容的連鎖真是美妙呢。就在我不禁露出微笑的時候……
「既然如此,也拜託妳用會讓咱也能露出笑容的方式對待咱哩……」
畢咪露出悲傷的表情,鬧彆扭了。
「唉呀,人在世上總是很難事事順心嘛。」
「妳以為是誰害的哩!」
牠像這樣憤慨的樣子,也因為短手短腳的關係,微妙地讓人覺得可愛呢。
雖然終究還是要在前面加上一個「微妙地」,實在教人同情啦……
我接著交抱手臂,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思考。
為了接受面試而進到這間房間的我,遇到的是自稱面試官的畢咪。
我稍微瞄了一下那隻生物,結果牠一臉疑惑地對我歪了一下小腦袋。
雖然我一開始以為牠是人工創造物,不過牠的吐槽能力以及軟綿綿的觸感,實在讓人不那麼認為。就在我一邊用手指搓著牠的臉頰,一邊思考的時候……
「拜託妳不要戳咱哩,很癢哩。」
「你可以不要喘氣嗎!」
牠竟然「呼呼」地喘著氣,臉頰還微微泛紅。
因為畢咪的嗓音聽起來完全就是個成年男性,做出這種反應只會讓人覺得噁心到雞皮疙瘩都豎起來啦。
明明講話的台詞就是個小動物角色,根本是mismatch呀。
「該不會是上帝因為什麼mistake才讓這孩子誕生的吧……?」
「喂!妳又把心裡的話講出口哩!咱可是眾所期望而生在世上的寶貴生命哩!才
不是什麼是mistaketake off哩!」
我完全不懂牠講take off的意思是什麼。
牠究竟是想飛到什麼地方去呀?
「好像不是take off哩……?嗯~tatakeout……?」
是想被外帶到哪裡去嗎?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講這種話,不過看來牠的腦袋並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話說,我們這樣的對話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呀?我想快點結束面試,回家滾來滾去吃點心的說。墮落的念頭一直湧上我的腦海。
於是我一把抓住雙眼打轉、飛來飛去的畢咪,「話說……」地準備開口問牠。大概是因此回過了神,畢咪立刻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
「對了對了,面試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哩!」
牠竟然強硬地把話題言歸正傳了。
「你說面試結果已經出來……我有做過什麼嗎?」
從進到房間之後,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類似面試的事情呀。
或者應該說,根本就沒有進行過什麼有建設性的對話嘛。想到這件事就讓我忍不住感到有點絕望了。
啊啊,落榜啦……這下落榜了吧……
如果是根據對話的態度與內容來決定合格與否的話,我完全就是out了吧……?是outout,根本被逼到絕境了吧……?用棒球來比喻的話就是九局下半兩出局滿壘吧……?打者就是蓄勢待發的我嗎……?也就是說……
「這反而是一棒逆轉的好機會不是嗎!」
「再怎麼說也太正面思考了哩!」
畢咪就連傻眼的表情都微妙得很絕妙。雖然讓人有點看不下去,雖然讓人很想大叫「這我不能接受!」不過繞了一圈歪歪頭,半信半疑地再繞一圈,到第三圈心無雜念地全力奔馳之後,總算讓我做好接受這件事的覺悟了。
嗯,就當作這孩子雖然很醜卻也很可愛吧,叫醜愛呀。
嗯嗯,這個結論還是放在我心裡就好了。畢竟如果跟畢咪說的話,牠一定又會抗議的。
「總覺得妳心裡是不是又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哩……?算了,總之妳仔細聽好!」
畢咪頓了一拍,露出「接下來要發表重要事項囉!」的表情,偷瞄了我一眼。雖然那態度讓人有點火大,不過我還是咬緊牙關忍下來,在腦海中浮現的RPG風格選項中選擇了『乖乖聽牠發表』的選項。
這並不是因為畢咪的外觀看起來像怪物所以才浮現出RPG風格的畫面。絕對不是那樣。真、真的喔?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
「面試的結果,妳漂亮合格哩!加上筆試的成績在內,妳順利獲得私立御神樂學園的入學資格哩!」
「為什麼呀!」
合格判定出來得也太簡單、輕易、容易與唐突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疑問句也無可厚非吧?
「就算妳問咱為什麼,妳就是輕鬆合格哩。要不然咱用分數排名來說,妳相當接近榜首哩。」
「這學校沒問題吧!」
怎麼辦?我忽然開始擔心起來了。
雖然我之前都沒想得太深,不過這裡畢竟是那個時雨選擇就讀的學校呀。
而我則是因為被可愛的制服所吸引,一瞬間被釣上鉤,在滿腦子悠哉念頭與輕鬆心情的狀態下跑來考試了。我該不會是犯下了什麼難以挽回的嚴重錯誤吧……
「沒問題哩!咱保證!妳就抱著坐上大船的心情安心入學哩!」
「那樣反而讓我更擔心呀!總覺得我都還沒上船就可以看到強烈的沉船預感了呀!」
再說,我怎麼可能會以將近榜首的成績合格啦……不是我在自誇,在考試中拿到前幾名,已經是我小學低年級時的事情了。
那時候母親還會誇獎我「惠瑠奈真是天才兒童呢!將來要當醫生還是政治家?總之一定會是很偉大的工作不會錯呢!」真是教人懷念。
到了現在,她就只會說「惠瑠奈……拜託妳以後至少要去工作,不要當尼特族喔……不管什麼工作都沒關係的!」變得對我一點都不抱期待。
溫柔的話語,有時候反而會讓人感到沮喪。這是我這段期間裡學到的事情。
「總之,妳合格的事情是真的哩!下次就等到入學典禮再見哩?!」
入學典禮……我的腦中不禁開始想像起來。
與穿著御神樂學園那可愛制服的新生女孩們相遇……
在宿舍與黑髮妹妹頭、乖巧小狗系貧乳女孩百合子(就算是臨時想到的妄想名字,也太爛了)成為室友。
「百合子,電燈……關掉囉……?」在昏暗的房間兩人獨處。寂靜之中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不經意觸碰到的指尖。「不、不可以啦……」黑暗中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衣服就是一種不自己脫掉就會被人脫掉的東西呀,百合子……!」「為什麼說得好像不動手就會被人動手一樣呀!啊啊……」於是,兩人必然地落入了禁忌的愛河之中……!
百合子……!
嗚喔喔喔喔喔!百合子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一對宛如在看垃圾般的視線剌在我身上。
那種冰冷到彷彿在說「這大型垃圾該怎麼辦?拿去丟掉也很麻煩……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來接手呢?」的視線,就算我再怎麼遲鈍也會察覺到。
「我、我開開玩笑的啦……!」
我極盡可能地露出可愛的吐舌頭表情,想要掩飾過去。然而房間裡的溫度早已像絕對零度般冰冷,只剩下「還是讓這傢伙落榜比較好吧……?」的氣氛。
我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RPG風格的畫面,存在的選項就只有「逃跑」這一項而已。
Only.It' s only.
於是我默默地選擇了那個選項,轉身背對啞口無言的畢咪,拔腿逃跑。
緊接著又想起畢咪好歹也是我的面試官,於是趕緊大叫:
「真是謝謝您了啊啊啊啊啊!」
雖然我覺得就算做這種事應該也沒辦法挽回我的失分,不過最後還是很有禮貌地道謝之後,才從房門飛奔出去。
「……真是個不管怎麼想都不會及格的孩子,不過或許包括這點在內,她都很適合這所學圜也不一定哩。」
畢咪目送疾走離開的我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咱還來不及告訴她『其實可以看到咱的身影就算及格了』她就跑回去哩。本來照規定,應該要先洗掉她對咱的記憶之後才可以讓她回家的,不過……」
畢咪搖搖頭,對站在房間外呆呆看著我消失在遠處的酷美小姐笑了一下:「那孩子一定不需要擔心吧?」
酷美小姐則是只有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用微小到別人根本察覺不到的動作對畢咪點了一下頭。
從豪宅到自己家的這段路,我完全沒有記憶。
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奔跑、迷路、跌倒,讓衣服變得破破爛爛,模樣悽慘到一進家門就被母親驚訝大叫:「妳究竟是到什麼地方面試,可以搞成那副德行呀!」而我開口第一句就是「我輕鬆就上榜啦!及格啦!我是天才呀!聽我說聽我說,就是呀,我的面試官叫畢咪,是個微妙而神奇的生物……」可是母親聽到我拚命在敘述今天遇到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麼露出一臉頓悟似的表情,說著「看來妳是考試太累了……嗯嗯,妳很努力了喔,惠瑠奈已經盡力了喔。去睡吧?快點去休息吧?來來來!」然後硬是把我拖到床上了。
彷彿是發臭的東西被蓋上蓋子一樣,半強制性地被蓋上棉被的我,心中不禁在想:別人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畢竟連我自己都全身輕飄飄地,感覺好像剛做完一場夢。
「如、如果真的只是一場夢的話,該怎麼辦呀!」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夢中的情境,而我實際上還要再接受一次考試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因為我的HP早已變成0,就算使用復活咒語也起不了作用。
不、不過,如果有公主願意親我一下,我還是可以馬上起身喔……?
搞什麼,其實我還是很有精神嘛。
我不禁自嘲了一下,緩緩進入夢鄉。
腦海中不斷想像著接下來的學校生活,對愉快的未來深信不疑,純粹地注視著前方,懷抱著無瑕的期待——
幾個禮拜後,我終於收到了正式的合格通知。
從春天開始,一宮惠瑠奈就是私立御神樂學圜的新生了。
晴朗無比的天空,彷彿是在祝福著我一般湛藍……
「好!我來啦,青春?!我來啦,美少女們?!」
與那純粹的藍色毫不相襯的不純潔叫聲,隨風輕輕飛舞在空中。

——總覺得好像聽到了故事即將揭幕的聲音。




第二樂章一步、兩步、龍捲風
惠瑠奈的早晨,跟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一同舒爽地開始。
清爽的笑容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打算要出演清涼飲料的廣告。自然微翹的頭髮莫名地有種可愛的親和力。
聽著彷彿在催促人快快起床的鳥叫聲,從附有天蓋的床鋪上緩緩坐起身子。拉開宛如細雪般純白的窗簾,就可以看到幾隻像是在等待惠瑠奈起床的鳥兒們。可愛的合唱聲並不是在乞求飼料,而是純粹想要跟惠瑠奈道聲早安。
惠瑠奈一一對牠們送上早安的親吻後,鳥兒們便感到滿足地張開小小的翅膀,飛向遠處的街道。
這已經是惠瑠奈每天早晨的習慣,即使遇到放假的日子也從未間斷過。
「唉呀,那孩子今天也來了……?」
惠瑠奈把頭探出窗外,發現一名年紀看起來大概是國中生的少女,呆呆地抬頭仰望著窗戶。
對那女孩搖搖手,送上溫柔的微笑,也是惠瑠奈最近一陣子的例行公事。
少女看到惠瑠奈對她招手,便忽然紅著臉跑走了。
布拉庫菲斯特——不,說「早餐」或許比較淺顯易懂——的時候,惠瑠奈不經意地對母親提起這件事情。結果,將厚實的牛排端到桌上的母親,用優雅得像是在唱歌般的語調說道:「那位小女孩想必是對惠瑠奈抱有憧憬呢。」
「討厭啦,母親大人也真是的!」
被人這樣一說,就算是開開玩笑也會讓人在意的。
事實上,那位女孩的確有給過惠瑠奈一封像是拉不勒它——或許發音太標準反而讓人很難懂,總之就是情書——的東西。
撕開愛心形狀的貼紙,打開一瞧,信中的內容可說是充滿了酸酸甜甜、稚氣又帶有感性的傾慕之意,令人不禁微笑。
雖然惠瑠奈每次想要向那女孩道謝的時候,她總是會一溜煙地逃走,不過那模樣確實像個少女一樣,相當可愛。
「我是不是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光呢……?」
惠瑠奈抱起房間裡的巨大胡蘿蔔布偶小聲呢喃,胡蘿蔔便表示肯定似的點了點頭。
是真的嗎……惠瑠奈如此想著,緊緊抱住布偶,把臉埋在裡面。
一宮惠瑠奈,從今日開始就是私立御神樂學圜的新生了!要穿上全新的可愛制服,成為一名符合校風的優雅淑女!
「希望能遇到許多美好的邂逅呢!」
彷彿在祝福惠瑠奈邁向全新生活似的,色彩繽紛的花瓣飛舞於窗外。
因為早起的關係,時間上還相當充裕。雖然事前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惠瑠奈還是再確認了一下要帶去宿舍的行李。就在這時,心中忽然有種稍微到附近散散步也不錯的念頭。
於是惠瑠奈哼著歌,脫下身上的睡衣。同時不禁想著:鳥兒們以後會不會到宿舍來玩呢?
小鳥們美麗的歌聲劃出優雅的弧線飛入窗邊,彷彿是在告訴惠瑠奈:「不用擔心喔!」
真是無可挑剔的好兆頭!即將開始的故事想必會往開心的方向筆直前行,絕不回頭地向前邁進呢!
「向前邁進……呼嚕。」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房間裡充滿了吵人的鬧鐘聲。這巨大尺寸的鬧鐘是標榜「哭泣的小孩也會被嚇到閉嘴的大音量!靠這個還起不來就不配當人!」特別為了極度難被叫醒的人開發出來的玩意。
而我的早晨,就是從徹底無視那破滅性的巨大聲響開始的。
耀眼的陽光從幾乎快要脫落軌道的窗簾之間照進房內,強調著早晨已經到來。印在窗簾上的,是我一直主張「超有女孩味!」可是在朋友之間的評價卻低到谷底的奸笑企鵝圖案。
我對強烈的陽光絲毫不為所動,為了盡到自稱「夢境警衛」的職責,不斷發出完美的打呼聲。
流著口水也完全不在意的睡臉,要是真有清涼飮料公司找上我拍廣告,業績鐵定會一路下滑吧?
徹底亂翹到不留原型、甚至會讓人懷疑是不是在睡覺的時候房間裡發生過小型爆炸的頭髮,極為適合「墮落系女子的末路」這樣的廣告台詞。
窗外嘎嘎大叫的烏鴉,彷彿是在臭罵我「快點把鬧鐘關掉啦!吵到我們都飛不起來了!」似的。而我則是把當作抱枕的扁塌布偶用力丟向窗戶。
布偶與窗戶的衝撞發出巨大的聲響,嚇跑了烏鴉。牠們臨走前還不忘再叫一聲,就像是在對我哭訴說:拜託妳改一改吧,每天早上都這樣……
這就是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司空見慣的情景讓街坊鄰居們都紛紛相傳著「要趕走烏鴉,最好用的就是惠瑠奈呀……」這樣的諷剌玩笑。
想當然,這附近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小鳥。甚至有謠言說,小鳥們已經把這一帶設定為禁止進入的區域了。
「惠瑠奈?!惠瑠奈?!」
就在這時,傳來有人從屋外用力敲打窗戶,拚命呼叫我的聲音。
「入學典禮已經開始了哩?!快起床哩?!」
鬧鐘上顯示的時間別說是早上了,根本就已經快到或許有些人打算開始準備煮午餐的時間。
簡直就是既大膽又豪邁地睡過頭了。
畢咪「嘿咻」一聲打開窗戶,飛進房間中。
「這、這是……!」
映入牠眼簾的,是雜亂的少女漫畫、衣服與零嘴空袋子,讓房間中毫無落腳之處,就算是芭蕾舞者踮著腳尖想必也無法跨越過去吧?
強烈的衝擊讓畢咪頓時啞口無言,但牠為了盡快停下震耳欲聾的轟響,也就是那個鬧鐘,而重新振作精神飛到棉被上,彷彿在跳彈跳床似地又跳又叫。
「快起來哩!呀呼?!快點睜開眼睛哩!呀哈~!」
那模樣與其說是在叫人起床,還比較像是在享受彈跳的樂趣。應該是錯覺吧?
「嘻~~哈!哩!」
到最後甚至發出像世紀末的無法之徒們會發出的叫聲了。
就因為語尾太可愛的關係,反而讓人覺得有夠格格不入。
即使是對聲音毫無反應的我,也因為腹部感受到具體的物理性衝撞,而緩緩地讓意識清醒過來了。
「唔……嗚嗚……」
「惠瑠奈的肚子好有彈性?彈呀彈?彈呀彈?哩?」
畢咪早已忘記了原本的目的,享受著天然的遊玩道具。
就在牠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般唱著即興歌曲的時候……
「你說誰的肚子有彈性呀這個野獸——!」
「哩?呀啊啊啊!」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招迴旋踢把牠從身上踢了下去。
雖然從牠全身抽動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沒什麼生命危險,不過這使盡全力的一擊應該會讓人慘叫「要命啊!」的程度才對。
「嗯?我還想睡啦?從今以後就把我想起床的時間定為早上好了。因此,現在還是半夜呀。」
我說著破天荒的提議,揉一揉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
「竟然在半夜把女孩子叫起來,畢咪你是不想活了嗎?」
因為我平常總是在尋找機會,希望這輩子至少能說一次「你不想活了嗎?」看看,所以能遇到如此絕妙的機會,讓我的心情多少好轉了些。我還真是個單純的人呢。
然而根本就不清楚我有那種願望的畢咪,看到我露出微笑就嚇得全身發起抖來。
「妳說的話真是亂起八糟哩……還有,那個『畢咪』的叫法已經固定下來了嗎?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嗎?」
「嗯,不可能改變了!因為臉蛋很微妙所以叫畢咪,很適合呀!沒有比這更好的名字了!我的命名品味是不是很棒呀?對不對呀?」
我毫不理會畢咪彷彿在說「簡直糟透了」的視線,因為剛起床的高昂情緒,自誇地跳起舞來。
這可是在舞蹈課中被老師用力稱讚過「感覺好像魔力都會被吸走呢……」的高級舞蹈。
她那時甚至還說「實在不是別人模仿得來呢。」呵呵,那樣稱讚會讓人害羞的啦。
「畢咪……畢咪嗎……唉,這樣啊……咱一直以來都對身為學園的吉祥物抱持著強烈的自負與自覺,總是以可愛的存在為大前提在行動,滿面春風地在學園中飛來飛去的說哩……可是因為長得很微妙所以叫畢咪……哩?……」看著不斷呢喃著自己的綽號,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畢咪,我不禁心想著「這樣叫可愛,在說什麼夢話呀」並忍著呵欠拉開了窗簾。
「啊,那傢伙今天又來了……!」
我把頭探出窗外,發現一名年紀大概是國中生的光頭少年,露出憎恨的表情抬頭仰望著窗戶。
少年發現窗簾被打開後,立刻用極度充滿殺氣,簡直像是看到殺親仇人般的凶狠眼神瞪著我。
「我、我今天一定要讓妳把我家的小嗶還來!妳可別說妳已經把牠吃掉了!」
他接著用力對我伸出食指,面目猙獰地如此放聲大叫。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哩?」
感到疑惑的畢咪對我問道。
「呃,要我認真解釋感覺也很蠢啦,總之就是住在這附近的小鬼們好像謠傳我是什麼會把小鳥烤來吃的妖怪啦!你說過不過分?像我這樣的美少女,怎麼可能把小鳥烤來吃嘛!對不對?怎麼可能烤來吃嘛!我反而會好好疼愛小鳥呀!只是小鳥都不飛來嘛!」
聽到我聲淚倶下的控訴,畢咪頓時露出有點被嚇傻的表情。
以前吃早餐……因為我通常起不來的關係,所以是吃午餐的時候,我跟母親提過這件事情,結果她竟然只是用很酸的語氣對我說了一句:「畢竟惠瑠奈的臉看起來就是什麼都會吃呀,像媽媽的蛋糕好像也是被惠瑠奈吃掉的呢?」
總之、總而言之!那位少年似乎是在換飼料的時候不小心讓他養的寶貝寵物鳥小嗶逃掉了。而那隻小嗶當然不可能會在我家呀。
我想牠現在一定是逃出了鳥籠,在遠處過著和平的生活吧。
「或者有可能是找到了更棒的飼主,正開心地搖著尾巴呢。」
「嗚哇哇哇哇哇!住口啊啊啊啊啊!小嗶才不會那樣啊啊啊啊!」
「惠瑠奈,妳是鬼哩……?」
少年大哭大叫著「今天我就放過妳,明天我一定要讓妳還給我!」然後跑走了。我則是揮揮手目送他離開,同時小聲呢喃:「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能陪你鬧啦。」
話說回來,夢境與現實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明明在夢中是個可愛的少女送我情書,現實中卻是剛才的少年送過我一封寫著『如果一個禮拜內沒有把同樣內容的信寄一百封出去,就會變成肥豬死掉』的詛咒信。
哼,終究只是個小鬼!耍這種騙小孩的手段!我當時雖然這樣嗤之以鼻,卻還是在期限之內冒著冷汗,拚命寫出了一百封同樣內容的信。這件事情我還是藏在內心深處,到死都不要讓別人知道比較好……
因為變成肥豬死掉實在太恐怖了……
我像個宿醉的老伯一樣「唉?」地嘆了一口氣,抱起房間裡的巨大胡蘿蔔布偶,狼狠揍了幾拳。
畢咪則是看著那個被我拿來當作發洩道具的破爛布偶,用不成聲音的聲音全身發抖地說道:
「看到這情景,真是會讓人對女孩子懷抱的幻想一瞬間破滅哩……」
一宮惠塯奈,從今日開始就是私立御神樂學園的新生了(雖然遲到了)!要穿上全新的可愛制服(雖然到現在還穿著睡衣)!成為一名符合校風的優雅淑女(雖然會狠狠揍自己的布偶)!
我又重複了一次剛剛在夢中立下的決心。
「好!首先就來填飽肚子吧——!」
「……看來在惠瑠奈的腦中……早就已經沒有『遲到』的觀念哩……」
在窗外,彷彿是在為我全新的生活增添色彩似的,光頭少年又丟了一封新的詛咒信到我家的信箱中。
因為睡過頭的關係,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把他趕走。昨天睡前也完全沒有準備今天的東西,要帶去宿舍的行李就麻煩家人等一下幫我寄過去吧。
無論何時,明天的事情都明天再想!明天的我,加油吧!
反正母親也早就習慣我這德行了,她一定會幫我整理好房間,順便幫我把行李寄到宿舍去的。
在最後,我回頭稍微環顧了一下自己的房間。
從小不斷累積了各種回憶的房間,一旦要離開真令人不捨。
房間裡的每一樣東西,都綻放著教人不忍放手的光彩。
對不起,我騙人的。即使是在最後,這話也未免太過美化了。事實上我巴不得快點離開這間滿是垃圾的房間,每一樣東西都帶有一段黑歷史,簡直是恐怖至極的my room呀。
我一邊脫著睡衣一邊確認時鐘,顯示的時間已經遲到到讓人笑不出來了。
要是我悠悠哉哉地吃早餐,一定會被母親罵的。
因此我決定買一包我經常在喝,標榜『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的果凍狀飮料在上學路上喝了。
那是附近的個人商店以自家品牌推出的果凍飲料,包裝上完全沒有標示原料,營養標示也很隨便地只寫了『何必在意那種小事!總之一整年沒問題啦!』而已。不過喝起來確實很有效,可以讓人瞬間精神MAX呢。
我哼著歌綁上制服的蝴蝶結,再把我個人招牌的圍巾輕輕繞在脖子上。
我當初就是為了穿這套制服而決定報考這所學園的,因此照著鏡子的我實在是心情好到不行呀。
至於跟穿著制服的自己一起被照在鏡子上的那些房間中的垃圾,我就當作沒看到吧。媽,對不起囉……
「那麼,Let's go!」
我很有精神地大叫後,隨便跟母親打了聲招呼就如子彈般飛奔出家門。
「帶路包在咱身上!跟著咱走哩!」
畢咪一副很有自信地如此說道。不過我決定丟下牠,往反方向走了。
自己的路自己決定!Going my way
「等、等一下,拜託妳不要丟下咱往反方向跑哩!雖然妳好像在說很帥氣的話,可是走的方向根本就錯哩!妳應該看得到咱,也聽得到咱的聲音吧?難道這是什麼新的欺負人手段嗎!」
畢咪頓時變得淚眼汪汪,於是我只好「開玩笑,開玩笑的啦」地安慰著牠,同時伸手遮住實在太耀眼的陽光。
對即將開始的生活,我抱著夢想、希望與些許的慾望(就是跟可愛的女生卿卿我我的學校生活)拚出全力踏出我的每一步了。
(就位……預備,碰!)
在心中響起的起跑槍聲,多少是為了鼓舞我的精神。
雖然是已經確定遲到的超晚起跑,不過前方的信號是一路綠燈。
視野良好!
帶著跑跳般的節奏,闊步向前!
*
光是穿上新的制服,就會給人一種與昨天完全不同的感覺,彷彿自己稍微成熟了一點。
雖然我很清楚那只是我的錯覺,不過心情還是會因此飛揚起來。
「妳的精神高漲的原因,該不會是那個可疑的果凍飮料哩……?」
畢咪感到懷疑地如此問道。
「你太失禮了吧!這可是店長爺爺每天早上趁著沒有人看到的時候,辛苦準備材料親手製作的貴重飮料喔?」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吱吱」地吸著果凍。通過喉嚨黏糊糊的噁心口感,正適合讓剛睡醒的腦袋清醒過來。
「光是必須掩人耳目偷偷製作,就已經夠可疑了哩……」
愛妻過世,女兒出嫁,拚著一把老骨頭獨自經營商店的爺爺……為了天生體弱多病的愛孫紀夫(假名)花費長年的時間獨力研發出來的就是這個『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
「這下紀夫也能在庭院活蹦亂跳啦!紀夫也可以在暖爐縮成一團啦!」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孫子當成什麼小狗還是小貓了,尤其後面那一句根本讓人搞不懂意思。不過確實可以讓人感受到老爺爺興奮的心情。
「這樣除了發壓歲錢跟送電玩遊戲的時候以外,紀夫也會到爺爺家來玩啦!」
實在是教人鼻酸淚流的獨白呀。老爺爺早已算好今天可以完成,而打了一通「爺爺有禮物要送你,過來爺爺家吧!」的電話到紀夫家。
「爺爺,紀夫來玩啦!打算拿到禮物就快快閃人的紀夫登場啦!」
「唉呀唉呀,到現在還不懂真心話與場面話的分別有多重要的可愛孫子終於來玩啦。」
紀夫連鞋子也不脫,就對爺爺伸出雙手,擺出「把東西給我吧!」的姿勢。不過老爺爺還是帶著他來到佛堂,溫柔地對他說:「也要記得跟奶奶打招呼啊。」
等到紀夫跟奶奶打完招呼後……
「爺爺今天有禮物要送給紀夫喔,你看!」
老爺爺拿出『一包補充一年份的能量!恐怖能量飮!』遞到孫子手上。
只要喝下這個,體弱多病的紀夫一定會馬上變得精神百倍,大叫「我最喜歡爺爺了!這該不會就是……愛嗎……!」然後對爺爺抱著誤以為是初戀的心情,不會錯的。
「怎麼樣?你可以拍張照片貼到上喔?說『爺爺給了一個超棒的禮物,高潮now!』喔?」
而紀夫則是看了一下飲料包裝……
「呃……這種玩笑不重要啦。遊戲呢?」
聲調忽然變得成熟起來,笑也不笑地就把「恐怖能量飮」丟到一邊去了。
接著又在Twiter上貼了一段話:「被老假牙騙了,笑不出來now。」
那個紀夫……那個可愛到讓人甚至想吃下去的孫子,原來在私底下都稱呼爺爺是「老假牙」呀。
「紀、紀夫啊————……!」
「——從那天之後,老爺爺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連假牙也不洗,徹底變成無論起床睡覺都在生產恐怖能量飮的機器……」
「妳的妄想真是又長又心酸又黑暗哩!」
「嘿嘿嘿。」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在腦中展開內容莫名具體的妄想劇。結果應該說是自作自受吧?我一路上又是搞錯方向又是跌倒的,實在慘不忍睹。
不過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總算來到校車會停靠的大車站前。
當然,從時間上來想,校車老早就已經離開,無影無蹤了。
「唉呀?已經跑掉啦?就好像紀夫的心離開了老爺爺一樣,巴士已經離開這地方啦?」
「妳怎麼還在講妄想的事哩……紀夫雖然表現那樣,但他的心一定還是在老爺爺身邊的!心靈的停靠站其實是很多的哩!」
畢咪不知道為什麼對老爺爺感情投射到快要哭出來了。
我不禁在想,能夠對別人的妄想認真到這種地步,還真是個好傢伙呀。同時,我心中又再度浮現出「話說回來,這傢伙究竟是什麼呀?」這樣單純的疑問。
我出門前跟母親打招呼的時候,母親感覺完全沒有注意到畢咪的存在。
在路上邊跑邊講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看畢咪。或者應該說,大家好像都在注視我。
是因為我穿制服的模樣實在太有魅力了嗎?雖然我心中起了這樣一點得意的念頭,不過仔細回想起來,好像都不是那樣帶有好意的視線。
而且大家好像還有在竊竊私語著「那孩子沒問題吧?」「會不會自言自語得太嚴重了一點?」之類的話……?
正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畢咪忽然咳了一聲,回答我的疑問:
「之前考試的時候忘記跟妳說哩。咱的身影只有能夠進入學園的人才能看到哩!咱的聲音也只有被挑選出來的人才能聽到哩?」
「……呃,請問您是所謂的中二病嗎?」
我忍不住露出有點冰冷的眼神看向畢咪。
竟然會說什麼「被挑選出來的人」這種話,看來牠病得不輕呀。
「不是哩!拜託妳不要忽然用敬語!咱真的會受傷哩!」
「抱歉抱歉!然後呢?你說你被封印的左手怎麼了?會疼嗎?」
「咱根本沒有說過那種話哩!不要用那種嘲笑人的感覺挑釁咱哩!」
不過,如果畢咪的主張是真的,那看在周圍的人眼裡,就只會覺得我在自言自語而已呀。這樣一想,我就不禁感到一股寒氣了。
回想一下我們剛才沒多想什麼的聊天內容,我記得是這樣的:
「咱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惠瑠奈哩。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當作是打發時間,陪咱聊聊哩。首先,妳喜歡的動物是什麼?」
「我喜歡大猩猩!」
「大、大猩猩?還真是意外的選擇哩。那麼,妳將來有結婚的打算嗎?」
「我想結婚!我要成為新娘子!」
「在這方面就比較像普通的女孩子哩……接下來,呃?妳好像對學園宣傳簡介上穿制服的女孩子很崇拜的樣子。妳是被她的什麼地方吸引哩?」
「就是那個酷酷的感覺很棒啊!噢噢……好想被她深深抱在懷裡呀?!」
「總覺得妳的眼神太認真了,好可怕哩……啊,順便問問看,惠瑠奈擅長運動嗎?」
「這麼說來,我很擅長跳舞呢?!要不要我現在跳看看?」
「現在妳要趕快到學園去才行,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哩。不好意思,咱的問題跳來跳去的,不過大猩猩的叫聲到底是怎麼樣?咱忽然忘記哩。」
「嗚齁嗚齁?嗚齁嗚齁?」
為了更淺顯易懂,我還稍微模仿了一下大猩猩的動作告訴畢咪。我在這種事情上就是莫名地親切呀。
「謝謝,謝謝。就是那樣哩,咱想起來了!哦,快到車站哩?」
……嗯,我記得就是這樣的對話。當然,我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周圍的人其實看不到畢咪的事情。
舉例來說,一旁那位美女媽媽跟有點淘氣的小女孩,應該就會覺得我是在自言自語吧?
而剛才的對話,她們聽起來就會是這樣:
「……我喜歡大猩猩!(眼神放出光彩)我想結婚!我要成為新娘子!(目光看向遠方)就是那個酷酷的感覺很棒啊!噢噢……好想被牠深深抱在懷裡呀?!(就像忽然想到似地)這麼說來,我很擅長跳舞呢?!要不要我現在跳看看?(雙手握拳敲打自己的胸口,跺著地板)嗚齁嗚齁?嗚齁嗚齁?」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根本就是一場悲劇吧!
在她們的眼中,我就是個忽然承認自己想要跟大猩猩結婚,而且在大馬路上不知道對著誰忽然跳起猩猩舞的孤獨女人呀。
那可是我用盡我全身上下的肌肉,全力演出的大猩猩動作呀。啊啊……讓我死了吧,死死算了吧。
那位美女媽媽跟幼女,想必對我感到非常恐懼不會錯的。
「媽媽?!那個大姊姊在做什麼??是大猩猩嗎??」
「噓!不可以看!絕對不可以跟她對上視線!畢竟天氣漸漸暖和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會跑出來呀。要小心一點喔!」
「好?!」
如果她們之間有過這樣的對話,我也無從反駁呀。畢竟不管怎麼想,我都是個危險人物。如果在小學的朝會上……
「最近在路上會有模仿大猩猩動作的可疑人物出沒,同學們絕對不可以一個人上下學!」
頂上無毛的校長激動地如此大聲宣導,也一點都不奇怪呀。
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會謠傳著「猩猩女」的都市傳說,家長們搞不好也會對小孩子用「你不乖的話,猩猩女就會跑來跳舞喔!」「嗚哇?我不要我不要?!對不起?!」這樣的教育方式也不一定。
在網路上也會成為話題,網友們或許還會發起『大家來發表自己想像中的猩猩女圖像吧!』之類的活動。
另外也有可能出現『請大家給我「猩猩女遇到火災,用傳接水桶積極參與滅火活動」的圖像吧!』之類的文章,然後大家就會把我當成玩具玩鬧呀。
腦海中的想像毫無止盡,變得越來越無法收拾,讓我不斷冒出冷汗了。
「惠瑠奈,妳怎麼了哩?」
依舊用那種不適合自己聲調的語尾詞強調自己特色的畢咪,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讓我覺得超級痛恨。
於是我狠狠瞪了牠一下……
「哩?啊?!該不會那也是在模仿大猩猩吧?哇?充滿野生的殺氣,模仿得真像哩!」
結果畢咪竟然感到佩服地拍起手來。
……老師,請問我如果殺掉這隻生物也構成犯罪嗎?要我接受多重的懲罰也沒關係,但我就是……我就是不能原諒這傢伙呀……!
要是我現在做出動作,搞不好也會有增加「猩猩女忽然一個人暴動起來啦!」「是凶暴的母猩猩呀!」等等謠言的危險性。但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於是我快步助跑,雙手像握著球棒一樣緊緊握拳,用力揮了下去。
「畢咪」
氣到滿臉通紅的我發出的聲音,或許旁人根本聽不出來是在叫什麼。不過我還是隨著宛如地底深處冒出來的吼叫聲,狠狠把畢咪揍飛了。
也許這樣的行為可能會讓謠言又變成「猩猩女的叫聲是『畢咪~~~~~!』啊……有可能是她求愛的叫聲也不一定……!」這樣嚴重到難以收拾的地步,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為、為什麼要忽然揍咱哩~~!」
被我用力揍向空中的畢咪,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要被我揍,只能在頭上不斷冒出問號了。
其實我們彼此根本就不熟悉,當然也沒有說多親密,因此尷尬的氣氛怎麼也無法消散。
「哩嗯!」
畢咪鼓著臉頰把頭別開。『哩嗯!』該不會是『哼!』的意思吧?也太難懂了啦!
雖然我很想吐槽牠「有必要保持自己的特色到那種地步嗎?」可是總覺得好像有種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感覺,於是我最後就什麼話都沒說了。
這下就只是讓時間不斷地流逝而已,話說我到底該怎麼去學園呀?
正當我呆著表情思考的時候,一台高級車靜靜地停到我面前。
那輛車高級到彷彿在說「本車只載有錢人,猩猩女請滾到行李箱去」一般……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陷入被害妄想的我,呆呆張著嘴巴看著那台車。就在這時,車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個人影。
「酷美小姐!」
從駕駿座現身的,正是之前我在考試會場遇到的女僕——酷美小姐。我記得是因為她又酷又美所以叫酷美小姐,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仔細想想,這名字好像也取得太直接了。
她穿著女僕裝瀟灑地出現在馬路上的樣子,雖然給人一種極度非日常的感覺。不過看看飛在一旁的畢咪,又會讓我不禁疑惑:「所謂的日常又是什麼?」
我一直以來都活得很普通很善良很誠實的(雖然家人跟朋友應該都會極力搖頭否定也不一定啦),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惠瑠奈,就坐這台車去學園哩!來來,快上車哩?!」
看到畢咪擺出一副「咱已經是大人了,剛才的吵架就不跟妳計較」的態度,雖然讓我覺得好像有點輸給牠,不過我還是乖乖聽牠的話,坐進了車子的後座。
酷美小姐並沒有特別來服侍我上車。呿,我一直都很憧憬女僕小姐或是執事先生幫忙開車門的情景說。
「這座位是怎麼回事?也太柔軟了吧!對屁股太過溫柔了吧!難道是給貴族坐的位子嗎?是給有痔瘡的貴族坐的位子嗎?」
「應該不是哩……」
看到我像在跳彈跳床一樣興奮地在座位上彈來彈去,畢咪頓時露出同情的眼神。不要呀,拜託你不要用那種看著可憐小孩的視線看著我呀。
正當我交抱著手臂,認真思考著「既然不是給貴族坐的座位,有必要這麼柔軟嗎……」的時候,車子不知不覺間就安安靜靜地起步了。
畢咪說著「啊,為了安全起見,不可以忘記這個哩!」然後繫上了安全帶,但是安全帶鬆得完全沒有固定住牠的身子,怎麼看都沒有意義呀。不過我還是裝作沒發現這件事吧。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我從嬰兒時代就已經看慣的街景。
「咱想妳應該知道,私立御神樂學園是採取住校制,正常狀況下,是不會允許學生回家哩……」
畢咪似乎是在暗示我:趁現在把這片景象烙印在自己心裡吧。
雖然這很不符合我的個性,不過看著流過窗外的景色,我還是忍不住有種憂傷的心情。
每當經過充滿回憶的場所,懷念的記憶就不斷湧上心頭。或許這些記憶對別人來說,就宛如路邊的石頭般平凡無奇也不一定。
然而,它們對我來說就好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是我無法忘記、也不願忘記的珍貴寶物。
車子經過小時候表哥時雨經常陪我在玩(當時的我覺得是我在陪他玩才對)的,隨處可見的公園。
遊樂設施不知道為什麼全都被拆掉了,公園裡雜草叢生,也看不到有小孩在遊玩的身影。
然而,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來。在這座公園中,大家經常一起在玩我發明出來的『變態抓人遊戲』……
「嘿嘿嘿,這位小姑娘,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有趣的地方玩啊……」
我回想起幼年期的時候,我扮演著徹底的變態,在當鬼抓人的情景。
這遊戲在規則上只有一點點特殊而已,那就是扮鬼的人在設定上是個變態怪叔叔,必須要表現出有點興奮的樣子,小跑步追趕其他小孩。
因為變態的腳步都很慢(小孩子擅自的殘酷想像),所以嚴格禁止全力奔跑。
扮演得不夠逼真的人就會遭到排擠,因此大家都非常拚命。
這個變態抓人遊戲當時非常受到歡迎。
因為被抓到的人也會變成鬼,所以隨著遊戲時間經過,變態也會越來越多。
最後到了天色暗下來時,整座公園裡就會到處都是變態。還不習慣這個遊戲的女生會大哭大叫地拚命逃竄,看在大人們眼中想必也是非常莫名其妙而毛骨悚然的情景吧?
尤其是當時雨變成鬼的時候,簡直可以說是神乎其技。在變態抓人遊戲中,他是如同天王般的存在。要說他的天賦將來必定可以成為優秀的變態,也一點都不為過。
然而……大概就是那段時期吧?老師在班會上開始警告同學們不可以到那座公園玩,讓公園變得越來越冷清了……
「哩?那完全就是惠瑠奈害的吧!」
「太失禮了!才沒有那種事呢!」
真是太冤枉人了。難得人家正沉浸在感傷氣氛中的說,哼!
那時,我被大人們罵得很慘,被大家當成問題兒童對待。不過相對地,我也交到了許多的朋友,感覺自己總是在天真無邪的笑容圍繞中成長的。
雖然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沒辦法再胡鬧了。但我相信在學圜裡也絕對不會無聊……一定可以過著充滿歡笑、宛如祭典般熱鬧的生活——
好,我再度下定決心了。
就在這時後,車子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學園附近。窗外可以看到在山中的深處再深處,廣大的校地被大自然圍繞的學園。我忍不住打開車窗,讓清爽的風吹起圍巾跟頭髮,放聲大叫:「哇?!就是這裡嗎!」
畢咪則是華麗地從安全帶下鑽出來,與車子並肩飛行。
「歡迎來到私立御神樂學園!身為講師代表,咱衷心歡迎妳哩!」
「謝謝……!呃、講師。」
怎麼又冒出如此重要的新情報啦!
「……吵死了。」
酷美小姐用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而吵鬧不休的我與畢咪,就在那樣的女僕駕駛帶領下,穿過了學園的大門。
我也沒察覺到,輕輕響起的鐘聲,正是告知入學典禮已經結束的聲音。
就只顧著玩鬧,坐著車穿過樹林,穿過樹枝所圍成的,充滿幻想感的拱門。在廣大到甚至讓人頭暈目眩的校地中,朝著校舍一路奔馳……
*
「不應該是這樣呀!」
在這邊,回到最開頭的地方。我再怎麼大叫也叫不夠。關於抵達會場的時候入學典禮已經落幕的事情,就算是我睡過頭不對吧。而我一直很期待的迎新派對卻只能從中途開始參加,也當作是我自作自受,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當我到達時就像等候已久似地熱烈歡迎我的學長,也就是我的表哥時雨,站在我身邊驕傲地說道:
「別擔心。或許剛開始會很驚訝,但習慣之後就會覺得這是一所非常愉快的學圜囉?」
而且為了讓我安心,他臉上還露出宛如小時候,現在偶爾也會有的柔和笑容。
女生們毫不隱藏地立刻發出「呀~~!」的尖叫聲,實在有夠剌耳。
看來在這所學校中也有很多沒腦袋的女生,被時雨的長相以及在我眼中看來只覺得他在騙人的「好哥哥形象」給騙了……
我這位表哥不知道為什麼,在任何時候都會異常受到女生們的支持。我是怎麼也無法接受。
於是我不屑地嘟起嘴巴,默不吭聲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這所學圜的特色啊,就是所有學生都必須要參加社團才行。」
「而且只允許學生創立文化性社團哩!」
在我肩膀上休息的畢咪補充說明道。
「這麼說來,宣傳書上好像也有寫著這樣的事情呢。」
我當時因為注意力全都被制服的設計與模特兒吸引過去的關係,對其他細微末節的事情倒是一點也沒注意。
「住校制」這個情報好歹還是有放在腦海的某個角落啦,但除此之外的部分我似乎就擅自認為應該跟其他學校沒什麼差別了……
不過,沒有運動性社團的學校即使稀奇,可是好像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雖然對於一直以來都參加運動性社團,唯獨運動神經優秀到許多社團來拜託我跨社參加,成績單上甚至被寫上「要是那樣的才能可以分一點點到學力上就好了……」這種評語的我來說,是多少感到有點遺憾啦。
「另外有一件事情,剛剛在入學典禮上也有特別宣導過……」
「就是新生入學之後,必須要在一個月之內找到社團參加,要不然就會遭到退學處分。要小心一點哩!」
原來如此,這確實如果不小心的話,就會難以挽回了……等等,什麼!
「處罰退學會不會太嚴厲了一點!有必要規定得那麼嚴格嗎?嗚嗚,好難受!好難受呀!校規綁得我快要不能呼吸啦!」
我模仿著痛苦的模樣進行抗議。就我所知,退學應該不是那麼簡單就會下達的處分才對。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考進學園來,好不容易才拿到期待已久的「女高中生」名號。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就喪失掉呀。
我認為世界上意外地有很多事情,是只有女高中生才能被允許的。
例如說,在人擠人的電車車廂中,萬一我不小心把臉埋到一位美女OL——說得詳細一點就是乍看之下好像很強勢,但實際上也有脆弱的一面,反差萌讓人覺得像天使般的上班女郎的胸部上,對方一定也不會放聲尖叫,甚至還會說:
「啊,是女高中生呀!那我就完全不會感到討厭,反而覺得彼此都是女生,很值得依靠呢。再靠我近一點吧!」'
然後主動把自己的胸部貼到我的臉上。我深信如此。
光是想像起來,不像個女高中生的口水就快要流出來了。
另外,如果我心血來潮忽然彈起吉他,還把爛到擺明自己就是個初學者的演奏拍成動畫貼到網路上……
「是女高中生啊,不錯耶!」「裙子再穿短一點吧。」「笑容好可愛!」「樓主是哪間高中?可不可以跟妳交個朋友??」「期待下次再投稿!」
一定也會像這樣收到許多感覺很善良,但其實跟吉他演奏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慾望百出的回應評語。不管功夫再怎麼爛,只要憑著「女高中生」這一點,就可以硬闖過關。
又例如說,就算我忽然開始在網路上播放實況,但內容卻是毫無笑點的閒聊(不過畫面始終照著自己的臉蛋)……
「初次收看,聽說是女高中生就加入群組了!」「好可愛!妳住哪裡?可以見面嗎?」「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88888888888)!」「好會打扮呢,可以站起來照全身嗎!不介意的話,就從頭到腳拍得清清楚楚吧!」
觀眾們一定也會像這樣,光是針對「女高中生」這個立場就聊得不亦樂乎,讓回應數量多到數不清呀。
然而,要是我沒有「女高中生」這個稱號,更不用說如果是個男高中生的話,回應數一定從頭到尾掛0,整場播放都是自己一個人對著麥克風自言自語,然後晚上哭到睡不著覺的——
啊啊,光是這樣想像起來,退學處分的沉重感就壓到我肩膀上來啦……
「惠瑠奈的想像實在太偏激哩……」
畢咪對我露出打從心底感到無奈的表情。我想表達的是我非常不願意遭到退學的心情,只是焦點好像完全脫線了而已嘛。
話說回來,在我眼前展開的各社團表演,實在是誇張到讓我無法置信。
甚至會讓人有點懷疑,今天在這裡是不是有『驚奇人物大集合!』之類的電視節目拍攝活動……
看到這種四面八方都充滿衝擊性的景象,我的眼睛都快花了。
我不禁在想「應該其他新生們也都被嚇傻了吧?」而環顧四周,卻發現被嚇得這麼明顯的人好像只有我而已。
甚至應該說,我看到的新生們都露出興到閃閃發光的崇拜眼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比較奇怪嗎!是我的問題嗎!
整場派對基本上都進行得相當平穩而順利。
然而這時,我忽然聽到從角落傳來一點也不平穩、壓低嗓門的聲音:
「你幹麼露出那種想哭的表情?這樣不是感覺我像個壞人嗎?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一名把制服穿得非常隨便的金髮男生,正一臉嫌麻煩似地靠近一位似乎不小心在他面前跌倒的新生男孩子。
那畫面看起來大概是新生在跌倒的時候不小心輕輕撞到金髮男生,而他過度道歉求饒的態度反而讓金髮男生感到不太高興的樣子。
雖然我覺得那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爭執,不過他們毫無疑問地打擾到派對歡樂的氣氛了。
「哦哦,那是美術社的代表——九頭龍同學啊。他剛剛應該還在舞台上的說……至於跌坐在地上的人,雖然我感覺好像見過,但應該是新生吧?」
時雨察覺到我心中的疑問,而親切地告訴我了。
「美術社」我還能理解,但「代表」又是什麼?是像「社長」一樣的東西嗎?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這樣不行。我從小就是個正義感莫名強烈,在個性上看到別人在吵架就是沒辦法放著不管的人。雖然曾經失敗過不少次,但我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假裝自己成熟,裝作沒有看到呀。
於是我生氣地聳起肩膀,默默走了過去。時雨像是要制止小孩子般對我伸出手,卻被我嫌囉嗦地一掌拍掉了。
「看,這下大家都在注意我們啦。該不會這就是你期望的展開吧,娘娘腔的小菜鳥?」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對撞到你的事情道歉而已,結果就……!」
大家應該都是不想插手管麻煩事吧?圍上來的學生們都只是站在遠處觀望而已,沒有一個人打算幫忙解決事情。
附近也看不到教師的身影。自稱講師的畢咪也好像沒有出面的意思,就只會好奇地呆呆在旁邊看而已。我不禁感到憤慨起來。這狀況明明看起來就像是學長在欺負新生呀!
於是我用力張開雙手,快步插入他們兩人之間。
「到此為止?!stopstop!然後?!stopstop!」
我踏著輕鬆的舞步,輕快地出面打圓場。人家常說,遇到這種時候也毫無緊張感,就是我這個人的缺點也是優點。
大概是我的計畫成功了。那兩個人都一瞬間停止爭執,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那樣子與其說是願意聽我說話,還不如說是感到疑惑「這傢伙在搞什麼啊?」比較正確。而我則是不停下自己的舞步,甚至不可否認自己漸漸覺得在這裡跳舞很有趣了。
「呼!呵!嘿呀!」
在一片沉默之中,只有我不斷發出愚蠢的叫聲。
我看到時雨跟我拉開距離,打算裝作不認識我了。但我絕沒有責備他的意思……畢竟連我自己都開始在想,這情況到底在搞什麼了呀!
就在眾人一副「看來有個怪新生入學啦……」地開始騷動起來的時候,據說是美術社代表的九頭龍學長便語氣疲憊地說道:
「……妳到底想幹什麼?想說什麼?」
雖然他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過我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不耐煩。
好恐怖,可是我不能退縮……!
就算我正義感很強、運動神經很好,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是個少女,不,是個天使呀(我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我會反省)。
要是他對我是施以暴力的話該怎麼辦?我的身體不禁縮了起來。
看到我停下舞步陷入沉默,九頭龍學長嘆了一口氣後,又準備開口。而就在這時……
「……該適可而止了吧?」
清澈的聲音溫柔地震盪四周的空氣。
——我轉頭一看,發現女神降臨了……
這絕不是我誇大其辭的表現。我崇拜的對象,同時也是我決定報考這所學園的原因之一的女性,正凜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清秀而惹人憐愛,如詩如畫般美麗,堪稱無敵的唯美。一頭亮麗的烏黑長髮,水潤直達髮梢,展現出強烈的存在感。每當輕輕搖擺,就會散發出誘人到忍不住想確認「這應該不觸法吧?應該不算遊走法律邊緣吧!是合法的吧?沒問題吧!」的魅惑香氣。
就在我因為強烈的衝擊而說不出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女神的嘴角好像對著我微笑了一下。
「……九頭龍同學,你何必那麼凶呢?對方是可愛的新生呀,就別那麼計較了吧?」
以制服模特兒的身分在宣傳書上展現玉體的美麗女性,原來不只是外貌而已,連聲音都很美妙。上天也太寵愛她了吧?
而且她並沒有表現得高高在上,始終以對等的態度勸導對方,教人不得不佩服呀。
相較之下,我打圓場的方法到底算什麼?什麼stop!什麼跳舞!只會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根本莫名其妙!都不會感到丟臉嗎!嗯嗯?
我忍不住在腦內對自己臭罵了一頓。
「啥?妳說我凶?別開玩笑了,我只是講講話而已啊。」
(插圖4
九頭龍學長再度露出嫌麻煩的表情,彷彿興致頓失般,轉身離開了。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怕他的關係,在他前方的學生們紛紛往後退下,為他讓出一條路。
女神感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催促還坐在地上的男生快快起來。
男生則是對出乎預料的展開瞪大雙眼,接著……
「真是非常謝謝妳!感激不盡!」
又用極度低微的姿態不斷道謝了。
「九頭龍同學因為長相的關係,經常被人誤會。不過他其實並不是什麼恐怖的人,你不要因此討厭他喔?」
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這時候,我的情緒才總算高昂起來。那個!宣傳書上的女神!那個那個!在「雖然是同性但是想結婚的女生排行榜(我個人調查)中與其他候選人遠遠拉開距離獨占鰲頭的女生!那個那個那個!與照片如出一轍、絲毫沒有劣化、沒有經過Photosop修正的百分之百純正美貌!
就在現實中,即使我用力捏臉頰也依然在我眼前,就算我衝到時雨面前「啪!」地賞他一個巴掌也沒有從夢中醒過來(他本人則是「為什麼啦!」地嚇了一跳),不管我怎麼用力眨眼,眨到萬一讓小嬰兒看到應該看當場嚇哭的程度,眼前的景象也沒有像幻覺一樣消失。
我一直希望「我也要成為這樣!」的崇拜對象,竟然毫無預警地登場,在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拯救了我,而且如果不是我的錯覺,她好像還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明明我並沒有開口說話,不過大概是興奮的情緒全寫在臉上了……
「……呃?」
女神好像退縮了一下。
看到眼前的人「呼!呼!」地像隻大型犬一樣吐著舌頭,對自己露出熱情的視線,會做出那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連我自己都覺得,我這樣子實在不像一個原本立志要優雅地出現在高中校園的人……可是,我心中澎湃的情緖實在難以抑制下來啊!
「……這次你看上的就是那個女孩嗎?」
女神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在她的視線前方,是表情嚴肅的畢咪輕飄飄地浮在空中。
……呃?難道說,他們彼此認識嗎……咳,畢咪,過去真是抱歉,做了那麼多虧欠你的事情。光是「畢咪」這個命名就很對不起,雖然因為已經在我心中確定下來,不可能再改成別的名字了,不過還是抱歉。求求你介紹她給我認識吧!要我跪下,不,就算是五體投地或是磕頭跳舞我都願意,拜託你讓我跟女神之間有一段美好的邂逅吧!
眨!眨眨!
我用快到甚至會起風的眨眼動作對畢咪送出暗號,但是牠好像一點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現在還說不準哩。只是……」
「……只是?」
那兩人完全不理會在一旁焦急慌亂的我,彷彿沉浸在兩人世界似地繼續對話著。
「星鎖,這孩子或許擁有與妳不同方向的可能性哩。」
「……是嗎?」
他們之間的對話內容完全沒有進到我的腦袋,畢竟我現在根本沒有那種餘力去注意。因為這恐怕是一段會留在我人生歷史中、就算將來被寫成書也一點都不奇怪,帶有紀念碑意義的邂逅、事件。
他們在講什麼呢?畢咪什麼時候才要介紹我給她認識呢?靜不下來的心情讓我的腦袋陷入即將爆炸的倒數階段了。
因此,當我掐著時雨的脖子大叫: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會不會看起來很怪?我的髮型還是表情還是語調有沒
有哪裡很奇怪呀?沒問題吧?這麼重要的初次見面,就算我保持原本的自己也沒有關係對吧!」
「嗚……我不能呼吸啦……!我期望的並不是這種形式的愛啊!我要求更正常的愛!」
然後時雨又告訴我「小惠的個性本身就很怪,這是談到髮型之前更根本的東西啊」讓我錯愕了一下之後,我才發現那女生已經若無其事地快步離開。這就叫「為時已晚」呀。
Ohno……」
過於強烈的衝擊,讓明明是個純正日本人的我忍不住做出像個外國人般的反應了。
不過,我很快又振作起來了。才入學第一天就讓她注意到我的存在,應該是相當大的進展吧?正面思考!Let's正面思考!Ya
……我又做出假冒外國人的反應了。看來我還沒有完全振作起來呀。
然而,被九頭龍學長找碴的男生看到那樣的我,不但沒有把我當成腦袋有問題的怪人,反而很有禮貌地對我鞠躬低頭:
「呃,剛才真是非常謝謝妳!我是一年級的射水明日緋,是從御神樂學園國中部直升上來的……」
藍色的頭髮配上極度纖細的體型,聲音尖銳又微弱,女孩味高到即使他說「我……其實是個女孩子!」也會讓人相信的地步。
我忍不住「唔唔唔」地感到有點不甘心,但他本人並沒有什麼錯。
「別客氣,畢竟我根本就沒有幫到你,只是在跳奇怪的舞步而已呀!只是看起來像在宣傳自己是個教人遺憾的女孩而已呀!啊,我叫一宮惠瑠奈,跟你一樣是一年級生,多多指教喔!」
我「哈哈哈」地笑著,伸出手來要求握手。而明日緋同學則是看起來很害臊地反覆把手伸出來又縮回去,最後才終於跟我握手了。這手也好小好細!而且這纖細的肌膚是怎麼回事!他是少女嗎?是少女遊戲中的角色嗎!可以攻略嗎?是這樣嗎!
雖然我心中不禁在想「你這傢伙竟然害我小鹿亂撞呀!」不過當然這種話我是說不出口的,只能用力上下甩動握住他的手而已。
「……?請多指教。」
他雖然露出困惑又驚訝的表情,不過那樣的他也很萌,就別在意了吧!
嗯,對!這樣就好!
話說回來,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一件事,乾脆趁這機會問他吧。
「我說,明日緋同學,你拿在手上的那是什麼呀?」
以男生來說身材嬌小的他,拿在手上的東西實在巨大到格格不入,而且看起來相當沉重。我不禁懷疑他剛才之所以會撞到九頭龍學長,會不會就是因為那東西害他失去平衡的。
「這是天文望遠鏡。我從國中部開始一直都是天文社的……」
「哦,望遠鏡!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那麼大呀?!」
我用力點點頭,仔細端詳著那個天文望遠鏡。明明我在看的是望遠鏡,明日緋同學卻不知道為什麼害羞得滿臉通紅了。
話說,天文社呀……想必他升上高中之後也會加入天文社吧?
至於一直以來都參加運動性社團的我,究竟該加入什麼社團呢……
總覺得所有社團好像都不適合我,讓我很煩惱。
「因、因為這所學園離市街有一段距離,光害很少……所以從屋頂可以看到很漂亮、很鮮明到驚人的星空喔!不介意的話,一宮同學……惠瑠奈同學也找機會來玩玩吧!」
這孩子怎麼搞的?好可愛……!翻起眼睛看人的男生!講到星星的話題就會忽然變得多話,真是惹人憐愛!感覺好像會結巴卻又沒有結巴的樣子也太讓人焦急了!叫了一聲姓氏之後又鼓起勇氣改叫名字的態度簡直教人受不了!哇~~~~太卑鄙了,怎麼這麼可愛……!
我為了掩飾心中激動翻滾的心情,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開口回應:
「嗯,我會去參觀看看的!」
「我知道了!那麼改天再見!啊,還有……」
「嗯?」
明日緋同學忽然快步跑到時雨面前,露出「太感動啦!」的表情。
「請問你是漫畫研究社的代表——二宮時雨學長吧!我從國中部的時候就一直很崇拜你了!呃、那個……就是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告訴你!」
他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就很有禮貌地對時雨鞠躬,然後依依不捨地離去。到他離開為止,那一舉手一投足都可愛的要命呀,可惡!
話說,最後那個到底是什麼?這樣講起來很不好意思,不過難道是我的眼光太「腐」了嗎?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飄散著某種boy'slove,特定讀者群會歡聲雷動的感覺呀。是我想太多了嗎……?
雖然我並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但因為我的朋友之中有喜歡那類作品的女孩,所以我也多少知道一些相關的知識。
「我說,時雨你是漫畫研究社的代表……是嗎?九頭龍學長好像也是代表的樣子,社長跟代表不一樣嗎?」
「我是社長,同時也是代表啦。說的也是,我想應該要先跟小惠解釋一下這所御神樂學園獨特的制度——社團對抗賽才行。」
「社團對抗賽?」
我從沒聽過這個詞。從字面上來想像,應該是類似運動會之類的活動吧?
可是這間學園又只有文化性社團而已不是嗎……?
我越想越覺得腦袋混亂起來,於是放棄思考,催促時雨繼續說明了。
「那就讓身為講師的咱來說明哩!御神樂學圜定期會舉辦社團之間的對抗賽,並根據結果排出校內所有社團的排名哩。」
「對抗賽?雖然我會懷疑『文化性社團之間是要怎麼分出勝負啊?』不過……」那根本就是個愚蠢的問題。畢竟只要看到現在依然在眼前展開的迎新派對,就馬上可以理解啦。真是讓人頭都痛起來了,我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這所學園根本一點都不普通……
我都不禁想要懷疑自己關於「文化性社團是什麼?」的常識了。大家各自拿著符合自己社團形象的道具打來打去,又是放出像雷射線的東西,又是天地異變似地綻放出大量花朵,到處都是不符合常識的情景。
雖然我自稱度量超群,對很多事情都能笑著接受,但眼前的景象感覺要讓我花上很長的時間才有辦法做出應對呀……
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察覺到我內心的動搖,畢咪又接著說明:
「所謂的代表,就是出場參加對抗賽的人,想成社團推派出來的選手應該就比較容易懂哩。跟社長是不一樣的!」
「沒錯!所以既是社長又是代表的我,是很厲害的。妳可以更喜歡我喔,小惠。」
「……」
「妳可以更喜歡我喔,小惠!」
因為時雨實在太噁心,我才故意裝作沒聽到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以為我沒聽到,又提高聲量重講了一遍。怎麼辦?能不能用法律制裁他呀?要不要乾脆把他丟給司法去審判算了……?
我一想到因為學校是住校制,所以將來都要過著經常與時雨碰面的生活,頓時就全身無力了。而他不知道是在誤會什麼,竟然對我拋了一個媚眼。我只好在心中對他用力噴灑殺蟲劑,才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抗賽有很多種形式,當中最有影響力的就是『期中預賽』與『期末正賽』哩。除此之外,還有學園指定組合進行的『單發對抗賽』或是限定一年級生參加的『新人賽』等等。各社團的排名會根據這些比賽成績而有變動,進而影響到宿舍房間的分配、餐食內容以及學校生活中各式各樣的事情哩!」
「只要隸屬於排名上位的強勁社團,就可以優先分配到比較大比較漂亮的宿舍房間,餐食內容也會比較豪華喔!」
大概是因為「這裡就是最有趣的部分!」這樣的共通認識,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我說明著。
「哦?!雖然我完全沒辦法想像,不過好像很厲害呢!像祭典一樣感覺很有趣的樣子!」
看來在這裡不只是唸書而已,也充滿剌激。想必將來的學校生活一定跟「無聊」或是「單調」這些詞彙絲毫無緣。
不過、不過呀……像這種事情,拜託你們事先寫在宣傳書上啊!就算沒寫,至少也在入學考試之前跟我說明一下吧!
雖然我覺得即使在事先就知道狀況並不普通,我到最後應該還是會選擇這間奇怪的學圜就是了啦。
看來我的度量真的很大的樣子。遇到這麼神奇、如夢境般的狀況,我竟然還是漸漸適應了。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一方面覺得「有這樣的事也不奇怪吧?」一方面又在否定著「不不不,這也太奇怪了吧!」……
而前者靠蠻力獲勝的情況,應該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這樣的自己,我並不討厭喔……?
不過,照這說明聽起來,選擇要參加什麼社團不就變得很重要了嗎?畢竟那會完全影響到學園生活的舒適與否。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雖然並不是所有社團都有參加這場派對,不過咱就介紹一下現在在場的社團代表給妳認識哩?」
畢咪如此對我提議。真是能幹的生物呀。
「麻煩你了!那麼,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了,那位用力揮動著巨大毛筆……或者應該說感覺是在被毛筆揮動比較正確的嬌小女孩是……?」
那是一位身高很矮、穿著和服袴裝、大眼睛黑頭髮的蘿莉少女。她明明揮動著一支巨大的毛筆在跟對手交戰,可是口中喊出來的聲音卻是……
「咿呀!呼呀!請多指教呀~!」
真是感覺有氣無力的叫喊聲,太可愛了。而且她好像還大叫什麼「請多指教」的樣子,以打鬥時的叫聲來說絕對很奇怪吧……?
不過那拚命的模樣真的惹人憐愛到想緊緊抱住她,可說是無意識間散發著讓大朋友(像是時雨啦,或是時雨啦)會按耐不住的可愛氛圍。
「那女孩是書法社的代表——八坂冰見。別看她那樣,她可是二年級生,而且是在書法社中表現最優秀的優等生哩!」
「嘿嘿嘿……太誘人啦……呃,你說二年級?那個體型竟然是二年級!」
她怎麼看都應該跟我一樣是新生,甚至年幼到感覺是國中部的學生呀。
不過,她華麗的腳步動作,以及從外觀上完全無法想像的強勁毛筆力道,還真不愧是社團代表,或者應該說充滿威嚴。雖然她毛筆的使用方式絕對有問題啦。
「書法社是用毛筆對戰啊,原來如此,感覺有點可以接受了……」
如果只聽說「社團之間進行對抗賽」大概也很難想像,可是像這樣親眼見識之後,我覺得其實意外地很單純呢。
……啊,我竟然這麼快就適應這樣的環境了!照這樣看來,就算我哪天忽然被丟到線上RPG的世界中,搞不好也可以活得下去。
我一邊妄想著自己雙手持劍、穿上RPG常見的極度暴露鎧甲亂舞的樣子,一邊眺望著那位書法社代表冰見。
「噢……真是太可愛了……好想誘拐她呀……」
「妳的邪念全都露出來哩!」
不妙,看來我不小心說出口了。既然她長得那麼可愛,生下她的母親大人一定也很可愛吧?
想必她們的臉蛋跟聲音都一模一樣,與其說是母女還比較像姊妹吧?
「噢噢,好想看看誘拐之後在交涉贖金時,冰見媽媽淚眼汪汪擔心著女兒的模樣……」
時雨頓時驚訝地說道:
「呃,小惠,妳到底是在說什麼……?」
「只是想像而已不算犯罪吧?在想像的世界中,我就是神呀!讓我誘拐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說、說得也是……嗯,我明白了……」
看到我拚命主張的樣子,時雨臉上露出「什麼時候帶她去醫院好呢……?」的表情。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他還是一點都不懂呢。進入這個模式的我,就算被拖到醫院也沒用呀!要是到了醫院,也只會讓我盡情想像冰見變成護士的樣子而已,只會讓她轉職成身穿迷你裙的糊塗護士而已呀。而我則是在腦中變成一名女醫生,展開一段對犯錯的冰見處罰的故事。在這種狀況下,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啦!
「咱、咱要介紹下一位社團代表哩!」
「再等一下,現在是最重要的地方。我正準備要拿起聽診器呀。」
「竟然已經變成醫院妄想哩!而且還是充滿犯罪氣息的充實內容!」
害羞的冰見真是太可愛了……!我只是要聽聽看妳身上有沒有哪裡不對勁而已喔,閉上眼睛,很快就會結束了,呼……呼……
我的手緩緩伸向她那對跟嬌小的體型不相稱的豐滿胸部。還差一點!再一點點就可以到達那柔軟的山腳了!就在這時……
「夠啦!下一個是戲劇社!代表是二年級的赤間遊兎。在人數眾多的戲劇社中身為王牌,實力堅強哩!」
畢咪為了揮散我的妄想,故意放大聲量繼續介紹。呿!明明接下來才是最精采的地方說。看來登上冰見山的挑戰要等到下次了。
「戲劇社啊?!看他拿著那個像死神鐮刀一樣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麼?好帥氣……!我也想拿拿看……!」
那武器真是挑動中二病的心弦,充滿魅力。我也好想拿著那個,大叫「下次流星雨灑落時,就是你的忌日了……!」之類的台詞呀。
而且臉上還要露出帥氣的表情。
這樣對手就會吐槽我「流星雨是什麼時候會灑落啊!只有一顆流星的話算不算safe?對流星許願也算out嗎?話說,我的忌日也太難理解了吧!」等等。不,現在那並不重要。
那位代表最引人注意的特徵就是一頂豹紋的帽子,上面還有同樣模仿豹的耳朵,明明很帥氣卻又很可愛,散發出感覺好像很親近人的神奇氛圍。
垂在前面的瀏海遮住左眼,露出來的右眼則是充滿挑釁地環顧著新生。
「唉呀?今年的新生感覺好像很有趣啊!雖然說,應該是找不到什麼能夠代替我成為舞台主角的優秀人物啦?」
「那是因為赤間不管什麼事都老是以戲劇為中心在思考。要不然,下次寫一齣以女生為主角的劇本怎麼樣?這樣應該就可以把赤間從主角的寶座上拉下來……」
「我就算扮女裝,應該也可以表現得很亮眼喔……?」
「有那麼誇張嗎?拜託你偶爾也把聚光燈的焦點讓給其他社員吧!」
在他的四周笑聲不斷,圍繞他的戲劇社社員們愉快地跟他對話著。
身穿模仿動物服裝的男生女生們,各個行動自由奔放。
該說真不愧是戲劇社嗎?總之就是個相當有個性的集團。時雨也將視線看向他們,對我說道:
「只要加入戲劇社,每個人都會被分配到一個角色。他們就是根據自己的角色在打扮的。」
「哦?原來如此?還有看起來像狗或是牛的打扮呢。如果時雨也參加戲劇社的話,角色一定是色河童不會錯。」
「並沒有那種動物好嗎!就算我退讓百步、全力衝剌退讓一短長距離,把『色』去掉,那也是『河童』啊,這形象會不會太失禮了一點!」
我為了讓他放心,用力豎起大拇指:
「我會幫你找到一個好盤子的!」?
「等等!我不需要啊!」
我親切的提議竟然被他當場拒絕了。
有必要那麼討厭嗎?河童並不差呀!雖然我也不清楚啦!
總覺得河童應該很適合他……不對,是色河童……我不禁用怨恨的眼神盯著時雨,結果他竟然把臉別開了。唔……
「話說,那位戲劇社代表的赤間遊兎同學,好像從剛才就一直看著我呀,是我的錯覺嗎……?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了吧?我的青春開始了嗎……?可是真傷腦筋,我已經有我的女神了啊!」
「應該是妳想太多哩。」
「絕對是妳想太多了。」
……是。
也沒必要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否定嘛……
『笨?蛋。』
總覺得好像連赤間同學都用脣語對我這樣說了。雖然這或許也是我最擅長的「想太多」就是了啦。
「接下來,是華道社的二年級生——湊川貞松。乍看之下好像是個難以捉模的人,不過實際上確實是個難以捉模的人哩!」
「那算什麼介紹……華道社喔?感覺是個跟我無緣的社團呢。」
對於小學的時候只靠「能不能吃」來判斷上學路上的野花「漂不漂亮」的我來說,即使到了現在,花朵依然只是遇到緊急狀況時的食材罷了。
順道一提,已經長大的我現在就能明白,當時我三天兩頭肚子痛應該就是那個原因了。同時我也回想起那時候推薦同班同學說「這花很好吃喔!是大餐喔!是爸爸領薪水的隔天才能吃到的等級喔!一起吃吧,我請客?」也只會被對方露出苦笑的過往了。
當時捧著路邊採的野花,一臉驕傲地說「我請客」的我,究竟是什麼立場……難道我自以為是什麼地主嗎……?
像這樣的我,怎麼可能加入華道社。
「妳看!湊川同學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花草綻放哩!」
「哇……!」
湊川同學面無表情地把手伸向虛空,結果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就忽然長出青草、綻放出花朵了。雖然我完全無法想像他要怎麼戰鬥,不過那招真的是太華麗了。
「……嗯。」
他本人也似乎感到滿意地點點頭後,把變出來的花朵放到椅子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咦!他變出花朵是為了要坐嗎?對花草那種待遇沒問題嗎!」
我不禁擅自有種遭到背叛的心情。或許這種話輪不到吃野花長大的我來說,但是也好歹對植物有點尊敬心吧!多愛惜植物吧!
「……雖然是個獨特的孩子,但他本性絕對不壞哩。」
看在旁人眼中,應該會忍不住懷疑「由這樣的人代表華道社真的好嗎?」不過只要在對抗賽中很強,或許就OK了吧……?
我注視著不只坐在花草上,甚至感覺好像要躺在上面的湊川同學,腦袋陷入了沉思。
與戲劇社不同的是,在他四周完全看不到其他社員的人影。雖然他被花朵圍繞著,但一個人孤零零的景象還是讓人莫名感到寂寞。
「唔……」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似乎已經結束模擬戰的書法社八坂冰見忽然偷偷摸摸地靠近他的背後……
「哇~~!轟隆?!耶?小湊是不是嚇到了?對不對對不對?心臟都跳出來了吧??」
用很可愛的動作嚇湊川同學一跳。
而湊川同學則是不為所動地,露出「有什麼事嗎?」的和平表情看向冰見。
「……嚇到了……不過心臟好像沒有跳出來。」
「那樣算是嚇到了嗎??太難懂了吧!不用特地去摸心臟,確認它有沒有跳出來啦——!」
「……是嗎?」
真是治癒人心到幾乎會釋放出負離子的對話呀。
……是因為他們都身穿和服的關係,所以感情很好嗎?
「接下來接下來,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眾所期待!眾所矚目!掌聲歡迎,傳說中的鬼才!漫畫研究社的代表——二宮時雨。最迷人的地方是黑框眼鏡,是小惠最引以為傲的表哥喔!」
時雨忽然擺出做作的姿勢,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明明沒有人在問,就唐突地開始了。明明沒有人在期待,就自己發表了。
「……哪裡是我引以為傲的表哥,根本就是讓我忍無可忍的表哥吧……我只能拚命忍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把這些微的血緣關係都捨棄掉呢……」
「妳想拋棄血緣關係跟我在一起是嗎!雖然表兄妹也是可以結婚,不過妳還是希望跟我以非家族的身分談戀愛是嗎!嗯嗯,妳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啊。」
這種正向思考能力簡直跟鬼一樣。而且一想到他在這部分跟我有點像,就讓我更難過了……!
不過,他好歹也是個社團代表。教人感到悲哀的是,他確實是背負著漫畫研究社的存在。雖然不關我的事,我還是不禁擔心這社團交給他背負真的沒問題嗎?或許他這艘船看起來很牢靠,但那都是錯覺呀!只要稍微把體重壓上去,他馬上就會沉沒的呀!我的內心不禁如此大叫著。
可是,從旁人看著時雨的視線,就讓我不得不理解他在大家心中的地位了。
因為大家看著時雨的眼神,都像小孩子在崇拜英雄一樣。拜託大家不要被騙了!冷靜下來睁開眼睛好嗎!你們願意接受像他這樣的英雄嗎!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還以為他在幫我寫作業,沒想到他竟然是在命題為『將來的夢想』的作文中,寫了「我將來想要成為時雨的新娘子!呵呵!」這種噁心的內容,捏造我的夢想。他就是這樣的傢伙喔!
後來,因為字跡完全不像我寫的字,害我被老師發現然後臭罵了一頓。就算我淚眼汪汪地跑去找時雨抗議,他也只是裝可愛地吐了一下舌頭而已。現在回想起來,我的腦袋都快要沸騰啦……
我不禁在心中默默發誓,唯獨漫畫研究社,我絕對不會加入的。
反正還有其他很多社團可以選擇,嗯。
「剩下的就是……剛才惠瑠奈也有見過面了,就是美術社的代表——九頭龍京摩。他是三年級生哩!雖然他剛才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不過他並不是那種有事沒事就找人吵架的人哩。」
「哦?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制服上確實沾了很多顏料呢。美術社嗎……」
不是我在自誇,其實我對自己的畫功是很有自信的,過去可是光明正大頂著一張「我畫畫很棒的喔?」的表情在大街上昂首闊步的。
大概是因為我總是靠感性在生活的關係,所以在藝術方面很強吧?幼稚園的時候還得過獎呢。我三不五時就會向人炫耀這段光榮的過去,結果常常被人嫌煩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或許我可以將美術社列入選項之一。
「啊,這麼說我才想起來,剛才那個來跟我打招呼的新生,其實在國中部是個名人喔。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成為天文社的代表了。」
時雨在說的,應該就是射水明日緋同學吧?
沒想到他是那麼有名的優等生。所以九頭龍學長才會做出那種反應嗎?
話說,原來御神樂學園是從國中部就採取這樣的制度啊……
總覺得國中部直升組與高中報考組之間的溫差應該會很大。雖然我的個性也沒纖細到必須擔心能不能適應的問題。
「怎麼樣?這就是惠瑠奈接下來三年要生活的地方,私立御神樂學園哩!」
我一開始確實是被嚇到了,也焦急地覺得自己受騙了,甚至對時雨萌生了殺意。
「我差一點就要留下前科啦。」
「有那麼嚴重嗎!妳是病嬌嗎!雖然那樣好像也不錯……」
時雨做出誇張的反應,但我懶得理他。
不過,像這樣看過各式各樣的人,實際接觸現場的空氣……
原本的第一印象就很神奇地全部消散了。
「這樣的學校生活,好像也很有趣不是嗎?」
想到今後的生活,我的臉上就自然露出笑容。
因為,這樣絕對不會無聊不是嗎?
比起每天只是上課、單調而反覆的生活要來得好太多了。
簡直就是為了我而創立的學圜嘛!雖然這樣講是有點誇張,不過我真的有這樣的感覺。
我輕輕摸了一下肩膀上的畢咪,說了聲「好!」地為自己打氣。
迎新派對似乎差不多結束了。新生們接著拿出大概是入學典禮時發下來的紙,走向自己分配到的宿舍。
「我也有幫小惠領取囉,拿去。」
「真是幫上大忙啦?其實我剛才超擔心的!還做好露宿野外的覺悟呢!」
一想到自己搞不好要把畢咪當成枕頭,在路邊找地方睡覺,就害我緊張得要死。不過,我其實也有在想「這樣感覺像露營一樣,好興奮呀!耶~!」就是了。
時雨交給我的,是在廣大的校地上標示有宿舍位置的地圖。真不愧是採取住校制的學校,宿舍的數量簡直多到驚人。如果我一間一間隨便找的話,應該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宿舍吧?
「另外,這個也交給妳吧。這是全校學生都會領到的特殊終端機。這所學園不是禁止攜帶手機進來嗎?所以這個終端機也有限定在校圔內部可以使用的通話功能。」那是一台看起來像智慧型手機,卻又有點不像,我從沒見過的終端機。拿在手上稍微把玩了一下,雖然有很多搞不太清楚意思的功能,不過在操作上相當具有直覺性,就算不看說明書應該也能使用。
另外也搭載了地圖的功能,只要有這個就不用擔心迷路了。可是,有一件事情我非常在意……
「為什麼裡面已經登錄好時雨的聯絡電話了!而且就算要消除還必須要輸入密碼才行!」
「我一拿到就幫妳登錄好,順便上鎖啦。唉呀,用不著跟我道謝啦。」
時雨的通話號碼,就用『葛格』的名字燦爛地刻在我的手機裡面。
別說是道謝了,我甚至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好想丟掉……好想把這台已經遭到汙染的可憐終端機丟掉呀……!
於是我用力把它舉起來,發揮過去曾經跨社參加過軟球社的經驗,進入投球模式……
「嗚……」
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沒有這東西,以後一定會很麻煩。只好硬是忍耐下來了。
時雨一臉滿足的樣子,實在教人感到很不甘心。
「這台終端機在學園生活中很多地方都會用到,一定要隨身攜帶喔。另外,我每天早上都會打一通愛的morning call給妳的!」
「住手——!」
依照時雨的個性,他應該是顧慮到我早上都很難起床,才會這麼說的。可是為什麼他每次都要故意把話說得這麼噁心呢?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害臊嗎!是這樣嗎!不過,就算了吧。畢竟我遇到麻煩的時候,每次到最後都還是會拜託時雨。
雖然對他太好的話,他總是會得意忘形,讓我很不喜歡就是了。
但是當我遇到事情的時候,對我最親切的終究是這位奇怪的表哥。
「嗯?小惠,妳怎麼了嗎?」
「沒事啦!那我要去宿舍看看了?!」
好險好險,要是讓時雨發現我在精神上對他有了好感,他一定馬上就會跟我討論結婚典禮什麼時候要舉行了。順道一提,關於婚紗的尺寸,他以前就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量好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指環大小,他也瞭若指掌。他甚至還有向我提交過寫滿小孩子生下來後該取什麼名字的筆記本,是整整五冊的大長篇,簡直就是一套懸疑大作。雖然我當時立刻就把它們全部撕掉了。真是越想越懷疑怎麼會有這種親戚……?
時雨對我揮揮手說道:「路上小心喔?」我則是回了他一個鬼臉。結果他就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哼!誰理你呀!
我跟在排成列隊的新生後面,快步離開了迎新派對會場。
走出屋外,就受到耀眼的陽光熱烈歡迎。因為派對的內容實在太豐富了,害我以為已經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其實太陽還沒有下山呀。
我看著手上的終端機,確認自己被分配到的女生宿舍位置。畢竟我還沒掌握整座校園究竟有多大,所以也不清楚從這裡到宿舍到底有多遠。
「嗯……總之先用走的試試看吧。」
「從這裡到宿舍,靠普通女生的腳程也花不到十分鐘哩!所以惠瑠奈只要五分鐘就夠哩!」
「是嗎!那我就一邊探險,一邊慢慢散步過去吧……呃,我的腳程跟普通的女生一樣!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有兩倍的速度!我們根本還沒熟到那種地步吧!」
或者應該說,畢咪究竟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難道牠其實很閒嗎?雖然他自稱是講師,不過大概是坐窗邊的吧?就是被其他講師排擠而被逼到窗邊座位的那種。是因為外觀長相而受到歧視的嗎?再說,牠這微妙的長相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什麼懲罰遊戲嗎?究竟牠上輩子是犯了什麼錯才變成這樣?上帝真是殘酷……
「呃,雖然妳是在喃喃自語,可是咱聽得清清楚楚喔……?妳打算列為最高機密、永遠藏在心中的內容,徹徹底底傳到咱耳朵了喔……?咱、咱上輩子應該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哩……」
牠沮喪起來了,眼眶也有點溼潤起來了。這次應該是我不對才是。
心中湧起的罪惡感,讓我決定仔細觀察畢咪,尋找牠身上有沒有什麼優點。
不論是誰,應該都有值得稱讚的地方才對。如果只是針對一小部分的話,要怎麼誇獎應該都沒問題,重要的是講法的技巧。對於曾經被稱為語言魔術師的我……雖然只有我自己稱呼過啦,不過總之,對我來說太輕鬆了!小事一樁!雖然沒什麼關係,不過「小事一樁」這句話好像在日常生活中沒什麼機會用到,所以偶爾會想拿出來講講看呢。
「嗯……」
「別、別那樣盯著咱看啊,咱會害羞哩。」
就算你全身扭扭捏捏地說這種話……該怎麼形容呢?這個感覺……好想揍牠……?我很想揍牠嗎……?不行!現在不是那種時候!我努力說服自己,把想要高舉的拳頭壓抑下來。
現在我要誇獎畢咪才行,要揍也等到誇獎完再揍。
到頭來還是要揍嘛!雖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就是那個啦。
……「那個」是什麼?
話說回來,這樣仔細觀察,牠還真的沒有可以誇獎的地方。整體的造型給人的印象就像貓咪的失敗作一樣……
硬要說的話,翅膀嗎?這應該可以算是畢咪特有的可愛部分吧?雖然我真的很想問牠,牠靠這麼小的翅膀究竟是怎麼飛在空中的,不過這應該就是牠唯一值得誇獎的地方了吧?
對了,就是這個。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我選字措辭的技巧了,是語言魔術師惠瑠奈大展身手的地方。用RPG來形容的話,就是不惜要耗費所有MP施展絕招的關鍵時刻。
「呃,那個……你的翅膀真不錯呢……畢咪真是時髦怪物呢……是相當高等級的時髦怪獸呢……啊啊,我說得真好……」
「哪裡說得好哩!根本就是直擊咱的心靈哩!太失禮了!咱既不是怪物也不是怪獸哩!」
竟然直接命中原本沒有瞄準的部位了!
我白白浪費掉自己的啦!話說,我的MP量出乎預料地少,就算全部花掉也根本沒有大礙啊!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別說是什麼語言魔術師,根本就是語言遊人!玩過頭了!
「咱是問題……特殊學生的專任講師,基本上都會跟妳一起生活哩!所以不要吵架,要好好相處哩!」
「你剛才其實差一點就要說『問題學生』了對吧?」
我明明什麼事都還沒做,就遭到這種待遇了……應該是因為那個吧?就是學生無法得知內容的夢幻道具——在校表現報告書吧?
仔細想想,我過去確實跟班導之間發生過很多事……輝煌燦爛的過去有如跑馬燈般閃過我的腦海。雖然我總覺得不應該想起來,而且講「跑馬燈」感覺好像人生結束之際一樣,但是既然想起來了,我也沒辦法。
就這樣,我只好不甘不願地接受畢咪擔任我的講師,跟在我身邊了。反正我的個性本來就是與其自己一個人,還比較喜歡跟別人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痛苦。
「但要是長相可以再可愛一點,至少可以當作是吉祥獸的說。」
「……咱就當作沒聽到吧。心都快碎哩……」
是我的審美觀很奇怪嗎?我好想把走在附近的每個人抓過來問問看,究竟畢咪的長相算不算可愛?
不過,總覺得答案出來之後,畢咪恐怕就會變得再也振作不起來,所以還是算了。我真是善良呢……
我哼著歌,走在校園中。
這所學園實在很大,肉眼完全無法看到盡頭。建築物也很多,不只是有一棟棟的校舍跟宿舍,甚至還有外觀帶有未來感的商店,應該是為了讓學生們在校內就能滿足日常生活所需吧?當中理所當然地有販賣衣服與曰常用品的商家,連電影院或是看起來像遊樂場的地方都有。
「——太強了。這與其說是學園,根本就是一座城市了嘛?」
「買東西的時候,可以用剛才發給妳的終端機哩!根據對抗賽的結果,會分配點數給學生,用那個點數什麼都能買哩!」
「那是什麼夢幻制度!超讓人興奮的!」
我稍微瞧了一下店內,確實每項商品上都貼有需要的點數代替標價。高級的東西當然就需要高額的點數,而生活必需品就只需要小額點數便可以購買了。嗯?設定得真巧妙呢……
反過來說,要是加入的社團在對抗賽中一直不能獲勝,就必須要過著非常拮据的生活了。好一所弱肉強食的學校……
被高山圍繞的校園中,長滿綠樹卻也整理得相當漂亮,一如宣傳書上的介紹,甚至比宣傳書上刊登的還要有魅力。
我之所以會覺得這裡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閡,應該不只是因為剛才那場神奇的迎新派對而已吧。
這地方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闖入了什麼異世界一樣。
彼此間隔空間充裕的宿舍,每一棟的設計都相當獨特有趣,讓人怎麼看也不會膩。
雖然校園的設計是只要記住就不會迷路了,但畢竟還是非常廣大,因此好像還可以租用一種類似滑雪板的電動交通工具。當然,不需要什麼駕照,完全就是為了學生們設計的。
「只是,要租用的話就要點數哩。」
「唉?真是嚴苛的學校呀……」
簡直像是在說:弱小社團的社員就給我乖乖走路,像你們那樣的垃圾只有徒步的份!(並沒有人講到這種地步)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才讓人有衝勁吧?讓人會熱衷於對抗賽吧?
或許這正適合原本就隸屬體育性社團的我。可是……
「為什麼只有文化性社團呀~~~!」
「因為校長的興趣……不對,是教育方針哩!」
「興趣跟教育方針完全不一樣好嗎!如果真的是因為興趣,那個人究竟是有什麼喜好的光頭呀?」
以「校長=光頭」的絕對方程式為前提,我在腦中開始浮現出各種想像。是因為他喜歡文靜的小孩嗎?可是照剛才的派對情景看來,大家雖然說是文化性社團,卻各個都比運動性社團的人還要好動啊……
總覺得謎團越來越深了。
*
「到了?!這裡就是惠瑠奈分配到的女生宿舍哩!」
「哇?!真是豪華!簡直有點像中世紀的城堡呢!」
那棟建築物的外觀一點都不像宿舍,外圍還有莊嚴的城牆圍繞著。牆壁之所以看起來這麼堅固,應該是因為女生宿舍安全上的顧慮吧?
竟然可以每天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忍不住像個女孩子一樣心動起來了。要想成四周浮現出愛心圖案也可以,或是宛如漫畫般的表現也行。
畢竟我就是那麼興奮,而且滿心有種想要對之前取笑我說「住校制??共同生活感覺充滿汗臭呢?!」的同班同學們還以顏色的衝動。
這建築物哪裡充滿汗臭味?甚至感覺飄散著高貴的芬芳呢。贏了!這下贏了!是屬於勝利者的住處!等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炫耀一番!花上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大肆炫耀一番!
我忍不住興奮地「呼呼」喘著氣,讓剛才那段像個女孩子的心動都被糟蹋了。
「那麼,就讓咱帶妳到妳的房間哩?」
我在設有自動鎖的大門前用終端機「嗶嗶」感應了一下後,畢咪就一副理所當然地從打開的門飛了進去……
「給我等一下……」
我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牠。在帶路之前,應該有件事要先確認清楚吧?有件事我還沒有確認清楚吧?
如果不搞清楚這一點,將來共同行動的時候一定會發生問題的。我好歹也是個少女。雖然喜歡的食物是鹽燒牛舌,但依然是個少女。雖然情人節的時候會到處搶女生的巧克力,但依然是個少女。雖然到了夏天會偷看女生游泳社換衣服,但其實是個少女……是個少女啊。(越說越沒說服力了)
「話說,畢咪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妖怪呀……?」
「那是什麼嶄新的提問!」
我總覺得如果問得太直接也有點「那個」,所以即使我很不擅長,但還是決定稍微拐彎抹角地問牠了。
沒錯,我想搞清楚畢咪究竟是雄性還是雌性!
我的作戰就是,問問看牠喜歡的妖怪,然後從牠回答的對象是雄性還是雌性來進行判斷。太完美了……我簡直就是天才,應該要頒發個什麼獎給我才對。
「妳問咱喜歡的妖怪,咱也沒認真想過哩……該說是根本無所謂,還是什麼都可以……」
「咦咦!通吃嗎?你意外地很隨興呢!」
沒想到牠是公母通吃。真是衝擊性的大膽告白。
怎麼會這樣……我沒想到牠會這樣回答啊……
以後我到底該怎麼跟牠相處才好……
「咱是不清楚妳為什麼那麼困惑,不過妖怪哩……嗯?硬要說的話,咱喜歡比較大的吧?」
「呃,你這是開黃腔嗎?」
「咱完全不能理解惠瑠奈到底在講什麼哩!」
感覺彼此的對話好像牛頭不對馬嘴的樣子,於是我決定放棄變化球,直接問牠了。
結果畢咪就露出錯愕的表情:
「既然是要問性別,就拜託妳直接問哩……再說,想要從喜歡的妖怪判斷性別本身就很奇怪……妳該不會之前一直都把咱當成妖怪了……?」
感覺牠好像大受打擊的樣子,顯得很難過。說是妖怪也太過分了一點吧?
「抱歉抱歉!你不是妖怪啦!是珍獸……?不,珍味……?」
「全部都很奇怪哩!最後那根本就是食物哩!」
我本來想接著說「雖然你看起來那麼難吃,我是不會吃啦」可是感覺牠應該真的會哭出來就算了。
「不過,這裡是女生宿舍喔?我覺得就算是講師,在還沒搞清楚公母之前,進去裡面應該不太妙吧?」
「原來是這樣……正如妳所看到的,咱是完美的雄性哩!」
……嗯,不管怎麼看我都看不出來。
就算我覺得「只能從這裡判斷了吧!」然後靠蠻力硬是把紅著臉抵抗的畢咪翻過來,也看不到牠的下腹部有什麼象徵性的部位。不管我怎麼仔細找,都找不到。雖然唯獨聲音聽起來確實是公的……嗯……
「不過,既然你是公的,就不能進去裡面吧?就算是講師,也要顧慮這方面的禮節……」
雖然從我口中提出禮節或是禮儀方面的注意感覺超級不對勁,而且我也不是會在意那種事情的人,可是可是,這裡是女生宿舍喔,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啊。
「別擔心!咱已經是大人哩!才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待學生,妳就放心哩?」
「大人?」
既然是講師,確實應該就是大人了啦,可是!
難道只有我會感到無法接受嗎……?所謂變成大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起充滿青春期感覺的疑問了。
總覺得有種想大叫「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小不點的大人!」的衝動,不過我還是盡我的一切忍下來,把話吞回肚子裡。
「妳是不是又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哩……?」
完全被看穿了。我到底是有多容易把心事寫在臉上……
正當我們在宿舍門口如此對話的時候……
「嗨嗨?!老師,你在這裡做什麼?玩可疑人物遊戲?妖怪遊戲嗎??」
「就說過咱不是妖怪哩……呃,是書法社代表冰見哩。」
從宿舍中輕輕跳出來登場的,正是剛剛才在迎新派對中見過的小不點學姐——八坂冰見!
嗚哦哦!興奮難以抑制。這學姊怎麼這麼可愛?我果然還是想誘拐她!雖然剛剛畢咪被當成可疑人物了,但其實我還比較像個徹底的可疑人物吧!
我無意識中、反射性地緊緊抱住了她。連招呼都還沒打,連自我介紹都還沒說。因為因為,這怎麼可能忍得下去嘛……
明明只是個新生,竟敢對學姊,而且還是擁有書法社代表的頭銜,在學園內占有一席之地的八坂冰見做出這種事!
因為她實在太像隻小動物了,我忍不住把她當成布偶一樣抱了起來。這不算犯罪吧。就算被送到法庭上,法官一定也會覺得「真是沒辦法呢?」然後笑著原諒我的。我心中的神就是這樣判斷的,對。
「呀~~~!好可愛~~~!好可愛喲~~~!」
我從沒想像過自己的聲帶居然可以發出如此像女孩子般的尖叫聲。在電視上偶爾會看到外國巨星來到機場的時候,現場的女生們發出甚至會讓觀眾都感到儍眼的歡呼。不過現在的我應該比那更嚴重,還好在場的觀眾,或者應該說目擊者,就只有畢咪而已。
「噢噢,小小隻的好可愛……要跟我一起住嗎?一起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嗎?好嗎?我每天都會餵妳吃胡蘿蔔喔?」
我興奮地不斷磨蹭著冰見的臉頰,結果她就不太高興地大叫「才不小呢!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呢!不要像對待小孩子一樣!真要說起來應該是巨人呢!」死守自己的面子。
可是她不管怎麼看都沒有一百八十公分,再說,如果一百八十公分就叫巨人的話,這個世界就會變成巨人滿街走的恐怖場所吧。
「而且冰見才不要跟妳一起住呢?!每天餵胡蘿蔔是什麼引誘方式!當冰見是兔子嗎?是知道冰見不吃蔬菜所以故意那麼說的嗎?!」
……這位太太,您聽到了嗎?她竟然叫自己是「冰見」!明明都是高中生了!明明就是學姊!可是第一人稱竟然是「冰見」!
這完全是天使吧……怎麼辦……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難道不吃蔬菜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就可以長得這麼可愛嗎?那我今後一輩子都不吃蔬菜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學姊,不對,小冰。」
「妳知道什麼啦?!快把冰見放下來!真是的!」
她那用力搖頭的樣子,我真的很想拍下來,每天睡覺之前用巨大螢幕一邊欣賞一邊入睡,治癒等級實在太高了。來人!快來人!拿攝影機過來!快!
「惠瑠奈,妳差不多該放開她哩……死纏爛打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是!」
我被畢咪小聲勸告,便立刻解放小冰了。而且也沒有忘記要做出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摸人的動作(雖然好像太遲了)。這是搭電車的時候為了不要被誤認為是色狼的動作,是我父親教我的。還記得我當時覺得父親上班真是辛苦,而小哭了一下

(插圖5
呢。不過,父親,真是對不起,我是在徹底摸過對方之後才做出這個動作的。您難得的教導,大概完全沒有意義了……話說,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父親卻教我這個不要被誤認為是色狼的動作,他究竟是把我當什麼了……?
然而,即使再怎麼沒有意義,我還是要繼續堅持自己的清白。因為因為,我不可以這麼快就被她討厭啊。搞不好我們接下來會展開一段浪漫的戀愛物語!我絕不可以在一開始就把flag折斷!
「真是的?!抱得那麼用力,痛死了啦?!妳會不會太有力氣了?是相撲力士嗎??」
「不好意思噗……!等等,怎麼可能有這麼瘦的相撲力士啦!」
「……呃,冰見只是稍微開開玩笑而已,竟然就真的模仿相撲力士了?!老師,這女孩好奇怪呦!」
……被玩弄了。我現在,被小惡魔玩弄了。可是不壞,這感覺不壞,甚至讓人興奮呀!
「冰見同學,這個怪孩子是新生,叫一宮惠瑠奈哩。雖然是還未決定社團的怪孩子,不過希望妳能跟她好好相處哩。雖然是個怪孩子。」
畢咪,你究竟說了我幾次「怪孩子」呀?這是為了報復我之前對你做過的事嗎……?可是在小冰面前,我又不能表現得太粗暴。唔唔唔……
「惠瑠奈是嗎?!冰見叫八坂冰見!是書法社呦?請多指教,奇怪的惠瑠奈!」「雖然我並不奇怪,不過也請多指教喔,小冰!我們好好相處吧!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相親相愛到周圍的人都會產生誤會的程度!」
明明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呼吸還是忍不住快了起來。不妙不妙,這樣真的會被她認為是怪孩子的。
「好有精神呢,怪瑠奈!然後呢?怪瑠奈是被分配到這棟宿舍嗎??」
「什麼怪瑠奈!居然已經把『怪孩子』跟『惠瑠奈』摻在一起了!而且最糟糕的『怪』這個字竟然原封不動地加在裡面,我不要呀!」
更糟糕的是,叫起來的感覺還不差。不但很順口,而且感覺別人如果這樣叫我,我也會很自然地回應呀。
「呵呵呵,開開玩笑的啦??」
唔,她吐著舌頭開玩笑的模樣,完全超越了我原本就已經保留充分空間的預想,實在太可愛了!八坂冰見,毫無死角!
我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好像有一張用特大毛筆寫出來的「毫無死角」書法作品,浮現在小冰的旁邊。
啊?當初選擇這間學園真是太好了!因為時雨的存在而倒扣的分數,一下子就被小冰補回來了!
我一邊想著這種要是被時雨聽到應該會害他嚎啕大哭的念頭,一邊顫抖著全身努力壓抑想要再度抱緊小冰的衝動。
「冰見同學,惠瑠奈似乎被分配到的就是這棟宿舍哩。」
正當我覺得如果隨便開口又會說錯話,而不禁陷入沉默的時候,畢咪出面幫我解圍了。
雖然我覺得讓畢咪幫忙解圍實在很不甘心,但現在要忍下來才行。希望這是一段愉快的航海呀。總不會是一艘破船吧?(注2
「真的嗎!那就讓冰見帶妳去房間吧?!書法社的社員們現在也是住在這棟宿舍裡呦!大家是同伴同伴??」
噹噹噹噹!船上望遠鏡發現寶島!重複一次!發現寶島!
我為了保持冷靜,不斷用頭撞著牆壁。不行了,嘿嘿嘿,愉悅的表情怎麼也藏不住。這樣下去會被小冰覺得噁心的!
「怪瑠奈,妳在做什麼呀……?是在跟宿舍打招呼嗎?就像相撲力士踏上擂台的時候要踏地板一樣?是進入宿舍的一種儀式嗎?」
2日文中的「出面解圍」寫作「助け舟を出す」,原指看到有人海上遇難時,派出船隻拯救的意思。
「拜託妳差不多該記住我的名字了吧!雖然聽起來是很順沒錯啦!還有,為什麼妳就那麼想把我當成相撲力士啦!剛才那並不是踏上擂台的動作好嗎?」
「哦?」
「不要忽然變得興致缺缺好嗎?還有,這真的不是相撲,拜託妳不要做出那種『畢咪獲勝!』的裁判動作呀!」
就連畢咪也跟著起鬨,做出「多謝指教噗」的動作了。這傢伙……
「別這樣別這樣,既然冰見同學都主動說要帶路了,妳就乖乖跟著她哩!」
畢咪不知道為什麼,一副像是在對輸家說話似地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實在教人火大。這傢伙當自己是橫綱嗎……不對,不是力士啦!不是相撲啦!
嗚啊啊啊啊啊!我忍不住想抱頭大叫了。竟然連我都變成力士腦……呃,力士腦是什麼?
「來,往這邊走呦?這棟宿舍除了各自的房間以外,都可以穿著鞋子沒關係喔。雖然冰見偶爾會忘記,就脫掉鞋子跑進來啦,嘿嘿。進來吧進來吧?」
小冰小跑步地走在前方帶路。啊啊,真像隻小狗狗……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明明是學姊,可是對極度不擅長使用敬語的我卻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還很親切!初次見面就自願幫我帶路,真是無比善良!另外,她雖然個頭嬌小,可是隱藏在和服袴裝底下的身材卻意外地好,這種反差萌實在太棒啦!(小聲)
「惠瑠奈,咱全都聽見哩……妳絲毫不隱藏慾望的聲音,咱全都聽見哩……」
「吵死了,別理我。你給我到旁邊乖乖吃相撲鍋。」
「妳還在講相撲的事哩!」
就在我跟畢咪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時,小冰就從宿舍的二樓探出頭來……
「喂?!這邊這邊?」
她一副「妳還在做什麼嘛?」似的催促著我。噢噢……好想要每天都被小冰催促喔。要是她用那可愛的聲音叫我「快點起床嘛」的話,就算是再怎麼愛賴床的我一定也會馬上起床的。搞不好才叫到「快點起……」的地方就會產生反應,上半身以超高速九十度起身,然後用爽朗的笑容對她道早安吧?要是她用那可愛的模樣催促我「快點上完廁所嘛」的話,就算我在便祕一定也會當場紆解的。搞不好在「快點上完……」的部分就會早早解決了這項少女的煩惱,舒舒服服地走出廁所吧?要是她用那可愛的動作催促我「快點嘛」的話,就算我搞不清楚要做什麼,一定也會當場乖乖地叫一聲「汪!」吧?何止是「轉三圈叫汪!」我甚至會多轉一百圈,轉到頭昏眼花,然後故意倒在小冰的大腿上吧?噢噢……我好希望能活在小冰的催促中,死在小冰的催促下……啊!我到底在說什麼?總覺得我好像靈魂出竅到不知位於何處的遠方了!
「我、我來了!等等我,馬上就過去!」
為了不要讓小冰發現我沉溺在奇怪的妄想之中,差點啟程前往遠處,於是我趕緊發揮別人總是稱讚我「就只有回應很大聲」的優點,很有精神地回應她。
話說回來……我再度仔細觀察了一下宿舍內部。這裡不只是外觀像城堡而已,連內部裝潢都很豪華絢爛。天花板高到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學生宿舍的程度,可見規模之宏偉。
或許因為是在出入口的關係,有很多學生走過我們身邊,還對畢咪相當有禮貌地打招呼,實在很不可思議。看來這隻生物,真的是大家認同的講師啊……
像小冰也會叫牠「老師」,我之前那樣玩弄牠是不是不太妙?是不是犯下大錯了?我忍不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畢咪。
「妳怎麼哩?」
「……嗯,這張臉果然很微妙呢。上帝是不是有點搞錯設計啦?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啦?是不是像玩『福笑』(注3)一樣,蒙著眼睛隨便拼湊的呀?」
「妳實在是有夠失禮哩!」
嗯?我再次確認了,牠是個可以盡情玩弄也沒關係的角色。今後我還是不要改變對牠的態度好了。畢竟做任何事都要「不忘初衷」啊,忽然改變態度也不是一件好事嘛!畢咪,別在意!不過,這樣的責任對牠來說好像也太沉重了……這長相太heavy了……啊heavy……?
3「福笑」係曰本新年時會玩的一種傳統遊戲。玩家要蒙著眼睛,將晝有眼睛、鼻子等五官的紙片排列在一張只畫有臉蛋輪廓的紙張上。
「抱歉抱歉!heavy,小冰在叫我們囉,快走吧!」
「為什麼像忽然想到一樣改名字哩!是說咱的人生難易度是等級嗎?還是又在講相撲的事情,說咱是橫綱級的意思?是那個意思嗎?咱好不容易吞下淚水,接受了『畢咪』這個名字的,妳也太殘忍哩!」
我好像真的讓牠太錯愕了。雖然我並沒有反覆相撲話題的意思,不過牠已經變得疑神疑鬼了。重複同一種笑話真是恐怖。
我讓頓時變得全身無力,好像連自己飛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畢咪停在我的肩膀上好好安撫牠,並緩緩走上宿舍的樓梯。
這樓梯的寬度也很誇張,感覺就算讓十個人擦身而過也綽綽有餘。就算這裡是大量的學生居住的宿舍,這待遇也太高級了。
我母親當初還在高興這所學園明明是私立的,入學金跟學費卻相當便宜。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賺來的錢,可以蓋這麼豪華的宿舍……
我輕輕拍打著牆壁,「嗯……」地陷入沉思。但是看到小冰在樓梯上「過來吧過來吧」地對我招手,我就輕易被她吸引過去了。
「我馬上就過去!啾?!」
我「踏踏踏踏!」地快步衝上樓梯後……
「來,這裡就是小惠的房間囉?!」
小冰指給我看的,只是一條單純的走廊。畢竟我才剛爬上樓梯而已呀。四周的房間沒有一間是開著門的,而這裡怎麼看都是大家的公共區域。
「……咦……咦咦?」
我不禁在想:小冰到底是在說什麼呀?不過,走廊的角落確實放著兩個睡袋,其中一個似乎已經有人睡在裡面而顯得鼓鼓的。
啊,是開玩笑嗎?這也是開玩笑的吧?我也真是的,竟然當真了,好丟臉呀!因為真的有睡袋放在那裡嘛!好險好險,差點就上當啦。
OK,這玩笑也不壞喔……然後呢?我的房間在哪裡?是在二樓嗎?還是要再更上去呢?」
這宿舍究竟有幾層樓呀?我不禁仰望著上面長長的樓梯,如此詢問小冰。
「什麼玩笑?就是這裡喔,這裡就是小惠今後要住的房間。」
小冰露出認真的表情,伸手指向沒有人睡的睡袋。
「房間……My room is睡袋?」
YES,睡袋!呼?!」
「妳是說我放學回來之後,要在睡袋裡面回想一整天發生過的事嗎?呃,這樣不管那一天過得有多美好,都會讓人想死啊!」
「別擔心,這睡袋很溫暖呦?!」
「就算身體溫暖,心也會涼透的……妳看!那個裡面已經有人的睡袋正在發抖呀!絕對是有人躲在裡面哭的!」
我可以聽到從那睡袋隱隱約約地傳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呀……」的微弱聲音。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難道這是所有新生都必須面對的試煉嗎……?再怎麼說都太嚴苛了吧?
「妳沒聽說過宿舍的房間會根據社團對抗賽的結果決定優劣嗎?」
那件事畢咪確實在迎新派對上有跟我說明過。因為衝擊性超大的關係,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我記得制度上是這樣的:根據定期舉辦的社團對抗賽結果,全校的文化性社團會被分出排名。根據各社團經過變動的排名,會強烈影響到宿舍房間的分配與餐食等等項目。好像是這樣吧?
「可是!我今天才剛剛入學啊!」
感覺並不是所有的人剛開始都要住睡袋的樣子。因為我現在就可以看到幾個像是新生的人正在愉快地搬行李到漂亮的房間去。
就在我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時,畢咪忽然擺出一副講師的樣子,嚴厲地對我訓話。
「那是因為惠瑠奈遲到的關係哩!基本上大家都在剛才的派對上已經決定好自己要加入的社團,所以被分配到相對應的房間哩!」
牠邊說還邊噴口水。
「畢竟像御神樂學圜國中部升上來的學生,多半早就決定好要加入的社團啦?入學典禮當天的放學後還沒有所屬社團的人應該才是少數派,超稀有的呢。雖然如妳所見,並不是完全沒有那種人啦。」
小冰說著,伸手指向裡面裝著我同伴的睡袋。雖然我不清楚那裡面究竟是怎麼樣的人,但很神奇地總覺得應該可以跟她相處得很好……
「原來如此,這是一所光是因為沒加入社團就不被當人看的學園啊……可是可是,反過來說!只要我加入社團,就可以立刻從睡袋生活畢業,分配到自己的房間吧?」
「順道一提,沒加入社團的話,一天只能分配到一餐哩。」
「那會死掉呀!我說,人不吃飯會死掉吧!」
太誇張了。不講道理也該有個限度吧?
這所學園就那麼希望學生能加入社團嗎?
我倒是希望有充分的時間讓我慢慢選擇啊。
正當我因為極度不講理的狀況而陷入絕望的時候,小冰戳戳那位睡袋妹妹,催促她把臉露出來。
「呀呼?!快出來吧?!妳要不要加入冰見的書法社呀??有寬敞的個人房間跟美味的餐點在等著妳呦??」
聽到那甜美的誘惑聲,睡袋妹妹頓時停止了顫抖。當然,我也忍不住呆了一下。只要我加入書法社,就可以在今天之內解決問題了對吧?就是那個意思沒錯吧!
書法這種東西,我只有小學的時候稍微碰過而已。我記得當時的作業是要寫出將來的夢想,於是我就在整張宣紙上滿滿地寫上『發掘埋藏金』幾個字,結果被老師打了一個大紅色的叉叉。
我後來嘟著嘴巴抗議說「那很符合小孩子的夢想呀!」可是老師卻用「不是那樣的問題,是妳的字太醜了」這句話把我一刀兩斷了……那時真是超丟臉的。
沒錯,其實我寫的字非常醜!可是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對!只要以後有進步不就好了嗎!既然寫字很醜,學書法一定可以獲得很大的進化。搞不好能夠發現名為「才華」的埋藏金呢!(露出自己講話很妙的臉)
相對於那樣的我,睡袋妹妹則是……
「呃,可是,像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加入書法社嗎?我完全沒有經驗……」
從睡袋中爬出來,一副懦弱地說著。她粉紅色的長髮不只是雙馬尾,而是綁成三馬尾,下垂的眼角給人感覺是個充滿不幸的美少女。
「別擔心!像我也想加入書法社呀!唯有拚勁我絕不輸給任何人的!」
我趕緊用力舉手,強調自己也想入社的意願,甚至到讓人嫌吵的地步。畢竟我如果現在沒入社,今晚就得睡睡袋了。躺在大家都會經過的走廊上礙路的睡袋。搞不好還會被壞心眼的女孩說著「唉呀?我都沒發現竟然有人躺在這裡睡覺呢!真是對不起——喔!」然後在我睡得正熟的時候踩過我的身體也不一定。被女孩子纖細的腳丫踩過……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很教人開心的事件呢。搞不好還有人會說著「唉呀呀?原來這不是椅子,是有人在裡面的睡袋呀~!」然後故意把我當成椅子坐下來也不一定。被女孩子可愛的屁股坐著,緊密接觸……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無比的獎賞呢。
……不對不對不對!我怎麼可以受到這種屈辱呀!不可以睡睡袋,絕對!
「那妳們兩位就來進行一下簡單的入社測驗吧?只是姑且做個簡單的測驗而已,放心放心沒問題?!」
小冰把毛筆、墨水與宣紙放在我們面前。看來是想寫什麼都可以的樣子。
「就算是初學者也完全OK~!沒?問題呦!畢竟書法重要的不是技術,而是自己能投入多少的內心在其中嘛?」
她接著笑嘻嘻地對我們如此說明。原來如此,是那樣呀。這樣看來我也有機會了。投入自己的心甚至可以說是我擅長的領域喔。
我跟過去可是不一樣的。
如果我這次又寫『發掘埋藏金』這種複雜的字,搞不好就會落選了。因此要選自己平時最常寫的字才行,絕對沒錯。
於是我「唰唰唰?」地任由毛筆寫出流利的字體。雖然已經很久沒碰了,不過書法還頗有趣的嘛。或許我很適合書法社也不一定呢!
我接著瞥眼拜見了一下旁邊這位睡袋妹妹寫出來的作品。
「以外行人來說寫得還不錯,但選的字未免也太沒創意了!小冰剛剛也說過,書法是心,我覺得再多表現一點自己的內心比較好呢?」
「這、這樣呀……」
睡袋妹妹看到我的傑作,有點困惑地把視線別開了。呵呵呵,是因為太過明顯的等級差距,讓她心中受挫了嗎?「啪啪啪!」地大受打擊了嗎??
「完成了嗎??那就先從睡袋妹妹的作品開始看囉!」
「是!請多指教……!」
睡袋妹妹緊閉著雙眼等待評價的模樣,實在可愛到讓人想一直看下去。
女孩子實在太棒了!女孩子萬歲!雖然我也是女孩子啦!
小冰「嗯嗯嗯」地小聲呢喃,開心地欣賞著作品。
「是『春』呀?!雖然很常見,不過真是美麗的漢字呢。也相當符合現在的季節!『止』跟『鉤』的地方也寫得很漂亮,毫無疑問地合格啦?!」
睡袋妹妹輕易就被宣告合格了。什麼嘛,看來入社標準並沒有那麼嚴格的樣子。畢竟小冰剛才也說過這只是姑且做的測驗,或許只是形式上的東西吧……?
「太好了!感激不盡!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好書法社員的!」
睡袋妹妹徹底興奮起來,又跑又跳地表現出自己高興的心情。呵呵,她都不知道其實這測驗不管是誰都會合格呢……真是可愛的傢伙。小心我親妳喔!
「小冰,輪到我囉!這作品我可是很有自信呢,快看快看!」
「嗯,知道囉?!冰見看看喔……呃……這是……?」
大概是因為我寫得太漂亮了,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吧?看著瞪大雙眼的小冰,我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
「這、這是在寫什麼哩……?」
看來連畢咪也無法壓抑心中受到的衝擊。
竟然讓如此有衝擊性的大作輕易誕生在這世界上,我真是罪孽深重呀……
「……呃,雖然很難啟齒……不過這字寫得實在太醜,冰見也看不懂呢……」
「我也是。請問這是字嗎?雖然妳剛才說最好多表現一點自己的內心,可是請問這就是妳的心嗎?請問妳內心如此黑暗嗎?」
睡袋妹妹,意外地很毒舌呢……
「看起來只像扭成一團的線哩!」
原本預期應該要讚聲不絕的,沒想到竟然被批評得如此悽慘。怎麼會這樣!果然「藝術」這種東西是很難讓人理解的嗎?我是死後才會獲得評價的藝術家嗎?
「虧我還相信所謂的書法是不管字有多醜也可以傳達靈魂的說!」
「也該有個限度呀?雖然很遺憾,可是小惠不合格!至於睡袋妹妹如果不介意的話,從今天開始就加入書法社吧!」
小冰徹底把我晾在一旁,緊緊握住睡袋妹妹的手,展開熱烈的邀請。怎麼可以有如此悲哀的情景……
我絲毫沒辦法介入那兩個人之間,只能拿著自己寫的作品呆呆站著。雖然在場唯有畢咪彷彿在安慰我似地留在我身邊,可是這隸屬書法社的兩人與其他存在之間明確被劃分開來的空間,實在太讓人感到空虛了。
「正式的入社申請書以後再提交就可以了,現在先告訴冰見妳的名字跟班級吧?啊,為了怕冰見忘記,妳寫在什麼紙上會比較好。嗯?……來,就寫在這裡吧?」
「我知道了。可以從『睡袋妹妹』畢業了!我姓花袋,請妳以後就這樣叫我吧。寫成漢字就是『花』朵的『袋』子。」
睡袋妹妹說著,在紙上用圓滾滾的可愛字體寫出自己的名字。
「原來妳不是睡袋妹妹而是花袋妹妹呀!簡直是奇蹟性的相似,可是一瞬間就變得燦爛起來啦!」
沒想到名字竟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印象到這種程度。太耀眼了!華麗地將睡袋丟掉,找到「書法社」這個安身之地的她,真是太耀眼了!
相較之下,我又如何?我今晚大概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在睡袋裡睡覺,原本唯一的同伴已經早我一步踏上旅程了……早知如此,我剛才就寫別的字啦!雖然有點長,不過要是我寫國中時代打算當成作文題目,卻被臭罵的『接受三十歲的事實而立志成為美魔女的老師』搞不好還可以寫得更有力呢!
「反正就算寫出來也會因為字太醜而看不懂,根本不是內容的問題哩。還有,妳晚上走在路上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要不然就算被那位老師偷襲也無從抱哩……」或許畢咪說得沒錯。畢竟我聽說那位老師一個人打電動的時候,習慣把電腦操縱的人物設定成我的名字,還把外型都做得跟我很像,然後把強度調成最弱,一整個晚上痛毆那個人物。
怎麼會有這麼陰沉的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沒辦法結婚啦!當時我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老師瞪了一眼。然議議層末,她一步也沒有踏出家門,整天都在痛毆貼有我照片的自製拳擊機……
現在回想起來,她沒有對我做出直接的行動,或許是我太僥倖了也不一定。想著想著,冷汗都流出來了……,
「那麼,小惠!冰見們要走囉。祝妳可以找到一個好的社團?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再跟冰見說呦。」
「我現在就已經遇上人生最大級的困難啦!應該沒有比一個人被留在這裡更嚴重的煩惱了吧!」
我該不會連吃飯都要在這裡吃吧?要跪坐在地上吃嗎?該不會連我的腳都跪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然後來戳我的大腿吧?連「不要這樣啦?」這種嘻笑玩鬧的情景都遇不到,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呢喃著「腳好麻喔……」是嗎?我不能接受!
「哈哈哈,妳又來了?!小惠到最後都還是這麼會開玩笑呢!」
「我才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呀!拜託妳不要說什麼『最後』好像我們以後都見不到面了好嗎?」
我張開雙手擋在準備快步離開的那兩人面前,拚命搖頭抵抗。
「呃……我想我們應該在同一班,下次再見囉?」
「花袋妳這個叛徒!因為自己已經丟掉睡袋,就露出那麼爽朗的笑容嗎!」
明明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她還躲在睡袋裡發抖,連臉都不肯露出來的說,現在竟然就像脫了蛹變成蝴蝶一樣。我會覺得她好像在俯視我說「唉呀,妳還在用睡袋呀?我早就已經可以睡在床上了說。總覺得,睡袋好像……會很臭呢……」應該是我的被害妄想吧?
或許是我的錯覺,不過花袋原本下垂的眼角好像微微上揚起來了。原來人可以變化得如此快速呀……真是太恐怖了……
即使我使盡全力張開自己的雙手雙腳,但悲哀的是這裡的走道實在太寬了,我根本不可能阻止她們兩人從我旁邊穿過去。
「我剛剛用過的睡袋已經暖得差不多了,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拿去用喔?」「我才不要那種善意呀!那樣不是會讓我更想要溫暖了嗎!竟然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掉,太卑鄙了!這個叛徒——!」
我沒出息的聲音悲哀空虛地迴盪著。小冰對畢咪道別,花袋則是對我露出有點愧疚的苦笑後,兩個人就這樣離開了。
遠處傳來的愉快笑鬧聲,感傷地剌激著我的鼓膜。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我在迎新派對上也說過這句話,但現在又忍不住想要再說一次了。
這也沒辦法呀。誰會想像到自己進入宿舍之後竟然會被分配到一個睡袋?誰會想像到竟然會被人指著那個睡袋說那就是自己的房間?不可能吧!再怎麼悲觀的人,也不可能想像得到這樣的地獄啊!
我絕不是在奢望能有一間漂亮而寬敞的個人房,我並不是那麼任性的小孩。硬要說的話,我雖然是有希望過可以跟可愛的女生成為室友,每天過著充滿桃色的愉快生活。有妄想過我睡在雙層床的上鋪,等室友熟睡之後從上面偷偷欣賞她的睡臉,沉靜在幸福之中。有夢想過偶爾一起洗澡,互相幫對方刷背等等。但這些不就只是單純的玩笑而已嗎?真要說的話,就是惠瑠奈風格的玩笑呀……
可是我現在竟然要遭到這樣的懲罰……!我忍不住用力撲到睡袋上,哀嘆起來。「那麼,咱也要回自己房間去哩。明天早上再來叫妳起床哩。」
「等等!難道連畢咪都要丟下我離開嗎!我還以為你是個心地善良的怪物呀!以為你是個對人類開始萌生些許的良心,打倒之後就會在低機率下提升好感,然後用想要變成同伴的眼神看過來的那種怪物呀!」
「拜託妳不要再把咱當成怪物了好嗎!咱才希望惠瑠奈可以快點萌生出良心哩!」
我們就這樣進行著沒什麼意義的鬥嘴。我不斷地玩弄著畢咪,反覆著偶爾經過旁邊的住宿生們都忍不住會皺起眉頭的幼稚行為後,畢咪還是無情地丟下我離開了。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的我,也不在意制服會起皺,就躺在睡袋上仰望著高高的天花板。能有個對象陪自己像笨蛋一樣鬥嘴玩鬧,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呀……
我之前在家的時候,有我的家人。雖然我有自己的房間,但大半的時候我都會在客廳跟家人嘻笑。到學校的時候,我身邊也總是有朋友圍繞。畢竟我的個性是不分男女都可以變得很熟,所以就算換了班級也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團體的中心人物……仔細想想,我好像除了睡覺時間以外,幾乎都會跟別人在一起。
不過,偶爾像這樣獨處或許也不錯。反正到了明天就會開始上課,也會跟同班同學認識。應該也會去參觀各式各樣的社團。
正因為是這樣一所不可思議的學園,想必今後一定會有忙碌熱鬧的每一天在等著我。
不知道我會交到什麼樣的朋友呢?會遇到什麼樣的老師呢?會上什麼樣的課呢?光是稍微展開一下想像的翅膀,再怎麼長的時間都會眨眼間就過去。
我想著想著,窗外的景色就漸漸昏暗下來。於是我緩緩鑽進睡袋中,閉上眼睛。
「呼哇?……肚子餓了……好想洗澡……但比起這些……」
——我對明天的到來期待得受不了啊!
當天晚上,我似乎做了一段很長的夢。國中時期的班導(二十七歲的單身女性,明明喜歡主動問別人自己看起來像幾歲,可是如果對方回答的歲數沒有比實際上還要小,就會沮喪垂頭的類型。如果被別人誤以為是女大學生,就會自己一個人開心地唱歌跳舞的類型)出現在我夢中,溫柔地推了我一把。
「加油吧。一宮絕對沒問題的。」
「老、老師……!」
「妳一定可以遇到許多可靠的同伴,一點一滴累積經驗值,獲得許多珍貴的寶物……」
「是……是……!」
「擅自進入別人家中打開衣櫃尋找藥草,吃下神奇的種子卻只有讓能力提升1點而咂舌,讓可愛的女生角色穿上布料面積極少的裝備……」
「怎麼越說越奇怪了!難道是在講RPG嗎!我還以為您是在鼓勵我,但其實是在講RPG的事情嗎?是這樣嗎!」
「總之!」
「……總、總之什麼?」
「魔王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妳的任務是去尋找藏在世界某處的回春藥,然後拿到我的面前來!要盡快!在一切變得來不及挽救之前!」
「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呀!明明到途中還那麼感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個人在夢中也終究還是這副德行呀。明明我都已經畢業了,最後離開校舍的時候甚至還被她撒過鹽巴的說。啊啊,我好想馬上打電話告訴她,年齡的事情早就已經無法挽救了。但要是我那麼做,她搞不好會想盡一切辦法入侵這所森嚴到外人禁止進入的御神樂學園,狠狠賞我一個巴掌。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多虧這樣的夢境,讓我即使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在睡袋裡,也一次都沒有中途醒過來,帶著笑臉熟睡到天亮了。
「唔?……我要征服精靈鄉,創造酒池肉林天下無雙的極樂淨土……」
或許是因為做了尺的夢,我好像說出了慾望全開的夢話,害經過旁邊的住宿生「咿、咿呀呀呀!」地被嚇得陷入恐懼的深淵之中。不過那並不重要。

我進入御神樂學園的第一天,就這樣始終在吵吵鬧鬧、嘻嘻笑笑之中過去了——




第三樂章學園生活in睡袋
我揮灑著滿身的大汗,在飛天畢咪的帶路下,全速奔馳在早晨的校園中。
「唉呀?真是清爽的早晨呢!話說,好像都看不到其他學生的身影喔?是因為我今天起得有點晚了嗎?」
「哪裡叫『有點』晚哩!開始上課的鐘響都要進入倒數計時哩!」
嗯,我早就猜到是那樣了。畢竟我真的完全都看不到其他走在路上的學生呀。雖然我有點想逃避現實說「搞不好其實是我起得太早了才看不到其他人喔?」然而手錶上的指針依然殘酷地要我認清事實。
「啊!我之前學會了讓時間倒轉的魔法喔!乾脆就試試看吧?」
「在講什麼像的夢話!妳還沒睡醒嗎?快點醒醒哩!世界上才沒有什麼魔法!不要把奇幻世界跟現實混在一起,振作一點哩!」
我趕緊回過神來了。可是仔細想想,外觀長相完全就像奇幻世界生物的畢咪講這種話,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呀。又有翅膀,又會飛……
據牠的轉述,牠似乎很早就來叫我起床,還帶我到淋浴間門前,又帶我到餐廳的樣子……但這一切我都沒有印象。
不過,我現在肚子確實很飽,頭髮也像剛洗過一樣清爽。看來我是在無意識下,或者應該說根本是在睡著的狀態下完成了這些早晨工作。我真是太強了,乾脆也這樣邊睡邊完成我討厭上的課吧。
「唔,臉頰上發現疑似吃早餐時沾到的附著物!我舔。這、這是……紅魔法水……!」
「妳還在講RPG嗎!妳剛剛舔的只是普通的番茄醬哩!話說,魔法水是那種味道嗎!總覺得好破壞夢想哩……看來惠瑠奈早上真的很難清醒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我昨晚夢到宛如長篇遊戲般的故事內容,害我到現在還沒辦法分清楚現實與夢境的分界線。嗯?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今晚睡覺時可以延續那場夢呢……或許我根本就沒有存檔也說不定……
我接著輕輕拍了一下臉頰,讓自己清醒過來。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也因為這樣,讓人強烈地感受到太陽的存在。
雖然在我的視野範圍內已經可以看到校舍了,可是那過於巨大的建築物讓我遲遲無法掌握準確的距離。
地上的道路鋪裝得相當漂亮,也因此跑起來非常順。不過這校園也實在太大了。雖然我昨天有看到外觀像滑雪板,可以在校園內快速移動用的工具,但租借那東西似乎需要點數的樣子。
到頭來,不管什麼事情,都要加入社團之後才能開始呀。
「唉……」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後,放棄奢求,加快了腳步。心中不禁想著:如果有我在夢中坐的那艘飛空艇的話,眨眼間就可以到達的說。RPG的夢境依然還留著些許殘渣的早晨,我在有點無奈的畢咪催促下,繼續全力奔跑著。
就在我好不容易滑進講堂的瞬間,上課鐘聲剛好響起了。幾乎所有同學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在發出「唰——!」一聲巨大聲響的我身上。不過姑且不論是好是壞,我過去的人生早已習慣受到眾人注目了,因此我輕輕咳了一聲後,便若無其事地坐到位子上。
我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大家的視線並沒有集中在外觀不管怎麼客氣形容都還是相當奇特的畢咪身上。
不過還是有人輕輕用視線對畢咪打招呼,因此大家好像也不是像我母親一樣沒辦法看到牠的樣子。這種理所當然地接受畢咪存在的狀況,讓我感到相當不自然。
「畢竟這裡大部分都是從國中部直升上來的學生,第一次見到像咱這種講師的新生還比較少哩。」
「啊,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呀?」
大概是我又把心事寫在臉上了。明明我什麼都沒問,畢咪就親切地對我解釋起來。
這麼說來,我在迎新派對上認識的那位速水明日緋同學好像也說過他是御神樂學圜國中部直升上來的。聽說在國中部也有社團對抗賽制度,像我這樣從校外考進來的學生還比較稀奇吧?
怪不得當時入學測驗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
等到大家對差點遲到才衝進講堂的我不再注目之後,我稍微環顧了一下四周。大致上好像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感覺就像普通的學校。
當中有不少學生穿的不是學園制服,而是看起來像社團制服的服裝。另外也有看到一些人帶著怎麼想都不可能會在課堂上用到的東西,一定就是對抗賽中使用的道具吧?真是一片自由的光景。
而這間講堂與其說是高中的教室,還比較像電視劇中會看到的大學講堂。
「座位也沒有固定,所以選自己喜歡的位子坐就可以哩。」
「哇——真是有夠自由。」
雖然這樣少了換座位時一喜一憂的娛樂感有點可惜,不過我好歹也已經是高中生了,早就不會再為了那種幼稚的活動大叫「好耶——!」。我可是大姊姊呢。
「……大姊姊早上起床的第一句話應該不會是『既然不能跟所有公主結婚,我才不要拯救什麼世界呢!哼!』才對哩……」
「對不起嘛。你這樣講我也無從反駁啦……因為RPG的夢快要結束的時候就是那樣的劇情嘛……」
就因為我可以清楚回想起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夢,更讓我感到丟臉了。
或許是因為國中時代的朋友們都會坐在一起的關係,隨處可以聽到開心的談笑聲。然而,我好像看不到其他像我一樣有畢咪這種『個人講師』跟在身邊的學生。
我是不是真的徹底被當成問題兒童了呀……?有那麼嚴重嗎……?雖然我確實從來都沒有被誇獎過是品行端正或是模範生之類的,但至少從小就被大家說是健康優良兒啊……?我是搞不太清楚意思,不過既然說是「優良」就代表應該是好事吧?我應該是被誇獎了吧?
可是現在卻遭到這種特別待遇,嗚嗚嗚……忍不住感到有點沮喪了。
就在我為了懺悔過去的行為,而打算從腦中想到多如繁星的問題行動中試著先挑選幾件出來的時候,入口的自動門忽然打開,一名老師踏著高跟鞋站上講台了。
「嗯嗯?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我好像有見過那位老師……」
「才不是什麼錯覺,妳這已經是第三次見到胡桃老師哩!昨天早上不就是她開車載妳到學園來的嗎?」
咦?呃……?也就是說,是那個人嗎?該不會這個人就是我們班的班導吧?我忍不住從頭頂到腳跟仔細觀察了一下站上講台的女性。髮型上沒有差別,而眼鏡跟臉上的妝雖然讓她的氛圍感覺不太一樣,不過我越看越確定就是那個人了。
而且,她竟然就穿著女僕裝站上講台……那看起來沉著平靜到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睜著眼睛在睡覺的獨特氣場,以及冷淡到讓人想問「妳究竟對什麼事情才會表現出興趣?」的眼神,毫無疑問地就是……
「是入學測驗時在豪宅的女僕酷美(Kurumi)小姐!原來她的本名就叫胡桃(Kurumi)小姐嗎?我完全不知道……總覺得有種我單方面拚命搞笑回答沒有人在問的猜謎題目,結果明明沒有認真回答卻奇蹟似地答對的感覺啊!呀呼?……不,其實我早就知道囉?我不是常常有那種像心電感應的時候嗎?不就天生是個當超能力少女的料嗎?我知道我知道!叫胡桃老師是吧!」
「惠瑠奈,妳講到最後那個像是忽然想到的方向轉換究竟是什麼打算哩……?」「抱歉,我只是因為來到都沒有熟人的學園,就想說要成為大家注目的人物……夢想能夠集中大家尊敬的眼光……結果一抓到機會就拚命表現出自己是個超能力角色啦……真是太丟臉了……」
「那種教人傻眼的角色,根本在別的意義上會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哩!甚至在注目之前就會跟妳保持距離哩!想要在高中一口氣出名也該想想更好的方法啊!冷靜下來哩!」
畢咪說得沒錯。我這樣別說是被女生們圍起來崇拜了,根本就是會被人離得遠遠地偷偷講閒話。會被大家排擠,連便當都不願意一起吃,最後只能自己一個人孤單地蹲在空教室裡吃飯。而且還說著什麼「呵,身為擁有獨特能力的人,我早就習慣孤獨啦……」這種與其說能力,根本是中二病覺醒的台詞,然後孤單地夾著便當裡的煎蛋……再說,就算我真的會使用那麼一點超能力,感覺在這所學園中也根本都不會被大家注目……想想在迎新派對上看到的光景吧。
當時那些人可是在我眼前展開著宛如奇幻世界中的超能力戰鬥,比我夢到的RPG還要像遊戲,還要缺乏現實感。
話說,我原本看胡桃小姐還以為她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她究竟是幾歲呀!有教師資格嗎?總不會是非法教師吧!
不知道是因為對新的學校生活感到興奮,還是對女僕教師感到動搖,講堂內依然還可以聽到些微的吵雜聲。然而,胡桃小姐卻表現得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將視線看向手中那台似乎顯示著點名簿畫面的終端機……
「我是這個班級的班導——鳴海胡桃。因為是新任教師的關係,還有點緊張,不過各位同學可以不用客氣,叫我胡桃大人就好。」
她雖然嘴上那麼說,但實際上卻酷得感覺一點都沒在緊張。而且說什麼不用客氣,卻鼓勵大家用「大人」稱呼她。
延續國中時代,這次又讓我遇到個性如此強烈的班導了。難道這是我無法逃避的宿命嗎……?
原本靜不下來的同學們,都被老師釋放出來的魄力嚇到,而陷入一片沉默……
不過……
「胡桃大人~~?」
還是有幾名女生心花怒放地對老師宣示忠誠了。
「什麼叫『有幾名』?根本只有惠塯奈而已哩……」
「啥!難道我only嗎?我loney嗎!」
我必須小心一點才行。要是太亢奮而遭到大家排擠,就真的要吃loney便當了。這可是中二病發作的前兆,光是想像起來就讓我全身發抖。
就在我心中感到極度不安同時,被胡桃老師獨特的氛圍徹底吞沒的大家倒是一反的我預想,絲毫沒有對我做出任何反應。當中也可以看到昨天認識的那位睡袋妹妹——花袋同學,可是她卻對我瞧也不瞧一眼。還真是悲哀呀……
在一片寂靜的講堂中,老師態度淡然地繼續說道:
「因為是開學第一天,大家就按照座號自我介紹吧。首先是……一宮惠瑠奈同學。」
「我、我竟然是座號排頭?這班上難道都沒有亞伯或是亞瑟或是愛麗絲嗎!(注4
「妳還在開RPG玩笑呀?現實生活中很少會遇到那種名字像劍與魔法世界的同班同學哩!妳也太堅持RPG哩!」
哦哦,看來我又死纏爛打地在世界中冒險了……我要做夢到什麼時候呀?
話說,這搞不好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座號排到一號。以前在我前面總是會有青木同學或是相川同學,而我則是躲在他們背後,一路安全走過來的說。青木同學跟相川同學,你們是到哪裡去了!
「應該是升學到普通的學校去哩……」
就算是再怎麼遲鈍的我,也隱約開始注意到御神樂學圜並不是普通的學校。但我還是希望至少身為講師的畢咪不要講得那麼明白呀……
自我介紹的第一棒……真是責任重大、難度超高的任務。如果是第二棒的話,我還有自信可以參考前一個人的自我介紹,講得不太長也不太短,並且稍微加入一點笑料緩和氣氛的說。
4日本學校的班級座號多半按照姓氏的五十音排列。「一宮」的第一個音「ぃ」為五十音的第二個字,「亞伯」「亞瑟」「愛麗絲」以及下文中「青木」「相川」的第一個音「ぁ」則為五十音第一個字。
然而,第一棒我就真的不行了。我根本不知道該用多高昂的情緒去演出,而且萬一把氣氛搞砸,然後讓下一個人用傷腦筋的表情說「那麼,我們轉換一下氣氛……」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話,我絕對會想要當場死掉的。怎怎怎、怎麼辦……?
是不是一開始先用自己的名字搞笑一下比較好?那樣會不會表現得太亢奮了?像「我叫一宮?馬克思尼特?惠瑠奈!」這樣編出一個虛構的中間名怎麼樣……不,不行!那絕對不妙!搞不好還會因此誤打誤撞讓「馬克思尼特」變成我的綽號,所以絕對不行!要是未來三年中,班上同學一直都帶著嘲笑的態度把我當成尼特族,也太難受了!萬一別班同學好奇地問說「為什麼惠瑠奈會被大家叫成『馬克思尼特。呀?因為妳是尼特族候補生嗎?妳打算跟社會絕緣嗎……不介意的話,可以找我商量喔?」的話,我是不是每次都要跟對方解釋我自我介紹時搞砸的事情?我是不是必須反覆解釋「我只是覺得『馬克思尼特』聽起來很帥所以講講看而已」這種冷得要命的理由?我的精神有辦法承受這種打擊嗎?一定會被壓碎到不留原型的呀!
不管我怎麼思考,都只想得到搞砸的要素而已。
「再說,自我介紹究竟是什麼?我這個存在究竟是什麼……?我是為了什麼而生到這個世界上的……?」
「惠瑠奈,妳迷失方向得太嚴重哩!」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太多了啦!可是像現在大家一直注視著我,連胡桃老師都釋放出「妳快一點行不行?」的氛圍,我會慌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好,那就讓咱幫妳吧!放心交給咱哩!咱會把自我介紹的內容送到妳的終端機,妳只要大聲唸出來就OK哩!」
「畢咪……我下次餵你生肉當謝禮吧……!」
「咱不是什麼怪物,才不吃那種東西哩!拜託妳烤一下好嗎?料理一下再端出來好嗎?」
畢竟我已經想了太多事情,讓思考迴路都快要短路了。在這種被逼到無法思考的狀況下,只要遵照指示講話就好實在是幫上大忙了。我不能繼續讓大家等我,要快,要快點說些什麼話才行……
於是我清了一下喉嚨,等待畢咪的聯絡。緊接著,我的終端機上就顯示出應該是牠送來的訊息。雖然因為寄信人的欄位上寫的是複雜到讓人看不懂的神奇名字,害我猶豫了一下,不過仔細想想,「畢咪」並不是牠正式的名字,而是我擅自幫牠取的呀。我記得牠好像還氣得跟我抗議過「其實咱真正的名字更帥氣哩!」之類的。不過浪關係,因為畢咪就是畢咪呀……!(感覺好像在說什麼好話,但實際上根本就不好。完全沒有記住牠本名的打算。)
呃,上面寫了些什麼呢……?哦,牠還很親切地提醒我唸出來時該用的語氣呢。這樣我就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按照指示唸出來,就可以滿分通過「自我介紹」這項任務了是吧!
「那麼,一宮同學,請。」
剛好在我做好覺悟的時候,老師幫我開了一個頭。接下來我只要一路衝到底!誰也無法阻止我啦!
在全方位注視之下,我一邊偷瞄著終端機的小抄,一邊充滿自信地大聲說出來了。首先,遵照指示將一隻腳踏在書桌上,然後一鼓作氣地全部唸出來:
「我是為了讓狀況停滯的對抗賽掀起一陣旋風,而從外部降臨這所學園的無所屬鬼牌——一宮惠瑠奈!我排頭的可不只是班級座號而已!想要趁機撈一把的人,就來邀請我加入你的社團吧!請多指教喔上」
講堂頓時籠罩在一片甚至讓耳朵發痛的寂靜之中。
呃?氣氛是不是有點怪呀……?話說,畢咪到底是讓我講了些什麼呀……?
「惠瑠奈真是太帥哩!一開學就宣告自己將會成為對抗賽的颱風眼,好威風哩!呦!傳說的開始!」
不,呃……這哪裡是傳說的開始?根本像是宣告我的學校生活就此終結的強烈
砲響。是我的錯覺嗎……?
盲信畢咪的我實在是個笨蛋。可是、可是可是!我剛才真的是抱著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的心情啊!
連怒氣也湧不上來的我,全身無力地放下踏在桌上挑釁的腳,默默坐回位子上。我這樣與其說是鬼牌,還不如說是個小丑……表演得一點都不好笑的小丑……想當然,講堂中完全沒有掀起什麼熱烈的鼓掌,胡桃老師也只是冷靜沉著地叫下一位同學自我介紹。
「啊啊……結束啦……我優雅的學園生活……被女生們圍繞的桃色生活……!」
「優雅跟桃色應該完全相反哩……」
閉嘴,這個邪惡的怪物!你看其他同學不都只是很平常地介紹自己的名字、參加的社團跟之前的母校而已嗎!
嗚……我忍不住把額頭靠在桌面上呻吟著。總覺得有種明明大家說要賽跑,結果只有身為第一跑者的我忽然衝向游泳池「撲通!」一聲跳下水全力游泳一樣搞砸的氣氛。
當然,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跟在我後面,也沒有人提醒我今天不是游泳。大家只是手牽著手,相親相愛地在遠處跑步而已。
沮喪的我呆呆地聽著其他同學的自我介紹。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不出所料,班上幾乎都是從國中部直升上來的學生,而從校外考進來的人除了我以外,就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而且這裡明明就是一所班級數目多,學生人數也多到嚇人的大型學校,可是因為有「對抗賽」這種活動存在的關係,大家好像彼此多少都認識對方的樣子。
就算不是社團的代表,但似乎還是有很多練習比賽之類的交流機會,所以大家至少都記得對方的長相跟名字。
我忍不住停止呼吸。原來如此,這地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沒有容身之處……
而且當我知道那些少數的校外入學生們其實也都在昨天已經決定好自己要加人的社團,我瞬間便感到焦急起來了。
呃?該不會還沒有社團的慢吞吞白痴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吧?連一位睡袋同伴都沒有嗎!
「唉……加油吧……」
我好想快點決定好社團,增加自己的朋友。另外,班上同學似乎也因為剛才的自我介紹,在心中跟我之間拉開了一百步的距離,遲遲不願向前,讓彼此糟糕的關係漸漸定型了。我也好想快點解開誤會,跟大家培養感情啊。
於是我下定決心:今天放學後要趕快去參觀各個社團才行。
不論是睡袋還是孤僻分子,我都要早早畢業。
我聽著大家的自我介紹,發現除了迎新派對上看過的社團之外,這所學園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文化性社團存在。
既然有這麼多種類,當中一定會有最適合我的社團才對!雖然我確實有點著急,可是因為這樣就隨便加入一個社團也不有趣呀。
儘管這是一所充滿怪事的學園,不過上課內容倒是相當普通。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經常會使用到學園發下來的終端機,以及連上課都可以有效使用對抗賽點數之類的部分,跟一般的高中比較不一樣吧?
學生利用點數不但可以免除作業,甚至還可以閱覽考試的提示。總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受到對抗賽的影響,算是相當嶄新的制度。
新學期的第一天宛如雲霄飛車般匆匆飛過,終於來到期待已久的放學後了。
「嗚?!大家好像都對學園的制度很習慣的樣子,可是我還有一堆搞不清楚的事情……」
我伸著懶腰獨自嘀咕著,而畢咪也學我的樣子伸直背脊,讓我有點火大地敲了牠一下。
「痛啊!妳做什麼哩!」
「我才想問你勒!那篇自我介紹的講稿到底是搞什麼!害我的臉一下變紅一下又發青,什麼都搞不清楚了啦!」
關於只有我一個人無法融入班級的原因,那篇講稿絕對也有關係。我想應該不是單純因為我是校外考進來的學生,就遭到這種差別對待才對。
睡袋妹妹……講錯了,花袋同學雖然有偶爾偷瞄我這裡,好像在關心我的樣子,不過她似乎被困在新交到的朋友群中,無法脫離出來的樣子。
對於至今為止不論在什麼地方都身為氣氛帶動者,總是被朋友們圍繞的我來說,這樣的狀況實在太嚴重了。感到無事可做的我只能東張西望地觀察四周,卻又不好意思馬上起身離開講堂。就在我考慮著這下該怎麼辦的時候……
「小惠!久等了!我總算來囉。小惠期待已久的我,在絕佳的時機華麗登場囉!」
莫名其妙發出爽朗聲音的表哥時雨出現了。我其實差點就忘記了他的存在,所以根本就沒有在等他,但因為他表現得實在太積極,害我忍不住擺出「嗯、嗯,來得太慢了吧?」的態度。
總覺得時雨一出現,講堂中的同學們忽然就像停止呼吸似地安靜下來了。
該不會是因為上級生跑到下級生的教室來,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我頓時感覺到比自我介紹時還要強烈的視線集中到我們身上,而且大家好像在竊竊私語的樣子應該不是我的錯覺才對。
「……我說,那該不會是漫研的……『HeroTime』的二宮時雨學長吧……?」「絕對沒錯!我在學園新聞上有看過呀!沒想到竟然可以親眼看到他,真是超感動的呢!可是可是,那麼厲害的人為什麼會跑到我們班上來呀?」
「應該是有事要找飄在那裡的講師吧?雖然就在旁邊,不過總不可能是因為認識一宮鬼牌同學吧?」
「哈哈哈,那是在講惠瑠奈同學嗎?不可能啦?!因為那女生不是校外考進來的嗎?」
……他們絕對是在談論我的事情吧?雖然我聽不到他們交談的內容,可是絕對沒錯。我在這種事情上的直覺,或者說嗅覺總是很敏銳的。
現在的我已經很明白對抗賽的重要程度非常高,因此也能理解,各社團的代表其實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角色,應該是站在非常具象徵性的立場吧?
畢竟國中部好像也可以透過影像或是學園新聞看到高中部對抗賽的情況,那麼就算時雨被大家當成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有名人物也一點都不奇怪。所以昨天明日緋同學才會在時雨面前表現得那麼興奮……雖然對我來說,他只不過是個有戀表情節(簡單來說,就是戀妹情節的表哥版本)的變態而已啦。
「時雨,你之前根本沒有說明清楚!為什麼你昨天沒有告訴我,不快點把社團決定下來的話會很不妙呀!」
「對、對不起啦……我還以為畢咪先生已經跟你說明過了……」
畢咪先生……雖然畢咪本來就是講師,所以對牠用敬稱並不奇怪,甚至應該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對於從認識的瞬間開始就一路激烈地嘲笑牠、一直在玩弄牠的我來說,聽起來實在有夠不對勁。
那種感覺就好像對入侵到房間裡的蚊子敬稱為「蚊子先生」一樣,光是聽到就覺得莫名其妙。就好像目擊到怪女孩對什麼東西都用敬稱稱呼的那個現象一樣,有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感覺呀。
「惠瑠奈是就算一口氣告訴她也沒辦法裝進腦袋的類型哩。所以咱想說要循序漸進,慢慢教她哩。」
「太失禮了吧!我會學習的喔!會像海綿一樣用驚人的速度吸收知識的喔!」
我忍不住大聲抗議,卻被畢咪「是啦是啦」地輕輕帶過了。不過我確實是那種考試前一天熬夜唸書,但大部分的內容卻無法裝進腦袋而超出容量,讓比較舊的記憶依序被忘記,必較新的記憶又記得不清不楚的悲慘類型。
真是悲哀,畢咪的判斷或許非常正確也不一定……
「大部分的社團都會歡迎入社體驗,小惠就從今天開始體驗看看各種社團怎麼樣?」
時雨用討我開心的語氣說著,然後「嗯嗯」地點點頭。
就算我剛才用近乎是隨便找人出氣的態度責備他,他還是一點都沒有生氣。這位表哥就是對我如此溺愛呀。
「入社體驗喔?其實我是很想快快加入社團,獲得自己的房間啦……」
雖然慢慢挑選社團也不錯,但那段期間中我必然要過著睡袋生活才行。說到那份無力感與寂寞,實在很難用筆墨形容。
「既然這樣,就先試試看我參加的漫畫研究社吧!我超歡迎小惠的!」
「我死也不要!光是想到把它列入選項,我雞皮疙瘩就豎起來了!反正你一定又是想拿我當題材,畫那些絲毫不打算隱藏慾望,妄想全開的漫畫對吧!而且我要是在時雨附近,一定又會增加你盯著我看的時間呀!」
這種為了追求好的待遇而犠牲自我的行為,感覺就像出賣了什麼一樣,我絕對不要。與其如此,我還寧願少吃點飯、每天睡睡袋,還比較能保有自尊心呢。
時雨搞不懂我為什麼那麼排斥,而不斷在耍任性。但唯獨這一點,我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絕不讓步的。
「就只有漫畫研究社我絕對絕對不要——!」
我為了從班上同學們既客氣又充滿好奇的眼神注視空間中逃脫,而拔腿就跑。要是繼續跟他在一起,讓「我跟時雨是一對」的奇怪印象在不知不覺間定型下來购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
剛升上國中的時候,就是因為對可靠的表哥毫無戒心地表現得太親密,果不其然就被大家誤認為是情侶,害我遇到許多麻煩的事情。或許他自己沒有自覺,但時雨其實很受異性歡迎呀……光是站在他身邊,就會成為忌妒的對象了。不過,我從那之後已經成長了很多,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等等哩!別把咱丟下來哩!」
畢咪慌慌張張地咬著我的書包追上來了。那、那書包對牠來說應該很重吧?沒問題嗎?真是太殷勤了。我第一次覺得畢咪很可愛。
相對的,時雨則是只有感到可惜地聳聳肩膀,看起來並沒有要跟上來的打算。
看似黏人,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不會糾纏不清,或許就是這位表哥好的地方吧?到頭來也讓人搞不清楚他平常的態度究竟有多認真……總覺得自己好像徹底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上,實在有夠討厭!
我衝出講堂,奔跑在校舍的走廊上。而就在途中……
「嗚喔——!」發現公布欄而緊急剎車了。
在高到伸手碰不到上緣,寬度不知道有幾公尺的巨大公布欄上,密密麻麻,甚至互相交疊地貼滿了社團招募新社員的傳單。
「哇?這還真是壯觀……我都不知道!原來文化性社團可以有這麼多種類呀?」
「只要招集三名以上的社員,不管再怎麼冷門的活動都可以創立社團哩!所以當中會有很多人數很少的社團。而在對抗賽中表現強勁的學生所屬的熱門社團則是有大量的社員,很熱鬧哩!」
只要三個人呀,這一點確實比普通學校創立社團的門檻要來得低很多也不一定。其中應該也有只是幾個感情好的朋友一起成立的社團吧……雖然我也不是不嚮往那樣的情境,但說到底,班上根本就沒有其他沒參加社團的同學。我既沒有可以邀約的對象,也浮現不出想要創立什麼社團的展望。
「順道一提,漫畫研究社自從時雨當上代表之後,就勢如破竹地在排行榜上不斷晉升,因此很熱門哩!」
「簡直無法相信,那傢伙有那麼厲害嗎!哦?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加入的喔?」
「咱倒是很好奇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讓妳那麼排斥他哩。」
一言難盡呀,一言難盡。
光是看這些招募社員的傳單,就可以發現各種獨特的創意,讓人怎麼看也看不厭。
「嗯?總之就先從迎新派對上看過的社團,或是我感到在意的社團依序體驗入社吧。雖然這樣應該會很花時間,但既然要找,就要找最適合自己的社團呀!」
「那樣確實比較好哩。因為一旦加入社團,要轉社就會有限制了,還是慎重起見比較好。那麼咱們就出發哩?!」
既然如此,就先從我最在意的那個人參加的社團開始吧。比起活動內容更重視社團成員,我想應該也是很好的理由才對。嗯。
「——畢咪,帶我到女神的地方去吧!」
*
放鬆肩膀,跪坐在地上,用硯台磨墨。書法社社辦的寬廣和室中,飄散著全新榻榻米的香氣與墨水優雅的氣味。然而,現在的我完全沒有心情享受這一切。因為我的心深深受傷了……
話說回來,這裡的社員們感覺真是活潑又奔放,顛覆了一般大眾認為書法應該是在安靜的空間中進行的刻板印象。或者應該說,他們好像根本沒在寫書法,反而是在聊天的學生比較多的樣子。
另外,並不是所有社員都穿著和服袴裝,而是各式各樣的打扮都有。我眼前的空間,跟我擅自認為應該很老氣而嚴肅的印象完全不同。
「然後呢?妳因為吃了小星的閉門羹,就跑到書法社來囉??冰見是不介意啦,可是才過了一天而已,字應該也不會忽然變漂亮喔??」
沒錯,就是那樣。我的女神——御神樂星鎖學姐聽說我想要體驗入社她所屬的社團,卻跟我說他們沒有在招募新社員,而冷淡地拒絕我了。
我根本沒有預想到也會有這樣的可能性,因此沮喪得更是嚴重……
對於夢想著與女神一起度過甜蜜放學時光的我來說,這打擊實在太大了。可是可是,「星鎖學姊所屬的竟然是回家社,那種社團也可以喔?那算文化性社團嗎?會不會有點犯規呀?」
「畢竟那孩子是校長的孫女哩。所以學園拜託她當宣傳書的模特兒時,就以允許她創立『回家社』這種非常規社團作為交換條件啦。」
畢咪為了安撫放聲大叫的我,而停在我的肩膀上對我解釋著。就算是我,也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有「回家社」這種奇特的社團。
我嘟著嘴巴,磨著墨的手不知不覺就用力起來。我被星鎖學姐拒絕之後,之所以會跑到書法社來,是因為當我飽受打擊而趴倒在路邊的時候,湊巧經過一旁的花袋同學邀我來參觀的。
至於那位花袋同學嘛……
「花袋同學,妳好有天分呢?簡直不敢相信妳是個初學者,將來有望呀!」
「嘿嘿嘿,真、真的嗎……?」
在書法社女生社員的指導下,她似乎很順利地融入社團了。大概是新發下來的袴裝吧?她穿在身上的模樣雖然還多少有點「被衣服穿」的感覺,不過那尺寸微妙地有點大,看起來鬆鬆的衣服倒是相當適合她。
相對於今晚又要躲在睡袋裡的我,花袋則是可以被袴裝與溫暖的書法社員們圍繞著……!只是因為字寫得漂不漂亮的差別,立場就會如此截然不同嗎!
我知道花袋是抱著善意邀請我來的。她其實並沒有必要為了自己早一步脫離睡袋組的事情感到愧疚,但她卻依然還是願意關心我。就算我們之間還沒有交談過很多話,但我很快就知道她是個好女孩了。
然而,隱藏在我心中的惡魔……惡魔惠瑠奈,不,惡瑠奈(臨時想到就採用看看的略稱)卻捏造出無情的妄想,在我耳邊小聲呢喃:
「花袋只是因為覺得惠瑠奈很像她以前養過的倉鼠魔!所以才會對妳那麼善良魔!」
「閉嘴,惡魔惠瑠奈(總覺得略稱沒什麼感覺,就不採用了)!不要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還有,妳那毫無創意可言的語尾詞連我都會感到丟臉難耐,拜託妳不要用啊!」
「我就是要用魔!已、已經無法撤回了魔!花袋她……就是因為妳太像她養過的
倉鼠源五郎丸(♀),覺得妳有種親近感,才會對妳這麼好魔!」
「名字竟然叫源五郎丸,花袋的命名品味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而且明明是母的,竟然取那種名字嗎!那樣源五郎丸當然會覺得壓力大到半夜跑滾輪呀!不跑就活不下去呀!」
話說,跟倉鼠很像是什麼意思……?我好歹是個人類……怎麼可能受得了有那麼一點點跟倉鼠很像的地方……?
為了抹去湧上心頭的疑惑,直接詢問本人是最快的了。可是,我該怎麼開口……?總不可能開門見山地問她吧……正當我感到煩惱的時候,剛好花袋來跟我說話了。
「啊,源五……一宮同學,妳的墨磨好了嗎?」
out——!妳剛才差一點就要說成源五郎丸了對吧!根本用不著確認,妳就是把我跟倉鼠聯想在一起了對吧!」
「才、才沒有那種事呢……啊,妳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葵瓜子?」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吃呀!妳根本沒打算隱瞞了嗎?打算直球決勝負了嗎?我不是什麼倉鼠!我是人類!」
「我、我知道啦……妳不要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我知道……源五郎丸已經到遙遠的天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嗚哇哇哇!」
「為什麼變成好像我是壞人一樣?好像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拜託妳不要一邊哭一邊把葵瓜子遞出來好嗎!這狀況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答案啦?我閉嘴乖乖吃就行了嗎?」
到最後,我只好不得已地啃著葵瓜子,在露出邪惡笑臉的惡魔惠瑠奈面前摸著花袋的頭,努力安撫她的情緒了。這到底是什麼狀況?是什麼惡夢嗎……?
「一宮同學……一宮同學?」
我被人搖著肩膀,趕緊回過神來。不妙不妙,看來我因為磨墨實在太單調無趣,而在不知不覺間打起瞌睡來了。
總覺得我剛才好像夢到什麼很恐怖誇張的夢,不過我還是把它忘了吧,忘得一乾二淨吧,就這麼辦。果然是因為我昨天晚上睡睡袋的關係,身體還感到很疲嗎……?
「早安,花袋。我不吃什麼葵瓜子喔?」
「咦?呃、嗯……?」
明明自己說要忘記,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強調,看來剛才那場夢給我的衝擊真的很強大的樣子。因為我真的把種子吃下去了呀,就算那是在夢中,我還是吃了一肚子的種子呀。
花袋感到奇怪地歪了一下頭。不要呀,拜託妳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呀!不要用那種像是在看源五郎丸的眼神看我的臉呀……!
「小惠,冰見覺得妳還是不要參加書法社會比較好呦?!雖然妳好像很煩惱,所以冰見是很想讓妳加入啦?」
「說、說得也是……這已經不是字醜不醜的問題,光是在基礎上我就已經覺得無聊到睡著了……」
小冰露出一臉傷腦筋的表情,很善良而委婉地告訴我不合格了。雖然她難得再給我一次挑戰的機會,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但看來書法社果然很不適合我……到最後,我連一張宣紙都沒有入墨,就乖乖道謝,離開社辦了。
「要是妳遇到什麼困難,隨時都可以來商量呦??下次再來玩吧!」
小冰「嘻嘻嘻」地用天真無邪的笑臉送我離開,花袋則是在一旁露出複雜的表情,彷彿在對小冰說的話表示同意似地對我不斷點頭。
我知道這兩個人都很為我著想。雖然我之前自嘲說我在這所學園中孤苦無依,但實際上不只是時雨跟畢咪,我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交到小冰跟花袋這些朋友了呀!
「謝謝!如果我又想睡覺的話,會再來玩的!」
我為了掩飾害臊的心情,忍不住開了一個玩笑。不過那兩個人似乎還是接收到
了我感謝的心意,而笑著目送我離開了。
我為了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而踏上了通往屋頂的樓梯。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下山,四周漸漸變得昏暗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這所學圜被大自然圍繞,還是因為時間帶的關係,總覺得空氣吸起來比我老家還要新鮮。清爽的大氣包圍全身,彷彿讓我的肺都被淨化了。
我爬上長長的階梯,把手伸向通往屋頂的門。門並沒有被上鎖,輕易就被打開了。
「哇?!你看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夢幻的景象……!」
一踏上屋頂,就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因為四周沒有比校舍還要高的建築物,所以只要抬頭仰望,整片視野就都是夜空,看起來相當漂亮。
大概是因為山區中沒有光害的關係,每一顆閃爍的星星都感覺很近很亮,簡直就像在欣賞天象儀一樣有趣。
「咱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很驚訝哩。或許是因為環境條件優秀的關係,御神樂學園的天文社非常熱門,社員也很多哩!」
「是那樣呀?不過這景象確實會讓人很想看星星呢。即使沒有望遠鏡,還是可以享受到這麼羅曼蒂克的天空呀!」
我甚至想要把睡袋拿過來,在這裡眺望著星空入睡呢。沒想到我其實還隱藏著像個女孩子一樣會為了這種事情心動的一面,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接著將被星空奪走的視線稍微往下移,再度環顧屋頂。與廣大的校舍相襯的寬廣屋頂上,很可惜地竟然沒什麼人影。
「啊,那個人是不是天文社的呀?好像在看天文望遠鏡呢!」
只有在距離門口很遠的地方,有一名身材嬌小的男生靠著一台巨大的望遠鏡坐在地板上。
他或許就跟剛剛的我一樣正陶醉於美麗的星空,因此就算我發出很聒噪的聲音,他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妳就趁這個機會,去問問看能不能體驗入社天文社哩!」
「說得也是!畢咪,你出生以來第一次說出這麼棒的話呢!你總算是幫上別人的忙啦!」
「妳說剛才的嗎!剛才那就是咱說過最好的話嗎!究竟咱過去都過著什麼樣的人生哩……?」
我只是開開玩笑的而已,畢咪竟然當真而陷入沉思了。而且牠竟然說「人生」,我雖然很想吐槽牠「那副長相也自以為是人嗎?」不過我還是打消念頭了。
於是我在沒有照明燈光的屋頂上邁步走過去。就在來到那位看著天文望遠鏡的男生附近時,他纖細的身材與獨特的髮色才讓我察覺到了。
「喂?!這不是明日緋同學嗎!」
那男生正是我在迎新派對上交談過幾句話,據說從國中部時代就參加天文社的射水明日緋同學。聽到我在近距離下呼喚他,他也總算發現我的存在,而頓時露出羞澀的表情。
「惠瑠奈同學!妳這麼快就來玩了啊!我一直很期待妳什麼時候會來呢!」
我這時才隱約回想起他好像有邀請過我參觀天文社的樣子。雖然我到屋頂來純粹是因為偶然,不過能遇到明日緋同學或許是我時機抓得很好也說不定。
明日緋同學扭扭捏捏地染紅臉頰。我不禁感到奇怪地跟他對上視線,結果他又趕緊把眼睛別開的模樣,害我徹底被萌到了。他真的是男生嗎?這孩子……一舉一動都滿溢著女孩味呀!
他是不是甚至比我還要像女孩子呀?如果我這樣說的話,或許他身為一個男生會大受打擊吧?
「明日緋同學,你今天一個人嗎?還是說其他天文社社員們都已經回去了?」聽到我這麼一問,明日緋同學趕緊用力地搖頭說道:
「學長姐們好像還沒有來的樣子!因為今天是我升上高中後第一次的天體觀測,所以我興奮得忍不住自己一個人先來了……」

(插圖6

他害羞地快嘴對我說明的模樣,感覺跟小冰在不同的方向性上都像隻小動物啊……我從小動物聯想到倉鼠,不禁露出有點苦澀的表情。不不不,我還是快點忘記源五郎丸的事情吧……!
趁明日緋同學還沒有感到奇怪之前,我為了不要讓他起疑而深呼吸了一下。不過我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樣做搞不好也會讓他覺得我是個在他面前忽然深呼吸的怪女孩。
「原來是這樣呀。我說我說,那台望遠鏡可以借我看一下嗎?這片星空光是靠我視力只有〇·三的肉眼看起來都這麼漂亮了,真不知道透過望遠鏡究竟可以看到什麼景象呢!會不會感覺星星就近在眼前?是不是星星就像便利商店一樣近!是不是徒步三十秒就可以到達一樣呀!」
「講得太誇張哩……拜託妳不要用那種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感覺,像是稍微去買個肉包子一樣隨便的心情欣賞這美麗的星空哩……」
什麼嘛,我就不能用輕鬆的心情欣賞夜空嗎!所謂的星星就那麼高不可攀嗎!因為漂亮就那麼偉大嗎!像公司老闆一樣嗎!口頭禪是「你啊,那種小事去問祕書啦』是嗎!
雖然我也多少有點自覺,自已對於偉大的人,或者說公司老闆的刻板印象太偏
激了,可是我又該怎麼想才會比較正常嘛……?
「等等我喔,我調整一下,讓惠瑠奈同學可以看得比較清楚。」
明日緋同學絲毫沒有察覺到我莫名其妙的自問自答,而是表現出純粹因為我對星星感到有興趣而開心的態度,趕緊為我準備望遠鏡了。怎、怎麼會有如此純潔的孩子?我是不是以後該努力一點,讓自己也能變成像他那樣呀?
雖然要是我做出那種事情,時雨絕對會以為我生病而半強迫我安靜休養。這樣一想,我這個人究竟是……
明日緋同學調整著望遠鏡的角度與高度,甚至還用溼紙巾輕輕擦拭著怎麼看都已經很乾淨的鏡身。看到他為我做到這種地步,讓我都忍不住有種「我要認真一點才行!」的心情了。這搞不好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使用天文望遠鏡這種東西。
我是不是應該穿得正式一點才對?綁蝴蝶結領巾嗎!要角色扮演成一個身材微胖、留著小鬍鬚的紳士,還拿著一把枴杖嗎!口頭禪是「請幫我開收據」嗎……!
「惠瑠奈,妳對正式服裝的認識已經錯到咱都懶得吐槽哩……而且為什麼穿個正式服裝就會連性別跟身材都改變哩……」
「是嗎?我所知道的『紳士』是參考一位實際存在的親戚叔叔呀。」
「那麼,妳那位叔叔就不是真正的紳士,而是另一種偽紳士哩。」畢咪露出同情的眼神對我如此說道。總覺得今天真是顛覆我許多既有常識的日子呀……
正當我感到錯愕的時候,明日緋同學似乎已經幫我做好準備,並讓出了特別席。「來,請妳盡量看吧!我想妳一定會迷上星空的!啊,為了安全起見,請妳不要去碰望遠鏡上的按鈕喔。」
「謝謝你!哇?我好期待喔。不過話說回來,望遠鏡上會有什麼危險的按鈕嗎?是可以無限放大倍率之類的嗎?」
簡直神奇到讓我無法想像。不過,我必須要避免做出什麼怪事,以免把望遠鏡弄壞了。雖然我聽到他叫我不要碰,就讓我心中不禁湧起「這是什麼暗示嗎?其實是叫我去碰的意思嗎?」這種像個搞笑藝人一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不過我還是要想辦法壓抑這股衝動才行。畢竟這是一台連明日緋同學抱在手中都嫌太大的望遠鏡,想必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東西。我必須要像個紳士,不,既然是女生就要像個淑女一樣溫柔對待它。
於是我為了不要傷害到望遠鏡而小心翼翼地看向接目鏡。雖然原本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不過光是透過望遠鏡看到夜空,我就忍不住「咿呀!」地發出過去從來沒有過的怪叫聲了。
「請、請問這是什麼呢……?請問這真的不是CG……?不是像『最後的幻想』之類最新遊戲的畫面……?而是真實存在的風景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抱著要像淑女的心情,連講話口吻都變得莫名有格調了哩……」
雖然我有點驚訝自己的淑女口吻竟然如此典型又老調,不過那種事情現在並不重要。
我覺得「彷彿會被吸進去一樣」是最適合用來形容這片星空了。那美麗到把我的心都奪走的光彩,簡直教人難以相信跟我剛才看過的是一樣的天空。
我不禁「呼呀……」地遲遲無法把眼睛離開目鏡。
「呵呵,很漂亮對吧?我從小學的時候就一直都在觀察星空,不過星星其實每天都會呈現出不同的表情……怎麼看也看不腻。」
如果是平常的我,聽到這種話應該會毫不客氣地回問他「你在說什麼鬼話……?」才對,不過我現在反而覺得那是相當有內涵而深奧的一句話。
「確實,感覺看多久都不會腻……竟然可以每天看到這樣的景象,天文社真是棒呢。」
「雖然還是會遇上有雲層的日子,所以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啦。不過,我很歡迎惠瑠奈同學喔!」
他雖然臉頰泛紅地對我說著,但就算是我也知道,那並不是帶有什麼特別的意義……畢竟他在迎新派對上面對時雨的時候,也是表現出這樣的態度呀!萬一啦、萬一他那態度真的是有什麼特殊意義,不就代表他對時雨也抱有同樣的感情,讓狀況一口氣變得很奇怪了嗎!不就會變成讓特定族群感到歡喜的展開了嗎!
不過,他願意歡迎我的態度還是讓我感到很開心,讓我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把眼睛繼續貼著目鏡的我,趕緊用手掮風想要掩飾自己的害臊。
「呃,惠瑠奈同學,危險!妳的手會碰到按鈕……!」
「嗯?按、按鈕……?哇哇哇!」
因為我沒把眼睛離開望遠鏡就激烈地擺動著手臂,結果不小心觸碰到明日緋同學剛才叮嚀過不可以去按的按鈕了。
就在柔軟而沒什麼阻力的按鈕陷下去的瞬間,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響,望遠鏡的前端竟然像火箭砲一樣射出了宛如小星塵般的光彈。
「很、很危險的,請快點離那個武器遠一點!」
「咦咦!這是什麼狀況!你說武器?」
不用等到明日緋同學開口提醒,我就已經反射性地往後跳開,與望遠鏡拉開距離了。
嚇嚇嚇、嚇死我啦……!
雖然光彈很快就消散了,可是劇烈的高溫依然還殘留在空氣中。
「啊啊啊啊,真是對不起……要是我能再注意一點的話……這道具雖然是天文望遠鏡,但同時也是我在對抗賽中使用的主炮武器啊。不好意思,嚇到妳了……」
明日緋同學感到沮喪地對我說明著。換句話說,就是用剛才那個光彈攻擊對手是吧……雖然我明白了,可是那會不會太燙呀!會不會太強力呀!
明日緋同學明明就像個溫柔的集合體,讓人無法想像他會攻擊什麼人的說,沒想到他竟然會拿如此有魄力的武器,真是太有衝擊性了。
當然,我相信對抗賽應該是像運動競技一樣,會根據決定好的規則慎重進行,避免選手受傷。
「我的能力『ShootingStar』是一種將星光裝入這個天文望遠鏡然後發射的力量。不過缺點就是只要我把子彈裝好之後,任何人按下按鈕都可以發射……嗚,當然,威力會比我發射的還要減弱很多啦。」
畢咪接著又對我說明,學圜中的學生們幾乎大家都會遇上某個瞬間,讓各自像必殺技一樣的獨特能力覺醒。而會被選為社團代表的學生,每個人都擁有非常強勁的能力。原來如此,簡直就像幻想世界呀。不過這下我也理解對抗賽之所以能成立的理由了。
「明日緋同學的能力依舊是這麼強勁哩!咱聽說你雖然還是新生,但似乎已經確定會成為天文社的代表了……感覺你現在比國中的時候還要進化,真是年輕又有才華哩!」
「請、請別這樣說!我根本還不算什麼啊……!」
「明明同樣是一年級,可是你好厲害喔!我卻是連社團都還沒確定下來,當然也什麼能力都沒有的說。」
原來畢咪也有認真在掌握國中部學生的狀況呀。
看來牠還是有好好在做講師的工作嘛,不是只會頂著微妙的一張臉浮在空中而已……
話說回來,如果我以後加入了某個社團,也會拿到什麼武器嗎?也會遇上讓能力覺醒的一天嗎?我究竟適合什麼,或者應該說我究竟想做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天文社其實並不壞,但是如果問我是不是想一直在這裡參加活動,又感覺好像不是。聽到我這麼說,明日緋同學就露出了遺憾的笑臉:
「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啦。不過就算妳不入社,還是歡迎妳偶爾來玩,一起看星星喔……!希望惠瑠奈同學可以早點發現自己在這所學園中最想做的事情。」
「嗯!我絕對會小心,不會再去按那個按鈕了,所以下次再借我看望遠鏡喔!」
明日緋同學最後有點畏縮地跟我握手後,目送我離開了。他的手簡直就像女孩子一樣柔軟……不過卻帶有堅定不易動搖的熱忱。
他一直對著我輕輕揮手,直到我離開屋頂。
時限只有一個月。要是我在那之前沒有找到社團,就會被退學了。這條教人難以置信的校規,事到如今才讓我覺得沉重起來。
雖然我想快點回宿舍睡覺,可是就算我回去了,等待著我的也只有冰冷的睡袋……以及讓人靜不下來的開放空間生活……
「好想快點有自己的房間喔!好想躺在寬敞的床上喔!」
我發自心中的吶喊,在樓梯間空虛的迴盪著。明天要體驗入社哪個社團呢?明明我現在著急得要命,明明應該有很多感到不滿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更是感到興奮無比。真是不可思議。
*
「打擾了!新生最後的大人物——一宮惠瑠奈來到戲劇社體驗入社啦!從幼稚園時代就一直都擔任『樹木』這項重要角色的稀世天才女演員傲然登場啦!」
——隔天放學後,我決定,事到如今乾脆體驗入社每個社團,好找出真正適合自己的地方。於是便立刻展開行動了。
畢竟在這所學園,光是因為沒有參加社團,就會在各種事情上遭遇到嚴格的限制。餐食內容差到極點就不用說了,甚至連沖澡都只有五分鐘的熱水可以用。我可是女生呀!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呀!當我正在沖洗沾滿泡泡的頭髮時,熱水使用時間竟然就在途中無情地結束,害我接下來只能用冷水沖身體。那時候我真的難過到差點落下淚水了……
不過這也難怪。因為我終端機的點數只有上課出席獲得的最低限度而已。而我接下來只要參加了社團,發放下來的點數就會頓時變得優渥,屆時我才真正可以開始過著像人的生活。
今天早上在餐廳,是跟我坐在一起的花袋請我吃飯的。似乎是因為我只拿著一個飯糰配裝滿自來水的杯子,坐在她面前露出深深絕望的表情,讓她實在看不下去的關係。真是個好女孩……
總之,我必須要快點找個社團加入才行。而我今天選上的,就是戲劇社。
雖然我聽說這是一個社員人數排名上位的熱門社團,不過大概是因為我一放學就衝過來的關係,寬敞的社辦中只有幾名學生而已。
房間裡到處擺滿了應該是演戲要用的大小道具與衣服,顯得相當凌亂。啊,當中也有我以前負責演樹的時候穿過的衣服(?)呢!
不過真奇怪,我明明一打開社辦的門就很有精神地打了招呼,可是大家怎麼只是無言地呆呆看著我,都沒有回應呢?
因為小冰之前告訴過我「一開始的招呼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就用我能想到最棒的打招呼方式登場的說。雖然大家露出驚奇的表情讓我感到很滿足,可是我的招呼難道有什麼地方不好嗎……?
「呃?新生同學,保健室不是這裡,是在隔壁喔?或許春天會有很多事情讓人精神疲憊,不過妳還是要好好加油喔?要努力活下去喔?」
「咦!為什麼一下子就被當成腦袋有問題的學生了?不是的!我只是有點太興奮而已啦!」
一位外套帽子上連著貓耳朵、身材莫名姣好的學姐用緩慢的語調對我說著。她那對看起來真的在擔心我的眼神,總覺得很傷人呀!
就像之前在迎新派對上看到的一樣,社辦中的其他社員們身上的制服也都各自經過模仿動物的改造。
對我說話的學姐(順道一提,我是靠胸部尺寸判斷她是學姐的)是貓,另外還有像兔子的男生,甚至連豬跟熊都有,簡直就是動物圜呀。
雖然這所學圜的制服本來就已經十二分可愛了,不過他們的模樣也讓我大飽眼福……我記得這個社團好像會根據規則分配給社員們各自不同的角色。要是我入社之後,被分配到河馬或是樹懶之類的珍奇動物該怎麼辦……那樣在談到演技之前,就已經會讓我超沒有幹勁的呀。
就在我好奇地觀察著大家的時候,畢咪大概是覺得這樣下去沒有進展吧?於是就像個講師一樣出面幫我說話了。
「這孩子並不是什麼糟糕的學生哩,不,雖然她確實有一點糟糕,不過還是希望你們讓她體驗入社一下哩!雖然你們會覺得她有點不妙並沒有錯,但還是拜託你們,只要今天一天就好,讓她參觀一下社團哩!」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有種牠明明在幫我說話,卻完全沒有幫我說到好話的感覺……?
「啊~!可愛的老師?!呵呵呵,抱抱?!」
「唔、唔唔唔……噗哇!住、住手哩!」
像貓的學姐一把抓住畢咪,把牠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口上。畢咪,我要用多少代價才能跟你交換位置?雖然我終端機裡的點數所剩無幾,不過我願意把全部都拿去買點心請你吃,所以拜託你跟我交換一下吧……?
因為那胸部看起來實在太柔軟了,害我忍不住用制服袖子擦拭著差點滴下來的口水,認真地想著這樣的事情。
唔……那分量實在不尋常呀。簡直就像最近的少年漫畫月刊一樣,抱著一半豁出去的心態畫出來的分量呀。對不起喔,這樣的舉例好像很難懂吧?
「然後呢?妳剛剛說什麼?新生最後的乾物是嗎?一宮惠瑠奈同學?」
「不是最後的乾物,是最後的大人物啦!請妳仔細看!我有哪裡看起來很乾?不是水嫩水嫩又充滿彈性嗎!不,說充滿彈性好像太誇張了,好像太愛面子到連我自己都會臉紅了,不過我可是新生喔?」
「嗯?最後的煮物?」
「你們是故意的嗎?什麼最後的煮物,感覺光是從字面上就可以聯想到一段讓人痛哭流涕的故事啦!『外婆做的最後一道煮物』,感人肺腑的兩小時特別劇場都像跑馬燈一樣閃過我的腦海啦!就是到最後一幕會忽然播放抒情歌當背景音樂的那種呀!」
「那最後的獵物……?」
「這是什麼猜謎遊戲嗎!雖然很囉唆,但正確答案是最後的大人物啦!請你們不要露出一副『差一點,太可惜了』的表情好嗎?沒什麼可不可惜的好嗎!而且打扮得像動物的你們講什麼『獵物』超恐怖的好嗎!有點自覺呀!喂,那邊!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要舔舌頭呀!」
社員們一個接一個地開口調侃著我,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畢咪則是被貓學姐抱得好像呼吸困難、快要死掉的樣子,這場面也太難收拾了吧?
是剛好現在在場的社員們這樣而已,其他社員並沒有這麼愛搞笑嗎?如果全部社員都是這種類型的人,我加入戲劇社應該會吐槽吐到累死吧……?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死因竟然是這樣呀……要是新聞報道說什麼「某某人因吐槽過度而過勞死……」之類的話,我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光是想像起來就讓我覺得累了。於是我一邊嘆著氣一邊環顧四周,發現在社辦深處有一張不知道是不是演戲道具的沙發。躺在上面的一名男社員打了一個大呵欠後,用莫名誇張的激烈動作起身。
「你剛才是不是在空中旋轉啦?那是什麼表現嗎?普普通通地起身不就好了……?」
「吵、吵死了!我只是剛睡醒想要動一動筋骨啦!」
那位瀏海垂下來遮住一邊眼睛的男生,我記得應該是戲劇社的代表——赤間遊兎。他好像感到有點害臊地在原地輕輕跳了幾下。
明明眼神看起來深不可測,但他的舉動加上實在很像一名少年的聲音,讓人感覺好像很好親近的樣子……
而我對他這樣的印象似乎並沒有錯。他才剛剛醒來,就馬上被其他社員們團團圍住,成為大家的中心了。從社員們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之所以會被大家喜歡,應該不單純只是因為他是社團的代表吧?
「我是有稍微聽到你們說的話啦。大家,難得有新社員候補,就對她好一點吧。」
「說得好!赤間同學說得很棒啊!戲劇社的各位!有聽到嗎??赤間同學說『要對她好一點啊,對吧?(一閃)』這樣啊!」
「我的語氣絕對不是那樣好嗎!為什麼要在語尾耍帥?而且我的臉也沒有那麼跩好嗎!」
「咦?是嗎~
從赤間同學的反應看來,他平常大概就像剛才的我一樣,被社員們當成玩具在耍吧?那彷彿在說「到頭來目標又轉到我身上啊?」似地嘆一口氣,眉毛變得有點下垂的表情,真的很可愛。
「然後呢?既然妳不是第一天就來,代表這裡不是妳的第一志願吧?之前還有去哪裡參觀過啊?」
「嗯?書法社跟天文社!雖然兩邊都很積極地邀請我加入,不過我想說要多嘗試看看自己的可能性呀!」
「還真會說哩……」
「天文社?射水明日緋的社團啊……」
赤間同學小聲呢喃,微微露出一瞬間黯淡的表情,不過立刻又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
「算了,沒差。妳想要體驗入社是吧?我們這裡對於新社員要加入,並不會要求什麼演技之類的。畢竟也有後台的工作,而且從小配角開始,隨著時間越演越棒的傢伙也不少啊。」
雖然我很想大聲強調:「我倒是希望你們看看我的演技,因為我扮演的樹木從幼稚園時代就深受好評!」
(插圖7
不過要是我真的那麼做,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出當場被拒絕入社的未來,因此我還是乖乖閉嘴,聽對方說話吧。
我這個人其實非常不喜歡忍耐什麼事情,不過只要想到淋浴時五分鐘就結束的熱水時間,這點忍耐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我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點數。我希望可以不用顧慮時間,泡澡泡到頭暈。要說到對於洗澡的慾望,現在這個瞬間的我甚至可以說遠遠超越某位靜香妹妹。
「一宮想要做怎麼樣的事情?有沒有想演的角色,或是對燈光照明有興趣之類的?不一定要很具體沒關係。」
我想做什麼嗎……?老實講,我並沒有認真想過呢。不過既然要加入的話,還是當演員比較好吧?於是我閉上眼睛,開始想像起來。
讓女生社員們全部穿上輕飄飄的衣服,大家都扮公主,然後只有我一個人穿男裝,扮演王子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是大家搶著要跟我在一起的劇本,如果是有年齡限定的劇本就更棒了。而且我聽說演戲的人常常會入戲到把自己的角色跟現實混在一起,所以或許真的會發生什麼意外也不一定……?啊啊,真是引人遐想呀……!哦哦對了,男生全部負責後台喔。至於赤間同學嘛,就特別分配給你在王子家(三房一廳)負責掃廁所的重要角色吧!我是不是很慷慨呀?雖然我並不胖啦,絕對沒有因為入學前的休假期間吃太多而發胖啦!(注5
嗯嗯,就這樣吧。我點點頭後,睜開眼睛……發現赤間同學就在我旁邊,感到同情似地對我笑著。那笑咪咪的表情有夠不自然,反而讓我覺得很恐怖呀。
或者應該說,你的臉也太近了吧?太近了吧!
「妳把在想的事情都講出口囉?很遺憾,戲劇社應該沒辦法接受一宮的野心,或者說慾望啊……而且我也應該沒辦法扮演什麼掃廁所的角色。」
「什麼?!」
「我想想喔……這樣吧!我就分配給一宮『現在立刻向右轉,乖乖回去的角色』,你有辦法好好演嗎?那麼,byebye囉!」
其他社員都還沒到齊,我都還沒體驗入社之前,就在自我介紹的階段被強制趕出社辦了。竟然連讓我考慮要不要入社的機會都沒有!這種事情可以讓它發生嗎!明明只要試試看我想出來的劇本,稍微演一下,我就會感到滿足的說!
雖然大家並沒有表現出不愉快的樣子,甚至好像有種想耍我玩的氣氛,不過那跟願不願意接受我入社想必是兩回事吧?畢竟這是個成員眾多的社團,或許他們的方針是盡量不接受麻煩的火種吧。
5日文中的「慷慨」寫為「太つ腹」,直譯為中文則是「胖肚子」。
「既然這樣,我們去下一攤啦,畢咪!去下一攤!」
「妳是醉漢嗎!而且還真的走路有點搖搖晃晃哩!」
雖然我腳步不穩應該是因為沒吃午餐而感到肚子餓的關係,但總覺得這種事情說出來很丟臉,於是我決定閉嘴了。
「啊!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了!如果這是漫畫的話,現在我頭上應該會出現一個電燈泡呢!如果是的話,一定就是學會新的必殺技呢!還會有背景音效呢!我搞不好是個天才呀!好,去下一個社團吧!」
「反正妳一定又是想到什麼不正經的事情哩……總覺得只有不好的預感哩……」
「打擾了!新生最後的愛花者!賞花的時候不看櫻花只吃便當!街頭巷尾都謠傳這個人腦袋一定開滿花的一宮惠瑠奈來到華道社體驗入社啦!呃,我聽說有些花是真的可以吃,所以請你們幫我準備一些好吃的花吧!」
「糟透哩……」
我走出戲劇社的社辦後,就立刻來到了華道社。畢竟在我的觀念中,花是一種食物。而且我想起之前在電視的料理節目上也看過,把花炸成天麩羅看起來很好吃。因此我決定要拜見一下華道社的功力如何,而跑來體驗試吃……不對,體驗入社順便滿足食慾啦!
雖然我應該已經叫得很大聲了,可是卻完全沒有人出來迎接。倒不如說,總覺得好像根本沒人的樣子。這間與書法社同樣是和室的社辦,面向走廊的入口是用玻璃門製成的,好讓走過外面的人都可以欣賞到裝飾在裡面的大量作品。
或許那當中也有社團顧問老師的作品,不過整體看起來都漂亮到讓人無法相信是出自與我同樣是學生的手。明明我對華道這種東西一點都不懂,還是忍不住看到入迷,而說出一副很像是評論家的話。
「唉呀,這作品以流派來說……就是那個有名的獨眼流對吧!這花插得真是強而有力呢。」
「正宗?妳是在講正宗嗎!怎麼把『獨眼龍』講得好像什麼流派一樣哩!而且竟然用『強而有力』來形容插花……」
說說煞有其事的話,總是會讓人感到情緒高昂呢。像是什麼什麼流啦,明明不太清楚卻還是硬說成什麼家元啦。人總是會有想要假裝「我就是很懂,我就是專家」的日子嘛。一年大概會遇上五十次吧……好像沒那麼多,那就是一週一次了。而今天大概就是那個日子吧,嗯。
「……裝飾在那裡的是湊川流。旁邊的也是……放在那裡的全部都是我插的花。」
「哇!嚇死我了!」
從我背後忽然傳來聲音,害我嚇得轉頭一看,就發現不知不覺間有一位穿和服的男生悠閒地跪坐在一朵巨大的花上。
他聽到我驚訝的聲音,也只是感到奇怪地微微歪了一下頭。感覺還真是我行我素的人。
啊,我記得畢咪在迎新派對上有跟我介紹過這個人。對了,是華道社的代表——湊川貞松學長!他當時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難道今天也是一個人嗎?
我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卻看不到其他社員的身影。只有許多花朵到處綻放著。我還在想湊川學長會不會對我說些什麼話,結果他卻只是默默地凝視著我而已。情緒能低到這種程度也是一種才能呀……感覺跟我是完全相反的類型。畢竟我總是一直在說話。
「請問那些全部都是湊川學長的作品嗎?沒有其他社員的作品?還是那些都放在社辦深處呢?」
我透過玻璃門伸手指向社辦內部,並如此詢問。但湊川學長卻只是寂寞地對我搖搖頭而已。我還以為他會對我說些什麼,結果他竟然只是輕輕地撫摸起那朵被他當成坐墊的大花了。
畢竟我從迎新派對上的狀況就可以知道這個人擁有讓花朵綻放並操縱的能力,所以就算他忽然從手中變出一朵花,我也沒感到太驚訝。雖然那應該是相當具有衝擊性的畫面才對。我會不會適應得太快啦?難道我的適應性就跟晴空塔一樣高嗎!

(插圖8
「華道社的社員人數年年減少,剩下來的都是一些沒什麼幹勁的幽靈社員哩。所以說,這間社辦已經變得像是湊川同學專用的一樣哩……」
畢咪在我耳邊悄悄對我說道。原來如此,是這樣呀……總覺得我抱持著想要吃花吃到飽的心情跑來,真是太愧疚了。現場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氣氛呀。我本來還有點期待會有「想吃花就不准妳入社喔??」「怎麼這樣!請行行好呀!」之類的對話,看來我真的是個笨蛋。打消這個念頭吧。從今以後,我還是不要再把花當成食物好了……
雖然說到「華道社」確實給人的印象不是這個年代的高中生會積極參加的活動,不過感覺應該也不至於很冷門才對。因此我不禁感到相當意外。
「湊川同學,這女孩是今年的新生,叫一宮惠瑠奈。她今天好像是希望能到華道社體驗入社哩!」
「……真的……妳喜歡花嗎?」
湊川學長一聽到「體驗入社」這個詞,就露出雖然乍看之下感覺不出來,但還是有一點點開心的表情。
好險好險,看來他並沒有聽到我一開始的打招呼呢。總覺得要是讓他聽到什麼「幫我準備一些好吃的花」之類的話,他應該會很難過才對。既然社員人數很少,他一定相當渴望有新生入社。這種時候要是我抱著一半來玩玩的心態過來,他想必會很難受的。
雖然我一開始確實只是心血來潮而已,不過像這樣看到湊川學長插的花擺滿社辦的畫面,我也不禁有種「真的加入這個社團應該不錯」的念頭了。
正因為我過去經常被形容成沒有教養、愛亂叫吵人的小狗,或是像大雨中的車窗雨刷一樣靜不下來之類的,總是被人嘲笑得很難聽,所以更是希望自己有點女孩味呀。Give me女孩味!而華道不就是一種充滿女孩味的興趣嗎!
「老實講,我對花朵本身或是華道都完全沒有知識,但我非常有興趣呢!」
不過是對當成食物的興趣。這樣殘酷而沒人會高興的事實,我就沒說出口了。這樣應該也不算說謊才對……
「……沒有知識也沒關係……我會慢慢教妳。只要妳能喜歡上花,我就很高興。」湊川學長語調緩慢地說著,不過還是可以讓人感受到他的聲音中帶有熱忱。像這樣受到歡迎,連我都忍不住感到開心起來了。既然是湊川學長會親自教導我,我一定也可以學得很好才對。那就決定加入華道社了嗎……!
正當我熱血地大叫著「我會加油的!拚啦!」的時候,唯有畢咪一點都沒有在笑,而是陷入沉思。真是不會看氣氛的傢伙。真是不會看潮流的傢伙。真是不會看漢字的傢伙。(最後一句根本就是在說我)
湊川學長也察覺到這件事,而跟我兩個人一起注視著畢咪。
「惠瑠奈……妳會跪坐嗎?可以忍得住嗎?咱記得湊川流應該是規定要在跪坐的狀態下插花的流派哩。要是妳的腳一下子就跪麻的話,根本就無法參加社團活動哩……」
我在雜誌之類的媒體上看過,所謂的華道是站著或是坐在椅子上插花的活動,難道還有流派是規定一定要跪坐嗎!為什麼?
畢竟這種規矩都是代代流傳下來的東西,所以我想就算問學長應該也不知道理由吧?不過畢咪說的規矩似乎是事實,學長也沒有特別開口否認的樣子。
跪坐,跪坐呀……我是沒什麼經驗啦,就算有也沒被迫長時間跪坐過。因此我從來都沒認真想過我能不能跪坐。
「……也不是一直都要跪坐著……只要能撐過三分鐘,應該就沒問題。」
湊川學長意外表現得相當輕鬆。或許是因為過去從來沒有社員在這一關受挫過吧?我的冷汗停不下來。non-stop的壞預感。停止呀,烏鴉嘴!消失呀,bad end
「姑且、姑且先試試看哩……只是保險起見!雖然咱認為應該是想太多,不過就當作是確認一下……!」
「嗯、嗯,說得也是,我就輕鬆過關,然後正式體驗入社吧?就這麼辦!好?!」
「腳呀啊啊啊啊!我的腳呀啊啊啊啊!」
我當場跪坐下來後過了一分鐘,腳就開始顫抖起來,宛如電流般的麻痺感一口氣衝遍整隻腳。會不會太快啦!至少再撐一下行不行?畢咪的表情整個都嚴肅起來啦!不要呀!想罵就儘管罵,想笑就拜託你儘管笑呀!
我害怕得根本沒辦法看向湊川學長,根本無法直視他。根據我一邊抱著麻痺不堪的腳滾來滾去,一邊偷偷用眼角餘光瞄到的情報,學長好像在垂頭喪氣的樣子。不妙的啦!這樣不妙的啦!雖然我不是關西人,可是這狀況讓我忍不住想要用關西腔大喊不妙的啦!
「湊川同學,你覺得如何……?咱因為沒能阻止惠瑠奈到這裡來的罪惡感,臉都扭曲起來哩……」
那不是我的錯,而是你的臉本來就很扭曲吧!不要抓到機會就推卸到別人身上好嗎!然而現場的氣氛根本不容許我這樣吐槽。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空氣凝結的聲音,累積了根本沒必要累積的經驗值。我現在只能抱著麻痺的腳不斷翻滾,同時感到不甘心地緊咬著嘴脣。
「……很可惜,雖然我想熱烈歡迎妳入社,可是照妳這樣子,應該會很辛苦吧……如果有其他社員可以教妳其他不需要跪坐的流派就好了。」
現場頓時籠罩在一片沉重的氣氛中。是誰害的呀……是,完全就是我害的。雖然我很想對滿心遺憾的學長說些什麼藉口,但畢咪卻撲到我的臉上阻止我了。雖然我很想逼問牠難道沒有其他阻止的方法,難道這就是最好的方法嗎?但現在的我根本沒資格那麼做。我只能故意不採取閃避行動,乖乖用臉部接受牠的攻擊了。畢咪的身體明明應該很輕很柔軟的才對,可是現在的我甚至覺得牠這一擊非常沉重……「等我能夠承受跪坐之後,我會再過來的……」我只能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世界如此廣大,但只因為「不能跪坐」這種丟臉的理由就讓精神受到如此打擊的女高中生,想必古今中外也只有我而已了吧!
照這情況,我真的有辦法找到適合我的社團嗎?我漸漸覺得擔心起來。
——而這份不安,輕易地就化為現實了……
*
「再不快點決定下來,時限就快到哩!妳現在已經沒有挑剔的餘力哩!」
——沒錯。入學之後已經過了三個禮拜,可是我依然是個不隸屬任何社團的自由選手。
說「自由」好像很好聽,但簡單來講就是無業遊民,尼特族,是個到哪裡都不被接受的糟糕傢伙呀!
我雖然也有到美術社看過,然而大概是因為迎新派對上的事情讓九頭龍學長徹底討厭我了,他竟然二話不說就把我趕走。後來我每天也拜訪過各式各樣的社團,但又是不適合又是沒在招募社員,讓我一直遭受拒絕。
到了最近,我的惡名似乎傳遍了全校,甚至有社團為了拒絕我入社,還故意把招募新社員的傳單藏起來。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壞事呀!雖然我確實每天都在脖子上掛著「請給我點數」的牌子站在學校餐廳前,洗澡的時候也會強硬闖入同班同學在使用的淋浴室搶熱水,而被大家取了一個『Miss熱水小偷』這種教人難過的稱呼。到了晚上,我光是走在走廊上就會被大家竊竊私語「剛才熱水小偷經過這裡呢!」「什麼?好可怕喔!去通報風紀委員吧。」之類的話,簡直被當成色狼,還差點被通報了啦。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沒辦法加入社團的關係。是所謂的「負面連鎖」。我必須打斷這條連鎖才行!『一個月之內沒找到所屬社團就要退學處分』的校規正殘酷地一步一步逼近而來。
我其實並沒有在挑剔什麼呀。我甚至還把心中的條件放到最低,低到幾乎貼著地板走,把自尊心都丟到垃圾桶,去拜訪過時雨所屬的漫畫研究社。
雖然時雨當時痛哭流涕地熱烈歡迎我,可是那些應該是為了親近時雨而加入漫畫研究社的女子集團卻用超恐怖的眼神瞪著我,讓我感到有生命危險而放棄入社了。
不管怎,就是沒有讓我覺得可以的社團。在為了讓學生方便一起吃便當而把長凳擺成圓弧狀的中庭,我故意不坐長凳而是躺在草地上嘆息著。一片晴朗的天空,現在反而讓我覺得好剌眼。
「不應該是這樣呀……」
自從我發現這是一所特殊的學園之後,我雖然感到困惑卻也懷抱著愉快的期待。畢竟我這個人本來就非常喜歡熱鬧的活動,是在祭典中會帶頭炒熱氣氛的個性。因此對於對抗賽這種活動,我怎麼可能不感到熱血嘛!
然而,沒加入社團的話,我甚至連起跑線都站不上去。我完全沒預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個階段就遇上苦戰。我並沒有奢望像我這樣普通的女孩子可以在對抗賽中成為代表之類的事情,只是覺得如果可以為同一個社團中努力的同伴加油打氣,一定會很好玩的——
畢咪有點擔心地探頭看著我的臉。對於這三個禮拜以來一直陪伴我、半句怨言也沒說過的畢咪,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看來我果然是問題兒童嗎……?
雖然每天放學後我就會登門拜訪各式各樣的社團,不過今天總覺得想稍微休息一下。在青草包圍之中,我翻了一下身子。就在這時……
「好久不見。妳好像每天都很努力呢。」
女神出現在我面前了。校長的孫女、回家社代表、御神樂學圔宣傳簡介上的模特兒,同時也是我崇拜的女神——御神樂星鎖學姐!
嗚哇——!她背後的佛光好剌眼!不過那其實只是因為她背對著太陽罷了。但還是很剌眼!她的存在本身就很閃耀了!
「沒想到妳竟然還會記得我這種小人物!我在作夢嗎?畢咪,去幫我買瓶飲料!」
「沒問題……!呃,等等!這時候應該是要捏臉頰之類的吧!確認是不是作夢跟飲料沒有關係哩!」
咕!被發現了。我還以為可以順勢騙到牠,但似乎沒那麼簡單。畢咪雖然長相看起來很笨,可是其實並不笨……好,等一下抄在筆記本上吧。
我一邊想著這樣極為失禮的事情,一邊細細咀嚼著星鎖學姐對我搭話所帶來的幸福感。就好像明明已經沒有味道了,還繼續固執地咀嚼著口香糖一樣。
話說回來,難道我每天都在努力的模樣被她看到了嗎?雖然我很開心,可是也好丟臉呀!丟臉的感覺好像還比較強烈呀!咿?!希望熱水小偷的事情沒有被她看到。我在祈禱的同時,想到自己應該回應她的招呼才對,可是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我的溝通能力有這麼差嗎!是因為我太崇拜星鎖學姊,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跟她互動了……
「……雖然我以前拒絕過一次,不過既然妳還沒有決定參加的社團,要不要來回家社體驗入社看看?如果妳有那個想法的話。」
「咦、咦!我有!我現在有了!不,我本來就有了呀!應該是與生倶來就有了!我全身上下都有那個想法!」
我忍不住有點激動地大叫了。
就算讓她感到傻眼也沒關係,我絕不能讓這個機會逃掉!雖然有點疑惑「回家社是要體驗什麼?」或是「該不會就只是每天回家而已?」之類的問題,不過那些小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星鎖學姐來邀請我」這件事實!如果將來我出版自傳,這件事絕對會花上一百頁左右的篇幅描述不會錯的。書腰上也會大大地印上星鎖學姐剛才對我說的那句話。還會確定翻拍成動畫呀。太棒啦,我出運啦,國中時代的班導(二十七歲單身,喜歡的雜誌報導是美魔女特輯)!雖然她跟現在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隨便講講的而已啦!
「……嗯,那就這麼決定了。」
星鎖學姊說著,又接著對畢咪若有深意地小聲說道:「關於回家社的事情,就由你告訴她吧……應該還記得吧?畢竟你很熟悉呀。」
聽到這句話的畢咪,只是露出非常尷尬的表情。
我之前就很疑惑了,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如果只是單純的老師跟學生,學姊又沒有用敬語,而且總感覺莫名的親近。
「提議!提議!我希望不是畢咪,而是星鎖學姐教我回家社的事情!而且是把手把腳、你儂我儂地教導我!」
我雖然舉手大聲提議,可是星鎖學姊卻只是「……嗯。」了一聲。咦!這是拐彎抹角地在嫌麻煩嗎?連拒絕都嫌麻煩嗎!
甚至應該說,她的姿勢已經準備轉身回家了。真不愧是回家社代表,太有威嚴了……!等等,不對啦!拜託妳再跟我說一下話嘛。
話說,我們之間是不是根本沒講到什麼話呀?
但我的期待終究還是撲了個空。星鎖學姊拿著書包,轉身離開了。就在她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又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事情似地停下腳步,把臉轉回來:
「我差點忘記了,明天是對抗賽的日子呢。遺憾的是我明天預定身體不適,所以就拜託妳代替我當回家社的代表囉。」
她語氣依舊地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丟下一句內容誇張的炸彈發言之後,也不等我回應,就快步離開了。
是唯我獨尊嗎……?因為是女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星鎖學姊到底在說什麼?咦?雖然我聽不太懂,不過應該是開玩笑吧?沒錯吧?再說,只是體驗入社的人可以參加對抗賽嗎?難道她又要行使校長孫女的特權嗎?
一時無法理解狀況的我,為了聽聽畢咪的意見而看向飄在空中的牠。
然而,畢咪也只是露出錯愕的表情,跟我面面相覷……
話說,有「預定身體不適」這種東西嗎!既然說是預定,那就是在行程表上會預先寫好『身體不適』之類的嗎?是那個嗎?類似「因為預定親戚過世所以我要請假」之類的嗎?
因為我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讓真相只能沉入黑暗之中。想要讓這片黑暗散去的話,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乖乖等待明天了。
究竟黑暗散去之後,我會看到什麼……?我雖然很想快點知道,但就算我要睡覺也只有睡袋等著我而已。那個因為使用太久而有點塌扁的親愛的睡袋。
「看來今天晚上搞不好很難入眠呢。」
我再度躺到草皮上,呢喃自語。

畢咪則是彷彿在表示同意般,輕輕「哩」了一聲。




第四樂章放學後stride
在之前與明日緋同學一起仰望星空的屋頂上。雖然現在的時間與當時確實不一樣,不過景色看起來甚至就像是來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我立刻被班導胡桃老師抓著脖子,簡直像強行拘捕一樣帶到這地方來了。為什麼她就不能正常一點帶路呢?而且感覺好像還有點生氣?我有做過什麼讓胡桃老師不高興的事情嗎?
算了,那不重要。雖然其實很重要,但還是先擱到一旁吧。因為現在眼前有更重要且致命的狀況在等著我。
有個人影站在對角線上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不是別人,正是八坂冰見。她臉上露出與平常完全不同的認真表情,握著一把巨大毛筆,威風凜凜地佇立著。
看來今天的對抗賽是回家社對書法社的樣子。不不不,這太勉強了吧!要是被那麼大一把武器砸到,我可是會死的呀!大家都沒腦袋嗎?人類可是會死的呀!「小惠,原來妳加入回家社囉?冰見都不知道呢?沒想到那個御神樂同學竟然會願意收新社員,真是意外意外~!」
「不、呃,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狀況呀……」
小冰嬌小的身體,現在看起來莫名巨大。我不禁再次體認到,書法社的代表是名不虛傳,反而是我站在這裡比較奇怪。
大概是因為我從頭到腳觀察著她的關係,讓她以為我又覺得她很矮了。
「冰見才不小好嗎!別看冰見這樣,身高可是有兩公尺呢!可以抓到電車的手拉環喔!不可貌相喔!」
「上次聽妳說的時候是自稱一百八十公分吧!也改變得太多了吧!小冰的身體在這幾個禮拜究竟是發生什麼異變了啦!」
「因、因為是成長期嘛……!」
大概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講太誇張,而忍不住把視線別開了。我倒是認為女孩子身材嬌小比較可愛的說。
即使對話內容是如此輕鬆,我全身卻不斷地在發抖,讓我不禁感到驚訝。雖然我想小冰跟畢咪應該沒有發現,但身體的顫抖就是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是很想耍帥說「這是在興奮啦」可是我自己也很清楚,絕對不是那麼一回事。要是我說出那種話,一定連聲音都會發抖的。
……我純粹是在害怕。
「畢竟惠瑠奈是第一次參加對抗賽,所以咱想稍微說明一下規則哩。冰見同學,可以嗎?」
畢咪看到小冰用手指比了一下OK之後,點點頭繼續說道:
「規則很簡單,這次是學圜方面指定的單發賽!對戰擂台就是這棟校舍哩。校舍外面設有結界,所以從這裡出不去哩。比賽開始之後,雙方選手的周圍就會各自出現三枚顯示生命值的結晶飄浮在空中。選手移動的時候,雖然多少會有一點時間差,不過結晶會跟著選手一起移動哩。」
畢咪雖然說很簡單,但我覺得一點都不簡單。或許習慣之後就會覺得很單純了,但是對於第一次參加的我來說,光是聽到這邊就已經感覺夠困難了。
「只要結晶被對手攻擊而全數破壞,或是選手投降的話,就算輸哩!時間限制是一小時,如果超過時間,就算平手哩。」
「呵呵呵,雖然很少會有花上一個小時的比賽啦?!小惠最好也不要抱著那種打算喲?那種小伎倆最好全部丟掉呢?!」
小冰對我補充說明著。
看來我覺得在這種規則下只要一直逃跑就好的想法立刻就被她看穿了。如果要乖乖相信她說的話,那麼平手應該是很難達到的狀況吧。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話說,聽到比賽的攻擊對象基本上是結晶,讓我稍微鬆了一口氣。雖然為了讓
對方投降而直接攻擊選手的行為,在規則上也算正當才對,不過我想小冰面對身為初學者的我,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吧?
「所謂的結晶很堅固嗎?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武器呀,這樣還是可以破壞結晶嗎?」
「唉呀呀??原來妳有打算認真跟冰見比賽呀?結晶雖然沒有脆弱到碰一下就壞掉,不過只要用力一握,就算是女孩子也可以輕鬆破壞掉喲?」
我才沒有天真到覺得自己可以贏過小冰。可是,就算沒有勝算,我還是星鎖學姐推派的代表。
……我不可以輕易認輸。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決心,小冰露出微笑走了過來。
於是我對她舉起手掌……
「我不會讓比賽輕易結束的喔,小冰!」
「啪!」一聲與她擊掌。
大概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小冰也對我做出了回應。
校舍裡之所以看不到其他學生,聽說是因為在對抗賽期間,除了參賽者之外的人都會被趕出賽場外,禁止進入的關係。
而比賽的狀況則是可以透過終端機顯示出飄浮在空中的畫面,讓任何人都能在自己喜歡的場所觀看比賽。簡直就是高科技。
這麼說來,校舍中確實到處都設置有攝影機。
我平常頂多只是覺得這所學圜設置的監視攝影機怎麼會多到這樣不尋常的程度,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目的。
順道一提,想要觀看比賽也必須要花費點數,因此那過去跟我是完全無緣的東西……畢竟對我來說,與其要把點數花在那種事情上,我寧願吃飯吃到飽呢……
不妙不妙,我忍不住就把視線望向遠方了。
我對著攝影機稍微擺了一下奇怪的動作揮揮手。
時雨或是花袋應該在某處看著我吧?感覺還不熟悉的同班同學們又是怎麼樣呢……星鎖學姊應該也有在看吧?到頭來,我們從昨天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根本就是放任主義嘛。對抗賽的比賽結果應該很重要才對,她會不會至少關心一下呢?
「惠瑠奈,差不多要到開始的時間哩。選手可以選擇在校舍的任何地方開始,因此要移動的話就要趁現在哩。咱接下來要負責擔任裁判,所以沒辦法跟著妳哩。」
「呵呵?冰見也同樣可以移動喔,所以就算妳想先拉開距離再開始,也是白費力氣呢?!」
終端機傳來「倒數三十秒」的告知聲。我還是先跟小冰拉開距離觀察狀況比較好吧?
雖然從小冰的口氣聽起來,她是沒有打算輕鬆放過我啦。但是!
「咦?好、好快?!那是什麼?冰見沒聽說呀?!」
我毫無預備動作地全速奔馳,眨眼間就消失在小冰眼前,從屋頂上跳下樓梯。這可不是那種一次跨越幾階的方式,而是一口氣跳下整段樓梯!
我的移動速度甚至快到起風,不過看來結晶還是可以跟在我身邊的樣子。
雖然我有感覺到小冰也拚命追在我後面,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不斷在拉大。論運動神經,我可是有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這不只是因為我以前都參加運動性社團的關係。雖然因為我從來沒有專注於單一項活動,所以很難被人察覺,不過時雨從過去就一直都稱讚我很有天分。
現在的狀況與其說是戰鬥,還比較像是在玩鬼抓人遊戲。即使如此,老實講我還是感到非常害怕、不安得要命。我努力壓抑著發抖的雙手,腳步則是一刻也沒停下。
「真是的?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嘛!」
在大叫的同時,我一口氣跳下了最後通往一樓的階梯。
伴隨「碰!」地一聲劇烈聲響落地。雖然這種跳法就算稍微傷到腳也不奇怪,可是我卻幾乎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覺或衝擊。
總覺得自從來到這所學園之後,我的運動能力好像就更進步了。雖然我有想過那也許是我的錯覺,或是單純因為身體成長的關係,但這感覺上已經有點超出那個領域了。
我記得在胡桃老師的課堂上有講過,御神樂學園的學生使用的能力,並不是與生倶來的東西,而是來到這所學園之後才會覺醒的。或許我的運動能力也是相同的原理吧?
「雖然我是希望能有其他像一擊必殺之類的能力啦……」
話雖如此,我也不能奢求太多,至少現在的狀況讓我不用毫無抵抗之力地面對小冰。我必須要想想怎麼活用這個身體能力破壞小冰的結晶才行。快想,快想!
雖然我很不擅長使用腦袋,甚至到了用腦就會發燒的地步,但現在也沒有餘力講那種話了。只會感到不安害怕的話,什麼都沒辦法開始。
我想正面對抗她應該很難吧?畢竟有沒有拿武器的攻擊距離就有差了,而且從未經歷過對抗賽的我,與小冰之間的經驗值也差很多。
不能跟她正面交鋒。既然如此……
我稍微環顧了一下周圍……
「找到啦!」
躲到一處我覺得「只有這裡了」的絕佳地點。我必須要趁對方還感到大意的時候,一口氣解決才行!
我唯一的勝算,就只能賭在這一擊。
剛才這段時間已經讓我掌握到,結晶的飄浮位置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照選手自己的意思進行操縱。既然如此,我最好盡可能把結晶放在距離對手最遠的地方。不要放在正面,要移到左右兩側跟背後。
總覺得這地方好像會聽到什麼很吵的聲音,於是我不禁東張西望了一下。可是不管我怎麼找,都找不到發出聲音的原因。最後我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其實是自己的心跳聲。
是因為我已經集中精神到連心跳聲都能聽得到了嗎?還是因為我實在太緊張而讓心跳的聲音都變大了……關於這件事情,我應該到比賽結束之前都沒辦法冷靜判斷吧。
現在的我只能屏氣凝神地不斷等待而已。明明我的個性就很不擅長靜靜待在一個地方的說!話說回來,我搞不好是第一次覺得等待的時間是如此漫長。
「小惠?出來吧??吃飯的時間到囉?」
在一片寂靜的走廊上,迴盪著小冰甜腻的聲音。
我不禁「咕嚕」地吞了一下口水。
別誤會了,我絕不是因為被小冰說的話引誘的。我只是因為害怕被她發現我躲藏的地方,而緊張得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而已。絕對不是因為我最近都沒吃過一頓好飯,所以聽到「吃飯」這個詞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樣反射性地搖尾巴。我、我是說真的。
我「呼?」地擦拭了一下冷汗。差一點就讓努力白費了。畢竟我躲的地方也有設置攝影機,我絕不能讓全校學生看到我丟臉的模樣。
「哦?學校裡到處都是穿著泳衣的女孩子走來走去呢?!現在可是大好機會呀~!」
這、這女孩怎麼這麼不會騙人?而且我根本搞不懂什麼叫「大好機會」呀。穿泳衣的女孩子們走來走去又怎麼樣?那種景象只要在網路上稍微搜尋一下就可以看到啦!我每天都在看,早就看腻啦!保存用的資料夾也早就裝滿啦!會被那種話騙到根本就是白痴啦!
我無意識中差一點就把身體探出去,不過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忍下來了。攝影機應該沒有拍到才對。呼?好險……
聽小冰的聲音,就可以知道她正一步一步接近過來。我看了一下終端機,比賽開始之後才過了十分鐘左右而已。雖然肉體上並不會覺得累,但可以感受到精神上累積了相當大的負擔。小冰說很少有比賽會拖到時間結束,應該也不是騙人的吧?
畢竟要躲上一個小時,確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現在不只是呼喚的聲音而已,我甚至可以聽到她的腳步聲了。我想她絕對沒有放鬆警戒吧?小冰的腳步緩慢得像烏龜一樣,想必在防禦方面也像龜殼一樣牢固才對。
或許是因為剛才讓她看到了我快速的腳程,所以她在行動上盡可能想避開風險也不一定。
「冰見給妳青椒吃喔,妳快點出來吧?冰見不喜歡吃青椒呢……嗚嗚。」
她到底在說什麼呀!這已經不是在引誘我出來,根本就是在公開自己不喜歡吃的食物了吧!而且我也不喜歡吃青椒呀!
我差一點就開口吐槽了。該不會她的目的就是這個吧……不,絕對不是!小冰才不是那種類型的人。她只是個超級天然呆呀。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一口氣就能逼近對方的位置了。現在開始,我連呼吸都要注意才行。屏住氣息,等待對方通過眼前。趁對方不知不覺地經過之後,就使出渾身一擊攻擊對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讓小冰連武器都來不及使用就讓比賽結束掉。
關於藏身的地方,我可是絞盡了原本就很少的腦汁拚命想出來的。最老套的應該就是置物櫃中或是廁所隔間內吧?但我覺得那些都不是最好的選擇。這次我光是一瞬間搶到對手的背後還不夠……必須要同時搶到對手的上空才行。
因此,我躲藏的地點是在一盞巨大的吊燈上。要是我稍微搖晃一下,讓影子也跟著搖動的話,一切就結束了。不過多虧我的努力,總算成功保持住自己的姿勢了。
小冰經過吊燈的正下方。她雖然毫不鬆懈地尋找著前後左右,但不出我所料,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上方……沒問題!
我試著在腦中模擬接下來的行動。首先在跳下去的時候破壞第一枚結晶,等小冰發現而轉回頭的同時破壞第二枚,至於最後一枚就抱著犠牲自己一枚結晶的覺悟……用我這雙手確實破壞掉!
當然,這絕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手段。
要是我失敗了,就算接下來我有辦法逃過一劫,等到下次也只能跟她正面交鋒了吧。
不知道現在看著這個畫面的學生們心中是怎麼想的?會跟著我一起感到緊張嗎?還是會覺得我這想法根本是個外行人而一笑置之呢?
我從小冰頭上俯瞰著她,總算看到她的背後了。不要著急,先深呼吸一口,握一握手心。好,沒有因為緊張而僵住,可以照我的意思順利動作。
「(我要一擊解決掉對方!一氣呵成!不停滯、不猶豫、一招擊破!)」
朝著小冰的結晶,從吊燈上跳下去。沒問題!
在落地之前,朝結晶用力伸出手。可以抓到,絕對可以把它捏碎!就在我感到確信的瞬間……
「……等妳好久了呢?!」
小冰在說話的同時,朝著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我用力揮動手上那把巨大毛筆。
不妙,在半空中的話,我沒辦法發揮唯一的速度優勢呀。
……這下無從閃避了!
小冰發揮出從巨大的武器上完全無法想像的敏捷動作,朝我攻擊而來。
巨大毛筆有如輕盈的塑膠傘一樣甩過來又甩回去,往返一次就瞬間破壞了我兩枚結晶。
唔,被一招擊破的人反而是我嗎……!
小冰不只是攻擊速度而已,壓到性的操控能力也讓我嚇了一跳。
我的結晶應聲破碎,發出強烈的光芒之後就消失了。
「被看穿了!怎麼會?妳什麼時候發現的……!」
好不容易落地的我,趕緊全力往後一跳,拉開距離。
而小冰似乎並沒有立刻追擊的打算。
「因為妳速度那麼快,麻煩死了呀!可是如果在半空中,妳應該就沒辦法閃避了吧?所以冰見就想說假裝沒有在注意上方,看看最後會不會變成這樣呢?」
是她引誘我從上方偷襲的……?雖然我並不是因為看到小冰找人的方式而決定躲在那裡的,所以不算是被她騙到。但正如她所說,就算我躲在其他地方,最後應該也會因為找不到攻擊的機會而選擇從上方偷襲吧?
我太小看對抗賽了……!我忍不住緊咬嘴脣到差一點就咬出血來。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去想它也沒有意義!
我現在必須要想辦法再度逃跑,爭取時間思考究竟該怎麼攻略這位嬌小的強敵才行。
我往後退下一步後,只顧逃跑地轉身衝了出去。雖然我根本沒有餘力確認後方的狀況,但還是可以感受到巨大的毛筆快速揮動產生的風壓。
「妳以為每次都可以逃得掉嗎??已經夠了吧?讓比賽結束吧?」
就算小冰用可愛的聲音威脅著我,我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一句玩笑都沒辦法回應她。只要我開口說話,我最後的一枚結晶絕對會瞬間被她破壞掉的。
在心中「呀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著丟臉聲音的我,只能拚命地鞭策自己的雙腳往前奔跑。
或許是我的速度果然比對方快,也或許是對方決定暫時放慢腳步的關係,小冰的存在感不知不覺間從背後消失了。
「呼——!結果我連一枚結晶都沒破壞到嘛!太難了吧!太強了吧!稍微想一下雙方平衡行不行!如果這是電視遊戲的話,我早就當成爛作丟到一旁了啦!如果世上真的有神,就幫幫我吧!」
唯有遇到這種時候才會拜託神,我真是一點都沒變。
我無暇注意四周地拚命奔跑著。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呀?
周圍是我從沒見過的老舊牆壁。不知道是否因為沒在打掃的關係,走廊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雖然我之前因為沒什麼要緊事所以沒有來過,不過這裡或許就是走廊跟新校舍相通的舊校舍吧?難道這裡也是對抗賽的適用範圍嗎?規定得還真是廣呢。
但就算有這麼廣的範圍,我還是不覺得自己有辦法逃到時間結束。明明我只要保護住最後一枚結晶就可以平手的說!雖然我在體力上很有自信,但連續全力衝剌還是多少讓我的腳開始痠痛了。
相對地,小冰感覺似乎還很從容的樣子。從她只把體力花在關鍵的地方看來,她的戰鬥方式可以說相當精練。
不管怎麼說,我必須稍微休息一下,同時研擬對策才行。
於是我走在舊校舍中,尋找盡可能不醒目的房間。
走了一段路後,我發現一間小房間門板特別老舊,上面還貼滿用神祕文字寫成的符咒,怎麼看都像是「禁止進入!」的感覺。
如果躲在這裡的話,小冰或許就會怕得不敢進來也不一定……就算不是那樣,她應該至少也會感到猶豫才對。
雖然我剛才祈求過神明,但其實我本質上根本就不相信那種存在。因此就算門上貼了什麼符咒,我也能若無其事地走進去。甚至可以哼著歌,輕鬆地轉動門把呢。
咯嚓!
隨著好像什麼鎖被破壞掉的聲音,門把輕易地被我轉動了。推開門的同時,貼在上面的符咒也一張張被撕破。
「嗚哇,都是灰塵!這到底是什麼房間呀……」
我進到房內後,把門關上。門鎖果然已經壞掉了,因此也沒辦法上鎖。算了,沒差啦。我接著觀察了一下房間,發現這裡非常狹小,用坪數形容的話大概只有一坪半左右吧?
從小小的窗戶只有些許光線透進來。充滿灰塵而沒有換氣的房間中,只擺著一座看起來像小型神龕的東西。
「嗯?雖然我完全搞不懂這裡究竟是什麼房間,但總之躲在這裡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雖然萬一被找到的話就真的會沒地方躲,讓比賽當場結束,不過思路正常的人應該不會想進到這個空間來才對。
畢竟門上的符咒,還有這座神龕……怎麼看都不尋常吧?怎麼看都像這房間過去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根據我以前從朋友借我的小本子(男生與男生的純愛漫畫)中獲得的知識,這種應該就叫「誘受」吧?明明上課的內容一下子就會忘掉的,對這種事情卻老是記得很清楚,真是對自己不禁感到難過起來啦。
暫時忘卻緊張感的我,隨手輕輕拍了一下神龕。
就在那個瞬間,我的意識忽然轉暗了。
並不是昏過去或是肉體倒下,「就只是場面忽然轉換了」。
那是一片亮白色的光芒中。
沒有天也沒有地,到視野的盡頭都只有光線灑落,空虛而玲瓏的空間。
我明明保有意識,身體卻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動彈。連聲音也發不出來,眼睛也無法閉上。
在眼前,站著一名我好像曾經見過,年齡不詳的少女。
總覺得她長得好像某個人,卻又想不起究竟是像誰。
或許是因為光線的關係,我感覺她的存在很模糊。
少女抬頭看著我的臉,露出淡淡的微笑。
朦朧的思緒緩緩轉動,宛如在夢境之中。舒服無比,又讓人覺得懷念的飄浮感。少女用充滿透明感的聲音,小聲說道:
「妳是被挑選出來的血族的後裔。帶有改變這個學園的可能性。」
明明她的聲音清楚得就像直接震動著我的鼓膜,可是內容卻完全沒有進到我的腦袋。即使如此,少女依然語氣平淡地繼續說著:
「來,醒過來吧。那是打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妳體內的東西……」
隨著她這句話,我感到體內深處湧出強烈的熱流,緩緩擴散到全身上下,宛如從一開始就存在般固定下來……
就這樣,我的意識再度轉暗。在模糊的視線中漸漸消失的少女,露出彷彿在強烈祈求什麼事情般的表情。
當我回過神來後,腦袋感覺就像剛睡醒一樣朦朦朧朧。總覺得好像在短短的時間中與什麼人見過面的樣子,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是國中時代的班導(二十七歲單身,每天的工作就是監視前男友的Facebook)嗎……?」
絕對不是!怎麼想都不是!應該是更年輕的女孩才對,應該是沒有用化妝掩飾年齡的女孩才對……要是讓國中的班導聽到這種話,我一定會當場沒命的。
(插图9
不過,我有一種身體內側彷彿燃燒著一把火的感覺。
好像獲得了什麼東西,或是回想起了什麼事情……?
我看著手心,思考這究竟是什麼。然而,想到一半就會被雜訊阻礙,怎麼也無法得出答案。
從狹窄的房間走出來後,我「嗯?」地伸了一下懶腰。
就在這時,小冰踏著輕快的步伐登場了。
「總算找到了?!原來妳躲在那裡呀。或許因為妳是新生所以不曉得,但那地方是不可以進去的呦?會被罵呦?」
「嗚!等一下,我根本還沒想到要怎麼戰鬥呀!我們商量一下吧。比起爭鬥,人類更應該要互相理解呀。」
明明剛才就是我先偷襲人家的,這話說得還真好聽。
「不行?!畢竟時間也快到了,而且冰見想要快點結束去吃點心呀。所以不會再讓妳逃掉囉??」
小冰說著,露出天真無邪的笑臉高舉大毛筆。這房間前面是一條死路,不管我怎麼跑都沒地方可以逃。
雖然我已經努力過,但看來也到此為止了。星鎖學姊,真是對不起,難得妳把重責大任託付給我的說……作為賠罪,我願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獻給妳……!
……我的腦中很容易就能想像到,學姊何止是全力拒絕,根本是毫無興趣地當作沒聽到的樣子。真是悲哀。
「那麼,就來進入最後一幕吧!要去囉?!」
小冰宣告之後,筆直地朝我衝了過來。我既沒有可以後退的空間,也沒有能擋下那沉重攻擊的武器。萬事休矣了嗎……?
我抱著讓比賽結束的覺悟,不過又覺得就這樣結束也沒看頭,於是想說至少要破壞小冰一枚結晶,而朝她衝了過去。
結果顯而易見。我的攻擊不可能擊中目標,而小冰的大毛筆則是會命中我的結晶正中心,比賽就此結束。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可是……
「(好慢……?我可以預測到對方攻擊的路線……?)」
小冰的攻擊跟剛才瞬間破壞掉我兩枚結晶的時候比起來,感覺緩慢了好幾倍。這種攻擊的話,我也能輕鬆躲開,然後穿過她身邊脫困呀!
「為、為什麼!怎麼好像穿透過去一樣……」
相較於一臉困惑的小冰,我則輕輕鬆鬆、毫髮無傷地與她交錯,繞到了她的背後。
難以置信。
我竟然做出了跟剛才完全不同等級的動作。
「能力覺醒」這個詞彙閃過我的腦海。
「這就是我嗎……?身體好像忽然變輕了一樣!可以照我的意思……不,甚至比想像中還要靈活動作!好興奮呀!」
不知不覺間,我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了。從體內深處湧上來的熱量,徹底吹散了我心中的不安。
「妳忽然是怎麼了?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呃?該不會是偏偏在這時候覺醒了吧?嗚?既然這樣,冰見也差不多要認真起來啦!」
小冰說著,彷彿在空中寫字般華麗地揮舞大毛筆。
「嘿呀!『Lovely Ink』!」
她叫出口的是招式的名字嗎?劃過空中的筆跡,讓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出現了像文字的黑影。
「寫的字是……『步』跟『香車』嗎?為、為什麼明明是書法社卻寫將棋的棋子呀……?」
「哼哼??別急別急,看了就知道、囉!」
小冰發出暗號的同時,文字就像有了生命一樣各自動了起來。飄浮在空中的『步』雖然速度緩慢,卻可以輕快地朝前後左右移動,『香車』的文字則是以激烈的速度筆直衝撞,紛紛飛向我的結晶。
「那、那是什麼呀!數量太多了吧!這要怎麼迴避嘛!」
我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眼睛倒是很確實地捕捉到每一個文字。咦?好像沒問題嘛!於是我又跳又蹲地躲開了朝我飛來的大量文字。
「這是什麼,好有趣喔!這就是對抗賽嗎……好好玩,太好玩了呢,小冰!」
「為什麼?!為什麼都打不中!嗚?既然這樣,就添加數目……」
小冰舉起大毛筆,準備增加更多的旗子。雖然這樣很好玩啦,但光是躲也沒完沒了。我必須要破壞對手的結晶才行……!
就在我思考有沒有什麼攻擊手段的瞬間,我無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指尖。接著將食指豎起來,擺出像手槍一樣的動作。
在小房間中聽到的少女聲音,好像又迴盪在我的耳邊。
『妳是被挑選出來的血族的後裔。帶有改變這個學園的可能性。來,醒過來吧。那是打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妳體內的東西……』
從一開始就沉睡在我體內的力量。
我總覺得好像早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終端機一閃一滅,顯示出宣告能力覺醒的文字。
『能力:玩具手槍』

(插图10
對了,這就是我能力的名稱。
並沒有人教過我使用的方法。
可是,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於是我順著自己的想法,集中意識想像出把能量聚集在指尖的畫面。
接著,把當成手槍的食指瞄準小冰。
「情緒MAX!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我大叫的同時,宛如噴發似地從我的指尖射出了發光的子彈。
子彈沿著不規則的軌道四處破壞文字棋子,將所有棋子都蹂躪殆盡後,好像還感到不滿足似的,把目標轉向小冰的結晶,一瞬間就把所有結晶都粉碎了。
小冰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只能呆呆地張著嘴巴。
……直到全部的結晶都被破壞的瞬間為止,她一步也無法動彈。
「唔……?剛才那是什麼……?小惠,妳究竟做了什麼呀……?」
茫然自失的小冰,看著破裂消散的結晶碎片,無力地呢喃著。
其實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雖然我好像在無意識中動了身體,還叫了些什麼話,可是究竟自己做了什麼?我才想問呢。剛才那就是……我的、只屬於我的能力……?
「贏、贏了……?難道我臝得大金星了嗎!」(注6
「怎麼會這樣?!明明沒有道具的話是不可能使用能力的呀!難道小惠其實有拿什麼道具嗎?嗚?冰見都沒發現到呀?!」
我身上根本沒有帶什麼道具,應該啦。我只是覺得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醒過來,有某種熱量在身體深處流動,然後彷彿被什麼東西操縱似地動起身體罷了。
——在終端機顯示出來的畫面中,八坂冰見的結晶一口氣全部被破壞了。
看到這個畫面的時雨摘下眼鏡,露出微笑仰望天空。
「妳總算醒來了啊,小惠。」
6「大金星」係日本相撲術語,表示在比賽中赢過實力明顯比自己強的對手。
後記
初次見面,我是LastNote。我平常從事的是音樂創作,這次是我第一次寫小說。
其實我過去從事活動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簽名。
而每當我遇到朋友被粉絲要求簽名的場面,我總是會說「居然有自己的簽名,人氣王果然就是不一樣啊?!我說我說,你是什麼時候想到自己需要有個簽名的?是在某個瞬間忽然覺得自己差不多要變成熱門人物的嗎?是不是在筆記本上嘗試了好幾種簽名,最後『決定就是這個了!』這樣?是不是是不是?告訴我嘛?!」這樣極度煩人地調侃對方。而這次我要出版小說的時候,出版社就拜託我「貼在書店的海報上需要簽名,所以請你想一下」,讓我知道這下總算輪到我要站在那個立場,於是開始思考自己的簽名了。
當我知道需要思考簽名的瞬間,我的情緒便整個高昂起來,覺得「我一定要想個很帥氣的簽名!這下要忙碌起來啦……搞不好還會開簽名會也不一定啊!」結果完全把小說執筆丟在一旁,埋頭思考自己的簽名了。
然而,真的開始想之後才發現這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怎麼想都想不出讓自己滿意的簽名。
感到頭大的我最後決定到網路上用「簽名設計」這樣的關鍵字搜尋,想說能不能得到一些靈感,結果竟讓我發現了一個很棒的網站。
原來這世上有專門幫人設計簽名的業者,而且對方還會先設計出好幾個模式,讓人可以從中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簽名。就、就是這個啊!
於是我立刻就放棄自己想簽名,當場委託業者了。等了幾天之後,我收到業者設計出來的簽名,從中挑選出自己喜歡的東西後,業者接著就寄了一張印有書寫順序的紙給我。
似乎是因為那個簽名的設計實很複雜,所以要我按照那張紙練習的樣子。然而,我不管怎麼練習,就是沒辦法把筆畫記到腦中。
結果海報上的簽名最後是在「編輯先生一臉無奈地注視之下,我盯著那張紙寫出來(而且還重寫了五次)這樣極為奇特的情景中好不容易度過難關的。不過要是出版社配合小說出版而舉辦簽名會的話,我當然就沒辦法這樣做了。
畢竟在讀者面前攤開筆畫說明慢慢簽名的話,絕對會很花時間。更重要的是,對方一定會覺得:「這傢伙在搞什麼啊?」
於是,我後來每天晚上都不惜犠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努力練習簽名。
恭喜御神樂學院組曲小說發售?
我是真的在「神呀救救我吧Ohyeah」的狀態下衝在截稿日線上單人插圖工作的明菜……
我是一邊聽著『放課後ストぅィド』一邊作畫的哦。
謝謝各位~
明菜
一邊鼓舞自己「這地方用這個角度最好看吧?氣勢、簽名最重要的是氣勢啊!」一邊在沒有人看的地方努力練習,其實是相當孤獨的事情。
那拚命的模樣簡直一點都不像過去每當朋友在簽名的時候就開口調侃的人。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在簽名會上能夠帥氣流暢地簽名啊。
昨天,我問了一下編輯先生。
「呃,請問發售日的時候要在哪裡舉辦簽名會呢……?」
「沒有啊,沒有要舉辦啊?還是說你想舉辦嗎?」
看來並沒有要舉辦什麼簽名會的樣子……我沒有哭喔?
正如書名寫著「御神樂學園組曲!」所示,出版社似乎有打算讓我出第二集的樣子。萬一到時候有舉辦簽名會,而我當場拿出筆畫說明紙的話,也請各位絕對不要笑我喔!
因為我已經受挫到連自己的簽名都快忘記了啊!要是不看著筆畫說明就會簽出超級歪七扭八的簽名啊!
我另外有在NICONICO動畫網站上公開御神樂學園組曲的樂曲動畫,請各位也去聽聽看吧!
http//www.nicovideo.jp/mylist/22274906

Last Note




二已经出来 再录岁然不是我录 我已经死了 莫念 反正没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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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

10000
あまくさりこ 王爵
看了动画化之后就发现自己看不懂了~~~

9 年前 0 回復

jaz77490 勳爵
目前台版出到第3集,因為要アニメ化才來看的!

9 年前 0 回復

。※猫、 平民
哦哦哦哦哦轻国终于出了学院组曲要动画化好激动好激动对不起……

9 年前 0 回復

yfqh008 侯爵
听说要动画化,所以观望一下~

新房的阳炎真心赞~

9 年前 0 回復

xhing7217 王爵
看到這本書的插圖時  總覺得有點像陽炎  希望這動畫後會很有趣

9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这本我还蛮期待的,估计之后也是热闹愉快的奋斗学院生活吧。不过开头埋了些伏笔,所以也可能出来个最终BOSS也说不定。

9 年前 0 回復

a880051 伯爵
看完了~期待2卷~
話說惠瑠奈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已經差不多連渣都不剩了......

9 年前 0 回復

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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