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文库][虎走かける]零之魔法书 2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 上 (2.21 完坑)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22 11: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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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零之魔法书 2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 上
原名:ロから始める魔法の書II ―アクディオスの聖女〈上〉―
作者:虎走かける
插画:しずまよしのり
图源:
goldapple
修图:zzsqbb
翻译:lolihunter2
サダメ(后记骗章大法
校对:サダメ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提供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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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有点笔误 不过出去吃饭 回来再看吧
刚刚回家
第三卷这几天开 月底还有dam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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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受期待的新故事终于开始!
不谙世事的魔女与兽人佣兵的魔法书魔幻剧第二弹!!

『零之书』引发的魔法恐慌,仍未结束……
在人们还未知晓『魔法』这一技术的时代。
魔女零,撰写了或许会毁灭世界的『零之书』。
她听说自己夺回的『零之书』可能存在多个手抄本,便和兽人佣兵一起踏上了阻止魔法过度扩散的旅途。
零和佣兵来到了富集大陆各处传闻与信息的重要据点——克莱昂共和国。在那里,他们听说了用『神之奇迹』拯救病痛的民众的,美丽圣女的传闻——
认为这个可疑的『神之奇迹』和零的魔法有关的两人,追随着得到广大市民崇拜的圣女,朝位于巨大的湖泊中心的圣都阿克迪奥斯进发。但是——!?





莉亚
能使用『神之奇迹』的,阿克迪奥斯的圣女。

在圣都阿克迪奥斯,使用『神子奇迹』救死扶伤的神秘美女

「那个……受伤了吗?我,能治好……的」

忽然,飘来一阵甘甜的香气。
猛地抬头一看,圣女与自己的距离近的可怕。
是打算使用奇迹——或者说是魔法吗?






有一座城市沿着海岸线扩展开来。
那就是港口城市,伊迪亚贝尔纳。

「好厉害!这里有好多船啊,佣兵!」
零闹腾着从马车上探出身子。
迪奥也有样学样。
「很厉害吧?」他像是在炫耀自家的宝贝似的得意地笑着。

往停靠着无数船只的港口看去,将帆撑得老大的巨型帆船正劈开海浪,准备出港。

迪奥
担任零他们的领路人的少年。对医生不断离开国家的事实感到不满。






盲人神父
所属于教会组织的异端审问机关<女神之净火>,负责监视圣女的『奇迹』。

「好壮观啊,吾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真的很美」



圣都阿克迪奥斯——
位于巨大的湖泊中心附近,孤立成岛。
有一座吊桥径直延伸到岛上。
在位于吊桥终点处的阶梯两侧,有一对守护神像。
就圣都入口的守护神像而言,有些蹊跷。







克莱昂共和国
位于大陆海路的中心,由几个国家合为一体,采取共和制。

圣都阿克迪奥斯
浮在大得出奇的盐湖上。位于湖中岛的最高处。据说这里有一位使用『奇迹』的圣女,所到之处病痛都会被治愈。


洛塔斯城寨
王国时代建造的城寨。现在成为了强盗土匪的据点。有连通阿克迪奥斯和伊迪亚贝尔纳的补给路。不过现在知晓这条路的人很小。

伊迪亚贝尔纳
世界三大港之一,城市四面环水,能够乘小船在水上集市购物。因为传说中本该死于阿克迪奥斯的王在这里生还,所以被称为『生还之港』



目录

第一章 克莱昂共和国
第二章 圣女与神父
第三章 圣女,亦或魔女?
幕间 渐危之症
第四章 海港伊迪亚贝尔纳
幕间 愈沉之罪
第五章 帝都阿克迪奥斯
第六章 牺牲的山羊
中记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1-24 14:04 编辑





你真没用——
记得我一直惧怕着管理员大妈边叹气边说的这话。
每当小孩子失败,或因惧怕失败而消极处事的时候,管理员大妈便会咒骂他们『没用』,还不给饭吃,以示惩罚。只能孤零零地在房间一角看着大家在晚餐时分围坐桌前吃着面包。就算饿昏过去,也会在晚饭结束后被打醒,被命令去洗大家的餐具。
那肯定是管理员大妈式的温柔吧。
孤儿们长大以后,必须离开孤儿院独自谋生。
所以,从孤儿们之中挑出最没用的那个,虐待之,便能让孤儿们铭记『如果不死命工作,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的话,下场就是这样』的真理。
现在想来,这种教育方式很有效。就结果而言,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天都在拼命劳动,没有一人敢罢工。
但就算大家都在劳动,也总会有优劣,总会有吊车尾。
就像那个时候的我。
「真是白养你了,你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没用!」
对不起——每次道歉的时候都觉得心在渐渐凋零。
「就因为你是个废物,你的父母才会因为过劳——」
而死。
而病倒。
虽然哭喊着到处寻医,但也没有医生肯搭理穷人家的小孩。
即使从树林里采来树果,拼命从店里偷出面包,父母也没了吃的力气。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食物煮得柔软且容易下咽。
第二次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住,吊打了一番。之后就再也不敢去偷了。
我只能从水井里打水,喂给日渐衰弱的父母——
——废物。
管理员大妈的那句话,成为刺入心中的锐刺,拔也拔不下来。
如果自己能再能干点的话,父母就不至于死了。害死父母的是自己。是自己把亲爱的父母杀死了。
如果能更能干一点的话。如果早早出去工作的话。
如果能造福他人,死去的父母一定也——
为此

——不论牺牲什么,都在所不辞。












第一章 克莱昂共和国



1

『——拜启
零,佣兵,最近还好么?
你们两人踏上旅程后我一直很忙,现在终于挤得出时间写信了。
有好好传到么?这个我还是头一次用这个『魔女的信』,所以还有点担心呢。毕竟是埋在奶奶的仓库深处的老东西了,因为零说『有这个的话就算相隔很远也能通过文字交流』所以试着用了用……
就当它是传达到了吧。那么,切入正题。我所在的维尼亚斯王国已经差不多把关于魔法的法律定制好了。那些法律正式公布后,就得开始教育新的魔法使们了。
你们那边如何?对于疑似从维尼亚斯流出的魔法的调查,有进展么?
虽然我这边也收集了各种情报,但全部都仅止于传闻,感觉挺微妙的。
维尼亚斯王国由于禁止了狩猎魔女,所以从立场上说是站在了教会对面,对吧?
受其影响,各国的反教会派集团似乎活跃起来了。并非魔女,而是想要成为魔女的普通人等。说是什么『魔女的时代要来了』。
啊!现在不应该写『魔女』,必须得写成『魔法使』才行啊。果然还是有些不习惯。
那个……所以,也就是说我这里收集到的情报也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各地都在发生教会派和反教会派的小规模冲突,临近诸国还都打算把责任推给维尼亚斯。
还听说有人以天价卖出了世上仅有一本的魔法教材——只要读了就能得到支配世界的力量的奇迹之书。
那要是真的就撞鬼了。明明那本魔法教材『零之书』在我手上啊。
听说十三号似乎曾经让<零之魔术师团>里的一些人偷偷制作抄本,但因为在抄本还没完成的时候状况就发生了变化,所以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对了对了,说到十三号,在那个阴险又老给周围添麻烦的坏魔术师的帮助下,知道了从维尼亚斯王国流亡到外面去的魔法使的大致数量。他说从不知去向的入团证明的数量来看,再多也不过十人左右吧。
啊,要写不下了。这次就写到这里吧。

追记,要回维尼亚斯的话记得联系我哦。我等着你们的礼物。
阿尔巴斯 』

+++


「……变成信了」
在路边便宜旅馆的,占据了整个一楼的宽敞食堂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清楚写在羊皮纸上的出乎意料地漂亮的字,有些呆然地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到昨天为止这上面还什么都没写……
远在维尼亚斯王国的人说的话,现在赫然出现在纸上。
这是正准备离开维尼亚斯王国的时候,阿尔巴斯说着『只要带着那张纸,我就能写信给你们』交给我的羊皮纸,不过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传过来。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张羊皮纸上写字的话,也会反映到阿尔巴斯所持的羊皮纸上么?
「魔女的道具……还真是方便啊……」
我不经意地发出了感叹,也不知道这声感叹是出自佩服还是惊讶。
要是这个作为普通的道具普及开来的话,生活会变得很便利吧,但魔女的道具基本都很难制作和入手,所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连这『魔女的信』,据说也是要经过『将生于新月之夜的双胞胎山羊的皮放在魔法阵中央,沐浴七天月光,再用生下这对山羊的母山羊的骨头制作的笔刻下成对的刻印』这样令人毛骨悚然而又麻烦的程序才能制作出的珍品。
——不过,要是维尼亚斯王国举国支援魔法使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普及开来吧。
魔女的道具似乎还有很多,为了受其恩惠而不吝惜钱财的人也不在少数吧。对来往于各国间的商人来说,能够立刻联系身处远方的人的『魔女的信』这种东西,应该是求之不得的。
虽然如果使用身为教会天敌的魔女的道具的话,日子似乎也不会好过……
「——你听说了么,维尼亚斯王国的事」
忽然,从吵吵嚷嚷的食堂的某处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各种各样的人频繁出入的街边旅店也是来自各国的旅人们进行情报交换的地方。
在各种对话交杂,变成噪音的人声中,我的耳朵自然地捕捉到了感兴趣的词汇,开始侧耳听起了像是商人的男人们的对话。
「听说了,说是国家决定禁止狩猎魔女了吧?说是要和魔女共存——明明之前还和魔女处于战争状态的」
「据说是正义的魔女打倒了企图篡国的邪恶魔术师啊。所以维尼亚斯王国才和教会断绝了关系,开始支援魔女了」
「支援魔女?那样的话……教会骑士团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听起来有些不安。
当然的。公开承认与教会敌对的魔女的话,教会不可能会没有动静。就算派遣大规模的教会骑士团,打算将维尼亚斯当做异端国家消灭掉也不足为怪。
但是,正因为有不会被那么简单地击溃的自信,维尼亚斯才决定要脱离教会。毕竟——
「这时候『魔法』就登场了。至今为止的魔女都是要耗费好几天进行仪式,然后才能使用很不得了的魔术对吧?据说他们现在只要随口咏唱一两句咒文就能使用魔法」
「怎么可能……!」
「不,我路过了维尼亚斯王国,亲眼看到了的。而且那个『魔法』,似乎只要有才能,任何人都能通过五年左右的训练习得。也就是说维尼亚斯王国得到了能够与教会骑士团对抗的强大战斗力」
再加上维尼亚斯王国位于大陆中央,是被世界各国的旅人当做中转站的大陆中枢。在那个维尼亚斯王国发生战争的话无论哪个国家都不会欢迎,所以教会也无法随便出手。
「原来如此……那我去维尼亚斯王国的话也能学会『魔法』么?」
「可能性是有……不过看你这样估计不行吧。长得就不像是个故弄玄虚的魔术师」
『你说什么』——男人这样一怒,引起一阵哄笑。
那之后话题便转为了商业问题。
我再次看向信。『魔法的调查有进展么?』阿尔巴斯这样问我们。那么回复内容就是『没有进展』。虽然在维尼亚斯王国发生的事件的传闻的确是传开了,但完全没有听说过其他国家有发生与魔法相关的事件。
魔法是刚诞生不久的技术。虽然方便,但也有很多负面的用途,并且能应对的人很少。所以学会了『魔法』后,离开维尼亚斯王国的人引发事件的话,就没有人能够镇压了。
正因如此,姑且算是有对策的我们才会调查魔法引起的事件——
「魔女,你怎么想?以联通各国的中心地,维尼亚斯王国的情报收集能力都只调查到这种程度。光凭我们调查魔法的事件——」
我一边提问,一边抬起了头。
然后,视野中有一个在和巨大虾子的壳搏斗的,戴着兜帽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零——她是我的雇主,同时也是写下那本只要得到就能使用支配世界力量『魔法』的奇迹之书,『零之书』的超麻烦魔女本人。
及腰的银发,雪白的肌肤,再加上呈不可思议的青紫色的双眼,整个外表夸示着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美,连身为护卫的我从正面看零的脸都需要勇气。虽然半张脸被兜帽遮住,但光是嘴角便已经美得过分。
那个美女,吧唧吧唧地剥下了用势头砸开的虾子壳,张大嘴咬起了露出来的肉。
——这家伙。我特意把信的内容读出来了她却一点都没听。
我对零那副满嘴包满了虾肉享受着幸福的样子感到了些许愤怒,从她手中抢过了虾,整条放进了嘴里。
用猛兽特有的牙齿咀碎剩下的坚硬头壳,享受着从柔软的肉里透出的海产的香甜。原来如此,好吃。
看我一瞬间把直到尾端的部分都吃得一点不剩,零愣住了。随后她又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吾辈的……吾辈的加了果酱的香草蒸大虾——!为什么啊佣兵!为什么要从吾辈手中抢走……为什么!?你以为吾辈是对这个的出炉翘首以待了多久……?为什么要如此残酷,佣兵!吾辈到底做错了什么!」
「——吃摆在面前的虾还需要理由么?」
「可恶……!你这,无血无泪的——披着兽皮的怪物!」
「喂魔女。这话我可不能听过就算了。这个世界上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刚才那个有点危险哦」
零发出『呣』地一声,愤愤地看着我。
映在她那青紫色双眼中的我,的确正如她所说,是一副野兽的样子。
大型肉食动物的头,加上覆盖全身的体毛。巨大的手上伸出的爪子磨利了的话,能够轻松地把人的身体撕裂。
半人半兽的怪物——兽化者。
那就是,我。
兽化者是堕落的象征,野蛮而好战——世人的印象就是如此。也就是说被畏惧着。不过,有能够徒手捏碎人头的怪物在身边的话,不可能会不怕的吧。
就连在这充满旅人的热闹食堂里,也是唯独我所在的桌子周围完全没人。
在普通的人类看来,大概就像是和吓人的害虫一起吃饭一样把。我进入食堂后的一段时间,食堂内的对话完全停止了。在他们明白我只是个老老实实吃饭的善良兽化者后便渐渐回到了对话中,现在已经恢复了食堂热闹的气氛——但就算这样,食堂里也还多多少少残留着一点紧张感。
虽然在喧闹声中也听见了混杂其中的『为什么要和兽化者在同一个食堂里吃饭……』之类的抱怨,但我当做没有听到。毕竟对方觉得我没听到,而且我要是每每对这种小事发火的话,根本没完没了。
事实上我也是佣兵,为了钱而杀了很多人。以好意的眼光看我的人,也就只有杀人犯(同类)之类的人了吧。
话虽如此,我其实是个胆小的小市民。虽然因为生来就是怪物而做着血腥的工作,但兴趣是料理,梦想是找个地方开个小酒馆——不过,那是无法实现的梦想。就算开了酒馆,兽化者开的店又有谁会光顾呢?是我我也不想去。
——但是,零说她能把我变成普通人类。
因此,我和零之间就有了一笔交易。
魔女是世界之恶,时常有着被火刑的危险。我从那种危险中保护零,作为报酬,零『有朝一日』会把我变成人类。
虽然这个『有朝一日』到底是『哪一日』这一点非常模糊……
毕竟为了解决身为零的亲生哥哥的,叫十三号的男人所引发的事件,零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结果就是,现在的零没有把我变成人类的力量。
据说是因为恶魔降临到我身上,身体与兽之魂的结合更紧密了。
如果只恢复了一点魔力的话,似乎是无法复原的。
听她说在不断旅行的途中魔力应该恢复所以接受了护卫的工作……
但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本来也就是作为佣兵不断转辗与各个战场之间。到现在就算和魔女一起踏上旅行生活也不会有障碍,要说无所谓的话其实也无所谓。
说到有什么问题嘛,那就是零非常欠缺普通的社会常识这一点了吧。
在兽化者面前骂他是怪物是可能会发展成流血事件的——即使那是事实。听我只是绅士地这样教训她,零有些困惑地歪起头说。
「是么……抱歉了,佣兵。没有想惹你生气的意思。吾辈只是——」
「不,没生气啊。只是稍微有点受伤——」
「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收回前言。现在我生气了」
我把阿尔巴斯的信按到了一脸认真地如此断言的零脸上。
「住,住手,干嘛啊!这不是饭都没法吃了么!」
「这是小鬼的信。说结果还是没有从维尼亚斯逃走的魔法使的情报」
零仰过身子挣扎了一下,从我手中逃开后把信从脸上剥了下来。
她在发着『墨水沾到脸上了』之类的牢骚的同时,也大略扫了一遍信的内容。然后百无聊赖般地,呼地一声向文面吹了口气。
于是,信上的文字便分解消散了。
呜哇……好厉害——真有魔女的味道。
我决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幸好似乎谁也没看到,闹起来引起注意也很麻烦。
「大致和预想的一样吧。不如说,收获比预想中还要多」
「收获?」
阿尔巴斯的信里哪里写着有收获了?
没有得到可靠的情报,连那些是真那些是假都不知道。甚至连魔法的教材——也就是在阿尔巴斯手中的『零之书』——被卖掉了这样愚蠢的传闻都出来了。
我觉得根本无法从信中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
「制作中的抄本消失了不是么?」
突然,零以严肃的声音说道。
抄本——也就是抄写原版制成的书。
如果「零之书」的抄本被做出来了的话,虽然阿尔巴斯手上有原版,也有被抄本抢走市场的可能性。
但是,阿尔巴斯的信上写着『因为在抄本还没完成的时候状况就发生了变化,所以也不知道后来如何』那不就是不存在抄本的意思么。
听我这么问,零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即使是未完成,它也足以威胁世界。之前不是也说过哪怕是只有最开头的一页也能毁灭世界么?倒不如说第一页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魔法』这个概念本身——那种东西『在混乱中弄丢了』了的话……」
零严肃的摇了摇头,种种叹了口气。
「认为是被人带出去了比较妥当。年轻人太过于乐观了」
「的确……战争中开发出来的兵器的资料在战争结束后消失不见了——这种情况要是真发生,国家就遇上大麻烦了……不过会不会是谁处理掉了?也同样是处于害怕技术流出。不如说,比起被偷,这个可能性更高啊」
「太过于乐观了」
零干脆地断言道。
零基本是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到东西。虽然她以这样的行动基准行动,但最重要的是根本上有着『解决自己制造出的魔法引发的问题』这个目的——
大概认为这是创造出技术的人的义务,或是想对由此引发的问题承担责任责任之类的吧。
真是——不能更蠢。
我并不认为创造出技术的人必须为将其用作恶途的人负责。盗贼用锻造师做的刀杀了人那是锻造师的错么?还是说那是创造出锻造技术的人的错?不是那样的吧。
明明如此,零却说『这是两码事』不肯退让。明明平时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一旦和魔法扯上关系,就会突然变得很严肃甚至有些强硬。
对于那样的零来说,『抄本』是不可忽视的重要线索吧。话虽这么说。
「我倒是觉得,明明根本没有抄本存在的确证,却担心它被盗走并用于恶途很傻啊。这样想不是过度消极了吗?」
「不。应该时常考虑最坏的可能性而行动。『只要把<零之书>带出国外,制造出新的<零之魔术师团>,不就也能篡国了么』——看过十三号的例子,谁都可能会这样想。有让人制作过抄本,而抄本竟然不知所踪,那就只能认为是流出去了」
「是这样么……」
权利的蜂蜜相当甜美,成群追捧的人渣很多。
消失的<零之书的抄本>。不将其回收的话,无论再怎么肃清魔法使,都会不断在某处产生新的魔法使。然后若是<零之书的抄本>根本就不存在的话,寻找抄本的旅途就会毫无意义。
何等麻烦的状况。无论抄本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有够麻烦的啊。真不想当护卫了」
「嚯……那就辞了?」
我对平静地对我说着的零吼道。
「才不辞!我可是决定了要一分不少地收取工作报酬的!所以在你把我变回人类之前,绝对不会辞掉护卫」
说道底把我变回人类这是在维尼亚斯王国发生的动乱中担任护卫的报酬。在接受这个报酬之前——也就是说变回人类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零。
顺带一提,零用她所持的宝石中的几个先行支付了现在我做保镖的报酬。拿去换钱的话能换到足够让我吃喝玩乐数年的金额。
这工作确实还是挺划算的……
零开心地呵呵笑着——
「那是当然,你是自愿做吾辈的护卫的。吾辈不觉得你会真心想要辞掉。因为你想和吾辈呆在一起」
如此自夸道。这份自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因为脸?正因为如此我才讨厌美女啊。看我皱起眉头,零突然收起笑容看向手中的碗。
「……话虽这么说,吾辈没有打算强行将你绑在吾辈。吾辈写下了<零之书>,扰乱了世界。那是吾辈的责任,将其平定是吾辈的义务——这相当地,沉重」
一直高高在上挺胸抬头的零像这样耷拉下肩膀低下头,就会让人觉得她非常渺小。
「所以,吾辈打算尽快支付报酬。那样的话你就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不用再做吾辈的护卫,能够去找个地方实现梦想。所以——」
「喂,魔——」
「所以在那之前,要让你被吾辈的魅力俘虏,一定要让你恳求吾辈『请让我跟您呆在一起』……!」
果不其然。没错。我知道的,她不是那种会突然消沉起来的人。
我从以像是在做赌上国家存亡的决断一样的语气说着无聊的话的零身上移开视线,轻轻舔了一下杯子里的东西。
魔女基本上都是实利主义,会采取对于自己最有利的行动。
虽然说是义务责任什么的,但『处理魔法引起的混乱』对零来说也并不是『为了世界』,而是『不那样做的话自己过意不去』吧。
真是的,『义务』『责任』……尽是些和我无缘的单词。明明是连自己走路都嫌麻烦的家伙,却会以义务这种暧昧的东西为行动基准踏上艰苦的旅程,所以说魔女这种生物真的是无法理
解。
「玩笑先抛开。为了收拾混乱,也有必要首先回收<零之书的抄本>。要是元凶到处乱跑就没完没了了」
「就算你这么说,没办法定位的话……说到底连抄本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清楚,不是么」
我一边随口敷衍着说『不相信吾辈么』之类的话,发着牢骚的零,一边叉起手抬头望向污渍斑斑的天花板。
「从小鬼的信来看,各国都有发生大大小小有可能和魔法相关的事件。要是有抄本的话应该就在那些地方了,但要挨个走遍那些地方的话太花时间了啊」
「只能回信给年轻人让她详细调查抄本相关的事了吧。如果有抄本被交易的情报的话,应该就能查出是在哪里,被谁怎样卖出的了吧。在那期间,我们按照我们的方式进行调查就好」
这里,克莱昂共和国有港口。
如果说维尼亚斯王国是陆路的中心的话,克莱昂共和国就是海路的中心。各地的传闻想必也很容易传到这里来,正因如此我们才把这里选作当下的目的地。
我们要去的是克莱昂共和国最大的海边城市——伊迪亚贝尔纳。
「要是横穿森林的话,到伊迪亚贝尔纳的路程就能短不少了。但前提是要能够在不迷路的情况下穿过森林——」
这时,在食堂的喧闹声中,听到了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和马的嘶叫声。
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就算是这样四处透风的便宜旅店,在差点要露宿森林的旅人看来也是有如至高的乐园吧。
就算这样,就晚上在布满砂砾的道路上行进来说似乎还是速度太快了一点——
我这样想着,看向窗外。
下一个瞬间。
我被撞破单薄木墙冲进来的马车撞飞,扫倒其他客人和桌子猛地摔在了食堂的地板上。
——该不会,要死了?
不知从何处流出了温热的液体,包裹住了我的身体。
这难道是我的血?如果是的话那真是恐怖的量。
真是短得出乎意料的人生啊。结果还没变回人类就要死了么,我。回想起来,人生中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了战争上。不过在最后,似乎觉得也有那么些愉快——
温暖的液体流入了我的嘴里。
在那一瞬间扩散在整个口腔中的是——浓厚的奶香味,和溶于汤里的蔬菜的鲜味……啊啊,这不是血,而是其他客人的奶油汤么。
「佣兵!没事吧佣兵!啊啊,这姿态看起来何等美味……!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的状态么……!?」
「才不是!」
似乎躲开了马车的冲撞的零一边说着蠢不可耐的台词一边向我冲了过来。
不禁怒吼出来后,感觉以疼痛的形式渐渐恢复了过来。
看来似乎只是受了些轻微的跌打伤。真不愧是硬朗程度受到公认的兽化者。看我以怒吼回应,零像是舒了口气般地垂下了肩膀——她手上依旧拿着料理的容器和木勺。
大概是在马车撞过来的瞬间,保护着容器躲开了吧。虽然没有理由责备她,但总感觉有些不爽。
这时,从食堂某处传来了带着些紧张的喊声。
「——是小孩!」
这个状况加上『小孩』这个单词,不寻常的紧张感一瞬间就喷涌而出。
我站起身来看向横倒在地的马车,连疼痛都忘记了。
在那附近,有一个小孩被抛了出来。瘦瘦的细长手脚,瘦小的身体。最多也就十岁左右吧。刚才我周围没有小孩,那么那毫无疑问是本来坐在马车里的孩子吧。
被太阳晒成茶色的皮肤染上了斑斑血迹。他的身体抽动了一下,挣扎般地抓着地板。
——但是,他附近有兴奋着的马。现在站起来刺激了马的话,毫无疑问会被踢死。
我立刻冲了出去。
在这里,除了身为兽化者的我之外没有能不畏惧受惊的马,去救小孩的人了。
我抱起倒在地上的小孩,这时马由于兽化者的接近而越发兴奋起来并挥起了前蹄。尽管我放低了身子,但坚硬的马蹄还是擦过了我的头,血从我的头上溅了出来。
我顺势滚倒在地和马拉开了距离,然后确认了一下怀中的小孩的情况。
他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头上流着血,减伤害插着木头的碎片。
「喂,客人中有医生么!这小鬼伤的很重!」
我怒吼着环视食堂。但我是一副肉食性动物的样子,看我这样吼叫,不管是什么情况普通人都会畏惧退缩。
——谁都不肯伸出援手。
搞砸了。不该由我出头的。
把这个孩子放在这,离开食堂的话来得及么?虽然一瞬间思考过那样做的话可能会有谁来给他治疗,但有那闲工夫的话还不如我来救。
虽然只会在战场上学会的应急处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要好吧。
「去把倒在那边的椅子腿拿过来!我来止血!」
我一边对零下达指示一边让小孩横躺在地板上,撕开他染血的衣服做成了绷带。
我从跑过来的零手中接过棒子,按在伤口上用绷带绑紧。一扎绷带,小孩便因剧痛而尖叫了起来。
「把这个小鬼送到房间去——还有救么?」
用零的魔法的话,应该能只好他全部的伤。零闻言点了点头。
「不过把你变回人类的日子就更加遥远了……」
「无所谓。我还有的是时间,但这家伙没有」
我为了重新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孩,把手伸向了他那小身子的后颈和腿部。
但在这时候,从远看着我们的人群中冲出了一个男人。
覆盖全身的黑色长袍,加上破旧的黑包——在那提着包的左手上,没有本该有的小指和无名指。从伤痕很不规则这一点来看,是被动物咬掉的吧。
「你是……」
在身为兽化者的我身旁屈膝检查起小孩的伤口的男人抬起了头。
「我是医生。不好意思出来晚了。面对兽化者难免会害怕一下」
然后,自称医生的男人向人群大声喊道。
「各位在做什么——这里有伤员!我们是医生不是么!」
——我们?
我感到疑惑,但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基本是在同一时刻。
「……不,这实在是有点富余过头了吧」
身着医生特有的黑长袍,各自手里都提着黑包的男人们一个个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人数大概有十多个吧。
数个医生从我手中接过小孩,将他移动到桌子上后立刻开始准备治疗。剩下的医生在食堂里散开,寻找着伤员并逐个开始治疗。
「最近的医生都抱团行动的么?」
零一副无语的表情嘀咕道。
虽然我觉得不是那样,但这又无法说明现在的状况。

——回过神来食堂里已经到处都是医生了。

2

幸亏食堂里的客人们都不愿意坐在身为兽化者的我附近,就马车撞进人群密集的食堂的情况来说,伤员并不多。
那些伤者也由偶然在场的十几个医生迅速地施加了治疗,事态严重,但相较之下食堂的气氛倒是很活泼。
受伤最重的是受到马车直击的我,还有坐在马车上撞进来的小孩。
「小鬼有救么?」
我一边让医生缝着头上被马踢出来的伤口,一边瞥了眼似乎习惯了治疗兽化者的医生。
那是刚才最先冲出来的,少了两根指头的医生。
他名叫提特。居然对我这样的兽化者也报上名字,真是少见的医生。
好几个医生冲去负责治疗小孩,但最后也只有提特看着我的伤说『你也有必要接受治疗啊』。
零蹲在提特脚边,擅自打开他的包,稀奇地看着里面的治疗用具。提特当然试图制止过,但看零两眼含泪地说『吾辈想看啊』,提特就无力抵抗了。
真是可怕的恶女……我也要小心点。
横倒的客车,碎散的桌椅,四分五裂的餐具散落在食堂里。
客人也帮忙者将这些垃圾从墙上的洞丢向旅馆外。而包含我在内的数名伤者在食堂一角观望着这幅光景。
「啊啊,少年年轻气壮。最重要的是运气好。毕竟有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在她身边,没那么容易死的」
「的确……好多医生啊」
听我这么一说,提特发出了显得有些疲惫的笑声。
「我们全员都是同一个医师公会的同伴。共同行动的团体达到一定程度的话,每个人的旅费也会便宜一点。总之,我是专攻兽医的。负责治疗撞进来的马的也是我」
「原来你是兽医么!」
提特说着那是自然,点了点头。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能治疗外表是猛兽的兽化者。对我来说,兽化者有理性又能听懂话,所以比起猛兽来要好得多——虽然失去了理性,不听人劝的兽化者比猛兽还要恶劣很多就是了……」
原来不是习惯治疗兽化者,而是习惯了治疗野兽么。然后他的手指,似乎是打算治疗受伤猛兽时猛兽发狂的结果。
虽然有点受伤,但实际上外表就是野兽。还是忍了吧。
于是。我再次环顾食堂。
「是在什么地方有医生的集会么?医生和学者之类的人,很喜欢隔三差五地聚到一起开会或者开研讨会之类的吧」
「确实是这样,但这次不同。我们是预定要移居外国的。你没听说这里房间都满员了么?因为大家都是带着家人一起移动,所以给房间数带来了压力啊」
移居,听到这里我眨了眨眼。
这……总共十五人的医生全部?
「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医生了。患者减少,难以糊口了」
「没有哪个国家不需要医生的吧。明明到处都因为医生不足而困扰着」
提特露出了困扰的苦笑。
似乎是另有隐情。
「在这个国家,神之奇迹会治疗疾病和伤痛。虽然那自然是十分美好的事,但不再必要的我们医生也因此无法生活了。所以要去外国啊。只要不在这个国家的话,我们就能作为医生过活」
「神之……奇迹?」
我不禁用呆然的声音反问道。
本以为提特在逗我,但他却显得非常认真。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就算这么说,旅人也是不会明白的吧」
「是啊,我们才刚来克莱昂。阿克迪奥斯是……」
「是漂浮在盐之湖上的城市。那是个大得可怕的湖,头一次见的人甚至会误认为那是海。实际上地下也连接着海。在那个湖中有个小岛,小岛上有个城市。那个城市的名字就是圣都阿克迪奥斯」
「那,也就是说在那个阿克迪奥斯有圣女?」
提特点了点头。
「没错……那真是充满慈悲与慈爱的,温柔的圣女大人。她连药物和刀具都不用,空手就能治疗疾病的伤痛。即便那是医生只能放弃的伤者,或是无法治疗的不治之症」
「那可真是……无比可疑的事啊。反正肯定有什么玄机的吧」
「要是那样倒好……但很可惜,那位圣女大人是真货。真的能引发奇迹,真的会救人。我是亲眼所见所以不会有错,而且如果圣女是假货的话,我们也不至于丢了饭碗」
「但是神的奇迹什么的,也不是随处都……」
「佣兵」
我被零叫到,看向脚边。零带着严肃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因此注意到了某种可能性。
零所写的魔法指南书——『零之书』。
那本书由狩猎,捕缚,收获,守护四章构成,记得那之中的守护之章,是主要用于治愈的。
以前也见过阿尔巴斯使用守护之章的魔法治疗烧伤,用那个的话的确不需要药物和刀具就能治愈疾病和创伤。
「我说,兽医老哥。那位圣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我是个佣兵所以还是时常关注各种传闻的,但关于『阿克迪奥斯的圣女』的传闻完全没听说过啊」
那也是当然的吧,提特露出一脸复杂的笑容这样说道。
「所谓圣女大人,要是没有受到教会的正式认定就跟魔女差不多。『自己所在的城市里有圣女大人』这种话,当然是不会对旅人说的。就连在克莱昂共和国中传出名声来也是在这一年左右吧。去年她治疗了大地主的不治之症,瞬间名声大躁啊。因此,教会似乎也果不其然地派来了一位<女神的净火>」
「<女神的净火>?——就是那个,教会的精锐杀戮集团?审问异端的那个?」
是神之奇迹,还是异端的魔女——对此做出判断,并向教会报告是<女神的净火>的工作。
但是,实际进行的却并不是审问异端那样轻巧的事。
没有取证。没有审判。只要判断对方是魔女,就会将打着奇迹名号的邪恶异端者当场断罪——也就是,处刑。
虽然在教会中有着圣职者不能持有为了杀人而造的武器这条规矩,但<女神的净火>那帮家伙似乎是基于『只要不用作为武器制造出来的东西当武器就可以』这种曲解,使用铁匠用的锤子和农夫使用的铁锹战斗。
虽然那是不知两百还是三百千年前,以谎称自己拥有神之奇迹的魔女杀戮了无数神父和农民为契机而结成的集团,但换句话说,就是被训练成『就算用算不上武器的武器也能和魔女单单挑』的怪物集团。
真可谓一骑当千。说实话,那是根本不想看到的对手。
虽然最近魔女不再高调地引发事件,也有人有质疑其存在意义——但是,姑且还是存在的吧。快点解散好啦,那么恐怖的集团。
我讨厌魔女,但也同样讨厌教会。
现在因为和零一起旅行所以对魔女的反感有些减弱,甚至可以说对教会的反感更强了。
「于是?认定是圣女了?」
「那倒是没听说过。目前大概还在审议中吧。教会认定魔女的随意程度,和认定奇迹的慎重程度可是出了名的。就跟常怀疑男人出轨的女人差不多。比谈情说爱还不可信」
最后半句,是放低了声音悄悄说的。
医生中有很多反教会派——不如说,是因为教会厌恶医生,医生才会也变得反对教会。
医学本来是属于教会的,本来一旦生病或是受伤就会冲到教会去接受治疗。但由于将此作为生意的医生增加,教会的存在意义便理所当然地下降了。
所以教会厌恶医生。
这就是为什么教会会说收钱救人性命是比恶魔还要卑劣的行径。
被说到这种地步,无法坚持当虔诚的信徒这一点连我都明白。
最重要的是,疾病和伤痛光靠祈祷是无法治愈的。医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变得比起奇迹更加倾向知识和技术。
这样的医生会承认圣女的奇迹的话——就显得格外真实了。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报。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和<零之书的抄本>是否有关联,但就在附近的话也不能无视。
「——就算认为她是魔女,在有教会介入的情况下也不敢随意说圣女的坏话。要是被认定为奇迹的话,说圣女坏话的家伙会不太好做人」
「有人认为那个圣女是魔女么?」
听我这么问,提特便说着『饶了我吧』,露出了一副困扰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不多问了」
「这样就帮大忙了……毕竟我也有在公会内的立场。只是身为兽医这一点就已经被瞧不起了。比起这个——你们才刚入国的话,还没有地图的吧。我的地图给你们吧。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必要——」
「不要走!没有医生的话会很困扰的!」
像是要盖过提特的声音一样,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食堂中。
想着是什么情况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肩上和头上裹着绷带的小孩缠着一个医生叫唤着。
那是刚才我救下的小孩。
「冷,冷静一点!伤口才刚刚缝好,那么兴奋的话会裂开的」
「就连现在都因为医生不足而烦恼了,要是再减少的话,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我说,拜托了啊。病治好了的话就能工作了。然后也能付钱!但要是没有医生的话就只能等死!你们要对这个国家见死不救么!」
「拜托圣女不就好了!她的话会无偿的——」
「圣女不是只会治疗有钱人么!像我们这样的穷人连进入圣都都很难!那样——到底要怎样去拜托圣女啊!」
「我们也得养家糊口!在这个国家当医生已经没法过活了!」
年轻的医生一边怒吼着,一边把小孩推开了。
小孩无法忍耐刚刚缝合的伤口的疼痛,大声嚎叫着蹲了下去。
求你了。他一边发出这样有如啜泣的声音,一边倒了下去。
然后就那样,没了动静。
年轻的医生面色铁青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逃也似的冲出了食堂。
谁也没有出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
看不下去的提特正打算踏出脚步,这时零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阻止了他。
「佣兵」
被她静静地呼唤低头看去,发现零坏笑着看着小孩。
「那个……正好是个不错的情报源对吧?」
情报源?我正打算这样反问的时候,沉默了。
「啊啊……原来如此」
的确……刚好是个不错的情报源。
关于阿克迪奥斯的圣女。关于这个国家的情势——如果是满腹不平的穷人家小鬼的话,大概会毫无顾虑地抖出来。
要把那个小孩弄到手的话,现在正是好机会。
我靠近小孩。提特虽然差点说出什么,但零说『交给他吧。不会对他动手动脚的』稳住了他。
幸好,似乎没有人对那个小孩有兴趣,店家也不至于要向受了濒死重伤的小孩讨要被破坏的旅馆的修理费吧。
而且,店主还正在欢天喜地地把拉车的两匹马往自家的马厩牵。那马一眼看上去挺不错的,卖掉的话充当旅馆的修理费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小孩才会连着马车一起冲进旅馆——虽然有些在意,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理由。
刷了漆的客车一眼就能看出很值钱,两匹马也都是年轻健壮的雄马。那样高档的马车,没可能会由这种衣着破烂的小孩驾驶。
无论旅人还是旅馆的店主都不会愿意轻易去询问情况惹麻烦上身吧。
最重要的是,要是知道了情况的话,就不得不放开好不容易得到的马。
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明状况,然后将马卖掉才是聪明的商人所为。
虽然有这么多围观群众……但要是身为兽化者的我把小孩『保护』了起来,毫无疑问是不会敢唱反调的。之后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告诉他们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抱起失去意识的小孩,在那些想要说些什么的家伙开口之前,尽快离开了食堂。

3

虽然说是房间,但说起能给兽化者的房间,也就只有马厩了。
对于客满为患的旅馆来说,马厩也和房间是一个概念,而且看起来就一脸穷像的穷人还有我这样的兽化者,就算房间再多也基本会被分配到马厩去。
因为有零在,所以本来不论如何都打算要间普通客房的,但因为零她说了『对吾辈来说马厩住着更舒服』这种让人感激涕零的话,所以基本都是在马厩睡的。
对零来说,似乎只要有我的毛皮就几乎随便哪里都可以。
「佣兵,原来你会写字啊」
我让小孩躺在马厩里的干草上,把沾在毛上的料理残渣清理干净后开始写起了给阿尔巴斯的回信,这时零诧异地说着,压到了我背上。
由于有身高差,所以就算我坐着零站着,也是我比较高。所以零想要从背后看到我的手的话,就需要将几乎全部体重压到我背上。
「喂,重死了臭魔女」
「耳朵欠扯了?」
「你是不是有点轻过头了?多吃点饭啊,多吃点」
我慌忙更正后,突然抓住我两耳的零的手指松了开来。

差点就完蛋了。真是祸从口出。
零的手指放开我的耳朵后,拿起了桌上的纸。
上面只写着两行字。
「——在克莱昂共和国的阿克迪奥斯有魔法的传闻。要求对抄本的追加调查……就只有这点?」
「我虽然能读能写,但并不擅长啊。替换现成语句中的单词,写出像那么回事的文章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而且那样不也就足够了么?还有什么其他要写的啊」
「还有很多吧?『最近还好么』之类的。『和零的旅行很愉快』之类的。『零每天都很漂亮』之类的。『想和吾辈含情脉脉地接吻了』之类的……」
「让我告诉你个道理吧,魔女。所谓男人,被逼得太紧可是会缩的」
「就算你再缩,只要步步紧逼到最后就是吾辈的胜利」
「才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所谓男人啊!对更加羞涩的,还有更加能勾起保护欲的……对这些类型更没抵抗力啊!」
「别说傻话。十三号他可是把不够强硬的人当做意志薄弱的垃圾啊」
「别把十三号当做基准!你那个哥的思考方式早就到达非人的领域了!」
怒吼过后,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有种像淤泥底部粘稠的沉淀物般的,十三号那漆黑而粘稠的视线舔过我后背的感觉。
该不会……是在用奇怪的魔术监视我把?
一想到真有这种可能性就感觉恶心。
「怎么了佣兵。你这是在颤抖?」
「不,没什么……只是稍微想象了点不好的东西……」
看来我真是应付不来十三号。
我叹了口气,将纸卷起来塞进包里。当下面对的问题——
「……小鬼,醒了的话就别装死」
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干草上装睡的小孩。
被我搭话的小孩瞬间僵硬了一下,然后畏畏缩地起来了。
他对我非常警戒——这也难怪。
毕竟是在食堂失去了意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兽化者一起在马厩里。面对这种连大人都会胆怯的状况,连过没过十岁都不知道的小孩自不可能平然应对。
被太阳晒脱色的茶色头发,满是雀斑的脸再加上过于消瘦的体型。这样的小孩在马厩的干草上畏惧着我的样子,让我无论如何都很不爽。
「别担心,虽然正如你所见我是兽化者,但不会吃了你的。伤怎么样?还痛么?」
我尽可能以温柔的声音说完后,小孩在干草堆中来回活动了下身体,点了点头。
「没问题……虽然,感觉有点黏糊糊的就是了……」
小孩颦起了满是雀斑的脸。大概是半干的奶油汤吧。这恐怕是被我抱过来时沾上的,但我也没有道理要特地给他说明。
「……大叔你是谁?旅馆的保镖之类的……?要,要把我……怎么样?」
大叔?说我是大叔……?
不,这也没办法。要人从外表判断兽化者的年龄那才是不科学,而且在不知有没有十岁的小孩看来也足够当大叔了。
怒吼出来让他害怕的话之后会很麻烦,所以我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我只是个路过的佣兵——再补充一点,也是受到你所乘坐的马车直击的被害者」
「——对不起!我有想过要停车的……但马不听话……!我什么都做!所以求求你,不要吃我!」
「不都说了不会吃你了么,无礼的小鬼!信不信我真生啃了你!」
「冷静下来,佣兵。一句话里产生了很不得了的矛盾啊」
糟糕。不淡定了。
虽然习惯了因为身为兽化者而被差别对待,但被当做大叔似乎比想象中更伤我的心。一不小心就被平时会左耳进右耳出的话惹毛了。
我在完全吓破了胆的小孩面前,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说。
「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没事的。我不会吃人,而且本来就不喜欢生肉。要吃的话,就得好好切好,料理好之后,装在食器里吃」
「那样也很恐怖好么!」
少年大声叫道。
「不,刚才那只是打个比方。不管料不料理,我都不会吃人。虽然兽化者吃人的传闻很出名,但那只是极小一部分的例外」
「那个我倒是知道……!」
「原来你知道?」
感觉有些意外想他范围,小孩用力点了点头。
「姑且,还有认识的兽化者……」
什么嘛,这样啊。那样的话就好办了。
「就是那样的,小鬼。我可是绅士而又稳健,并且通情达理的兽化者。把你带来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只是,想问你点事」
「问……?」
「为什么会乘着马车撞进旅馆来这一点,就先不问你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理由。我也不想在卷入麻烦了」
「但是,我知道的事……」
根本没有啊,面对用胆怯的目光如此诉说着的小孩,我和零齐声说。
「关于圣女的事」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据说那是刚满十八岁的年轻少女,还有着足以匹敌女神的美貌。虽然在听到既是圣女又是美女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厉害过头了,但由于身边就有个既是魔女又是美女的存在所以还是不吐槽先。
但是,充满了慈悲与慈爱,无论对谁都无偿地施以治疗,降临到凡间的神之使者这种事,听起来实在是让我连尾巴的毛都倒竖起来。
虽然传闻是会添油加醋,但就算这样这也还是太不可信了。而且实际上,告诉我们有关圣女的传闻的少年本人,似乎也完全不相信那个传闻。
「圣女基本不出阿克迪奥斯的。就只是有些时候会为得了重病无法前往圣都的有钱人出来而已。一般都是想要接受治疗的家伙自己去圣都」
「圣都啊……刚才听你说穷人根本无法接近来着……」
「虽然说是谁都可以进入,但其实有一大堆人被挡在了外面。说是因为穷人会偷窃,会影响到温柔的圣女大人」
「原来如此……也算个妥当的维持治安方法」
要是穷人会因为治安问题被拒之门外,兽化者更是不用说。但是,我们有盖有维尼亚斯王国大印的通行证。
这玩意作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非常给力。就算他们说兽化者会扰乱治安,只要自称是零的护卫就总会有办法的吧。
「……大叔你们生病了吗?所以才要问圣女的事?」
「啥?啊啊,不……不是那——」
「没错……吾辈患上了名为恋爱的不治之症。身为绝世美女的吾辈,竟然迷恋上了野兽外表的冷酷兽化者佣兵,这禁断的——」
「这样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所以能请您稍微闭一会儿嘴么我的主人」
这个女人,在旅行中吸收的多余知识越来越多了。
感觉一个不漏地吐槽她的话,总有一天会累。
「不治之症……也就是,无法治疗的疾病……?是么,那可真是不幸」
你看他这不是相信了么。这年幼的少年不是露出了带着哀怜的眼神么。
即便被我瞪着,零也一点没有知错的意思。
「毕竟不管是什么病,圣女或许都能治好……」
他是个瘦小的小孩。耷拉下肩膀低下头,看起来真是小到我能单手捏成一坨的地步。
「你……讨厌圣女吗?」
发问的是零。我脑中也浮现出了同样的问题。
无论什么病都能治疗的圣女——这个小孩对她却持否定态度。
「讨厌……?不,倒不是那样。只是……」
他说道一半,把话吞了回去。
她看着我和零的眼神,就像是目测着和捕食者之间的距离的小动物的眼神。
——意料之外地慎重。
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乐观的笨蛋。
「你们也看到了吧?我刚才闹事的样子。医生在不断减少。都说有圣女的话就不需要医生……但是,没有医生的话会很困扰的。因为圣女之类的人,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无法企及的啊」
他说完,无力地露出了招人喜欢的笑容。
我撑在写字台上,用爪子梳理着下巴上的长毛。
因为圣女,医生减少了——也算是预料之中。产生了更加优越的技术的话,旧的技术便会被废弃进而消失。
从魔术到魔法。从石器到铁器——
就像这样,社会一直都向方便的方向发展。
就像患者从教会暧昧的治疗开始倾向医生切实的医学一样。要是圣女能引发切实的奇迹,那么患者也会转而倾向奇迹。
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急剧变化的世界。因为医生这么突然地减少,感到困扰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而被圣女抢走患者无法维持生计的医生,也只能换个地方挣钱。就算有因此而困扰的人,如果不抛弃他们的话医生也就没法糊口了。
虽然杀了圣女的话说不定就能解决问题——但那样实在也有些不妥吧。从听说的话来看,圣女似乎只是在治疗人而已。怎样想都不会是坏人。
「……呐,大叔,你们要去圣都对吧?要去见圣女大人对吧?」
「嗯……算是吧」
圣女是否在使用魔法——如果在使用的话,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她知道<零之书的抄本>么。要调查这些事的话,首先前往圣都是不会有错的吧。然后,少年犹豫了一会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看向我说。
「那个,能把我也带上么」
「……什么?」
「有人带路的话去圣都也比较方便吧?沿着公路走的话要走上一周,但如果抄近路的话只需要一半的时间。我给很多人干过杂活的,也走过这个国家的不少地方。很熟悉近路,能派上用场的。我家在圣都附近。虽然想回去但路上会有土匪和野狗出没,一个人心里没底……我虽然没钱,但会做杂活的。拜托了!请带我一起去!」
我和零面面相觑。零耸了耸肩。意思是随我喜欢吧。
反正都准备要去阿克迪奥斯。既然他都说了能担任带路和做杂务,那也对得起保护一个小孩的功夫吧。
就算遇到强盗土匪,抱着零和一个小孩跑路也很简单。
「呃……行吧」
真的?说着,小孩满是雀斑的脸上绽放出了光芒。
「谢谢!我叫迪奥!叫我迪奥就好」
迪奥说着,毫不顾忌地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爽朗地笑了出来。
把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话方式和部分表里的开朗表情,让人莫名地对他抱有亲近感。
「那么那个……啊……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叫吾辈零就好」
「嗯,零对吧,我知道了。那大叔是——」
我正想报上名字,但慌忙闭上了嘴。
——吾辈要用名字将你束缚,让你永远只属于吾辈。所以快,给吾辈报上名来!
我绝对不会忘记零这样说着威胁我的事。
也就是说要是被零知道名字的话,我就会成为零的仆人。
身为魔女仆人的兽化者——听起来无比邪恶又令人忌讳。感觉光凭这个名号就能毁灭世界。
我绝对不要成为那样。断然拒绝。我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变回人类隐居乡下,过上和平安稳的日子的。
「……出于各种原因我无法自报家门。怎么叫随你喜欢吧」
是么?迪奥这样疑惑地看着我。
「那么,再说一次请多关照。零,大叔!」
看来是当定大叔了么……
至少改称大哥——不,那也是无用的挣扎吧。还是放弃好了。
我两手掩面,在心中悄然流下辛酸的泪水。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1 13:26 编辑


第二章 圣女与神父

1

迪奥做杂务勤快得吓人。
不愧是主动请缨带我们去阿克迪奥斯的。他利落地穿行在道路间,连地图都不看,而且根本不劳我做任何指示就边走边收集起了柴火。
甚至还知道在森林深处的河的位置,捕鱼的技术也不错。
「抓到了!第五条!喂,大叔你看!好大!」
迪奥把膝盖以下都泡在被正午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河中,高举着插在刀上的鱼喊道。
他洋洋得意地对抱着战利品在河边准备野炊的我挺起了胸。
而他身旁——零失落地跪在了河里。
零脱下了外套靴子和袜子,所以她现在只穿着短得要死的短裤和背心。虽然光看着就觉得冷,但她似乎是看迪奥捕鱼太欢乐所以自己也想试试。
但结果是惨淡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用刀刺中在水里游着的鱼!吾辈甚至无法看清鱼的动作……!」
「直到最近为止都缩在洞窟里的你,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抓住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鱼啊。那种事要靠熟练啊,靠熟练」
「该死的鱼!要是吾辈认真起来的话,把这条河里游动的鱼全部抓住也——」
「千万别认真起来。绝对不要」
『该不会是打算在迪奥面前用魔法吧』——这么想着的我姑且还是给她提个醒,
于是零不悦地抿起嘴唇,像是说『我知道的』一样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
「没问题。习惯就好,习惯就好。零熟练后也能抓到的」
不知是不是误认为零是在因为抓不到鱼而闹别扭,迪奥学着我的话,笑着安慰着她。
「我也是练了很久的啊?弱肉强食。像我这样的小鬼想要生存下来,连鱼都抓不到怎么行」
「你也是够辛苦的啊……」
「说啥呢。大叔你从小时候就开始当佣兵了吧?卡尔他说兽化者都这样」
「卡尔?」
「我不是说我有认识的兽化者么?」
「啊啊……是说过」
「虽然外表看着吓人,但人很好。连我这样的小孩都从他那学到了各种事。据说卡尔以前也是个佣兵」
迪奥抱着鱼上岸,摇着头甩着头发上的水。零还在瞪着河里的鱼,自言自语地说着『只要能预测行动的话应该就能捕获的。看清水的流动和鱼的动作……将鱼作为一条线而不是一个点来考虑的话……』之类的话。
那边似乎会无果而终。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干燥的布盖到迪奥湿漉漉的头发上。
「的确,兽化者大多都成了强盗或者佣兵。毕竟这两条路是最好过的」
「真好啊。也就是说,很强对吧?我根本没能力在战场上厮杀,而且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是最先死的那批」
迪奥撅起嘴,在火堆旁蹲了下来。
「大叔,强大是什么感觉?能把不喜欢的家伙全都杀光对吧?」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做了那种事的话,没几天就会被抓住并杀掉」
「就算这样,要是想杀谁的话还是能杀不是么?我可是会被反杀的」
「你这说的显得微妙地真实呢……难道是有想要杀的家伙么?」
听我这么说迪奥皱起眉头,回答说『有当然是有』。
「当然有想要杀的人。比如让我做了很多杂活却不给我说好的价格的家伙。而且抱怨还会被打。说什么『小鬼别这么嚣张』。我很讨厌那样被小看。但是,要是我像大叔这么强的话……」
「总被人惧怕是会出问题的。连正经的店都进不去。面向大街的酒馆和食堂,喜欢的手艺人的店,小时候特别向往剧场……连接近都接近不了。还有,看云游艺人的表演时也没法挤到最前排」
「那我也一样啊。被说什么『脏小鬼别靠近』之类的」
「但是,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会长成大人,也能挣钱。那样的话自然能进入面向大街的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去剧场。但身为兽化者的我不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迪奥用含糊的声音回答道。然后,他用心擦干净沾满鱼血的刀,将其举在阳光下眯着眼看着。
那是把宽幅的刀,对于迪奥的手来说明显大过头了,但看起来有好好保养,而且他用得也还顺手。
「……是把好刀啊」
「是么?这是老爸的遗物」
迪奥说着露齿一笑。
「老爸得了病。所以老妈去找了医生,但因为必须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医生……所以没等到医生来他就死了」
「……是么」
「他死的时候给了我这把刀,告诉我要成为一个能够好好使用这把刀的,强大而又出色的大人。还说,要保护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要快点长大成人快点变强。所以,很羡慕身为兽化者的大叔你」
「我倒是想作为普通的人类过普通的生活啊……」
「咦~好浪费。好不容易这么强的」
迪奥撅起了嘴。我用尾巴尖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迪奥一边说『你干啥啊』发着牢骚一边背过了脸去。
「我跟你说迪奥。所谓兽化者,在世界上可是被当成坏人的。会被人在私底下说坏话。会被人从隐蔽处丢石头。还有,女人缘差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那种家伙杀掉不就好了。女人不也是,去抢就好了吗?就算被追捕,杀光追捕的人再逃掉不就好了。只要够强什么都能做到。不是么?」
所以说小孩子真是……
这要我怎么说明才好?当兽化者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不能看到不爽的家伙就杀。但是,要让小孩子理解这一点该怎么说才好。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嗯?」
「杀人就会被怨恨。每次杀了人都会增加敌人,最终会变得四面楚歌。变成那样的话,再怎么强都只会被杀。就算是强大,也并非不死身。人多才能赢」
「那倒是……确实是没错啦……」
「所以,我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杀人。在战场上,敌人也是做好了被杀的觉悟,怀着杀意来的。所以我也会杀他们——就算如此,也常会招人怨恨。如果还要把看不顺眼的家伙全都杀光的话,自己的寿命也会相应缩短」
「是……那样么……」
「而且吧,我觉得所谓强大,是即使被打了也不还手的家伙。不管被做了什么都能摆出一脸屁事没有的样子,不会轻易动怒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强者」
迪奥『嗯~』地陷入了思考。
「但是……但是啊。明明做得到却不做,和根本做不到……不是一样的么?」
「看来你不懂啊,迪奥。就算是你也能杀人的啊?就算你是小孩子,只要有那个意思还是能杀人。人被杀就会死。正因为是小孩,才容易趁人不备下手。所以你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做」
「啊……」
迪奥看向手中的刀。然后便默不作声了。
我纠结了一瞬间后,鼓起自认为很大的勇气把手放在了迪奥头上。
虽然这种时候吓到他了的话我会很受伤,但迪奥老实地让我摸了头。
「所以啊,迪奥。我觉得你很坚强。越是被瞧不起,需要忍耐的事也就越比其他家伙多。但即便如此,你也以自己的意志忍住没有去杀看不顺眼的家伙」
迪奥带着微妙的表情低下了被我摸着的头,看了我一眼后便再次看向了刀。
「对我来说……这种事,稍微有点难懂……」
迪奥像是放弃了一般耷拉下肩膀,把刀收进了皮制的刀鞘中。
「但是,听大叔说我坚强,有点开心」
迪奥害羞地笑着,挠了挠满是雀斑的脸。
那时,
「抓到了!」
突然,零发出了欢声。
「吾辈也抓到了,佣兵!怎样,吾辈战胜了弱肉强食这一大自然的真理!」
看来似乎是用外套把鱼兜住了。零洋洋得意地把充满活力地扑腾着的鱼晒给我看。但她这放松警惕就一切都完了。鱼滑溜溜地滑出零的手中,再次回到了河里。

零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我和迪奥面面相觑,同时猛地笑喷了。

结果,我们用迪奥捕获的五条鱼和野菜做了午饭。
料理是由我负责的。把鱼鳞刮干净,剔掉肠子后穿在树枝上,撒上盐烤熟。虽然这能否叫做料理有些微妙,但由于世界上还有连鱼鳞都不刮就开烤的家伙所以也不能小看。
将其中一条切碎,和野菜煮在一起。虽然餐具只有我和零的份,不过也无所谓,我把我的餐具让给迪奥,自己直接用锅吃就好了。
「自然真是残酷啊……虽然说是弱肉强食,但就算是既没有利牙也没有剧毒的鱼,只要为了不被吃掉而不断逃跑,捕食者也总有一天会饿死。也就是说吾辈输给了鱼」
零一边闷闷地咀嚼着鱼,一边面露难色地仰望着天空。
听她这么说,对烫口的鱼吹着气的迪奥像是在鼓励她般地露出了笑容。
「零只要好好练习的话,也很快就能抓住的。要我教你么?」
「免了吧。就算你教她,她也会一学会就失去兴趣」
听我这样插画,零便不满地瞪着我说『才没那回事』。
那之后她便再次看向迪奥,感触良多地叹了口气。
「迪奥是个好孩子啊。很会抓鱼,也认识各种野菜。拜此所赐,吾辈能够吃到烤鱼,还能喝到野菜汤。只要有你在,佣兵几乎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是么?原来如此。那么,我做的汤也就不需要了对吧」
我将锅里的内容盛到碗里,没有递给零而是自己吃了起来。
『啊啊啊』,零发地发出了难堪的声音,她一只手拿着烤鱼,慌忙伸出另一只手。
「太,太过分了啊佣兵!那是吾辈的碗吧!吾辈有多么期待那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不是有了迪奥就不需要我了么?」
「那,那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
「对啊,大叔。我觉得那样找茬不好哦?零很可怜」
被小孩子训斥了。
被迪奥和零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有种变成了坏人的感觉。
「……我不也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么」
我一边寻着借口似的模仿零的话,一边把碗递给了零。
接着给迪奥盛了汤后,零只用几秒就喝干了碗里的东西,把空碗递了过来。依旧是狼吞虎咽。
「喂迪奥,太见外的话会被这个大胃女吃光的」
「呜,嗯」
迪奥慎重地把冒着热气的汤送到嘴边,惊讶地看着我。
「呜哇,好喝。大叔超会做料理啊……!」
零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是啊,佣兵很会做料理。将来一定能当个好媳妇」
才不会成。不对,想成也成不了好么。
「你在说什么啊,零。男人是没法当媳妇的啊」
没错就是这样,迪奥。接着说接着说。
「是这样的。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要是佣兵是女人,吾辈是男人的话,吾辈早就用难以言表的鬼畜魔——」
话正要出口,零便干咳了一声。大概是差点说出魔术或是魔法之类的吧。
就算迪奥是小孩,暴露自己的魔女身份也非常不妙。
「早就用鬼畜的方法把佣兵变成我老婆了……」
就算改口,内容的恐怖程度也是一样啊……
是男人太好了。是男人真是太好了。再没有比现在更感谢神的时候了。
「零你喜欢大叔么?」
「当然啊。要是不喜欢的话,要怎么才能一起旅行?最重要的是,一旦埋在佣兵的毛皮里软绵绵地睡上一觉,就再也无法在普通的床上安眠了」
「换句话说不就是把我当床了么……听好了,迪奥。把女人的『喜欢』当真可是会吃瘪的」
「别说蠢货,佣兵。真把你当床的话,吾辈早就杀了你扒掉毛皮了」
迪奥『咿』地将惨叫扼在了喉头。
你看?女人是不是很可怕?
我缓缓对迪奥点了点头。于是,迪奥也意味深长地点头回应了我。
那是心灵相通的瞬间。冥冥之中觉得能和这家伙处得不错。

吃完午饭后,走在林子里,向据说有圣女在的阿克迪奥斯进发。走出林子来到公路上,用地图确认地点后,发现的确比走大路要近了不少。
「我这个干杂活的还是挺有用的吧?」
迪奥笑着说道。
倒不如说是能干过头了。野营的地点也托迪奥的福立刻就订下了,以至于根本不劳我出马。
然后,面对理所当然般的说出
「晚上要我看火么?」
这种话的迪奥——实在是有些气上心头。
也就是说在迪奥之前的雇主中,有让小孩子通宵看火的家伙么。而且还是平淡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据说迪奥的父亲死了。虽然不知道她母亲在哪里做些什么,但总之没有能够保护迪奥的大人。
什么是普通的,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迪奥不知道这种事,他只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和『能不能找到工作』。
「……大叔?」
我看着一脸疑惑地仰视我的迪奥,叹了口气——虽然不打算说漂亮话,但心里确实点过意不去。
这时零脱下了外套,披在了迪奥的身上。
「佣兵就是野兽,所以没有必要警戒野兽,也不需要人通宵看守火堆。要是觉得冷的话吾辈的外套借你好了。毕竟吾辈和佣兵一起睡是很暖和的」
没错吧?零这样说着抬起头,笑着看向我。由于脱掉了外套没有了兜帽,近似凶器的美貌显露在外。我只是侧眼瞥了一眼她,点了点头。
迪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畏畏缩缩地开口说『但是』。
「要是火灭了的话,明天早上就得生火了不是么?那样岂不是很……」
「别担心。吾辈可是很擅长生火的」
虽然禁止零使用魔法,但就算如此,要生火的时候还是会依赖零的魔法。
那样比起我用打火石生火来要快很多,也更加简单。吃午饭的时候也是,趁着迪奥抓鱼的时候让零点了火。
要说我是零的床的话,零就相当于我的打火石吧。
「不好意思我没有毛毯那种高级货。就用那件外套将就一下吧」
「……不。哪能说是『将就』啊……这个,非常暖和」
迪奥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拉拢外套,他满是雀斑的脸稍稍泛起了一点红色。

半夜,由于怀中的零扭动身体的动静而醒了过来。
在听到『佣兵』——这样一声低语的同时睁开了眼睛,往下一看便和零青紫色的眼睛对上了。
「——刚才感觉到了这附近有魔力发动的气息」
「……什么?」
我爬了起来。
「等等,你在说什么?魔力的气息是……」
「风的流动,地面的震动,和这些是一样的。虽然普通人类大概是感觉不到,但魔女的话就会察觉到那个气息——也就是说有谁使用了魔术,或是魔法」
你说什么!我差点这样大声喊出来。
我确认迪奥没醒后,放低声音说。
「离圣都还有段距离啊。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据迪奥所说,走到阿克迪奥斯应该还需要四天。虽然由于是按照小孩子的脚程估计的天数,所以实际上大概只有两三天的日程,但就算那样也没法说近。
但是,零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说了么,在附近——在附近」
「在能走到的距离么」
「按照你的脚程半个小时都要不了。若非如此,吾辈也察觉不到——能去一趟么?」
这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的意思吧。不管我怎样回答,零大概都会去。那是零的义务,同时也是担任零的护卫的我的工作。
虽然离圣都还很远,但并不能断言克莱昂共和国的魔法使就只有圣女。我也不回答,只是拿起剑站起身来。对于使用魔法的家伙们来说,兽化者的首级是最上等的祭品。怎么警戒都不为过。
「什么,出什么事了么……?」
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的迪奥下达了接着睡的指示。
「我们稍微去巡逻一下。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到树上去。刀带着的吧?」
迪奥握起据说是父亲遗物的刀,一口气站起身,利索地爬起了树。
——真是轻车熟路啊,这家伙。
大概也有过为了避开野狗而在树上睡觉的情况吧。真是可靠。
我抱起零,踏入了沉浸在黑暗中的森林。

不一会,便嗅到了火堆的气味。
其中还混杂着淡淡的血臭味。还有就是,不洗澡的人特有的,令人不快的酸臭味。
「……十有八九是强盗吧」
「吾辈也战斗吧」
「不,不用。使用魔法的话魔力会减少,变得无法使用其他魔法的吧?」
「根据魔法的不同魔力的减少量会有不同……不过,确实是会减少的」
「所以说别。否则我变回人类的时间又要延长了」
不过是几个强盗,我一个人应该就能解决掉。
接着向气味传来的方向走去,终于听到了声音——男人的声音。有好几个人。
从没品的笑声和吹哨般的口哨来看,心情还挺不错的。似乎是有什么好菜。
我确认零的手牢牢地环住了我的脖子,爬上了身边的树。爬到粗而高的树梢上,看到了围着火堆的五个男人。
——和预想中一样,是强盗。
全员都纹着——恐怕是山羊的——刺青,而且还有两个看着就知道是被拐来的女人,不会错了
身着廉价衣物留着红色短发的女人,和淡红色长发编成三股辫垂到腰际的女人。从三股辫那位穿着质地不错的衣服这一点来看,是侍女的主人吧。
侍女被刀子抵着无法动弹,看来是主人被要求站在了男人们围成的圈中。
女主人虽然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着,而脸色却很红。
——难怪这么开心。
这之后的发展也能够简单地想象到。并且在我想象的时候,本来呆立着的三股辫的女人便把手放到了衣服上。她胸前大大的白色羽毛首饰摇了摇,艳紫色的披肩滑落到了地上。
——在磨磨蹭蹭的话,我就要堕落成喜好偷窥的人渣了。
在那之中是谁使用了魔法——我用视线这么询问,零抬起了手指。
她的手指稍稍迷茫了一下后,确信的指向了一个人——指向了现在正要被扒光的,看起来非常弱气的女人。
「……你搞错了吧?」
「不,没错」
听我出声反问,零也出声回应道。
当然,我们的对话也传入了强盗们的耳中。
「是谁!」
「在哪里,快滚出来!信不信我弄死你!」
强盗们完全停下了动作,喊出了惯例的威胁台词。
他们大概是打算警戒吧——不过这也太外行了。至少努力躲进灌木丛里去啊。
我从皮带上拔出飞刀,精准地投向了四人的腿。
最后剩下的,留着显眼胡须的男人惨叫着,以女主人为盾后退。
「操,追兵怎么会来得那么快……!给我出来!给我出来你这个卑鄙的混蛋!这个女人死了你会很困扰吧……?不立刻出来丢掉武器我就杀了她!」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那位——!圣女大人!」
听到倒在地上的侍女的话,我睁大了眼睛。
圣女大人——这,莫非是阿克迪奥斯的那个——?
听到侍女凄厉的喊声,强盗发出了哄笑声。
「什么圣女大人!什么神的奇迹!我们……才不需要什么圣女。没有反而更好!所以就算现在杀了也无所谓。真的会杀的……!真的——」
突然,火堆熄灭了——不。是被谁熄灭了。
气息——五个强盗,两个女人。还有我和零。除此之外就没了。但有除我之外的某人,在某个地方。
「什么!?为什么火灭了!是谁——!」
以圣女为盾的满脸胡须的强盗发出了恐惧的惨叫声,在下一个瞬间,他便当场跪地倒下了。
虽然我的夜视能力不错——但也没能看到。
或许直到刚才为止都有柴火照明,眼睛还没能完全适应黑暗也是原因之一吧。对方说不定就是盯准了这一点。
但是,是谁——
「啊……好险!」
有什么以恐怖的速度掠过了眼前,我拼尽全力向后仰去。
千钧一发,胡须的尖端被削断一点飘散在风中——那是刀刃。
被攻击了。
从哪里?被谁?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接近的?
树叶飘然无声地落了下来。
——在上面。
有什么在。
我感受到让人背脊一凉的杀气,抱着零跳下了树梢。紧接着,我们刚才所在的树枝被干脆地切断掉了下来。
滚倒在地躲开树枝,再将零推进树阴的同时拔出了剑。
「躲起来!来了个档次不一样的!」
向零怒吼的我的耳中,
「——野兽的直觉向来不错」
传来了沉静的声音。
在认识到那是男人的声音之前,唫的一声。传来了撕裂空气的锐利响声。我靠着声音用剑将其挥开,感觉到了弹开金属的手感。
这时,一股违和感窜上心头。挥开的瞬间,似乎有种奇怪的引力——但是在我察觉到那份违和感的真身之前,袭击者便咂了咂舌猛地跳向了后方。
然后,像是挡在我和圣女她们之间一样静静地着了地。
那个男人架着的是——巨大的镰刀。
荒唐的武器。不,到底能否说是武器都——
镰刀是农具,不是武器。男人手中拿着的是看起来能够一口气收割大量麦子的大镰刀,用这个作为武器只会是忍受不了君主的压迫的农民。
但站在我和圣女之间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农民。
光看方便行动的朴素衣裤再加皮靴的话说不定会那样想。但是用带状的一片布卷在身上代替斗篷和裹腰的,只有某种特定职业的人。
——神官服。
对手是神父,不会有错。束得很细的腰上垂着白银的细链,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耀眼到令人忌讳的光芒。
男人一边正面凝视着哑然的我,一边镇定地对护在身后的圣女说道。
「您没受伤吧?圣女大人」
「神父大人……!」
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翠色的头发也显得很清爽——是个线条纤细的美型男子。
这个男人要是去哪个乡下城市说教一番,不信教的人也会浪子回头去教会吧。
当然,就我个人来说这只是徒增反感而已。毕竟这个非常像是圣职者的美男拿着非常具有狂人气质的武器想要斩杀我——

2

对手是神父,而且还擅长战斗,武器还是『农具』的话,就已经根本不会搞错了吧。
「<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能有幸遇见那个有名的教会公认杀戮集团的一员真是荣幸」
在旅馆医生说过教会为了调查君临圣都阿克迪奥斯的圣女而派出了<女神的净火>,从这个状况来看,这个神父就是那个不会有错了吧。
「但是你先入为主了。我没打算把圣女大人怎么样——」
「忏悔吧。你身为这个世界上最为肮脏的存在,却企图对这个世界上最容不得玷污的存在下手。吟诵祈祷祈求女神的慈悲……」
根本没在听啊,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才说神父这种生物——
「然后立刻去死吧」
我立刻拔出剑挡住了一瞬间袭来的神父的镰刀。
这家伙是认真的。不仅是认真的,还和外表不同,强得恐怖。要不是兽化者的反射神经脑袋肯定被完全砍掉了。
「去你大爷的……!习惯战斗的圣职者才该去悔过好么你这个杀人神父!还有给我好好听人说话!」
「佣兵!吾辈——」
「别,零!什么都别做——绝对不要!」
被神父知道零是魔女的话那就非常糟糕了。虽然用零的魔法说不定能杀了他,但在圣女的面前杀了神父果然也还是很糟糕。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被神父给杀了。那么大概只能使出全力了。但就算如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就算杀了他,教会的手也会伸向身为我雇主的零。如果想要回避,就必须在杀了神父之后再杀了圣女和她的侍女封口。但是,要是在这里杀了圣女——
怎么办。虽然希望神父能收起刀兵,但我是兽化者,而对手是神父。相性太差了。
「请等一下,神父大人!不是那样的,那位不是敌人!」
从意外的地方冒出了救命稻草。
以憎恶的目光瞪视着我的神父刹那间看向圣女,然后飞跳一步拉开了距离。
但是,他并不是就此收手。
是因为拼力气话显然是我赢,所以先拉开了距离。
——脖子边上还留着刀刃的气息,这是神父放出的杀气。
「……圣女大人。这是肮脏的兽化者。没有必要施以慈悲」
圣女轻轻将手放到了斩钉截铁般地这样说的神父手上。
「拜托了,神父大人……真的,不是那样的」
听到圣女祈求般的声音,神父像不得已,软下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镰刀。圣女像是放下心来一样舒了口气,看向我这边——
「是你……救了我们对吧?从树上投掷了小刀。是这样的吧?要是没有你相助,我现在……」
说到这里,圣女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她的眼中噙着泪水,眼神不安地摇曳着。
「圣女大人……这真是何等可怜。明明有我做护卫还……!」
以深深悔恨着般的语气说完后,神父完全放下了镰刀。他一挥镰刀,那弯曲的巨大刀刃便折叠起来,镰刀变成了手臂长短的手杖。
教会的人用的玩具还真有趣啊……
总之,似乎是得救了。神父似乎不打算把我削成碎肉了,强盗们更是从最初就没算入战力——膝盖中刀的话就更别说了。
被神父打倒的最后一人似乎也只是腿被浅浅地切开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也就是说,神父真正想要下杀手的就只有我么。
对被抓住现行的强盗施以慈悲,却打算对路过的我下杀手……这毫无疑问是混杂了个人感情的吧。对兽化者的污蔑与厌恶之类的。
姑且还是让剑保持出鞘的状态吧。感觉一大意就可能会被毫无缘由地杀掉。
「佣兵,没事吧!」
零跑了过来,对我的脖子伸出了手。
由于毛被拉扯着,我无可奈何地俯下了身子。
「蠢货!别扯我的毛!好痛!」
「啊啊……果然受伤了」
「什么?」
脖子被砍伤了。
怎么可能,我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摸着脖子。
虽然镰刀的刀刃逼近到了非常危险的距离,但我应该是稳稳挡住了的。
但我的脖子也确实受了伤,碰到伤口的手指上也有血的粘稠触感。
没完全挡下来——就是这么回事吧。镰刀是弯曲的,刀尖擦了一下也说不定。一注意到就感觉伤口痛起来,我轻轻一咂舌把零推开了。
「皮外伤而已,一会就回愈合。比起那个……喂暴力神父!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我可是挽救了圣女大人的贞操。你却突然袭击我,给我哭着道歉啊这个美男。
「看在圣女大人的份上……就不取你性命了。现在立刻让你那满是污秽的丑陋身影从圣女大人的视野中消失」
真是露骨的差别待遇。很久没听到了啊,这种台词。
这家伙是真正相信兽化者生来就是人渣的那种人。大概是会说出『兽化者出生时就应该杀掉』这种话的狂信者吧。虽然圣职者不少,但直白到这种程度的最近还是很少见。
在我不知该回答什么好的时候,零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她便回头看向我,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容说道。
「佣兵,稍微等一下。吾辈去『干死』那个男人」
「等等等等等!别带着让人为之心动的笑容说这种令人汗毛倒立的台词!对方可是神父,你稍微冷静一下!」
「就算是神父,又哪有道理来愚弄吾辈的佣兵?吾辈极为不快」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道理!我可是兽化者」
「但是——!」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香味。
恍然抬起头,发现圣女正站在近得吓人的位置。
「那个……伤?」
她大概是想说『受伤了么』,不过最后的声音太小基本都没听见。我一边把执意想要杀了神父的零推到后面,一边背向圣女说。
「别在意。连擦伤都算不上」
「不行!」
听到这意外强势的一言,我愣愣地转过头去。
圣女一副拼尽全力的表情靠近了我一步。
「那个……就算伤口再小,也会引发病变……我会,治疗……的」
这是打算使用奇迹——或是魔法——么?
我立刻和零对了一下视线。
就连零也稍显有些吃惊。毕竟这是在神父的面前。
「圣女大人!为那样的人使用力量是——!」
听到神父的怒喝,圣女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不行……么。但是,他救了我们……而且,还因为神父大人的误解而受了伤……啊,不,我并不是在责怪神父大人……!只是,那个……」
圣女眼中渗出了泪水。
「对不起。都怪我不中用……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好好地……」
神父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还请您不要哭泣!是我误解了!那边的野兽!还不快感谢着圣女大人的慈悲接受治疗!」
「怎么有种非常不想接受治疗的感觉……」
我不由得这样抱怨着。零说着『我懂你的感受』表示同意。
但是,这也是近距离观看圣女的奇迹的绝好机会。我老实地选择了任由事态发展。
看到神父认同,我也不抵抗,圣女便舒了口气般地放松了表情,又靠近了我一步。
「请把脖子伸过来」
圣女伸出手,畏畏缩缩地触碰了我的脖子。她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
柔和的光聚集起来,脖子一带变得温暖起来。
在光消失的同时,刺痛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圣女的手离开了。
「好了,治好了」
圣女笑了笑,我用手摸了一下脖子。
伤的确消失了——她连咒文都没有咏唱。
一瞬间差点真的相信那是奇迹了。
但是一看零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确信了这是魔法。那么也就是说圣女使用魔法已经熟练到能够省略咏唱的程度了么。
就凭这个冒冒失失的女人?
「对了。还得治疗强盗们的伤!」
圣女啪地拍了拍手,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这怎么行……圣女大人!他们可是拐走圣女大人的不法之徒!」
「但是,他们这样下去会死的。这里是森林里……没有人回来救他们的吧?所以我不救他们的话……」
至今为止都沉默着的侍女开口对表情再次蒙上阴云的圣女说道。
「虽然我明白您的温柔,但是圣女大人。引发奇迹的话,会给圣女大人的身体带来负担。要是治疗了五个人的伤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侍女给挂在腰上的灯台点了火,周边朦胧地亮了起来。
这时神父皱起眉头背对起了侍女,并和侍女拉开了距离。大概是灯台的光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太耀眼了吧。
「但是不治疗的话绝对会死的……附近还有野狗出没」
可以的吧?圣女又发出了请求般的声音。似乎是负责照看圣女的侍女像是拗不过她一样叹了口气,说着『既然您说到这个份上』让了步。
但是——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想让那种魔女用魔术治疗伤口!」
强盗却拒绝了。甚至还在神父面前怒骂圣女是魔女。
「我说神父大人,你丫的那双眼睛是窟窿么……?那个女人是魔女!赶快杀了——嘎咕!」
神父手中的棒子重击了强盗的下颚。
「休要妄语。这位是圣女——还是魔女,作出判断的是我。在那之前这位都处在我的监视与保护之下。肉体上的伤害自不用说,中伤也不允许。你们现在还能保持呼吸,是因为我重视法律的正当制裁。但下次再中伤她的话——就让你在此人头落地」
『怎么能这样』——颤抖着发出这样柔弱的悲鸣的是圣女。
「请不要这样,神父大人……!杀人什么的……」
「这是教会的问题,圣女大人。虽然还并未确定,但只要您还是圣女——您的身体便并不是仅属于您个人的」
「但是……」
「只有这一点……圣女大人,必须得听我的。我在身为您的护卫之前,首先是教会的人」
圣女被那教诲般的语气压倒,苦闷地闭上了嘴。
强盗以蔑视的目光瞥了几眼他们这样的对话,将包在嘴里的血吐到了地面上,那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3

强盗们放弃治疗的话,圣女也不能强行给他们治。
总之先夺走了武器用绳子绑起来,将其带到大路上去。毕竟脚上有伤,放在森林里不管的话就正如圣女所说,会被野狗吃掉。回到大路上给他们点水和食物,把它们绑在树上,到了哪个城市再向士兵通报的话他们大概会得到正当的制裁吧。
虽然绑架圣女这种冒犯神的罪状可能会判死刑,但这就不关我事了。
当下的问题是,该怎么处理意外遇到的调查对象——
不管怎么说,在离开森林走上大路之前一起行动是最科学的吧。
虽然神父打心底里不愿意,但要带五个负伤的强盗到大路上去的负担,对于神父一个人来说有点太重了。
「这边还有个人在路上等着。不好意思得先去那边一趟」
看我这样说着把握住前进的主导权,神父不快地皱起了眉。但是圣女似乎只是纯粹地为同路人增加而感到喜悦,明明刚才才被强盗袭击了表情却很开朗。不愧是圣女,不管是对兽化者还是对袭击了自己的强盗似乎都没有厌恶的感情。
我倒是觉得这女的实在是花田系过头了……
我偷偷看了眼圣女的侧脸。
和传闻中女一样是个美女。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身材带着符合成熟女性身份的柔软曲线,再加上看起来沉甸甸的胸部甚至可以称得上妖艳。身高就女人来说也算高的了吧——但是,与外表不同气场显得非常不成熟。
「伊迪亚贝尔纳的领主大人的儿子得了肺病,我正在去给他治疗的途中」
这么说着,圣女的表情蒙上了阴云。
伊迪亚贝尔纳是克莱昂共和国首屈一指的港口都市,我们也是为了去那里收集情报才来到克莱昂共和国的。
我们所在的大陆粗略地来讲就是个粗过头的月牙形。因此,大陆两端和中间点有大规模的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是位于中间点的港口,同时也是海上贸易的中心,换言之,也就是瘟疫的中心。
未知的疾病会乘船而来。也正是因此,克莱昂的医生增加了。
几年前,说到克莱昂的医生那就是名医的代名词——但听旅馆里的医生集团还有迪奥所说,现在医生的数量似乎在不断减少。
「不惜绕远而选择了这条相对安全的路……但看到有小孩子倒在了路上。停下马车后就被袭击了」
那期间神父到底在做什么啊。教会的精锐部队只是徒有虚名么。
这么想着看向了神父,但神父并没有看这边。
不——岂止是没看。
他不知什么时候用皮带完全遮住了双眼。这么一来,再加上手上的手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盲人。他右手五指上全都戴着无机质的银戒指,不过那大概是为了保护惯用手的手指而戴的吧。
但是刚才,神父确实还是瞪着我的啊……
「——你在看什么?真是肮脏」
「你,你看得见啊」
「就算不看,被紧盯着还是会知道的——我的眼睛很怕光。太阳光和火光都很刺眼。所以平时都用遮光性高的眼带保护着眼睛」
原来如此。所以刚才神父才在灭掉火之后攻击强盗么。
「让圣女大人给你治好不就好了」
「这是女神大人给罪孽深重的我的,神圣的惩罚。并不是伤病之流」
听到神父干脆地这么说,我差点在心中干呕起来。
拖延能够治好的病就是信仰坚定么?我是完全不能理解。
「那个……治不好的。神父大人的眼睛。我虽然尝试过……」
圣女从旁战战兢兢地插话道。
「治不好?就是说……有连奇迹都没法治好的病么?」
「是,是的。对不起。那个,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疾病也不是伤」
听到零斩钉截铁的语气,圣女和神父同时看向了她。
「力量太强说不上是疾病吧?神父的眼睛是『好过头了』。因为连细微的光都会捕捉到,所以在强光近处反而会看不见。就吾辈所见,神父的夜视能力比佣兵还好。恐怕对于神父来说,晚上的景色才是普通人白天看到的景色吧」
无月之夜的森林——那阴暗让身为兽化者的我都感到害怕。虽然夜视能力比普通人要好,但就算这样,视野比起白天还是要模糊很多。
「神父啊,你那双眼睛是与生俱来的吧?」
「呃……是的……」
「那样的话就算到了现在把那双眼睛治得和普通人一样,反而会导致混乱,让你感到不自由。那双眼可不是神的惩罚什么的啊,神父。倒不如说,是难得的一种才能」
零总结说要不以为耻,以之为荣。
神父隔着眼带呆呆着看着零,然后尴尬地小声说了句『非常感谢』。
然后,零转头看向了圣女。
「圣女。为何强盗们没有立刻杀你?他们说你是魔女,又说随时杀了你都没问题……但结果你还是活着的」
虽然这可能应该直接问强盗,但我也不觉得知道在神父面前中伤圣女会被杀的强盗会开口。不管强盗说出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他们都已经说了圣女是魔女,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美丽的辞藻。
听到零的问题,圣女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说是要去洛塔斯城寨」
「洛塔斯城寨?」
「那是个古城寨。就在圣都附近。虽然是历史性的建筑,但不知何时强盗却住了进去……」
「大概是为了索要赎金,打算把圣女大人监禁在城寨里吧。圣女大人多为克莱昂共和国的权贵所信奉。所以为了救出圣女大人,大家都会毫不吝惜地付赎金」
毕竟是无论怎样的伤病都能够治疗的圣女大人。为了不失去那样的万能药,就算金额再大,有钱人们也不会吝惜的吧。
「——我问你,圣女」
零在兜帽下看着圣女,圣女也看着兜帽下的零的脸。
「那个奇迹……你是在哪学到的?」
她突然就直切要点。圣女轻轻吐了口气。
「那个……我……」
「圣女大人拥有的治愈之力是神的奇迹。所谓奇迹,并不是能在哪里学到,学会的,小姐」
一转面对我的态度,神父以柔和中甚至带着点愉悦的声音插入了零和圣女的对话。那像是在教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和零看待我的态度稍微有些相似。然后,零以明显被神父那种态度坏了心情的声音反问道。
「那么,你是说某天一觉醒来就变得能治愈伤病了?」
「所谓奇迹,是在发生在自己身上后才能自觉到的。就算生来就拥有奇迹的力量,也必须要有真实神的救济才能让其显现」
零以看着无法理解的东西的目光看着一本正经地点着头的神父。
「你毫无理由地相信圣女的奇迹么?虽然的确听说各地都留有有关神的奇迹的文献,但其中大半不都是假货么。魔女谎称神的奇迹,或是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耍花招装作是奇迹——都和现在的奇迹差不多的吧」
「……原来如此。你明明还很年轻,却似乎很博学呢。的确,谎称奇迹的假货很多这点无法否认——但即使数量极少,神的奇迹也是确实存在的。我身为<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使命就是发现那样的奇迹」
「那么,神的奇迹是什么?神父啊。神的奇迹和——魔女的魔术。其中的不同到底要怎样分辨?」
神父停下了脚步。
这样一来自然地全员都停下了脚步。零和神父正面对峙着——但那至少并不是险恶的气氛。
零只是纯粹出于兴趣而问,神父也知道这一点。
「您不相信神的奇迹么?小姐」
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零皱起眉头这样说道。
「吾辈不知道奇迹是什么。不知道要将什么称为奇迹,要怎样才能判断出奇迹。你到底是怎样区分魔女和圣女的?」
「基准是没有必要的。只是,能够明白」
「明白?没有任何根据就明白了?」
神父的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那是面对什么都想知道的小孩子的表情。
「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吧。一切都开始于相信。神是不会对抱有怀疑的人伸出手的。但是——虽说女性独自旅行很危险,但和兽化者之流一起旅行被堕落的思维感染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必是有什么缘由吧。我会尽可能帮助你的」
「没有什么缘由。吾辈只是想和佣兵在一起,所以才和佣兵在一起」
零干脆地回答后,像是对和神父之前的问答感到腻味了一般再次大步走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很快就穿过了森林。就那样回到我们野营的地点后,按照我说的呆在树上的迪奥跳了下来。
「大叔,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我被抛弃了好么!」
「怎么可能。要是打算抛弃的话最开始就抛弃了」
「话是那样说……但还是稍微体谅下小孩的感受啊」
这样说着,迪奥气鼓鼓地背过了脸。
他背过去看到了圣女和神父,还有强盗们站在那里,他的表情眼见着就变了。
那个表情是明显的惊愕。
还有,恐惧。
「——你是!」
听圣女大声这样喊道,迪奥吓得跳了起来。
圣女朝着按捺不住后退的迪奥冲过了过去,然后用力抱住了那个过于消瘦的小孩的身体。强盗们看到迪奥的脸后,稍微睁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怎么了?看起来其中好像有什么——
「你没事啊……!啊啊,太好了。想着你是不是被强盗杀了,我……!」
「呜,哇……!」
迪奥全身硬直,发出了从后龙深处挤出的声音。
看起来非常不合拍。
「你认识迪奥?」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小孩。倒在马车前面的……」
我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迪奥是和强盗一伙的啊。
装作倒在道路上让马车停下,然后强盗瞄准这个机会袭击马车。由于进入战斗后身为小孩的迪奥派不上用场,所以夺走马车逃跑就是他的工作了吧。
然后,他驾驭不住马车冲进了旅馆。
迪奥求助似的看着我的脸,他是注意到我发现了吧。
但是,放心吧,我可没有蠢到特意抖出多余的事让事态恶化。
「有没有受伤?你是身体不适倒下了吧?被这些人救了么?啊啊,神啊……感谢您!」
「请稍等,圣女大人。利用小孩逼停马车是强盗的惯用伎俩。这个小孩也不见得是……」
不愧是神父。刚才还在说信赖之心之类的那张嘴,现在却干脆地说出了怀疑年纪尚幼的小孩的话。就是因为这样,圣职者才不可信。
「你觉得那么瘦小的小鬼到底能干什么。你大概是看不到才那样想,你取下眼带看看。这可是个一只手就能捏死的瘦猴子」
姑且帮了他一把。于是神父像是失望到极点了一样叹了口气。
「不管再怎么消瘦,再怎么年幼,只要内在是邪恶的就必须得制裁。重要的是内心,年龄和外表都只不过是容器而已」
「是么?但你可是只因为我是兽化者就把我当渣滓了哦?」
「因为兽化者不是人」
「哎哟,是这样么……」
原来如此,真是彻底。彻底到了让人反而感觉释然。
虽然圣女慌忙喊着『神父大人』,安抚着他,但神父在这件事上似乎并不打算让步。
「就算是这样吧。就算迪奥是和强盗一伙的,<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就无能到无法从那样的小鬼手中守护圣女大人了么?」
「你这个……嘴不饶人的野兽……」
虽然他明显很不爽,但从他没有反驳这一点来看似乎是戳到了痛处。
不知是不是把这一瞬的沉默当成了好机会——
「对……对不起!」
迪奥高声插入了对话。
「我是在给锻造屋的老板做杂务去旅馆的途中,但路上连口饭都没得吃,肚子饿得动不了……!然后,就出来了很多强盗……当时我很害怕……虽,虽然知道不好,但看到有马车在那边就坐上去逃跑了……!我想去求救,但马车失控了……我就……!」
真亏他能口若悬河地扯这么多谎。但是,实在有点苦肉过头了啊,迪奥。无论是眼角浮现出的晶莹泪水还是怯懦的表情,都演过头了。反而显得可疑。
虽然我这样想——
「……真可怜」
但圣女却低声这样说道。我愕然地愣住了。难道说——
「一定吓坏了吧?没问题的,我一点儿都没生气!」
居然信了,这个女人。然后,还不只这样——
「啊啊,神啊……!请原谅怀疑幼小孩子的肮脏的我……!别哭了,孩子。你平安无恙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
你也信了么神父!开玩笑的吧!?
——这就是……圣女……!还有圣职者这种生物么……!
我战栗着,在毛皮下脸色发青。
不管怎么想都是假过头的借口吧。为什么你们会相信啊。
不,圣女还好。还能理解。但是神父,你丫的居然会信啊。你不是哭泣的孩子听了都会闭嘴的杀戮集团<女神的净火>的一员么。
我对圣女和神父抱有的感觉,已经接近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的恐惧了。
「佣兵……吾辈不知为何起鸡皮疙瘩了」
「那就是恐惧。我也是从刚才开始尾巴根就一个劲儿地跳……」
我和零远看着紧紧相拥,流着感动的泪水——虽然有大约一个人是在假哭——的三人,我忽然注意起了处于那个圈之外的侍女。
「……一直都那个鬼样么?那两个人」
见我表情抽搐着这么问,侍女以明显惊吓到了的表情抬头看向我。
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会找她搭话吧。毕竟在普通人中甚至有相信兽化者不会说人话的家伙。
吓到她了么?我错了。
虽然我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但侍女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小声答道。
「……一直都是那样。因为他们都是温柔的人」
「该不会是温柔过头脑子出问题了吧……怎么想都很可疑吧,那个小鬼」
倒是稍微怀疑一下啊,听我这样吐槽,侍女的肩膀轻轻颤动了一夏。说不定是笑了。
这个女人也是,某种意义上像我的同类吧。圣女和神父是那个鬼样子的话,没个现实主义者在身边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于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圣女大人。要回圣都么?正如迪奥刚才说,马车坏掉了,马也在旅馆老板的马厩里了」
听我这么一问,圣女猛然抬起头,顿悟道『差点忘了!』。
「得快点去伊迪亚贝尔纳……!信上写着要分秒必争……」
记得她说是领主的儿子什么的得了肺病来着。
从地图上来看,圣都和伊迪亚贝尔纳的方向是相反的。虽然这里与圣都的距离比伊迪亚贝尔纳的近,但就算如此,如果回一趟圣都的话领主就妥妥的要服丧了。
「怎么办……那个,到那个旅馆要走多久?去旅馆的话老板会把马还回来么……如果不行的话,至少让我借一下旅馆的马车……」
「走到旅馆要一整天。就算回去了,也没有证据证明马是你的吧,要是马车的本体还在的话说不定能当证据,但那早就被拆散丢进暖炉里了」
怎么能这样,圣女带着哭腔这样说道,神父支撑住了她的肩。
「从,从河里走去伊迪亚贝尔纳……途中还有很多高岭,得走上五天啊!」
「先回上一个城市吧。虽然同样是走一天,但那样能比去旅馆更加切实地找到马车。之后再火速赶去伊迪亚贝尔纳」
「但是,要是没赶上怎么办……?已经比预定晚了一天了。要是再晚一天的话……那可是小孩子,会死的」
「没时间纠结了。其他的方法——」
「……横穿林子的话,半天就能走到有马车的城市。而且还是靠近伊迪亚贝尔纳的方向,现在出发的话早上就能到。从那里驾车赶去的话,第二天早上就到伊迪亚贝尔纳了」
迪奥一边用袖子擦拭着假哭出来的眼泪,一边从旁插嘴道。
「我可以带路。虽然路上很危险,但要只要有大叔在……」
由于兽化者的首级能卖高价,所以我常被强盗盯上。
但是反过来,普通的强盗会避开兽化者也是事实。因为狩猎兽化者需要周全的准备和相当的觉悟。
虽然少数受过训练的强盗会缠上来,但大部分杂鱼强盗会避开。选择这样的兽化者作为护卫是否合适要看场合——不过从现状来看,的确雇佣兽化者是好的。
零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被杀,神父应该也能算到护卫里吧。也就是说,护卫对象只有迪奥和圣女还有侍女三人。
的确,有我在的话能够基本安全地突破森林。
但是——
「居然让兽化者当护卫,绝对不行!护卫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果然会这样啊,这个神父的话。
不过,我觉得要是神父一个护卫就够了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圣女被强盗拐走的事态了。
因为看到零似乎想把我心中所想的话原样说出来,所以我赶快堵住了她的嘴。这个魔女祸从口出率太高了。
「迪奥,是这个名字吧?能拜托你带路么。如果你是被这条野兽雇佣了的话,就由我来重新雇你吧」
喂,神的仆人。给我稍微注意点言辞。我也是会受伤的。
「我要是不和大叔一起的话不会去的哦。因为要是出现强盗的话,神父先生会保护的是圣女大人吧?接下来是那边的大姐姐,最后才是我」
「怎么会那样……我会全员平等地——」
「神父大人会撒谎么……」
被小孩苛责的眼神盯着的神父缩了。看到神父的态度,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会把圣女放在第一位。
圣女以期待的目光看着我。看来议论的结果偏向了雇佣我的方向。
我轻轻摇了摇尾巴,用尾巴梢指着零说。
「我的雇主是那边那个女人。我没法擅自决定的」
众人的视线一齐聚集到了零身上。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调查魔法才来克莱昂共和国的。在『零之书的抄本』有可能被带出来了的现状下,能够找到捷径和魔法有关联的圣女的理由正是求之不得,零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委托。
即便是如此,零还是故意做出一副考虑的样子。
「这下,要怎么办呢……吾辈也有吾辈的目的,没多少空去管其他人的事。虽然也不是不愿相助……」
「拜,拜托了!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你的,请务必……!」
圣女祈求般地握起双手看着零。零微微一笑,一踢地面轻盈地跳上了我的肩膀。
「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吾辈也不会拒绝。这活——吾辈和吾辈的佣兵接下了!」
好一副卖人情的架子。真不愧是我的雇主。简直是究极的魔女,还有恶女。
圣女感动了似的跳了起来,以闪闪放光的双眼看着零和我。
「非常感谢!太好了……真的……!请多关照哦?那个……佣兵先生?」
……啊啊。那个不是名字啊。
佣兵是职业而不是名字。
……虽然名字什么的早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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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女,亦或魔女?

1

摇曳的火堆前,聚集着不搭调得可怕的六个人。
兽化者佣兵,魔女,小孩,圣女与其侍女——还有神父。
目的地是克莱昂共和国首屈一指的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圣女说为了领主病危的儿子,想要分秒必争地赶往伊迪亚贝尔纳。话虽这么说,但在夜晚的森林中行进并不是易事。不只是『道路险峻』,而是根本没有道路。正因为连正经的照明都没有就走在这种地方,才会常常发生意外事故。
再加上圣女她们才刚被强盗袭击过,还没有好好休息。圣女和侍女自不用说,就连神父也明显需要休息。
「等天空发白再出发。那之前好好休息」
离破晓还有段时间,而且就算到了城市一大早也不会有马车。
虽然神父和圣女一时反对我做出的决定,但由于侍女『休息是必要的』这样冷静的建议,圣女让了步。这样一来,神父也就自动让步了。
综上所述,就变成了多达六人集体野营的状态。
真没想到身为兽化者和魔女的我们竟会和包含神父在内的一行人同行啊……虽然我用眼神叮嘱零『绝对不要暴露自己的魔女身份』,但不知她有没有理解。零依旧和平时一样飘飘然。
不仅如此,还装作无知少女对打算传播教会教义的神父问这问那。神父对求知欲旺盛的零似乎也没有反感,面对零时不时发出的可以理解为批判教会的问题也一点厌恶之色都没有地回答了。虽然有魔女和神父这样的立场——但毕竟是美男美女。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在一起心情就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我只要身边有其他人在就静不下心来。
我选择了把那边交给神父,爬上了离人群稍远地方的树,警戒着野狗或是其他强盗的袭击。
脚和尾巴都慵懒地垂着躺在树上,说不定根本说不上警戒……不过,只要醒着就容易注意到其他人接近。
我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零与神父的议论,还有迪奥和圣女的欢谈声,一边取出小刀磨起了长过头的爪子。太过锋利的话会撕裂行李包和衣服,所以把爪尖磨圆润一点比较方便。
在我开始磨第九根爪子的时候,交谈声停歇,火堆也灭了。
总算是静下来了。我磨好第十根爪子,收起了刀。
这时——踩踏着湿润的枯草的声音地靠近了这边,这个声音显得分外刺耳。
同时,还伴着煮花瓣似的香甜气息。
「……要方便的话去别的地方。这里有人」
姑且还是显示下自己的存在。明明是我先在这里却被说成偷窥闹起来的话可不好受。先不说好不好受,目测神父会立刻嗖地冲过来想要杀我吧。
圣女的肩猛地抽了一下,像是寻找着声音的源头似的猛地环顾四周。
「在上面啊,上面」
圣女仰起整个上半身,看着躺在树枝上的我。
「佣兵先生。太好了,你在那里啊……」
她笑着这样说道。
虽然姑且也订正过佣兵不是名字,但因为也没有其他的称呼方式所以就定下用『佣兵』这个称呼了。只要零还企图把我变成仆人,我的名字就是绝对的禁语。
「我在找佣兵先生。因为刚才没看到……兽化者们都会爬上树睡觉么?」
「我这是在放哨。毕竟是护卫啊」
是这样么,圣女这样低语的声音显得十分弱气。她像是在寻找话题似的沉默了片刻。
那是一种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勇气说出口的感觉。
「那个……神父大人的事,很抱歉」
「……什么?」
「他不是坏人的……他其实是个非常正经,又温柔的人。所以我吓了一跳……他竟然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为什么圣女大人要替他道歉啊。把我当做野兽的是那个神父,你和她不一样的吧」
圣女想要反驳但中途语塞了。
「而且我根本就没在意。实际上我就是野兽,怪物。到了现在根本不会为此动火。特别是面对神父的时候」
「才没有那种事……!才不是怪物……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我笑了。没想到圣女大人的善心泛滥到这种地步,真是有点瘆的慌。
我撑起身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圣女小声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不曾认为兽化者是怪物?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逼近了一步。圣女以畏惧的目光看着我。
「圣女大人啊。那只是因为你至今为止运气好而已。只是因为运气好没有被兽化者袭击过而已」
「佣兵先生?我……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么……?对不起,我并不是想惹您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就是这种性格而已。你到处显摆自己的善良倒是随你便,但很不巧我可是个杀人无数的佣兵。被卷入扮好人的游戏中会很不好办的。就算是这次的护卫,也不是出于善意接受的。报酬可是要好好算清的。明白了的话就赶紧回神父大人身边去吧,圣女大人——还有,别再做在深夜的森林中独自靠近兽化者这种事了。不跟你开玩笑……会被吃的」
圣女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脸不肯移开视线。
她的眸子和头发一样,是花瓣一样的淡红色。一直犹豫不安而动摇着的那双眼睛中,现在不知为何找不到任何感情。
「喂,你在听么」
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
——她笑了。在这种状况下。
「有,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因为你说了和我认识的人同样的话」
「认识的人?」
圣女嘻嘻笑着,将淡红色的头发理到了耳后。
本来编成三股辫的头发一解开便柔顺地滑到了圣女的手指上。
「说不要一个人接近兽化者……那是担心我今后会遇到危险吧?甚至不惜自己扮坏人……」
「别说傻话了,住嘴!你那样不就说得好像我是善人一样了么!真是不爽!」
听我这样慌忙怒吼,圣女由嘻嘻笑变成了捧腹大笑。
有种完全输了的感觉。
我的尾巴和耳朵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抱起了头。零也好圣女也好——我好像一直在被女人玩弄于鼓掌间。就连面对阿尔巴斯那样的小鬼都有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别说了,赶快回去休息。你的体力是最值得担心的」
「……您……在为我担心么?」
「啧——!都说了,如果你倒下的话,就结果来说我会很麻烦的……!」
圣女又开心地笑了出来。我注意到自己被捉弄,便背向圣女。
还是别再管圣女了。
我用爪子勾住树干,将体重压了上去。
「……那个」
「什么啊」
「——零小姐他……问我是在哪里学会奇迹的」
我转过头看向圣女。
「为什么她……会认为我是从谁那里学到的呢……?」
我正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火堆的方向有动静。接着便传来了『圣女大人~』这样的男人的呼喊声。
「——神父醒了。在找你呢」
明明护卫对象都溜出来了,却到现在都没注意到,真是个大意的神父。
我再次回到树上,懒散地垂下尾巴和脚。
「……我叫菲丽娅。请称我为丽娅,而不是圣女……」
「要是卑贱的兽化者用爱称称呼圣女大人的话,神父不是会抓狂么」
啊,圣女这样呢喃了一声,然后低下了头。
「是……这样呢。又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我……」
我叹了口气。
为毛我非要有罪恶感不可啊……真是的。
「快回去吧——丽娅。神父在咆哮了」
圣女——不,丽娅的表情徐徐绽放出了光彩。她开心地对我说了句晚安,便快步回去了。我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仰望皎月。
——什么啊?刚才那是。那样简直像是……
「圣女似乎对你挺中意的啊,佣兵」
听到从对面的树枝上传来的声音,我在树枝上弹了起来。
在沉浸在暗夜中的树枝间看到零的身影,我睁大了双眼。
她脱下了兜帽,完全把脸展露了出来。细微的月光衬托出她的美貌,我慌忙移开了视线。
正视她的脸十秒就难保不会发疯。零的美貌几乎就是凶器。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啊,你……」
「看到圣女起床,吾辈就来看看情况了。然后就看到你和圣女亲亲热热地打情骂俏」
「是要怎样才能把那个看成打情骂俏啊……」
不如说,在我看起来零和神父倒是像在打情骂俏啊。虽然事实肯定不会是那样。
「圣女不是让你叫她丽娅么。迪奥跟吾辈说过。在克莱昂共和国,告诉对方自己的爱称,似乎是在表示想和对方成为朋友」
「朋,朋友?」
不禁结巴起来。
「圣女这样要求,而你回应了。『佣兵』这个称呼不是本名的话,那也可以说是爱称吧。也就是说你和圣女成为朋友了……这样一来你的朋友就不只是吾辈了」
「别这样。圣女和我是朋友什么的,怎么想都不搭调吧」
「……圣女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小声自言自语道。那是就零来说很难得的,没有霸气的声音。就算是自言自语声音也有点太小。
「喂……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
话正要出口,零却像是突然改了主意一样闭上了嘴。
「……圣女似乎是从谁那里学会了『魔法』啊」
突然变成了工作上的话题。
零跨过树枝移动到了一瞬间没有跟上话题转换的我身边。
「吾辈是问圣女她在『哪里学到的』。但圣女抱有疑问的是『吾辈为什么认为她是从谁那里学到的』。也就是说,是有人教她魔法的——然后,还教了她不让人注意到那是魔法的方法」
零坐到了我旁边,树枝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竭尽全力依附在树枝上的茶色树叶终于用尽了力气飘落向了地面。
「吾辈不知道圣女使用了什么魔法。虽然毫无疑问是守护之章的魔法,但圣女使用魔法既不需要咏唱也不需要祭品,甚至连动作都不需要。不管再怎么有才华,那都已经不是偶然学会试着用用的级别了」
「不会真的是神的奇迹么?」
「那种可能性吾辈也考虑过了——『奇迹到底要怎样引发』这件事也是」
「能够说明么?」
真是有趣,居然会从身为魔女的零口中听到『奇迹』这个词。看我提出疑问,零给出了『大概吧』这样暧昧的答案。
「这只不过是听了神父说的话设立的假说,这要是十三号的话,他一定会说『不应该把除了明确的事实以外的东西说出口』吧……」
「务必让我听听你的高见。泥暗之魔女大人」
零加上『恐怕』这个前缀,稍微放低了点声音说道。
「奇迹也好,魔法也好——本质是一样的」
「那可真是……如果被神父听到的话会糟糕到极点的假说啊」
「所谓魔法,是向恶魔献上祭品,通过言灵引发超常现象的技术——但是如果熟练的话只需要在心中咏唱咒文就可以了。虽然需要特别的祭品的魔法不少,但只需要消耗魔力就能够使用的魔法也同样很多。并且吾等魔女认为,教会所信奉的女神也是恶魔的一种」
恶魔与咒文。
神与祈祷。
虽然表现的语言不同,但模式的确是相同的。
「吾辈认为所谓奇迹,就是指偶然成功地像魔法一样驱动了神,从而引发了超常现象的事象。所以圣女使用的契机并非『零之书』中的魔法的可能性的确也是有的——不,是曾经有过
但是因为丽娅问了我 『为何会认为她是从谁那里学到的』,那个可能性消失了。
丽娅是向某人学了魔法的。
十三号将零写的魔法书,『零之书』带入维尼亚斯王国是在十年前。然后习得魔法所花费的时间平均在五年左右。
从丽娅学会魔法的时间逆推的话,就能得出是在五年前有谁将魔法带入克莱昂共和国,并教给了丽娅。
「但是……这时间真是卡得够紧的。就算有才能就可以更快掌握,又真的能做到用五年学会,然后立刻教别人这种事么?」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并不是做不到。如果本来就是厉害的魔女的话,学会魔法也会很快,而且如果集中传授一种魔法的话也能短时间使用熟练——也就是说,这个国家还有另一个擅长魔法的人」
把魔法传授给丽娅的,某个人。
要是那家伙还在克莱昂共和国的话,就有必要找出来了吧。那家伙说不定持有抄本,就算没有,说不定也会有相关情报。
但是,有些事莫名地引人注意。
「……我说,魔女。丽娅和教给丽娅魔法的那个人……并没有引发问题吧?」
「问题?」
「丽娅只是使用魔法治疗他人而已,也就是说教丽娅魔法的那个人也不能说是坏人吧?放着不管不也无所谓么,这样的。魔法为人派上用场,这正是你本来所期望的魔法的使用方法吧?」
如果是魔法被用作恶途——比如用来袭击人,或是企图用来推翻国家这样的状况的话我也觉得必须得找出黑幕,但看到那个平和地救人的丽娅就会觉得『其实放着不管不也无所谓么?』。
但是考虑到强盗们说丽娅是魔女,还有医生因圣女减少的事,这说不定也不全都是好事……
不过我并不认为那是丽娅的错。正如就算因为魔法而引发了什么案件,我也不会认为那是零的错一样。
零听我这么说,露出了稍微带着些困扰的微笑。
「的确……现在还没有引起问题。可能是这样吧……但是,状况是时常变化的。就算今天没问题,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治疗伤痛的魔法怎么会引发战争……这就跟讨论治伤的药能否杀人是一样的吧?」
那样是不是真的有点杞人忧天了。
「而且就算真的觉得有危险的话,你『驳回』丽娅的魔法不就好了」
「那样做的话,会被教圣女魔法的人警戒的吧」
「你是说无法得到抄本的情报么?但是,到底有没有抄本都还不清楚不是么?那样的话不如老老实实等阿尔巴斯的信,暂时先轻松地观光吧。我觉得这至少比和那个神父一起行动要更加明智」
「这可不行。圣女在用着吾辈创造的魔法」
于是怎样?听我这么问,零拉过我的尾巴说。
「吾辈必须看透才行啊,佣兵。看透圣女打算怎么使用魔法。看透教给圣女魔法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教她。魔法的确便利,但误用滥用的话便会祸及四方。就连守护之章的魔法,也无法说完全是安全的。如果没有理解这一点就使用的话,魔法实在是强过头了」
「看透,是么……」
我叉起手抬头望月。思考和看破什么的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听你的。毕竟这是我的工作——天马上就要亮了。你也快去睡」
说着,我躺在了树枝上。接着零就爬到了我的身体上。
「喂,你回火堆那边去睡啊」
「不要,火都已经灭了,这边更暖和」
「你在我身上我感觉很重」
「不呆在你身上的话吾辈会冷」
零模仿着我的语气这样说着,笑了出来。
虽然我有想过要直接把她丢下去,但她瞬间就包裹在我的斗篷里进入了完全防御的态势,所以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这样等着天亮。

2

照样升起,全员起身出发了。
抓住的五个强盗全都好好绑在了树上,并在他们手能够到的位置放了点水。虽然迪奥稍微有些尴尬,但强盗们什么都没有对迪奥说。
虽然觉得他们就算吵闹着说迪奥是自己的同伙也不奇怪,但想到他们全员都纹着同样的纹身,说不定是很为同伴着想的团结一心的强盗吧。
零头的是迪奥和我,殿后交给神父。我们中间夹着三个女人。
虽然零和往常一样抱怨说『走路好麻烦』,但在森林里说不上是路的路上实在是没法抱着零走。虽然可能可以,但不想那样——在带着不知把运动神经这种东西忘在什么地方了的丽娅的现状下更是如此。
「圣女大人,那边埋着树根。请注意不要绊倒——」
绊倒了。
「圣女大人,那边有动物挖出的坑请小心——」
陷进去了。
「圣,圣女大人!请慢慢走注意不要掉进河里——」
掉进去了。
——为什么连戴着眼带的神父都能察觉的障碍物丽娅会无法感知?还有,为什么明明听到了忠告却还躲不开。路还没走到一半,丽娅就已经成了一幅不忍直视的惨样。衣服变得又脏又破又湿,而且丽娅本人也已经遍体鳞伤。
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说丧气话,说坚强倒是坚强,但由于宝贝的圣女大人每次搞出什么事来侍女和神父就会大惊小怪,所以完全无法像预期中一样前进。
「世上竟有运动神经迟钝到这种地步的人……吾辈稍微有些吃惊」
「她可是极品的废材了……是越认真就越废的那种……」
确实会有啊,偶尔。迟钝到可怜的人。
「大叔,这样下去半天到不了的。都已经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了」
「想想也是。确实她就是那种感觉啊」
没办法了。
我走近依旧呆坐在河里,借着神父的肩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丽娅。也不顾神父一脸露骨的厌恶,把她从河里拉了上来——然后就那样扛到了肩上。
「呀……佣,佣兵先生!?」
「我抱你。这样会快点」
「无礼之徒——对圣女大人这是何等无礼……!」
「那你来搬她?你抱着圣女大人走能有我快么,神父大人。在这样浪费时间的话领主的小孩不是会死么?我这可是在工作啊」
神父哑巴吃黄连般地咬紧了牙关。但从他口中并没有冒出反驳。
「虽然体臭可能会让你有点不爽,但你还得稍微忍一下。好好抱住脖子别掉下去了」
这是对丽娅说的。丽娅虽然一时在我手中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但听了我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老实了下来。
「……毛茸茸的」
丽娅畏手畏脚地抱住我的脖子,低声说道。
「好暖和」
抱着我脖子的纤细手臂上稍微加上了点力气。由于零在床的舒适度这方面相当啰嗦,所以最近保养毛皮是用了心的。圣女大人似乎也很中意。
忽然感到有视线看着我的侧脸。想着是怎么回事转过头去,发现零正以明显不满的视线看着我。
「……什么啊?怎么了」
「吾辈让你抱吾辈的时候,你拒绝了」
「当然呀。你不是能自己走么」
「但是……」
一瞬犹豫了一下。就一直自信满满的零来说很少见。
「你是吾辈的佣兵吧……?」
「是啊……然后呢?」
「所以说……!不,所以说……不对……但是……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沉默。
零越发不满似的皱起了眉头,猛地别过眼去走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如说,是回答不出口的态度——昨晚也感觉到了,话说到一半陷入沉默之类的,对于问题回答不出口之类的,实在是不像零的风格。
明明零应该也明白在这个状况下我抱着丽娅走是最佳选择的——我不抱着零走的理由她也应该知道,并且应该也接受了的。
就算满嘴嘟哝着抱怨也不过是一如既往的玩笑。虽然不能说是很长,但就算这样我们也是从早到晚都一起行动的。零认真的话和玩笑话姑且还是分得清的。
明明如此,她现在的态度却明显很奇怪。
「大叔……你真是罪孽深重呢……」
「啊?」
迪奥这样感触良多地说完后,便像是不给我发问的机会一样追向了零。
我歪着头呆在原地,便被神父说着『别磨磨蹭蹭的快走』踢了屁股。
——无法接受。一切都是。

开始抱着丽娅走之后,效率理所当然地提高了。
迪奥和神父的运动能力本来就高,零虽然因为运动不足和懒惰所以平时都懒懒散散的,但她绝非迟钝。侍女也能跟上。
没用多久,就挽回了因为丽娅而耽误的时间。
除了途中似乎在哪弄丢了小刀之外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在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段走出了森林,来到了大路上。到了这里就不需要带路了。
因为让迪奥带着一些钱先去城里备好马车,所以来到城市时就有马车等在入口处。他办事依旧是那么牢靠,而且还完美地选择了不怕兽化者的,从骑士团退役下来的马拉的运货马车,真是滴水不漏。
「接下来就坐马车了。已经告诉车夫要快马加鞭,所以应该能在预定时间,或是稍微晚一点点到达伊迪亚贝尔纳吧」
把丽娅放到了马车的货台上。不知是不是太中意毛皮,她一瞬间表现出了不愿离开的态度,但立刻便满脸通红地猛然离开了。
「谢,谢谢你……我,很重的吧……?」
「算是吧」
听我这样坦率地回答,丽娅的脸更加红了。她泫然欲泣摇着嘴唇,轻轻地锤了一下我的胸口。
「坏心眼……!」
……什么啊?刚才稍稍心动了一下。
我呆呆地低头看着丽娅羞红的脸,这时,零突然刻意干咳了一声。我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到零正狠狠地瞪着我并用力想把我推开。
「你,你突然干什么啊……」
「我也要上马车。你这个大块头太碍事了」
「啊啊……是么」
我老实地让到了旁边。但是,零依旧瞪着我不肯动。
「怎么了?上去啊」
「……能把吾辈抱上马车么?」
「啊?你小孩子么」
见我不禁吐槽,零紧紧握住了拳头。还以为她要打我,她却退后了一步。
「……够了!——神父,搭把手」
神父被叫到,毫无怨言地对零伸出了手。
零紧紧抓住神父的手,将体重靠到他肩上乘上了马车。
——不对……喂。我也没说不帮你好么。生什么气啊。
「成功了!你听我说大叔!他说有兽化者做护卫的话,可以走稍微有点危险的近路」
和车夫交涉的迪奥开心地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很棒吧。我还是很有用的!」
「哦,很了不起啊迪奥。你真是能派上用场」
我一边带着实感点了点头,一边摸着迪奥的脑袋。我抱起笑着说着『大叔你手好大』的迪奥,把它放到了货台上。顺手让呆立在旁边的侍女也上了车,我在最后乘了上去。
「路况不好,会摇得很厉害。大家抓好咯」
伴着车夫的忠告,马车跑了起来。马车突然摇晃起来,丽娅不出意料地猛地一仰,差点掉下马车去。
「圣,圣女大人!」
神父慌忙想要站起身来,但我更近也更快。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就那样让她坐到了我两腿之间。
「无礼之徒——立刻给我放开圣女大人!」
「闭上嘴好好找个地方抓住啊,神父大人。我来支撑圣女大人——不好意思,圣女大人。虽然你可能不太情愿但这样是最安全的。就神父那个体重,弄个不好恐怕就会和你一起掉下去。
我一边牵制着意料之中开始叫唤的神父,一边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对全身紧张的丽娅这样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干这差事。但要是从疾驰的马车上掉下去的话,姿势不对就会死。
「但,但是……我,那个……」
「别说话了安心靠着。小心咬舌头」
丽娅小声表示同意后闭上了嘴。神父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我忽然感觉到视线,看向零。虽然一瞬间视线对上了,但零却明显地移开了视线……怎么了?难道是记恨我没有抱她上马车么?
你小孩子么。我在心中再次抱怨道。唔,放着不管的话就会像往常一样忘得一干二净的吧。

在路上迎来了夜晚,野营一晚后,第二天早上又乘坐马车疾驰而去。
跃动着掠过眼前的景色中开始混入了海潮的味道。
常年宅在洞窟里的零没有见过海,所以对闻不惯的这种气味有些坐立不安。
爬完不断延绵的山丘后视野终于开阔,看到填满视野的蓝色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彼方。
是海。依旧又大又蓝。
有一个城市沿着海岸线铺开。那就是——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
「好厉害!有好多船啊,佣兵!」
「好厉害!这里有好多船啊,佣兵!」
零闹腾着从马车上探出身子。迪奥也有样学样。
「很厉害吧?」他像是在炫耀自家的宝贝似的得意地笑着。
定睛一看,在无数船只罗列的港口,有将帆扬到极致的巨大帆船推着水波出港。
接着,又有载满货物的小船急匆匆地滑入港口。
从海中引出的运河像血管一般散布在伊迪亚贝尔纳各处,在那之中撑着各色遮阳布的小船像树叶般摇曳着。
「那些全都是商摊哦。又小船从大船那里拿货,然后沿着运河一边移动一边做买卖。比如罕见的水果之类的」
「你说罕见的水果……?多么勾人兴趣……吾辈也想吃!」
在零兴奋这样说的同时,顶着海风的马小声嘶鸣了一声。
马车正缓缓行下山丘时,看到道路上聚集着人群。其中还能看到豪华的吓人的马车,那恐怕是恭候圣女到来的集团吧。
太阳还很高,只在这时,神父的脸上也展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3

「哎呀,真是谢天谢地!真的非常感谢您,圣女大人!劳您特意从圣都移步到这样边境的港口城市……!」
在通往克莱昂共和国首屈一指的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的道路上,我们被对圣女的到来望眼欲穿的领主一行人围住了。
我们刚从粗陋的马车上下来,大概是领主的留着胡须的大汉便跑了过来,不知为何她紧紧握住了零的手。
「得以一览尊荣是我的荣幸,圣女大人——不过,这是何等……比传闻中还要美丽……」
「虽然吾辈的确很美,但吾辈不是圣女。不如说是立于与其对立位置的存在」
蠢货,别说些多余的话。我慌忙瞪向她,零则是气鼓鼓地别开了视线。
什么啊,从刚才开始就——
「圣女是那边那个巨乳」
零百无聊赖般地看向了丽娅那边。
于是,被零谜得神魂颠倒的领主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瞬间放开零的手转而握住了丽娅的手。
「噢噢,是这边这位啊!这可真是失礼了。似乎是由于她实在是太过秀丽端庄,我不洁的双眼看错了……但是,圣女大人果然也很美丽」
完全是个直白得要死的淫棍。
明明是差不多可以说初老的年龄,久经锻炼的身体却显得精气十足。这种感觉的人以水手居多。毕竟是港口都市的领主,领主八成也是水手吧。
「来,请上马车。请让我省略一切麻烦的手续引领您去我的城里。当然,同行的各位也请一起来」
就算他这么说,身为兽化者的我也不可能坐上领主准备的马车。
丽娅和她的侍女,还有神父——然后不知为何还有零乘上了领主的马车,而我和迪奥则是乘着至今为止坐的运货马车追着领主的马车。
「我说大叔……」
迪奥在运货马车上颠簸着,用看不下去了般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一边被海风的味道搔着鼻子,一边将耳朵倾向了他那边。
「大叔的雇主不是零么?为什么只对圣女大人那么温柔啊?」
「你是在说抱圣女那件事么?在那个情况下不是迫不得已么」
「在马车上不也是一直支撑着她么。零可是一副非常不悦的表情哦?」
「那是为了不让那个女人从马车上掉下去好么」
「虽然可能是那样,但就算这样也要好好照顾一下零的感受啊」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真是的!你就一点不懂女人心吗!」
怎么可能懂,那种东西。说到底我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
零有没有那种所谓女人心的东西也是个谜。因为基本遵循理性生存的零的得意伎俩便是干脆地否定我的感情论。
「总而言之!到了城里要好好温柔对待零哦。这可是作为朋友的忠告」
我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虽然瞬间有点疑问,但感觉也没必要否定所以选择了沉默。我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中意迪奥。

不一会,马车便穿过了伊迪亚贝尔纳的城门。
作为城市特征的,果然还是和普通道路一样存在的水路吧。那些水路上飘荡着的小船的遮阳布的颜色似乎是根据经营商品的种类而改变的。
数量最多的是红顶的船——看来是卖食物的。
在水路上来来往往的小船,和从小船上买东西的居民。似乎刚坐船抵达的,按捺不住兴奋的旅行者的旅人的存在让这个城市充满了活力。
要是零坐在这边的马车上的话,毫无疑问会跳下马车去城里闲逛吧。
「……我说迪奥。你知道伊迪亚贝尔纳的特产么?」
「有很多啊。虽然外国的人喜欢吃巨大虾的烤全虾,但最棒的果然还是飞鱼」
「鱼?」
「没错!是很大的鱼,能用作各种料理。光是飞鱼倒不是那么少见,但在伊迪亚贝尔纳能吃到生的」
「生吃……鱼……?」
「很好吃的。又柔软又香甜。我每次来伊迪亚贝尔纳的时候都会捡别人丢的鱼骨头,偷偷吃剩下的鱼肉」
说到这里,迪奥的表情突然邪恶地扭曲了。
「哈哼……?什么啊,你打算用食物讨零开心?你真是不懂啊,大叔。女人肯定是要发光的东西好么!发光的东西!」
「你在说宝石?很可惜对那个女人来说这一手不管用。宝石她可是已经多到爆炸了」
你真是不懂啊,迪奥抹了抹满是雀斑的鼻子。我到底是有多不懂什么啊。还有你到底是有多明白什么啊。
但是,听他自信满满地这样说,就感觉可能确实是那样。反正我就是不熟悉女人。
「和本来有没有没关系,是因为是男人送的才会高兴不是么?重要的是赠送东西的情谊,情·谊」
「如果是情谊的问题的话,那食物不也一样么」
「能留下实体的东西才好不是么。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榆木脑袋……
到底是在哪学会这种老掉牙的词的啊,这个小鬼。
我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城市。常常暴露在阳光下的海之男儿以布满全身的各种刺青展示着自己。最常看到的果然还是女神。接着是锁和链——还有,说到稀奇的就属山羊了吧。
「……山羊?」
虽然细节不同,但记得强盗们的确也是纹着山羊的刺青的。本来还以为那是强盗团独有的图腾,不过那说不定是克莱昂共和国象征性的图腾吧。
「……迪奥。你有山羊的纹身么?」
不经意间问了出来。
「没有啊」
迪奥也毫不经意地回答了。那之后,他忽然发出了忍俊不禁似的小声。
「大叔,因为我在给强盗做杂活,你就认为我也有山羊的印记对吧?反了啊。是有山羊印记的人会成为强盗」
「啊?」
「在洛塔斯城寨聚集着有山羊印记的家伙。都是听说传闻或是被谁带来的」
「到底是什么集团啊……而且,你没纹身的吧?」
「我是没有。但是老妈有」
「啊啊……是因为母亲当了强盗,所以你也自动的……是这么回事么」
也就是说,迪奥的母亲现在也还在强盗团里?
但是,迪奥拜托我的时候说想回圣都附近的家,所以希望带他去圣都,要是迪奥的母亲在强盗团里的话,那个家到底是——
「……等等,圣都附近的家……难道是在说洛塔斯城寨么!?」
记得的确听说过强盗团的老巢是在圣都附近的洛塔斯城寨。要是迪奥的母亲在那里的话,迪奥的家也就是洛塔斯城寨了。
就是这么回事,迪奥笑着这么说道。
也就是说由于马车失控而和强盗们走散的迪奥本打算独自回洛塔斯城寨。
「虽然到了现在才说,不过绝对不要让神父知道懂么……?」
「没问题啦。而且我觉得就算不再回洛塔斯城寨去也无所谓」
「你母亲在等你的吧?还是回去为好」
「不……没在等了,已经。而且,我还有想要做的事。反正在洛塔斯城寨里呆着似乎也做不成……」
「想做的事是?」
「那个是秘密!老妈说过愿望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这时,马车伴着马高亢的嘶鸣声停下了。原因是前面的马车——零和圣女所乘的马车——停下了。
我探出身子想探个究竟,便看到一个年纪还可以算得上少女的女人像是要妨碍马车行进一样张开双手站在路中间。车夫立刻跳下驾车台,想要赶走女人,但女人用尽全身力气踩稳步子不肯动弹。然后,她大叫道。
「——这是为什么,领主大人!」
那是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的,愤怒的声音。是像在怒吼为什么被背叛了一样,又像在哭诉『我明明那么相信你』一样的,让路人不由地驻足的,喊声。
车夫为了让女人闭嘴而用试图手堵住她的嘴。但是女人咬了他的手并将其甩开,接着向马车大喊道。
「为什么要把那种魔女带进城!明明我父亲都因为那个魔女而死!一起为他哭泣时的眼泪是假的么?说『装作圣女的魔女不可饶恕』也是谎言么?结果您也是自己有困难就去依靠那种不知底细的女人么!请回答我——托雷斯大人!」
装作圣女的魔女——说的是丽娅。
女人瞪视马车的眼神,和拐走丽娅并骂她是魔女的强盗们的目光重叠了。
那个女人的父亲因为丽娅死了?——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只会治疗人的丽娅到底怎样才能杀人?
是说医生减少,因此没来得及治疗的事么?
和迪奥的父亲一样。
我寻找着零的身影,看向停在前面的马车。
这是马车的们猛地打开,领主慌慌张张地跳下车来。
「巴塞尔!你在说……什么蠢话——!」
女人被车夫抓着手腕,两眼含着泪瞪着领主。她两腿颤抖着,为了不当场倒下去而用力咬紧了嘴唇。
「愚蠢的是你!竟然被魔女所迷惑……偏偏还是托雷斯大人您!」
「注意言辞,巴塞尔!」

领主粗暴地抓住女人的领口,像是要从车夫手中夺过她一样将她纤细的身体拉了过去。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了『噫』地一声胆怯的悲鸣,
将她拉到双方的额头能够互相撞到的距离,用严肃得吓人的表情瞪着女人。
他的嘴唇动了。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听不见,但我确实看到他这么说了。
「——相信我」
听了这句话,被拉住的女人的表情瞬间缓和了。
「然后——」
领主算好神父会从马车上下来,挥起了长长的手臂说。
「给我咬紧牙关!你这个没信仰的人!」
伴着啪地一声脆响,女人应声倒地。
「领……领主大人!」
神父慌忙喊了出来。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大概光凭声音就明白发生什么了吧。
「平民对圣女大人抱有疑心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这的确是无法容忍的行为,但对年轻女性施以暴力还是——」
「不不不,神父殿下。对教会和圣女大人的冒渎一个不好便会被降致死罪。在公众面前辱骂圣女大人是魔女,有必要受到某种程度的责罚——所以,还希望您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那是我城里的园丁的女儿,最近应为丧父而有点失去冷静了」
神父短短地祈祷了几句。
「不将其当做是谁的责任的话,就无法接受亲人的死——我也有过这样的经验」
神父扶起倒在地上的女人,对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简直就是一副慈悲为怀的圣职者的样子。
之前丽娅也说过他是个『温柔的人』,实际上,他对兽化者之外的人也都是平和而温柔的性格吧。正因为这样的人能变得冷酷到断言『兽化者不是人』的程度,教会的教诲才显得那么恐怖。
话虽如此,但教会的人一般都只会说『为生前的罪过忏悔,用心侍奉神以洗净那肮脏的灵魂吧』这种话,而不会有『立刻去死』这种态度……
「有朝一日,你也会迎来接受死亡重新振作起来的一天吧。愿神保佑你」
神父说完惯例的祈祷后让女人退到一旁,和领主一起回到了马车中。
那之后马车畅通无阻地到达了领主的城。成建在海边,乳白色的岩壁就算在远处也十分显眼。不知是不是由于金属会因海风生锈,装饰极度地少,但不如说,那样才更衬托出了迎风飘扬的旗子上描绘的海与船的风景。
在丽娅治疗领主的儿子的时候,我和迪奥被带到了别的房间。
那是个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的狭小房间。由于墙壁和地板都是裸露的石材,所以身子有些像牢狱。
由于零和丽娅他们坐的是同一辆马车,所以也就顺势跟着去治疗现场了。
这时我才终于注意到了零的意图。
零是打算再次在近处观察圣女的奇迹,探出那是什么魔法。
身为兽化者的我不可能去旁观领主的儿子的治疗,但零的话有可能被允许,而且实际上也确实被允许了。
要是我问这问那的话会和神父起冲突,但要是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发问的话,不管是神父还是丽娅都会展露圣人的本性全都告诉她吧。所以她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坐上了丽娅他们的马车。真不愧是魔女。滴水不漏啊。
然后,迪奥在和领主分开变成和我独处之后,开始对领主发起了牢骚。
「啊啊。真是瞎了眼。什么啊,那家伙。仗着自己是领主就耍大牌。人家就说了句圣女大姐姐是魔女,没必要下那么重手吧!」
对这无比有小孩子风格的看法,我苦笑道。
「不是那样啊,迪奥。领主反倒是保护了那个女人呢」
「你说什么啊。领主不是很用力地打了她么!」
「就是因为领主首先打了那个女的给了她惩罚,后来的神父才什么都没说。而且,领主打得没那么重。虽然声音很响就是了」
尽袒护有钱人啊,迪奥这么说着鼓起了脸颊。
这可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啊……我想了想,摊开两手双掌相击。也就是拍手。发出了砰地一声吓人的声音,迪奥吓得跳了起来。
「干,干嘛啊」
「这就是刚才领主对那个女人做的事。虽然声音很大,但那一下没多疼的」
迪奥皱起眉头,自己也试着砰地拍了拍手。虽然小小的手心有点发红,但疼痛也好泛红也好立刻就消退了这一点迪奥是理解了的吧。
「……但是打脸和拍手不一样的吧?」
「是啊——所以领主使用手掌打的。要是真的想加以惩罚的话,用拳头也是可以的。用棒子打也可以,说她冒渎教会将她打入牢狱也是可以的」
但是,领主并没有那样做。为了用一耳光结束一切,而在众人面前打了女人。教会高呼慈悲。所以领主才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您所见我已经给她惩罚了还请宽恕她』的样子吧。
虽然看着轻佻,但那个男人似乎意外地是个精明的人。
「那要是领主大人没有打那个人的话,神父大人会用棒子打她么?」
「谁知道呢。那倒是不知道……不过,说不定会吧」
真是奇怪,条这样说着胡乱挠着头发趴在了桌上。
话说回来,冲到马车前的那个女人——她是带着确信说丽娅是魔女的。我能理解想要将血亲的死的责任退给谁的感情,而领主则更令人在意。
——说『装作圣女的魔女不可饶恕』也是谎言么?
女人的确这样说了。而领主,
——相信我。
是这样回应的。
也就是说,领主认为丽娅是魔女么?要是那样的话,为何要为了治疗儿子的病而特意叫丽娅来。只要能救儿子,不管对方是魔女还是圣女都无所谓么?
强盗,园丁的女儿,领主。
这些家伙认为丽娅是魔女的理由是什么?
我沉思半晌,结果没有得出答案便放弃了。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8 20:57 编辑


幕间 渐危之症

五个男人向着洛塔斯城寨奔走在森林中。
全员都带着伤,并且身处路况不佳的森林,根本无法顺利前行。虽然移动速度绝不算快,但就算如此,赛科特也确实在渐渐掉队。明明拼命地动着步子,一回过神来却已经和同伴拉开了距离。虽然注意到这一点的同伴们关照着赛科特,但只是稍微停一下的话,是怎么也无法追上的。
运气不好,赛科特这样想到。
绑架圣女失败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把圣女活着带过来。虽然明白你们的感受,但别杀了她。
接到这样的命令,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起袭击了马车。
在圣女一行人路过的城市的教会里引发问题牵制住神父,让急着赶路的圣女和其侍女先行出发并袭击,到此为止都是完美的。但是,又有谁会预料到偶然路过的兽化者会出来插手。
即便是遇到了这种情况,还留了条小命——这说不定这反而算是运气不错。明明全员当场被杀也不奇怪,结果却只是受了点轻伤。
在计划途中走散的迪奥出现在那里,在离去时还把小刀塞给了自己这件事也是幸运。托他的福才能全员逃脱捆绑,前往大本营洛塔斯城寨。
——但是,已经不行了。
从之前开始脚就没感觉了,而且身体状况奇差。并不是因为受伤。从午后开始突然变得难受起来这点来看,想必又是那个魔女——
赛科特终于跪倒在地。同伴中的一人立刻跑了过来。试图支撑赛科特站起来。他是个半边脸都被胡须覆盖的中年男性,名字叫做塔尔巴。
「喂,不行,别坐下,站起来!已经能看见洛塔斯城寨了……别放弃,接着走!」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呼吸,很困难……」
咻的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哨子一样的声音。呼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困难。手脚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沉重。从一年多以前开始就渐渐地变得奇怪起来了。回过神来发现吃东西的量减少了,甚至只是喝水都会感觉到疼痛。
在被一点点地蚕食。然后现在,侵蚀身体的病的毒牙终于抵达了心脏。
「回到城寨里就有医生了!他会给你诊疗的……还能活下去的!」
忍着痛苦,抓挠着地面。忽然,手背上烙着的山羊刻印映入眼帘。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这种东西——!
抓挠自己的手背,用指甲将其撕裂。溢出的鲜血遮住了山羊的刻印,赛科特笑了。笑着的脸上流下了泪水,泪水冲掉沾湿手背的血,再次让山羊的刻印浮现出来。
「真是个蠢货啊……我,真是个蠢货啊……想着钱比命重要……想着只要有钱就……」
曾经是这样想的。没想到死亡竟是如此痛苦。
竟是如此,恐怖。
可恶。用额头抵着地面呻吟般的这样说道。
痛苦,痛苦,痛苦。
「不行,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要怎么跟头儿交代啊……!我要带你回去,绝对。我来背你——」
用力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塔尔巴的手臂很温暖,但不知为何却显得十分遥远。
无法呼吸,话也说不出来。四个同伴全员一起用力握住了自己只是胡乱挣扎着的手臂。忽然,呼吸变得轻松了。紧张的身体放松了力气,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逐渐变暗的视野中,映出了男人们脏兮兮的难堪哭脸。
啊啊,最后能和这些家伙在一起。
——更该说是运气好吧。

「……我说,喂。怎么了?死了……?」
就算呼喊,怀抱中的男人也不再动弹了。
抱着已不经人事的赛科特的尸体,塔尔巴将涌上喉头的呜咽压了回去。
由于魔女的力量而虚弱的赛科特说想要一起去袭击圣女的时候,说服了说着『别去』表示反对的头目,决定带他一起来的是塔尔巴。
不该带他来的。那样的话他至少能在洛塔斯城寨里的床上安稳地死去。
「……我也会死么。像这样」
同伴中的一人低声自语道。那个男人脖子上也有着山羊的刻印。
「早该杀了!那种魔女,那个时候就该杀了的!」
另一个同伴喊叫着,揍了身边的树。正在这时,鸟拍打翅膀的声音高高响起。
全员转过头去,发现不知何时树上多了个从头到脚遮在斗篷下的人影。
「——头儿!失败了!被神父和兽化者妨碍……赛科特他……!」
听塔尔巴这样叫喊,树上的人影缓缓摇了摇头。低语一声『是么』的声音,既像是失望,又像是在哀悼同伴的死。
「……迪奥怎么了?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他应该去伊迪亚贝尔纳了。因为被圣女雇佣带路——」
下一秒,人影便从树枝上消失了。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21 18:05 编辑


第四章 海港伊迪亚贝尔纳


1

「呀哈哈哈哈!漂亮漂亮!真不愧是圣女大人,没想到我那个病弱的儿子能一瞬间康复!要是没有您的话,我儿子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领主坐在罗列着丰盛的菜肴的圆桌前,单手举着葡萄酒杯爽朗地笑着说。
同样坐在桌边的神父头上冒着青筋,丽娅也是一脸微妙的表情。圣女的旁边是侍女,在侍女旁边,迪奥正看着丰盛的菜肴,打算把胃袋撑满。
他旁边坐着我和零,绕了一圈过来又回到领主——不言自明,这是异常的事态。光是圣女和侍女跟来路不明的零和迪奥同席就够异常了,身为兽化者的我竟然和领主同席进餐,若非特殊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
但事实如此,我们围坐在了一起。地点是在丽娅治疗领主儿子期间我和迪奥被带到的佣人的休息室——不知为何在那里突然摆上了宴席,然后领主带着丽娅和零登场了。
据零说。
「吾辈说要和佣兵一起吃饭。然后领主说无论如何都想请吾辈同席」
也就是说,得出了既然无法让兽化者进入有传统和规矩的城里的食堂,就只有领主移步到佣人的休息室的结论吧。
再加上。
「把圣女叫来一看,患者只不过是感冒了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肺病——而且还差不多快好了」
似乎是这样。原来如此,神父脑袋爆出一两根青筋也不是不能理解。
明明犯了被强盗袭击的危险还拼命赶了过来,那个病人却只是小感冒,而且还基本快好了。
再加上还落得要和厌恶得要死的兽化者同席吃饭这样的下场,不管是什么圣人都没法淡定。
「领主大人……圣女大人乃多忙之身。下次请只在城内的医师竭力尽智却无法治疗的情况下,再依靠圣女大人」
「好啦好啦神父大人。别说那么死板的话嘛。来来来,大家多吃点!伊迪亚贝尔纳的鱼料理可是天下第一!兽化者佣兵君也不用多虑!海之男儿心胸宽广。虽然不能说没有偏见,但也不会因为是兽化者就差别对待。毕竟在海上能不能干活才是一切的基准!」
领主粗犷的笑声响彻了赶制出的宴席,神父火冒三丈地用手指抓着桌子。
「你是旅行中的佣兵吧?我也去过很多国家啊,不过最近都一直关在伊迪亚贝尔纳。还请说些有趣的见闻给我听听」
「就算要说见闻……除了维尼亚斯王国公开承认魔女,并废除狩猎魔女之外,其他国家都没什么大的动静啊」
「维尼亚斯王国——那个异端蛮国……!」
神父恨恨地骂道。领主觉得有些有趣似的看着这样的神父。
「对了,维尼亚斯王国!那可真是个有趣的事件啊。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瓦解了持续五百年之久的教会的宗教支配!邪恶的魔术师十三号和,将其打倒的年轻魔女阿尔巴斯。真是勾人心弦的故事啊!记得维尼亚斯王国之前是在为了狩猎魔女征集佣兵吧?佣兵君也去了那里?」
「去倒是去了。但是基本都没活干。那与其说是国家和魔女的战争,不如说是魔女之间的战争——虽然在维尼亚斯王国的正式名称是『魔法使』就是了」
领主两眼放光地点着头说。
「没错,就是那个。就是魔法使!确实带来传闻的人也说了这种话。要是无论男女都能使用那种叫魔法的东西的话,确实那样称呼比较正确」
领主咧着大嘴,摆出让人印象深刻的笑容,一口喝干了葡萄酒。
「维尼亚斯王国之前由于魔女的叛乱而陷入了混乱。我一直对此抱有疑问啊,神父大人。为什么教会没有协助镇压呢?那里是陆路的重镇不是么。就算维尼亚斯王拒绝,也应该派兵镇压叛乱的」
您不这样想么?领主这样向神父询问着意见。但他不等神父回答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但是教会却袖手旁观,结果,将交通上最重要的国家拱手让给了魔法使们——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维尼亚斯王国不肯给教会交保护费,教会想要对其还以颜色么?金钱——真是能让神的使徒都为之癫狂啊!」
「领主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行。您这是对教会的——」
「希望您别认为这是侮辱。我是虔诚的信徒。我对领地内再小的教会都不吝惜拨款,不是别人,正是侍奉神的各位能够保证我的信仰之坚定。啊啊——对了对了,圣女大人!说到『保证』还有件有趣的事」
听到话头突然转向自己,丽娅像是被戳了的猫一样肩膀抽搐了一下。
「您知道么?据说<女神的净火>的某位裁定官似乎裁定『失误』了。没错……他把某位圣女大人误当做魔女杀死了」
虽然领主压低了声音这样说,但在面前就有<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的情况下就算再怎么压低声音也没用的吧。
我担心神父会不会要用镰刀砍领主的头。
但神父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身体很僵硬。
——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领主,难道说。
「请,请别再说了领主大人……那种事,是玩笑……吧……?」
「不不不!我对神发誓这是事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大意的裁定官,应该——据说是用眼带遮住双眼的盲人神父……」
「——容我先行告退!」
神父粗暴地站起身来拿起手杖,伴着响亮的脚步声走出了房间。
我呆然目送走他的背影,接着看向了领主。
「哎呀……惹他生气了么——算了不管来!接着吃!」
领主笑着,像是要调节气氛一样用力拍了拍手。
何等……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头。
「没问题么?激怒他……」
「不用担心,佣兵君。刚才也说了,我得到了附近教会的神父的绝对支持,由于港口都市领主这个立场的关系,和教会高层也有联系。女人能搞到,弄跑路用的船也是易如反掌。要是我掉脑袋的话,那边反而会不好过」
「那可真是……有权力者的风范啊……」
「没错,我就是权力者。有钱有力。脑子也好使,还是个美男」
就因为有实力的自信家是这幅德行,我才……我垂下耳朵中断和领主的对话,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食物来,
丽娅不安地看着神父刚走出去的门,畏畏缩缩地问道。
「那个……是真的么?神父大人真的,把并非魔女的人……」
「我不都说了可以对神发誓么。不过……事实总是有内情的」
「内情……?」
「就我个人听说的情况,那个『被误杀的圣女』,似乎是个和附近教会的神父勾结,残害人民的恶劣存在。据说圣女被裁定官所杀,居民们开心得不得了——但是教会不可能承认神父们腐败并与魔女勾结。所以就只有说裁定官『误杀』了圣女」
然后身为教会一员的裁定官被说『你错了』也无法否定。我虽然讨厌那个美型神父,但还是感觉她有点值得同情。
「神父大人并没有屈服于那样无情的背叛,而是希望今后也接着下达正确的裁定吧。要是知道魔女是魔女却无法断罪的话,裁定官这种东西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明明把那个神父说成了误杀善人的蠢货,把他赶出了房间,真好意思给自己洗白……
丽娅也带着沉痛的表情看着神父走出的粗陋的木门。
「我认为……最恐怖的是装作善人的恶人,和含有剧毒的佳酿葡萄酒。被诓骗,欢天喜地地将其收入怀中后,便会从内部被渐渐侵蚀。而且最恐怖的是,还不能对不知酒里有毒而畅饮着的人说『不要喝』。这个世界就是告诉人不要喝的人反而会被制裁。我对那样的东西无比恐惧,同时也最为无法忍受」
——什么?这个领主到底在说什么?
仔细一看发现领主的的眼睛眯成一条,甚至像是眼神锐利地瞪着丽娅。
「——领主大人,你是认为圣女是毒么?」
零装傻似的问道。
领主微微睁大眼睛,看向零。瞪视般的眼神已经消失,回到了那副开朗水手的表情。
「您说什么呢!这可是性质恶劣的玩笑啊,零大人。我怎么敢说教会的神父大人称之为圣女的贵人是『毒』。说了的话我分分钟就会被烧」
「吾辈倒是觉得你这句话才是有『毒』啊。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悲叹受到教会的权威阻碍,无法说圣女是毒一样啊」
「是么。听起来真的是这样么?你怎么看,圣女大人」
「我……我……那个……不知道……」
丽娅以细如蚊蝇的声音回应,然后低下了头。那副握着叉子,既不好把料理送入口又不好放下叉子的样子实在太多可怜,我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
「多谢款待。丽娅,走了」
丽娅弹跳般地抬起头,愣愣地盯着我。
「那个,但是……」
「你脸色糟透了。不好好休息的话,小心累倒了」
我抓住她的手,强行让她站起来。接着侍女也跟着站了起来,支撑着丽娅的身体。
「没问题吧?领主大人」
「圣女大人的护卫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法强留。挺了不起的嘛,佣兵君。有好好为圣女大人着想……和刚才退席的神父大人大不一样」
「我只是顺势跟来的而已,不是圣女的护卫,是那边那个女人的护卫」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就一点也不『了不起』了」
这个大爷,居然带着一脸连身为男人的我都差点为之着迷的笑脸这样说。
「已经准备了最上等的房间。感谢您回应我无理的要求,圣女大人。请务必好好休息」
丽娅已经无法对答了。
看她一副站着都难受的样子,我把她抱了起来。无力地将头靠到我肩膀上的丽娅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这一路上她经过了一番不小的波折。那根本就不是没有行军经验的年轻女人能够承受的行程。
并且,还受到这样的待遇。我轻轻瞪了零一眼。这实在是有点过了。就算再怀疑丽娅是魔女——就算她真的是魔女,也成不了这样攻击她的理由吧。
虽然我没打算说什么漂亮话,但就是纯粹地不爽。
但是,零瞪了回来。不仅如此——
「原来你是吾辈的护卫啊……吾辈都忘了」
还说出了这样满是讽刺的话。
「你说——」
「你去不就好了。带着圣女。去让柔弱的圣女好好休息就好」
终结互瞪的是零。看她干脆地别开视线,我的不悦愈演愈烈。
——什么意思啊,说话句句带刺。
我一走出房间,迪奥就慢了一拍跟了过来。
「……怎么了?你接着吃也无所谓啊?」
「不。我可是个会看气氛的小孩」
正想反问,我便竖起耳朵听起了房间里传出的声音。那是领主的声音,但声音放得很低。要不是兽化者的话是听不到的吧。
但是,我确实听到了——
「终于可以二人独处了啊。美丽的——『魔女大人』」
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我转头看向门,皱起了鼻头。
「大叔?怎么了?」
「不……没什么」
大概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零向领主表明了『自己是魔女』吧。就算没有明说,零肯定也暗示了。并且领主察觉到了。
难怪领主急着把神父和丽娅赶出那个房间。
从最开始领主就是想和零单独谈话的。恐怕,是谈关于丽娅的事。
不,应该说是谈关于魔女的事么……
看来我们似乎是集体被领主赶出房间了。

「等等,请不要走」
在被带到的房间让丽娅躺下后我正打算离开,丽娅却慌忙抓住了我的尾巴。由于她力气不大所以我还不至于发出惨叫,但我还是急忙从丽娅手中拿回尾巴转过身去。
「侍女会陪在你身边的。我呆在睡着的你身边不太好吧」
丽娅用力摇了摇头。于是侍女静静地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喂喂,没问题么,把圣女大人交给雄性兽化者。不过我倒是无所谓。
「迪奥还在外面等着。别太久」
我无可奈何地把椅子拉倒床边坐下来。
「对不起,说这种任性的话……」
「也算不上是任性吧。你累了,赶快睡」
「……和我……说说话,可以么……?」
她说出了简直像是小孩子的话。
但是,就算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能让小孩子入睡的故事。
「我说,丽娅。你为什么那么……」
一瞬间犹豫了一下该怎么说好。
「那么……亲近我?」
感觉这是最合适的表述。有种跟着大人团团转的小孩,亦或是亲近大狗的小孩子的印象。
丽娅对我表现出的态度比起对神父和侍女的态度还要稚气很多。

丽娅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吧。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是孤儿。母亲因疾病而死……成了孤儿……在收养我的孤儿院里,有个兽化者的小孩……」
「哦。所以才从最开始就不怕我么」
是的,丽娅一边这样回答着一边怀念地眯起了眼。
「你看……我很笨拙的吧?」
「我不否认」
听我这样坦率的回答,丽娅笑了。『坏心眼』,这样责备我的声音也显得十分开心。
「那是我经常被舍监责骂。骂我不中用……但是每当这种时候,那个孩子就会护着我。在我被教训的时候,他就会故意去找人打架,或者弄坏东西。虽然是用这种非常笨拙的做法……」
「难道不会真的只是个坏小鬼么……?」
「不是的。因为,平时他可是个很厉害的孩子。一直都坐在树上发呆,不让任何人找到。但是一旦有谁搞砸了,或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他就会突然出现把一切锅都背到自己身上。代别人被舍监责骂,被舍监打……」
不知什么时候,丽娅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指。我没有甩开,而是随她喜欢。
「看着佣兵先生,就会想起那个孩子……虽然外表完全不一样,但感觉很像。真的只是一点点……觉得你是能够保护我的人……」
很傻对吧,对不起。丽娅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握着我手指的手上加上了力气。
「那个孩子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和我约好了总有一天会来接我。说我那么笨,肯定做不好什么正经工作。在那个时候,给了我这个羽毛……」
丽娅轻轻摸着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白色羽毛首饰,有些寂寞地垂下了眼。
——阿克迪奥斯的圣女。
大家都依赖她的奇迹。将她作为圣女大人崇拜并对她报以幻想,一旦想象与现实不同便自顾自地对她失望骂,她是魔女。丽娅一直活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中。
「但就算没有我,会保护你的家伙也很多吧。神父还有一只和你在一起的侍女不也是」
「神父大人只是在判断我是魔女还是圣女期间保护我而已……而且,萨娜蕾又有点太严厉了……」
萨娜蕾是丽娅的侍女的名字。
因为神父和丽娅用那个名字叫她,所以我也跟着记住了。虽然基本上是个存在感薄弱的女人,但从不过分强调自己这点来看,大概是个能干的侍女吧。
「萨雷娜和我一样,是个孤儿。因为她也明白大家的苦楚……所以每当我说丧气话的时候,她就会告诉我世界上还有更加痛苦的人。告诉我明明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能穿着漂亮衣服,还说难过的话是对真正难过的人失礼……」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迪奥的话。
他说因为很枪所以无所谓吧。说如果是兽化者的话,就拥有能够沙子想要杀的家伙的力量,所以就算稍微受到一点差别对待应该也是无所谓的。
不管那是如愿得到的力量,还是根本不想要的力量。在没有力量的人看来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因为拥有力量,因为走运,所以就算稍微受点苦也不应该有抱怨这种想法。
从成为圣女的那一刻起,丽娅的世界中就不再有『能够对其展现出自己的软弱一面并依靠的存在』。那种感受的一小部分——可能真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我能够理解。
「那么,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兽化者现在怎么了?要是你拜托他当护卫的话他会很高兴的吧。不是约好了要来接你么?」
丽娅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说不定他已经忘了。但是……他一定在为谁发挥着光和热」
「兽化者为别人发挥光和热啊」
「兽化者也有并不全都一样把?那孩子总是因为某些人而受伤……所以我每次都会为他包绷带……但是,总是包不好」
丽娅呵呵笑着。
「我……我也想要给别人派上用场……所以当我知道自己拥有奇迹的力量的时候,我非常高兴。知道自己能为人发挥作用……知道我也能像那个孩子一样拯救他人」
握着我手指的手加上了些力气。丽娅颤抖着说。
「呐……佣兵先生。领主大人,认为我是魔女么……?」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似乎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领主却对明知是魔女的零好意相待。
领主并不是对魔女抱有负面感情——他只是,不相信丽娅而已。
「这是为什么呢……我……对领主大人做了什么么……?」
「你有头绪么?」
丽娅把脸埋在枕头里,摇头否定着。
「不知道……但是,萨娜蕾和神父大人都说不该来。两个人都说外面很危险不应该离开圣都……最近,有想要……」
有想要杀她的家伙。
袭击丽娅的强盗,还有冲到马车前面的女人——然后还有领主。对圣女不怀好意的家伙毫无疑问不在少数。
特别是医生,医生的家属——还有依赖医生的那些家伙,他们产生『因为圣女医生无法过活的话,只要杀了圣女就能解决问题』这种极端想法也并不奇怪吧。
新技术诞生,旧技术被淘汰的时候,有很大几率会发生暗杀的动乱。

——这个国家还有另一个擅长魔法的人。

这是零的推断。
但是,为什么他不自己当圣女,而是把丽娅捧成了圣女。
作为圣女打出名号的话,就必定会出现反对的一派。会不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将赞赏和憎恶都一股脑地推给了丽娅。
要是那样的话,教给丽娅魔法的家伙,应该有得到圣女的恩惠。
「……我是,丽娅。可以问一下么」
「请讲」
「你是……从谁那里学会魔法的?」
「……魔,法?这是……那个,维尼亚斯王国的?」
「没错。你使用的就是那个吧?你读过魔法的书么?」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识字,书就更……」
不像是在撒谎。丽娅真的丝毫不认为自己使用的奇迹是魔法。并且也不知道『零之书的抄本』。
但是,事实上丽娅是在使用魔法——当然这是建立在相信零的话的基础之上。
「我只是想要救人而已……想要为人派上用场……明明只是这样,却为什么会差点被杀呢?为什么领主大人要,对我说那种……」
饶了我吧。这种事可不是我的工作。
要怎么办才好?该说点安慰她的话么?
「佣兵先生……我……」
很害怕,丽娅这样说完后便陷入了沉默。
我在烦恼许久后,抚摸起了将脸埋在枕头里的丽娅的头。不一会,丽娅的身体便放松了下来,开始发出了规律的酣睡声。
睡着了。我放下心来,总算是卸下了力。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么。
轻轻擦干丽娅脸颊上的泪水,将被子搭到她肩部后站起来。
但是,这就奇怪了。
为什么神父没有断定丽娅是魔女?
从领主的反应还有城里那些家伙的传闻中,他应该注意到了丽娅是魔女的可能性。以只要有『疑点』就处刑而闻名的<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为什么放过丽娅?
说不定是因为曾一度『误杀』了圣女,所以变得慎重了。
是打算确认丽娅没有教会的后盾之后再杀她么?但要是那样的话,他却又像是在从说丽娅是魔女的家伙手中保护她。
还没有得出结论,便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丽娅的房间。
在那个瞬间,脖子被棒子抵住,我全身硬直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光是在脑子里想想也会应验吗。
「埋伏什么的真是不友好啊……神父大人」
保持面朝前方,只将视线瞥向旁边。正如所料,让人想要把他撕成两半的碧发美青年背靠在墙上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
「看你抛下保护圣女大人这么重要的人物还以为你去哪了……这是在偷窥?真说不上是好习惯啊」
「我有必要监视肮脏的兽化者有没有对圣女大人做出非分之举。而且说到底要不是萨娜蕾小姐拜托我的话,根本就不会让你单独和圣女大人呆在一起」
真不愧是能干的侍女。想到神父憧憬房间把我赶出去,顺带对丽娅说教的情景,我就是一阵不爽。
就不能稍微放轻松点么,这个男人。
「……你似乎很熟悉维尼亚斯王国的内情呢」
「——啊?」
「你到底在探寻什么?魔法,魔法的书?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断定了圣女大人是魔女一样的提问方式——」
「原来如此,是偷听么」
「老实回答问题对你比较好。根据情况,我可能会将你视为反抗教会的魔女的手下,就地让你人头落地」
「兽化者是魔女的手下?开玩笑吧,我在这之前可是为了消灭魔女而去了维尼亚斯王国。你不也知道我是因此才了解维尼亚斯王国的么。与魔法相关的书被高价交易的事也是从商人那里听来的。对四处漂泊的佣兵来说情报可是生命。所以我就在想圣女大人是不是读过那本书,仅此而已——当然,要是她读过的话我可是打算把情报提供给神父大人的哦?」
听我平然地这样回答,神父厌恶地哼了一声,将棒子从我脖子上拿开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
没有注意到神父潜伏在门外。虽然已经稍微习惯了被零偷袭,但注意不到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实在还是让人背后发凉。
「不想被怀疑的话,就什么都别做,不要欺骗,像家畜一样遵守人类的命令。这是兽化者唯一一条被神所允许走的道路」
神父自顾自地说完后,便转身走了。神父的背影转过拐角完全看不见了之后,我才终于放下心来舒了口气。
——真是应不服来那个男人。让人想起潜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嗯?」
我忽然感受到视线转过头去。
于是看到迪奥从转角处稍微露出点脸,凝视着这边。
「……在干嘛啊,你」
「啊,我是在等大叔,不过……」
迪奥看着消失向走廊拐角的神父的背影说。
「我有点应付不来那个人」
「哈哈……同感」
伴着不禁发出的干笑声点了点头,于是迪奥也说着「果然么?」苦笑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
「那么,走吧」
这样说道。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走?是说……去哪啊」
「不是要去买东西送给零赔礼么?跟刚才出来的侍女大姐姐说了之后,她借我了这个」
迪奥摊开手心给我看了小小的金制山羊首饰。
「她说这是圣女大人的纹章。说是因为圣女大人会呆在这个城堡里,所以只要给门卫看这个应该就能出入了,就算被怀疑拦下,侍女大姐姐也会来确认的所以没问题。还有,你看」
迪奥拿起了一个小袋子给我看。他上下一摇,袋子便发出了叮铃的响声。
「侍女大姐姐说这是带路的报酬,给我这个。所以,我也想去城里买东西,所以就觉得可以顺便陪大叔一下」
『快走啦』,迪奥露出缺了一颗的牙齿这样笑着,拉起我的手说。

2

结果,我被强行拖到了城里。我和往常一样用黑斗篷遮住脸和身体的大部分,和迪奥一起走在人流如潮的街上。
强烈的海风味充满了这个城市。
将刚捞起来的鱼装上了马车的商人慌慌张张地驱赶着马车走了。他大概是想尽早把以鲜度为生命的鱼运到其他城市去吧。
然后拿到卖鱼的钱就想扬帆返程。的渔船船长正在和船工拼命对吼。那附近的小店里,飘出了熏制鱼的阵阵烟雾。
似乎是与道路平行延伸的水路把海的气息带到了了城中。随着道路交错,水路也跟着交叉,看起来像网罗着船只的栅栏一样。
城里的人们完全习惯了水路的存在,他们向摇摇晃晃地漂浮着的小船的船头投去铜币,然后稳稳地接住同样抛过来的商品。
迪奥非要学着他们向小船丢去铜币,却因没能接好丢回来的少见水果而发出了惊叫。
在水果掉到地上前,我将其接住递给了迪奥。
「老老实实去栈桥买啊」
指向水路上各处架着的小木栈桥。旅行者和装高调的妇人正蹲在栈桥上向小船伸出手接收商品。
「只是不巧没接到而已啦」
他说完便咬起了水果——然后,不只是不是因为尝到了意料之外的味道全身硬直着将其吐了出来。
看他似乎是要当场丢掉的架势,于是我便接手了。咬了一口,感觉到了和看起来香甜的外表相反的强烈涩味。虽然我不讨厌,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比较难以接受吧。
迪奥一边『呸呸』地将残留在舌头上的水果碎片吐向地面,一边用像是看着奇怪的生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平然吃着水果的我。
「真亏你吃得下去啊,大叔……」
「你才是,真亏你连味道都不知道就敢买陌生的水果……」
「是冒险啊,冒险。男人不管是什么都得挑战一下」
「于是就失败了么。用钱要慎重啊穷人」
丢给了迪奥一枚铜币。这是买这个水果的价格。小船上买的商品,似乎基本都重视买卖的流畅性将价格统一成了铜币一枚或是银币一枚。
这也是领主托雷斯的政策么。
虽然并没有去过太多港口都市,不过水路延伸到城市内的城市伊迪亚贝尔纳还是头一个。
倒是见过在海上串起木材做成的城市——。
「伊迪亚贝尔纳被称作『生还之港』。据说是因为以前被认为死了的王突然从这个港口归来了。所以都说从伊迪亚贝尔纳出发的船不会沉没」
「这附近海流很稳定,也没有至于触礁的浅海。就连风暴也少有,所以要是船沉了的话那原因多半是整备过于不良啊」
听我这么说,迪奥一脸不悦的表情瞪向了我。
「别说这种没有梦想的话啊。很帅气不是么,生还之港!真好啊,乘船到处去旅行,还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
「你想当水手?」
「都说小不点适合当水手,似乎还不错吧?不过,现在觉得被圣女大人看上,被雇去做杂活也不错就是了」
「真是滴水不漏啊,你这家伙……居然在打这种算盘啊」
「算是吧。在这次的工作中展示出很多能干的地方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吧?如果那个不行的话就再考虑一下水手这条路吧。能一边挣钱一边旅行不是太棒了么」
「要这么说的话,商人也是一边做买卖赚钱一边旅行的。云游艺人也是,一边卖艺一边旅行」
「啊,是么。那不是不管做什么都能旅行么。那,我想当医生」
差点顺口直接回答『那个没可能』,慌忙闭上了嘴。
在医学脱离教会管辖的这里,产生了想要堂堂正正地自称是医生的话,就必须有德高望重的医生开个『这位的确是医生』的证明书的风潮。当然是找与教会有牵连的医生开。
要得到那个证明书,需要从学费高昂的学校毕业,或是找好关系成为德高望重的医生的弟子,经过长年的辛劳后让其开证明。
没有证明书的医生都是江湖郎中,一个不好就会被当做以奇术惑乱人心的魔女或是魔术师被抓起来——这就是现在医生和教会的关系。
也就是说又穷又没有关系的迪奥成为正经的医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要成为旅行医生,去医生不足的村子救助病人。和大叔一起旅行可能也不错吧。呐,我很能干的吧?要带我一个么」
这打算不错吧?迪奥这样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他并不是认真这么说,只是在谈梦想而已。对此,我只得小声地回一句『是啊』。
「不过……话说在前,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旅程哦?」
「没问题啊。反正现在也不是很愉快」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父亲死去,母亲加入了强盗团,而且据说还没有在等迪奥了——一定是个其他男人勾搭上了之类的吧。那样一来,还是小孩子的迪奥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迪奥的确很能干,如果他是认真的话,带他一起走似乎也不错。
「呐,迪奥。你是认真……」
「啊,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好吃!我先去买了」
「啊,喂!」
话题和目的一瞬间就会陡然转变。在这一点上,迪奥和零微妙地相似。恐怕是因为零太小孩子气吧。
迪奥和摊子里的大叔争论了几句后,便以一副藏不住喜悦的表情回到了我身边。
他的手上,握着大量串在木签上的炸鱼。
「咿嘻嘻。用『我可是有个大块头同伴』威胁了一下,就给了我好多赠品。也分给大叔一点吧。果然强大不就是最棒的么」
「我……我说你……!」
怪不得摊子的店主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这边。这样一来再怎么遮住脸装作普通人都没有意义了。
「于是,决定好了吗?」
迪奥的话一直都很唐突,而且没有主语。虽然差不多也习惯了,但还没有习惯到能够立刻理解问题的意图。
「决定什么啊?」
「所—以—说!是送给零的礼物啊。我是在问你决定好要送什么没有!」
「在附近的摊子找点看起来好吃的东西不就好了么?」
「所以说!不都说了要选能留下实体的么!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你是在哪学会那种话的啊……!」
「老妈经常这样说老爸」
「是么……你老爸是我的同类么……」
老妈每次都很生气的,迪奥一脸耸人听闻的表情忠告道。
话虽这么说,但要送什么好呢?虽然迪奥说要能留下实体的东西,还有发光的东西之类的,但不管怎么想我能买得起的宝石饰品都没有零所持有的宝石价值高。
「难道说你没有考虑过?」
「不,先不说考虑不考虑……我根本就没送过女人东西……而且我送东西的话感觉有点恶心……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
「大叔,亏你块头那么大,怎么这么怂……没送过人东西么?」
「痛苦和恐怖和绝望的话,倒是送出去过很多」
「大叔,我是认真问的」
开个玩笑,笑出来后便被狠狠瞪住了,一时语塞。
「……没有」
一不小心用敬语回答后,迪奥『啪』地拍了一下小小的额头。
「真没用,就这样也算是个成年男人么!」
「就算成年男人也有一大把没经验过的事啊!」
「就没点什么吗,浮现在脑海里的东西之类的。你看,不是有很多惯例的东西么?就算没有经验也能够想象的吧?」
惯例——惯例么。那样的话我说不定也能想象出一点什么来。
男人讨女人喜欢送的东西。
想起了在某个酒馆听过的吟游诗人的歌。记得是说想给恋爱中的少女吻和爱之歌什么的——
「啊,献吻,献歌之类的,这种绝对不行啊」
原来不行么。好险。我赶紧闭上了嘴。
但是,其他的惯例么。食物不行,要有形之物,要说送给女人的惯例的话——。
「漂……漂亮的花……之类的……?」
一瞬间,感觉迪奥的眼中放出了冷酷得吓人的光芒。
在说啥啊这家伙?这么大块头说『漂亮的花』什么的不害羞么?他的眼神绝对是这意思。
「啊~,怎么说呢……也不错不是么。漂亮的花……嗯,我觉得不错……」
「别这样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给我忘掉!快忘掉,当做没听过!」
迪奥冷淡地移开了视线,发出了一点不像小孩子的干笑。
为何如此羞耻。感觉这么害羞还是头一次。
「啊啊受够了!不干了不干了!才不用送什么东西!说到底为什么我非要道歉不可啊!」
「啊,别闹别扭啊明明是大人!」
「才没有闹别扭!再说,反而是我更火大啊。虽然那家伙也有那家伙的想法,放长线钓大鱼看清形势的用意我也明白……」
「你嘟哝什么呢。零不是大叔你的同伴么?快啦,我也会帮你选的!港口那边有摆摊子。应该有比水路边的摊子上的货色要好。说不定能买到讨零喜欢的稀奇物件。走去看看啦!」
迪奥拉着我的手催促着我。
虽然打心底里不愿意,大卖要回城里就需要展示迪奥所持的圣女的纹章。虽然甩开迪奥的手很简单,但我还是只得老实跟迪奥走。

在经营珠宝饰品的店前,就算是路摊也有成群的女人。
就算没有女人,也会有花哨的男人成群围着。
全身披着斗篷的可疑大个子男人不可能接近那样的摊子,更何况还是兽化者。就结果来说,变成了通过迪奥选择商品的情况。
方式是让迪奥去路摊打探,然后他告诉我『有这种东西哦』这样的情报。听了这些后,我再做出选择。
简直不能更纠结,但这样是最能够避免惹上麻烦事的。
「嗯~刻着细小花纹的银制手环」
「不,感觉那个女人会说戒指和手环什么的太憋屈不开心」
「那么,串着各色宝石的首饰」
「不行吧。挂在身上的东西会被树枝勾住妨碍行动」
「那牵着红色宝石的金色发饰呢?」
「驳回!红色的宝石不吉利。十三……不,感觉会招来多余的麻烦」
「我说大叔……」
你有打算认真选么?感觉到他这样的言外之意不禁陷入沉默。
就算他这样说,我也对没有实用性的珠宝饰品没有兴趣,更别提女用的了。
被问到『哪个好呢』,我也完全无法给出评判。
而且,零根本就不需要珠宝首饰。那些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魅力的东西,但零已经是美到过分的美女了。
「我好不容易陪你来的!你倒是认真思考一下啊!你不想零原谅你么?」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又没做社么不好的事」
「还在说那种话么……大叔,你难道不喜欢零么?」
「什么?」
听到唐突的问题不自主地看向迪奥,正好对上严肃责备似的视线吓了一跳。
「比起零来你变得更加喜欢圣女大人了吧。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想送给零啊!」
「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没有那种……」
「那,你喜欢零么?」
「喜……!」
没能回答。虽然知道小孩子说的话并没有深意,但我至今的人生在拒绝我轻易地说出『是啊我喜欢』。那个词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无缘。
但是回想一下,零却平然地说出了那个词。
「倒……倒是不讨厌……」
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一句话。但迪奥似乎还是不满。
「那圣女大人呢?你讨厌她么?」
「不,不讨厌啊……」
「那就是说大叔你同样喜欢零和圣女么?」
的确,要这样说的话的确是这样。但是不一样。在我心中,零和丽娅之间有着明确的差距。虽然与其说是差距,可能说是区别更加准确就是了……
零是我的雇主,是我的同伴,我也认为那个女人是友人。零也说我是她的朋友,所以当成这样的关系没问题的吧。
丽娅却不是这样,与之不同……没错,是旁人。
我无法清楚地说明闭口不言,这时迪奥明显不悦地叹了口气。
「大叔,你可是对零做了很过分的事啊?你知道么?明明零说了喜欢大叔,大叔你却更加照顾圣女大人。但大叔你却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她么?那样实在太过分了啊……我不会再帮忙忙了!」
迪奥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跑掉了。就那样,他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我呆然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慌忙站起身来。
「等下,迪奥!」
然后追了过去。
——要是没有你所持的圣女的纹章,我也回不了城好么!

离开港口,向城市的方向跑去。
这个城市的海风味很重,再加上港口周围还混杂着桶装货物的味道,所以跟要循着气味寻找跳似乎很难。
虽然最开始好不容易以在人群的间隙中隐约看见的茶色头发为标记一路追过来了,但终究好像还是跟丢了。我停下脚步,抱头苦恼起来。
怎么办?反正迪奥也总要会城区的,在城门口等他应该能碰到的吧。要放弃寻找就这样回去么?
一瞬间想了一下这种事,我便带着否定摇了摇头。
不行,这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不管是对迪奥,还是对零,我都太欠考虑了。
「……迪奥!你在哪!是我错了,你快回来!」
在人际混杂的大路上,像是寻找迷路的儿子一样大声喊道。
但是,大声喊着的是审批黑斗篷的可疑大个子男,从旁看来说不定像是寻找出逃的奴隶的可疑奴隶贩子吧。事实上,在港口城市也有很多盯准小孩子的人贩子。乘船带走小孩子的话,基本就没办法找回来了。这么一想,就更加焦急了。
虽然不想太显眼,但总之得先找到迪奥。
「迪奥!回答我!」
「——大叔!」
有回应了。但是,声音中微妙地带着点急切。
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救救我大叔!救救我!」
离开大路,进入小巷。便看到和我一样全身盖在兜帽和斗篷下的什么人正推开跳,逃进巷子里。
虽然不知道那是人贩子还是盯上小孩子的变态,但他似乎做出了无法带着迪奥冲我手中逃走的判断。
「迪奥,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没有。没问题的」
「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大,大叔!等等,不用去追!」
就算他这么说,我也没有温柔到同伴差点在眼前被绑架还能默不作声地放走对方。
姑且还是想去揍上一发。虽然对迪奥说过就算被打了也能原谅对方才是强大,但这与那是两码事。对于罪恶,惩罚是必要的。
绑架犯像是注意到了我追上去的事,慌忙大声喊道。
「等等!稍微等下,你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先揍了再说!」
「这不是不讲道理么!可恶——!」
男人斗篷翻飞着,拐了个弯。我紧跟其后追了过去。这时——我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猛地摔了下去。
「好痛……!可恶,在拐角处有障碍物什么的,这是什么陷阱啊……!」
慌忙爬起身来,不知是不是被声音吓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大鸟振翅的声音。
白色的羽毛飘摇着落了下来,我叹息着将其接住。
已经听不到绑架犯的脚步声了。大概是逃进哪个建筑物中藏起了气息吧。这样一来就很难再找到了。
「切……没揍成么」
让捡到的羽毛随身飘去,我确认起到底是什么绊倒了自己。
一眼看去像是装垃圾的布袋。但是,立刻便注意到那是看错了。
「啊—啊……糟透了……」
没想到——居然会被尸体绊倒。
「大叔!」
「别过来迪奥!」
靠近过来的勤快脚步声在转角前猛地停住了。
我弯下腰检查尸体。本来还以为是刚才那个男人杀的,但粗看一眼却没有外伤,看来是病死的吧。也不像是饿死的感觉。
尸体比较新。还基本没有腐烂,但让小孩子接近病死的尸体也不好的吧。虽然小巷子里躺着尸体并不算稀奇,有种现在来说也没有的感觉……
「嗯……?」
忽然,视线转移向了尸体的脖子。蹲下身子拨开头发。
——山羊的刺青。
不,这是。
「烙印么……?」
刻印周围的皮肤由于烧伤而硬得起疤。虽然刺青也好烙印也好,本来都是用来识别奴隶和罪犯的东西……但现在似乎也有些家伙以此当做兴趣或团结的证明。
强盗,水手,再加上尸体——山羊在克莱昂共和国似乎人气颇高。
但是这个标志,到底是什么的象征啊?
记得好像在哪……而且还是最近见过山羊的纹章……是领主的纹章长那样么?还是记不清楚。
一边试图回忆一边挠着头,站起身来。在尸体旁边不要呆太久。
「大叔!」
转过拐角,迪奥便面色铁青地冲了过来。
「刚,刚才那个人……难,难道你,杀,杀了……?」
「不,被他逃了」
听我这么回答,迪奥全身瞬间放松了下来。
「喂,你为什么听到这个会放心」
「啊,不……那个……那个人和我是熟人」
嘿嘿嘿,迪奥尴尬地这样笑着。——他说是熟人?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那样的话你干嘛要叫救命啊!」
「真,真的是想要求救啊!那个人是强盗!他是来带我回去的……但是我不想回去,顺势就……!」
「顺势……顺势个毛啊!再说,为什么强盗会知道你的所在之处啊!」
「那是,那个……」
迪奥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先说了句『不要生气啊』。
「那个,袭击圣女大人的那些强盗们……不是用绳子绑起来了么?我往那些家伙手里面塞了刀。他们应该是用那个切断绳子逃走了……然后我前往伊迪亚贝尔纳的事似乎就暴露了呢……」
听到刀,我便看向了迪奥一直随身携带的,据说是父亲的遗物的宽幅刀。但是那把刀一直挂在迪奥腰上,也很难想象基本靠那把刀解决大部分工作的迪奥会特意带着备用的刀。
话说回来,最近我才刚丢了很中意的那把小刀……难道说。
「原来是你丫的偷了我中意的小刀么!」
本来还以为是掉在什么地方了,但看来是被迪奥塞给强盗了。
「抱歉!真的很对不起!因为那些家伙用很恐怖的眼神瞪着我,我一不小心就!」
我握起拳头,以不会死人的程度的力气揍了一下迪奥的头。
「说,说好了不生气的!」
「我才没说——不过就算这样……我们可是坐马车飙来伊迪亚贝尔纳的啊?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快就被强盗追上」
『那是因为』——这样说着打算回答的迪奥的脖子上,金链子闪闪地发着光。那是丽娅的侍女交给迪奥的圣女的纹章,迪奥将其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面。
在看到那个的瞬间,赖在头脑深处出不来的答案突然浮现了出来,我把手伸向了迪奥的脖子。
「呜哇,等等,等一下啊大叔!我有在反省的,不要杀——」
「居然是圣女的纹章……!?那为什么强盗们的身上会有这个……!」
抓着迪奥脖子上发光的帘子把衣服下面的纹章拉了出来,凑近确认了图形。
不会有错。
那是和强盗还有尸体身上的图案完全一样的,有着粗壮羊角的雄山羊的纹章。

3

回过神来,夜幕已经临近。
因为在那之后,我们还是回到了港口认真去挑选了要送给零的东西。拜此所赐,感觉……算是买到了不错的东西。是能派上用场的物件,而且一定也很适合零吧。
「送礼物是很好的吧?」
迪奥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知为何开心地笑着。
「老爸以前很喜欢送老妈礼物。因为老妈会高兴」
背对被夕阳烧得通红的海,抱着迪奥快步走在回城堡的路上。
我一边随口应付着迪奥没什么营养的杂谈,一边想着思考着山羊的刻印的事。
雄山羊是圣女的纹章,而这个纹章却烙在强盗们身上。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件事,零注意到了么?
不——她应该早就注意到了。丽娅的侍女一直把圣女的纹章挂在脖子上。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可能暂时还没有引发问题。但是,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引发问题。
零正是考虑到强盗身上烙着的刻印和圣女的纹章的关系,才这样说的。
「……我说,迪奥」
「嗯?」
「之前你说,有山羊刻印的家伙会聚集到强盗团是吧?你知道其中的理由么?」
「谁知道呢……虽然老妈说是为了DAYI。不过,她说只有有山羊刻印的人,才明白那个DAYI」
DAYI?——是在说大义么。
「说是要让这个国家变好。说是因为圣女大人的问题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必须得抓住圣女大人……不过我倒不那样想」
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好的,大义。
那是指把丽娅带走么?那些家伙是认为,那样做的话这个国家的问题——医生不足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么。那不只是断绝唯一的生命线而已么。
虽然伤药不会置人于死地,但人会围绕着伤药产生斗争么——但是,那并不是丽娅的错。
就算这样,这也毫无疑问是『因魔法引起的问题』。并且守护之章的魔法也有可能在其他国家引起类似的问题。
零不会放过这一点。也就是说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教会丽娅魔法的人。
然后只要我还是零的护卫,我就有义务跟随她。
在接受丽娅的护卫之后,我们就基本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感觉都没怎么跟零说话。注意到这点,就突然感觉必须得听一下零的说法。
买东西赔礼,说不定是正确的。我终于这样想了。

回到城堡,给大门的门卫看了圣女的纹章。
在被允许入城的同时,隐约看到了慌忙冲出城的马——难道说马上的那个男人是领主?由于鲜艳的葡萄色上衣很眼熟,所以大概是他吧。在这种时间,那么慌张要去做什么……
一边寻思着,一边穿过了佣人用的门。
我们的住处是白天摆宴席的那个房间。但是在回房间前,有必要找到零和她谈谈。不过,她到底在哪——
「哦……」
穿过门后,我就立刻碰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往下一看,尽情吸收着夕阳的红色的白银色头发映入了眼帘。
「哟,正好在——」
「……你去哪了?佣兵」
零猛地抬起了头。冷徹的表情……明显是在生气。
我保持着赔笑的表情,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要说是去哪了……是去城里了……」
「丢下吾辈就去了么」
「没,没办法不是么!你又在和领主说话……」
去买送给零的东西,不能带零一起去。但是,又不想说是『为了买送给你的礼物出去的』。
辩解似的话变得虎头蛇尾,我陷入了沉默。迪奥在我耳边小声地『哎呦』了一声。
「你……不是吾辈的佣兵么。和吾辈呆在一起不是你的工作么……?」
「是,是那样没错……但就算是护卫,偶尔也需要自由时间的吧」
「自由时间?」
零放低了视线。
「……是么。是啊,自由时间是必要的。抱歉了啊,打扰到你的自由时间了。吾辈只是……只是,吾辈也……」
——稍微有点想一起去而已。
零留下低语般的这句话,便转过身去。外套长长的衣角翻飞,她快步走向了城中。我错过了叫住她的机会,只得呆然地目送她的背影。
什么啊,刚才那是?完全不像零。
这时候迪奥从我肩上滑了下去,用小小的手心使尽全力拍了下我的背。
「快点追上去啊!零很寂寞!她肯定是想要和大叔一起出游,一直在等着的啊!啊~真是的,我真是太笨了!明明该早点回来的……!」
「你叫我追……追上去要干嘛啊」
「要道歉啊,这不是明摆着么!?现在正该用礼物攻击!要彻底地道歉啊!老爸说过要是惹女人生气了总之就先道歉!」
你老爸真的可信么……?
总之也不能放着不管。我慌忙追向了零。

零踏出响亮的脚步声走在长长的走廊里。
虽然我追在她身后喊着她,但零丝毫不予理会一直往前走着。
「喂,等等啊!稍微听我说几句!丢下你是我不好。是迪奥说无论如何都要去所以没办法啊。我也去城里有事,而且你在和领主……」
「没错,吾辈当时在和领主谈话。和领主两人独处……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做什么……」
见我迟疑,零便讽刺般地嗤笑道。
「你温柔地扶持着圣女,丢下吾辈出去了。吾辈可是听神父说了啊?你不是进圣女的房间去陪她,还做了下流的事么。这是真正意思上的『现成饭』吧?吾辈可是好好记住意思了。这样还不吃的话就枉做男人了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绝对不是那样的!虽然想要表扬你记住了词语的正确使用方法,但这是误会!是谎话!是神父的阴谋!你认为我有那样的勇气么!?」
虽然是自己说出口的,但还是感觉有点难堪。不过这是事实,没办法。
「说到底……我落得要和丽娅一起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和领主把我们赶出房间」
「不对。吾辈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就是因为知道领主想和吾辈说什么,才特意让她在你所在的那个房间准备了宴席。但你却没有选择吾辈,而是选择了圣女出去了!」
糟了——是么,是那样的状况么。
的确,领主想要从哪个房间赶出去的只有神父和丽娅,我只不过是陪同被赶出去的丽娅而已。
「那个……确实是我错了,但你也看到丽娅身体不好了吧。神父先就离席了,靠侍女一个人的话——
零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你一直都是那个调调。一直一直都在说,因为圣女做不到,因为圣女柔弱,因为担心圣女,你从来都只关心圣女。那你去当你最喜欢的圣女的仆人不就好了。你不用担心,讲好的报酬吾辈一定会付。知道你在这里的话,吾辈只要恢复力量的时候来这里一趟就好」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圣女圣女的……!简直不像你啊!就像是在嫉妒丽娅一样啊!」
「嫉妒……!」
零转过身来瞪着我。但她一瞬语塞,势头瞬间消退了下去。
「什么嫉妒……才没有」
简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零像是冷静不下来一般,视线在地上游走着,不断开合着嘴巴。
「吾辈,只是……为什么,这么……这样吾辈,不就像个笨蛋一样了么……没错,这样真的……完全不像吾辈」
耷拉下肩膀,呼了口气。零终于正眼看向了我。她的表情像是走投无路一样,这样一来便完全没了平时那种超然的氛围,完全像个小孩子。
「只是会感觉非常不爽。一看到你对圣女温柔就……就算明白你的行动符合道理,却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躁动。这是什么病么?」
零一把挠起自己的刘海,缓缓地摇着头。
被自己的感情所摆布,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是谁都会有的,无比像个人类的感情。并非疾病,倒不如说是健全的,但是零她,至今为止一定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感情。
所以她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还是说……这是嫉妒么?吾辈,在嫉妒圣女么?」
「呃?不……怎,怎么说呢……!我觉得,大概……是那样吧……」
虽然那是自己说出来的,但却不好回答。
说是嫉妒,也就是说。那个。指出『你在嫉妒』这一点,就基本和说『你喜欢我』没差……会变成这样。
身为兽化者的我,对身为能让任何男人心醉的美女零说,『你难道是在嫉妒么?』……事到如今这真是无比的自恋。
「……佣兵。吾辈有件事一直想问。一直在想,一直想也想不明白……已经,只能直接问你了……可以问么?」

「什……什么啊,这么郑重。要是我能回答的事的话,我当然会回答……」
「你喜欢大胸的么?」
差点脚一软摔下去。胸的大小——怎么了?要说喜欢不喜欢的话那当然是喜欢的,但那和至今为止的对话有什么关系么?
见我缄口不语,零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领主他……吾辈问了领主。吾辈没有,而圣女有的魅力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选择圣女……然后领主回答说丰满的乳房会让男人发狂」
都教了她些什么啊那个水手领主。
而你就照单全听了吗,泥暗之魔女大人。
「听好,冷静下来魔女。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领主那种事,但是我可不是以胸部的大小来衡量女人的」
「但是,你确实是看了圣女那上下摇动的乳房!」
住口。别那么大声。会被神父听见的。被他听到的话我的脑袋就妥妥的没了。而且我又没怎么看。虽然时不时确实会进入眼帘,但那并不是我故意去看的。
「吾辈的胸……很普通」
「是啊,确实不大……」
「但是领主夸吾辈的形状非常漂亮!」
「你让他看了!?」
「据说他隔着衣服就能看出来」
你说啥吓我一跳。不,虽然我也看过就是了……不过那当然是不可抗力……形状的确很完美……不,不对,那种事现在无所——
「但要是佣兵比起形状来更加重视大小的话,吾辈便敌不过圣女。所以吾辈认为,佣兵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老是照顾圣女……」
「才不是!」
这误会是有多大。这个女人难道认为我是仅凭胸的大小就决定主人的蠢货么。
不过,原本全部放到零身上的注意力会被转移到丽娅身上这一点,的确也是事实。
正如领主所言,作为圣女的护卫来说是正确的,但作为零的护卫来说却是有问题的。
也真是因此,迪奥才会说要送东西赔礼……话说回来,完全忘了送出去了。我毫无意义地在怀里摸索着。准备送给零的东西就在里面,但应该现在交给她么?但是,要怎么交给她?要说什么教给她才好?
「……抱歉」
我思考着,总之先道了个歉。
听我坦率地道歉,零猛地抬起了头,一脸诧异地瞪着我。
「……你那是,对被巨乳迷惑这件事的谢罪?」
「别提胸了!肯定是对没有以原本的雇主为最优先这件事的谢罪吧!」
「那个就不用了。毕竟圣女那么笨拙,又因为魔法或是奇迹的影响而衰弱了。你比起吾辈来更加优先圣女也合情合理——但是,你对圣女抱着那之上的好意」
「这——」
「正是如此」
那是像是在叮嘱不要对雇主说谎一样的说法。我思考片刻,承认了自己的确对丽娅抱着不小的好感。
「无论怎样……都无法讨厌起来啊,她」
笨拙,满身都是破绽,脑子里是花田,从骨子里就是个善人。和想要扶住眼看要倒下的积木是一个道理。因为『摇摇欲坠』,所以看不下去。
「你还记得么,佣兵。你说过羞耻之类的,还有勾起人保护欲的柔弱之类的……这种东西才是男人的喜好。圣女就正是那样。所以你会喜欢上圣女,一定是从人类诞生起就脉脉相传下来的,自然的真理吧」
「不,没有夸张到那种……」
「但是,你想要守护圣女对吧?至少,不会想要杀她吧」
「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毫无理由地杀啊」
「那么,要是有杀的理由的话……又怎样?」
「——什么?」
「虽然你可能不太愿意相信,不过佣兵。基于从领主那里听来的话考虑——圣女是应该被消灭的魔女」
太过干脆,零这样断言道。我慢了一拍,才理解了传入耳中的零的话。
「……稍微等等。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这样断定」
『我好怕』——想起了丽娅哭着这样低语的表情。
明明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救人而已,然而却被抱以恶意的丽娅颤抖着流下了泪水。
「克莱昂共和国的医生在减少,在旅馆医生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不过,就因为丽娅让医生减少了,就认为丽娅是魔女么?」
不禁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我注意到自己在动摇。听到从零口中说出「丽娅是应该被消灭的魔女」这件事,给我带来了大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冲击。
非常不淡定。
「不是那样。问题在于,明明医生在减少,圣女却没能完成医生的使命」
「不,不是在完成么……!那个女人,有好好的……」
「没有完成——准确的说,就是说到头来还是要选对象的。在那个选择中落选的人,就只有带着伤和并死去。那就是克莱昂共和国的现状」
看来,这似乎并不是能在走廊里说的闲话。
我催促着零,再次来到了城堡的后院。这是我的理论,我认为说悄悄话的时候在开阔的地方会比较好。因为偷偷在狭小的房间里说的话,可能反而注意不到偷听。
在这一点上,人迹罕至的后院的话,被接近立刻就会发现。
「你知道共和国的定义么,佣兵」
刚到后院,零便这样说道。
「王国的国王是元首世袭制。共和国则是从国民中选出元首」
「漂亮的标准答案……吾辈有些时候会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愚蠢还是聪明……」
「我可是佣兵,是到处打仗的人,工作就是被国家雇佣去和人厮杀。国家的政治形式的基础还是理解的」
虽然没有学详细的定义所以无法详细说明,但自认为还是有足以不会在对话中困扰的知识的。
「没错……所谓共和国,就是下任君主不确定的国家。就算现在的元首死了,他的孩子也不会继承元首的位置。也就是说在国民之间有人气,更加有能力的人会成为这个克莱昂共和国的下任元首」
「确实会变成那样」
「那么,你认为人气是什么?要怎么才能从人民那里得到人气?」
「那当然是,给国民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好了吧。衣食住,然后还有工作。灾害应对也是……」
「然后,还有医疗」
心头一紧。
医疗,也就是生命。受伤的时候有处可去。生病的时候也有医生可以请。人会聚集到那种地方,人聚集的地方就会变得繁荣。
「克莱昂共和国的医生在减少。但是,只有圣女一人的话,当然是无法治疗全员的。那么要从谁开始治疗呢?是眼看着就要死了的穷人呢?还是说——苦于快要好了的感冒的,有权势的领主的儿子呢」
「——那个!不是领主说谎把丽娅叫来的么!就是因为听说他因为肺病濒死,丽娅才特意……!」
「但是,决定回应那封信的是圣女自身。圣都里,难道不会有很多寻求圣女的奇迹专程前来的病人么?圣女就算放着他们不管,也要前往伊迪亚贝尔纳。这是为什么?大概因为那是在共和国内也拥有很大权利的,伊迪亚贝尔纳的领主的要求吧」
「那是……」
「吾辈并没有因此责备圣女的意思。实际上,生命确实是存在优先顺序的。三天后就会死的老人和刚生下来的婴儿的生命的价值是不同的。但是,在那样的选择中被淘汰的末端的人们该依靠谁?现状就是不富裕的人只能等死」
「就算这样,也不是杀了丽娅就能解决的问题吧!」
「当然,吾辈也没有极端到那种地步。但是,不管圣女多么拼命,她都有选择要治疗的人的必要——那么要是能够掌握那个选择权的话,会怎样?」
丽娅优先治疗谁。如果得到了选择这个的权利的话。
「比如说,如果只要支持吾辈当下任元首,就能优先得到圣女的奇迹——你难道不会为了让吾辈当上下任元首而竭尽全力么?」
优先接收治疗的权利。那是何等有魅力——特别是在,不断有外来的新病例的这个国家。
医生的减少和医疗的一极化。要是能掌握那个一极化的医疗的话——就等于是得到了掌握整个克莱昂共和国的医疗的力量。
「受到圣女加护的人能够得到元首的宝座。这么一来,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将圣女掌握在自己手中吧。那么,要用什么方法?——你知道么?佣兵。将阿克迪奥斯这个城市捧成圣都的,似乎是个把穷人看成奴隶的恶名远扬的豪商恶女。然后,圣女似乎把那个恶女当成喝茶的朋友。据领主说,圣女疏于政治,好像没办法判断接近自己的人的善恶」
奉承,贿赂,笼络,收买。
也就是说,是看谁最被丽娅——圣女中意的战斗。
那样的话,说是克莱昂共和被圣女支配着也不为过。
正因为是没有绝对的君主的共和国,圣女这样的存在才能大大左右国家的未来。
「但是……那不是丽娅的错吧……?要是那个恶女巴结丽娅成为了问题的话,处理掉恶女就好了!也有是那个恶女教了丽娅魔法的可能性吧?」
「嗯……是啊」
「那个女人,只是想救人而已。虽然就结果来说可能会选择治疗的人,但她认为只要有人拜托无论谁都想给与奇迹,而且实际上也在那样做。对袭击了自己的强盗……还有我也是。就算那样也能说是不得不消灭的危害么!?」
「但是——还听说了这种事」
感觉不想再听了。不想再听到从零最嘴里说出——煽动对丽娅的怀疑的话。
「说圣女是狩猎穷人的灵魂,将其献给富人的恐怖魔女」
「那个——你难道就这样相信了么!」
我尖声吼叫着,揪着零的领口将她拉了过来。
她纤细的身体轻得吓人,零的脚尖轻轻离开了地面。拉倒眼前的零的美貌,还有那蓝紫色的眼眸。那带有一丝轻蔑的无情面庞让我背后一股恶寒。
我刚才威胁了雇主。任由着感情,威胁了认真打起了也打不过的对手。
「抱歉……是我不好……」
一边用干燥的嘴道歉,一边放下了零的身体。零无言地整理好衣服,然后直勾勾地看向我。
「你——是真喜欢上圣女了?」
「不是……!我只是……」
只是,记得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手的触感。
只是觉得那个除了救人什么都做不到的,柔弱到家的女人不会是应该消灭的魔女。
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的那个女人,只是直面着周围发生的事实,只是讨厌被说『你是魔女』,『你不对』这种话而已。
那和被说『都是因为你是兽化者,所以你周围的人才会死』不是一样的么。不就和零说的『因为魔女存在,所以就连清白的人也会在魔女狩猎中被杀』是一样的么。虽然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要是没有你——就像这样。
「同情和,共鸣么……你是在害怕吧,佣兵。害怕将仰慕你的人亲手逼上绝路。你是感觉帮忙将她逼上绝路是背叛吧」
零像是失望似的叹了口气,非常难堪的感觉压倒了我肩上。
「不用担心,吾辈也不会没弄清事实就去消灭圣女。也没有打算全盘认可从领主那里得到的情报」
我知道。零只是在说得到的情报而已。她只是在说从领主给与的情报可以推测出,有丽娅是应该消灭的魔女的可能性而已。
「但是啊,佣兵。不管圣女有没有自觉……这个国家都在因圣女而渐渐衰弱。医生减少,就会有无法接受治疗死去的人。要是圣女没有出现的话说不定能够延续的生命会消逝。吾辈必须得纠正这一点。即便是间接的,也有生命在魔法导致的这个状况中死去。吾辈必须承担责任」
所以,零继续说道。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如果有必要,吾辈会杀了圣女。那是,吾辈的——」
「是你的义务吧?我知道!那样的话,接受报酬帮你那样做就是我的工作。如果你要杀圣女的话,我会服从你的命令」
无意识间变成了自暴自弃般的说话方式。然后,零和我相反,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佣兵。如果这不是工作的话……你想要怎么做?」
「——啊?」
「想要撕毁和吾辈的契约,去保护圣女么?如果没有和吾辈的契约的话。如果你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自己的,意志。
一时答不上来,我说出了敷衍般的话。
「你,你说什么啊……我有和你的契约在身,报酬也事先就付了。到了现在才来说『没有契约的话怎么办』,『凭自己的意志会怎么做』这种话……」
「你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最优先事项行动的『佣兵』不是么?至今为止,也有根据状况背叛过雇主,选择能和自己结缔条件更好的契约的主人吧」
「那倒是,没错……」
那就是佣兵这种生物,任由金钱驱使的佣兵不存在忠臣和仁义之类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和零一起行动的理由是,零能把我变回人类——但是零说就算我不再做零的护卫,她也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这里来,把我变回人类。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零忽然露出柔和的表情伸出了手。
零的手指碰到了我的脸颊,像抚摸着猫似的温柔地动着。
「之前应该也说过的,佣兵。吾辈并没有打算强行把你束缚在吾辈身边。要是你不想做吾辈的佣兵了的话,就随你喜欢。就算那样,吾辈也总有一天会来履行和你的契约。吾辈和你,现在是因为想在一起才在一起的。那并非永远束缚你的契约,而是吾辈和你的意志——吾辈觉得这样感觉很好,很害怕那样的关系被破坏」
那不是,我之前迪奥说过的话么。
并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有去做而已。我也和他一样。
见我闭口不答,零呵呵地颤着肩膀笑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啊,佣兵。知道刚才为止,吾辈都被嫉妒所困失去了平静。但是,知道自己在嫉妒,并认同了这件事的现在却很平静。吾辈会满怀信心地等着你选择吾辈而非圣女——那一定是无比痛苦,而又无比开心的」
「……但是,你不是说过要用我的名字束缚我把我变成你的仆人么?」
「前提是你告诉吾辈你的名字啊」
也就是说,到头来那也是根据我的选择么。然后,我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不错的表情啊,佣兵。迷茫,苦恼的人的表情极具魅力」
「你在拿我开心?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失落的啊」
「吾辈也很失落。毕竟,这么快就差点要被有生以来头一次交到的朋友背叛了——而且,还是第二次。你已经在十三号的煽动下,背叛过吾辈一次了」
被这么一说,我根本无法反驳。
零开心地笑着看向用手掌捂着脸陷入沉默的我。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8 16:51 编辑


幕间 愈沉之罪


据说是,被杀了。
接到这个通知的瞬间便丢下所有工作,骑着最快的马冲出了城。
就算理解再急也无法让死者复生,心情却还是急切。
在城市警备兵的引导下,进入了赶光了人的小巷,在那里躺着正如报告所说的尸体。
一头亮色红发的,少女的尸体。
她的衣服被撕破,裸露出来的白皙背上浮现着红黑色的字样。

『神啊,请原谅我。
我玷污了受到来自神之国的宠爱的圣女大人。
在此以死谢罪』

看到尸体旁落在地上的生锈钉子尖上沾着的血肉碎片,这些文字是怎么写下的便一目了然。
「从流血的方式来看,似乎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写的。被用湿布塞入了喉咙深处……恐怕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吧。水手来巷子里取堆积的行李发现她时,已经……」
她的双手双脚被用绳子捆住,脸肿的不成原型。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代替破烂的衣服布满了她全身。
但是托雷斯——身为伊迪亚贝尔纳领主的托雷斯·纳达·加迪奥一眼就认出了那具尸体是谁——不管成什么样子,都不可能会看错。
「——啊啊,巴塞尔……」
那是一直完美地打理着庭院的,寡言的园丁的宝贝独生女。
托雷斯也一直在少女身边守望着满脸灿烂笑容,说着将来想要和父亲一样成为园丁的她的成长。
巴塞尔的父亲死时托雷斯和她一起流着泪为她父亲的死而哀悼,就算无法做到也努力想要代替成为她的父亲。
明明如此。
「会什么……会这样……」
明明不久前还活着。
——这是为什么,托雷斯大人!
不是不久前还这样说着,冲到了马车前么。
不是不久前,还用那一如既往意志坚定的眼神,正面用力瞪着身为领主的托雷斯么。
那个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和前往未来的力量的少女,简直像是被玩腻了的人偶一样倒在小巷子里。
还被用钉子在背上刻下了血字。
「谁去,把衣服……把这孩子的衣服拿来……!不要让年轻女孩再以这样悲惨的样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快点!」
托雷斯一边怒吼着,一边脱下自己的上衣裹在巴瑟尔身上。
抱过来的少女的身体僵硬着,像是拒绝托雷斯一样异常冰冷。
「对不起……对不起,巴塞尔……!」
是自己的错。巴塞尔会死,全都是。
该把她投入牢狱的。
在巴塞尔冲到马车前,辱骂圣女是魔女的时候,就该抓住她把她投入牢狱的。不该只是扇她一耳光就放她走。至少应该带她一起回城。
没有任何权利,没有守护自己的盾牌的无力少女,在那么多人面前批判圣女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她侮辱了圣女——侮辱了,那个魔女。
神父也好圣女也好,刚才都毫无疑问还在城里。那么杀死巴瑟尔的,就是伊迪亚贝尔纳的居民了。
这并不是在惩戒死者。
而是在警告托雷斯——不许批判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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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圣都阿克迪奥斯

1

「请和我一同前往圣都阿克迪奥斯。我给佣兵显然还有零小姐都添了很多麻烦,所以想要做点什么道谢——当然,迪奥弟弟也是」
在从伊迪亚贝尔纳出发的那天的早上,丽娅这么说了。
毕竟要调查魔法,所以我们本来也就打算要前往圣都。然后当然,能呆在被认为是使用魔法的人本人的丽娅身边是再好不过。
面对在这种状况下求之不得的邀请,我们二话不说地同意一起前往圣都。
事到如今,神父也没有反对,只是一副非常不悦的样子,叹了口充满厌恶的气。不愧是神父,处事真是成熟。
「大叔。礼物有好好送出去么?」
被迪奥用手肘轻敲着,我向下看去。然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你……你在搞什么啊!就算把东西买来了,不送出去可就没有意义了啊!?」
「这种事我也清楚。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啊」
「该怎么送就怎么送不就行了!?真是的!简直不中用……!」
什么意思啊。突然叫活在厮杀和谩骂中的佣兵去送东西赔礼才是强人所难。就算说『该怎么送』,我也不知道怎么送。
「我会寂寞的啊,迷惑我内心的美丽小姐。我衷心希望您能够留在这里,指教更多的事。如有难处,请无论如何都要来告诉我这伊迪亚贝尔纳首屈一指的水手托雷斯·达纳·加迪奥」
领主用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了零的双手,毫不顾忌地吻了上去。然后他转向圣女,对她露出了甚至带点威压感的友好笑容。
「圣女大人也是,路上请小心。最近强盗很多。这是国家动乱的前兆么……真是可悲可叹。话虽如此,但圣女大人有神和教会的守护。不管谁死了您都会活下来的吧——愿神保佑您」
丽娅战战兢兢地回握了领主请求握手伸出来的手。
虽然领主一瞬间表现出了像要捏碎丽娅的手般的冷酷,但领主只是在丽娅手上刻下了一个表示尊敬的吻。
不知为何,看起来攻击性比昨天还要强……
「各位!圣女大人出行了!给我隆重地送行!」
领主用响亮的声音对送行的士兵们发出了指示。全员同时对丽娅的马车献上敬礼的样子,表现出了统帅得当的军队的雄壮。
零稍稍歪起头,拉了拉领主的衣角。她将嘴唇靠近条件反射般地弯下腰来的领主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零甩下突然睁大眼睛差点说出什么的领主,立刻乘上了马车。
领主重新准备的马车可谓之巨大,感觉宽敞到足够我们全员搭乘。马车的内装也豪华得可怕,一乘上马车,迪奥便在软软的垫子上欢腾了起来。圣女和侍女看着他露出了笑容,神父则是像影子一样在角落里静静呆着。
我在马车的一角——也就是神父的对角——坐下后,零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滑进了我两腿之间。
「我倒是觉得其他地方空位也很足够啊……主人?」
「马车会摇晃。撑住吾辈」
回城走的是铺好的道路,正经的陆路。缓冲装置完美运行着的高级马车当然是不会怎么摇晃的,完全没有什么支撑的必要,不过……
「撑住吾辈」
因为你是吾辈的护卫,零像是想这么说似的重复了一遍。她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来的时候支撑了丽娅,所以归路上支撑身为主人的自己才符合道理吧。
「好好好……遵命」
我老老实实地抱住零的身体支撑着零,她便露出满足的笑容将身体深深埋入了我怀里。
「你刚才跟领主说什么了?」
「嗯……吾辈看他相当消沉啊。所以就对他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消沉……?」
「这是极其隐私的事。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居然和领主亲密到了会说极其隐私的话真是让人惊讶。但是不把『极其隐私的话』透露给我倒是能够理解,但『现在还没到时候』的意思搞不清楚。
意思是说到时候会告诉我?虽然我歪起头表示疑惑,并期待着她的补充说明,但零像是说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一样,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和嘴。

据车夫说,从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到圣都阿克迪奥斯的路程,徒步要走七天,马车要走四天。由于是以舒适的旅行为目的制造的大型马车,所以移动速度会慢一些。
从直线距离来看两个城市各的并不太远,但由于其间有森林和山谷阻塞,沿着铺好的道路走无论如何都会耗费不少时间。
虽然基本都能在零星散布在途中的旅馆入住,但最初的一晚有必要野营,于是我便负责放哨。
——又问到了海风味。
「我想怎么做……么」
对自己重复了一遍零昨天的问题。
我不想背叛零。如果有人因丽娅而死的话,那是应该消灭她的吧。
但是,不想杀死丽娅这一点也是事实。
虽然以为自己早就对其他人的死没有感觉了,但那似乎只是『就算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旁人死了也不会去在意』而已。
如果零决定要消灭丽娅,让我来下手的话——说到底,就算是因为零的命令,我真的能杀死丽娅么?要是没杀死的话,我就是零的敌人了?
「看来……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什么太难了?」
「咿——!」
我差点在静谧的森林中发出惨叫,赶紧捂住了嘴。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神父就接近到了我背后。伸出手来就能砍掉脑袋的距离。现在是晚上,周围也没有光亮。
神父摘下了眼带,他的目光切实地捕捉到了我。
「要是你大叫出来妨害到圣女大人的安眠的话,我就打算立刻砍掉你的头的……算你捡了条命」
这家伙这样真的还算是神父……?
比起神的使者更像恶魔的右腕啊。浇点圣水上去是不是会死啊。如果真的死了反而很恐怖所以就不去尝试了。我轻轻咂了咂舌,深深叹了口气。
「还不都是因为你发挥着能骗过兽化者的感觉的异常隐秘能力靠近过来。脚步声可是示意『我接下来要靠近你了』的行为啊。给我好好发出声音走路」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真是不容分说啊。
神父用杖的前部指向我的脖子尖锐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是接受你们的委托担任护卫,然后被圣女大人说着请务必同行邀请前往圣都的」
「笼络圣女大人让事情变成那样的不是你——你认为我会这样想吗?」
那是像要射杀我般的憎恶眼神。
看来这个神父是完全认定了我会对丽娅施加什么危害。说重点,说不定是觉得我会侵犯圣女然后把他只掉之类的吧。
只因对兽化者的漠然偏见这种程度,是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憎恶的。十有八九,这个神父身边的某人是被兽化者杀死的——而且,还是以最糟糕的形式。
「就算圣女大人同意让你同行去圣都,也不要觉得我就会因此放松警戒。竟然邀请兽化者去圣都……圣女大人的慈悲过度了」
「喂喂……饶了我吧。虽然虔诚的神之使徒讨厌兽化者是理所当然的,但你对我的是个人的憎恶吧。难道是被兽化者杀了家人么?还是说恋人被吃了?就算是那样,那也不是我干的」
「发问的是我——你是被谁雇来探查圣女大人的弱点的么?你难道认为掌握了圣女大人是魔女的证据,就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她?」
掌握圣女这件事,就等同于掌握了克莱昂共和国的医疗。也就是说也有觉得丽娅真的是魔女,掌握住她的秘密比较方便行事的家伙吧。比起笼络圣女大人让她忠于自己,掌握住她的弱点比较容易。
也真是辛苦了这位神父,要从那种人手中保护丽娅。
但是,作为对我的怀疑来说这是看走眼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显眼得要死的兽化者不可能接受偷偷打探圣女大人的秘密这种工作好么。我是被零雇佣的佣兵。我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是遵照零的命令行动——正如你所说,我只是闭嘴听人类大人的命令的家畜而已」
自己说着说着就越来越火大,最后已经变成唾弃的口吻了。
「你才是,到底是什么打算啊。你家重要的圣女大人,就连这几天才刚来到克莱昂共和国的我看来都是被魔女的怀疑染得漆黑的。<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不杀她难道不是职务怠慢?你们不是怀疑就杀么」
「怀疑?愚蠢……」
神父和我一样唾弃似的说道。
「她是圣女还是魔女是由我来决定的。裁定所必要的情报既不来源于口无遮拦的人们的传闻,也不来自于满腹阴谋的权力者的建议。我会遵从神的教诲,基于我的信念,负起我的责任作出判断。将自己的行动的理由和责任全都委于他人的家畜是不会懂的吧」
「嘿……?信念?」
我刻意般地露出了嘲笑。
信念。责任。判断——无论哪个都与我无缘而又让人生厌。最重要的是,以毅然的态度说出这些话的神父不断挑动着我的神经。
「但你之前不的确是将圣女误认成魔女杀掉了么?基于你的信念判断为魔女的女人实际上是圣女不是么?啊啊,哎呦。说起来,错的是教会么。明明实际上是魔女,教会却硬要说那是圣女对吧。但是这么一来,你重要的神也好,教会也好,基于那些教诲的你的信念什么的也好,都不是什么好——」
「我的,这双眼睛——」
打了个寒战。指向我的杖上,现在没有大镰刀的刀刃。明明如此,我却切实地感受到了刀刃冻人的冰冷。
「是为了看穿谎称奇迹的魔术而存在的。是为了看穿伪装成善的恶而存在的。虽然看不见阳光照耀下的世界,却能够看穿隐藏在黑暗中的真实。只有表象的美丽也好,装出来的笑容也好,顺耳的甜言蜜语也好,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如果判断你是对圣女大人有害的存在,我就算是在圣女大人眼前也会斩落你那肮脏的脑袋」
神父只说完这些,便放下了杖。似乎并不打算想在就在这里砍掉我的头。
「忠告已经给你了。你现在最好的行动,就是谢绝圣女大人的好意,趁今晚从这里消失」
神父转过身去,连脚步声都没有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完全看不见神父的身影后,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真是的。感觉麻烦了啊……」
丽娅和……教给丽娅魔法的某人。
从说丽娅是魔女的女人,到烙着作为圣女的纹章的山羊刻印的强盗们。
特意把圣女叫到城里来,态度像是责难她一样的领主。
然后,丽娅到底是不是应该消灭的魔女。如果是魔女的话我想怎样行动。
这些问题,都不得不在神父强烈的杀气中解决。
但是,神父极其想要杀掉我,却又一直没有做出越线的行为这一点让我感觉很奇怪。虽然讨厌我想要排除我,但却不能只因这样的理由杀生么。就算他是那副德行,也姑且是遵从神的教诲的神父。虽然作为<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会杀魔女,但想必还是在克制因个人感情而杀人吧。
反过来说,就是他还没有找到排除我的正当理由。那样的话坦率地让我护送到圣都,工作结束后再赶走我就完了。那就真是像家畜一样对待就好。明明如此,神父却有一种近乎反常的,排斥我的感觉。
为什么?
「……是不想让我进入圣都?」
是有什么被看到会很麻烦的东西么。是有什么被我知道会很麻烦的事么?比如丽娅是魔女的证据之类的……。
难道说那个神父掌握着丽娅是魔女的证据么。如果他因为某些理由将其隐藏起来了的话,会怎样。
「实在是……太过于跳跃了么」
我抑制着犹豫摸起了后脖子。
然后,僵住了。
「——骗人的吧,是怎么……」
手指感到湿润而温暖。
一看发现手上是红的,那毫无疑问是我的血。从没有察觉到疼痛这一点来看,大概是被非常锐利的东西砍的吧。
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谁——根本不用思考,只可能是神父干的。记得最初和神父交战的时候,的确也被本该防住的刀刃切裂了脖子上的皮。
但是这次,神父明明连大镰刀的刀刃都没有放出来。

2

明明我都特意忠告过了,为什么你还坐在这辆马车上。想我立刻砍了你的头么——恐怕是想这样说的吧。
被神父透过皮眼带刺来的扎人视线刺着的我只是一味地看着马车外,就这样度过了几天。
迪奥则是早早地对一成不变的景色感到无聊,现在正坐在马车的车顶上苦等着到达阿克迪奥斯。
这时迪奥突然砰砰地敲起了客车。
「看到了!是圣都阿克迪奥斯!」
窗外的景色依旧是幽静到让人想打哈欠的森林。
这时零猛地从窗子探出了身子。为了防止她掉出去慌忙抓住了她外套的衣角,零眯眼向迪奥所指的方向看去,发出了感叹之声。
「噢噢,那就是……!」
圣都阿克迪奥斯——
在马车翻过丘陵的瞬间,那副景色以让人不敢相信是现实的规模闯入了我的眼帘。
首先进入眼眶的是,深掘到陆地内侧的,形状奇异的悬崖。
是陆地因水势而被侵蚀,长年累月以来形成的吧。在这样深入内侧的悬崖的包围中,淌着一片广阔的湖。湖的尽头在遥远的彼方,对岸的悬崖笼罩在朦胧中能够依稀看见。
看见在那个湖的几乎正中央处,浮着一个岛。一座跳桥直伸到岛上。
「像是个装满水的圆形花瓶对吧?现在是满潮所以水位很高……不过海那边的潮退了之后,这里的水位也会下降。据说是和海相连的」
完全风平浪静的水面像是仿着天空的颜色似的呈深蓝色,在湖里游动的鱼的鳞片反射着太阳光闪闪生辉。太过于耀眼,以至于让人难以直视水面。
虽然听说过阿克迪奥斯是浮在广阔盐湖上的小岛,但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宽广,我掉下去的下巴一时没有收回来。
一直都睡眼惺忪的零的双眼,也在这时绽放出了光芒。
「好壮观啊,吾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真的很美」
「很漂亮吧?我最喜欢阿克迪奥斯了」
见零涨红了脸这样说,丽娅虽然收敛,但还是自豪地说道。
令人意外的是,零坦率地深深点了点头。
「吾辈也喜欢。变得喜欢起来了。那个非常美丽。佣兵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是啊。吓了一跳」
「因为很漂亮……吾辈也想要——」
「别这样。拜托了。不要这样」
你说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能自然得可怕地想到恐怖的魔女一晚上压制了圣都后民不聊生的地狱绘图,我认真地向零恳求道。
就算零不动手,也不能保证超保护过度的哥哥十三号不会做。
十三号这个男人,只因为零说『想要看天空』这一句话就让一个国家战争勃发,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给人添麻烦到了极致的邪恶魔术师。
「你家哥哥可是有前科的……你懂得吧……!你一生,从今往后,都不要随便渴求什么!」
「何等不自由……!连纯粹地想要什么都不行……吾辈太可怜了!」
首先就别想要城市。基准都已经歪了。我实在也不想看见那家伙阴沉的面孔,也不想再被那家伙影响规模过大的家人爱耍得团团转了。
被我这么一瞪,零一副无聊的样子撅起嘴看向丽娅。
「退潮后水位会下降,也就是说实际上是更大的岛么?」
「是的。满潮的时候岛有一大半都沉在水里。住着人的,就只有现在所见的岛顶而已」
虽然湖的确大得不科学,岛也有相应的大小,但不知是不是由于人能住的土地不多,城市的规模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这样一来税收也是微乎其微吧。感觉这里作为笼络圣女而献上的领土非常靠谱。
「去岛上需要通过从悬崖上延伸过去的吊桥。因为桥只有一座而且很窄,所以马车过不去只能走路……」
「这不是很不方便么?」
「我倒是没问题,但受伤的人和生病的人稍微有点辛苦……虽然姑且为了能背走不动路的人过去而雇了人就是了
「那可真是……像个圣女的关照」
虽然我只是纯粹地感叹,但丽娅却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以不怎么痛的力道打着我。然后接着,零就以大到不像是开玩笑的力气用拳头揍了我的鸠尾处。
「你,你突然干什么啊……!很痛的好么!」
「吾辈还以为你喜欢被打来着……搞错了么」
这是什么误会。要学丽娅的话,至少用稍微可爱一点的力道打啊。
「没,没事吧?佣兵先生……!」
「不,不用!别靠过来!你的温柔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灾害……!」
因为神父带着无穷无尽的压力瞪着我。
明明如此,没有理解状况的丽娅却以为是被我拒绝了而两眼含泪。
「好厉害。这不是修罗场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真真的修罗场」
「不是!你丫的别笑迪奥!给我下来!」
从窗口倒着露出头来的迪奥说完要说的话便缩了回去。
那个小鬼,干脆把他五马分尸吃了算了……!
在我们进行着这种愚蠢的交谈期间,马车到了吊桥前。
实际到了吊桥前,发现是出乎意料的陡坡。因为是从悬崖到岛上的吊桥,所以呈下坡状是理所当然的,但吊桥的外表也显得很脆弱,所以踏出第一步是需要勇气的。
再加上破损的桥板还有很多,感觉我的体重压上去会轻易地踩穿。见我浑身紧张,丽娅换上了一脸困惑的表情。
「确实必须得修缮一下了。之前稍微胖一点的人通过的时候,桥板就坏掉了……虽然那是在几乎快走完的时候所以没问题。啊,不过这之前稍微提起了一下,就立刻找到了愿意帮忙修缮的人!」
「那是当然。圣女大人有困难的话,无论如何都想卖个人情的家伙想必满地都是吧」
「真是的,又这样说……!」
为什么要那么坏心眼?听起来像是在这样对我发火,于是自己也思考起来这是为什么。嘛,大概是教养不好吧。
「神父过桥难道不需要人背么?白天眼睛看不到的吧」
很危险哦,被零这么一说,神父慌忙摇头道。
「只要有杖就能明白木板的腐朽处,而且我是经过训练的所以没问——」
「就是!」
丽娅对零的强力同意打断了神父的话。
「我每次都对神父大人说请让人背……但他每次都说没问题不听我的话。还说些什么身为<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的人怎么怎么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就算是裁定官,危险的事也还是危险吧?」
「正是如此。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正是『自己受过训练』之类的自傲将人引向致命的失败。如果是能够排除的危险的话,就不要想着『没问题』而去以身犯险,事前先排除危险才是正确的选项不是么?神父」
「不,虽然的确是那样……」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小心掉下去的话,圣女就会慌乱。你觉得在这个脚下不稳的吊桥上,这个致命性地欠缺运动能力的圣女慌乱起来会怎样?肯定会掉进湖里去的」
谁也没有说这不可能。假设神父不小心踩穿了桥板,就算神父没事丽娅都会有危险。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这一点,在到现在为止的路上已经明白到了不能更明白的地步。
「那样就会引发巨大的骚动,变成麻烦的情况。然后吾辈最讨厌麻烦事了——所以,佣兵」
「啊?」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提到我啊。只会有不好的预感好么。
「你扛着神父把他运过去就好」
恕我拒绝。在我这样开口之前,
「不用了!」
神父先惊叫了出来。从他全身起着鸡皮疙瘩这一点来看,真是不情愿到了想死的地步吧。
原来如此……我改主意了。
我抱起了神父纤细的身体。
「噫……呀……呀——啊啊啊啊!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你这禽兽!我一个人能走!」
「别做无畏的抵抗了。拥有被神所爱的容貌的美型神父大人。在这里挥舞兵刃的话,吊桥的绳子会被切断,圣女大人会升天的哦」
「咿,呜……你,这个……!你这个堕落的象征啊啊啊——!」
心情棒极了。
我一边听着耳边从神父口中吐出的谩骂之言这种最为让人心情舒畅的音乐,一边和一行人走过了长长的吊桥。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吊桥的坡度稍微缓和一点,吊桥终点的石造落脚点造得比地面高很多,走下落脚点的阶梯起码有二十阶以上吧。
在那个阶梯的两旁,建着一对守护神像。
在教会的教义中,守护神的守护神存在七个。所以对于教会来说七成为了『神圣的数字』,反之六则作为不完全的数字而被避开。
虽然我对教会的教义并不熟知,但矗立在这里的守护神像是司掌什么的还是知道。
右面的石像拿着剑,左面的石像拿着盾——是司掌战斗中的攻守的守护神,在战场上大受欢迎。身为国家正规兵的大人物们,在出阵之前都必然会去供奉这两个守护神像的礼拜堂献上祷告。
但是,那两个守护神像立在圣都的入口这一点,总感觉有点蹊跷。
「真是夸张的迎接啊……有种被威慑的感觉」
听我仰望着石像这样自言自语,平时都不怎么开口的侍女回答说『就是在威慑啊』。
「那似乎是在阿克迪奥斯成为圣都之前教会送来的守护神像。由于阿克迪奥斯本来就是为了让王躲避敌人的侵略而建造的城市,所以说是为了保护城市……」
「哦~就是说这些守护神像会瞪怕来入侵的敌兵么」
由于神父挣扎着说放他下去,所以我放开了他的身体。虽然几乎是接近丢下去的,但神父并没有难堪地摔倒,而是优雅地着了地。这家伙的运动神经真不是吹的。
「阿克迪奥斯是有圣堂的。从这里也能看到塔的吧?」
神父一边用手从头到脚地拍着身上,一边补充着圣女的话。
看向城市的方向,的确能看见古旧的圣堂的塔。似乎是建在离吊桥很近的地方,耸立在守护神像背后的塔有着相当的威压感。
「连这么小的城市也有教会啊」
零感叹般的眯起眼睛看向塔。我也眯起眼点了点头。
「毕竟这周围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城市啊。要是没有圣堂的话教徒会很难过日子吧」
教会的钟是报时的钟。教会的人很执着于『时间』,日时钟,沙漏,水时钟之类的,总之就是试图用各种手段得知正确的时间。
然后每天在几个固定的时间鸣钟,告知城里的人们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虽然就我来说倒是觉得就算不知道时间也能够生活……但对于权贵来说,清楚时间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神父接着解说道。
「为了得到教会的保护,王国时代的王在阿克迪奥斯建造了圣堂。虽然圣堂很豪华,但由于人口稀少,所以神官的派遣也中断了,现在处于废教会的状态……真是可悲可叹。教会本部应该更加重视底层的信者。因为人口少还有离王都远这样的理由就立刻怠慢神官的派遣……」
解说的后半基本变成了发牢骚。似乎神父也对教会抱有不满。
「但是如果<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大人正式裁定圣女大人的治疗是奇迹的话,这个城市的教会也会焕发出活力的吧」
侍女说完静静地露出微笑。『说得是呢』,神父也这样说着柔和地表示同意。
但是,侍女的表情忽然笼罩上了阴云。
「神父大人在工作结束后就会离开圣都吧?」
神父有些过意不去似的点了点头。神父的工作是裁定丽娅是圣女还是魔女,做她的护卫只是顺带。工作结束后,神父会离开圣女的吧。
侍女无比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那之后,必须得去找能够保护圣女大人的可靠护卫……比神父大人更靠得住的护卫,大概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吧」
走下阶梯,我再一次转向神像。
直勾勾地瞪着吊桥方向的,一对石像。从腰部有切口这一点来看,恐怕是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制作然后组装起来的吧。
只为让一个王逃命而建造的城市,么——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不起来当权者。
「怎么了?佣兵」
被走在稍前面一点的零叫到,我回答着『没什么』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集团。

一进入城市,因圣女的回归而欢欣雀跃的居民便杀了过来,走路都困难了。
每走几步就会有人来恳求治愈疾病或是伤痛,由于丽娅对所有请求都想要加以应对,所以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神父和圣女抚慰着那样的丽娅,在此期间护卫们驱赶居民着一串流程似乎已经作为一种惯例完全熟练起来了。
顺带一提,护卫的那些家伙在下完阶梯的时候就等着丽娅了,现在也有好几个人专心地守在丽娅身边。虽然也有准备马车,但由于丽娅说『想要步行』所以结果是徒步前进。
虽然丽娅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人民接触』,但对于护卫来说却是无比麻烦的吧。
看她被保护得这么严密,难道是在圣都也会有性命之忧么?
「圣女大人!我是从邻国赶来的,请救救我女儿——」
「等等,拜托了,请治好哥哥——圣女大人!」
「不行不行!圣女大人旅途劳顿!请你们等明天开门!」
——不对。并不是在警戒恶意的袭击,而是要从纯粹渴求圣女的奇迹而乱来的家伙手中保护圣女吧。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今天得不到治疗的话,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在这种状况下不拼命的,只有已经放弃生命的半死之人吧。
「啊~啊,这个城市全都是有钱人……」
听到迪奥百无聊赖地这样自言自语,我再次环顾街道。
冲到丽娅身边的人,从衣着破烂的穷人到有钱的商人地位各不相同。不过的确,在这里定居,生活的居民看起来都挺有钱的。
「嗯,圣女大人居住的城市的话,有钱人们肯定都会不惜重金搬进来吧」
不过,话说回来——
我皱起了鼻子。
尽是有钱人生活的潇洒城市——和,与之不相称的尸臭。
「——果然,还是不要了……」
零小声自言自语道。
「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丽的城市」

3

让兽化者住在圣女大人的宅邸里这种事万万不能有——本来以为神父会这样说,但神父却意外爽快定同意了我让和零留宿。
他的理由是『那样更方便监视』,所以我反倒是不想在圣女的宅邸住了……不过毕竟身为这个城市之长的圣女说『请一定住下』,也不好拒绝。
「晚餐之前,请在房间好好休息。想要去城里逛逛的话也可以。已经好好告诉门卫你们是客人了。房间里也有浴室,请务必舒缓一下旅途的劳顿」
不知是不是因为神父难得地没有反对而很开心,丽娅愉快地和我们道了别。理所当然,我和零的房间是分开的——话虽这么,但也是在隔着走廊的对门——迪奥则是和侍女一起不知去了哪里。
看来似乎迪奥似乎是被介绍给管家,被正式录用为了小工。从给强盗打杂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把迪奥送到圣都这个工作也就此结束了吧。
「但是,这是……」
进入被带到的客房,我便因强烈的水土不服而有些头疼。
铺着绣着漂亮刺绣的绢布的沙发,厚实的绒毯。无数蜡烛照亮室内的照明,带顶盖的窗——说实话,有种被误放进宝石箱的石块的感觉。
装饰奢华的各种家具都在全力主张着自己的价位,要是不小心抓上去了,一想到这种事就完全淡定不下来。
「马厩都还要好一点啊,比这里……」
虽然打心底这样想,但也不可能说『带我去马厩,我去那里睡』。那样说的话丽娅会哭,丽娅哭了的话神父又会发飙。
总之先放下行李,脱下紧身的装备堆在房间一角。但是,就算放下了行李也没地方放我自己。到底要叫我怎么办啊。我这长时间旅行弄得满身泥巴的身体,根本不能碰铺着绢布的沙发和纯白床垫的床。
几乎是要强制入浴了。虽然不讨厌泡澡,但身体干不了很麻烦。让零给我弄干倒是没问题……但也不能浑身湿漉漉地去零的房间,在泡澡前去跟她说『我等下要泡澡,之后来给我弄干』也感觉有问题。
我萎靡地走向浴室,对耀眼的大理石浴缸感到了眩晕——而且已经放好了热水。似乎是算好了客人会立刻泡澡。
但是,这里的人是从哪里弄来的水?周围都是海水,也没有河流,这么想来是挖了井么。之前体制下的国王也是会选这种奇怪的地方造城。说是逃避敌兵的城市,但很明显,就算在这里闭关不出也只会坐吃山空。
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泡进冒着热气的浴缸。我一泡进去,本来透明的水就变得漆黑了。毕竟毛会吸附污垢啊……
但是,能全身浸泡在暖和的水里的机会并不多。就只有在偶然发现温度适宜的温泉的时候才行,所以这份奢侈实在是难得。
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无意之间变得非常紧张。
紧张一解开,便有了睡意。在开始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把耳朵倾向那边——微妙地很近。
「找到你了佣兵!原来你在这里啊!」
「呀啊啊啊啊啊!」
零猛地打开门进入了浴室。面对在完全放松了警惕的状态下的侵入,我不禁竖起全身的毛叫道。
「果然是在泡澡么……明明吾辈早就泡完了,你却有够悠闲的啊」
「干嘛还若无其事地搭话啊你!先为非礼道歉然后快点给我出去!」
「……非礼?吾辈偶遇到你泡澡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吧?事到如今还生什么气」
「不,那是在外面洗身体的时候……」
「不管地点在哪里,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吧。需要的话吾辈帮你搓背也可以哦」
「我知道了,好了是我错了……于是?有什么事啊」
我放弃了发火。的确也都到了这个时候,而且对于就算脱了衣服也披着毛皮的兽化者来说全裸害羞的感觉也比较轻微。
「吾辈打算去城里逛逛?」
「城里?」
「没错。吾辈有吾辈的工作」
丽娅使用的是什么魔法,教给丽娅魔法的是谁,然后丽娅是不是应该消灭的魔女——她是打算去城里打听吧。
「……吾辈已经说完了,你知道了就行」
说完后,零便转过身去。我愣了一下,慌忙叫住了零。
「等等等等等等!你就为了说这个来的么?是为什么——」
「就算你在考虑要不要跳槽到圣女那里去,现在也还是吾辈的佣兵。你不是一直都在告诫吾辈,吾辈要去哪做什么都应该告诉你么。所以,吾辈就遵照指令来了」
「原,原来如此……」
「但是,给与今后可能会被圣女策反倒戈成为吾辈的敌人的人多余的情报,也稍微有点不安。所以吾辈不会说要你一起来」
「怎,怎么会倒戈啦,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不觉得丽娅是恶人而已……」
「所以你不想消灭圣女对吧?但吾辈虽然只是暂定,但还是觉得圣女是应该消灭的。在这一点上吾辈和你是对立的,你不管什么时候成为守护圣女的骑士都不奇怪。在认为想要消灭身为善人的圣女的吾辈才是邪恶情况下」
这不是常有的英雄故事么,被零这么一说我一时语塞。
的确,本来跟随邪恶的魔女的仆人被圣女美好的心灵打动而倒戈的故事常有听说。
「嗯,吾辈也知道你还在犹豫。但是……身为被人们所恐惧的兽化者的你也不可能一个人收集情报吧。如果你想要得到认定是否应该保护圣女的情报的话,吾辈的协力大概是必要的吧……哦,这也不是吾辈该管的事啊。话说完了,再见」
零侧目看了我一眼,便干脆地走出了浴室。我慌忙冲出了浴缸。
「喂等等!你知道的话就别丢下我,我也要去!你这是打算报在伊迪亚贝尔纳丢下你的一箭之仇么?就算要丢下我也等把我弄干了再走!」

结果,我和零一起走出了圣女的宅邸。
冲出浴室后,零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在等着我,我终于注意到被耍了。
「被落汤猫一般的可怜面貌祈求,吾辈也不好抛弃你。看你那么想去,吾辈就准了」
虽然被这样以究极傲慢的态度说稍微有点恼火,但想到我对零的不义,就觉得这也没办法。
在被零雇做护卫的情况下,我却照顾了圣女。
当然,以纯粹『佣兵』的观点考虑,抛弃零跟随圣女才是正确的吧。丽娅的侍女也说了,在神父不做丽娅的护卫之后,必须得找靠得住的护卫,自告奋勇的话说不定会被意外干脆地雇佣。比起魔女的护卫这种不干净的工作来危险也会少些,作为被大家所爱的圣女大人的护卫生活也不坏。
但如果我成了丽娅的护卫,就会成为零的敌人。然后在零想要杀丽娅的时候,我就会要和零战斗吧——那样的话毫无疑问,我会被零杀掉。
这个女人确实有着这样冷酷的一面。
我偷偷低头看了看走在我旁边的零。
一出来就在路摊买了食物的零正在停不下嘴地吃着蒸鱼。
「唔……怎么?想要么?」
零注意到我的视线,停下吃鱼的手看向我。她交互看着我和鱼,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真是那你没办法……只许吃一口哦」
看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鱼递过来,我不知为何冒出了恶作剧之心,一口将整条鱼吃掉了。零看着只剩下鱼尾的竹签,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内心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变得爽快,我的气量也真是有够小的。
「吾,吾……吾辈好心好意说稍微分给你一点……你却一而再地!你这个,贪欲的禽兽!沉溺在欲望的你是打算将吾辈的全部都索取殆尽么!」
「别在公众面前说这种难听的话!路人会报警的好么!」
「吾辈的鱼……吾辈的又白又嫩呢的蒸鱼……」
「再买一条不就行了么,不就是一条鱼,别叫唤……」
「要的就是刚才那条鱼!新买的鱼看起来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鱼!你是不会懂的!鱼都有各自的个性,有各自的味道。啊啊,吾辈深爱的鱼……吾辈不服……!」
我无视她环顾着圣都的街道。
不管看哪里,都到处是山羊的纹章。虽然病人很多但大家看起来都很幸福,也很安心。那是因为认为只要在这个城市,总有一天病会被治好吧。
为了等待圣女的治疗而存在的诊疗所也看到了不少,一眼看去是无比和平的城市。
「病被圣女大人治好了。明明本来一直有心病,医生说活不长了的……」
「因为以前受的伤动不了的手指能动了。这样就又能工作了」
「真是万分感谢……医生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要有圣女大人,克莱昂共和国就太平了」
竖起耳来,听到城中各处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在到达圣都之前,确实也听到了很多说丽娅是魔女的声音,但是……
「在圣女眼下的圣都,不可能会有说圣女坏话的人的吧」
零一边像是读取了我的想法一样说着,一边恋恋不舍地咬着剩下的鱼尾。
「只要人类的主义和主张还有思考方式还是多样的,就不可能存在完美的唯一。即有说温柔是软弱的人,也有说强大是蛮横的人。那么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只聚集认为圣女是完美的人了吧」
「那就是……这个城市么?」
「在吾辈看来,倒是一群极为偏颇的人聚集在一起啊……无论谁都追求圣女的治疗,无论谁都依赖圣女」
由于被圣女抛弃就只有等死的恐惧,城里的人们都对圣女高呼万岁。实际上,不管问这个城市里的谁任何事,都只会得到『圣女大人德高望重』这一像是受过训练一样的回答。
受人爱戴的君主,的确是有的。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的领主就是典型吧。虽然缺点不少,但会体恤城里的人民,同时也有才干。
但在那样的情况下,领土内的人们是笑着这样说的。
「虽然有点问题,但还是个好人。要是改改那个贪恋女色的毛病,就更好了呢」
一味的赞赏是恐怖政治的典型。毫无疑问,这个城市是扭曲的。然后无论丽娅有没有自觉——扭曲的都正是丽娅的本身。
然后这份扭曲,终将会扩散到整个克莱昂共和国吧。
忽然,我想起了在港口都市伊迪亚贝尔纳怒骂丽娅是魔女的女人。
扭曲——已经开始扩散了。
离开大路,走近小巷子。里巷子里建造着和面向大路的房子比起来更加小而简朴的房子。恐怕是在大路上的有钱人家里做事的佣人的家吧。
在本来就很小的城市里大概看完了该看的。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圣女的宅邸附近。这时,看到从宅邸里出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小心抱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带子,快步跑掉了。
「……什么?看起来也不像打杂的啊」
「那是『XISHENG』和『XIANSHEN』的使徒」
伴着小孩子的脚步声,传来了耳熟的口齿不清的声音,我转向后方。
然后目瞪口呆。
「——迪奥,你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不禁这样问道。
一直穿着破烂衣服的强盗的打杂人,现在穿着漂亮的衣服,戏剧性地变身成了给贵族跑腿的少年。
他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一瞬间真的没能认出是谁来。
见我哑然,迪奥稍微耸了耸肩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我正在跑腿回去的路上。然后被说出去帮圣女大人跑腿要有相应的形象。被拖进浴室用力洗了个遍简直糟透了。头发也被剪了」
的确,原本散乱垂到肩头的迪奥的头发现在被剪得整整齐齐。忽然看到迪奥捻起发梢的手上卷着新裹上的绷带,便问了一句『受伤了?』。迪奥皱起眉头说『轻微烧伤了』。似乎并不是非常痛。
「圣女大人说,今晚晚餐会很丰盛哦。所以要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因此我也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这不是挺合身的么。吾辈都看走眼了」
「是么?嘿嘿,穿上这身衣服后,大家都对我很客气。不管靠近看起来多么高端大气的店都不会被撵走哦?明明就算穿的衣服不一样,我也还是我的。感觉好奇怪」
「然后……你说的牺牲和献身的使徒是什么意思?」
『那个……』,听旁边的零这么说,迪奥的视线在空中游移着。
「是要烙上山羊的烙印。据说那是自己稍微分担一点病人和伤者的痛苦的烙印。然后,烙上那个烙印后就能得到钱。还有只有身上有烙印的人才能进入的疗养所。虽然在那里治不好病,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也有饭吃」

「啊啊……就是常有的那个么」
有些信仰坚定的教会信徒为了证明自己的信仰而伤害自己的身体。通过做那种事得到教会的信赖,以博得一些援助。
到了这里,就是作为宣传『圣女大人德高望重』的报酬,给与钱和住处和食物吧。听迪奥的话,比起疗养所来那更像是一种济贫院。
「虽然来到了圣都,但等不到圣女大人的治疗,又没有钱住宿……据说这样的人就会烙上烙印进入疗养所,用得到的钱去找医生——我老妈也是这样找到医生的」
「原来如此……这不是姑且也有考虑到自己无法治疗的情况么」
感服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看到露出意料之外严肃的表情的零心头一紧。
「……怎么了?」
「不……只是,稍微有点在意的事……」
「在意的事?」
听我这样反问,零静静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确信——吾辈不想给你并非确信的情报阻碍你的判断。而且如果你要和吾辈离别的话,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突然有种被塞了一堵墙到面前的感觉,我陷入了沉默。
——给今后可能会成为吾辈敌人的人多余的情报,也稍微有点不安。
没错,出门之前零是这样说的。虽然那个可能有一半是开玩笑的,但同时也是确切的事实。
见我沉默,迪奥交互看着我和零,一副惹人厌的样子叉起手瞪向我。
「什么啊,没有和好么?离别,就是要分手么?真是的,太不中用了吧!快点道歉好么,绝对是大叔你的错!」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件事」
我慌忙说出辩解似的话,零露出柔和的表情抚摸着迪奥的头发。
「没错……这是选择和决断的问题,迪奥。佣兵现在正站在分岔路口,烦恼着要往哪边走」
「那样,说到头来还是对圣女大人见异思迁了吧?那样不是差劲透了么」
「不是那样的哦,迪奥。不是因为只有吾辈这一个选项而无可奈何地选择吾辈,而是在无数的选择之后,将吾辈作为最好的选项的话,吾辈会更高兴」
面对呵呵笑着的零,迪奥摆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吾辈在享受。虽然在苦恼,但同时也在享受。当然——佣兵选择吾辈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当然也不能强求」
「虽然是没有强求,但能感受到无言的压力啊……切实地……」
「当然。在你选择什么的时候,就必然要舍弃什么。选择可没有那么轻松啊,佣兵。但是,要是什么都不选择,只是随波逐流,然后变成最坏的结果的话……到时候再来后悔『要是当时做了什么的话就能改变』是更加痛苦的。吾辈啊——佣兵」
零看向我。她的眼神莫名的严肃。
「吾辈……不希望你变得吾辈这样」
由零所写的『零之书』而生的魔法,还有魔法引起的混乱。
零将搜索被偷走的『零之书』的事交给了十三号——零对此感到悔恨。应该自己去找的。应该怀疑十三号的。不应该相信并托付给他。
最让零后悔的是,没有应该烧掉『零之书』。
不舍得舍弃创造出的技术,做了白日梦,然后惨剧便发生了。怎么都没法说『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不是自己的错』就了事的惨剧发生了。
为了回避可能会发生的惨剧,无论多么不愿意,多么痛苦,多么不舍,都必须得舍弃某些东西。
这一点,零切身体会到了。

4

回到圣女的宅邸,不一会就到了晚餐时间。当然,负责侍餐的人知道有兽化者要就席用餐时吓得面色铁青,但听丽娅大方介绍『这是我的恩人』也不敢有违逆。
说实话,真是无比尴尬。对于普通人来说,外表是猛兽的我可怕得不行。突然命令他们『不许害怕』是强人所难,对于被命令的一方来说是种折磨。
虽然很难得准备了在阿克迪奥斯不太容易吃到的肉料理,但结果我没怎么吃就先离开的房间。
让我食欲削减的并不是晚餐氛围——而是,这股尸臭。
虽然白天还只是身为兽化者的我能够微微感觉到的程度,但到了晚上臭味就突然变强了。
据说和海相连的盐湖充满了和海一样的海潮味。尸体腐烂的臭味混在其中,对我的呼吸器官造成了无比严重的打击。
「可恶……是从哪里来的啊,这股尸臭……!」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用斗篷捂着鼻子走出了屋子。
就算发现了尸臭的原因,也不见得就能解决。比如如果那里是坟场的话,就不可能把全部尸体挖出来烧了。
但要是找到了尸臭的来源的话,也能够稍微放心一点。
尸臭是会让人不安的。虽然如果不知道那是尸臭的话可能就只会想『有什么腐烂了么?』,但对于知道这是尸臭的我来说说实话很难受。
总之,去找尸臭的来源吧。找到之后,如果可能的话处理一下好了。
埋掉也好,烧掉也好,沉掉也好——
「咦……您往哪里去?」
刚转过拐角,就遇到了丽娅的侍女。不知她是不是已经基本习惯的我的存在,已经没有惧怕的表现了。
「圣女大人说想找您谈谈。说是看您晚餐时心情不太好,所以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失了礼数……」
「不……那不是圣女大人的问题。只是,臭味——」
「……臭味?」
被这样不解地反问,我慌忙摇了摇头。
大概,普通人是注意不到这股臭味的吧。也有可能是习惯后鼻子闻不到了。如果在她面前说『因为尸臭而非常无法平静』之类的话,可能会造成无谓的混乱。
「不……别在意。不好意思,我正式的雇主还有事找我。我得去那边」
「不过,零大人的房间在……」
侍女看着我背后,我房间对面的零的房间。我皱起了眉头。
「……她命令我去后院」
「去后院……?」
侍女怀疑地皱起了眉。那也是当然的,可疑得吓人。
就算如此,会办事的侍女似乎也不会对圣女的客人太多过问。
「那么……我就那样传达给圣女大人」
说完,侍女轻轻弯腰行了一礼。

穿过走廊,由于不知道出口在哪所以从窗户翻了出去。
来到正面的玄关,臭味稍微减弱了一点。——这么一来,是在背面么。
绕道宅邸的背面,翻过铁栅栏进入了杂树林。给提灯点着火照亮道路,同时循着尸臭的方向走去。
不知现在是不是正好退潮,水都退了湿润的岩石露了出来。越是沿着因青苔而变得滑溜溜的石滩走向水边,尸臭就越来越强。
退潮时没能逃掉的小鱼由于干渴而用力挣扎着。虽然在白天看到说不定是有趣的光景,但在飘荡着尸臭的夜晚却让人觉得非常不吉利。
我抓起鱼丢进水中。
像是正等着那条鱼一样,跃出水面的巨大的鱼立刻就将其整条吞了下去。
抱歉……多管闲事了啊。但是,就那样放着不管也还是会死……作为死法来说,被别的鱼吃掉的死法对小鱼来说也算是遂了愿吧。大概。
现在更重要的是尸臭。
「是把尸体丢进水里了么……?」
用极端物质主义的表现来说,尸体就是一堆不会动的肉和骨头。由于自己不会走,重量当然就会变成麻烦。有觉得难以处理将尸体丢进湖里的家伙也不奇怪,但是——
绕过阻碍视野的巨大岩石。在那个瞬间,我不禁滑落了手中的提灯。落到地上的提灯滚了过去,照亮了尸臭的来源。

——堆积成山的,大量尸体。

「这……是……!」
尸体的山,常常有人这么说。但这已经是尸体堆起来的陆地了。
露在摇曳的水面上的是,被海水泡胀的,散发着恶臭的青白色新尸体。但在那下面,还有无数被鱼啃食化作白骨的尸体。
从到达圣都的瞬间就感觉到的这股尸臭。到了晚上臭味增强是因为水退下去尸体暴露出来了么。
——山羊的刻印。
全部尸体上,都有那个。至少,还留有皮肤的全部尸体上都有着山羊的刻印。其中还有刻着两三个同样刻印的尸体。
看到从尸体上爬出扁平的虫,我才终于向后退去。
这是——
不正常。尸体的数量不正常,处理尸体的方法也不正常。
濒临腐烂的山羊刻印以空洞的眼神仰望着我。
——牺牲与献身的证明。
——圣女大人的纹章。
我捂住鼻子离开了那里。
爬上岩石回到草地,尽量逃向臭味稀薄的地方。
什么啊,那是。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尸体。这一点很清楚。被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尸体——简直像是要隐藏起来一样被丢进水里,任由鱼啃食的尸体。
将尸体沉入水中悼唁的风俗?——不对。
谜之连续杀人鬼抛尸的地方?——不对。
人类是拘泥于仪式的生物。如果那是一种葬仪的话,没有一点仪式性的装饰显得很奇怪。最重要的是,在等待教会裁定的圣女的领地上,不可能进行异教形式的葬仪。
但作为一个人杀的来说有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注意到这股臭味的人看到尸体之山不可能会不产生骚动。然后,也不可能会放置尸体之山不管。
那是——被抛弃的尸体。
只是完全不予在意的抛弃。
谁都知道那个地方有尸体,谁都去那个地方丢尸体。
那里是垃圾场,而尸体是垃圾。
那难道不是战场的光景么。难道不是将杀死的敌兵的尸体堆积起来烧掉的,那一类光景么。
那么圣都是什么——圣女又是?
抛弃死者的圣都能叫圣都么。
不为死而哀悼的圣女能叫圣女么。摇摇晃晃地翻过铁栅栏回到宅邸的领地内——是那个瞬间,冰冷的棒子的触感便捕捉到了我的脖子——<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
在那个瞬间,我便理解了。
神父不想让我接近圣都的理由,就是这个么。
要是让旅行的佣兵在圣都看到尸体之山的话,对圣女的恶评转瞬之间通过商人和其他佣兵扩散到全世界。
不禁露出苦笑。
啊啊——不行。我不适合圣女的护卫。
我可不能不惜无视那些尸体,不惜无视尸体堆积成山的状况,为了保护圣女的名声而战。实在是太过于愚蠢。
不管丽娅是多么善良而又弱气,多么纯粹渴望着能够拯救他人的圣女——只要无法应对因为圣女的存在而产生的问题,圣女就会成为应该消灭的存在。
但是很不巧,神父的想法似乎和我相反。
「我应该给过你忠告了——叫你消失。你却无视忠告这么晚了还在偷偷到处爬动……看起来是非常不想要脑袋了啊」
「你才是……到了这么晚还特意监视我,这不是挺闲的么」
这是我拼尽全力的逞强。神父对我的逞强——嗤之以鼻。
「以杀人为生的战争贩子——看到区区尸体居然这么害怕啊」
「区区……尸体?<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说得还真是过分啊。普通的神父看到那副景象的话,恐怕是会大喊那是魔女所为的吧」
「那些只是尸体而已。这里死人聚集太多了——多到圣女大人一个人无论怎么都无法负担的地步。人会死,无处下葬的尸体就只能抛弃——仅此而已」
「连悼唁都没有就将尸体放置不管就只是『仅此而已』?你真的是圣职者么……!看到哪了要怎样才能不认为丽娅是魔女?你的话,我原封不动地换给你神父大人。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使命,是在我下达裁定之前守护圣女大人。只是这样而已。从各种暴力,恐怖,而已中保护她。然而你——」
神父取下了眼带。
现在是晚上,运很厚月亮也没出来。再加上,神父的夜视能力比我还好——要是兽化者在夜战中占不到便宜,就有种失去了作为怪物的价值的感觉。
「就在刚才,成为了对圣女大人的危害」
刀刃流动般地从挥出的棒里滑出,形成了巨大的弯曲镰刀。
「我是——<女神的净火>的裁定官,背负隐匿罪业的断狱执行者。没有可报的名号,在生命到达尽头之前唯有杀戮,最后唯有死于冤仇的血海之中。祈祷吧,肩负肮脏灵魂的罪孽深重的怪物。以神之名——」
神父沉下了腰。
刹那。
「去死」
「太——快了好么每次冲过来都快的像是要赶去投胎一样!」
立刻拔出剑挡住了瞬间靠近的大镰刀的刀刃。
但是,我并没有放松警惕。过去有两次,明明挡住了刀刃还是有什么伤到了我的脖子。要是不看穿那个是什么的话,我毫无疑问会死在这里。
感觉脖子边上一股寒气。立刻拔出投掷用的小刀护住了脖子。
锵地一声,碾轧般的声音过后小刀上明显加上了负荷。明明我都小刀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碰到——
难道说,我这样想到。难道说,这是。
「——居然是线!?原来镰刀是障眼法么!」
看他手上拿着那么大把镰刀,注意力怎么都会被吸引过去。看准注意力移开的空档,将线缠到我脖子上勒死我,这似乎就是神父的战斗方式。
但是——竟然碰到小刀和剑都不会断,这线是有多结实。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而且,还细到就算聚睛凝视都基本看不到的地步。
神父的左手上,五根手指全都带着戒指。那恐怕就是线的一端吧。另一端连着的,恐怕是镰刀的柄部。在里面藏着线圈么?真是的,教会的玩具真是心机颇深。
「——障眼法?」
神父的嘴角翘了起来。那是一幅让人实在想不到是圣职者的,完美的坏人脸。
神父挥舞起镰刀。对于防御着脖子边上的线无法动弹的我来说,那正是死神之镰。
订正——那并不是,障眼法。
被镰刀吸引了注意力就会被线切掉头,要是被线吸引了注意力又会被大镰刀劈了。
——这个神父,想法真是阴险至极
靠蛮力甩开线趴到地上,避开了掠过耳边的镰刀。
握住剑,一瞬间犹豫了。
要杀了他么?杀神父。
在圣都?那可真是糟糕。
在不杀死的情况下打倒他?这也太难了。我和神父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差距。我也好神父也好恐怕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同时,也都恐怖地习惯了杀戮。
有一种感觉顿时顺着背脊爬了上来——这是喜悦。
不是单方面的杀戮。是战斗。不杀对手的话我就会被杀——所以杀了他也没有问题。不杀不行。
杀了他,杀了他,这样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着。你想见血的吧,怪物。你喜欢撕裂血肉的触感的吧,就像这样。
用剑弹开袭来的镰刀。响起了锵地一声碾轧似的声音。那是线的碾轧声吧。线从神父五指上发光的戒指上伸出,另一端连接到镰刀的柄上。
挥舞着镰刀和线战斗的神父,看起来甚至像在舞蹈。基于完美计算的行动,有着一种美感。
手边上感觉有些违和感——这份违和感的正体是神父操纵的线。立刻用力抽身一跳。周围树上的枝条马上刷刷落下,在枝条上休息的可怜鸟类扑腾着翅膀被切成两半落到了地上。
我轻轻吐了口气。
趁此机会,神父一口气冲过来缩短了距离。
就知道他会这样。我抓住了挥舞着镰刀的细手,加上了力气。传来了肌肉下面骨头被碾轧的咯吱声。虽然神父想要甩开我的手,但要比力气肯定是我赢。我就那样捏碎了神父手腕的骨头。
就算这样神父也没有放下镰刀,也没有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怪物」
我带着赞赏的意思这样说道。
「被身为怪物的你这样说的话——也就是作为人类的证明吧」
瞬间,神父不顾手还被抓着踩上了我的膝盖,一边把镰刀换到另一只手上一边跳到了我头上。
由于挥下镰刀的动作而被强行扭曲的神父的肩膀发出一声钝响脱臼了。
「——舍身攻击么!」
完全是以负伤为前提的战斗方法。全部的目的就是杀了对手,而不是自己存活。
脑中浮现出弯曲的镰刀斩裂我背后的光景,我用蛮力挥下了抓住神父的手的那只手。
神父在空中乱了体态,但还是漂亮的着地了。
与此同时,我感到了手被扯着的感觉——线已经缠上来了。
察觉到中招了的时候已经晚了。在违和感之后的一瞬间,我的左手便喷出了血沫。
「咕……啊啊啊啊啊!」
「骨头太硬么——」
神父的线切断肌肉,缠在骨头上紧紧地碾轧着。我溢出的血给从神父手指上伸出来的无数的线染上了颜色。
不知何时,被线困住了。
如果不利用下落的势头或是挥舞镰刀的力量的话,以神父的臂力是无法斩落我的头的吧。但是,杀死被线包围无法动弹的我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伏在地面上的神父瞄准的我的心脏挥起了镰刀。
躲不开。
一瞬间做好了死的觉悟的我耳中,传入了铿地一声。金属相撞似的令人不快的音色。虽然胸口有股像是被揍了一样的冲击,但神父的镰刀被什么挡住停了下来,没有能接触到我的身体。
刹那间,我便深伸出完好的右手抓住了神父的领口。就算是无法动弹的状态,只要靠近了就有胜算。对于身为兽化者的我来说,尖爪和利牙是最大的武器。
但是神父立刻切开自己的衣服,在被我的嘴咬碎头骨之前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同时,困住我的线也解开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更加效率地传导力量,线似乎并不是很长。
「应该说真不愧是战争贩子么……稍微有点小看你了呢」
他一脸平淡地扭正脱臼的肩膀,像是确认着情况一般轻轻扭着手。
我踉跄着退后几步,背靠石壁。同时将手伸进怀里,确认了是什么挡住了神父的镰刀后心情变得非常灰暗。
都忘了——买来要送给零的胸针,还塞在怀里。
「哎呀……这不都弄坏了么」
制作精细的,银制胸针。由于神父企图贯穿我心脏的全力一击,有一部分碎掉了。
「狗娘养的……越来越火大了啊。劳子稍微给你点面子你就纠缠纠缠纠缠纠缠不休地来找麻烦是吧」
在包里摸索着,用爪子撕开精炼成块的火药的包。就那样用爪子勾出少量火药,擦在了剑刃上。
「我决定了——绝对要猛揍你一顿!」
「要是能办到的话——!」
神父一踢地面冲了过来。我则是挥起了剑——用力用刀刃砍向了背后的石壁。擦上去的火药由于冲击而点燃,放出了一瞬间的闪光。
这样就足够了。
神父的眼睛见光死。我肘击因为突然的闪光而发出痛苦呻吟乱了阵脚的神父腹部,顺势将体重压上去将神父的身体砸到了地面上。
按住想要起身的他的头,我握起拳头抬起手。
「我就不客气的揍了」
我笑着挥下了拳头。但在拳头让神父脸上的骨骼变形前一刹那。
「你们二位在做什么啊!」
有人来搅局了。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搅局。
听到动摇鼓膜的一声呵斥,我在差一点的地方停下了拳头。
是丽娅的侍女。很不可思议,一头土气红色头发的小个子侍女挺直了背,威吓着瞪着我们的那副样子,有着足以让我冷静下来的威严与魄力。
我放开神父的身体,站了起来。
「竟然在圣女大人的宅邸内争斗……你们在想什么啊!圣女大人说有不太平的声音在感到害怕!双方请立刻收起兵刃!」
「但是,这个人会成为圣女大人的仇敌……!」
「要是神父大人杀了那位的话,圣女大人会哭的!当然,您被杀了也一样!」
我收起了剑。神父也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挥镰刀收起了刀刃。
侍女跑到我了身边,牵起我沾血的手。虽然她想用衣服的围裙擦干我手上的血,但神父的线切除的伤口很深,血溢出到了擦不完的地步。侍女看着被我的血染透的围裙,紧紧咬住了嘴唇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去让圣女大人治疗吧。就说是击退了两个暴徒……」
「能把我和神父的手弄残的暴徒?那暴徒还真够可怕的……而且意思是还让他逃了」
「圣女大人的话这样就能接受」
的确,似乎会接受。毕竟脑子里是花田啊,那个女人。
「我无所谓,反正明天就好了,帮我保密」
我补了一句毕竟是兽化者啊,转过身去。
「请等一下……佣兵先生!」
一下子,侍女便冲了过来。
「那个……尸体,您看见了吧?没办法的,那是……我们也觉得,不处理一下不行……圣女大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说不知道那些尸体的事——明明住在这个宅邸里?
——是隐瞒起来了么。神父和侍女。将因为丽娅而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对丽娅本人。
「圣女大人是个弱气的人。要是让她知道没能救助的人的数量,她温柔的心一定无法承受。但是,对于现在还活在痛苦之中的人来说,圣女大人的力量是必要的。请不要叫她魔女。圣女大人很依赖您」
「……无所谓了。不管那个女人是魔女也好,还是圣女也好」
不知是不是误解了我的话,侍女像是舒了口气一样放松了肩。
「之后请到圣女大人的房间来一趟。如果您能成为护卫的话,圣女大人也会开心的。请务必来谈详情……」
「不好意思,我是零的佣兵。去找其他人吧」
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
不管丽娅多善良,不管她是否一无所知。问题在于由于丽娅是圣女,由于她在使用魔法,有什么发生了。我和零该做什么。仅此而已。
不想杀丽娅的想法没有变。
但是,这个国家因为丽娅而患上了病,丽娅没有履行义务——现在,终于理解了零的话的意思。
——那个尸体的数量,还有对待方式。
不是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能了事的。只要丽娅还作为圣女君临一地,便必须得知道因为自己的存在产生了什么影响,也必须得对此加以考虑。
丽娅她怠慢了这一点。不考虑负面影响,肆意挥洒的善意是危害。
然后,如果她知道的话——如果侍女那句『圣女大人什么都不知道『是谎言,而实际上丽娅是在知道一切的基础上放置不管的话,丽娅就是应该消灭的魔女了吧。
情报不足。
想立刻和零谈谈。

5

我手上滴着血,走向了零的房间。
虽然血滴到地上弄脏了走廊,不过就让他们认为那是神父的血吧。
没有人在夜晚的走廊走动——正这么想,就看到走廊里有个人影。她背靠着墙壁,叉着双手,完全就是一副在等着谁的样子。
实际上,就是在等我吧——是零。
「伤得挺重的啊,佣兵」
「没什么大不了的,魔女」
逞强这样说道。其实非常痛,而且随着时间经过疼痛也会加剧吧。
「那个伤……你打算让圣女治疗么?」
「既然在这里等着我,也就是说你也从窗子里看到了的吧……?」
「被劝诱去做圣女的护卫了对吧」
「是啊——然后,拒绝了」
听到我的回答,零翘起了嘴角。
「没错,你拒绝了。然后回到了吾辈身边。你选择了吾辈」
「看起来挺开心的啊,非常地……」
「那当然,吾辈很开心。你是吾辈的佣兵,吾辈的人。你以你的意志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你的伤,也由吾辈来治疗吧」
「不用,忍了。你使用魔法的话,我变回人类的日子可是会变远的」
「稍微变远一点不也挺好么」
「才不好!」
「能够找到意志和吾辈呆在一起的理由哦。毕竟你要是没有契约关系这种简单易懂的理由就会立刻迷茫啊」
「你不是说,你会用你的魅力俘虏我,让我觉得在契约关系结束后也想和你在一起么?」
迪奥坐在马车上撞进来的那天,零对我这样说了。
说是没有打算强硬地用契约束缚我。说是要让我以自身的意志呆在零身边。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说的话,零开心地笑了出来。
「没错,吾辈一定会俘虏你。会让你觉得不是吾辈不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吾辈——话虽这么说……」
零看着我的手皱起了眉头,拉起我完好的那只手。就那样把我带进房间,让我坐在了椅子上。
「喂,干啥啊」
「虽然以你的回复力的确明天伤口可能就愈合了,但在那之前一直让血流着也不行的吧」
零脱下了外套。
看来零似乎并不打算用魔法,而是打算用物理地,而且是人类的方法为我处理,不过完全没有想到零竟然会自己揽这种麻烦事。说实话我是愣住了。然后,同时也抱着不知她想干什么的纯粹疑问,老实地坐下。
这时零动手打算撕开衣服。
……虽然她大概是打算做绷带,不过本来就是短衬衣,撕开了的话会变得有点麻烦。
「等等。要做绷带的话就撕我的吧。反正都要弄坏的话,不如用本来就不能穿了的衣服吧」
我一边装出平静的样子说出正论,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塞给零。反正被我和神父的血弄脏的衬衫也没法再穿了。
毕竟没有比穿着染血的衣服的兽化者看起来更加邪恶的东西了……
不知在零看来是不是只要是布就无所谓,她点头说着『的确是那样啊』接过了衬衫。看着老实地将其刺啦刺啦地撕开的零,我打心底里舒了口气。
毫不在意他人的态度能够大方裸露的坦率是好,但如果她不自觉到周围的人会在意的话我总有一天会死。
「来,伸手」
伸出沾满血的手。零用剩下的布擦掉了沾在毛上的血,然后立刻开始用绷带一圈圈地在我的手上缠了起来。意外地熟练。
「于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和神父战了一场?难道是夜袭圣女的时候被发现了么?」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当成我迷上丽娅了啊」
「但是确实是喜欢的吧」
「那种意思的话迪奥我也不讨厌啊」
「佣兵,那是……难道说……居然对少年……这确实是难以接受——」
「再说下去就算是玩笑我也揍飞你啊」
我瞪向做作地装出一副面色铁青的样子的零,她便说着『真是个不懂幽默的男人』笑了出来。
「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世界上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不能开么」
然后,不懂幽默的不是我而是世间。然后还有神父。真对他开玩笑的话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比夜袭圣女来得还要糟糕得多。
我甩开悄悄爬上背脊的恶寒。
「但是,你不是微妙地很宠迪奥么。在伊迪亚贝尔纳也是抛下吾辈,两个人一起去城里玩了」
「你还记恨着这个……」
「当然的啊!吾辈当是真是很期待的。结果吾辈都没怎么参观伊迪亚贝尔纳的市容。明明吾辈都拒绝领主说的港口都市才有的珍品,还有领主说的可以带吾辈去看港口的秘密的事,去找了你的」
「虽然的确是抱歉,但我也有我的理由……」
「理由?」
被这么反问,我回过神——不该说的。
和迪奥一起去伊迪亚贝尔纳的城里的主要目的是去买送给零的礼物,但那个礼物已经在刚才和神父的一战中坏掉了。
见我闭口不答,零的视线越发用力地刺向我。
我叹了口气,在怀里摸索着。将缺了一块的银饰品放在手上给零看。
「是去买这个的」
「……胸针?但是你用的话……真是够少女心的」
「当然不是啦!那个……因,因为是……为你买的……」
银的镂刻,上面有以青灰色的宝石组成花的装饰,看起来就是女用的,我戴上的话显得很恶心。
「……为吾辈?」
零定睛看着坏掉的胸针,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看向我。
「所以说……是迪奥他,说。那个,说是我对零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应该送点东西赔礼。但是我又没有送过女人东西,而且说到底我还是兽化者,无法靠近经营珠宝的店……所以才叫迪奥陪我的。
一大堆借口不停地脱口而出。
但是,坏掉的东西也送不出手。真是的——不能更丢脸。见我将手上的胸针揣了进去,零像是慌了神一般大声叫道。
「啊,喂!为什么要收起来啊!不是给吾辈的礼物么?那不交给吾辈不久没有意义了么!」
零伸出手来想要抢夺胸针,于是我伸高手让她抢不到。
「所以说都坏掉了啊。这种东西怎么送得出手」
「但是,是送给吾辈的礼物。那么那就是吾辈的东西,要不要都是由吾辈决定的。总,总之先给吾辈看看。看起来没有坏得很彻底啊。应该更加珍惜一点吧」
虽然零站起身来想要抢夺胸针,但以我和零的身高差,就算坐着也是我占优势。围绕着胸针进行了一会小小的攻防,越来越觉得显得很傻。在我这样放松警惕的瞬间,零从我手中夺过胸针发出了『抢到了!』的欢声。
「抢到了就是吾辈的东西了。不会还了哦?因为这是你给吾辈的啊」
不是你抢过去的么,虽然我在心中这样吐槽,但不知为何想到了和迪奥一起试图在河里捕鱼的零的样子,就老实地闭上了嘴。
零开心地看着从我手中夺取的胸针,像是头一次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感觉非常尴尬。

「我说啊,那个没多值钱的。就是在路边摊买的,虽然确实是少见的饰品,但说到底也已经坏了……」
「没关系,就算稍微坏了一点也能用,而且吾辈很开心。收到其他人送的礼物还是头一次……想到是你送的就感觉更加高兴。这是吾辈的宝物」
虽然不是宝物那么夸张的东西……不过,能让她开心的话,就好。
「于是?如果不是夜袭了圣女的话,为什么会被神父袭击?」
零一边用力拖出包来吧坏掉的胸针的针插上去一边问道。
总算是回到正题了。我轻轻干咳一声,甩开不淡定的感觉。
「尸臭太重了,我就去找了臭味的来源。因为到了晚上臭味突然就变强了」
「的确……这股臭味。对于拥有野兽的嗅觉的你来说很痛苦吧」
「实际上已经快吐了。然后我就穿过这个宅子背后的森林,到了水边……」
我想起腐烂的尸体之山,将涌上的吐意按了下去。
「就看到那里有尸体……数量多的不得了。于是,回来的时候就被神父埋伏了」
「嚯……那么神父是知道那些尸体的事的?」
「看那样子,大概是知道的吧」
「然后,他打算杀了知道尸体的事的你」
「嗯,圣女大人的宅邸背后有尸体之山这种事,怎么想传出去影响都不好。不止是这样,那是一幅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被当成魔女的惨样」
「因为是病人聚集的城市,所以尸体增加倒是必然的……」
「教会为了认定魔女而找碴的水平可是天下第一」
而那个尸体之山,作为断定丽娅是魔女的证据是充分到过头的。
但是神父并没有那样做,不仅如此,还想要将可能说圣女是魔女的存在——也就是我——杀死。
神父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要下达丽娅是圣女的裁定。
那个男人是曾经有过裁定『被当成失误』了的裁定官。说不定是因此而变得慎重了,也可能是和过去陷害自己的教会神父们一样,是想把丽娅打造成圣女从而谋取权利。
「如果不想尸体被发现的话,明明早点处理掉就好了……」
零看上去很纳闷。在这种事上,零这个女人是不懂的。
人类其实很无能,办事不利索,慌乱之中把重要的事拖到后面这种事要多少有多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大概是没时间吧。丢弃尸体的,正常来考虑应该是城里的人吧。那些尸体最近堆到了水面上来,神父他们也注意到了。于是,在不损圣女的名誉,又不让丽娅注意到尸体的数量的情况下处理掉尸体之前,就被我发现了」
大概是因为被领主叫去,拖延了处理吧。
「——尸体是」
零自言自语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也去看看啊。眼见为实吧」
「不要,好麻烦」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那是就算知道也还是让人火大的秒答。
「奇怪的地方,那也太过含糊了……呃,要说最异常的就只有山羊的刺青了吧」
「山羊……圣女的纹章么?」
「虽然没有仔细看到那种地步,但确实是山羊。在我所见范围内,全部尸体上都有。不过……来圣都的家伙全都是以圣女的奇迹为目的的,感觉全员都纹上山羊的纹身也不奇怪就是了……」
说起来,我这样补充道。
「还有纹着两三个纹身的人。难道觉得纹身增加效果就会变强——」
「果然——是<牺牲印>么!」
「xi……xisheng……?」
「我知道圣女用的是什么魔法了,佣兵。虽然本来就有预想,但现在预想变成确信了」
「是么。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你看见的尸体——全都是被圣女夺去生命的」
是么。
——那可真是,糟透了。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21 18:10 编辑


第六章 牺牲的山羊

1


「<牺牲印>是守护之章的魔法。守护之章第三页——虽然需要一些麻烦的手续,但并不什么高等的魔法」
零这样开口解释起了丽娅所使用的所谓<牺牲印>。
「麻烦的手续,指的是山羊的刻印?」
「没错……虽然不是山羊也无所谓,但有必要将术者决定的刻印刻在复数人身上。有谁受伤或是患病的时候,术者就会在脑中用力回想那个刻印并同时咏唱咒文。通过这么做,能够把一个人所受的伤或者所患的病分散到有刻印的人身上」
「分散到复数人身上的话,不就只是增加伤员和病人而已么」
「比如」
零一边说着一边把身边的包塞给了我。
那之中装有零用的勺子碗之类的,野营所必须的各种物品。是我整合成一包让零带着的东西。
「那个包,你一个人那个很重的吧?」
「不,没多重——」
「没错。很重。重的毫无边际」
「……是啊,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它很重。手都要断了」
还是别打岔好了。
然后零伸出手来,从包里拿出了一件行李。是杯子。
「这样就稍微轻一点了。这是因为吾辈分担了包里的一部分内容」
「嗯,算是吧」
「那么,如果这里还有一个人——比如说神父,他再分担了一个包里的内容物」
不可能。虽然不可能,但还是不说出来了。
「你的负担就更轻了——但是吾辈也好,神父也好,增加的负担只有一点点。像这样将一个人的负担分散到复数人身上的就是<牺牲印>」
「也就是说把一个人受的重伤变成复数人的轻伤么」
「那样做的话虽然伤者会增加,但死者会减少不是么?虽然有点难,不过还有应用这个的更加方便的魔法。基本上就是以相互扶持为理念的魔法」
「哈~嗯。怎么说的……不是挺好的魔法么」
坦率地说了出来。零说着『没错吧?』微笑了起来。她是纯粹地在开心。
「因为吾辈是好的魔女,所以只会想善良的魔法。这是将伤痛分散到周围的魔法。正因如此,和纯粹治伤的<治愈>之类的想必消耗的力量也会更少。能够以最小的力量拯救大量的人——但是……比率出了问题」
开心地解说着的零的表情突然笼罩上了阴云。
「比率?」
「伤者是一个,分担伤痛的人是复数。这样<牺牲印>才能良好运作。但要是那个人数反过来的——会怎么样?」
人数,反过来。也就是说——伤者是复数,承担伤痛的人是一个人的状况么。
比如五个人受了伤,将那些人的伤——就算假设是各一半——让一个人承担的话。
「……难道说」
「就是这个意思。伤痛不会分散,反而会浓缩到一个人身上。就算是擦伤积累起来,也可能会变成危及性命的重伤。小感冒会恶化成肺炎,承受了几个重病的话甚至可能会当场死亡」
「丽娅在做那种事么!?难道说——」
「但是,全部尸体身上都有山羊的刻印吧?还有有着复数刻印的尸体。增加刻印的数量的话,就会背负更多的负担。也就是说更容易死」
「但是,这种事那个女人……!」
不可能做得到。
像是要盖过想这样说的我的声音一样,零接着说。
「是谁教给圣女魔法的?是怎么说魔法的。是怎样说明的。告诉她的是怎样的效果。要是圣女不知道有着刻印的人会背负伤痛和疾病的话?」
「靠,靠那种半吊子的知识就能使用『魔法』么!」
「所谓『魔法』,正因为是不知道其机关也可以使用才是便利。即使不知道牺牲是必要的,也能够使用魔法,也会发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增加牺牲的情况」
我无法相信丽娅回去故意伤害他人。
但是,要是她不知道呢?
要是她被灌输的是,那只是治愈他人的神的奇迹呢?
——被将魔法带入克雷翁共和国的,某个人。
「……是……谁?教丽娅魔法的是」
然后,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丽娅<牺牲印>真正的效果。
不知道,零摇了摇头这样说。
「虽然吾辈在圣女周围打探了不少……但只能从圣女身上感受到魔法的气息。也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国家了……」
「教完魔法就抽身了?那样太奇怪了吧。不知道<牺牲印>的机关而持续使用的话,不管是对丽娅还是对国民都没有好处啊!?难道只是看着国家混乱窃喜的愉快犯么?」
「愉快犯么……那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喜欢混沌,从招来恶事中寻找喜悦的魔女并不在少数。吾辈现在只知道圣女身边没人会使用魔法。圣女的师傅说不定是身在远处,定期前来会面」
「那样的话……将阿克迪奥斯作为圣都献给丽娅的那个女人有没有可能?」
想起了零从伊迪亚贝尔纳的色胚领主那里问出的话。
将穷人视作奴隶的,恶名远扬的豪商恶女——据说她是丽娅的密友」
「假设那个恶女和曾在<零之魔术师团>的魔法使一起商量随便找个人,将其打造为圣女。做好了将医疗集中于圣女一身,在那之后再笼络的计划的话就说得通了」
「有可能的吧。但要那样说的话,一切笼络圣女的权力者都很可疑。要确定是谁就……」
零瞥了我一眼。他大概是照顾到我的感受,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吧。
所以,我把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看来有必要好好问问丽娅啊——就算稍微有点强硬」
然后最重要的是,必须得告诉丽娅她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就算丽娅不知道真相,也还是有人因丽娅而死的话。正因为她不知道,才要告诉她她在做什么。
——但是。
我对圣女抱有怀疑。然后神父知道我的疑惑。
会眼睁睁的放过我么?那个神父。
「大叔!零!」
迪奥一脸铁青地冲进了房间。
「啊啊,果然在这边。去了大叔的房间发现没人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大叔和零要杀圣女大人的话已经传开了!马上就有很多兵队会来!得快点逃!」
「果然。是这样啊。也对。这意料中的展开简直让人涕零啊……」
「啊,这是大叔的行李。从你房间拿来了」
「你真是个懂事的家伙……我对你的将来已经由期待转为恐惧了」
接着,从走廊对面就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人很多,从带着沉重的金属音来看的确是全副武装的。
是朝着我的房间去的,幸好这里是零的房间。从对面的房间传来了『不在啊!』『逃到哪去了!』之类的叫喊声。
要逃,还是要战斗——真是困难的选择。反杀全部想要杀我的家伙,然后再弄死神父,最后去诘问丽娅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不过还是算了。感觉会被作为大坏蛋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好,逃吧。我基本上属于比起斗争更愿意逃跑的类型。
「魔女,穿上外套。拿上行李」
「穿着了。拿着了」
「迪奥。你也——」
回头看向迪奥,看见他那身漂亮的打扮闭上了嘴。
从盗贼的杂务到圣女的跑腿。大到不敢相信的升迁。如果有圣女行方便的话,迪奥说不定还能进入医生的学校。
「我已经准备好了啊。本来就没什么行李」
「不……你就留在这」
「……嗯?」
「你不是还有事想做么?不管要做什么,被雇佣在圣女的宅邸里做事都是最有利的。跟我们走的话,一个不好就再也没法接近阿克迪奥斯了」
「啊……不过,我……」
我胡乱地摸了摸迪奥的头。
「就在这里,拜托丽娅让你去上学吧。然后在你当上想当的人,做完想做的事之后,再踏上旅程也行。然后总有一天能够再会的吧——毕竟,我很显眼啊」
只要寻找白色毛皮上有着黑纹路的,大个子兽化者就行了。
随时都能做到的,那种事。但是跟我一起来的话,迪奥的将来毫无疑问会崩溃。
「要从窗子出去了,过来」
抱起零,打开窗子。脚步声靠近了。
「要跳了。闭上嘴」
「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闭上了嘴,回答变得像小孩子一样。零稍微皱了皱眉——
「呜姆」
这样改口道。已经晚了好么——我从窗子跳了下去。
2
借着夜晚的黑暗在巷子里飞奔。
圣都阿克迪奥斯是只靠一座吊桥连接外界的小城。没有能从追捕者手中逃掉隐藏起来的场所,想要逃的话就必然要去向吊桥。
这么一来理所当然地,在吊桥配置人员,埋伏大概会现身的罪人是最有效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我抱着零,藏身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窥探着吊桥的情况。
桥前的警备数量是,一人……五人……十人……
「……十五个人么」
不禁挤出了声叹息。
「似乎被隆重欢迎了呢,佣兵」
「真是可喜可贺啊……要杀十五个人之多么……」
并不是想尽量减少伤亡,而是主动的厌恶。
要杀它们很简单吧。但是,我并不享受杀戮。不,不对——是极度讨厌察觉到自己享受杀戮这一点。
想起刚才和神父交手时的感觉就想吐。我享受着厮杀,手痒到想要把那个男人的肠子扯碎。
这种感觉只在战场上有就够了。一想到如果沉溺在那种感觉之中再也回不来就是一股恶寒。
「你明明是佣兵,却会回避杀戮啊……吾辈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在我看来,因为是佣兵就不避免杀人的家伙才不可思议。因工作而杀人和喜欢杀人不是一码事」
但就算我个人这么想,对对手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集中精神听着士兵们的大喊声。
「对手是兽化者!瞄准要害争取一击毙命!」
「准备好炸药!弓兵到位!」
——杀气满满。神父之前也说过,大部分人脑子里根本不存在把兽化者当做人类的概念。
「好……稳打稳扎吧。我去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把它们从吊桥引开。你趁此机会过桥」
「用烂了的作战方式啊……」
「给我说成是『常规』啊,常规的。你开始过桥之后,我就防御追兵。要是桥断了的话那些家伙也不好过,所以大概不会进行动作太大的攻击吧——大概」
总之要在神父冒出来之前,至少让零过桥去。我一个人的话,最坏情况也能在湖里游泳然后爬上悬崖逃脱吧。
「听好,我会大肆闹腾的,你就趁乱冲上吊桥去」
「吾辈也能战斗的啊……」
「那是最终手段。要是你魔女的身份暴露了的话,会被追到天涯海角的。有我这样显眼的护卫跟着就更是如此了。护卫是我的工作,所以你安心被保护就好了」
确认零点了点头,我拔剑冲出了巷子。
「出——出来了!是兽化者!」
「别害怕!杀了它!那是危害圣女大人的怪物!」
「全员一起上!绝对不能让它跑了!」
「用那个——叫炮兵来!就算多少伤及一点城市也无所谓!」
人类是会狩猎的生物。虽然被从正面上会害怕,但猎物逃跑的话就会追。我在桥周围跑了几圈足够吸引了士兵们的视线后,转身就逃跑了。
士兵们都一心只顾着抓我,看都不看吊桥一眼。回头确认到零趁着这个空档冲上了吊桥——忽然,感觉到了违和感。
本来像是保护吊桥一样面向城外的守护神像面向了我这边。
然后最重要的是,守护神像腹部开了个四方形的口,从那里面深处的黑色炮口在火光照耀下发出了黑光。
——教会为了守护城市而赠送的守护神像。
为什么最开始没有想到那不可能是普通的神像。
「回转……炮台……?」
最初看到守护神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腰部有凹痕。本来还以为是上下半身分别制作拼装起来的,但那似乎是为了让内藏的炮台回转的设计。
回过神来,发现我周围的士兵们都已经散开了,我一个人呆立在干道的正中央。虽然大炮是对城或是军队这样的大型目标使用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对个人似乎也十分有效。
实在是吓到了。
「点火!」
炮兵叫到。一瞬过后,炮弹发射的爆音便动荡了整个城市。
幸运的是,那是常年不用的,旧式的大炮。不知是不是炮兵也用不惯旧式大炮而没有调整射角,炮弹飞向了斜上方。
然后炮弹直击了从圣堂耸立起来的塔的根部。根部被粉碎的塔失去了平衡,缓缓倒了下来——朝着我的方向。
「我……了个去啊!」
我不禁骂出声来,像是在地面上爬行一样逃入了建筑物的阴影中。
挂在圣堂的塔上的钟掉下来直击了守护神像。钟以未曾听过的音量咣咣地响,我不禁塞住了耳朵。
一瞬的寂静。
「杀掉了么?」
放开捂住的耳朵后,这句话首先飞入了耳中。
「对手可是兽化者,肯定还活着的……!绝对要把桥——喂,那个……!」
「有人在过桥!」
「别让他过去!没办法了——断桥!」
——糟糕,零被发现了。
我抓起剑冲出了建筑物的阴影,高声咆哮着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
我跨越倒塌的塔的瓦砾冲上阶梯,击倒了想要追零的士兵。
「不好意思,在我的雇主过桥之前给我等着——想死的家伙就来!」
见我架起剑怒喝,正要冲上阶梯的士兵们停止了行动,退下了。
敲的宽度只有一两人能勉强并肩通过的程度。虽然桥前面的落脚点比桥更开阔,但想到要挥剑的话,这里只能站两个人。而且还是加上我。变成一对一厮杀的话,普通人面对兽化者基本束手无策。
桥被弄断就完蛋了。在零过桥之前,必须得死守住桥。
我的威慑能撑到什么时候——正这么想着,我就听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向后仰去。擦过鼻尖的箭刺到了吊桥的桥板上,我慌忙躲进了守护神像的阴影中。
「看来撑不了很久啊……」
受到弓箭的一齐射击的话是在还是扛不住。
而且,感觉『那个』差不多要出现了。
——是不该这么想么。
「停止放箭——神父大人来助阵了!把火把灭掉!」
灭掉火把的指示声接连扩散开来。照亮吊桥周围的火光全都熄灭,充满了渗人的寂静。
我的提灯在看到尸体之山的时候弄丢了也没捡回来。
在对于兽化者的眼睛都非常暗的这篇黑暗中,我无法应对。
我背对着桥,定睛凝视着周围。
忽然感受到了空气的震动——在脚下。
「好——险!」
从地面刀光一闪。有什么以猛烈的势头擦过了鼻尖。退后几步,吊桥的桥板咯吱地响了起来。
云飘开来,月光稍微照亮了周围。在离我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神父溶于黑暗般地站立在那里。
那把——透着狂气的大镰刀。
「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不是么……伤似乎完全治好了啊」
面对说着风凉话的我,神父也不回答只是一口气冲了过来。
感受到镰刀的刀刃逼近的气息,基本凭着感觉挥出剑,将其挡住。但是弯曲的镰刀的刀刃就算挡住了也无法完全阻挡,浅浅地撕裂了的我的手臂。
「可恶……距离……!」
很难估计——无法估计。
就算如此,凭着力气将镰刀弹开后,神父轻盈的身体还是猛地仰了过去。但他立刻调整好了体态,放低重心冲进了我怀里。
镰刀的柄底捅到了我的腹部。虽然向后跳跃减轻了冲击,但还是轻微地呼吸困难了一下。
顺势将体重加到吊桥的腐朽的桥板上,踩穿了。神父的镰刀以千钧一发之势擦过了身体倾斜向下一沉的我头上。
我从桥板中抽出脚,向后跳去躲开了神父的追击。吊桥猛地摇晃,发出了『叽叽』的悲鸣。
「喂喂神父大人,要在吊桥上互砍?一个不好会连我们一起掉下去啊?」
吊桥扶手部的绳子高过站着的我的腰。随便挥舞剑和镰刀的话,会切断支撑吊桥的绳子。
虽然下面是湖,但岛附近的水位很浅。掉下去的话就会摔到水底,猛撞上坚硬的岩滩吧。
反过来说,拜神父和我一起在桥上所赐,士兵们也不能弄断桥了。
「只瞄准头的话,也就不用担心桥断掉了吧」
神父干脆地答道,把镰刀扛到了肩上。
我和神父的距离只有大跨两步的程度。在这个距离神父能在一瞬间逼近这一点已经知道了。
但是那仅限于有安定且有强度的落脚点的场合。
我在握着剑的手上加上了力气。就那样高高挥起剑,拼尽全力砍碎了我和神父之间的桥板。
本来就变脆弱了的桥板碎裂成片,落向了湖中。这么一来,我和神父之间就没有正经的落脚点了。
「不好意思,基本来说堂堂正正战斗不是我的风格。佣兵就是为了让状况变得有利什么都会做的」
不用担心会被依靠着扶手的绳子战战兢兢地过桥的对手砍掉脑袋吧。
但是——
「你以为……那样就能阻止我了么?」
神父露出了冷笑。他腰一沉——跳了起来。
竟然就这样优雅地在防止坠落的扶手绳上着地了。
「什……么……啊那是!你丫的哪来的杂技演员啊!」
在月光照耀下,能隐约看到从神父的戒指中伸出的线绷得笔直。似乎是用线缠住哪里稳住了身体,但就算那样也是并非寻常的身体能力。
在那之上,神父还在绳子上冲了过来。他水平地架起镰刀,径直朝着我的头砍了过来。我俯下身体躲开镰刀。然后简直像是爬似的躲避着镰刀飞奔在吊桥上——在那个瞬间。
「点亮照明!」
从桥对面传来了高亢的号令声,火把应声点亮了。
沉浸在黑暗中的周围亮了起来,神父的动作由于突然的光亮而停了下来。
「佣兵!后面——!」
传来了零的喊叫声。听到像是要盖过她的声音般飞入耳中的声音后,我看向了神父背后。
「拉弓——!」
十个弓兵紧密架着弓排列着。
射手随着号令一齐拉起了弓。弓弦拉紧的声音让我背后一凉。
「开玩笑的吧……喂神父!不要命也得有个限度吧!你是打算和我殉情!?」
由于我和神父几乎是靠在一起的,所以要射我的话箭也必定会射中神父。他是把我拖在吊桥上,等待弓兵做好准备么?但是,神父的脸色也同样变得铁青。
「怎么可能这么做!真是恶心!——弓兵!立刻退下!我都说了不要出手——!」
「放——!」
不都说了不要出手么,箭矢无视神父的号令被放了出来。
难以置信,连我和神父一起射了。
对于神父来说似乎是超乎想象的状况,他一瞬间完全停止了行动。将弓对准教会的神父这件事意味着什么,那些家伙难道不明白么?
我一边听着箭矢撕裂空气的声音一边将本来就低的姿势放得更低,完全趴在了桥板上。零已经基本过完了桥所以大概不用担心被箭射到吧。
神父也一边痛苦地捂着眼睛从绳子上跳下,在我正面趴了下来。
箭矢从我们头上飞过,插在了近处的桥板上。
「怎么回事啊神父!你不是那边的人么?为什么会是一副要连着我一起消灭的样子啊!」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虽然说过交给我,但我可不记得有做出过连我一起杀死的指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啧」
神父低声呻吟了一声,全身僵硬了一下。一看他的裤子染红了。看来是被箭擦到了。
无法把神父当盾了的话,就只有想点办法了。
要不干脆跳进湖里?
「大炮准备完毕!点火准备完毕!距离,瞄准,完毕!」
我无话可说了。
守护桥的守护神像有两尊。其中一尊刚才坏掉了,但另一尊还是毫发无伤的。那一尊现在完美地瞄准了我。
大概是在我跑出大炮的射程外之前用弓箭拖住脚步,然后在那期间做好了发射的准备吧。是算到了光断掉桥弄不死兽化者。
在这个距离,炮弹会径直朝我飞过来的吧。不知是不是吸取了刚才打偏的教训,瞄准似乎也做好了——受到直击的话,就算是我也免不了当场毙命。
「点火!」
被箭射中了的神父的腿无法应对这个状况。
我立刻用爪子勾住神父的衣服,向侧面跳去。抓着绳子吊到桥板下面,忍耐着伴着爆音飞来的炮弹的风压。
遭受炮弹直击的桥板被炸飞,像箭一样飞散向了远方。我有厚实的毛皮倒是无所谓,但从受到碎片直击的神父身上溅出了血花。
不过总比受到炮弹直击要好吧。总之现在必须在大炮的第二发打过来之前处理下这个状况——
在我扭动身体的瞬间,神父以痛苦的声音怒吼道。
「不行……!桥撑不住……」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就这样吊着——」
听到绳子被碾轧的声音,我无意识地抬起了头。
炮弹的着弹点——桥板被炸飞,支撑桥的四根绳子中的三根被炸断垂了下来。
我们二人的体重完全压在了剩下的一根绳子上。虽然是数根绳子扭起来的结实绳子,但也不可能撑得住。
桥下面是湖。但是,高度摆在那儿。落下去保不齐就会砸在水面上全身骨折,就此溺毙。虽然我可能会幸存,但神父肯定会死。
我们吊着的地方正好是桥的中心附近——桥有高低落差,越远离阿克迪奥斯就越高于悬崖。
也就是说在绳子断裂的时候,抓住落向悬崖那边的绳子的话,说不定就能免于被砸向水面。但是很可惜,我抓住的绳子是靠向阿克迪奥斯的。绳子断裂的话,绝对被抛向水面。
「可恶,怎么办……!」
像是算准了实际一样,绳子渐渐断裂,我的身体大幅沉了一下。
正在我小心翼翼地放松身体时,我忽然看向了神父的手。他手的五指上,闪着光的戒指。
从那些戒指伸出的线的确应该是连接着镰刀的——
「喂神父。那把镰刀借我用下」
「……不要」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别管了快给我!想死么!」
「这件武器是我身为神父的灵魂!即便以命相抵也不能放手!」
就算是在令人窒息般走投无路状况下,神父也还是神父么。
绳子又沉了一下——到极限了。
「没时间废话了。不给我就自己拿了!」
我把神父的身体拉起来扛在肩上,从他手上抢过了镰刀。
在那个瞬间,支撑着桥的绳子断裂了。
失重感转瞬即逝,『呼』的风声接踵而来。
「你,这……混账啊啊啊啊!」
同时,我用尽浑身力气将从神父手中夺过的镰刀投了出去。镰刀的刀刃插到了远去的桥板上。
「佣兵!佣兵——!」
听着远处传来的零的叫喊声,我和神父被抛向了空中。
——下接『零之魔法书-阿克迪奥斯的圣女<下>-』



本帖最后由 サダメ 于 2015-2-21 18:08 编辑


中记

好久不见了,各位。虎走我今天也很活力充沛。因为很久没出第二卷,所以大赏难产而死的谣言也开始萌发,不过其实这书还坚强地活着。
并且第二卷是分了上下卷。从第二卷开始就分上下卷或许会让人想『一个新人作家居然这么猖狂』,但毕竟第二卷的内容无论如何都没法塞到一本书里写……
其实曾一度收住了笔,但又突然涌出很强的创作欲……
以下是我和编辑Y氏简短的谈话经过。
Y氏:『第二卷的原稿啊,要删减掉各种各样的内容,变得精简一点。这个文段也要删掉……』
虎:『如果……反过来……把这些内容写得更充实……怎么样』
Y氏:『更充实?但是这样页数就——难不成你这家伙想写上下卷么!』
虎:『我知道这样说很任性!身为新人作家的我在作品第二卷就分上下卷——确实可以说是愚蠢,但是!但是这个内容实在是没法塞到一卷里写……!』
Y氏:『哦,那就写上下卷吧』
虎:『如果给我写上下卷的话,我保证内容比写一卷更加有趣。分上下卷会更精彩的!』
Y:『这话要记着哦』
虎:『……是(不小心夸了海口……没问题吧这个……突然不安起来了)』
就这样,第二卷分成了上下卷。这也给责任编辑Y氏添了不少麻烦。
再加上各种复杂情况的影响,第二卷的发售日期大幅度偏离了之前的计划。也非常感谢买了『零书2』的读者对这作品不离不弃。
第三卷的原稿已经完成了,想必不久之后各位就能见到第三卷了。大概吧,但愿吧……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还有,要特别感谢给我写了信的读者们。你们写的信我都看了,并且把信郑重地保存在了盒子里还上了锁。各位读者的加油声,才是让马上就陷入瓶颈的我复活的最大助力。多亏了你们,我现在还能继续努力。
毕竟第一卷后记的时候各种剧透,遭到了各方的吐槽,所以这次的后记就不再对书里内容进行展开了,不过还是可以说说第三卷。
第一卷是前半段埋伏笔,后半段回收伏笔的类型。
而这次,机关全部塞在了本卷里,所以比起上卷,下卷读起来会更加有趣。
佣兵与零如何行动,神父会怎样,圣女又会如何?被留下来的迪奥呢?如果在意接下来的发展的话,还请把下卷也买了。
啊,新的兽化者也会登场,敬请期待哦!






更新第一章置顶








第二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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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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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天下第三月五 伯爵
这本应该就是我看的那个漫画的原作了吧,怪不得那么眼熟

9 年前 0 回復

丈月城 騎士
这不是岛风吗。。。

9 年前 0 回復

qqid1234 勳爵
看完了的感觉就是萌萌大冒险。囧

9 年前 0 回復

hohohoji 子爵
看插圖感覺滿有趣的 先看一下

9 年前 0 回復

阿鲁xyz 勳爵
噢噢噢噢看的心潮澎湃
十分期待下一卷
圣女知道了真相后估计会崩溃吧?
坐等把圣女拉进来

9 年前 0 回復

爆笑諾諾 平民
這個畫師就是島風,長門,陸奧,雪風,大和的畫師啊。。難怪有種島風的即視感。。

9 年前 0 回復

klee 子爵
一瞬间还以为是岛风的说= =~

9 年前 0 回復

fkfk 侯爵
原来这书不是一卷完的啊。。。我觉得一卷完就可以了啊,上卷我记得没啥坑挖着没填的吧?算了,出了就看,不过还是和第三卷一起啃感觉好,寒假最后几天还是干点自能寒假干的事算了,观后感什么的两卷看完一起说吧,我会争取多说点的。。

9 年前 0 回復

attg 平民
没想到这个男主是这副摸样的 白期待了

9 年前 0 回復

天空む城 王爵
现在这个废萌后宫题材泛滥的时代,这种好作品一个都不能错过~

9 年前 0 回復

wildterror 子爵
回复真少。。。难道“岛风”不够可爱?!

9 年前 0 回復

bsd 伯爵
越看越像美女与野兽老。。。。

9 年前 0 回復

36915926 侯爵
感谢翻译 辛苦了
既然是上下卷 就只好屯着了~~

9 年前 0 回復

angelsure 勳爵
哇,完坑了。。还快。。我还准备等很久呢。。话说字数好多。。刷新吓一跳系列。。  辛苦了。。

9 年前 0 回復

z477736095 侯爵
虽然知道很不礼貌,但我真的忍不住了。“岛风,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去远征啦”

9 年前 0 回復

chaodjj1 侯爵
這書的名字讓我覺得很糟糕
謝謝繙譯,辛苦了

9 年前 0 回復

晓の黎明息 王爵
阅毕习惯性顶帖。。。
之前看过第一卷以为玩了……(ps羞耻都防水补丁

9 年前 0 回復

优雅の凶刃 王爵
美女与野兽又。。不对,应该是是马猴烧酒岛风酱与野兽又完结了一集,看这书总是能想起狼与香辛料

9 年前 0 回復

閒情逸致 王爵
賀完坑!!!
傭兵 跟 零 的互動超有趣的啊!!!
期待下一集!!

9 年前 0 回復

z709828002 王爵
' Lancelot7 发表于 2015-2-21 21:00 有张插画好像岛风23333 '


第一卷的时候不是有个 伪标题叫 《魔法少女岛风》 吗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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サダメ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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