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錄][羽月莉音的帝國 07][台/繁](土豪滅國全紀錄已完成,後記插圖已放)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2:09 编辑


繼續求翻譯菌接密斯瑪路卡興國物語啊!!

東立似乎是斷尾了嗎...
八卷一年沒消息了呢
希望能搞完十卷

話說終於有掃描器了...
epson v37
不過一張一張弄略麻煩

下載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796915-1-1.html
=============================以上廢話==================================


  书名 羽月莉音的帝國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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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至道流星
  插画:二ノ膳
  扫图: kkes0308
  录入(翻译): kkes0308(台版譯者:杜信彰)
  修图: kkes0308
  校对: kkes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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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PS...所以徵求有愛人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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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取密碼:hudf

插圖我亂修的...
傷眼就對不起了...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0:16 编辑


第一章 宇宙飛彈



革命社七樓辦公室。
今天有一場成員全體集合的會議。
距離約好的集合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但會議卻還沒開始進行。
「到底在搞什麼啊,真是的。」
怒氣沖沖的沙織時而皺起眉頭,時而豎指「咚咚」地不斷敲打桌面,時而轉眼瞪視時鐘,忙得不可開交──這一切都是因為恒太遲到的緣故。
在遲到將近二十分鐘後,恒太這才意氣風發地步出電梯。
「哦,沒想到你們居然如此期待本大爺的到來,真是令人感到欣慰啊。」
「為什麼遲到的人還敢在那裡擺架子啊!」
沙織內心累積已久的不滿徹底爆發。
「沒什麼啦,我只不過是召集粉絲倶樂部的成員們,在武道館舉辦了一場談話見面會,直到剛剛才告一段落罷了。因為呼喚安可的聲浪實在太過熱烈了啊。」
「什麼?見面會?」
「沒錯……什、什麼?粉絲倶樂部的網站上面,應該有貼出將透過USTREAM進行現場連線直播的公告啊……難、難不成沙織妳……妳沒有上官網看相關的訊息嗎!?」
「我哪可能會去看你的網站啊!?」
「訊息就刊登在活動攔位那邊喔!我有依照恒太同學的吩咐天天登入網站唷。上面寫著今天在見面會結束後,會接著招開『春日恒太最厲害的戰略會議』呢!」
柚學姊像小學生似地舉手發言。
「哦哦,柚,妳真了不起啊。」
「嗯!一受到別人的誇獎,我就會覺得自己應該更勤奮地看更新情報才對!」
「真希望某人也能仿效一下呢。妳畢竟是最光榮的粉絲倶樂部第一號會員嘛,若不能如同耶稣基督的頭號弟子彼得一樣,精神飽滿地前往異鄉替我傳教佈道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喔。」
「鬼才要替你傳教呢……」
莉音拍了拍手控制住項場的氣氛。
「好了好了,別一直站著鬥嘴,恒太你也快坐下。時間已經耽誤到了,要趕緊開始開會了喔。」
將白板拉至身旁的莉音伸手拿起白板筆,逐一寫出今後的計畫。

●革命社中期計畫
①提煉濃縮鈾
②開發宇宙飛彈
③國際商業銀行正式上市

「嗯,差不多就這幾點吧。」
莉音心滿意足地放下白板筆,轉頭望向我們。
我則不小心脫口說出內心的感想。
「其實只要冷靜想想,就會發現妳寫下一串相當誇張的事情,但我好像已經可以照單全收,這是不是代表我變得有點不正常了啊?」
「我的價值觀似乎也出了毛病……好像很自然而然地就聽了下去了呢。」
「呵呵呵,這就代表巳繼及沙織總算追上本大爺的水準囉。言歸正傳,①提煉濃縮鈾方面的事情有什麼進展嗎?」
「一切都很順利。我跟小柚前往杜拜,在屬於我們的船隻內部進行相關作業。只要有遠心分離機,再安排幾名人手就可以進行提煉濃縮鈾的作業囉。」
「能跟莉音社長一起工作,我感到相當開心唷!」
「接著談談②開發宇宙飛彈。此事正與俄國進行交涉中,目前由我與巳繼負責。」
「照上次的協商狀況來看,我想應該是可以順利進行吧?我們一提出初期預算為三十兆日圓,對方就下了一大跳呢。」
日前,我與莉音一起造訪俄國聯邦產業廳,而身為國防企業統籌負責人的伊凡已答應會回去提出與我們合作的相關事宜。當時聽見我們所提出的鉅額預算,伊凡頓時嚇得眼神大變,表現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假使能夠順利與俄國聯手開發飛彈的話,我們的飛彈技術將獲得飛躍性的進步。因為俄國的軍事專業技術名列世界前矛,在飛彈開發方面更具有僅次於美國的堅強實力。
「宇宙飛彈啊……若不是我因為準備銀行上市相關事宜而忙得不可開交,其實我也很樂意助你們一臂之力啦……」
於是我向誇下海口的恒太開口詢問:
「那麼關於③國際商業銀行正式上市的事情,你有在著手進行準備嗎?」
「當然有啊。就讓你們瞧瞧本大爺擬定的上市計畫的精華內容吧!」
如此宣言的恒太,從公事包中取出一個白色四角形的東西。大概是書面資料吧。不對,與其說那是書面資料,倒不如說是一個塊狀物。那是一份總數高達一千頁,有如橘子禮盒一樣厚重的企劃書。
始料未及的我揚聲說道:
「太、太意外了……沒想到恒太居然有好好在工作……嗯,借我看一下。」
於是我將計畫書拉到自己面前,開始翻起資料內容。
莉音及沙織則是來到我身後,一起探頭窺視內容。
我一頁接一頁地翻著。
佈置會場所用的地毯種類、送抵會場的蛋糕尺寸、出席盛會的世界各國知名人士及演藝界人士名冊……根本是沒完沒了。
這是什麼東西啊?與其說是上市的準備……倒不如說是一份隨著國際商業銀行上市而在世界各地舉辦的慶祝派對……也就是為了舉辦一連串全球規模的狂歡盛會所擬定的計畫書。
為了慶祝國際商業銀行上市而邀請各國媒體、動員世界各地的政治家、演藝界人士,並且讓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能參加,是個空前絕後的壯大慶祝活動。諸如聯合世界各國電視台播出二十四小時的慈善節目啦、安排哪位好萊塢巨星去哪國派對現場啦、不知為何竟在活動現場安排了曼聯對聖保羅FC及AC米蘭對國際體育會的足球強豪表演賽啦、在上市倒數計時的同時發射太空梭啦、在月球表面設立全世界第一間銀行分行等等……儼然是一場動員全球慶祝國際商業銀行上市,聲勢浩大到不行的派對。計畫書內容極其縝密具體,甚至連小細節也沒放過。
沙織瞠目結舌地開口說道:
「這、這是什麼啊……」
「這……分明不是上市,而是事後的慶祝派對計畫書嘛。關於上市準備的相關作業進度呢?」
「這明明是最重要的準備作業吧。巳繼,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這種事一點也不重要,甚至根本就不需舉辦什麼慶祝派對……例如與會計師事務所及證券公司會面協商、在哪間證券交易所登錄何種上市時程表、該發行多少張股票、每股售價為多少等等,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準備作業吧?」
「巳繼,你的意思是連這種程度的雜事都要交給本大爺處理嗎?這簡直就跟要求牧羊人吃牧草一樣……令人匪夷所思啊……」
沙織忍不住出言糾正他的發言。
「你分明就只是想把自己變成派對中心人物而已嘛!」
「這是一場全球最大規模的上市紀念派對。世界將自那天起重新揭開序幕。而本大爺非得親手竭盡全力完成這項豐功偉業不可。因為本大爺……可是春日恒太呢!」
莉音嘆了口大氣。
「真拿你沒輒耶……上市準備就由我負責與各相關部會協商,逐步推進吧。只是因為我手邊還有其他工作,所以要等到有空檔時才能處理就是了……」
「真是沒辦法,我也會助莉音一臂之力。」
「我打一開始就有這種預感了……這就是所諝的恒太品質,有口皆悲啊。」
「諸位,雜務便交給你們了。放心,你們只管想像自己乘坐鐵達尼號出航就好。我所統治的革命社,將作為一個成功舉辦了人類史上最大規模慶祝派對的企業集團,化作流芳百世的不滅傳說!」
恒太裝腔作勢地張開雙臂,接著露出得意微笑。
個人雖覺無關緊要,但若沿用他所舉的例子,最後只會落得沉船的下場啊。



由於即將離開革命社辦公室一段時日,因此為了事先警告恒太一番,我便和沙織一起來到八樓的總裁辦公室。
「歡迎光臨總裁辦公室,兩位有何貴幹呢?」
「接下來我們四個人要前往杜拜,開始進行提煉濃縮鈾的作業。之後我與莉音會立刻搭機前往俄國,同時請沙織前往美國跑一些業務。所以在我們離開日本的這段期間,你可千萬不能自作主張亂下決定喔……」
「我五號就會回到日本,所以你不可以給我亂來喔。絕對不准!」
沙織也搬出強硬的語氣說道,同時惡狠狠地定睛瞪著恒太。
「但我接下來也要前往吉隆坡出差。有一場國際會議送來邀請函,日本政府的官員們又囉哩叭唆地希望我務必出席這場盛會啊。哎,出手幫助貧民們也是身為王者的義務之一嘛。」
居然把擁有世界最大的對外債權──而且總資產合計後還擁有莫大資本收支盈餘的日本政府稱作貧民?這傢伙的腦袋究竟是出了什麼毛病啊?
沙織從手提袋裡取出一瓶罐裝咖啡。
「對了對了,我買了幾瓶咖啡。我們就邊喝邊聊吧。喏,巳繼。」
「喔,謝啦──」
「恒太,喏。你也想喝對吧?」
恒太頗感意外地凝視著沙織。
「喔……?這是怎麼回事來著?宛如烈火般能在一星期內將全世界化作焦土的火爆小姑娘,看來也已經稍微成長到有辦法理解人心的狀態了呢。」
「唔、唔唔……你雖然是個大笨蛋,但也算是我的同伴嘛。我只是想說就算請你喝瓶咖啡也無所請罷了。」
側目瞥了顯得格外難為情的沙織一眼之後,我打開咖啡一飲而盡。嗯,冰冰涼涼的咖啡十分好喝。
「想不到既兇狠又沒禮貌,而且還目中無人的女孩居然也會感到難為情。人還真是有心就能做出改變呢。呵。」
「我偶爾也會想變得謙虛點……也會想要學習淑女應有的禮儀啊……」
「這樣我更不能白白糟蹋妳這番難得的進步表現。那我就不客氣了。」
恒太也接過咖啡,仰首喝了一口。
緊接著,恒太面無表情地陷入沉默。
「……」
沙織則是露出滿懷期待的目光直視著恒太。
至於我呢,則是對恒太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十分詫異。因為他的臉色竟倏然發紫!
只見恒太霍然睜大他那佈滿血絲的雙眼。
「……小、小姑娘!妳竟敢設計我!」
恒太放聲大叫,以雙手輕掐自己的喉頭,吐光了口中的咖啡。
「咳噗!」
接著他翻身摔倒在地,就此昏迷不醒。
我伸手擦掉臉上的冷汗。
「妳、妳掉包成柚學姊的殺人果汁嗎……威力果然驚人……」
「好啦,巳繼。我們走吧。」
語畢,沙織拉著我的手,準備轉身離開總裁辦公室。
我則指著仰躺在地板上,任由黑色液體自嘴角汩汩流出的恒太說道:
「咦?就這樣丟下他不管,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反正他是恒太。我們也該準備動身囉。再不加快動作的話會趕不上飛機喔。」
沙織如同即將參加遠足旅行的小孩一樣,顯得格外欣高采烈。



莉音、沙織、柚學姊及我等四人,登上了停泊於杜拜港灣當中,隸屬於Orient C Line的油輪。
我們把向亞爾提斯科技公司訂製的遠心分離機設置於船底的牆角,再將Western Union送來的特殊裝置──運用高強度鋁合金製成的馬達、真空管、密閉框等五花八門的零件安裝上去,四人聯手進行這項作業。
遠心分離機跟洗衣機十分相似。
洗衣機藉由高速回轉製造出重力,讓較輕的衣物與較重的水份相互分離,以做到脫水效果。提煉濃縮鈾就是一項反覆進行類似作業的流程。遠心分離機將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展開高速回轉,使鈾礦藉(原文如此,非誤植)逐漸崩解、分裂。
只不過若想濃縮出核子武器等級的濃縮鈾,就必須將數千台遠心分離機連接在一起才行。這需要相當於繞學校一圏的長度空間。因此我們才準備了Orient C Line所屬船籍當中最大的一艘貨船,用來擺設為數可觀的遠心分離機。
而利用遠心分離機反覆進行提煉濃縮鈾的程序後,會使鈾礦變成能夠當成核能電廠燃料使用的濃縮鈾。接著再繼續進行相同的作業後,最後就能到達可以當作核子武器加以運用的等級。這項最終產物名叫高濃縮鈾(HEU)。民生用與軍事用所需的鈾礦濃度,其實差異並不大。
要濃縮出一個核子武器所需的高濃縮鈾相當費時,但遠心分離機只要一順利啟動,便能接連好幾個月毫不間斷地自動進行作業。
原本想要走到這個階段,非得動用到以兆為單位的莫大資金、數百甚至數千名科學家,以及長達數年之久的研究期間。然而多虧將Western Union收為旗下企業,並敲定創設一間共同的子公司,我們才能輕鬆跨越這個繁瑣步驟。只不過我們也為此砸下數兆圓的龐大資金,還差點被海胴總次郎殺死,但這仍是一筆划算的投資。
安裝作業告一段落,再來只需啟動裝置即可。我與沙織坐在一旁,看著身穿白衣的莉音及柚學姊站著工作的情景。
「搞定了〜〜」
柚學姊搬出完全無法想像是在秘密作業的開朗語調說道。
「應該算是完工囉,再來只需要讓機械反覆運轉提煉濃縮鈾即可。但縱使是要提煉出一顆核彈頭所需的濃縮鈾,也得耗費一段時間才行就是了。」
「這個時候說恭喜好像有點奇怪吧。」
我如此說道,只見沙織也微微側頭露出困惑神情。
「的確滿怪的。內心盡是一股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
「組裝手續相當簡單,害我嚇了一大跳。」
「我們接下來必須去處理其他工作,因此得委屈小柚妳留在這裡進行作業……妳自己一人沒問題嗎?」
「船上有很棒的浴室及寢室,我想應該是不要緊才對啦。」
再來的作業就只是反覆執行既定流程罷了。但必須等上一段時間方能提煉出高濃縮鈾(HEU),因此柚學姊必須獨自在這艘船上住個幾天才行。
「那小柚,這裡就拜託妳囉。俄國那邊工作一結束,我們會再趕回來陪妳。」
「嗯!我也會好好加油的!」



「來開始籌劃吧。首先是創設新公司。」
迎接我們──也就是莉音、基莉亞及我到來的伊凡,才剛坐到桌子正對面,便立刻開口說道。這裡是俄國聯邦產業廳的接待室。
莉音提出疑問。
「意思就是提案過關囉?」
「是的。面對手握如此龐大資金的合作對象,根本沒人會持反對意見。接下來只需進一步洽談相關的細節就可以了。」
「那還用說嗎。要是錯放這筆大生意,反而會被炒魷魚啊。」
說完,基莉亞放鬆身子躺在沙發椅背上。
「你考慮採用何種形式的合作方案呢?」
「由KMC與革命社合資創設共同的子公司。然後將相關技術移轉至該子公司,KMC則可以每個月收取技術提供費。那個,每個月收取一千億圓真的沒關係嗎……?」
伊凡客氣地向莉音確認。
KMC全名為焦炭飛彈公司,是在為數眾多的俄國軍事企業當中頗具規模,專門開發及對外銷售戰略飛彈的公司。
「我方說話算話。技術提供費每個月一千億圓整。那關於共同的子公司的出資比例呢?」
「雙方各佔五〇%。」
「能讓我方拿下五一%的比率嗎?」
「那樣一來,事情就會變得有點棘手。五〇%已經是最高上限了。但若你們堅持的話,便得多花點時間與經費處理就是了……」
見伊凡含糊其詞地作出回應,莉音隨即收回剛才的發言答應條件。
「好吧,那麼各佔五〇%就好。經營方針由我方主導的這點沒問題吧?」
「就是為此才強行採取了這種方法啊。嚴格說來,這其實已經違反俄國的法律規定,但相關人士們均已有一定程度的理解。畢竟眾人也都收下為數可觀的禮金。」
基莉亞也接著開口表達意見。
「所請的法律解釋事後就會自行補上。雖說順序前後顛倒,但在國際政治上,既成事實優先獲得認同的狀況可說是屢見不鮮。講起來可能很難聽,總之就是『先下手為強』啦。」
「再加上當今這個世代,在高科技戰略兵器的開發領域上,是以國際共同開發為主流。因為科學技術進步太快,由單一國家包辦所有開發風險實在太大。所以現在流行由數個國家聯手提撥資金,一起進行兵器開發工程。在這一點上,俄國只是因為太過熱衷於保護國內軍武產業,而落後於其他先進國家罷了。」
「就連美國暫行開發的最新銳戰鬥機F-35,也是採用多國聯合研發的模式。俄國接下來確定正式展開研發的隱形戰鬥機T-50,不也是準備與印度聯手開發嗎?」
「是啊,要是T-50聯合研發能夠順利就好了。因此這次就是由俄國與革命社一同進行最新銳飛彈的國際共同開發案。儘管國家與企業聯手的形態是世界首例,但就算有這樣的合作模式也不錯。」
「我們完全可以理解。接著繼續討論相關細節吧。」
莉音點了點頭,轉頭望向我。
「社長由巳繼擔任,可以嗎?」
「呃,嗯。知道了,交給我吧。」
雖是突如其來的指名,但我沒有理由在這個節骨眼猶豫。
「我也會擔任董事職位。另外基莉亞,妳願意接下董事這個頭銜嗎?」
「沒關係啊。只是沒想到我居然又再次涉足俄國政治圈了呢。虧我本以為再也不會跟俄國政治扯上關係,可見未來的事情真是說不準呢。」
獲得基莉亞的同意後,莉音隨即轉而向伊凡確認。
「俄國方面有何打算?」
「所以這代表革命社方面會推出三名代表對吧?那麼俄國方面也同樣推出三名代表吧。其中一人是我,請各位不必擔心。」
伊凡也因圓滿地談妥這筆交易,而表現出心滿意足的模樣。初次見面時的憔悴神色已不復見。



關於高度政治性的議題,最好在拍板定案的瞬間便盡快進行會比較好。因為一旦拖拖拉拉,將導致各部門利害相關的人士陸續露臉,狀況也會隨之產生變化。
於是我們迅速在莫斯科成立了一間名叫『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新公司。雖然只是隨便取個名字了事,之所以替公司名稱冠上俄羅斯三個字,則是出自想在俄國政府心目中留下良好印象的考量。
接著,我們幾乎就在公司設立的同一時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簽定技術移轉契約,支付了一千億圓作為第一個月份的技術移轉費。現在縱使買賣軍武,想要賺進高達一千億圓純利潤也絕非易事。如今卻能每個月都將這筆移轉費列為利潤加以計算,KMC的經營團隊全都欣喜若狂。
此外,俄羅斯火箭公司也開始大規模雇用世界各地的先端科技人員。我們開始徵詢各個相關研究領域的優秀科學家們的意願。雖說核武有暗中製造的必要性,但開發最新型飛彈則毫無隱瞞的必要。因為著手開發的,是俄國的公私合營企業,而開發飛彈又有什麼不對?
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設立是一則較為冷門的新聞,並非廣為一般大眾所知的事情。但對全世界的軍武相關人士而言,卻是個備受矚目的動作。
於是我收到了睽違已久的採訪邀約。因為我想創造出一個能讓優秀科學家們認識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機會,便決定舉辦一場記者會。由於這是個只有某些特殊方面的專業人士才會感興趣的領域,因此整場記者會氣氛相當沉靜。
記者會舉辦地點為莫斯科的某間高級飯店。
齊聚一堂的記者總數大約三十人左右。有美國軍武相關記者、BBC等媒體人士,是一場帶有國際化色彩,卻僅限於特定領域的人士採訪。
一名記者起身提問。
「關於革命社與俄國聯手進行飛彈的國際共同開發案一事……企業與國家進行國際共同開發,實在是太不尋常,讓人感到匪夷所思。能否請社長稍微說明一下演變至如今這種局面的大概經過呢?」
「請各位別把事情想得太過複雜。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革命社有意跨足軍事產業市場而已。」
我語調平淡地答道。
「但我個人就是找不到軍事產業與革命社的關連。由於將世界最大的金融機構──國際商業銀行納入旗下的革命社,給人一種宛如金融業界開路先鋒的印象……為何至此才鎖定軍事產業市場呢?」
「敝公司身為企業,理所當然會考慮進軍作生意的領域。如今革命社集團的規模也日益壯大,與五花八門的產業均有所關連。軍事乃是重要的商業領域之一,向來敝公司都將其視為一個理應列為檢討對象的範圍內。」
我一板一眼地作出回應。雖然用不著跟他們套交情,但也沒有必要刻意忽視他們,跟記者們只需保持若即若離的恰當距離就好。
記者露出一副「我猜不透你的意思」的表情。
「然而,開發軍武真的能帶來利潤嗎?就大多數相關人士的意見來看,都認為這不可能會是一門划算的生意……」
記者的指摘可說是一針見血。正因軍武產業是個拿他人生死作買賣,給人一種鬣犬般嗜血印象的圈子,所以難以評判是否有利益可言。
與其著手開發兵器,倒不如跨足其周邊的物流供應產業──諸如載送人員或戰車、軍需物資的補給、提供糧食等等,還比較能穩紮穩打地締造出可觀利潤。一聽到革命社跨足的新事業是開發最新兵器,會產生疑問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我則依照事先準備好的劇本進行說明。
「敝公司終究只是把開發飛彈視為一個鑽研最先端科技的舞台罷了。要立刻透過開發飛彈獲取利潤可能有點困難。但敝公司旗下尚有許多企業,能夠充分活用在此培養出來的尖端科技精華。希望各位不要將這個公司解讀為獨立的軍事產業,而是將它視為對整個革命社集團有利的一個環節。」
雖說無法馬上掙得利潤,但無論是哪個時代,被創造而問世的許多技術,其實一開始都是作為軍事技術加以開發而成的產物。就連網際網路,原本也是由美軍一手打造出來的軍事技術之一。
另一名記者起身提問。
「革命社集團旗下國際商業銀行的春日總裁,已經確定被提名為諾貝爾和平獎的候選人對吧?那麼革命社這次跨足軍事產業的行動,豈不是會造成總裁喪失候選人資格嗎?」
「我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春日有可能獲頒此等殊榮一事固然令敝公司倍感光榮,但同時也感到誠惶誠恐。若因此失去候選人資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敝公司將會一同接受這個結果。光是曾經有過那麼一絲獲選的可能性,我們便感到相當慶幸了。」
「接下來俄羅斯火箭公司準備採取何種行動,社長是否方便透露一下今後的計畫給我們聽呢?」
「敝公司將會透過新設立的俄羅斯火箭公司招募大量科學家及技術人員。縱使與世界各領域不同的企業比較,我們也有自信能夠提供最高等級的薪資。基本年薪為十億圓。」
「基本年薪為十億圓!?這樣真的有利可圖嗎!?」
在場記者們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為了控制住場面,我連忙接著開口解釋。
「所以我必須再強調一次,請各位將此舉當作革命社集團長期展望的一環看待,而非解讀成敝公司只打算單靠飛彈技術來追求利潤。另外,十億圓純粹只是基本年薪,有些人或許能爭取到三十億、甚至五十億的鉅額年薪。這邊只是先以日圓作為計價單位,但敝公司很樂意依照研發人員所要求的貨幣支付薪資。」
記者們的議論聲浪更進一步擴散開來。
我則毫不在意地繼續開口說道:
「對飛彈技術有所涉獵的世界各國科學家及技術人員們,倘若有興趣的話,歡迎主動洽詢俄羅斯火箭公司。我們會立刻安排與各位面談,並敲定相關細節。請各位務必趁此機會考慮跳槽至敝公司任職。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我們持續針對飛彈工學相關領域的科學家及技術人員展開積極挖角攻勢,同時委託多家專門獵人頭的人力資源企業進行錄取業務。在好幾年前,美國的投資銀行曾利用過這些人力資源企業來挖角科學家,後來卻受到泡沫金融破滅的影響,致使如今這些公司都閒得發慌。於是我們便委託他們全權處理挖角相關事宜,讓他們前往世界各地卯起來招募合適人材。
有很多科學家、技術人員均對這筆令人目眩神迷的高額報酬極感興趣。「有公司祭出高額薪資邀請我們耶!」的風聲一傳十、十傳百,使這則新聞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業界。這大概是跟他們目前所領的年薪比起來,平均行情高出了一百倍到兩百倍吧。
在設置於莫斯科的俄羅斯火箭公司辦公大廈,莉音與我兩人開始討論關於今後的計畫內容。
「俄羅斯火箭公司接二連三地挖到了優秀的人才囉。畢竟報酬大不相同嘛。而且還免費提供附有保全人員駐守的寬敞大廈給他們住,甚至連伴隨而來的搬遷費用、子女教育費用等所有相關支出,全都由公司一手包辦。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環境了。」
我將記載了詳細狀況的報告書沿著桌面推至莉音面前。近來,為了處理設立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相關準備工作,我滯留在莫斯科辦公的次數也隨之變多。
「可是啊,目前來報到的人們,大部分都是大學的研究學者。難道就沒有那種能讓我們直接達成目標的科學家應邀加入研發團隊嗎?」
「NASA那邊也有幾位專家確定要來,我想應有不少優秀人材會匯集到我們公司才對……但妳所謂的直接達成目標是什麼意思呢?」
「像是在美軍機構從事飛彈研究工作的技術人員等等……」
莉音邊翻閱報告書邊輕聲嘀咕著說道。
「當然啦,假使有人能夠原封不動地將最尖端飛彈技術帶來給我們的話,事情或許會變得簡單許多……但那樣豈不是就跟軍事技術間諜沒什麼兩樣了嗎?要是接連挖來好幾個這類專家的話,美國五角大廈大概會氣得火冒三丈吧。」
「雖說對方有可能發飆,但那也是我們必須跨越不可的難關啊。」
「等等……一旦惹火美國的話,我們不管躲到地球的哪個角落都無路可逃啊……」
但是莉音卻抬起頭來,一臉若無其事地開口說道:
「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蘊釀一個計畫……我想說啊,我們乾脆就把開發中的飛彈技術當成研究成果,直接在網路上大肆公開,然後讓全世界的所有人都能隨意登入網站觀看。」
「……咦?要、要是這樣做的話,會害我們的研究心血全數泡湯。明明都已經砸下這麼龐大的研究經費,卻任由其他國家可以隨意剽竊相關技術。那我們著手開發飛彈根本毫無意義可言嘛。」
我完全無法理解莉音這番話的意思。
然而莉音卻伸手指著我,諄諄教誨似地對我提問。
「那是站在國家立場的思考模式喔。你想想看嘛,我們有暗藏軍事技術的必要嗎?」
「我們應該……應該非得暗藏軍事技術不可才對吧……?」
「為什麼?」
「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
試圖接著講下去的我,這才想到我們並沒有暗藏軍事技術的理由。
「……咦,難道……?難道是說無論是誰擁有飛彈技術,都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我們只是把擁有大量宇宙飛彈當作目的之一,而主要目的並不是建立令其他國家望塵莫及的強大軍事力量……」
莉音也露出一副深得我心的神色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吧?其實我們就算隨便找個軍火商買飛彈也沒關係。只是因為市面上沒有符合我們想要的高水準成品,我們才迫於無奈自行開發罷了。所以囉,縱使公開技術也沒什麼關係吧。」
「原、原來如此……到這裡我可以理解。但是,有必要公開我們擁有的技術嗎?」
「這麼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樣可以向全世界募集科學技術的點子啊。我們即時公開俄羅斯火箭公司所持有的飛彈技術,也同時宣佈我們接下來打算追求的方向,以及想完成的目標。相信如此一來,世界各國的科學家們必會踴躍地提出『有這樣的想法』或是『可以運用這項現有技術』之類五花八門的意見才對。」
「……有趣。可是,這種作法能募集到多少有參考價值的開發點子呢?」
「所以啦!對於那些提供了有參考價值建議的人,我打算給他們現金作為謝禮。根據建議的實用性高低,有些人可以獲得十億圓禮金,甚至也有人能收到高達一千億圓的天價獎金。」
「一、一千……億圓……!?這數字未免也太嚇人了吧……而且無須離開目前任職的機關,光是提供建議就能獲得一千億的獎金……」
我在開記者會時也曾提及年薪十億圓起跳的事,記者們都紛紛大吃一驚,沒人肯相信我的說詞。而莉音竟然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高出基本年薪一百倍的天文數字。
「相信這會變成一個非常熱門的話題。由於世界各國媒體都會針對我們的經營方式進行採訪報導,因此消息勢必很快就會傳到所有相關人士耳中。要匿名提供建議也OK。我們只需把獎金匯入匿名者所指定的帳戶即可,要不然也能直接在國際商業銀行開個專屬的秘密帳戶,再將帳號密碼轉交給匿名者就行。」
「匿名也沒關係的意思是……我懂了!世界各國的軍事相關人士,或許也會衝著這筆鉅額獎金而提供機密情報給我們!」
搞清楚這一切的我,拍打了自己的膝蓋一下。如此一來便能促使那些在世界各地為了祖國軍隊開發飛彈,或者研究宇宙飛彈的重要研究者,直接提供技術情報給我們。比起按步就班進行研究,還不如請人原封不動地提供世界各國的軍事機密比較快。這樣一來就能一下子接觸到世界最尖端的軍事科技,或許能進一步開發出革命性的飛彈也說不定。
「沒錯,也就是與全世界一起聯手開發!動用一萬名科學家,肯定比只用一百名科學家來得快上許多對不對?利用全人類的科學家,在最短時間內創造出超越世界巔峰的宇宙飛彈!這是唯一的方法了,我們就放手一搏吧!」
語畢,莉音面露嫣然微笑。



當我們將俄羅斯火箭公司保有的飛彈技術鉅細靡遺地在網路上公開之後,立刻就在科學家間引起相當熱烈的迴響。眾人都先對此均瞠目結舌、心生動搖,甚至還有人在網路上破口大罵。
贊成與反對聲浪各半,掀起一陣熱烈的議論,導致不僅軍事產業界,就連致力於最先端科學技術領域的研究者們也都馬上得知這樁消息。這本來是不該發生的事態。
除此之外,俄羅斯火箭公司為了開發高科技飛彈,願意提供高額報酬募集建議一事,也成了 一則被全世界媒體爭相報導的聳動新聞。
因為只要提供一個嶄新的技術構想,就有機會獲得最高一千億圓的報酬。
包括真名與匿名提供者在內,轉眼之間便募集到許許多多用來提升飛彈水準,使其成為宇宙飛彈的建議。
每一項建議都由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科學家們仔細審核,並卯起來匯款給那些提供令人嘆為觀止的建議的人。彷彿大量炸彈從天而降一般,源源不絕地將十億、二十億圓的鉅款匯送出去。其中也有再怎麼看都覺得是來自美國軍事工業複合體或美軍相關人士,水準高到難以置信的驚人構想,面對這樣的人,我們當然毫不手軟地送上三百億、甚至是五百億圓的獎金。
而這樁消息又透過口耳相傳及媒體報導擴散開來,促使技術提供者呈加速度趨勢急速爆增。
俄羅斯火箭公司雇用的研究者也隨之增加,因為對他們而言,能夠接觸到最尖端機密,使此公司變成一個更加精彩刺激的絕佳職場。
研究開發以令人刮目相看的聲勢取得進展。緊接著我們又聘請到更多優秀研究者加入俄羅斯火箭公司,演變成世界各地軍事相關人士爭相申請提供技術的狀況。
這是透過揮金如土的手法所營造出來的良性循環。
儘管在初期階段便砸下超過五千億圓的資金給技術提供者,但我們打算採取繼續追加更多預算的研發方針。



飛遍世界各國的恒太也來到俄國。由於最近幾經莉音出面交涉而成功買下俄國某間中堅銀行,恒太為了接受相關採訪而飛抵俄國。
我們三人留宿同一間飯店,為了討論事情,於是便叫恒太到我們房間。
「次世代飛彈開發似乎十分順利呢。看樣子完全不需要本大爺出面助你們一臂之力。」
「起初本以為像這種開放式的軍事技術研究方式大概很難成功……想不到居然能引起如此熱烈的迴響啊。」
「都灑下這麼多錢了嘛。支付報酬的行動有助宣傳,而宣傳則能吸引更多人投入這項計畫。」
「匯聚而來的諸多技術建議雖然很厲害,但我認為莉音想出的這個點子更加厲害啊。」
「不,這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想讓有才華的人從事嶄新工作,重點就在於經營者是否有辦法為他們準備一個全新的工作環境,並果斷地提出令人嘆為觀止的誘因。」
誘因(Incentive)有獎勵、刺激及報酬等等的意思。在經濟學上則是指「人們會邊比較費用及效能,而打定主意採取行動,誘因便是促使上述現象產生變化的要素」。例如只要對一名月薪二十萬圓的員工說:「假如你能努力達成這個目標的話,接下來月薪就會調高成一千萬圓。」,而這名員工的行動模式大概就會產生變化,竭盡全力投入工作吧。
莉音輕輕敲了敲桌面,接著繼續解說。
「引用經濟學者史帝文˙藍思博的話──僅需一句話便可道盡經濟學的核心概念。那就是『人隨誘因而採取行動』,其餘說詞都只不過是註釋罷了──舉世無雙的誘因,才是能促使學者專家著手開發人類最頂尖、最新技術的關鍵。這也不是什麼難懂的事情吧?」
恒太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神情。
「對我而言,莉音果然是個貴重的部下啊。國際商業銀行也差不多該提供高額獎勵給莉音才行囉。我提出的獎勵金額為十京日圓。銀行遲早會備妥這筆款項,妳就再耐心等待一段時日吧。」
「啊哈哈,如果是十京的話,我倒也很樂意收下喔。因為用這筆錢就足以買下全地球了啊。我就不抱任何期待地等等看吧。」
莉音雖然一笑置之,我卻嚴肅地開口糾正。
「莉音不是才剛說過『千萬不可提出過於不切實際的誘因』嗎?你根本沒在聽吧?」
「本大爺的承諾如假包換。但縱使龐大的獎勵金能夠吸引科學家們上鉤,宇宙隱形飛彈的開發也不可能立刻大功告成。屆時本大爺再提供我的獨家隱形技術給你們運用吧。」
就從這段對話的前後文來看,「隱形」一詞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啊?他會不會只是想講出「隱形」這個字眼罷了?
「言歸正傳,我之所以特地叫你飛來俄國,是為了跟你協商關於銀行上市的事情。國際商業銀行的上市,是一樁格局大到難以想像的生意,必須一邊與各相關單位保持密切聯繫,一邊逐步進行才行。而恒太你是位居核心的關鍵人物,因此你可不能漏氣喔。」
「哼哼哼,包在本大爺身上。既然這是我的工作,絕對會比開發宇宙飛彈來得更有效率。」
如此說完的恒太陸陸續續從公事包裡取出大約十份的事業計畫書。不同於他日前在革命社辦公室秀給我們看的那份宛如橘子水果禮盒般的厚重計畫書,這次則是統整為較輕薄的版本。但相對的,資料份數也相對變得比較多。而且還很細心地分成東亞版、東南亞版、中東版、歐洲版、非洲版、北美版及南美版等諸多版本。看樣子這些似乎是預計在世界各國舉辦的派對計畫書。
我一邊翻閱這些計畫書,一邊頗感傻眼地開口說道。
「拜託……上市派對根本無關緊要好不好……我跟莉音都兵分兩路,忙著與證券公司商量細節,或是找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協調,你到底還要搞這些花樣搞到什麼時候才甘願啊?」
「哎呀呀,看樣子巳繼你似乎什麼都不懂呢。我問你,這次上市的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募集資金對吧?」
「一點也沒錯。正因如此,就是為了這個,才需要舉辦一場宇宙最盛大的派對啊。我們可是要從愚民們身上搜括數十兆的鉅款耶,當然非得這樣大張旗鼓不可。」
定睛翻閱著計畫書的莉音抬起頭來問道:
「這份計畫是恒太你獨自一人完成的嗎?」
「那還用說?想也知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夠如此華麗地完成工作的人嘛。」
恒太的派對計畫的確很優異。所有國家的與會來賓、他們的座位順序、委託演出的好萊塢相關業者一覽表等等,內容十分具體且紮實。同時還一併列舉出預定參加典禮的各國總統及首相,甚至連號稱最困難的座位順序都已經安排妥當。
「嗯──恒太雖然具備足夠的實力〜〜為何總是發揮在沒用的地方上呢……」
莉音交抱雙臂,微微側頭感到不解。



前往歐盟各國跑業務的沙織,取代自俄國飛向北美的恒太來到了莫斯科。
我、莉音及沙織窩在臨時打造的社長辦公室裡,一邊收看電視的FOX新聞台的報導一邊間話家常。雖然只是一間沒什麼大不了的社長辦公室,然而在這種政治意味濃厚的公司,就需要像是這種能夠進行密談的場所。
俄羅斯火箭公司同時也是革命社的子公司,革命社握有一半資本額。只不過我們也打算配合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技術開發進度,在莫斯科這邊增設一處革命社分部。既然進出莫斯科的次數變得如此頻繁,自然需要一個類似辦事處的地方,同時也有必要在俄國奠定革命社集團的基礎,以便逐步擴大影響力。
此時忽然聽見新聞提及俄國一詞,我們立刻轉眼凝視畫面。只見主播面帶嚴肅神情唸出新聞稿。
「在剛剛舉行的聯合國代表大會上,美國政府代表針對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新型飛彈開發手法表示擔憂之意。」
畫面隨之切換,映照出聯合國代表大會的情形。這是美國代表起身,環視會場一邊進行演說的錄影畫面。
「俄羅斯火箭公司的飛彈開發研究轟動全球。該公司還準備了十億至一百億圓的高額獎勵,送給那些提供了嶄新構想的人。據說視情況不同,還有人能得到高達一千億圓的獎金。我們也得知我國有許多大學教授及宇宙相關企業的科學家們,都已經分別得到數十億圓的報酬。此外,甚至也有才剛考上大學的學生對俄羅斯火箭公司提出建議,因此收到十億圓的獎勵。」
美國代表做出用手上的書面資料拍打桌面的動作,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又接著繼續說道:
「各位,軍事技術遭到如此濫用的情形根本就不該發生。這簡直如同一個大馬戲圑。美國對於俄國放任軍事產業娱樂化的態度感到十分擔憂。」
畫面再度切換,映照出俄國代表所坐的席位。只見俄國代表目中無人地坐在座位上,看起來好像對美國的質問感到十分不屑。接著一副嫌麻煩似地將臉湊近麥克風說:
「那只不過是單一企業所推動的研究罷了。然而,我方會誠摯地理解美方的憂心,並承諾派人前往調查。」
依舊站著的美國代表提出質詢。
「但同樣身為俄羅斯火箭公司母公司的KMC,其大半股份理應歸俄國政府。貴國豈能將此次的研究計畫視為單一企業的行為加以容忍。」
「我們會派人調查。」
「調查?俄國政府不可能還尚未掌握實情!」
美國代表看似真的大為光火,俄國代表卻只是輕描淡寫地作出回應。
「這點我們也會派人進行調查。」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電視畫面的沙織,轉臉望向我們。
「真的不要緊嗎?像這樣大張旗鼓地開發飛彈,應該算是空前絕後的第一遭吧?」
「就是因為這樣,才能成為舉世皆知的熱門話題,吸引各式各樣的研究者參與開發啊!」
莉音語調冷靜地說道。
「但在聯合國大會上引發爭論,豈不是很不妙嗎?」
這次換我開口說明:
「反正還有其他更多事件會變成聯合國大會的討論話題,這點程度的小爭論根本算不了什麼。美國方面會觸及俄羅斯火箭公司的問題,這是早在預料之中的事情。」
「因為有許多美國研究者都參與了這次的公開研究啊。我們支付獎勵金的對象,有四〇%都是美國人。而我相信其中必定也包含了在美國軍事企業上班,或者在美軍從事研究的人士。如此一來,美國方面自然也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啊。」
「但話又說回來,參與研究的美國人還真多呢。儘管匿名人士也不少,但那些鐵定都是軍事相關人士啊。不然就是NASA等機構的員工。」
「目前啊,已經募集到相當驚人的技術構想囉。俄羅斯火箭公司新雇用的科學家們也欣喜若狂呢。諸如有辦法強行突破近未來所設置各種防衛網的超音速飛行,能在轉眼之間便自猿島(譯註:一個位於日本神奈川縣橫須賀市的無人島。)飛抵關島美軍基地。還有可以自動配合地球自轉角度微調,從宇宙精準地轟炸目標位置的新型誘導系統。藉由與飄浮在宇宙空間的飛彈建立起接近無限的通訊管道,架構出使所有妨礙行動完全失靈的網絡──我們或許能透過次世代飛彈技術凌駕於全世界之上也說不定。」
莉音難掩欣喜之情說道。
聯邦產業能源省的兩名官員,打著視察的名義前來拜訪。對我們而言,他們是重要的合作伙伴,非得用心加以款待不可。
莉音與我來到俄羅斯火箭公司迎接他們,並前往會議室展開對談。
「這只是形式上的調查罷了。由於在聯合國大會被提出來討論,因此有向政府中樞進行報告的必要。」
其中一人說道,另一名官員也接著補充發言。
「無論美國發表任何意見,都用不著放在心上。我們不會理睬他們的說詞。」
官員們的態度顯得格外強硬。
真不愧是俄國,採取的外交姿態就是傲氣十足。世界上還找得到第二個敢這樣頂撞美國的國家嗎?
雖然名義上是前來調查,但他們卻展現出友好的合作態度。
官員語帶刺探地開口提問。
「話又說回來,請問兩位會將革命社與俄國合作的國際研究開發模式,同步挪用至其他軍事領域上嗎?」
「這是什麼意思?」
莉音側頭面露不解神色。
「例如第五世代戰鬥機、無人戰鬥機、取代步兵的機器人兵器等等……相信還有很多值得雙方攜手共同研發的領域才是。」
「哦哦,原來是指這件事啊。不好意思,我們只需研發飛彈就足夠了。」
「就聯邦產業能源省的立場而言,我們也殷切期盼貴公司也能稍微考慮投資其他領域的研發事宜就是了……」
「畢竟我們也不是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龐大資金啊。這次的飛彈研發就已經使我方財政變得相當吃緊。我也曉得對俄國來說,假使在其他領域也能推動國際共同開發是再好不過……」
然而官員們不知為何,竟反覆不斷地詢問其他領域是否也能比照辦理,藉此確認我們的意見。
我們基本上只需要開發出飛彈就夠了。這並不代表無人戰鬥機欠缺魅力,只是目前資金無以為繼。
面對再三堅決推辭就其他領域推行國際共同開發的我們,官員們似乎也放棄了繼續遊說的念頭。接著他們只簡單參觀完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新辦公室內部模樣,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他們會是從伊凡手上收受了賄賂的人嗎?或者是外派至聯邦產業能源省的FSB成員呢?實情不得而知。但在他們面前,絕口不提賄賂或秘密警察之類的敏感字眼,就是成年人應有的禮儀。
兩名官員打著調查名義來訪過後的隔天。
基莉亞及伊凡一起來到俄羅斯火箭公司。這是自從公司設立以來,兩人首度來訪。我們才剛走進會議室面對面就座,基莉亞隨即搬出興奮語氣開口說道:
「真的有夠厲害耶。你們的飛彈開發手法,實在太強了啦!」
「我在一開始得知開發手法的時候,坦白講也緊張得要命。嚇都嚇死了,很懷疑這樣做是否真的妥當啊。」
伊凡也笑容滿面地接著說道。
莉音回問伊凡。
「沒遭到相關人士插手干預嗎?」
「有關連的官員們大多都有收受賄款,所以也無法公開質疑此事。因為一旦貿然出面糾正,反而有可能會害自己中箭落馬。起初大家都心想『事情鬧大了』而感到戰戰兢兢就是了。」
「啊哈哈。虧我原本有自信能出面說服他們,結果居然連半句抗議都沒收到呢。」
「如今眾人都是贊成派啦。所有人都很有興趣喔。搞不好俄國的軍事技術能再次領先各國。雖說一開始僅止於飛彈,不過大家都認為就算採用相同方法推動其他諸多領域的開發工作也不錯呢。」
「抱歉了,伊凡,昨天前來調查的官員們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只可惜我們對飛彈以外的軍事產業一概不感興趣啊。即便說要開發戰車或第五世代戰鬥機也……換作是飛彈防衛系統的話,要我們出手倒也不是不行,但若想在那塊領域打造出像樣的產品,就必須有超過十兆以上的預算才行。不對,最起碼也需要動用到數百兆吧……」
基莉亞插嘴表達意見。
「可是啊,現在技術公開到哪種程度了啊?儘管你們打出來的宣傳口號是『完全公開』,但要是通通公開的話,其他國家不是也就能製造出相同產品了嗎?都砸下那麼多錢了,這樣一來毫無意義可言吧。」
「基本技術毫無保留地全數公開,唯獨革命性的新技術方面已逐漸開始改採保密策略。大致切割成可以百分之百徹底公開的部分,以及需要保密的部分。公開的技術佔全體的九〇%左右,只有真正嶄新的技術核心才會視為最高機密。」
莉音話一講完,我接著繼續說明。
「在俄羅斯火箭公司從事研究開發的技術人員們,也各按其研究領域分配在不同的工作地點。公司內共有二十六個開發處,每處都設有開發處長,但感覺就像是各自為政的二十六間公司一樣。」
「原來如此……但話又說回來,總資金量實在高得嚇人耶。若設想成是一樁純粹的生意,就算投入這麼龐大的鉅款製作飛彈也不划算啊。像這樣的高科技飛彈,根本就找不到肯出錢購買的對象嘛。可能性較高的買家大概就美國、日本、中國及歐盟各國等等……然而美國大爺除了試射品之外,根本不可能向俄國企業訂購飛彈。而這樣推敲起來,日本自然也不可能買,就連中國或歐盟各國出手的機會也不高吧……」
「就算完成這款高科技飛彈,大概也很難變成一樁生意吧。」
「嗯,我敢大膽斷定,絕對沒有任何利益可言。目前你們已經投入多少錢進行這次開發啊?」
「研究開發經費已經超過四兆五千億圓。大半是用來支付從世界各地匯聚而來的技術構想的獎金。現在也仍持續投資資金中。另外也同步購置實驗配備,那方面大概已經用掉三兆圓左右了吧……」
莉音話一說完,基莉亞隨即開始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這算什麼啊!根本就已經不是買賣飛彈的等級了嘛!」
「但假如這是為了統治全世界的話……豈不是就變得相當划算了嗎?」
「要是這飛彈有搭載核彈頭,那就另當別論囉。」
「真是有趣的想法呢。只不過我覺得光靠飛彈並無法統治全世界就是了。」
伊凡搬出輕鬆的語調搭腔回應。他大概是把莉音的說詞解讀成玩笑話了吧。由於他不同於基莉亞,並不曉得我們也已經著手準備核子武器,因此也難怪他會把這個當作是個玩笑,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莉音則開口詢問仍舊笑個不停的基莉亞。
「話說俄羅斯火箭公司的飛彈研發作業,在聯合國引起了爭論呢。基莉亞,妳知道些什麼內幕消息嗎?」
基莉亞之前曾為聯合國的職員,因此她也許會收到什麼風聲也說不定。
「嗯,我想應該是不成問題才對吧?要不然,我再替你們向聯合國的相關人士打聽看看如何?他們或許會觀察,但不致於出手干預俄國的內政。俄國可是常任理事國耶,更何況聯合國也沒有任何權限啊。」
「那件事對我國造成的影響並不大。美國之所以在聯合國大會表達憂心之意,八成只是因為本國軍事相關人士暗中提供技術的嫌疑浮上檯面,才藉此方式牽制自家人的行動罷了。」
伊凡也如此打包票。
「但……我比較擔心美國是否真的只會眼巴巴地觀望這一切。羅莎有對此事發表什麼意見嗎?」
「羅莎好像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喔。儘管史坦伯格財團的政治影響力十分強大,但並不代表他們徹底掌握了美國政治圈的一切。雖說她有辦法決定政客們的當選與否,然而政客們也只是在利用史坦伯格財團的力量罷了……她們家可沒有束縛政客們的行動喔。」
基莉亞清清嗓子停頓片刻,接著探頭凝視莉音繼續說道。
「再者,官僚們也不是史坦伯格財團的員工。像我就對國防部、國務省、DIA及CIA的細部意見一概不知情啊。他們也會因想法差異而分成好幾個派閥與集團,在內部展開明爭暗鬥。傳至我們手上的內線情報是與史坦伯格關係較為親密的集圑所提供,但也有不少跟史坦伯格財團處於敵對立場的人啊。狀況相當複雜就是了。」
「處於敵對立場……美國還有其他能對抗史坦伯格財團的權力組織嗎?很難相信真有這樣的對手存在就是了。」
莉音頗感詫異地說道。
「雖說是敵對立場,但也並非真的兵戎相向,而是指有其他在政治層面上抱持著迥異想法的集圑存在罷了。簡言之呢,羅莎是單極霸權主義者,懷有美國應當君臨天下的信念。但也有另一群人對美國的軍事負擔感到厭倦,因而放棄霸權主義,企圖引導全世界走向所謂的多極主義化路線。也就是一種逐漸將美國握有的霸權釋出給世界上的其他主要國家,美國本身則縮減軍備,讓本國影響力僅止於北美地區即可的想法。」
如今的世界極點──也就是世界中心正是美國。美國的一舉一動都會對全世界造成影響。奉行單極霸權主義的羅莎,試圖更進一步強化當今美國霸權的勢力。
另一方面,多極主義則如同其名,為一種想要打造出多個世界中心的意見。這股勢力希望由例如美國、歐盟、日本、中國及俄國等國家平分世界極點的地位,互相維持力量平衡,掌控國際政治局面。由於美國時常挑起戰爭,因此這派人馬認為維持勢力均衡的世界才能穩定下來,變得和平。
基莉亞一臉覺得有點煩躁地繼續說道:
「簡單來說,就是企圖重拾門羅主義啦。近來,這種多極主義者的力量逐漸壯大,並開始對抗史坦伯格財團、賽貝爾財團及荷士敦財團等既存舊勢力。」
所謂的門羅主義,是美國總統詹姆士˙門羅於一八二三年所提倡的外交原則。當時他要求歐洲各國不要對美洲大陸採取干涉行動,另一方面也表明美國不會插手管歐洲的閒事。說穿了就是內容為「你的東西是你的,我的東西是我的。我不跟你打交道,你也別過來干涉我」的一種孤立主義。
「在美國境內,真的還有其他勢力能明目張膽地反對史坦伯格財團嗎……」
「這又是另一個複雜的問題了……這些我只告訴你們喔……美國國內傳出了卡爾弗特財團搞不好有提供資金贊助多極主義者的風聲。資金流向如同網眼一般密密麻麻,又被施加了好幾層掩飾動作,真正實情為何不得而知。而那些多極主義者們,其實也不認為自己手頭上的活動資金是來自卡爾弗特財團的贊助款。因此再怎麼調查也找不到確切證據……至少羅莎是這麼認為。」
「啊──我可以理解……卡爾弗特對史坦伯格嗎……這並非只是單純的臆測吧。」
「沒錯。卡爾弗特對史坦伯格──全世界的大局,便是圍繞著這個中心點打轉。在電視的螢幕中,連那麼一丁點的真相都沒有。所以總而言之,羅莎現在根本沒有關心俄羅斯火箭公司的閒工夫啦。」
「但如果羅莎是個推動美國帝國化的霸權主義者,那麼即便只是一小部分,她應該也不希望見到軍事技術凌駕於美國之上的對手出現才對。」
「只要莉音你們還是飛彈技術持有者的一天,羅莎就不會主動出手找妳們的碴。先前我不是也說過嗎,別看羅莎那樣,她其實是個很信賴同伴的人。雖然嘴上說你們是敵人,但她內心根本沒產生過那種念頭啊。」
「呵呵,羅莎真的把我們視為同伴嗎?」
莉音忍不住笑著詢問,基莉亞隨即聳了聳肩頭。
「天曉得,妳自己去問羅莎吧……然而其他人──國防部那邊對此事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囉。會對美國遭受軍事威脅一事展現出過度反應的人簡直多到數不清啊。」
基莉亞清了清嗓子,接著繼續說道:
「全方位支配(Full-spectrum dominance)──為了保護美國在軍事及商業層面的國家利益,不僅得確保陸、海、空等三大領域的優越性,更必須設法獲得在宇宙空間的優越性。美國非得實現強而有力的宇宙統治態勢不可──這是收錄在美國宇宙軍的政策文章『展望二〇二〇年』之中的一段描述。很好笑對不對?但他們是認真的喔。國防部大概不願見到俄國擁有凌駕於美國之上的宇宙技術吧。」
「是啊……假如能夠順順利利地完成開發工作就好了……」
直到會議接近尾聲,莉音仍舊無法拂拭擔憂之情。



宇宙飛彈的實驗試作機發射升空了。雖說是飛彈,不過彈頭只是代用品,幾乎就跟一般火箭沒什麼兩樣。
飛彈從位在俄國境內,一處被我們取名為俄羅斯火箭公司宇宙科學研發站的實驗場地發射升空,一路朝向宇宙直飛而去。
運用高科技的軍事武器──特別是飛彈,若不透過實際開發配備,進行實驗試射,就無法判斷是否能得到原先所預定的精確命中率。只成功發射一次根本不夠,非得再三試射,持續提升飛彈的精確度不可。
我們已事先從受到誇張報酬吸引的世界各國軍事相關人士手上,獲取了各國製作的飛彈發射實驗數據。多虧這些數據,讓我們得以針對哪種構造的飛彈具備何種程度的精確度等,反覆進行各式各樣的模擬測試,可以說因此而得到了相當有利的開發環境吧。
提撥給情報提供者的支出合計四兆九千億圓。湊齊實驗配備的支出為四兆六千億圓。透過上述兩項手續而打造完成的實驗試作型飛彈多達二十發。合計砸下了總額高達九兆五千億圓的可怕開銷。就一門生意而言,這麼龐大的費用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完全回收。光是能夠回收個百分之一就算有賺了吧。
在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社長室,我與莉音互相確認目前的開發狀況。
觀看書面資料的我抬起頭來,開口對莉音說道:
「要是可以順利完成這次測試的話,就能往實戰配備邁進一大步了。」
「但在進展順利之際才更需要小心謹慎。我們既然都大張旗鼓地採取行動,還是認定主要各國的情報機關已完全掌握住開發狀況比較妥當。」
「問題在於美國將做出什麼反應……對吧。飛彈姑且撇開不談,核武那邊沒問題嗎?」
「飛彈開發動用了數量相當龐大的人力資源,情報機關成員可能早已潛進研發圑隊內部了吧。但他們無從得知我們手握核武的資訊,因為圑隊裡沒人擔任那種有辦法提供密告情報的職位。要是被他們得知核武的存在,各式各樣的壓力將會蜂擁而至啊。」
「話又說回來,假設被發現我們持有核武的話,會造成什麼問題嗎?實際上也有國家持有核武沒錯吧?」
「NPT防止條約──這是一條在上個世紀,由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打著核武不擴散的名義,強迫全世界乖乖接受的最大的不平等條約。依據條約內容規定,除了美國、英國、法國、俄國及中國以外的國家,通通不准擁有核子武器。」
「但我們並不是國家啊。」
「沒錯沒錯。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擁有屬於自己的國家啊──等有朝一日正式建國之後,要我們加入常任理事國的行列也未嚐不可,但我們是企業集團,因此國與國之間的國際條約跟我們毫無直接關係可言。」
革命社集團終究是個跨國企業集團,並非單一國家。集團據點開始分散至世界各國,對特定國家的影響力幾乎已經完全消失殆盡。
說是革命家或許感覺比較好聽一些……但從國家體制的角度來看,我們大概就像是一個恐怖份子集團吧。縱使各國設有法律及制度,我們也不可能奉公守法。因此我們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國際條約。我們該關注的,是誰會出手干涉我們,以及對方擁有多少力量。如果可以的話,實在很希望美國不要出面干涉我們的行動。現在的美國太過強大。儘管大原總理曾說過「美國的世界霸權即將宣告落幕,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開始走下坡」,然而目前卻也只有美國能與全世界為敵並發動戰爭。
「但是啊,我們這次推動的飛彈開發已經如此驚動全世界了。見到飛彈即將完成,各國應該也會陸陸續續提出正式抗議吧?」
「是啊,接下來便要開始關注各國的動向吧。國際社會之所以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表現出強硬反對態度,是因為我們有俄國在檯面上擋著的關係。」
「就像狐假虎威一樣呢。」
以現況來說,老虎是指俄國,而狐狸則是指我們。我們拱老虎出面,把牠當成一面阻擋各國反對聲浪的防壁。
「我們就繼續保持平衡,巧妙地利用這頭老虎吧。另外,也必須小心避免被老虎反噬的危險。」
莉音彷彿像在提醒自己似地如此說道。



飛彈試射控制室。
目前有二十枚屬於我們的飛彈飄浮在宇宙間。接下來,我們準備讓飛彈重返地球貫穿大地。
彈頭並未加裝任何爆炸物。飛彈將會被安排射向離此三百公里遠的地點。儘管肉眼無法確認三百公里外的狀況,但控制室內排滿了大大小小的螢幕,能夠透過各種不同角度即時監控實驗場地的情形。現場那邊早已設置了數量相當可觀的遠距監視攝影機。
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科學家們今天並未前往平日各自所屬的職場,而是幾乎全都齊聚在此。俄國聯邦產業能源省及聯邦產業廳的相關人士、其他俄國體系國防企業經營者,以及俄國國軍相關人士也都前來參觀。
不同於在控制室周遭靜靜築起一圈人牆的俄國相關人士,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科學家們則是自世界各地獲邀前來,國際色彩相當豐富。他們均活力充沛地站著處理工作。
我們革命社全體成員也都聚集在此。先前飛往北美的恒太再度折返回俄國,柚學姊也由沙織啟程前往迎接。這次實驗一旦成功,對我們而言就形同順利跨越了一道難關。
恒太得意洋洋地環視了我們一圈。
「唉,還真是花了不少錢呢。一手包辦革命社集團財務管理事項的我,想要不抱怨也難啊。」
「總共花了多少錢呢?」
我開口回答沙織的疑問。
「九兆五千億圓。儘管想進入實戰裝備階段就得花上比這高出數倍的資金,但至此就只差臨門一腳囉。」
「……九、九兆……」
「就新世代兵器的開發而言,我認為這已經算是很少的花費了。像這類軍事技術的開發工程,要是花費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進行研發,例如招開會議的費用或維持機械的經費等多餘成本將會日積月累地不斷增加,最後平白浪費掉二十、甚至三十兆的資金。但我們卻只鎖定單一焦點,一鼓作氣完成開發作業。因此這已經算是比較不花錢的作法囉。」
恒太也接著表達看法:
「因為縱使放眼望天下,也找不到有辦法像我們一樣編列如此龐大開發預算的國家啊。即便是美國,大概也沒有那種能在短期內只針對研究開發領域砸下十兆資金的充裕財力吧,非得分成數年編列預算不可,而結果就是會造成龐大的成本支出。」
莉音則是一派超然地開口說道:
「可是若想達成初步的實戰裝備的目標,我們也需要再砸下三十兆圓的經費就是了。為求慎重起見,起碼也得估個五十兆圓的預算才行。」
「我們……還有足夠的資金嗎?」
沙織的擔憂非常合理。革命社集團如今早已陷入債台高築的狀態。為了擴展集團規模,我們大量併購揹負呆帳的銀行及保險公司來實現成長目標,因此形同承接了許多筆負債。目前只是因為集圑規模夠大,尚有餘力讓資金在集團旗下企業之間不停打轉,才得以維持集團的運作罷了。
但莉音卻輕描淡寫地作出回應:
「天曉得。總會有辦法搞定吧。」
就在我們談論這個話題之際,發射實驗似乎已經準備就緒,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研究者來到我身邊。
「社長,這邊請。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附帶一提,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社長就是我。
唯獨身為社長的我具備能夠存取所有情報的權限。在這個飛彈控制系統當中,安裝有一組以我左眼作為存取金鑰的認證程式。由柚學姊編寫的這組程式安裝於核心部位,與控制系統緊密結合在一起。程式所採用十分奇特的編碼,令見識到這個程式的科學家們感到讚嘆不已。倘若想要正確地分析出柚學姊腦中的混沌謎團,縱使同時動用一百台最新型的超級電腦,鐵定也得花上數十年的光陰才能完成作業。
另外還搭配了若是企圖強行移除認證程式,病毒將會迅速侵蝕系統,導致這組飛彈系統永久無法再使用的設計。為了針對已潛入研發團隊內部之情報機關成員佈下最低限度的防衛網,才不得不將所有權限集中至我身上。
「知道了,麻煩稍等片刻。」
我很客氣地對同時身為員工的研究者作出回應之後,轉身望向眾人。
「那我要去啟動系統囉。」
「拜託你啦,巳繼。」
莉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
恒太、沙織及柚學姊也接連開口說道:
「這次就特別允許你代替我上場。放手去做吧。」
「雖、雖然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巳繼,加油唷。」
「加油,巳繼學弟!」
我依照研究者的指示,走到一字排開的電腦儀器前方。
研究者伸手指向設置於儀器旁邊的鏡頭,我隨即將臉湊近至鏡頭前方。只聽到「嗶」的一聲電子音響起,電腦螢幕就浮現出「完成認證」這麼一排文字。從一號至二十號的記號燈開始閃爍。
研究者接著又伸手指向電腦的按鈕。
「只要按下這個按鈕,一號飛彈便會發射。這是社長您的職務。」
我點了點頭,也沒想太多,便按下按鈕。
沒有任何變化。即便定睛凝視螢幕,也沒發生任何事情。
「辛苦您了,請稍待大約十六分鐘。飛彈將會突破大氣圈墜落地表。」
於是我回到莉音等人身邊,有說有笑地等待時間經過。研究者們頻頻挪動視線觀注各項儀器的數值變化,身為外來訪客的俄國聯邦產業能源省及軍事相關人士們則是屏息以待地注視著螢幕。
等待片刻之後,剛剛帶領我操作系統的研究者,出聲對我們及相關人士們說道。
「各位,飛彈來了。」
螢幕上映照出一個看似小小光點的物體。只見一顆彷彿星星的渺小亮點在天際微微顫抖,轉眼間逼近地表。
就在內心浮現出「那就是飛彈嗎」的念頭時,現場就傳出「咻」的一陣尖銳聲響,光芒疾速刺向地面,將周遭的沙土猛然捲向天空。跟光芒瞬間被吸回地表的過程比起來,高高竄向天際的塵沙,就彷彿是在觀看慢動作影片一樣的緩慢。
(黑白插圖)

──成功……了嗎……?
控制室一片鴉雀無聲,甚至給人一種現場沒人在呼吸的強烈錯覺。
但在下一瞬間,伴隨其中一人「哇」地大聲歡呼,在場的研究者們通通發出了歡呼聲。眾人手牽手,彷彿像小孩一樣地又叫又跳,甚至還有人欣喜若狂地互相擁抱在一起。
無聲無息地駐留於宇宙,能在我們需要之時,精準地鎖定目標穿透地表的高科技飛彈。第一發試射的結果相當良好。研究者們的苦心終於開花結果了。
莉音開口對茫然眺望著螢幕的我說道:
「漂亮極了,大成功唷。我想即便動用飛彈防衛網,大概也很難攔截到這款飛彈吧。」
「幹得好。只不過若換成我的話,鐵定能表現得更精彩就是了。」
恒太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哎,我也只不過是按下按鈕而已啊。」
「大家看起來都相當開心呢。」
柚學姊臉上浮現出燦爛笑容。
沙織則顯得有點困惑地說道:
「但這是一場兵器實驗喔。我覺得對此感到開心似乎有點不妥耶。」
「雖然還有反覆進行實驗的必要,不過後續事宜就交給他們處理吧。」
莉音對著喜出望外的研究者們說道。
我已將二號以後的實驗飛彈存取權限下放給研究者們。再來就是他們的工作了。我們與相關人士們寒喧問好之後,便先行離開控制室。
當我們先行回到革命社的莫斯科分部時,透過電話得知二號之後的飛彈的實驗結果都表現的不錯的消息。
這款飛彈能以時速一萬一千六百五十公里的速度攻擊地表目標,可說是來自宇宙的長槍。
若以如此飛快的速度轟炸目標,即便只是搭載鈾或鎢等放射性物質,也能發揮出徹底破壞著彈點周遭一帶的強大威力。假使裝上研發完成的核彈頭,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這款飛彈格外優異的特色,是在於每枚飛彈均個別加裝了執行精密導航運算的控制系統。因為在這樣的系統下,飛彈不需要收發目標位置情報的通訊衛星,所以即便衛星遭到破壞,也不會造成整個控制系統就此癱瘓。但也正因為如此,要製作一枚飛彈就得砸下相當驚人的鉅額成本。
另外,這二十枚飛彈試射實驗所推算出來的CEP平均數值為八百公尺。跟最先進的彈道飛彈比起來,算是個很糟糕的數值。命中率大概跟各國軍隊在上一個世紀所配備的飛彈差不多。但若考慮到這款飛彈的特性,首次實驗就已算是表現出十分出色的水準。可以說這次宇宙飛彈的試射實驗相當成功。

目前社費為兩百九十二兆六千七百億日圓,融資則是三百一十六兆兩千五百億日圓整。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0:20 编辑


第二章 FSB



我們在革命社分部(設置於跟俄羅斯火箭公司同一棟大廈內)開會討論事情。
雖說平常根本沒人會待在這個分部,但我們會設置辦事處自然有其理由──因為這間辦公室有著滴水不漏的防竊聽設計。國際商業銀行東京總公司有一間特別做過防竊聽處理的會議室,而這邊就有點類似是莫斯科版本的特殊會議室。由於莫斯科裡裡外外到處都有間諜,所以要在這裡從事活動,就絕對需要一個像這樣的據點。
莉音得意洋洋地開口說道:
「實驗成功了。再讓他們繼續反覆進行試射實驗,等調整好命中的精準度之後,就一口氣部署個幾枚飛彈吧。」
「可是啊,突然就把尚未移交給任何國家軍隊運用的飛彈部署在外太空,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總覺得事情進展得太過迅速的我,忍不住開口提醒莉音。
人類共設立了五條跟宇宙有關的主要國際條約。
一九六七年的『外太空條約』──關於各國探索和利用包括月球和其他天體的外太空活動所應遵守原則的條約。
一九六八年的『宇宙營救歸還協定』──關於營救太空人、送回太空人和歸還發射到外太空的物體的協定。
一九七二年的『宇宙損害責任條約』──關於宇宙空間物體所造成損害的國際責任公約。
一九七六年的『宇宙物體登錄條約』──關於登記射入外太空物體的公約。
以及一九八四年的『月球協定』──關於各國在月球和其他天體上活動的協定。
這些條約,在宇宙的非軍事化,以及限制在宇宙空間進行軍事行動的事項上,均發揮出一定的效果。實際上,目前在宇宙部署兵器的國家連一個也沒有。只有單一個的軍事衛星稱不上兵器,那只不過是被用來當成通訊及監視的手段罷了。我們雖不是國家,但接下來在宇宙空間部署兵器的舉動,會被視為多嚴重的問題還是個未知數。
似乎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莉音搬出輕鬆語調進行說明:
「那些飛彈會被當作是俄羅斯火箭公司接受俄國聯邦軍委託而部署的測試裝備,所以儘管放心。我們也只能請俄國成為阻擋美國施壓的防波堤了。今後俄羅斯火箭公司為了將飛彈推銷給世界各國,大概也會需要準備一些營業用的樣本吧。」
「營業用樣本?真的不成問題嗎……會搭載核子彈頭嗎?」
「我們目前受到了來自世界各國政府相關人士及情報機關的注目,所以還不是時候。要等話題變得較不熱門,或者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之後再說。核彈頭必須暗中安裝才行啊。另外,在反覆進行測試且完成多枚飛彈的部署之前,勢必會動用到更勝以往的龐大資金。想要達成在宇(換行)
宙部署五十枚飛彈的目標,就非得作好砸下數十兆支出的覺悟不可。」
臉上流露出一抹竊笑的恒太自鳴得意地開講:
「可真是等待已久,本大爺總算得到能夠震撼全世界的終極兵器了……呵呵呵,腦海中彷彿已經浮現出愚民們又哭又叫地跪倒在我面前的光景了啊。」
「恒太似乎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核子飛彈的發射鈕呢……」
「是啊……恒太八成會高喊著『愚民們通通去死吧!』,然後乾脆地按下發射鈕吧……說什麼都絕不能把發射鈕權限交給恒太保管。」
沙織與我面面相覷。
莉音則出聲糾正得意忘形的恒太。
「這還稱不上是終極兵器就是了。這只是一款能使針對飛彈發射基地而來的攻擊失靈,能靈活穿透監視雷達及防衛網的飛彈而已。只不過是提升了防禦與攻擊機動性罷了。」
「一點也沒錯……本大爺開發的這款飛彈,甚至有辦法在轉眼之間,輕而易舉地突破近未來的各種飛彈防衛網。」
手持正式飛彈模型的恒太,環視著我們得意地繼續說道:
「諸位,我已決定好我所施展的最終奧義名稱──就叫『天照大恒太』。」
「什麼東西的名字啊?」
沙織頓時皺起眉頭。
「想也知道是指飛彈名稱嘛。冠上開發者的名字本就理所當然。」
「你說誰是開發者啊?你之前不是說過最終奧義叫做什麼宇宙大爆炸的嗎?」
「還有一招更強悍的真˙究極奧義在此時此刻誕生了啊。沙織,妳看看我的左手手背吧。」
沙織一臉狐疑地凝視著恒太所指的左手手背。
「這裡有個像是太陽黑子的斑點對吧?這正是大宇宙意志的引導啊。」
「這跟什麼究極奧義有什麼關連嗎?」
「呵呵呵,這正是我的Gigas之眼多出一招全新技能的證據。這個招式就叫天照大恒太飛彈。其實這個黑色紋章,是今天早上才剛浮現出來的記號喔……」
「哪、哪來的紋章啊,那根本就只是個黑痣而已嘛!你小時候手背上就已經有那顆黑痣了吧!」
面對沙織的糾正,恒太始終不為所動。他將飛彈模型放回桌面,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擺出彷彿國王般的架子喝起咖啡。
莉音則輕聲嘀咕著說道:
「天照啊……這名字不是挺好的嗎?」
「莉音,妳又打算採用恒太亂取的那種怪名稱了嗎?」
沙織雖試圖說服她打消念頭,但莉音似乎十分中意。
「只要去掉「大恒太」那部分的話,就還不錯不是嗎?反正這本就是一款自高空中傲視地表的飛彈嘛。」
「那麼,要直接取名為天照飛彈嗎?」
我開口詢問。
「聽起來不錯……但稍嫌冗長啊。飛彈前面只需多加三到四個字就好。」(譯註:因天照的日文為アマテラス,共計五個字。)
「那就只取中間的文字,命名為亞提斯大恒太飛彈好了。這簡直就是個既深奧又高尚的名稱啊。相信這個名稱必然也能令諸位感到熱血沸騰才對。」(編註:取天照的アマテラス中的 「アテス」三個字取名。)
「好啊,那就決定取名為亞提斯飛彈囉。」
「妳、妳說……什麼……?怎麼可以拿掉『大恒太』這三個字!違抗太陽神的話,會導致世界步向滅亡啊!」
恒太雙眼圓睜,彷彿不敢置信似地放聲大叫。
沙織則是感到無奈地說道:
「是是是。這下子我放心了。」
「哼,我原本想過縱使取名為『超折織飛彈』也沒關係就是了。但那種名稱實在太過邪惡……對地球一點都不溫柔。」
「……看樣子你很想接受飛彈轟炸是吧……?」
沙織霍然起身,任由椅子咔噠作響,順手搶走飛彈模型並往前跨出一步,目不轉睛地怒瞪恒太。亂花錢營造模型重量感的決定反而弄巧成拙了吧,恒太。那個模型根本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鈍器啊。
只見恒太驚慌失措地開始辯解。
「剛……剛剛我只是代替巳繼說出他內心的想法罷了。我只是個可悲的先知而已啊……」
「還真虧你有辦法接連瞎掰個不停耶……」
我覺得厭煩地如此說道。
確認恒太安靜下來之後,沙織這才再次坐回椅子上。(黑白插圖)

莉音隨即言歸正傳。
「那麼,在實驗及部署完成之前,就必須麻煩巳繼常常來莫斯科才行了。」
「嗯。莫斯科辦事處的整修工作也還沒結束,我就暫時待在這裡吧。」
「巳繼非得參加實驗或部署工程不可嗎?」
我開口回答沙織的疑問。
「這個飛彈系統安裝了一項在存取情報或執行飛彈發射動作之時,都一定要透過我這顆左眼完成認證的程式。畢竟我是社長,而這也是以應急措施名義所設下的認證程序。」
「巳繼的左眼是利用這個飛彈系統的金鑰。除了目前尚在實驗階段之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範隸屬於研發團隊的科學家們作出竊取機密情報,或是非法登入飛彈系統等行徑。因此,這款亞提斯飛彈必須要有巳繼在場才可以使用。」
「等、等一下,莉音。巳繼左眼被設定成試射實驗的金鑰這件事我雖有耳聞,但居然還跟系統核心密不可分是怎樣!?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耶!?妳為什麼不用我的Gigas之眼啊!?」
神情慌張的恒太連環炮似地講個不停。
「哼哼,因為恒太必須利用你的Gigas之眼操縱全世界的七十億人口對吧?那可是個更加重要的任務喔。」
「……喔……妳的意思是我們兩人各司其職是吧?」
「我總不能為了控制不值一提的亞提斯飛彈,而挪用舉世無雙的究極Gigas之眼吧?」
「我瞭解莉音的意圖囉。換句話說,巳繼是為我準備的誘餌──也可說是本大爺的替身。意思就是用巳繼吸引眾人注意,實際上是為了保護本大爺身上這顆至關緊要的Gigas之眼嗎……這是何等冷血的策略啊……」
恒太宛如恍然大悟一般,自顧自地嘀咕著。
我則接著說明正確理由:
「應該說,恒太你根本就不是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董事會成員。要是讓恒太變成存取認證金鑰,會讓員工們起疑心啦。」
「為什麼恒太凡事都能想出對自己有利的解釋呢?那才是他最厲害的特異功能吧……」
沙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恒太。
「那這場會議就到此結束。我接下來還得飛往歐洲,跟互助保險公司的社長商討事情,也差不多該動身了。」
「我則準備前往美國,預計在耶魯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各舉辦一場主題為『國際企業經營者應有的領導魅力』的演講。太受歡迎也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呢。」
「不要只顧著跑那些自我宣傳的行程,用心投入工作啦……」
「可以麻煩沙織留在莫斯科,盡快完成革命社分部辦事處的籌備工作嗎?雖說辦事處不會有人來,但整個空間只放了會議傢倶組也很奇怪,至少也得添購最低限度的裝潢才可以。所以可以請妳留到明後天再回總公司嗎?」
我們目前開會時所使用的傢倶,是在這附近買來的廉價鐵椅跟桌子。感覺實在很寒酸,因此有必要備齊作為一間辦事處所需最小限度的裝潢。
「知道了。反正只是買齊事務用品而已,一下子就能搞定。巳繼也會留在莫斯科對吧?」
「嗯,暫時都會在這。我會待在俄羅斯火箭公司那邊,反正都是在同一棟大廈啦。」
「小柚妳就先回日本去吧,我也會立刻回去。」
「好!我知道了!」
「柚學姊,妳有辦法獨自搭機回日本嗚?」
沙織憂心忡忡地詢問。為了到莫斯科集合,沙織還先飛往杜拜迎接柚學姊,然後才帶她到這裡來。正因有沙織如同監護人一樣隨行,柚學姊才能順利抵達莫斯科。
「既然這是大家都辦得到的事,我也希望能努力試試看。」
莉音接著對柚學姊說道:
「我會陪妳一起去機場,並帶妳上妳該搭的班機。等飛機著陸之後,妳只需跟在其他乘客後面一起下飛機即可。假使不小心迷路的話,去找機場的站務人員問路就好。」
「我知道了!」
雖說多少還是會覺得不安,但只要一下飛機就是在日本境內,應該會有願意幫柚學姊帶路的善心人士吧。
接著我們便各自回頭處理自己所擔任的工作。



革命社莫斯科分部的辦事處,比東京總公司來得更寬敞且氣派。俄羅斯火箭公司進駐的這棟大廈,在莫斯科原本就是一棟數一數二的昂貴大廈。我們因重視方便性而選擇同一棟大廈,所以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間奢華過頭的辦公室。只不過對現在的我們而言,不管租金再高,都只是一小筆無關緊要的開銷罷了。
有可能利用到這間辦事處的大概就我們五人,以及偶爾才會出現的訪客──大概也就只有基莉亞及伊凡等兩人吧。俄國聯邦產業能源省的官員們會直接前往俄羅斯火箭公司那邊,基本上並不會找到革命社這裡來。
我跟沙織合力將宅配業者送來的全新桌椅及會議桌擺設至定位,接著轉眼環視了新辦事處一圈。沙織無法獨力搬動的大型辦公傢倶應該都已擺設完畢。剩下的事情交給沙織打點大概也不成問題。
沙織坐在椅子上休息。身為男生的我也就算了,但要靠女孩子的力氣來擺設這些粗重傢倶,肯定會感到疲累吧。
「沙織,我要去俄羅斯火箭公司那邊辦公,等等一起吃晚餐吧。」
「嗯,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能這樣悠間地共進晚餐了呢。真令人期待。」
「找些好吃的東西吧。我一解決那邊的公務就來接妳。」
「知道了,我會邊工作邊等你回來。」
把沙織單獨留在辦事處的我,就此動身前往俄羅斯火箭公司。只需搭乘電梯換個樓層就可以了。
一走進俄羅斯火箭公司,自飛彈試射場回來的研究者們隨即將正確的實驗數據遞交給我。我與他們簡單寒暄幾句之後,便躲進社長辦公室處理業務。
我回到座位上的第一個動作始終沒變──就是打開筆記型電腦,檢查電子郵件。其中大半都是與革命社集團有關的各種郵件,而今大概是以國際商業銀行的業務郵件居多吧。手上還有持續推銷中的KKCS業務專案,光是透過電子郵件與各公司進行溝通,就會耗費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儘管承接太多工作,但我們算是應付得很不錯了。近來這段期間就連週休或是例假日也都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至少在今天,好好地跟沙織享受一頓美味晚餐也沒關係吧,我也很想好好慰勞沙織一番啊。
當我聚精會神地處理回覆電子郵件的業務時,忽見沙織來到社長辦公室。想進入俄羅斯火箭公司就必須通過嚴格的安全檢查,甚至還加裝了指紋認證裝置,不過沙織具有自由進出的權限。但是,照理說這邊應該沒沙織的事才對。
「怎麼啦?辦事處那邊已經整理好了嗎?」
沙織一臉不安地開口說道:
「那個啊,基莉亞小姐透過直撥線路打了一通電話過來……我說莉音飛往歐洲出差了,她就說要你接聽電話。」
「直撥?為什麼?會是什麼不方便用手機對談的事情嗎?」
「不曉得,但是她口氣顯得十分急促。」
電話容易遭到竊聽,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在任何一個國家,無論是市內固定電話也好、行動電話也罷,能運用電話網絡的都是願意主動協助國家推動相關建設的大企業,而潛入整個通訊系統一事,就人為層面或技術層面來說均易如反掌。企業規模再大,反抗國家權力也不會獲取任何好處,但反過來說,只要肯提供協助,便能換來相對應的回報。
基莉亞是用未經電信局轉接的防竊聽專用線路撥打電話。在準備成立革命社莫斯科辦事處時,就立刻設置了這條防竊聽專線。
於是我連忙起身離開座位,與沙織一同搭乘電梯回辦事處。



「讓妳久等了,我是巳繼。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拿起話筒,語調沉穩地說道。
卻聽見連句招呼也沒打的基莉亞所發出的急迫嗓聲傳入耳中。
「快逃!現在立刻離開!」
「咦?什、什麼意思啊?」
「FSB的成員們已經往你們那邊去了!你們會被逮捕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完全無法理解。真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嗎?FSB全名為俄羅斯聯邦安全局,是俄國的情報機關。
「伊凡也已經遭到逮捕了。聯邦產業能源省、以及聯邦產業局相關人士也都被一網打盡了。官方說法是他們因設立俄羅斯火箭公司一事而觸犯了俄國法律。」
「怎麼會這樣!伊凡他們沒作出任何違法行徑吧!他們都是為了俄國而展開行動不是嗎?」
「我不是講過那一點關係也沒有嗎!他們說違法就是違法啦!這就是政治。現在只要再逮捕你們,他們就宣告結案了啦!」
基莉亞的聲音夾帶一絲顫抖,可見她不是在演戲。基莉亞人脈很廣,也是個在全球政治金融界擁有相當實力的人物。她跟羅莎˙史坦伯格既為摯友亦為盟友。能讓這樣的人物感到如此焦躁不安,可見事態絕不單純。
「FSB為什麼要幹出這種事情!?」
「你還不懂嗎!?那幫人打算將俄羅斯火箭公司從你們手中搶過來佔為己有喔!?」
「……他、他們連這種事都下得了手嗎……」
不願相信眼前事態的我,聲音變得虛弱無力。
首先,我們在俄羅斯火箭公司砸下了多達九兆五千億圓的資金。換句話說,這幾乎形同我們為了振興俄國產業發展而投入九兆五千億圓的鉅款,結果使俄國飛彈技術獲得飛躍性的成長。俄國如今已成為世界上握有最先進高科技飛彈技術的國家,應該已到達其他國家即便花費十年時光,也無法輕易追趕上來的水準才對。儘管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單只是靠飛彈決勝負,但這肯定是一款相當優質的戰略兵器。議定每個月支付一千億圓費用給握有俄羅斯火箭公司五〇%股份的KMC的承諾也好、租借這棟辦公大廈也罷、連同研究開發飛彈,全都對俄國的經濟……甚至是對俄國聯邦軍隊大有助益。對於像俄國這種經濟規模的國家而言,如此可觀的資金勢必能造成極大震撼。俄羅斯火箭公司雇用的研究者們在俄國過生活,也將大部分的薪資貢獻給俄國經濟。但如今他們竟企圖從我們手上奪走這一切成果,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們這樣分明就跟強盜沒什麼兩樣──
我的腦袋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基莉亞卻無情地放聲大喊:
「少在那邊說夢話了!要我說幾次你才懂啊,所謂的政治就是這麼一回事啦!」
「可是,為什麼俄國要這樣做!?我跟莉音原本都以為是會受到美國的妨礙或攻擊……為什麼下手的竟然是俄國……」
太出乎意料了。我們明明針對迎面而來的攻擊作好防範,想不到結果竟然是挨了一記來自背後的冷箭……
「在俄國就是有可能發生這種情形啦!現在已沒空跟讓你一問一答了!那些傢伙等等就會一窩蜂地衝進俄羅斯火箭公司。快點逃!竭盡所能地逃出俄國!」
「知、知道了……我已經瞭解事態的嚴重性了。」
「你的左眼就是飛彈系統的認證金鑰對吧?再繼續拖拖拉拉下去的話,你的眼珠鐵定會被挖掉喔。」
「我現在人在塞浦路斯。雖然我很想幫你們,但事情既然演變至此,奉勸你們還是認定FSB也已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比較妥當。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吧?要是你輕舉妄動的話,連我也會跟著喪命。」
「我明白。」
「手機記得關掉,否則會導致你們的位置遭到鎖定。」
「但我想跟莉音取得聯繫……」
「莉音那邊由我負責聯絡。千萬別把那些間諜當人看,他們是只效命於國家的機器人。聽清楚了,一定要逃出去。」
「基莉亞小姐也請務必小心。」
我一放下電話,立刻轉頭對悄然站在一旁的沙織說道:
「沙織,發生緊急狀況了。我們得趕緊前往機場。」
「可、可是行李之類的東西怎麼辦?」
「妳有帶著護照跟錢包嗎?」
「都在身上。」
「那樣就夠了,我們走。」
我抓起大衣,牽著沙織的手飛奔而出。
透過電梯旁邊的窗戶往外看,剛好目擊到一大群人陸陸續續從數輛轎車上走下來的光景,那些人鐵定是FSB無誤。車輛數量也相當誇張,大約有二十輛左右吧。他們八成是打算衝進俄羅斯火箭公司,逮捕負責人,一舉將整間公司佔為己有。
只見他們並未表現出急急忙忙的樣子,而是井然有序地排成隊伍狀的陣形,緩緩走進這棟大廈。他們應該不曉得我剛剛已接到基莉亞的聯絡才對。因此才樂觀地認定有辦法順利逮捕我們吧。
不能搭電梯,坐下去會剛好被他們撞見。
我牽著沙織的手,快步地沿著逃生梯往下衝。這裡是大廈的十樓,跑快一點應該就能及時脫身。光是調查公司內部應該會拖延他們的腳步,因此照理說他們得再過一段時間,才會發現我們已經逃離大廈。
抵達一樓大廳的我探頭察看大廈的入口大廳,正巧看見那群儼然像是調查員的傢伙魚貫走進電梯的場面。
這棟大廈正面有個寬敞的出口,幾乎所有大廈住戶都會經由那邊出入。後方雖有個提供給管理員出入的小小後門,但對方再怎麼對自己的陣容有信心,基本上還是有可能會派人守在後門負責把風。所以我帶著沙織衝進位於一樓的廁所。這並非為了藏身,而是由於廁所內有一扇可以容納一個人鑽過去的窗戶。
我跑進女廁。因為有沙織隨行,我才選擇女廁。幸好裡面似乎沒有第三者在場。我動手撬開平常總是處於緊閉狀態的窗戶,催促沙織爬出去。
「雖然有些狹窄,不過趕緊從這裡鑽出去吧。採用背對我的方式向外探出身子,好讓雙腳能夠順利著地。」
我從掃地用具櫃裡頭取出水桶,倒過來放在地上當成台座。接著伸手幫忙沙織,支撐住她的身子。沙織毫不猶豫地縱身鑽過窗戶,我也隨後跟上。
數名身穿西裝的行人,看見我們鬼鬼祟祟地從窗戶爬出來的光景,都忍不住面露驚訝神色,但我們沒那種閒工夫理采他們。
我們衝到大馬路上,舉起雙手強行攔下一輛車。這附近是商業辦公區,治安相對良好,並沒有所謂的強盜出沒。然而宛如柔道選手般一臉凶狠的司機,卻是露出相當不滿的表情看著我。管不了那麼多的我滔滔不絕地開口說道:
「很抱歉突然攔下您,但可以麻煩您送我們前往機場嗎?我們有點趕時間。」
起初面帶狐疑神色的司機先生,或許是因為看見我們的穿著打扮都很正式,這才頗感困擾地出聲回應:
「唔,這我可不能做主啊……」
此地並不像日本一樣,在路上跑的計程車沒那麼多。但我們非得盡快遠離這個地方不可……
我拚命拜託這位司機先生:
「我會提供報酬給您。五萬盧布如何?」
五萬盧布是一筆相當於俄國人四個月份平均薪資總額的金額。
只見司機臉色轉變,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



車上的廣播電台不斷播放跟俄羅斯火箭公司有關的新聞。
「俄國聯邦產業能源省及聯邦產業廳共計有十六名公務員──」
「因違反國家公務員法而遭到逮捕──」
「本來,根據俄國聯邦所制定的國防產業保護規制法──」
「政府決定配合聯合國的意願──」
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廣播電台所傳出的主播聲音。我不願相信這件事實。但既然都已經播出這種新聞,我也只能被迫接受現實。那明明是我們砸下高達九兆五千億圓的鉅款所開發出來的高科技兵器……
側耳聆聽廣播內容的沙織,壓低聲音詢問我。
「這是……怎麼回事?」
我迅速地說明目前的狀況給沙織聽──當然是用司機先生聽不見的低音量。儘管我也不瞭解詳細情況,但FSB肯定是企圖從我們手中奪走飛彈技術的所有研發成果。他們恐怕是見宇宙飛彈試射實驗大功告成,進而認定現在正是出手的時機。
說起來,日前自聯邦產業能源省前來公司展開調查的官員們,也才對我們提過「希望能就其他戰略兵器繼續推行國際共同開發」的提議。但或許是因為我們以除了飛彈以外不需要開發其他兵器為由加以拒絕,才導致俄國政府覺得革命社已無利用價值可言了吧。若我們也答應推行戰鬥機或戰車的共同開發,俄國的態度應該還不會這麼硬吧。只不過或許我們遲早都會落得這種淒慘下場……
當我講解完現狀之時,車子已經來到離機場不遠的地方。
「怎麼回事?難道是發生什麼可怕的大事了嗎?」
聽見司機先生突然嘀咕一聲,我隨即抬頭觀視。
仔細一看,發現有好幾輛裝甲車並排於前往機場的路上,且有士兵在盯哨。
(……咦?士兵?)
全副武裝的士兵齊聚在國際機場,遠遠超越我常識可以理解的範疇。換作是警察倒還可以理解。難道在俄國向來都是由士兵負責這種工作嗎?
雖然已經多次出入俄國國際機場,但這還是我第一次遇上這種狀況。在這個節骨眼,只能猜想這是在防範我們逃亡所採取的行動。
司機先生準備就此駛向機場大門。我連忙出聲制止司機先生。
「請您立刻掉頭!拜託您了!」
「什麼?」
「真的很不好意思,還請您開車折返回莫斯科市內!」
「就、就算你這樣說……」
臉上警戒神色加重的司機先生,微微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從皮包裡抽出鈔票。儘管身上現金所剩無幾,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再多出兩萬盧布給您。」
「……要去哪?」
「只要是市區都可以。請您隨便找個地方停車就好了。」
司機先生默默收下我遞出的鈔票,轉動方向盤開車沿著原路折返。
司機先生理應對我們起了疑心。但大概是看出我們並沒有加害於他的可能性,便決定看在這兩萬盧布的份上而佯裝不知情了吧。交給他的報酬共計七萬盧布。若換成在日本來說的話,就等同是拿好幾十萬日圓送給一名在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一樣。
如今大概也只能躲進莫斯科市內,設法避開敵人的追蹤了吧。幸虧俄國的監視衛星精密度不如想像中來得高。並沒辦法自空中發現在地面上逃竄的我們。
再加上目前是陰天。雖說要從宇宙進行監視也不是不可能,但精準度卻會變得更差。縱使是美國的軍事衛星,現在也無法輕易發現我們的行蹤。
也正因為如此,俄國國軍勢必加強各個重要地點的戒備,企圖活捉我們。我至少也得讓沙織平安逃離俄國才行。
但是,該怎麼做才好呢?
在這種緊要關頭最可靠的莉音不在身旁。
這裡是莫斯科。若要不搭飛機而改走陸路跨越國境的話,勢必得走上一段非常遙遠的路程。
而如今在這個國家,我顯然已成了一名觸犯法律的罪犯。
在這種孤立無援的狀態下,我還能逃往哪裡去呢?
要是住進飯店,肯定一下子就被發現。所以只能設法逃進日本大使館嗎?但俄國國軍既然在追緝我,那就必須設想他們已在日本大使館附近佈下警戒網才行。
當我全心思考這些問題之時,車輛已駛進莫斯科市內。
一進入市區,交通隨即變得格外壅塞。剛剛明明就不是這種情景啊。
我聚精會神地眺望車陣前方……赫然發現又有步兵設了步哨!
他們逐一攔下車輛進行盤查。
在思考對策之前,我已伸手打開車門。
「我們就在這裡下車,感謝您送我們這一程。」
接著我不待司機先生回答,逕自轉頭對沙織說道:
「沙織,我們下車吧。」
沙織點了點頭。
「祝你們好運。」
離去之際,我聽見司機先生如此說道。
我牽著沙織的手奔離現場。



我們抵達一間有許多外國人留宿的飯店。這是一間位在連接機場與市區交通要道的飯店,之前我也曾在這裡住過好幾次。
由於選擇留宿會導致身分曝光,因此我們決定一臉若無其事地走進咖啡廳點個飲料以及索取地圖。在不能打開手機電源的現在,我們甚至不能上網查資料。
若是強行躲進國家大使館尋求庇護,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雖說日本大使館肯定已遭到盯防,但其他國家搞不好……選項並不多,該挑美國大使館好嗎?或許也可考慮前往中國大使館也說不定。
看樣子只能動身前往距離最近且最有可能未受監控的國家大使館求援了。只是不曉得有沒有辦法平安抵達目的地……
我們才剛就座,女服務生隨即走了過來。
「兩位要點什麼呢?」
「咖啡可以嗎?」
我開口詢問,沙織輕輕地點了點頭。
沙織默默地配合我的行動。能控制自己不在這種場合大吵大鬧的她,真的令人感到放心多了。實際上她應該已經緊張到身心倶疲的地步才對。
「麻煩來兩杯咖啡,另外請問這裡有莫斯科市區地圖嗎?」
「飯店櫃台那邊就擺有好幾份地圖喔。」
「啊,那可以請妳拿一份過來給我們嗎?這是謝禮。」
語畢,我立刻遞出五百盧布給她。
只見店員頓時笑逐顔開,從飯店櫃台那邊拿了一本沾滿手垢的地圖集給我。
「謝謝妳。」
「還有什麼其他需要嗎?」
「沒了,這樣就好。」
我向她道謝,隨即開始翻閱地圖冊。
看樣子此地離大使館街還滿遠的。如果搭車的話,也有可能會碰上軍方的盤查。
正當我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行動之際──
我看見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站在咖啡廳入口處,左顧右盼地環視著現場。就在我心想「這人還真可疑」的瞬間,碰巧與那名男子四目相交。
──那傢伙是在找我們!
我馬上抓起沙織的手,起身奔向咖啡廳員工們所在的後門。根本無暇付清咖啡錢。
周遭紛紛發出驚呼聲,我們卻是充耳不聞地衝進後門。
黑色西裝男子則放聲大喊,並且追了過來。
「等一下,是自己人啊!」
我打死也不能相信那種說詞。一被逮到就完蛋了。
而且,在莫斯科怎麼可能會有我們的夥伴呢?若是稍等一下,或許莉音會想辦法做出什麼行動也說不定,但是不可能這麼快就可以派出救兵來拯救我們。
我們通過員工專用的後門,筆直穿越飯店大廳。
試圖甩掉黑衣男子的我們快步衝至街上。路上行人均因不知發生何事而轉眼望向我們。沿途雖然撞到好幾名行人,但實在沒空停下腳步道歉。我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牽著沙織的手繼續往前跑。
我們為了藏身而鑽進小巷弄之間,不過男子的腳程實在很快。再加上我們是先撞到好幾名行人才開始逃亡,因此被追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男子也隨後跑進巷弄之間。
我獨自一人倒還有可能逃得出去。但假使繼續帶著沙織逃亡的話,大概就很難擺脫男子的追殺。
只好背水一戰了。若要確保萬無一失,就只能趁他放鬆戒心時給予強勁的一擊。
「沙織,麻煩妳頭也不回地筆直往前跑。」
只微微側頭瞥了我一眼的沙織,依照我的指示向前直奔。我則刻意放慢腳步,繞到沙織的背後,與黑衣男子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就在追趕上來的男子企圖抓住我手臂的那一瞬間──
我停下腳步,順勢轉身,反過來抓住男子的衣袖──另一隻手則繞過對方腰際。男子臉上的啞然的神色清晰可見。
我利用男子奔跑的力量,以扣住的手臂為基點,將他整個人拋向半空中。男子在空中翻轉了一圏,重重地摔回水泥路面。
「唔啊……」
男子悶哼一聲,似乎變得呼吸困難。
我們視線交會。嘴巴開開闔闔的男子似乎有話要說,但卻發不出聲音。
我不理會他,拔腿就跑,再次牽起沙織的手。照理來說應該不會再發生被他追上的事態才對。



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我,帶著沙織來到莫斯科市區的公園。這是一座由紅磚步道勾勒出蜿蜒曲線的時髦公園,但幾乎看不見半個坐在板凳上休憩的人影。因為太陽即將西沉,同時也導致寒意隨之增強。莫斯科的落日會造成戶外氣溫急速下降。
雖然我們身上都穿著大衣,但沙織看起來好像很冷的樣子。於是我脫下自己的大衣,試圖讓她穿上。沙織卻搖了搖頭加以拒絕。
「我不要緊,不用擔心我。」
「妳都冷得發抖了耶。」
吐出的氣息也顯得格外雪白。
「巳繼你應該也感到很冷才對吧,我才不要成為你的絆腳石呢。」
「……妳喔,每次只要一說出口就不會改變主意呢,真頑固啊。」
無可奈何的我只好重新將大衣穿回身上。
沙織則一臉懊惱地說道:
「對不起,都是因為帶著我的緣故……要是我也像莉音或是你一樣擅長戰鬥就好了……」
「別說傻話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妳。」
俄國的治安絕對稱不上良好。我不能這樣漫無目的地一直帶著沙織在外面徘徊。起碼在入夜之後’一定得找個地方避難才行。
沙織「哈啾」地打了個噴嚏,隨即連忙辯解。
「啊,你可別誤會喔。我這不是感到寒冷……」
言不由衷的沙織冷到直打寒顫。
非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不可……但現在又不能去飯店投宿。
徒步前往大使館街的路實在太過遙遠,改搭汽車又會遇上正在執行盤查任務的軍方。這裡也沒有如同東京那般發達的大眾運輸。此外FSB也極有可能為了防範我們投靠其他國家的大使館,大陣仗地佈下天羅地網。各國大使館林立的區域反而是最危險的地帶也說不定。
應當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待脫身時機呢,還是該設法跨越國境比較好呢……但我不認為對上FSB的我們有辦法長期潛伏於暗處,而國境又太過遙不可及。
不對,比起這些問題,我現在應該先專心思考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才對。非得盡快為沙織找個溫暖的地方不可。
「必須設法禦寒才行。向附近的民家問問看能否讓我們入內休息吧。」
「附近的民家……你有什麼方法嗎?」
「沒有,接下來只能挨家挨戶問問看了。嗯,我們走吧。」
我對沙織伸出手,與默默牽起我手的沙織一同舉步前行。
隨身攜帶的盧布大多都給了先前那位司機先生,手頭上所剩不多。再加上考慮到今後的逃亡路程,也絕不能再隨便亂花錢。看來只能捨棄拿錢交涉的手法,改以強調自己遇上困難,懇求民家提供一晚的安枕之地給我們使用了。只不過真有辦法找到願意收留我們的民家嗎?



被我們登門拜訪的一方會作何感想呢?而且還是附近明明就有飯店,卻看見陌生外國人突然來訪的狀況下?
對方有可能打電話報警。但我也不能放任沙織在這麼嚴寒的夜晚露宿野外。現在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走出公園的我們,立刻開始拜訪第一間破爛老舊的民宅。
我們按響門鈴,屋主卻未現身。因屋內燈火通明,所以照理說應該並非不在家才對。
我再試按一次。等待片刻之後,仍舊沒人出來應門。
難道真的都沒人在家嗎,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理睬來訪者吧……如此猜想的我決定轉身前往下一戶人家碰碰運氣的時候──
木製門扉嘎吱作響地打開,露出一個小小縫隙。一位老婆婆探出頭來窺視,是一名滿頭白髮,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婆婆。
我隨即挺直背桿,語調誠懇地開口說道:
「很抱歉,這樣突然前來叨擾,其實是我們不幸沒能訂到今天晚上的飯店。剛剛也已問遍這附近一帶的旅館……可否請您收留我們住上一晚就好呢?」
「哎呀,今天是有舉辦什麼活動嗎?你們是哪一國人啊?」
「我們是日本人。」
我連忙拿出護照給老婆婆看。在這種時候,日本人的身分所帶來的好處還不少。除了較能在對方心中留下良好印象以外,也能讓對方認為自己手頭比較充裕,不致對自己造成危害。
老婆婆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我一番之後,大概是感到放心了吧,隨即笑咪咪地點了點頭。
「哎呀呀,原來是這樣啊。那可真是辛苦你們了呢。雖然我家不大,但兩位請進吧。」
「真、真的太感謝您了!」
「非常謝謝您!」
我與站在我背後的沙織,幾乎同時開口向她道謝。
我們倆被帶進老舊房屋裡頭,在客廳脫下大衣,依照老婆婆的吩咐坐了下來。暖爐的熱度開始傳遍全身上下,給人一種如獲新生的感覺。簡直就跟泡溫泉之時的感受沒什麼兩樣。
老婆婆甚至還招待我們麵包及羅宋湯。她自己剛好也準備吃晚餐,所以也一併準備了我們的份。
我們邊吃飯邊圍坐在桌子旁邊,側耳聆聽老婆婆的話。老婆婆似乎因為有人聽她講話而感到格外開心。
「原來如此,老婆婆您獨自一人……」
「老人年金並不多啊。但我仍舊希望無論如何都能守住這間屋子就是了。」
她被徵兵的兒子於三十年前不幸在阿富汗為國捐軀,而丈夫在五年前撒手人寰,如今只剩老婆婆一人獨居在此。俄國女性平均壽命高達七十三歲,男性卻僅有五十八歲的平均壽命,可說是相對偏低,其中大概有受到伏特加酒的影響吧?因此,像老婆婆這樣的獨居婦女,在俄國國內可說是比比皆是。然而不知為何,在親眼目睹面前這位老婆婆的身影、聽過她的故事之後,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對不起喔,一時傷感起來了啊。」
說完,老婆婆為了緩和現場氣氛而打開電視。
螢幕映出晚間新聞。一看見畫面,我與沙織都愣住。因為那正是有關當局取締俄羅斯火箭公司違法的新聞。
新聞所播出的,是檢警大舉進入聯邦產業廳,逮捕數名職員的影像。畫面映照出廳內一片混亂的模樣,此時突然出現了一張熟面孔。
──是伊凡!
只見他蜷縮身子,宛如觸犯重罪似地被繩子緊緊綁住雙手,遭到軍人們連推帶扯地拉著走。
這實在太可憐了。即便是FSB單方面策動的謀略,伊凡也是因為我們提出合作議案才被捕入獄。這光景觸使我回想起髮線上移的伊凡臉上那張愛挖苦人的微笑表情,忍不住緊咬嘴唇。無論如何都非得設法營救他出獄不可……
一無所知的老婆婆事不關己似地嘀咕了一聲。
「哎呀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這世道還真是不寧靜呢。」
電視新聞一再反覆地重播俄羅斯火箭公司事件的相關影像。
場面切換回攝影棚內,主播開始朗讀新聞稿的內容。
「我們收到消息,據傳在一舉取締俄羅斯火箭公司之際,協助該公司違法行徑的兩名日籍男女突破了包圍網,目前正在逃亡中。有關當局警告,兩名日籍人士身為協助恐怖份子,企圖顛覆俄國政府之恐怖集圑成員的嫌疑相當濃厚。同時也有情報指出兩人目前潛伏於莫斯科市內,請市民絲毫不得大意。」
儘管沒有播報出姓名與臉部特寫照片,但那顯然就是在形容我們。
我們轉眼望向老婆婆,只見老婆婆瞠目結舌地注視著我們。
逃亡中的兩名日籍男女──這種切中要害的形容,除了我們以外不作他想。
我連忙起身向老婆婆道歉。
「我們說謊欺騙了您,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們就馬上離開這裡。」
接著我望向沙織,以眼神催促她。
「沙織,我們走吧。」
「對不起,老婆婆。」
沙織也率直地起身,神情哀傷地低頭致歉。
我拿出皮包。雖說鈔票大半都已交給司機先生,但裡面的金額對一般俄國人而言還相當於數個月份的薪水。我抽出剩餘的一大半鈔票擺在桌上面。藉此對和藹地接待我們入內的老婆婆略表感謝之意。
電視持續不斷地播放著有關我們的新聞。我對啞口無言地任由視線在我們與電視之間來回游移的老婆婆說道:
「這算是羅宋湯的錢,請您收下。」
隨後便帶著沙織離開了老婆婆的家。



如今早已入夜,戶外相當寒冷。
從這裡大概只要走上好幾個小時的路程,便能抵達大使館街,但就剛剛的新聞報導看來,可以想見FSB勢必已佈下天羅地網,因此這並非一條實際可行的逃亡路線。難度偏高卻較為安全的,大概就是跨越國境這個選項吧。
必須開始籌劃跨越國境的手段才行──但該如何抵禦今晚的寒氣才是當務之急。要是露宿野外的話,搞不好有可能會凍死。不幸中的大幸,應該是多虧剛剛老婆婆招待的那頓晚餐,起碼讓我們得以填飽肚子吧。
不知何去何從的我們,無精打采地在街上走著。路上人潮早已消失。治安雖然不好,但若只是暴徒流氓之輩,光憑我獨自一人也應付得了。幸好莉音從小就硬帶我去道場習武,身體早已牢牢記住戰鬥的基本要訣。但是,我卻沒有任何可以對付寒冷的辦法。
沙織不發一語,只是緊緊跟在我的背後。她大概是不希望我太過擔心吧。
走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路程後,周遭變成了商業辦公區的景緻。大約五、六層樓高,看似舊蘇聯時代產物的大樓鱗次櫛比。白天或許人潮洶湧,不過現在幾乎可說是杳無人煙。
我突然想到或許擅自侵入這些大樓也沒關係。很難想像這些大樓的保全會如同日本那般紮實可靠。俄羅斯火箭公司所在的商業辦公區的保全水準就跟日本不相上下,即便晚上也還是會有人在公司上班,自然也會見到警衛值班的身影。但換成這一帶的話,警衛根本不可能常駐在公司。
──就隨便入侵某棟大樓過夜好了。
一打定主意,我立刻開始物色周遭的大樓。光是能夠遮風避寒就差很多了。
我們白天是從女廁窗戶逃離大廈,所以現在只需反其道而行就好。只不過這次必須打破窗戶就是了……
站在一棟由紅磚砌成,外觀顯得格外破舊的四層小型建築物前。我決定挑選這棟大樓作為藏身之處。跟周遭的其他大樓比起來,這算是屋齡最為老舊的一棟建築物。這裡非但看起來警備薄弱,甚至到了連有沒有公司進駐都很可疑的地步。假使是棟廢棄大樓,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帶著沙織鑽進位於大樓夾縫間的狹小巷弄,尋找可能有辦法入侵的窗戶。裡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就算是這樣,我也找到幾處只要打破窗戶玻璃,應該就能入侵的地方。
我先環視周遭確認過沒有其他人影之後,隨即拿出關機的行動電話,利用邊角部位使勁敲擊眼前的窗戶。玻璃夾帶著尖銳聲響散落於大樓內側。
我們屏住呼吸,確認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既無人前來察看,也沒傳出其他聲音。
「好,沒問題了。沙織,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
聽見我這麼說,沙織隨即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在這棟四層樓高的大廈頂樓找到了一間狹小的房間。
老舊的木製辦公桌雜亂無章地擺放在室內,另外還有表面髒兮兮的電視及暖爐等準備報廢的家電用品。即使是在現在這個時代,這裡還是連台電腦也沒有,這間公司究竟是在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呢?由於這是一棟連電梯都沒有的老舊大樓,所以要是每天都得上上下下地爬這四層樓的樓梯,肯定相當辛苦,所以這或許只是一間被用來當成倉庫的房間罷了。這裡沒有多餘物品,又有著剛好面向可以瞭望大馬路的窗邊,是個便於監視周遭動靜的場所。
此外,大樓內部上鎖的房間不少,唯獨這個房間毫無設防,代表這間房間裡面沒有值錢的物品。
只可惜暖爐缺少燈油,無法點火取暖。但另一方面,電視倒還能打開觀看。各家新聞台都只顧報導俄羅斯火箭公司的相關話題,沒有國際頻道可供收看。於是我關掉電視,看了也只會害心情變得愈來愈沉重。
我跟沙織分頭在大樓內尋找毛毯,結果當然沒有符合我們期望的東西。不過相對的,我們找到了好幾張覆蓋住OA機械裝置的碎布料,所以決定拉下來借用一番。另外還有找到報紙與厚紙箱,我心想應該多少派得上用場,便連同這些東西也一併搬進小房間。
先用厚紙箱圍住當作床鋪的地方,再用報紙堵住空隙。這就是今天的應急建造的留宿處。
我與沙織躲進厚紙箱內,用碎布料蓋住彼此的身體。我倆緊緊靠在一起,防止體溫流失,只能藉這種方法熬過今晚。
與沙織肩靠肩的我開口說道:
「雖然有點尷尬,但希望妳能諒解。今晚就姑且這樣忍耐一下吧。明天我會想個能讓我們在暖和地方過夜的法子。」
「沒關係,只要能這樣跟巳繼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
如此說完,沙織將頭輕輕靠上我的肩膀。
在這種時候,不甘示弱的沙織真的很難能可貴。但沙織連半句洩氣話都未曾說出口,卻也同時令我感到相當揪心。
「想不到事情居然演變成這樣,真對不起。要是我能再早點察覺,就會安排沙織留在東京待機了……」
「不,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我也漸漸理解莉音試圖實現的目標,並萌生出想要陪她一同完成的念頭……而相對地,我也已經作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我們又還沒遭到軍方逮捕。我可是有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的喔。」
其實我根本什麼也沒想到。我只是為了不讓沙織擔心而說謊騙她罷了。
沙織彷彿洞悉我內心想法似地閉口不語。
「……」
「起初雖然提高警覺準備防範美國的攻擊,但想不到居然會挨了俄國一記冷箭。真的是盲點啊。複雜詭譎的政壇實在難以捉摸。原本以為跟中國共產黨打交道一事已讓我學習到許多東西,但看樣子天下依舊是無奇不有的廣闊呢……」
「接下來,搞不好這會是人生最後一次生離死別,所以我要說了喔。我……」
沙織突然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地說道。
「別亂講什麼生離死別啦。FSB鎖定的是程式啟動金鑰──也就是我的左眼。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一定會保護妳的安全。」
「巳繼真是帥氣,只要我一有困難就會出手幫我。」
「我現在根本沒幫上妳任何忙啊。只不過是在逃亡罷了。受託管理俄羅斯火箭公司的人是我,我覺得自己理應事先收集俄國政府的內部情報,也應該在官員們頻頻丟出其他國際共同開發提案之時,敏感地察覺到事有蹊蹺才對。如此一來,肯定就能安排沙織先行逃離俄國了。」
「……其實啊……在逃亡的這段期間,我感到有點開心呢。」
「咦?」
我相當意外地轉頭望向沙織。只見沙織面帶幸福洋溢的表情,維持著頭靠我肩膀的姿勢說道:
「雖然害怕,但卻同時也湧現出一股開心的感受……因為除了能跟巳繼獨處以外,也知道你會設法保護我的安全……我覺得自己明明幫不上任何忙,內心卻很期待能置身在這種情境也說不定……有這種想法的我,應該很差勁吧。」
「……」
當我不知該作何回應的時候,沙織緩緩抬頭看著我。在幾乎可以清楚聽見彼此呼吸聲的極近距離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
「我一直都很喜歡已繼,真的很喜歡你。」
她的一字一句均帶著豁出去的聲色。
沙織並未移開視線。或許沙織真的已經作好這次逃亡會讓就此喪命的覺悟。
我也凝視著沙織,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心聲:
「我也早在很久以前,就曾模糊地想像過自己說不定有朝一日會跟沙織交往、結婚,然後一起過生活的未來先景……雖然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像……但總覺得或許會自然而然地迎向那種結局……也覺得這夢想如果能成真就好了……」
「真、真的嗎?」
沙織忍不住睜大雙眼。
「嗯。」
我用力點了點頭,只見沙織臉部表情產生變化,接著支吾其詞地出聲問我。
「之前柚學姊不是曾經對你告白嗎……?你……有什麼想法呢?」
我一邊回答一邊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認為自己今後也必須繼續守護柚學姊才行,莉音也如此拜託過我。聽說要不是多虧有親姊姊及莉音的幫助,柚學姊其實根本就無法到普通高中上學。因此我希望能盡可能地代替她們照顧學姊……至於戀愛感情的話……我從很久以前就有妳陪伴在身旁,所以……」
「那、那……你對莉音又有什麼看法呢?」
「莉音就像是我的姊姊一樣,既是家人,也是我的導師。我一直追逐著莉音的背影。我重視莉音更勝自己的生命,而莉音肯定也對我抱持著相同看法。雖然很難解釋清楚,不過我們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男女關係。不管是莉音脆弱的部分、判斷錯誤的一面、煩惱苦思的神情等等──我都很尊敬莉音身為人類的所有特質。」
接著我從沙織臉上移開視線,凝視著前方那面斑駁牆壁繼續說道:
「可是啊,從小就接受莉音教導的我,深刻體認到自己只不過是個半吊子罷了。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有保護沙織的力量。我現在仍在磨練中啊……」
「沒這回事,巳繼你才不是什麼半吊子。」
我輕輕搖了搖頭。
「不,我什麼都辦不到。要是我至少有莉音的身手就好了……」
「……」
「而且,現在跟莉音聯手改變世界的行動,為我帶來了難以形容的喜悅。這種機會近在眼前的事實簡直就是奇跡啊……說到這個,倒讓我想起恒太那傢伙也曾講過類似的話呢。他說這種機會,可是十億人中就連一個人也都沒辦法遇上的罕見機會啊。」
「呃、嗯……」
沙織的回應似乎顯得有點悲傷。
「我現在懷著『這個機會或許值得我賭上生命去追求』的想法。不對,或者該說,只賭上我這條性命甚至還嫌太便宜了。有這種想法的我,根本沒有資格追求平凡的幸福。」
「……」
我再次低頭望向沙織。
「妳能相信嗎?這可不是什麼天方夜譚喔?也不像是動畫或漫畫主角一樣具備超能力喔?即便手上真有死亡筆記本,並藉此誅殺數以萬計的兇惡罪犯,也只會讓當權者喜出望外,而這世界卻不會產生任何變化……如今的我十分清楚這一點。因此,就是得採用這種作法,才能真正改變世界。如果這樣繼續思考下去,就覺得無法壓抑自己內心興奮的情緒。」
「巳繼果然是個男孩子呢。」
「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這是件很了不起的大事。若能幫上大家的忙,我也會感到很開心。當然也認為這是個在十億人中連半個人都遇不上的珍貴機會。但對女孩子而言,那大概稱不上是人生的一切吧。」
這次換成沙織低下頭,神情落寞地說道:
「女孩子不管在什麼時候,滿腦子都只會想到心上人的事啊。」
「……能聽見妳這樣說,我真的很開心。我也是發自內心地重視妳。但……對不起,沙織。我──」
沙織霍然抬頭,主動打斷了我的話。
「等等。現在的巳繼,腦子裡只裝滿了革命社的事。不過,你抱持著等到達成目的之後……到時候也就會願意轉眼關心我的念頭……對嗎?這並非……我的自作多情對吧?」
「我無法對妳許下未來的承諾。因為我過去已經歷了數次生死交關的險境,今後也做好將繼續賭命冒險的覺悟──」
「求求你,先等一下。即便如此,當有朝一日實現了革命社的宏願之後,你就再也沒有為了完成什麼事情而賭命冒險的必要了吧?到時候就算放手追求稀鬆平凡的幸福,應該也沒關係才對吧?」
沙織語氣十分激動。她有如在祈求般凝視著我。
我頓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的問題。我閉上雙眼,認真思考要怎樣回答才好。但無論再怎麼想,此時此刻該能說的都只有一個答案而已。
我睜開雙眼,看著沙織點了點頭。
「嗯,妳說的沒錯。」
聽見我這麼說,沙織臉上浮現出難掩欣喜之情的神色。
「你之前答應過我對吧?說不管內容為何,你都會替我實現一個願望。」
「呃……什麼時候的事啊?」
「……笨蛋。」
沙織像是鬧彆扭似地鼓起臉頰。
「抱歉……」
「就是在加入社圑過沒多久……我們辦公室還設在學校前面那間破房子的時候。」
「有這回事嗎?」
「有。你絕對絕對有答應過我啦。」
「但若是沙織的願望,只要是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縱使再多心願我也會答應妳。我之所以會忘記,是因為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啊。」
「之前在答應我的時候,你也講過跟剛剛一模一樣的話。而我也強調過,我聽了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對吧?」
「有、有這回事嗎……」
或許對女孩子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只要實現一個心願就好──有做這個約定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我保證絕對會實現妳那個心願……只是話雖如此,若不先設法突破FSB的包圍網,我就沒辦法實現妳任何要求了。現在得趕緊找到能夠逃出俄國境外的方法。」
「就算是現在,你也能為我實現喔。」
沙織小聲說道。
「但我們現在就只能躲在這個小小紙箱內,拿報紙跟碎布料裹住身子禦寒而已喔。在這種狀況下,我根本沒辦法為妳做任何事情啊。」
「我要說出我的心願了喔……」
「嗯?」
沙織稍稍挪開原本相交的視線,表現出一副相當緊張的樣子。透過互相依偶的肩頭,也能感受到她的身體顯得格外僵硬。沙織的視線停了下來,彷彿模糊地凝視著半空中一般。
沙織雖然支吾其詞,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說道。
「那個……我、我、我希望你能親我……」
──妳說什麼!?
我動員所有理智釐清思緒。
現在的我,腦子裡想的就只有別讓沙織感到擔心,以及突破FSB包圍網這兩件事情。因此這個請求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更何況目前我們正身陷一場賭上未來的包圍戰之中。這不僅牽涉到我的生死,甚至還與革命社的命運,以及沙織的進退息息相關。
但這既然是沙織唯一的心願,我就非得答應她不可──
此時,我突然回想起在中國遭到槍擊而重傷住院之際,恒太曾逼問我「你究竟打算選誰?」一事。恒太說的沒錯──我們是一群不知何時會遭死神召喚的人。
我真摯地面對自己的心意。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抱持著希望今後也能永遠與沙織在一起的念頭。內心深處更認為沙織的想法或許也跟我不謀而合。在此時此刻,我非得搞清楚這件事不可。是恒太讓我意識到這不單只是我個人的問題而已,因此我不能再拿自己的不成熟當作理由繼續逃避下去。在當下這個瞬間,沙織就在我的眼前微微顫抖著。
透過肩膀與肩膀的接觸,我感受到沙織似乎變得更加緊張了。沙織表現出一副彷彿就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我總不能讓女孩子擁有比這還更加羞恥的回憶。
於是我作出決定,靜靜地喚了沙織一聲。
「沙織。」
沙織卻只是聚精會神地凝視著某個焦點。宛如有股抵抗力產生作用一般,使她遲遲無法將視線從那個焦點移開視線往上看。
我再次溫柔地輕呼她的名字。
「沙織。」
沙織總算抬起頭來,與我的視線交會。只見沙織頓時變得滿臉通紅。
我緩緩地吻上沙織的唇瓣。
在一棟荒涼老舊的大樓角落,於逃亡期間上演的親吻戲碼。
這是一段萬籟倶寂的寧靜時光。
大概維持了將近一分鐘左右吧。想要保護沙織的心情變得愈加強烈,令我產生了身體彷彿快被焦躁感燃燒殆盡的錯覺。
我挪開臉龐睜開雙眼,只見一行淚珠沿著沙織的臉頰滑落。
這次換成沙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輕聲嘀咕著說道:
「巳繼,我最喜歡你了……」
我倆再次吻上對方的嘴唇。



因為突然聽見外面傳來許多人的吆喝聲及車輛聲,我清醒了過來。沙織則是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面帶安心地沉浸在睡夢中。
我看看時鐘,現在是凌晨四點。
車輛聲並非僅止於一、兩台而已。我非得起身確認外面狀況不可。
就在我試著緩緩讓沙織靠住牆壁之際,沙織也跟著清醒過來了。
「抱歉,吵醒妳了嗎?」
「不會,沒關係……啊,我聽見車輛聲了。」
「是啊,我去確認一下。沙織妳待在這裡別亂動。」
我鑽出厚紙箱,隔著窗戶眺望大馬路的情況。
只見四輛軍用車停靠於大馬路上,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加上好幾名身穿西裝的人,分別在周遭的大樓進進出出。
他們肯定是在找我們。大概是縮小了我們有可能潛伏的區域範圍,再動員大量人手展開了徹夜搜索的行動吧。對方是來真的。
如今沿著眼前這條大馬路往來於周遭大樓之間的人數將近十人左右,不過一發現我們藏身於此的話,援軍勢必蜂擁而至。
更令人詫異的是,他們居然擅自撬開大樓玄關入內搜查。這在日本可說是難以想像的行徑。
(黑白插圖,放閃去死)

他們已經逼近到相隔兩棟建築物的大樓了。
得趕緊躲起來不可。但是,我們又能躲到哪去呢?
況且就算真的躲起來,我們昨晚是藉由打破面向大樓旁邊那條小巷弄的窗戶玻璃入侵,大樓內側的窗邊依舊留有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只要確認過一樓的狀況,對方八成就會作出「有可疑人物潛伏在這棟大樓內」的判斷吧。但若是現在步出大樓,肯定會被逮個正著。
──那現在也只能把沙織藏在大廈某處,由我孤軍奮戰嗎?
因我認真思考對策,所以完全沒發現沙織已來到我的身旁。
「會被發現呢。」
沙織的語調格外冷靜,反而害我大吃一驚。
「沙織……?」
「我絕不會獨自一人躲起來。巳繼剛剛肯定在想要讓我一個人脫身的辦法吧?」
「呃、嗯……」
我不得以地點頭承認。
「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旁。我不要緊的。」
樓下傳來一陣聲響,是那群人強行撬開玄關大門的聲音。
我探頭察看窗外,只見男子們兵分三路闖進隔壁、這棟及對面那棟大樓。搜查的觸手終於正式伸到這棟大樓裡了。
「沙織,拜託妳至少躲到房間角落可以嗎?要是那幫人闖進來的話,我會試著搶下武器爭取時間的。」
「嗯。」
沙織聽話地點了點頭,躲在桌子的另一側。
我屏住呼吸站在門口,準備對破門而入的敵人發動奇襲。我好歹也具備一定程度的戰鬥能力。現在雖然赤手空拳,但也只能透過奇襲手段奪取武器,再用武器應戰。他們需要我的左眼,應該無法對我痛下殺手才對。
事態演變至此,我們已經無路可逃。再來只能大肆頑強抵抗地爭取時間,藉此散播我們藏身在此的消息,或許較有機會擴展逃出的機會也說不定。如此一來,就能串起莉音設法前來營救我們的一絲期望。儘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看樣子似乎也只能孤注一擲地採用籠城作戰了。
樓下傳來男子們的喧鬧聲。大概是發現窗戶玻璃被打破的事實了吧。
似乎有兩、三人陸陸續續地衝上樓梯。似乎是很快地確認完二樓及三樓後,腳步聲終於抵達四樓。
此起彼落的吆喝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快點打開房門!」
「人很有可能就躲在這棟大廈!務必提高警覺!」
門外響起用力轉動把手的聲響。他們正試圖強行撬開分佈在樓梯口至隔壁房間的房門。
隔壁房門似乎是被踹破了。那群人闖進房間的聲音隨之響起。
最後,終於有人伸手握住這間房間的門把。我們入侵時並未上鎖,但現在當然有把門給鎖上。
我屏住呼吸,躲在門邊擺出應戰架勢。
我聽著企圖撬開門鎖的聲響在我面前響起,接著房門被硬生生推開。
兩名男子從門後現身。帶頭男子身穿迷彩服,後方則跟著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
開門的迷彩服男子與我四目相交。似乎是出乎他的意料似地,迷彩服男子大吃一驚發出了尖銳叫聲。
在那一瞬間,我祭出一發正拳,擊中男子的心窩。男子的叫聲戛然中斷,身體彎曲成ㄑ字狀,我毫不留情地再揮拳轟向男子的臉龐。
男子重重地撞上門板,當場倒地不起。我毅然邁步跨越男子的軀體。
接著我伸手,抓住在背後那名膛目結舌的西裝男子手臂,另一隻手則繞過他的腰際。西裝男子也為了展開反擊而企圖扣住我的手臂。結果碰巧形成了類似對打練習的姿勢──我贏定了。
我以一記大外割撂倒西裝男子,重重地將他整個人拽倒在地。
「唔!」
西裝男子頓時停止呼吸,痛苦難當地抬頭看著我。我不留情面地使盡全力,自正上方朝向面門揮出一記重拳。頭部重擊地面的男子當場昏迷不醒。
我馬上翻找西裝男子的內側口袋,摸到一把手槍。另外又在迷彩服男子身上找到第二把手槍及手榴彈。本來以為那只是震撼彈或催淚彈之類的武器,但由於它的外觀呈傳統造型,因此很有可能是破片手榴彈。
大概是聽見這層樓的喧鬧聲了吧,只見又有更多男子快步衝上樓梯。我見狀立刻自門板後方探出身子,舉起搶來的手槍準備應戰。
我隨著第一名男子現身樓梯口的時機開槍迎擊。我當然想要擊中對方,不過因為距離約有二十公尺遠,再加上樓梯口附近的光線較為昏暗,要命中目標並不容易。只見男子連滾帶爬地躲回樓梯下方。
我重新握緊手槍。下一次非得擊中敵人不可。雖不知對方共有多少人,但我已打定主意死守在房門口。
此時,忽見男子無聲無息地露出上半身。這次換成那名身穿迷彩服的男子舉槍瞄準我。我還無暇思考,已搶先一步扣下扳機。
伴隨刺耳聲響,我們互開了一槍,卻都沒擊中對方。側身躲在門後的我,比起露出上半身的男子來得更為有利。於是我再開槍還擊,依舊沒中。男子也再次扣下扳機,子彈卻只稍稍削中我身旁的牆壁而已。
「不准開槍!別殺了他!」
樓下傳來另一名男子的喊叫聲。
更換彈匣的男子躲回樓梯下方,扯開嗓門大吼回應。
「為什麼不能殺他!?」
「要活捉!絕對不能殺死他!」
「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嘛!」
多名男子的吶喊聲此起彼落。
「稍等一下!喂,去拿催淚彈或毒氣瓦斯過來!」
「沒帶那種東西來啦!要嘛就是用機關槍把他射成蜂窩,不然就是丟手榴彈炸掉這棟大樓!」
「混帳東西!就跟你說不能殺死他,你聽不懂是不是啊!」
「尤利跟塞格都被殺死了耶!?我也要殺掉他!」
「給我閉嘴!」
男子們的爭執愈演愈烈。而我的情緒其實也同樣激動,心臟快速跳動不已。男子們似乎並不打算立刻衝上四樓攻堅。
儘管完全沒空放鬆戒心,但總之還是必須將倒臥在地──大概名叫尤利及塞格吧,不同於門外男子們的判斷,實際上根本沒死──的這兩人綁起來,讓他們喪失戰鬥能力才行。
室內沒有可以拿來綑綁男子的繩索。但可用領帶當作替代品,身上也還有皮帶可用。於是我把兩人拉到身邊,用領帶和皮帶緊緊勒住他們的四隻手,再綑綁於門板外側的把手上。這兩人將扮演肉盾的角色,對方大概也就不敢輕易地隔著門板開槍射擊這間房間才對。
接著我慎重地舉起手槍,耐心等待男子們再次衝上樓梯。
經過五分鐘、十分鐘。手掌冒出冷汗,呼吸變得愈來愈急促。
男子們並未上樓。
剛剛明明聽得到男子們粗魯的吼叫聲,如今卻再也聽不見任何從樓下傳來的聲音。取而代之的,大樓外面變得較為吵鬧。大概是負責搜索周邊大樓的後援部隊,紛紛趕來這裡支援了吧
大樓內部的敵人壓低聲音的可能性也不小。照理來說應該也沒人會刻意發出咆哮挑起槍戰才對。
但假使我沒搞錯的話,樓下已經感受不到半個人的氣息。這種武學方面的呼吸法,在平常會具備一定水準的可信度,讓我能夠斷定敵人確實已經離去。然而現在的我正處在極端興奮的狀態,因此無法相信自己的感覺。
於是我決定親自去偵察樓下的情形。
我慎重地衝出房間,背部緊貼牆壁,躡手躡腳地慢慢前進。
來到樓梯口。我猛然舉起手槍,往樓下探出身子。
樓梯下方完全不見任何駐守的敵方人影。到了此時,我才決定相信自己的感覺。敵人並不在這棟大樓內。他們應該都撤到室外,重新研擬作戰方案吧。
我快步走回房間,不管依舊綑綁在外側把手上的兩人關上了門,再次扣上門鎖。
沙織手捂著胸口,整個人縮成一圑蹲在牆角。我為了安撫她而出聲呼喚。
「沙織,妳覺得害怕嗎?」
「我不要緊。你不用擔心我沒關係。」
照理說她應該很害怕才對,沙織卻堅強地展現笑容。
我把從敵人身上奪來的一把手槍及手榴彈擺在桌上。只拿著另一把手槍,隱藏身子,然後探頭窺視窗外狀況。
敵方人馬變多了。有好幾輛車佔據了眼前這條大馬路,敵人總數增加到將近四、五十人左右。而且大概是為了不讓我們逃走吧,還在大樓周遭築起一圈簡易的拒馬,大概是打算活捉我吧。
敵方沒有立刻突擊的跡象。包圍網逐漸增強,空中也開始出現直升機。一大清早的螺旋槳聲勢必會對鄰近居民造成困擾。
目前時間接近早上七點。雖然天才剛亮,但就此對峙下去的話,他們打算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行動呢?雖說這裡位在莫斯科郊區,但好歹也是個商業辦公區啊。
包圍網外面不時可以看見一般市民的身影。那若非一大清早便出門趕往公司的上班族,就肯定是被來回飛行的直升機吵醒的鄰近居民。
另外好像也有扛著攝影機的媒體人士來到現場。應該是耳聞發生騷動才連忙趕來採訪的吧。
既然媒體人士抵達現場,就代表此事可能已經成為新聞話題。我為了確認,便打開房間內的那台電視收看。只見畫面果然照出這棟大樓的外觀。儘管早已作好覺悟,不過還是受到滿大的打擊。
在新聞影像當中,連線記者面帶難掩激動的神情大聲嚷嚷著:
「政府雖持續與恐怖份子集團進行解放人質的交涉,然而躲藏起來的恐怖份子卻頑抗地再三拒絕放人。甚至還傳出已有兩名人質遭到恐怖份子集團殺害的情報,事態絲毫大意不得。」
──解放人質的交涉?是怎麼回事啊?
雖說一時之間揣測不出報導涵義,但電視播出的是這棟大樓的影像。那就代表所謂的恐怖份子集團,應該指的就是我們吧。我總算漸漸搞清楚狀況了。
「根據政府發佈的官方消息,遭俘虜的人質多達二十人左右。現在政府正為了爭取能夠先行釋放女性及孩童,而竭盡所能地與恐怖份子進行交涉。」
──二、二十人!?開什麼玩笑啊!
電視同時播出攝影棚與現場兩個畫面。人在攝影棚內的主播詢問現場連線記者。
「恐怖份子集團的要求為何?」
「車臣的獨立。頑強抵抗的集團發表了下列聲明。『我們要求俄國政府承認車臣獨立,否則將會有一百萬名俄國人不幸淪為犧牲品。』」
棚內主播做出耐人尋味的短暫停頓,接著像是重新打起精神似地繼續提問。
(車臣共和國是俄羅斯聯邦北高加索聯邦管區下轄的一個自治共和國)
「……過去車臣恐怖份子所採取的攻擊行動,幾乎都已經被鎮壓殆盡了呢。這次嫌犯的集團是否也抱持著玉石倶焚的覺悟呢?」
「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目前正在等待來自軍方的消息。」
身旁的沙織也一臉擔憂地看著新聞。
「剛剛那段報導,是在說我們對吧……」
「好像是……我們被當成是車臣的恐怖份子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認為還是盡可能地固守在此比較恰當,算是爭取時間。再者,既然已經被逼到這種絕境,事情鬧愈大反而對我們愈有利。」
「為什麼?」
「因為莉音她們絕不會袖手旁觀。她們肯定會採取某些手段吧。到時候與其四處逃竄而把自己搞成失蹤人口,還不如發出我們人就在此的消息,這樣她們應該也比較容易擬定對策。」
「那固守在此的意思,就是說對方一旦進攻,我們便得戰鬥的意思囉?」
「沒錯。可是沙織妳不必擔心。要是對方衝了進來,我希望妳能像剛剛一樣躲在辦公桌後面。我會挺身保護妳的。」
「可是我們有兩把手槍跟一顆手榴彈對吧?我也在軍事訓練課程中學過開槍的方式,也知道手榴彈安全插銷的拔法,以及關於安全握把的知識。我要跟巳繼並肩作戰。」
見沙織面露認真神色,我隨即搖頭否決了她的想法。
「想也知道不行。我絕不會讓妳那樣做。妳只要躲在我背後就好了。」
「可是……」
「絕對不行。拜託妳乖乖聽我說話好嗎……」
我靠近沙織,迫切地繼續說服她。
「妳若不肯靜靜地躲起來,我會很傷腦筋啊。我會因為在意妳的安危而無法專心應戰。俄國政府打算活捉我,所以我不會遭到殺害。但如果沙織妳也挺身戰鬥的話,很有可能會慘遭殺害啊。這次非得由我獨自應戰不可,所以拜託妳了。」
「呃、嗯……」
沙織神情苦澀地看了擺在桌上的那把手槍及手榴彈一眼。我很謝謝她的心意,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沙織手握槍械應戰。
此時,電視突然傳來棚內主播的吶喊,大呼小叫地唸出新聞內容。是有什麼動靜了嗎?
「莫斯科市內雖因發生恐怖攻擊而陷入混亂,但我們剛剛接到另一則最新的緊急事態!就在幾分鐘前的七點三十四分,喬治亞共和國舉兵侵犯國境,與負責戒備的俄國聯邦軍發生激烈戰鬥!」
電視畫面清楚地傳達出攝影棚內為之騷動的狀況。
「再重覆一次!喬治亞共和國侵犯國境!與俄國聯邦軍進入戰鬥狀態!」
(車臣在下面就是喬治亞共和國)
主播神情激動地繼續說道。
「各位觀眾!今天早上接連發生了車臣獨立組織在莫斯科市內製造恐怖攻擊事件,以及國軍與喬治亞共和國進入戰鬥狀態等兩則重大新聞!情報雖然錯綜複雜,但本台直升機正在火速趕往喬治亞共和國邊境的途中!預計將會與聯邦軍合作,為各位轉達第一手的戰場動靜。還請各位觀眾稍待片刻。」
我躲在窗簾一角,透過窗戶窺視外面。只見原本井然有序地包圍住大樓的軍隊也亂了陣腳,陷入議論紛紛的狀態。他們大概也對突然與喬治亞共和國開戰一事感到相當驚訝吧。
沙織滿臉困惑地嘀咕著說道: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不曉得。關於俄國聯邦軍與喬治亞共和國軍的爭端,說不定莉音她們也牽涉其中。」
「可是喬治亞共和國侵略俄國……他們有勝算可言嗎?」
「喬治亞共和國最近雖然也不斷與俄國爆發戰役,但畢竟只是個小國,我想他們應該是敵不過俄國聯邦軍才對。明明毫無本錢的喬治亞共和國居然突然採取行動,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因此這一定是莉音等人用了某種政治手段促成的。」
電視再度傳出嘹亮播報聲。
「莫斯科市內的恐怖份子固守頑抗事件有了最新發展!各位請看!部隊有條不紊地衝進大樓了!」
電視螢幕映照出殺進這棟大廈的部隊影像。人數乍看起來約有二十人左右。
剛剛隊列之所以亂掉,並不是因為受到俄國與喬治亞共和國開戰的影響而心生動搖,而是為了衝進這棟大樓的準備動作嗎?事到如今已無從得知。話雖如此,第一批突擊部隊再過不久就要衝上來了!
能夠像這樣透過電視掌握敵軍動態的感覺實在很奇妙。他們大概會一路直奔四樓吧。
我舉起手槍,對準房門。
經過確認後,我發現這把手槍只剩三發子彈。但另一把手槍就擺在我背後的辦公桌上。合計共有九發子彈。等用完這些子彈之後,再來就是赤手空拳跟敵軍的對決,也可以設法再搶奪武器。反正只要能盡量奮力抵抗,使第一支突擊部隊知難而退的話,應該就可以爭取到不少時間才對。
腳步聲已來到房門外側。這扇門早就上了鎖。
──來了……!
我屏息以待。
但房門卻沒有被人打開的跡象。甚至連試圖撬開門鎖的動靜也沒有。
取代而之的是門外有許多話語交錯,似乎是確認被綁在門外那兩人的安危的樣子。
只聽見他們扛走那兩名昏迷男子的聲音,以及男子們逐漸遠去的聲音。房門外側感受不到半點氣息。
──他們暫時撤退了嗎……?
我將視線瞥向電視機。
螢幕依舊映照出這棟大樓的影像,但剛剛衝進來的第一支突擊部隊並未退出這棟大樓。他們是暫時撤回樓下,打算重新擬定作戰計畫嗎?
我稍稍放鬆戒心,吐了口大氣。
就在這一瞬間──
我赫然看見房門旁邊的牆壁,甚至連同隔壁房間的牆壁,均伴隨著轟然巨響一舉崩塌。環繞住整間房間的牆壁同時崩毀了。
飛濺四射的水泥碎片、往上竄升的雪白塵沙。簡直就跟在看慢動作影像沒什麼兩樣。
隨後,我聽到腳底傳來一聲「咔啦」的聲響。敵人丟了一個看似噴漆罐的物體進來。由於爆炸形成一片煙幕,使我無法看見敵人蹤影。
正當我試圖將掉落在我身旁的罐子踢回牆角之際,罐子竟噴出不明氣體。我忽然覺得雙眼一陣劇痛,眼淚頓時泉湧而出。
──是催淚瓦斯!
緊接著,頭戴防毒面罩的士兵們自煙霧後方現身,一窩蜂地朝向我直撲而來。
我完全無暇舉槍應戰。不對,縱使開了一、兩槍,我也沒辦法擊退這麼多人。因為牆壁已經完全崩毀消失,敵人是由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我的手臂被好幾個人合力扣住,手槍也被搶走。接著頭部及腹部分別遭到拳打腳踢。
「唔啊……!」
我雖痛得發出呻吟,卻沒放棄抵抗。我賞了眼前這個扣住我手臂的男子一記頭鎚,同時抬起腳回敬剛剛踹我的敵人。
視野雖因受到催淚瓦斯影響而大幅弱化,導致眼前的敵人顯得模糊不清,但我仍持續拚命抗戰。而這大概也是一次連武術都稱不上的難堪抵抗。
然而敵方人多勢眾。而且個個都是肌肉發達的魁梧士兵。像這類突擊作戰,絕不可能只派一般義務役士兵前來執行。他們是特殊部隊。雖不知是隸屬於軍方或FSB,但他們肯定是一群受過精良訓練的剽悍士兵。
奮力抵抗仍徒勞無功的我接連挨了數發集中攻擊,終於陷入再也無力站穩腳步的狀態。
「快點制服他!」
「不准取他性命!」
男子們的咆哮聲傳入耳中。
士兵們將我拉倒在地,像是要壓倒我似地合力制住我。甚至還有部隊成員從旁起腳踹我。儘管無法還手,但持續挨打的我仍在尋找脫困的機會──應該還有轉機才對。
莉音在與海胴對上的那一戰中,雖然受到多達五十名黑道份子的拳打腳踢,她依舊不肯死心,堅持到幾乎快失去意識的地步。而我現在意識還很清楚,沙織人也還躲在我後面。我非得保護她不可。
身為莉音嫡傳徒弟的我,說什麼都絕不能輕言放棄!
我抓住眼前男子的手臂,再次試圖起身。雖然腹部被端,我卻未失去意識。接著因顏面遭到毆打而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但我還是再次站了起來。男子們分別自左右兩側扣住我的手臂,我依舊拚命地持續抵抗。
男子們或許也對始終不肯認命的我開始感到不耐煩了吧,只覺他們的攻擊力道變得更加劇烈。我雖雙膝跪倒在地,仍然伸手抓住旁邊男子的迷彩服,掙扎著想要再次站起來。
但背後卻突然響起一陣尖叫聲。
「住手!求求你們,快點住手!」
男子們同時停下動作。
「立刻放開巳繼!否則我就當場引爆這個東西!」
回頭一看,發現沙織竟用手指勾著手榴彈的安全插銷。
我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我也就算了,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害沙織喪命!
沙織往我這邊跨出一步。
「放開已繼!」
受到催淚瓦斯影響的沙織也是淚流滿面。不過她仍將手榴彈高舉於自己面前,勇敢地緩緩靠近。
男子們放開了扣住我的手,往後倒退了兩、三步。
當看見她不顧生死的身影時,我第一次做出舉白旗投降的決定。我的身體早已傷痕累累了。
我擠出最後一絲餘力放聲大喊:
「沙織!住手!別再抵抗了!」
「可是巳繼你……!」
「總之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我們輸了。趕緊放下手榴彈!」
我雙膝跪地,抬頭仰望男子們,靜靜地開口說道:
「我們投降。」
部隊成員們均不發一語。只有連線記者在打開的電視機裡頭激動大叫的聲音籠罩著整個房間。
隨後只聽到「喀咚」一聲。看來是背後的沙織已靜靜將手榴彈放回桌上了。
瞬間,男子們一同襲向我與沙織。他們並未動手施加毆打,不過卻粗暴地綁住了我的雙手。既已表達投降意志,再來就只能任憑他們處置。這次,我沒有作出任何抵抗。
「不要!」
由於聽見沙織的尖叫聲,我隨即回頭發出怒吼。
「不准對沙織動粗!」
只見沙織也跟我一樣雙手被綁在背後,雙臂遭男子們緊緊扣住。隨後我與沙織同時被類似袋子的東西蒙住頭部。
我被強行拉起。因為剛剛挨了一頓毒打,導致我雙腳站立不穩。於是兩名男子分別自左右兩側拉起我的雙手。
「帶他們離開!」
因為袋子的關係,我無法看見前方。我將主導權交給男子們,任憑他們帶我前進。像這樣頭部被套上袋子的模樣,即便透過新聞媒體的攝影鏡頭也看不出我們是誰吧。看在觀眾眼中,大概只會覺得有兩名車臣恐怖份子集圑的成員遭軍方逮捕而已。
這場戰役可說是一敗塗地。虧我原本希望起碼能抵抗到看見莉音的對策為止,結果卻是束手無策地劃下句點。
畢竟對手是舉世首屈一指的俄國特殊部隊,也不會有什麼有效的對策……不對,倘若換成莉音的話,相信她應該能巧妙地應對這種情況。一切都只是我還不夠成熟罷了。
我們就這麼被帶著走下樓梯,踏出大樓。
縱使眼睛看不見,依舊能感受到周遭的喧鬧氣息。相機的快門聲、從四面八方紛紛傳來各種不同的聲音,連同剛剛透過電視聽見的連線記者激動播報聲,也隱約傳入了耳中。
特殊部隊動作粗魯地將我們帶上停靠於大樓前方的一輛廂型車。
接著車輛緩緩駛離現場。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1:32 编辑


第三章 撤退戰



我在車上搖搖晃晃了二十分鐘左右。由數輛車子所組成的車陣似乎正駛向某處,而我與沙織好像分別被安排在不同的車輛上。
男子們連半句悄悄話也沒講。我們究竟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呢?
是監獄或警察局,還是聯邦政府的相關機構嗎?
由於不惜在新聞媒體與群眾面前採取強硬手段逮捕我們,因此俄國政府將我們當成車臣恐怖份子加以對待。只是政府打的如意算盤,應該是希望能夠取得自由登入俄羅斯火箭公司開發的飛彈系統權限。俄國政府想要對內以違反法律規定,對外則是配合聯合國要求執行軍武不擴散條約的正當理由下,直接解散俄羅斯火箭公司,進而獨佔所有軍事技術吧。
俄國是僅次於美國的擁核大國,只要用那款宇宙飛彈搭戴核子彈頭,便有可能擁有宰割地球的終極武器。若把跟我們保持圓滿合作關係,與能獨佔宇宙飛彈的機會擺在天秤上衡量的話,孰輕孰重可是一目瞭然。
但是,喬治亞共和國侵犯國境一事又該如何解釋呢?
就爆發時機而言,很有可能是莉音已祭出某種應對手段。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得知莉音與喬治亞共和國之間有所關連。況且縱使真有合作關係,就算由革命社擔任靠山提供大量兵器與資金,小國喬治亞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便打造出一支侵略軍隊。因為這樣做也只會留下被俄國擊潰的藉口罷了。
儘管如此,喬治亞共和國仍舊在那個節骨眼展開匪夷所思的國境侵略行動,正式引爆這場槓上俄國的紛爭。那真的是莉音出手造成的嗎?
我是否該在那棟大樓裡設法多支撐一段時間,直到喬治亞共和國對俄國採取更進一步行動為止才對呢?但是無論如何,絕對都要避免會導致沙織喪命的可能性。
在各種可能性混雜交錯的當下,說不定有更妥善的方法可供選擇……我內心為此飽受後悔之念的苛責。
我一邊悶悶不樂地思考這些事,一邊任憑身子伴隨車輛晃動。
就在這時──
一路保持沉默的士兵們,突然開始騷動了起來。
「喂!前面有車!」
「怎麼一回事!?」
「快閃開!」
轉眼之間,車體因受到強烈衝擊而彈了起來。
在這一剎那,我體驗到身體被拋至半空中的感覺。伴隨著車輛重重摔回柏油路面的轟然巨響,我被甩向其中一邊的車門。雖因頭部被袋子蒙住而無法觀察周遭狀況,但我跟同車的士兵們疊在一起,現場似乎一片狼狽。
緊接著又聞激烈槍聲響起。
是一陣「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的急促掃射聲!
槍響一直沒停過。
士兵們紛紛起身爬出車外,我卻因雙臂遭綁而無法取下頭部的袋子,動彈不得。
突然傳來了爆炸聲。會不會是爆炸物造成車子嚴重受損了呢?完全分辨不出是俄國方面展開的攻擊,還是策動這波突擊勢力的攻擊。在這種時候居然無能為力,令我感到懊悔不已。不知沙織是否平安無事,只希望她別受傷就好。
有人踏進車內。
我被某個不明人士抓住手臂扶了起來。
「沒事了,我這就替你鬆綁。」
這聲音是……
「一、一馬叔叔!?」
「原來是巳繼啊,稍等一下。」
「您怎麼會在這裡!?」
「我偶爾也會承接這類營救任務。我從莉音那邊聽說你遭到FSB追殺,便火速趕來救援囉。」
一馬叔叔一邊解開套住我頭部的袋子繩索,一邊說明事情原委給我聽。
拿開袋子之後,我的雙眼總算重見光明。
我沒有聽錯。來者的確是在這種時候仍身穿西裝的一馬叔叔!
「沙織……沙織她平安無事嗎!?」
「剛剛已經救她脫困了。你放心吧。」
一馬叔叔拿匕首割開綁住我雙臂的繩索,如此說道。
我頓時發自內心鬆了口大氣。只要沙織平安就好,其他事情完全無關緊要。
一回過神,我才發現原先響徹四周的槍擊聲幾乎已經消失殆盡。
繩索已被割斷。
「來,跟我走吧。」
我點了點頭,跟著一馬叔叔踏出車外。雖因剛剛連人帶車重重摔了一下,導致全身上下痠痛不已,但現在可不是抱怨的時候。
只見車外一片屍山血海。粗估約有三十人倒地不起。俄國方面共有六輛車,其中兩輛翻覆,一輛呈現起火燃燒的狀態。
眼前的悽慘景象與旁邊寧靜的住宅區呈現強烈的對比。
遭到突襲的俄國方面將近二十名身穿軍服的士兵倒臥在地。另外還有數名服裝不一的人倒在地上。這幾位服裝不一致的人士,是屬於策動奇襲的一馬叔叔這邊的成員。
一馬叔叔這邊只駕駛三輛廂型車前來。而現場共有將近二十個人,正忙著將鮮血淋漓地倒下的同伴們搬上其中兩輛廂型車。三輛廂型車根本裝不下這麼多人。這群人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裡的呢?
其中一名正在回收同伴的男子看起來很眼熟。他就是先前在飯店咖啡廳巧遇,並對我們窮追不捨的黑衣男子!
當我詫異地看著那名男子時,又再度與他四目相交。男子只是輕輕舉手對我打了個招呼,隨即收回視線,默然不語地繼續進行營救同伴的工作。難道他真的是自己人嗎?他究竟是誰?
我被帶到另一輛在後方待機的廂型車旁邊,看到莉音與沙織兩人抱在一起的身影。
我下意識地放聲大叫:
「莉音!沙織!」
「巳繼,幸好你平安無事!」
「巳繼!」
我們三人互相擁抱,為彼此的平安感到欣慰。
一馬叔叔卻是語調冷靜地提醒我們。
「要感傷等事後再說,我們也該撤退了。」
在我與沙織同乘的廂型車上,有兩名手持武器、身披大衣的男子分別坐在駕駛席與副駕席。乍看之下雖是一副如同上班族般的打扮,然而手持衝鋒機關槍的身影卻也像極了黑幫份子。
大部分同伴分別將武器丟進三輛廂型車,之後一臉若無其事地快步散開。由於眾人都身穿日常生活的外出服裝,難道他們打算就這樣混入人群中嗎?明明才剛進行過一場如此激烈的戰鬥耶?
駕駛席的男子透過後照鏡看著我們,同時面無表情地出聲說道:
「要出發囉。」
「OK。」
一馬叔叔二話不說便點了點頭。
那些逐漸遠去、看似同伴的人們,只是側目瞄了三輛廂型車一眼,隨即裝出一副與自己無關的神情,悄悄地消失於住宅區中。連那名黑衣男子也閃身溶入街景之中。
我開口詢問一馬叔叔:
「救了我與沙織的這群人是誰啊?」
「他們是分屬各國的情報機關人員。美國、英國、德國、法國、以色列……由這五個國家聯手組成的團隊。只不過扮演核心人物的是美國就是了。」
「原、原來如此……事後得好好感謝大家……但話又說回來,他們打算前往什麼地方呢?」
我回頭眺望那些原本並肩作戰,如今則分別散開走進住宅區的人們。
「這附近有一間屬於M16的大型安全屋。他們預計先各自散開,再前往那間安全屋避避風頭。由於眾人均是長年定居在俄國的各國諜報員,因此縱使半途被俄國軍方攔下也不會出問題。他們看起來就跟平凡的一般市民沒什麼兩樣,而且個個都是擁有豐富戰鬥經驗的箇中翹楚。」
「我對剛剛其中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有印象。之前曾經在飯店被他追趕過。」
「哦,他是CIA的幹員。他對先前居然在最後關頭被你們掙脫一事感到十分懊惱。」
「真的很對不起他啊……」
「不,你的判斷並沒錯。他似乎也沒料到你具備足以擺脫他的戰鬥能力。這代表FSB及CIA都小看了你的實力。」
聊著聊著,我們所搭乘的廂型車轉進了一條杳無人煙的小巷弄。行駛於前方的兩輛廂型車則繼續前進,逐漸消失於市區之中。那兩輛車上應該載著受傷或是已經死亡的成員才對。他們是否準備前往M16的安全屋呢?
而我們乘坐的車子,才剛轉進巷弄,隨即放慢速度。只見一輛掛著外交官車牌的本田的轎車悄然停靠在巷弄之中,廂型車則靜靜地停在這輛轎車旁邊。
駕駛席的男子轉頭對一馬叔叔輕輕點了點頭。一馬叔叔立即拿起隨身攜帶的衝鋒槍走下車,接著打開Accord的車門。
隨後換莉音也手持衝鋒槍,對我與沙織作出指示。
「巳繼、沙織,我們要換車囉。」
一馬叔叔、莉音、沙織及我等四人一坐進掛著外交官車牌的轎車,廂型車馬上猛然加速駛離現場。
只見一名身穿筆挺西裝,體格有些肥胖的老紳士坐在轎車助手席。司機則是身材壯碩,且我們都認識的人物──國務院對外戰略局亞洲太平洋分局長,實際身分是CIA幹員的──拉爾夫˙史坦!
我們搭乘的Accord靜靜地出發。紳士轉頭望向後方,面帶瞭然於胸的神情開口說道:
「你就是羽月巳繼嗎?這次可是營救你的大作戰。成為故事核心人物的感想如何呢?」
「非常感謝各位。感覺自己好像成了被英雄拯救的公主呢。」
我謙虛地表達謝意。紳士聞言隨即伸出手來,我們互相握了握手。
「哈哈。我是美利堅合眾國駐俄大使,喬治˙湯普森。請多指教。」
「這次真的很感謝您出手相救。」
「你不必客氣,我們不會明知無利可圖卻還特地前來營救。我國並不想讓俄國擁有宇宙武器,只是不如俄國那樣蠻橫,相較之下較為講理一些罷了。」
喬治這番說詞,讓我覺得他是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率直人物。
「這我明白。」
「單純只是你從俄國轉移至NATO(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監控底下罷了。另外還有以色列的份子也摻上一腳是吧……」
喬治話說到一半,隨即像是驚覺自己失言,側首瞄了一馬叔叔和莉音一眼。
「哎呀,你們兩位是摩薩德的幹員沒錯吧?」
「我們終究屬於外部成員,只是這次特別以幹員身分參與作戰罷了。畢竟營救對象是我的外甥,以及我好朋友的女兒。這次的作戰,大概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適合參與的特務人員了吧。」
一馬叔叔語調平淡地作出回應。
「哈哈,說的也對。」
「此外,我也只不過是湊巧只有摩薩德這條管道可用罷了。」
「但話又說回來……你們父女倆竟然聯手出擊,這將會是一樁名留青史的戰役喔。」
原本默默負責開車的拉爾夫突然插嘴說道:
「喬治,奉勸你最好別小看那個小女孩。她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個啦,海胴總次郎的接班人啦。而且,她也是羅莎˙史坦伯格的朋友。」
「哦……妳就是那位……比我想像的還要年輕許多呢……」
喬治凝視著莉音,莉音連忙開口否定:
「給我等一下,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啊?羅莎也就算了,我們跟海胴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啦!」
「在我們這邊就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了啦,混帳東西。」
「都是你擅自決定的對不對!?只要你沒提交報告,根本就不可能歸納出那種結論好不好!」
莉音雖大發脾氣,但拉爾夫卻不予理會,轉而拋出另一個話題。
「差不多快與其他部隊會合囉,是由CIA及M16混編而成的特殊部隊。畢竟如果發生意外狀況的話,光靠我們幾個根本無力應戰啊。」
隨後喬治擺出儼然就是個外交官的架子,堂堂正正地挺直胸膛,拉爾夫則一臉若無其事地繼續開車。
數輛車子稀稀落落地沿著兩側道路跟了上來。
有隨處可見的豐田越野型四輪驅動車、五菱的4WD等車款若即若離地跟在後方。車款均不相同,總共有五輛左右。乍看之下就只是毫無關連的陌生車輛,碰巧朝著同一方向行駛而已。
再者,由莫斯科市區通往阿普雷列夫卡市區的這條主要幹道,平常車流量也不少。表面看起來就只不過是極其自然的車陣罷了。
但若聚精會神凝視,便能發現每輛車上都有大約五名乘客,而且個個都是身材魁梧的壯漢。他們應該也有攜帶武器。雖偽裝成稀鬆平常的民間車輛,不過整支部隊加起來恐怕有將近三十人左右,是一支如假包換的戰鬥部隊。
我試著詢問拉爾夫。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經由烏克蘭撤退至波蘭,NATO的軍隊已在波蘭等著我們。」
「話又說回來,喬治亞共和國侵犯俄國國境的行動,果然是你們策劃的嗎?」
「喬治亞共和國與俄國本就處在一觸即發的情勢,我們只是趁機提供兵器以及少量的支援部隊罷了。」
「烏克蘭……離俄國不是很遠嗎?」
這次輪到莉音回答:
「遠得很呢。所以我們會到位在前方不遠處的阿普雷列夫卡市改搭直升機。」
「我們已安排BBC的直升機在那邊待命。一抵達阿普雷列夫卡市就可以確定安全無虞。只不過所謂的BBC其實跟經過偽裝的M16部隊沒什麼兩樣就是了。」
「原、原來如此……只是沒想到居然連大使都與我們同行……」
我看了坦蕩蕩地坐在助手席的喬治一眼。同時再次深刻體認到這是一場正式的謀略行動。
「喬治只是受邀參加在阿普雷列夫卡市舉辦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獲勝紀念典禮罷了,所以我現在才會這樣護送他前往當地。」
「不過那是一場由拉爾夫暗中策畫的派對就是了。因此你已經平安無事了。話雖如此,仍得麻煩你將所有軍事機密提供給我國就是囉。」
「如果我無意提供協助的話呢?」
為求慎重起見,我試著開口確認。
「這個嘛,我對於嚇唬人這方面不是很懂,大概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吧。哈哈。」
喬治聳聳肩頭,搬出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之後我們既未提及飛彈話題,也沒談論這次的逮捕行動,就只是閒話家常邊任由身體隨著車子晃動。因為只要一提及核心──像是宇宙飛彈、俄羅斯火箭公司、海胴或是史坦伯格集團等話題的話,很有可能就會引爆爭論。
同車的有革命社集圑相關人士、美國政府相關人士,再加上似乎承接過摩薩德委託的一馬叔叔。各自的立場都大相逕庭。還是別在這個場合談論跟政治有關的話題比較妥當。既然尚未抵達安全地,避免自家人起內鬨才是明智的選擇。目前車內算是籠罩著一股互相牽制的微妙氛圍吧。
而在這種氣氛底下,喬治倒是侃侃而談。喬治年輕時似乎也曾駐守日本大使館,只見他笑容滿面地暢談當時的回憶。在這種時候,有個願意親切地打開輕鬆話匣子的開心果,真的令人十分感謝。
我們所前往的阿普雷列夫卡市位在莫斯科西南方,是宛如衛星都市般環繞於莫斯科外圍的其中一座大都市。在穿過有許多自舊蘇聯時代保留至今的民宅與綜合大樓林立的莫斯科郊區後,主要幹道兩旁的翠綠景色便隨之增加。從郊區再奔馳將近一小時的車程,就會抵達阿普雷列夫卡市了。
一進入市區,我們所搭乘的車子隨即直接駛向紀念典禮會場。那是一座位於市中心的大型會館。
典禮會場人滿為患。等待大使抵達會場的西裝男子們發現我們所乘坐的車輛,立刻快步往我們這邊走來。看來似乎是美國大使館的相關人士已先行來到會場。車子一停好,男子們隨即在車門列隊迎接。
喬治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出聲對拉爾夫說道:
「好啦,大家都在等我呢。後續就交給你囉,拉爾夫。」
「趕緊結束掉這見鬼的紀念典禮吧。俄國從今天起就要跟喬治亞共和國開戰了。」
「俄國發動戰爭可說是司空見慣,並不會造成什麼改變。」
「你可得快點出面調解俄國與喬治亞共和國之間的這場紛爭。」
拉爾夫搬出事務性的語氣說道。
自己在幕後策動紛爭,見時機成熟再出面調停,果然是很符合美國的行事作風。能夠自導自演到這種程度,反而令人感到暢快啊。
在下車前,大使轉頭望向我們,促狹地開口說道:
「我的冒險到此告一段落了。原本很期待能夠來場驚險刺激的大冒險,但現實就是無法像間諜小說那樣高潮迭起啊。祝你們一路順風。另外,請代我向史坦伯格小姐問好。」



「這次真的非常感謝您。」
「感謝您的相助。」
我與沙織一同表達謝意。我們也可解讀成被美國方面的俘虜,因此很難斷定究竟該不該道謝,然而這位大使卻也並非壞人。
在嚴陣以待的大使館相關人士簇擁之下,大使笑容滿面地走進會場。
隨後掛有美國外交官車牌的轎車,便率領跟隨在我們後方的CIA及M16混編部隊緩緩駛離現場。



從會館行駛了大約二十分鐘車程之後,來到一片推廣再開發計畫的地區。這一帶目前正在建造近代化商業大樓群。但計畫因受到經濟不景氣的影響,處於停滯狀態,許多棟大廈均尚未完工便遭到棄置。整片區域周邊顯得格外荒涼。
而其中有一棟暗中被M16旗下的公司收購,用來作為俄國諜報活動據點的十五層樓大廈。這棟大廈幾乎已經完工,不過似乎只有英國間諜會利用到這個地方。依照莉音及拉爾夫所告知的計畫,我們將會搭乘停靠在那棟大廈樓頂的BBC直升機,就此躲過俄國的追擊。
拉爾夫在大廈前方停車。隔沒多久,五輛車子分別自四面八方前來會合。儘管始終偽裝成不相干的他人,但這些全都是屬於的間諜專用車。正由於這邊有許多棟半完工的大廈,顯得相當殺風景,因此即便裝成互不相識,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也會顯得格外醒目。
我們幾個走下車,啪噠啪噠地關上車門。其他五輛車則不見任何人下車,他們似乎是為防發生意外事態而決定留在車內待命吧。只有我們這組人馬走向大廈。
「我們便按照原訂計畫,在此轉搭直升機。然後就穿越烏克蘭領空,一鼓作氣飛向波蘭。」
拉爾夫向我們如此說明。
「呼,來到這裡就可以放心囉。」
莉音雖然鬆了口大氣,一馬叔叔卻立刻搖了搖頭。
「不,還是別小看FSB比較好。就情報機關的能力而言,M16、FSB及摩薩德均為世界頂尖水準。況且此地仍在莫斯科的附近,沒人敢保證直升機不會被擊墜啊。」
「什麼意思?CIA並沒算在其中嗎?」
拉爾夫不慍不怒,語氣平淡地說道。
一馬叔叔則聳聳肩頭作出回應。
「天曉得。CIA嗎……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耶……是什麼東西啊?」
「你……」
「開玩笑的啦。單就分析能力而言,我認為CIA是世界第一就是了。但你們就像是一個組織架構超級龐大的公家機關對吧?」
「……哼,一點也沒錯啦,混帳東西。」
莉音從旁插嘴說道:
「縱使真的被FSB發現,他們應該也會猶豫是否真要動手擊墜BBC的直升機吧?」
「只要遭到擊墜,這事就永無曝光的一天。你們只管祈求老天爺保祐我們不會就此嗚呼哀哉吧。」
拉爾夫不客氣地撂下這句話。
此時我側耳聆聽,突然有種彷彿聽見飛機聲音的感覺。這會是錯覺嗎?
但似乎並非只有我聽見這陣聲音,眾人均停下腳步仰望天空。天際卻不見半架飛機蹤影。
然而卻有一個發光體朝這邊滑翔而至。我們全都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那個光點。
凝視那個逐漸接近的不明物體。
那個附有飛機機翼的詭異物體是……
──巡、巡弋飛彈!
猛然逼近的飛彈,朝向我們所在的位置筆直飛來。
夾帶一陣「唰」的破空聲!
被M16大廈吸入的巡弋飛彈,在我們眼前引爆一場大火。
「……咦?」
我驚訝地張開嘴巴。眼前的影像與思緒完全無法結合在一起。
大廈十樓上下竄出雄雄火舌,同時瀰漫著陣陣濃密黑煙。一般而言,大廈就算挨了數發飛彈襲擊也不會倒塌,但卻造成了現在我們無法登上屋頂的狀態。
間諜們紛紛開門衝下車。眾人皆雙手分持武器,並以車輛為盾各自散開,警戒FSB特殊部隊現身襲擊。對方勢必會出現才對。
但是對方派出的並不是地面部隊,而是來自空中。六個如同米粒般的小黑點……是攻擊直升機的部隊!
只見六架直升機井然有序地排成攻擊隊形,由高空中朝這邊筆直飛來。
我們手上頂多只有機關槍,沒人帶刺針飛彈之類的地對空武器。更何況間諜本就沒有與敵方空軍交戰的必要,當諜報人員被迫與敵方空軍交手之際,就已經形同敗北了。
靠在車子旁邊仰望天空的某個人放聲大喊:
「撤退!」
「兵分多路逃亡!現在只能賭他們並未不曉得目標是在哪輛車上了!」
「喂,亞藍,你那輛Land Rover跟我交換吧!」
拉爾夫神情焦躁地對其中一名同夥說道。
「知道了,直接開走無妨。我們留在這裡斷後!」
拉爾夫接下同夥拋出的車鑰匙,接著催促我們加快動作。
「你們幾個,趕緊改搭這輛車!」
莉音、沙織、一馬叔叔及我連忙跳上Land Rover。我坐副駕席,一馬叔叔、莉音及沙織等三人則跳上後座。車門才剛關上,拉爾夫立刻火速發動車子。車身劇烈震動,導致沙織撞上坐在車窗旁邊的莉音。
「呀!」
「沙織,妳沒事吧?」
「呃,嗯,莉音,對不起。」
「妳用不著擔心。」
莉音邊說邊將沙織緊緊抱在懷中。
聚集的車輛各自散開,攻擊直升機已逼近眼前。只剩將Land Rover讓給我們搭乘的一組人馬獨留在猛竄黑煙的大廈前方,開始對著上空開槍迎擊。只是過沒多久,攻擊直升機便毫不留情地瞄準大廈前方發射飛彈。只見人體有如煙火一般化作斷肢殘骸,噴向了半空。
「唔……可惡……!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雪恨……」
拉爾夫雖氣得雙眼佈滿血絲,卻仍使勁踩下油門。
FSB是本來就企圖抓準我們齊聚於大廈前方的時機,再利用飛彈與攻擊直升機將我們一網打盡呢?或是因為大使與我們同車的關係,所以他們才沒能立即展開襲擊呢?
直升機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散開逃亡的其他車輛。每輛車都遭到機關槍各個擊破。其中雖然也有棄車逃亡的小隊,但眾人均不幸慘遭射殺。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總算理解到俄國已放棄生擒我的方針。現在他們必定將避免我落入聯合國手中視為首要任務。飛彈試作機及程式本體都在俄國手中,即便破解柚學姊編寫的暗號很花時間,俄國政府大概還是決定從頭開始破解吧。畢竟分析工程雖可能會耗費許多時間,卻也不需要花費數兆圓的經費才對。
我們也遭到一架直升機的追擊。莉音從車窗內探出上半身,瞄準直升機開始射擊。只是命中的可能性不高,而且縱使命中也不可能將其擊墜。雖說心知肚明,卻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
就在我也準備從另一側車窗出手迎擊之際,一馬叔叔忽然指著前方大喊:
「那棟大廈!直接開車衝進去!」
眼前有一棟規模格外龐大,且正在施工中的大廈。不同於剛剛遭到飛彈轟炸的大廈,這裡還有建設公司的工人忙著趕工。
「這豈不是跟自殺沒什麼兩樣嗎!混帳東西們!抓緊車身以免咬到舌頭喔!」
拉爾夫似乎並不反對。車速猛地加快。
「莉音,身體往後仰!巳繼,趕緊扣上安全帶!」
我連忙依照一馬叔叔的指示採取行動。
「我要華麗地衝進大廈小姐的菊花囉!你們通通給我去死吧!」
拉爾夫反覆按響喇叭,只見工人們大驚失色,有如四散逃竄似地讓出道路。
車子就如此猛然摧毀大門,直接撞進一樓大廳。車身劇烈地上下晃動。
一馬叔叔再次大喊:
「可以從對面衝出這棟大廈!」
這棟大廈是前後都有出入口的大型建築物。只要能從另一側出口脫困,或許就有辦法暫時擺脫直升機的追擊。
「我知道啦,混帳東西!」
一馬叔叔抱住莉音及沙織,挺身試圖保護她們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攻擊直升機也發射了一枚飛彈。
──這怎麼可能!?
我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有本國民眾在內的工地現場。我們幾個姑且撇開不談,要是擊中無辜的俄國民眾要怎麼辦啊!?
但擊出的飛彈卻是不折不扣的現實。
宛如慢動作般逼近的飛彈身影映入眼中。只見飛彈唰地鑽入我們剛剛通過的大廳入口。
腦海中才剛浮現驚訝念頭──
在千鈞一髮之際,飛彈從我們搭乘的車輛旁邊呼嘯而過。白色彈身在我腦海中留下了一道鮮明印象。
這並不是我們成功閃過飛彈,況且也不可能閃得過。只是飛彈行進軌道產生偏移罷了。直升機發射的小型飛彈追蹤能力偏低,就連想要鎖定一輛到處亂竄的小型汽車也很困難。
飛彈撞破一字排開的電梯搭乘區,撞上對面隔牆,引發一陣轟然巨響。
受到衝擊波影響的Land Rover發出劇烈引擎聲,隨即翻覆撞上牆壁。
「呀──!」
「呀啊!」
繼沙織之後,我聽見連莉音都發出了十分罕見的女性尖叫聲。
這波衝擊讓我品嚐到宛如腦子差點硬生生被人扯斷的感覺。不過拜安全帶的保護所賜,我毫髮無傷。
周遭因爆炸與起火而竄出陣陣濃煙。在一樓工作的工人們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啞口無言,兩腳發軟地匍匐在地。
已無法再行駛。擋風玻璃脫落碎裂,車身也佈滿了嚴重的凹凸痕跡。
「爸、爸爸!?」
「叔叔!」
後座只見一馬叔叔緊緊抱著莉音及沙織,頭部則流出大量鮮血。
一馬叔叔語帶呻吟地說道:
「唔……不用擔心……這點小傷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再怎麼看都是十分危急的狀態。莉音為了設法止血,伸手壓住一馬叔叔的頭部傷口。
「想也知道不是小傷好嗎!?我這就幫你處理傷口。」
「身上只有一條手帕,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爸爸,你要振作一點。」
「現在沒空繼續拖拖拉拉下去了!趕緊靜靜地爬出車子!車子搞不好會起火爆炸喔!?」
拉爾夫催促我們加快動作,接著繞到後座,小心翼翼地扶起一馬叔叔。
Land Rover雖然翻覆,卻因擋風玻璃已徹底被震碎,所以要爬出車子並非難事。我也跟著拉爾夫來到後座,抬起一馬叔叔的下半身,將他從擋風玻璃缺口處送出車外。莉音及沙織也隨後爬了出來。
接著我們離開遭到破壞的Land Rover所在的大廳,把一馬叔叔帶進與大廳只有一牆之隔的房間。尚在施工中的這間房間沒有房門,只是一間空空如也的小房間。
室內有兩名看起來很純樸的俄國工人。他們露出驚愕眼神凝視著我們,而他們會感到不安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我們是引來飛彈襲擊的元凶。
「打擾了。」
我只對這兩位工人簡短地打了一聲招呼。
讓一馬叔叔躺在地板上的我們,隨即開始使用手帕等物品進行急救。但光靠身上的東西,所能做的治療處理實在太過有限。
頭部的出血症狀相當嚴重。應該是因保護莉音及沙織而撞傷了頭部吧。
「求求你們,我們需要消毒藥水和繃帶。可以請你們拿工地現場的醫藥箱借我們使用好嗎?」
莉音誠懇地請求渾身發抖的工人,只見其中一人神情僵硬地頻頻點頭。接著便快步衝出房間。他真會帶醫藥箱回來嗎?或許會就此開溜也說不定。
「我不要緊。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一馬叔叔硬是擠出笑容。縮起巨大身軀探視傷口的拉爾夫則頗感遺憾地說道。
「傷口裡似乎嵌有少許玻璃碎片,在這也沒辦法隨便進行治療。你就忍耐一下吧。」
直升機的螺旋槳盤旋聲變得愈來愈劇烈。透過窗戶往外察看,發現一架直升機懸浮在半空中,機槍砲口對準大門入口處。由於後方也傳來螺旋槳的運轉聲,大概還有另外一、兩架直升機負責大廈周遭的警戒任務吧。不曉得其他小隊的情況如何……
要是再度搭乘Land Rover衝出大廈,鐵定會被轟成蜂窩。而倘若繼續拖拖拉拉下去,俄國地面部隊也勢必會前來追捕。
「我們被直升機包圍了,留在這裡會有危險。」
拉爾夫轉眼怒瞪另一名留在房間裡,整個縮成一團躲在牆角的工人,繼續開口說道:
「喂,像這麼大的一棟大廈,應該有跟下水道相連才對吧?下水道在哪裡?」
「……在地下二樓。」
「就叫你回答確切位置在哪,你聽不懂是不是啊!?」
「你、你們去了就知道……!那邊現在只有打好樑柱而已……!」
此時,剛剛走出房間的那位工人帶著醫藥箱回來了。工人提心吊膽地遞出醫藥箱。
「只、只有這些小東西而已……」
「謝謝!」
「真是太感謝您了!」
「感激不盡!」
莉音、沙織及我各自表達了感謝之意。因為我們都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不知他是否真會帶醫藥箱回來。
我們先替一馬叔叔的頭部傷口淋上消毒藥水,再纏上紗布並綁上繃帶。這終究只是急救措施罷了,之後一定得讓醫生診察。像這種頭部受到撞擊的傷勢,照理說應該是要照電腦斷層掃瞄並接受詳細治療才對。
螺旋槳聲愈來愈近。或許是對始終不肯出去的我們感到不耐煩而決定著陸也說不定。只能說地面部隊尚未抵達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抬起頭來,開口說道:
「我們快走吧。得趕緊扛著一馬叔叔逃離此地。」
「扛著他逃?別開玩笑了。輕率移動只會害他喪失性命。」
拉爾夫雖一口回絕掉這個提議,怒氣沖沖的沙織卻不肯善罷干休。
「那不然該怎麼辦才好?現在必須趕緊帶叔叔去給醫生看才行啊。」
「把我留下吧。我只會成為俘虜,不會輕易喪命。」
一馬叔叔以一如往常的聲調如此說道。
莉音立刻搖了搖頭。
「想也知道我辦不到嘛!間諜若被FSB擄獲會有何種下場,你應該再清楚不過才對吧。」
「我這次只不過是承接營救任務的特勤人員罷了。因此我對摩薩德的機密情報一無所知,縱使被強灌自白劑也不成問題。就讓我在此成為俘虜吧。」
「別說傻話了!」
「快走!他們的的目標是巳繼,一定要保護他平安脫困!」
一馬叔叔堅決不肯退讓。
莉音看了我們一眼,下定決心似地開口說道:
「我會跟爸爸留在這裡,投降成為俘虜,並要求他們治療爸爸的傷勢。所以你們三人快逃吧。拉爾夫,他們倆就拜託你照顧了。」
「莉音,聽爸爸的話,把我留在此地。從這裡到國境應該也只能徒步走過了。而妳可是在場唯一有能力擔任嚮導的人。」
「我辦不到!我怎麼可能有辦法把爸爸留在這裡送死!」
莉音扯開嗓門大喊,一馬叔叔卻發出了更為洪亮的聲音。
「別撒嬌了!」
「……爸、爸……」
「去吧,莉音。」
「……可是……」
「不可以再拖拖拉拉下去了。既然有個不惜犧牲他人也要達成的目標,那就不能顧慮到自家人的犧牲。妳該抱持這樣的覺悟才對。」
一馬叔叔語氣堅決地說道。
莉音頓時無言以對,低頭俯視著一馬叔叔。
「……」
「……」
兩人相互凝視片刻之後,或許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莉音簡短地嘀咕了 一句。
「爸……拜託你,千萬不可以死……」
「放心吧,這點小事還要不了我的命。」
「嗯。」
「拉爾夫,他們三人就拜託你了。只要有我這女兒在,縱使是在密林或山中,都絕不會搞錯行進方向。另外應該也有辦法找到食物及飲用水才對。」
「哼,真是個倒霉的差事啊。沒辦法了,你就放下心去當個俘虜吧。事後我會用盡各種手段營救你回國。」
「巳繼、沙織……莉音就有勞你們倆多多關照了。要是她掉眼淚的話,希望你們能代替我叱責她一頓。」
既然莉音已做出決定,我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這下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我們都會跟著莉音。
「叔叔,後會有期。」
「您要加油喔,叔叔。」
我與沙織深深地對他點了點頭。
「去吧,趕緊遠離市區。一且抵達郊外,你們應該就不致於在寬廣的俄羅斯大地上被FSB發現才對。」
「爸,再見了。」
我們紛紛起身,留下一馬叔叔走出房間。
這樣做真的妥當嗎?我不曉得。那是一種有如錐心刺骨般的感覺,想必莉音一定比我感到更加難受。
(黑白插圖)



我們一鼓作氣沿著地下的下水道跑了將近三十分鐘。跑了這麼久,漸漸覺得身上大衣變得格外沉重。
當一行人差不多跑到精疲力竭時,也正巧來到下水道的盡頭。大廈位在阿普雷列夫卡市的西邊。因此我們等於是朝著郊區一路往西奔跑。只不過如今再也無法繼續前進。
因此我們決定回到地面上。來到這一帶之後,應該不致於馬上被FSB逮到才對。
一爬出地表,我們發現置身在寬敞的主要幹道旁邊。我們所在的這一側,是個只見民宅零星散布的荒涼地區,但這條主要幹道的對面則是一座較為高聳,且草木叢生的丘陵地。只要抵達那座丘陵地,應該就能離開市區才對。
拉爾夫獨自一人雙手拄著膝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應該是年紀大了的關係吧?
莉音見狀,一臉煩躁地開口說道:
「真不像話耶。你這樣也敢自稱是CIA幹員嗎?」
「囉嗦,我本來就是個內勤人員。若不是跟你們這票小鬼扯上關係,如今我早就坐在NATO總部,邊挖著鼻孔邊氣定神閒地指揮部下處理業務了啊。去你的混帳東西。」
不同於臉上那張顯得有點難受的表情,拉爾夫連環炮似地飆出這一大串話,看樣子他還保有相當充沛的精力。
「既然還講得出這麼多話,那就代表你應該還很有精神囉。」
「妳的眼睛瞎了不成?我哪裡看起來有精神啦?去找眼科醫生看一下吧,妳這個混帳東西。」
莉音毫不在意拉爾夫這番血氣方剛的反駁,只是淡淡地開口確認:
「往烏克蘭方面前進就好嗎?」
「沒錯,乾脆搶輛汽車來開好了。只要稍微威脅一下就能得手。」
拉爾夫雙肩劇烈起伏,呼吸格外急促。
「開車太危險了。這次只要一遭鎖定就完蛋了。起碼也得等到遠離莫斯科近郊地帶之後再說……」
「要不然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妳該不會是想叫我走上好幾百公里的路程吧?就現實層面來說,徒步跨越俄國荒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尤其是對我來說!」
「即便如此,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我們除了手槍以外,沒有任何求生裝備耶?」
「我這邊還有一把萬能小刀。另外還有什麼東西呢?」
「只剩用來照亮下水道的手電筒,以及一台隨身收音機而已。」
「我身上找不到可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我擺出舉雙手投降的姿勢說道,沙織也接著說道:
「我也沒有。」
「搞不好會走到累垮,最後餓死在荒郊野外喔?而且妳打算要我們只靠身上這件大衣熬過俄國的寒冷夜晚嗎?」
「我們三人就是要走。拉爾夫,你要留下也沒關係。如果是你的話,即便一臉若無其事地折返到莫斯科,會被嚴陣以待的FSB逮捕之可能性大概也很低吧。因為遭到追捕的是巳繼,況且你終究也算是美國大使館人員吧。」
「……混帳東西……難道真要雙手空空地橫越俄國嗎?我年紀都一大把了耶……」
嘴上雖然抱怨連連,但拉爾夫似乎打算與我們同行。
莉音轉而向所有人確認。
「你們身上有錢嗎?」
「我跟沙織帶出來的錢幾乎都花光了。」
「我手上有三百美元,再加上六千盧布。」
「那拉爾夫,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到主要幹道上攔車,向車上的人買些東西嗎?東洋人的我們現在出面會有危險,但換作是你就不會引人注目。食物及飲料固然重要,但同時也需要背包之類的東西。倘若能買到水壺就更好了。」
「一般人會隨隨便便就拿個水壺擺在車上嗎?」
「總之快去攔車啦。」
莉音不由分說地伸手指向主要幹道,拉爾夫只好一邊咂舌一邊緩緩起身。
「嘖,我去總行了吧。就算買到好東西,我也絕對不會分給妳吃啦!混帳東西!」
儘管像個小孩子一樣鬧起彆扭,拉爾夫還是走到馬路旁邊,開始等待車子經過。
此處的車流量還不小。只要有人肯停車的話,拉爾夫手上還有現金,應該是能請對方讓售出一些物品才對。
但大多數車子都直接從拉爾夫面前呼嘯而過。大概認為拉爾夫是個想搭便車的路人吧,就是沒人肯停車。其實仔細想想,俄國才剛與喬治亞共和國爆發武裝衝突,國內甚至還發生了恐怖攻擊事件(我與沙織被視為恐怖份子)。因此這或許是個連俄國人都會對與陌生人接觸一事感到神經兮兮的時間點。
果然還是攔不到半輛車子。
就在遭到將近三十輛車子忽視,連我們都幾乎快要死心之際……總算有一輛車肯在拉爾夫面前停下。拉爾夫弓起他那廳大的身軀,比手劃腳地拚命與對方進行交涉。最後,他帶著一些物品回到我們身邊。
拉爾夫邊秀出戰利品邊對我們說道:
「沒換到什麼像樣的東西。只有一個背包、一罐兩公升的保特瓶可口可樂,以及一些餅乾。」
「謝謝你,有保特瓶真是太好了。繼續逗留在此也很危險,我們就直接上路吧。」
莉音接下那些物品,把可樂及餅乾塞進背包。見莉音準備揹起背包,我隨即出聲制止她。
「莉音,交給我來揹吧。兩公升的保特瓶揹久了可是會變重喔。這種事情就是男生該負責的範圍。」
「不然由你我輪流揹好了。」
「……這樣啊,好吧。那接下來就換我囉。」
「我也可以幫忙揹。」
沙織雖這樣說,莉音卻拒絕她的心意。
「沙織及拉爾夫你們倆用不著擔心這件事。沙織是女孩子,拉爾夫又像個外強中乾的木頭人。」
「妳是想被我摔摔看嗎?」
拉爾夫雖然火冒三丈地開口反駁,莉音卻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那你要揹嗎?」
「反正我是木頭人啦。」
我們就這麼一邊展開莫名其妙的鬥嘴,一邊動身跨越主要幹道。



我們收聽著電台廣播,持續沿著冷清的樹林地帶前進。
「接下來是先前發生在莫斯科市區的恐怖份子頑強抵抗事件的後續報導。殺害十七名公安職員並潛逃的恐怖份子集團,又引發了另一樁新的慘案。恐怖份子集團在阿普雷列夫卡市的大廈工地現場設置爆炸物,炸毀了尚在施工中的大廈。造成三名建築工人死亡,六名工人身受重 傷。」
似乎連那次動用巡弋飛彈的攻擊,都變成是恐怖份子集團幹的好事了。而廣播所提到的恐怖份子集團,當然就是指我們幾個。
「恐怖份子目前仍在逃。公安當局已在莫斯科近郊一帶佈下嚴重警戒,政府則於各幹線道路設置臨時盤查站。另外在此呼籲各位市民,倘若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或車輛的話,請務必立刻通報相關當局。」
拉爾夫關掉收音機。在場沒任何人開口談論這則新聞報導,因為用不著有人跳出來說明,大家也都十分清楚目前的狀況。
「看樣子還是盡快遠離莫斯科郊區比較好呢。」
莉音喃喃地說道,接著轉頭望向我們。
「由於再來只能每隔一段固定時間才可以稍作休息,因此沙織和拉爾夫可能會比較辛苦一些。長期行走山路時,絕不可打亂既定的行進節奏。若不維持節奏,就會降低整體速度,最後只會帶來疲勞加劇的結果。」
莉音挨近沙織身邊,握住她的手繼續說道:
「所以沙織,妳若覺得難受的話要說喔。若真的再也支撐不下去,我會找個人負責揹妳走。」
「沒關係,我不打緊。我也會努力跟上。莉音,謝謝妳的關心。」
「至於拉爾夫的話,因為在場沒人揹得動你,所以當你累垮的時候,我們就只能直接丟下你離開了。只是夜間有狼群出沒,感覺滿可憐的呢。」
「別丟下我啦,絕對不准丟下我。你們三個就算聯手也要扛著我走。」
「你是要我們怎麼扛著你走?你看起來體重應該有超過一百二十公斤吧?」
「我才一百零九公斤而已!我沒有錯,我只是喜歡吃肉罷了,我一點也沒錯。」
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拉爾夫體重在一百一十公斤上下的話,感覺倒也沒有胖到特別誇張的地步就是了。
但拉爾夫卻獨自一人唸唸有詞地嘟囔個不停。
他已經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個頭明明那麼高大,但似乎沒什麼體力可言。
「再過不久太陽就要下山了,氣溫會急速下降。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開口詢問莉音。天空已經逐漸染上一片橘紅色彩。
「其實晚上趕路是很危險的……但長時間逗留在莫斯科附近的危險性更高……今晚就委屈大家趕一個晚上的夜路吧。反正有拉爾夫的手電筒充當照明,幸好我們也有手槍可以驅趕狼群。」
話講到這裡,莉音一臉擔心地轉頭望向拉爾夫。
「拉爾夫,這樣可以嗎?」
「也只能這麼做了吧。FSB比起狼群更加要命啊。但行進方位真的沒有問題嗎?」
「包在我身上。雖然天空還有點陰陰的,多虧了西南方晴朗無雲,並非完全看不見星星。因此不會發生錯判正確方位的狀況。」
「……森林裡有狼群嗎?」
沙織神色不安地詢問。
「俄國是世界屈指可數的野狼棲息地啊。但是放心吧,姊姊我會負責保護沙織妳的安全。」
拉爾夫則是頗感懊惱地出聲說道:
「該死,這次的事件致使我們在莫斯科的諜報網遭受重創。你們可得給我交出足以抵銷損失的成果喔。」
「美國在莫斯科應該設有好幾層的諜報網絡才對吧?」
「這次派出的是最優秀的一組人馬啊。」
「所以才會連你也跟著來此出差嗎?」
「我沒自賣自誇的意思。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我再三提交有關你們的報告上去,蘭利總部那幫傢伙才硬拉我出面參加這個鬼計畫。可惡……就因為我認真工作,反而抽到一手爛籤,所以我才恨透了跟海胴有關的人物啊。」
「就跟你說了,我們跟海胴一點關係也沒有啦。」
「無論誰再怎麼說,你們都是海胴的接班人啦,混帳東西。」
「……」
或許是領悟到再爭論下去也沒用吧,莉音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那分明就是自作自受嘛。明明都已經勸你別跟我們扯上關係的說。」
「我原本打算親手送你們歸西,結果反而被捲入風波之中,這還真是酷斃了。我乾脆以小丑的角色去好萊塢出道算了,你們這群混帳東西!」
「是是是,情緒這麼激動只會白費體力喔。」
莉音聳聳肩頭,默默地繼續邁步前進。



我們維持著每走一小時便休息七分鐘的節奏,淡淡地繼續往前走。
莉音有時會身手靈活地爬上樹梢,確認行進方向的狀況。起初我雖覺得這樣很危險而制止過她,但莉音卻說,這是在遠離都會人群的深山林中行軍之際,絕對不可或缺的行動。即便跟一般人同樣有在鍛練體魄的我,大概也爬不到樹幹三分之一的高度,也沒有足以進行這類攀登運動的體力。這讓我再次深刻體認到莉音是一名具備超常體能的高手。
但話說回來,一步接著一步踏出的雙腳極為沉重。而沙織及拉爾夫應該都比我感到更加吃不消吧。
睡意及疲憊感真的很難受,再加上寒風刺骨。不過或許在走路的這段期間會覺得比較好過一些吧。
在朝霧的籠罩下,七分鐘的休息時間再度到來。我們發現一根傾倒的樹幹,一同坐在上面小憩片刻。
莉音從背包裡取出餅乾及可樂。
「這是最後一份餅乾,另外可樂也是。」
莉音伶俐地將剩下的餅乾分成數等份。
拉爾夫一拿到手,隨即狼吞虎職地把餅乾塞進嘴裡。
沙織則發現好像少了莉音那一份,便開口詢問。
「莉音,妳沒留自己的份嗎?」
「我吃這個就好。」
莉音摘起一把旁邊的草。
「那、那是雜草對吧?」
「這叫蕁麻,是可以吃的唷。雖然吃起來味道刺刺麻麻的,不過卻富含維他命與礦物質喔。」
莉音撕下蕁麻葉,開始食用。
「莉音,我的分一半給你吧。」
「不行,乖乖聽話吃掉吧。否則會害自己沒體力走路。不必擔心我,我早就吃習慣了。 唔,沙織、巳繼,你們都別客氣,儘管吃掉就是了。」
被莉音這樣催促,我與沙織細細咀嚼地品嚐了這最後一小份餅乾。
「況且路途還很遙遠。如果幸運能抓到動物或魚也就算了,不然接下來就連你們也必須跟著我一同吃草和香菇喔。」
莉音拿出收在背包裡的收音機,調整好電台頻率後,隨即聽見新聞播報聲。由於那是恒太回答記者採訪的聲音,我們頓時大感意外地專心聆聽。
「革命社出資贊助的俄羅斯火箭公司,竟在昨天突然被勒令停止所有事業活動。董事會成員被逮捕,遭受不當待遇……」
聲調產生轉變的恒太,情緒激動地放聲大吼:
「俄國惹火我了!我們國際商業銀行在此正式向俄國宣戰!」
「恒太……」
莉音嘀咕了一聲。
收音機傳出記者大為震驚的詢問聲:
「請、請問您這句宣戰所指究竟為何呢?銀行應該不可能……挑起戰爭才對吧?」
「並非只有使用武器才能稱作戰爭。我的意思是說,我要採取更加可怕的攻擊手段。我會賣掉本銀行手頭上所有俄國債券,也會大量出售盧布。本銀行將傾盡全力拋售所有俄國相關資產。全世界的所有人類,跟上本大爺的腳步吧,千萬別給我落後!」
動用軍事兵器正面交鋒的戰爭,根本不可能打贏俄國。俄國擁有強大的軍隊及情報機關。世界雖大,但對上俄國能夠取得壓倒性勝利的,頂多也只有美國而已吧。但正如恒太所言,倘若將俄國債權及盧布鎖定為作戰目標的話,那事情就另當別論了。國際商業銀行若是竭盡全力進行拋售,盧布的價值勢必下跌,對俄國經濟造成一定程度的打擊──恒太企圖發動足以撼動一國基礎根源的戰爭。
「您打算讓盧布行情暴跌嗎?可、可是發表這種宣言並進行拋售,簡直就是前所未聞的行動。俄國政府、國際金融機構,以及全世界的輿論都不可能保持沉默……」
「不會保持沉默又怎樣?他們打算搬出何種權限來指使本大爺呢?」
「國際商業銀行如今已成為一個對全世界負有重責大任的金融機構!總裁這番發言豈不是太過不負責任了嗎!?」
在場好像有另一名記者扯開嗓門大吼。
「哦……小嘍囉們開始虛張聲勢了是吧?你們口中的不負責任是什麼意思?」
聽見恒太如此回應,記者們異口同聲地開始指責恒太。
「金融機構居然企圖帶頭混亂一國經濟,豈有此理!」
「要採取行動的話,就該獨自一人默默出手才對!總裁這種以言詞煽動並引誘他人跟著拋 售的手段實在太過卑鄙!」
「反正國際商業銀行只是打著抓準時機,想以好價碼賣空所有俄國相關資產吧!?」
記者們持續開罵。
恒太卻始終不為所動。
「繼續叫囂啊,你們這群媒體。這是針對企圖騙取俄羅斯火箭公司研發成果的俄國政府所展開的報復行動。無論面對任何國家的陰謀策略,國際商業銀行絕不會忍氣吞聲。不過就是一個俄國,本大爺將會親手加以摧毀。你們就等著見識春日恒太真正的可怕之處吧!」
現場持續氣勢洶洶的討論。
恒太用如此粗暴的語氣對媒體記者說話,可說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雖然利用大眾媒體進行情報操作戰的次數十分多,但恒太不曾對媒體記者展現出強硬的對決姿態,這代表恒太也很認真在應戰。雖然我們在疲勞與睡意雙重夾擊之下,腳步蹣跚不穩地熬夜趕了一整晚的路,不過因為聽見恒太的聲音,有種彷彿重新打起精神的感覺。
莉音關掉廣播,站了起來。
「經過了七分鐘,休息結束。雖然很想再聽一下廣播,但維持行進節奏比較重要。好啦,我們走吧。」
我們打起精神,在朝霧中朝國境開始行進。



我們默默地持續步行。
太陽雖高掛天際,卻無法讓我們感受到一絲溫暖,因為俄國的太陽就位在地平線旁邊。話雖如此,光是身體還能動就該偷笑了。
拉爾夫發出好像就快氣絕身亡似的虛弱聲音。
「我口渴了……可樂已經沒了嗎?」
「最後喝光可樂的明明就是你。你可是喝掉最多可樂的人耶?」
莉音邊走邊以責備般的語調作出回應。
「我快死了啦。與其扛著我的遺體趕路,倒不如讓我補充水分比較好喔?」
「想也知道我們鐵定會丟下你的屍體不管嘛。」
「好個沒血沒淚的混帳東西……怎麼可以放任我被狼群吃掉?」
「……這兩個青少年都沒說半句怨言了,你也太沒出息了吧。你也曾當過兵不是嗎?」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況且我也沒受過這種野外求生訓練。」
拉爾夫氣喘吁吁地說道。只見身材魁梧的他彎腰駝背,連走路的姿勢都顯得十分虛弱。
莉音撿起一顆大小跟拇指差不多的圓形石子,拍掉表面的沙土,遞給拉爾夫。
「這是什麼啊?」
拉爾夫百思不解地眨了眨雙眼。
「把這顆石頭含在嘴裡吧。能刺激口腔分泌唾液,讓你多少感到好過一些。」
「我才不要!」
拉爾夫順手丟開小石子。
莉音不禁嘆了口氣。
「那就忍耐到發現河川再說吧。不然在途中若能幸運抓到野生動物的話,我再餵你喝生血止渴囉。」
「唔喔……那樣我也不要。」
「營養相當豐富耶。」
「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啦。如果是生血的話,我寧願不喝渴死算了。」
「真是夠了……真像個小孩子……那就乖乖趕路啦……CIA未免也太弱不禁風了吧……」
「囉嗦啊。動腦思考才是我的工作內容啦!可惡……等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好好恐嚇蘭利總部那幫混帳東西,要求他們給我放長假和特別的獎賞津貼。」
「只要跟你扯上關係,似乎所有人都會變成混帳東西呢。」
「天底下到處都是混帳東西。腦殘的混帳東西、貪心的混帳東西、滿嘴謊言的混帳東西、冷酷無情的混帳東西……不管往左或往右看,這世界上都只充斥著混帳東西。順帶一提,海胴是個宇宙超級無敵的混帳東西。」
「是是是,你精神還挺飽滿的嘛。講話只會害自己感到愈來愈口乾舌燥喔。」
莉音懶得再繼續陪他吵下去。然而拉爾夫卻列舉出各式各樣的混帳東西,喃喃自語地繼續往前走。



負責帶隊的莉音突然止步不前,開始挪動目光掃視周遭環境。現在還不到休息時間。我們總不能超越莉音逕自前進,因此也跟著停下腳步。
「……這附近有河流。能在今天之內發現河川,真是謝天謝地……雖然目前才下午三點,但我們都已經趕了一整晚的夜路,今天就留在這一帶休息好了。」
「哪裡有河流啊?」
我環視周遭開口詢問。
「有水聲啊。集中精神聆聽看看。」
「……聽不出來。」
「在那邊,我們再走一小段路吧。」
莉音指著稍稍偏離我們原先行進方向的方位,再次邁開步伐。我們也隨後跟上。走了將近五分鐘的路程,便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傳入耳中。
「是、是河水的聲音……」
簡短嘀咕了一聲的拉爾夫,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拔腿狂奔。
莉音連忙追了上去。
「等、等一下!拉爾夫!」
跨越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丘之後,河川隨即映入眼中。那是一條光靠雙腳就能走到對岸的淺淺河流。河水相當澄澈透明。
「不可以!現在一口氣喝下大量河水會鬧出人命啊!」
拉爾夫完全不聽莉音的制止,一股腦地將臉埋入水中。
「巳繼、沙織,快點攔住他!」
我們放掉自己手上的河水,硬是把拉爾夫拉回岸邊。只見拉爾夫猛咳個不停,一臉不高興地癱坐在地上。
「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你這樣做很有可能會害自己喪命耶?要喝就放慢速度,用舔的方式喝啦!」
「吵死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負責。要妳管喔!」
拉爾夫一邊反嗆,一邊再次踉踉蹌蹌地走近河邊,不過這次他就乖乖改用啜飲的方式開始飲用河水。看來他似乎還保有聽從別人建議的一絲理智。
我們也將臉埋入河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河水。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喝到如此甘甜的水。
「慢慢地、慢慢地喝。空腹時若一口氣喝下大量冷水,很有可能會導致體溫驟降,進而引發休克症狀。」
莉音站在背後提醒我們,她大概很擔心我們出狀況吧。
在眾人都享受完甜美河水之後,疲憊不堪的我們一同坐在岸邊休息。
「熬夜走了一整晚的路,大家都累壞了吧?今天就在此紮營吧。待會在那邊的大樹底下搭一座帳棚吧,因為要容納四個人,所以得做得大一點才行。」
莉音指著岸邊最大的一棵樹說道。
真有辦法搭建出帳篷嗎?我試著開口詢問。
「要怎麼搭建帳篷啊?」
「首先盡可能找粗大一點的灌木,靠在大樹幹上固定好,再拿其他樹枝架在左右兩側構成帳棚的骨幹。接下來用枯乾的樹枝鋪在骨幹上,最上面再鋪一層樹葉。這樣就能做出一座可以維持好幾天,兼具防風防雨及禦寒效果的臨時帳篷囉。」
「原來如此……那我四處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灌木。沙織,枯枝就麻煩妳負責收集囉。」
「嗯,知道了。」
「拉爾夫,你去幫忙巳繼吧。」
拉爾夫乖乖聽從莉音的指示。
「我知道啦。」
「我會先起好火堆,然後在這附近收集食物。另外,萬一你們有發現野兔或松鼠的話,記得靜靜通知我一聲。」
莉音撿起乾燥的大樹枝,靈巧地運用萬能小刀刨出一道溝痕。接著收集好樹葉與火堆用的小樹枝之後,便用小樹枝開始磨擦溝痕。才剛看見溝痕飄出一縷白煙,隨後立即竄出火光,莉音再將火苗移到收集好的樹葉及樹枝上。雖然看似輕而易舉,但實際上卻需要非常嫻熟的技巧。我就算再怎麼模仿也辦不到吧,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獨力生火。一看見火光,不知為何就感到放心許多。
我們一邊側眼看著莉音生火,一邊依照指示開始搭建帳篷。
我與拉爾夫搬運折斷的灌木,斜靠在莉音指定的大樹突起處。接著四處尋找體積小一號的樹枝。我們雖將找回來的樹枝跟灌木擺在一起,卻沒有能用來固定這些樹枝的繩子。於是莉音抽出小刀在灌木表面挖了好幾個突起代替繩索,我與拉爾夫便利用突起處來加以固定,避免樹枝輕易滑落。
接著沙織把收集來的枯枝及樹葉當成屋頂一樣覆蓋上去。雖是臨時打造,但應該能成為一座起碼可擋下一夜風雨的寄宿之處。
「河邊到處長滿水苔,麻煩你們收集水苔鋪滿帳篷內,然後在上面鋪上一層枯草。這並不是為了做出可以代替床鋪的東西,而是為了確保我們的生命安全。因為在睡覺的時候,地面比空氣更容易奪走我們的體溫。如果就此席地而睡的話,將會讓自己的內臟遭受寒氣的重創。」
我們按照莉音的吩咐,開始收集水苔及樹葉,趕緊帶進帳棚內鋪設。雖比不上軟綿綿的床鋪,但感覺似乎還不錯。
完成作業後,我們以火堆為中心集合起來。莉音所準備的火堆被防風用的石塊團團圍住,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小小的營火。當我們大家坐到火堆旁邊時,莉音隨即打開背包說道:
「來吃晚餐吧。不過只有香菇、松果、雪松果和草可以吃就是了。很可惜沒能抓到魚,而我手邊雖然有昆蟲的幼蟲,但你們應該不敢吃吧?」
背包裡裝滿了香菇及松果。
「我已經事先用小刀削了好幾雙筷子。你們就用筷子夾香菇放在火堆上烤熟再吃吧。雖然沒什麼味道,但就先忍耐一下吧。松果和雪松果則直接咬碎吃就好。」
我們用莉音遞出的筷子伸進背包裡夾起香菇,烤熟之後品嚐。松果及雪松果則是直接丟進嘴裡咀嚼。儘管平淡無味,卻能感受到一股重獲飽足的鮮美滋味。
「味道還不賴啊。我喜歡這種淡淡的滋味,吃起來絕不成問題。」
「要是有調味料及鍋子,我就能煮出一道美味可口的火鍋了……啊,另外也別忘記吃背包裡頭的草喔。」
拉爾夫臉上浮現出相當明顯的厭惡神情。
「我討厭吃草。」
「如果只是短短幾天的話,讓你挑食也沒關係。但沒人知道我們這次要走幾天才會抵達目的地喔?為了保持均衡營養,就算你討厭也得吞下去。」
我聽莉音的建議,從背包裡抓出一把草開始品嚐。
「好難吃……」
「乾巴巴的,一點也不好吃。可以用火烤過之後再吃嗎?」
沙織也皺起眉頭說道。
「可以啊。欸,拉爾夫也快吃吧。」
「……」
「他們都吃了,你為什麼偏偏吃不下去呢?你是大人沒錯吧?是CIA沒錯吧?」
「這跟CIA沒有任何關係!去你的……我就吃啦!吃下去就是了!」
拉爾夫緩緩抓起身旁的一把野草塞進嘴裡。大嚼特嚼地吃了起來。
「那個是龍葵,是如假包換的毒草喔。」
「呸!混帳東西!妳早說好不好啊!」
拉爾夫吐掉嘴裡的草。
「嗚哇,髒死了!是你擅自摘起來吃的好不好!要吃就吃我挑選過的這些草啦!」
莉音指著背包,催促他趕快動手。
拉爾夫抬腳猛跺自己吐掉的草渣,接著伸手探入背包,抓起莉音摘的草開始吃了起來。
之後我們一邊閒話家常一邊享用晚餐。過沒多久,莉音打開了另一個新的話匣子。
「拉爾夫,你為什麼會加入CIA?總覺得你對組織似乎相當不滿耶。」
「別看我這樣,以前我也曾抱持著青澀的正義感啊。想說如果加入CIA的話,搞不好就有辦法改變全世界。怎樣,聽起來很可笑對吧?」
「我不會嘲笑你就是了。」
「但我知道愈多,就愈瞭解到這個世界當真無可救藥。到處都充斥著混帳東西。後來,我就覺得無所謂了,只要能領到薪水就很開心了。」
「海胴也是其中一個混帳東西是吧……」
「那傢伙原本是在我管理底下的諜報人員。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他那般熱衷於賺錢,卻又對錢財絲毫不感興趣的人。我覺得他是個很了不起的男子漢,也曾對那混帳東西產生過友情。甚至還有過只要跟他聯手,或許就真有辦法打造一個新世界的念頭。結果那混帳東西……居然背叛了我……」
「你一定大受打擊吧。」
「混帳東西!我會受到什麼鬼打擊才怪咧!我反而感到輕鬆許多好嗎!」
撂下這句話的拉爾夫拾起地面上的小樹枝,順手丟進眼前的火堆。
「……那個混帳東西捨棄友情,選擇報效自己的國家。換作是我的話,會拋下美國、選擇友情就是了。這世界上連個像樣的國家也沒有。國家什麼的通通去吃大便吧!」
「明明身為一介公僕,卻敢如此斷言的拉爾夫,其實還滿帥氣的嘛。」
莉音笑咪咪地看著拉爾夫。
「哼,這代表我也已經長大成人。海胴就只是個小鬼……一個臭小鬼罷了。」
「所以是在長大之後,才造就你現在這種乖僻的個性是吧。」
「哼,是這樣沒錯啦,混帳東西。精神正常的人有辦法應付這種鳥事才怪。」
正經心態確實無法應付像我們目前所面對的這種狀況。
或許是討厭籠罩著現場的沉悶氣氛吧,拉爾夫粗魯地抓起擺在一旁的收音機,按下開關。
收音機頓時發出「沙沙──」的雜訊聲。拉爾夫邊咂舌邊調整收訊頻率,轉到新聞報導的電台頻道。
電台播出的是國際商業銀行的新聞。我們通通豎起耳朵專心聆聽。
「受到國際商業銀行總裁˙春日先生的發言影響,盧布行情一路往下狂跌。俄國政府背負著以歐元計價的鉅額債務,接下來的動向備受觀注。但身為俄國主要出口商品的石油,目前則上揚至一桶原油為一百二十六美元的高水準價碼,形成一股防止盧布下跌的力量。有專家指出,國際商業銀行拋售盧布的影響其實相當有限。」
俄國的主要出口商品為石油,目前在國際市場上的交易價格居高不下。而這與國際市場對俄國貨幣──盧布的信用息息相關,同時也代表只要有石油這項商品,盧布就不會如此輕易走跌。基莉亞和伊凡雖然都曾感嘆地說過「俄國只有石油」這句話,但反過來也可以說「俄國即石油」。石油價格與盧布行情會產生互動效應。因此石油價格既然走高,就代表盧布行情也不會輕易下跌。
恒太不可一世的高傲嗓音,取代淡淡地唸著新聞稿內容的主播聲,傳入我們耳中。
「本人在此要求俄國政府,現在立刻撤銷俄羅斯火箭公司所蒙受的不當待遇。以及釋放所有遭到逮捕的董事會成員,並公開向受到不當待遇的董事會成員道歉。」
看樣子恒太似乎也正以他自己的方式,認真地為了我們而戰。恒太繼續說道:
「另外本人再透露一則最高機密情報給全世界的投資客們。根據本行智囊團的分析結果指出,本行持續拋售的盧布行情將於下週再下跌五%。諸位聽清楚了,俄國就是該賣!跟隨本大爺的腳步而行吧!」
所謂的智囊團,一定就是指恒太那顆腦袋。恒太必然也很清楚既然石油價格居高不下,想讓盧布行情暴跌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但恒太仍舊試圖透過打擊俄國經濟的方式,支援遠在異鄉蒙難的我們。真的十分感謝他這份心意。
電台接著播出俄國總統梅德維傑夫的發言。
「國際商業銀行暨革命社設置於俄國境內的資產已被全數凍結。俄國絕不會向國際商業銀行的不當煽動低頭。我國必會成功阻止盧布的下跌,而追隨春日恒太的投資家們都會蒙受慘重損失。」
我們在俄國投注的資產當中,規模最為龐大的就是俄羅斯火箭公司。而為了支付飛彈開發事業的關連事業的資金,國際商業銀行也在莫斯科設立了分行。甚至還在俄國境內收購了幾間銀行。儘管就整體而言,算不上是一筆多龐大的資金,但若遭到凍結的話,確實會令人感到頗傷腦筋。重點在於,俄國政府基於政府的意願擅自沒收我方資產一事,實屬不當之舉。
「恒太也很拚命呢……」
莉音嘀咕了一聲。
沙織也點了點頭。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媒體記者大吼大叫。連我都嚇了一跳呢。」
「明天也得徒步趕路對吧。」
我邊打呵欠邊說道。由於整晚沒睡,現在簡直睏得要命。
「如果想碰到民宅的話,只要沿著這條河川往下游走就可以了。但我們要朝那邊──也就是烏克蘭的方向前進。如果用相當籠統的說法,差不多就等於東京到北海道的距離吧?路程雖然遙遠,不過還是一起加油吧。」
此時,收音機傳出主播開始朗讀另一條新聞報導的聲音。
「喬治亞共和國遊擊部隊趁著俄國國內發生紛亂之際,持續發動侵略俄國領土的行動。目前由發射飛彈突襲國軍防線的喬治亞共和國軍隊略佔上風,俄國國境警衛隊則展開了零星的防衛戰。俄國聯邦軍逐漸將戰力集結至莫斯科南方,預料日後將會發動一波激烈反擊。」
喬治亞共和國擁有飛彈啊……?不對,更應該說,為什麼槓上俄國這個強敵,喬治亞共和國還能展現出如此強悍的戰力……?
拉爾夫搬出若無其事的語調說道:
「今天天氣晴朗,我們逃亡的行蹤會被掌握。但只要往國境的方向邁進,友軍應該就會利用俄國與喬治亞共和國的紛爭,趁機派出救援部隊迎接我們才對。」
「這場紛爭是美國暗中煽動的嗎?」
拉爾夫只是聳了聳肩,並未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早晨,在帳篷內睜開雙眼的我,發現莉音不見了。拉爾夫張大嘴巴,沙織則一臉幸福地發出微弱的呼吸聲。因為四個人在帳棚內擠成一團,所以出乎意料地暖和。再加上為了防範狼群襲擊而放任入口附近的營火燃燒了一整晚,因此自入口鑽進來的寒風也沒冷到身體。要不是有莉音隨行,我們早已饑寒交迫地迷失方向,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了。像這種能靠智慧對抗大自然艱辛環境的人,真的很不簡單。
我為了尋找莉音而鑽出帳篷。莉音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樹林中的晨間空氣格外清新。瀰漫的霧氣在朝陽反射之下,使周遭一帶顯得閃閃發亮。
走沒多久,我隨即發現莉音雙手抱著大腿坐在大樹陰影底下。離我大約十公尺遠,隱約可聽見莉音的嘀咕聲傳入耳中。
「爸爸……」
我走向莉音,開口向她打招呼。
「早安,莉音。」
莉音猛然抬頭看著我。
「真難得呢,妳居然沒有發現我已經到了妳身邊。我們的領隊表現得這麼弱不禁風的話,好像會不太妙喔?」
我半開玩笑地如此說道,彎腰坐在莉音身旁。
「我們一定要設法救回一馬叔叔。為此必須盡快趕回日本,好讓俄國舉白旗投降。」
「……我真糟糕啊……竟然變得如此膽小。」
「這不像妳的作風哩……但不管妳有多少洩氣話,都可以講給我聽喔。」
莉音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被你看到我討人厭的一面了,真丟臉……」
(黑白插圖)
「這一點都不丟臉好不好。我也擔心一馬叔叔擔心得要命,所以我非常能夠理解莉音的心情。」
真正的莉音絕不是個堅強的女孩,只是靠著使命感持續支撐住她那幾乎快要崩潰的心罷了。也正因為這樣,長久以來與她朝夕相處的我,才更想化作一股幫助莉音的力量。
我們在大樹底下坐了將近十分鐘左右吧。就這樣漫無邊際地閒了一陣之後,莉音似乎也重新打起了精神。
「差不多該出發了。巳繼,去叫沙織及拉爾夫起床吧。」
此時,莉音的聲音已重拾原先的張力。



當天傍晚。
搭建好臨時帳篷的我們圍繞在營火旁邊,吃著莉音採集的香菇以及草葉。
我們目前正遭到俄國追趕,成了FSB的索命目標,因此才在這種荒郊野外頂著寒風啃樹葉……說來也還真是奇怪。
或許是沙織內心也萌生出相同的疑問了吧,只見她邊烤著香菇邊開口說道:
「為什麼我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呢……?我們不是跟俄國政府合作開發飛彈嗎?為什麼俄國要襲擊我們呢?完全無法理解……」
「這就是俄國的作風。沒有辦法啊,他們就是個如此蠻橫的國家啦。」
拉爾夫咒罵似地說道。
我倒想起基莉亞說過的話。
「話說在逃亡前夕,基莉亞也曾對我說『在俄國就是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啦!』之類的話……連我也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是了……」
「我本以為在合乎俄國國家利益的時候,絕不會演變成這種地步。事實證明我太小看俄國了……」
莉音十分懊悔地說道。
「你們推動的國際共同開發方案,的確合乎俄國的國家利益。官僚們八成也對能與你們合作一事感到相當開心吧。見到官僚們表現出來的那種態度,一般會覺得放心也是很理所當然。」
「那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
沙織出聲詢問拉爾夫。
「政界與FSB合起來才算一個完整的俄國政府──這樣的認知並沒有錯,但千萬別以為政界與FSB必然抱持著相同想法。FSB反而想徹底鏟除掉剩下的官僚,以便掌握所有權力……他們渴望擁有俄國的一切。此時,聯合國與國際社會先後發表譴責聲明──對他們來說,這聲明發表得正是時候。因此FSB就打著正當的理由,準備要一舉擴張權勢了。」
「原來如此……對FSB而言,除了可以收拾掉礙事的官僚,同時又能讓俄國獨佔世界最尖端的飛彈技術……而且還是在徵得國際社會同意的狀況下,才有辦法一鼓作氣完成如此龐大的計劃……」
我不禁發出沉吟。正因為政治是人類黑暗面直接凝聚成形的產物,所以完全無法掌握。金錢、權力、人心、組織立場──各式各樣的因素在其中盤旋交錯。
「我們原先也有提高警覺防範來自美國方面的妨礙與攻擊。況且NATO也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俄國獲得最新型的宇宙兵器配備……儘管……也曾想過遲早都必須跟俄國作個了斷,但怎麼也沒料到居然會這麼快就遭到對方鎖定攻擊啊。」
聽完莉音這番話,沙織頓時眉頭深鎖。
「俄國真是個可怕的國家呢……」
「那倒未必,任何國家都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拉爾夫搬出直爽的語氣如此說道,沙織則繼續追問:
「FSB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呢?是情報機關沒錯吧?為什麼在俄國,一個情報機關竟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呢?」
「一言難盡啊,我沒也什麼好解釋的。別找我解釋這個麻煩問題。」
拉爾夫聳聳肩頭,轉眼望向莉音。
「好吧,雖然說來話長──」
莉音點了點頭,滔滔不絕地開始述說:
剛剛明明才說「別找我解釋這個麻煩問題」,然而拉爾夫偶爾也會主動插嘴,並拋出「不是這樣」、「不是那樣」等怨言。面對拉爾夫插嘴,莉音雖然時而皺起眉頭、時而與他發生爭執,但他們分工合作進行講解的樣子,卻也給人一種感情相當要好的印象。
──第一個出現在俄羅斯歷史上的是個城邦,名為基輔。(為避免誤導所以補充一下,基輔現在是烏克蘭首都)
在西元九世紀到十三世紀間,有個以基輔為中心、名叫羅斯的地區,長年內亂不斷。
而在十三世紀,面對自東方入侵的蒙古大軍,羅斯國軍一敗塗地。隨後蒙古軍在此建立了欽察汗國。
於十四世紀到十五世紀間,原本只是受欽察汗國統治的諸侯之一˙莫斯科公國逐漸累積實力,最後宣佈從欽察汗國獨立並開始推動統一大業。
十六世紀,莫斯科公國在又名雷帝的伊凡四世在位期間,採用沙皇(皇帝)的稱號,而位在該公國統治區域內的羅斯國──也漸漸被改稱為『俄羅斯』。伊凡雷帝設立了俄國史上第一個議會,推動中央集權化政策,並為莫斯科公國奠定了日後發展為一個包容許多不同種族之大型國家的基礎。只不過此時的俄國,依舊只是個位居世界盡頭,既貧困又不成熟的邊境小國罷了。
儘管伊凡雷帝立下許多豐功偉業,同時卻也因為反覆引爆流血衝突及肅清事件,導致在他死後,國家立刻陷入一片混亂。經歷皇室血統絕滅、自家內鬨、以及周邊諸國的謀略算計後,莫斯科最後慘遭波蘭佔領。
一六一一年,俄國人民組成國民軍,揭竿起義。國民軍規模擴展至超過十萬人以上,成功解放了莫斯科。
一六一三年,俄國民眾推舉貴族米哈伊爾˙羅曼諾夫為沙皇。統治俄國長達三百年之久的羅曼諾夫王朝在此成立。而扮演世界史巨大源流之一的俄國浪潮,就此正式揭開序幕。
在初期的俄國帝國,皇帝的權力相當薄弱。但隨著時光流逝、世代變遷,其權威逐漸趨向穩固,並成為一個獨裁的統治象徵。
俄國採以君主專制(沙皇專制制度)為基礎的高壓統治型態。也就是奉皇帝為最高頂點的大規模官僚制。把農民與土地綁在一起,連人帶地當作買賣對象,並要求農民負擔高額納稅義務的農奴制。另外,他們又透過將教會改編為國家機關並納入皇帝管轄的手法,進一步強化沙皇手中的權力。
俄國歷史同時也是一段彷彿怒濤般侵吞他國領土的歷史。不厭其煩地擴張領土的野心,逐漸化為帝國主義時代的一顆燎原火星。
十七世紀末,伴隨彼得大帝的就位,俄國開始踏上成為強國的道路。為了對抗鄂圖曼帝國,他們進軍至亞速海一帶;又與瑞典開戰,拿下波羅的海沿岸。
到了凱薩琳二世統治的期間,更一路進攻黑海沿岸、克里米亞半島、波蘭東部、高加索、千島群島,甚至抵達阿拉斯加,攻下了廣大無邊的遼闊領土。
俄國推行自黑海方面往南擴張的政策,並於一八六一年間與鄂圖曼帝國爆發了克里米亞戰爭。但由於提防俄國擴張領土的英國與法國力挺鄂圖曼參戰,導致俄國鎩羽而歸。
往黑海方面的擴張政策受阻的俄國,隨即轉移目標鎖定遠東地區,揮軍威脅清朝時期的中國,進而併吞沿海各州領土。當其魔掌已延伸至滿州及朝鮮半島一帶之際,正好與剛興起成為帝國主義國家的大日本帝國陷入緊張關係。而這次也同樣關注俄國在遠東地區動向的英國,則跟日本締結英日同盟,聯手對抗俄國。一九〇四年日俄戰爭爆發,結果俄國再度落敗。
放棄遠東地區的俄國,再次將焦點移回西方。鎖定巴爾幹半島的俄國,與英法兩國簽訂三國協約,共同對抗德國。此舉成了點燃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線。於一九一四年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將俄國捲入了戰火的漩渦之中。
在帝國主義時代,英國出面箝制俄國領土擴張行動的公式,成了牽動全世界的一大主軸。而這場影響範圍遍及全球的英俄霸權之爭,則被後世稱作『大博弈』。
一九一七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俄國爆發了一場革命。皇帝尼古拉二世遭槍決,羅曼諾夫王朝就此宣告滅亡。
革命軍(布爾什維克政府)趁內亂之際,大肆虐殺穩健派人士、表達反對革命的勞工、企業家與地主,以及展開反攻的農民。這是一次更勝君主專制時期的嚴苛鎮壓行動。
革命軍贏得內戰,確立一黨獨裁的體制。但此舉卻造成國力凋敝,工業生產量下滑至七分之一,農業生產量則只剩原本的五分之一。
一九二二年,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正式成立。
高居領導者地位的約瑟夫˙史達林強行推動樹立個人崇拜的恐怖政治。為了重建生產力下降的工業及農業,他推行蘇聯五年計畫,使蘇聯工業產值有著飛躍性的成長。另一方面,他試圖推廣農業集體化運動,卻因把土地及農具全數充公,使得農作物總產量暴跌,進而導致全蘇聯陷入嚴重饑荒。後來毛澤東也採用了這種蘇聯式的農業集體化政策,造成中國爆發了數千萬人餓死的慘劇。
史達林的恐怖政治持續了將近三十年之久,直到他離世才劃下句點。史達林所策動的虐殺以及饑荒,造成了兩千萬人平白喪命。
一九四一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舉兵侵略蘇聯,蘇德戰爭爆發。由於日軍決定不參戰,加上美軍宣佈參戰及提供軍事物資,使蘇聯逐漸扳回劣勢,最後反倒攻陷德國首都柏林,一躍成為戰勝國。
伴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獲勝,蘇聯一路將領土擴張至西方,更進一步在東歐各國樹立共產黨政權,將它們納為自己的勢力。因此導致蘇聯與率領西方國家陣營的美國之間的對立關係愈演愈烈。
大戰後的四、五年間,美國與蘇聯隔著鐵幕相互對峙的情況,成為引導世界潮流的主軸。這場影響範圍遍及全球的美俄霸權之爭,則被後世稱作『冷戰』。
一九九一年,米哈伊爾˙戈巴契夫辭職,各個聯邦也紛紛以主櫂國家名義宣佈獨立,促廣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瓦解、消滅。人類持續了將近七十年之久的宏偉實驗──社會主義體制,在此徹底崩毀。
蘇聯瓦解後,俄國引進民主主義及資本主義。國民也很期待呼吸到自由的新鮮空氣,並歡迎體制的大幅轉變。
然而資本主義帶給俄國國民的卻是駭人的貧富差距、俄國黑手黨的橫行霸道,以及政治的腐敗。另一方面,被稱為寡頭的新興財團則竭盡所能地動用暴力手段及謀略奪取國家利益,到達盛極一時的境界。
一九九八年,俄國爆發財政危機。當時俄國衰落的程度簡直悲慘至極,甚至絲毫感受不到它曾是個分別在近現代與英美兩國平分天下的超級大國。
二〇〇〇年,前KGB成員──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贏得總統大選。普奇羅夫以FSB(舊KGB)的強大力量作為後盾,開始推行國內改革政策。
他主張「強悍的俄國」,強化了獨裁統治體制。同時靠著FSB的力量鎮壓了寡頭新興財團,只挑選符合俄國國家利益的企業,將它們納入國家的控管下。另外又統一管理國內大眾媒體,鏟除具有反對傾向的政治家及新聞記者。
俄國如今是一個由FSB統治的秘密警察國家,帶來的結果是貧困人口驟減,國內生活環境趨近穩定。另外又拜自寡頭新興財團手上奪回的天然資源所賜,經濟成長率目前還維持在高點。政府受國民歡迎擁戴的程度與日倶增,普奇羅夫的政櫂自此穩若泰山。
二〇〇八年,普奇羅夫雖因總統任期屆滿而卸任,但他的心腹大將──德米特里˙梅德維傑夫卻立刻接下總統職位,依舊保有強大影響力的他也就此接任首相一職。
重拾自信的俄國以「縱使冷戰再度爆發,我國也無所畏懼」一言,公開表明了與美國正面對決的強硬姿態,甚至有媒體以『新冷戰』一詞來形容這種國際局勢。總而言之,俄國在普奇羅夫及FSB的統治之下,再次步上建立帝國之路。
以上便是俄國由發源一直持續到現代為止的真實歷史。
俄國最令人讚嘆的,就是在近代透過『大博弈』與英國爭奪霸權,在現代則是藉由『冷戰』與美國爭奪霸權,始終扮演著近現代世界史中的要角地位。可惜俄國總落得十分淒慘落魄的下場,不過,俄國還能將沉眠於廣大領土下那些堪稱無窮無盡的天然資源轉化為國力,依舊具備能夠一再重返世界史核心地位的潛力。
若以主流角度縱觀整個俄國歷史的話,就會得到「君主專制→共產制→秘密警察國家」這個演變的結論。對俄國國民而言,FSB是出手勦滅在國內興風作浪的黑手黨,擊垮極盡奢華的新興財團的救世主,同時也是有助穩定俄國櫂力基礎的必要惡勢力。
如此聽完俄國歷史之後,我深深明白了以前基莉亞曾說過的「俄國人始終未曾體驗過像樣一點的內政治理」。另外,我也首度理解到基莉亞明明毫不隱瞞仇視FSB的心態,另一方面,卻又說出類似認同FSB矛盾發言的意義。
俄國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明明就歷經一次又一次的暴政、一次又一次的獨裁、一次又一次的革命,但我為何會對這個國家產生一股奇妙的共鳴呢?是因為我們也是革命家的關係嗎?
(大天朝笑而不語)
縱使逃到天涯海角,我們恐怕也會不斷遭到FSB追殺吧。FSB理應具備這樣的實力與意志才對,只要俄國不舉白旗投降,我們就永無安寧之日可言。但……我們真的有辦法戰勝像俄國這樣的大國嗎?
總而言之,首先非得設法逃離俄國不可。



之後我們連續趕了五天的路。
跨越河川與山丘,跨越幹線道路與田間小徑,筆直朝國境走去。入夜便搭建臨時帳篷,在帳篷入口前方升起營火,四人擠在一起睡覺,熬過夜晚的刺骨寒意。依照莉音的推算,我們一天至少有走上四十公里左右的路。
因為有習慣這種野外冒險的莉音在,我們才得以保持穩定步調,並在從未陷入混亂的狀況下,井然有序地向前行進。由於莉音有辦法區分能夠當作糧食的雜草及菇類,所以我們從沒煩惱過飲食方面的問題。雖說這些餐點一下就消化完畢,導致我們常常處於空腹的狀態,但我們這幾天之所以能保持身體健康,應該也是因為攝取了營養豐富的飲食的關係吧。據說在熱帶地區冒險之際,因飲食受到不明細菌感染而罹患疾病的案例似乎十分常見,然而在像俄國這種寒冷地帶,就不太需要擔心會發生這種問題,或許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飲用水則靠容量兩公升的保特瓶進行補充,我們按照莉音的指示,一小口一小口地分著喝。一行經水源區便進行補充,然後塞進背包,由我與莉音輪流揹著。
面對偶爾現身襲擊的狼群,衝鋒槍則發揮出壓倒性的威力。雖然我們一行人的探險裝備十分不足,武裝倒是相當充實。以驅逐野獸的裝備來說,火力簡直強悍過頭了。
頭頂則有戰鬥機開始頻繁出沒。只見一支由米格-31及蘇凱-27組成的戰機編隊,由俄國方面朝喬治亞共和國方向直飛而去。印象中喬治亞共和國軍似乎是打游擊戰為主,戰鬥機真的能派上用場嗎?
同時也漸漸能夠聽見自遠方傳來的轟隆砲聲。這代表我們已逐漸走進戰鬥地區。
收音機播報著俄國對喬治亞共和國游擊部隊束手無策的新聞。軍隊大規模的正面交鋒也就算了,但在面對游擊部隊或恐怖份子之類的攻擊時,即便擁有再龐大的軍隊也難以鎮壓。
此外,新聞報導也指出國際商業銀行仍然持續大量抛售盧布。儘管媒體的抨擊聲浪日趨猛烈,恒太卻依舊不改氣勢洶洶的態度。我們都由衷希望能趕緊回日本,加入這場戰役。
如今,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傍晚時分。
為了確保今晚睡覺的地方,我們趁著天色還沒完全變暗之前開始搭建帳篷。所諝熟能生巧,如今即便莉音沒有在一旁下達指示,我們也有辦法快手快腳地搭建出像樣的帳篷。
當已經完成帳篷上半部分的我們,忙著收集用來鋪設在帳篷內部地面的枯葉時──
莉音率先察覺到一陣逐漸飛近此地的直升機螺旋槳聲。
「快躲起來!」
莉音大喊,我們都聽從警告照辦。在經歷這趟為期將近一週、過程充滿苦難的逃亡行程後,我們彷彿變成以莉音為中心的軍隊。拉爾夫雖然抱怨連連,結果還是乖乖地聽從指示。他嘴巴壞歸壞,實際上卻是個明辨是非的大人。
眾人各自散開,躲至樹蔭底下。
直升機來到我們所在位置的上空,停滯於半空中。看樣子似乎是準備降落。
會挑在此地降落,就代表對方已經捕捉到我們的蹤影,再也逃不掉了。 難道當真只能一戰嗎?
我舉起衝鋒槍。
躲在一旁的拉爾夫連忙跳出來制止我。
「等等!那是NH90!是自家人的直升機!」
拉爾夫對著直升機揮舞雙臂。
猛然打轉的直升機螺旋槳,差點刮走幾乎已經完成的帳篷頂蓋。直升機像是要擠進樹林縫隙間一般,強行降落至地表。
NH90應該是NATO的通用直升機,並不是屬於俄軍的直升機。
降落的直升機艙門應聲開起,一名身穿軍服的人探出身子,對著我們招手。
「拉爾夫!」
「霍華德!」
「上來吧!有話待會再講!要撤退了!」
我們撇下帳篷不管,急急忙忙跳上直升機。
(黑白插圖)


直升機橫越烏克蘭領空,一鼓作氣火速飛抵設置於波蘭國境一帶的NATO基地。
基地內朝氣蓬勃,車輛沿著國境一字排開。NATO混合編成的軍人們站著忙碌地工作,在我看來就如同進入備戰狀態一樣,呈現一副就算接下來直接跟俄國開戰也不足為奇的氣氛。
NATO──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是由美國、加拿大及歐洲各國,共計二十八個國家聯合組成,為世界最大的軍事聯盟。原本是在冷戰期間,為了對抗蘇聯而由西方陣營組成的多國聯盟。但直到蘇聯瓦解的現在,NATO依舊沒有解散。因為聯盟至今仍然扮演制衡俄國的重要角色。雖說俄國表面上是NATO的準加盟國,但實際上NATO與俄國始終維持著相當緊繃的關係。
在基地等待直升機歸來的軍人們粗魯地拉著我們走進一間類似簡報室的地方。看樣子我們似乎不太受歡迎,有將近二十名軍人蜂擁而至。
儘管疲勞與緊張已經搞得我們身心倶疲,但他們好像還不肯讓我們休息。我們受到有如重刑犯般的待遇。
先前與我們一起行動的拉爾夫開口說道:
「再見啦。再來我要盡情享受美味的餐點,然後好好睡個大頭覺。休想再叫我吃草了。」
「你不陪我們了嗎?」
莉音語帶責備地詢問。
「為什麼我得奉陪你們這群小鬼頭啊?聽清楚了,別耍什麼多餘的心機,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情交待清楚。你們應該也很想趕緊回家吧?」
只留下這句話之後,拉爾夫便匆匆轉身離開房間。應該是打算撇下我們不管,自己享受充分的休息吧。留下我、莉音及沙織獨自面對跟在拉爾夫身後的軍人們。
莉音不滿地開口說道:
「我們也想好好休息一番呢。」
「只要你們肯乖乖合作的話,馬上就能休息。」
發言的軍人甚至沒自我介紹。就他衣服上所別的徽章來看,大概是美軍人士吧。光是美國人就有十位,其他如英國、德國、法國、義大利、西班牙等NATO主要盟國都各派出一名代表到場,另外還包括一名身穿以色列軍服的人士。
「話又說回來,這還真是有夠森嚴的警戒狀態呢。彷彿已經跟俄國開戰一樣。」
「只是預防發生意外事態罷了。」
另一名美軍人士也插嘴加入對話。現場主導權似乎很理所當然地落在美國人手上。
「你們應該再清楚不過才對吧?事情很簡單。只要把你們在俄羅斯火箭公司研發的產物──所有相關資料技術全數交出就可以了。」
「如果我們拒絕呢?」
「我們是很希望秉持著紳士般的處理態度啦……」
軍人搬出耐人尋味的口氣說道。
「只是開玩笑罷了。我們本就沒有拒絕的意思。」
「很好。另外我們也已保護了製作認證程式的技術人員。把人帶進來。」
一名軍人轉身離開房間。當我們想起那個人是誰時,那名軍人已帶著柚學姊回來。柚學姊跟我們一樣,受到有點粗魯的對待。
「莉音社長……!」
「小柚!他們沒對妳動粗吧!?」
莉音站起身,緊緊握住柚學姊的雙手。
「我們沒對她動粗,只是尋求她的協助罷了,但她好像也無能為力的樣子。」
「有一群人突然闖進社辦,起初我非常害怕。可是恒太同學卻叫我協助他們,說要我在巳繼同學抵達這裡之前,先行準備好認證系統……」
如果想透過不當方式利用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技術,勢必會造成程式癱瘓。即便是將認證程式嵌入亞提斯飛彈系統的柚學姊,也無法在短期間內重獲操作權。若是企圖利用我的左眼圖片或影像取代實物,或是強行改寫程式的話,將會引發認證程式以驚人的飛快速度創造出病毒,反過來入侵飛彈系統的結果。下達這個指示的人是莉音,而柚學姊則是依照吩咐寫出程式的工程師。
軍人語調平淡地說道:
「麻煩請改口說是保護好嗎?這總比被俄國逮到要來得好吧?」
「那可不一定吧……?」
莉音略感不滿地如此回應,接著正襟危座地繼續說道:
「我也有事想要請教一下。我父親羽月一馬以特勤人員身分承接了這次的營救任務,但應該是已被FSB逮捕。希望你們能出面與FSB交涉,設法救他回來。」
一名軍人趨前發言:
「我是以色列國防軍代表,名叫亞隆。坦白說交涉難度頗高。稍後我再說明狀況,希望你們先協助我們。」
「……好吧,我們本就對提供協助一事沒有意見。帶我們前往能登入我們那顆專用衛星的資訊中心吧。」
如此說完,莉音起身離開座位。
就跟在測試階段發射飛彈時一樣,我將左眼湊近攝影鏡頭,執行了證認程序。螢幕隨即浮現出系統管理畫面,得以進行所有相關操作。只要我完成認證,便可下載亞提斯飛彈控制系統,甚至也能使柚學姊的認證程式完全失效。
當然也有辦法發射飛彈。但因如今只有數枚搭載假彈頭的飛彈飄浮於宇宙空間,所以縱使發射了也毫無效果可言。要不是被NATO抓到的話,其實也可以用這幾枚飛彈射向俄國,一吐被追殺的滿腔怨氣就是了。
莉音雙手靈活地敲擊鍵盤,開始下載整個操作系統的程式檔案。
「再來你們只需帶走系統程式就可以了。各位請自便吧。」
轉頭面向我們的莉音接著說道。
「可以換你們說說關於家父一事的對應方案了嗎?」



我們回到剛剛的簡報室,與以色列軍方人士面對面進行對談。
「請別在公開場合隨意提及令尊為我國所委託的特勤人員。儘管知情人士並不少,但這是一種規矩。」
「今後我會留意的。言歸正傳,現在該怎麼辦呢?」
「首先要麻煩各位理解到的一點,就是別以為透過交涉,便能確實換回人質。外聘特勤人員就是這樣的存在。這就是業界的遊戲規則,羽月一馬也是專業人士,他本人一定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一點。我們也是因此才委託他執行任務。」
「我知道,我也很清楚。雖然會變成掺雜個人情緒的私事,但我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盡快營救家父回來。」
「妳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以色列也有意針對此事與俄國進行某種程度談判,但我們同時也希望各位不要抱持太大的期待。」
「……」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不太可能會被殺害。畢竟就算殺了他,俄國方面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軍人清了清嗓子,接著繼續說道:
「再者,FSB或許已經掌握到他是令尊的情報。如此一來,他就等同是ICB──國際商業銀行相關人士的親屬。目前俄國與ICB處於敵對狀態,他們並不會主動放棄這項派得上用場的談判材料。因為俄國可以拿他當作談判籌碼,所以令尊遇害的可能性將會變得更小。」
「……我瞭解了。我也是在知道情勢堪憂的狀況下找您商量這件事。看樣子還是由我們自己想辦法會比較好……」
莉音神情苦澀地回應。儘管她早已知道結論,但仍舊不得不問吧。
「很抱歉辜負了各位的期待,不過盼望各位能夠理解遊戲規則。報酬的五萬美金已匯入羽月一馬的帳戶。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就好……」
五萬美金換算起來,差不多才五百萬日圓而已。對展開一連串遊走於生死邊緣的劇烈戰鬥,最後還落得身受重傷的下場而言,實在很不划算。雖是一筆微妙到極點的報酬,但這或許是這個業界一般的行情吧。之所以覺得廉價,鐵定是因我們身為日本人,看在某些外籍人士眼中,也有可能成為一筆值得賭命追求的鉅款。
總而言之,我們只希望能早日與一馬叔叔平安團圓……



事情處理完畢之後,我們──莉音、我、沙織及柚學姊等四人很快地便重獲自由。
一行人被帶到擺有我們寄放的隨身行李,像是訪客會議室的地方,然後他們只對我們說了一句「接下來要往哪去都隨你們高興」,就把我們丟在裡頭。這未免也太過簡單了些。這裡似乎是一間位於NATO軍基地出入口附近,專門用來接見媒體記者或訪客的房間。
至於我們的隨身行李,其實也就只有叫拉爾夫自掏腰包買來的背包和保特瓶而已,原本持有的槍械已被沒收。反正在離開基地後,也不能明目張膽地隨身攜帶槍械,所以也無可厚非就是了。儘管幾乎都是可以丟掉的東西,但當我們在做最後的區分,確認有沒有該保留的物品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名看似處理事務人員的女性走了進來。
「有客人前來拜訪各位。」
「什麼?客人?」
感到意外的我開口反問。
事務人員的女性則是面無表情地催促我們。
「我帶各位去見客人,這邊請。」
摸不著頭緒的我們,就這麼跟著她走。
被帶進某間房間的我們,發現有兩名身穿制服的陌生男子在室內等候。他們是何方神聖呢?
兩人隨即起身迎接我們。
「幸好各位平安無事。我是隸屬防衛省情報總部的內藤。大原總理派我們前來護送各位平安返回日本。目前共有十二名成員在外頭待命。」
「初次見面。敝姓周,是中國國家安全部的成員。郭首相有令,倘若發生意外變故時,要我們保護四位的生命安全,同樣也有十四名成員在外待機。」
頗感意外的莉音聳聳肩頭說道。
「雖說我們正準備打道回府,但還是嚇了一大跳呢。你們真有必要如此小題大作地前來迎接我們嗎?」
「敵人是FSB,再加上這裡是歐洲地區。在抵達日本之前,建議各位還是抱持著會有生命危險的心態比較好。」
面帶嚴肅神情的內藤如此說道。
「但我們都已經把手中籌碼全給了NATO各國耶……FSB還有找我們麻煩的理由嗎?」 ,
「各位還不曉得嗎?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在今天遭到不明人士炸毀,造成四人死亡、十三人身受重傷的慘劇,波蘭銀行的營業也因而陷入癱瘓狀態。」
「……咦?」
莉音及我們全都啞口無言。我們還沒收聽今天的新聞報導。前幾天總是在準備好帳篷之後,一邊用餐一邊收聽電台廣播,今天卻在收聽之前就被NATO的人員帶到此地。
「雖然差點發展成一時之間陷入恐慌的存款戶紛紛衝向銀行擠兌的事態……但國際商業銀行的春日總裁出面發表了『發生在波蘭總行的恐怖攻擊並未對經營面造成影響』的聲明,民眾也隨之恢復冷靜。」
「……恒太沒事吧?」
「是的。我們受到總理指示,傾盡全力守護他的人身安全。」
「先前有收聽到國際商業銀行對俄國發動的貨幣攻擊,已造成盧布行情走跌的新聞……原來如此,所以FSB才會……」
「FSB跟我們本來就處於全面開戰狀態,這代表戰役根本尚未落幕啊。」
我開口對莉音如此說道。
中國國家安全部的周先生則接著發表意見。
「其實NATO也曉得只要一踏出這座基地,各位可能就會慘遭殺害。但對他們而言這件事完全無關緊要,因此才換我們前來迎接各位離開。」
「除了重建俄羅斯火箭公司之外,也得奪回被搶走的飛彈開發器材及實驗飛彈群。那是屬於我們的財產。在這次的工作上盡力協助我們的伊凡也仍舊被捕,必須讓他重獲自由才行。要是撇下他們不管,豈不是有損我們革命社的顏面嗎?而且,最重要的是營救一馬叔叔這件事。」
我慷慨激昂地如此說道,卻見內藤面露苦澀神情。
「羽月是我就讀國防大學時的同學,後來也曾在第二幕僚室和情報總部共事過。我很希望能略盡微薄之力。我個人雖然頗關心他的安危……但畢竟他是站在承接他國委託的立場上,我們自然也無法以日本國籍為後盾向俄國施壓……防衛省這邊也難以出手相助……要是能透過外交部與俄國進行交涉的話,或許……」
「這點我瞭解。我們必須親自救回家父才行。況且手無寸鐵的我們,也沒有能力與FSB交鋒……所以麻煩各位擔任護衛了。非常感謝你們的鼎力相助。」
「請各位切勿放鬆戒心。我們雖然也會全力以赴,但畢竟對手是FSB。」
「話又說回來,這次護送是中日兩國的聯合作戰嗎?」
「怎麼可能!只是碰巧相遇罷了。照理說我國與中國的情報機關根本不可能像這樣湊在一起……但目的相同的兩個組織,就算起爭執也沒有意義……畢竟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面對內藤冷淡的發言,周先生也冷冰冰地表達同意。
「一點也沒錯……中日聯手展開秘密行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國家安全部的立場而言,既然日本都出面了,我們自然得拱手讓賢,但卻也不能一事無成地打道回府,因此不知我是否可以提出一個方案給內藤先生參考看看呢?」
「所謂的方案是指?」
內藤皺起眉頭望向周先生。
「讓我們雙方互換身分吧。請各位喬裝成我們,就此進入波蘭的中國大使館。我會事先通知使館那邊。請各位見時機成熟再離開大使館,搭機飛往日本如何?」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說國家安全部的各位願意偽裝成我們,代為轉移FSB的目光焦點的意思嗎?」
「就是這麼回事。連服裝也通通交換吧。只要一返抵日本,FSB便再也無法輕易對各位出手。」
「這樣真是感激不盡,我們就採納這個方案吧。最好假設NATO內部也有FSB的間諜潛伏於其中比較好。只要放出中國國家安全部並未採取任何行動就直接撤回中國大使館的假情報,應該就可以爭取到相當充足的時間了」
「只有更換服裝就能達到偽裝的效果嗎?」
聽見莉音開口詢問,內藤立刻點了點頭。
「就只能麻煩妳們女扮男裝了。雖然是這麼說,但只是要麻煩妳們穿上跟我們相同的制服,並把頭髮藏起來而已。」
既然已決定行動方針,我們就一同起身離開座位。



一走出房間,發現拉爾夫已靠在牆邊等著我們。大概是想跟我們作最後的道別吧。
我們請內藤及周先生先到外面等待,然後轉身面向拉爾夫。個子格外嬌小的莉音與拉爾夫面對面,看起來就跟站在大熊面前的小女孩沒什麼兩樣。
拉爾夫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一副完全不感興趣似地開口說道:
「讓日本及中國的情報部出面幫忙,你們可真夠大牌呢。看樣子似乎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拉爾夫,謝謝你。多虧有你指揮這次逃離俄國的行動,巳繼及沙織才得以平安脫困。」
「莉音說的沒錯。謝謝您。」
我也開口表達謝意,沙織也接著說道。
「拉爾夫先生,真的很感謝您。」
「明明就沒有幫助你們這群小鬼的義務,只不過是蘭利總部那票混帳東西擅自指名我出馬罷了。我可是感到相當困擾啊!」
「等哪天你受夠CIA時,記得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很樂意聘用你喔。」
「我早就受夠CIA那個鳥組織了。但是啊,我才不屑讓你們聘用咧,混帳東西。不可能,就算打死也不可能啦。」
「啊哈哈,等你想到時再說也沒關係啦。還有,我想爸爸他應該也很感謝你喔。」
「……關於羽月一馬的事,我這邊也會設法打聽看看。」
當拉爾夫嘀咕著說出這句話後,莉音一臉意外地望向拉爾夫一眼。
「我從以前就覺得啊……拉爾夫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什麼?少在那邊說夢話了。你們這群小鬼就算橫死路邊,我也不會皴一下眉頭啦。」
「呵呵,你在槓上海胴的時候,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呢。要是有機會再一起冒險的話,大概會十分有趣吧,再見囉。」
莉音面帶微笑向他道別。海胴似乎擅於應付拉爾夫這號人物,而莉音或許也已經掌握到了訣竅。
離別之際,拉爾夫開口說道:
「上次吃的那株毒草,簡直難吃到爆。打死我也忘不了那種滋味。」
莉音最後則以揮手作為回應。



情報總部與國家安全部成員們互相換上對方的服裝與車輛,便動身離開NATO軍基地。
接著我們立刻進入華沙的中國大使館,再三確認周遭沒有可疑動靜之後,隨即火速趕往華沙蕭邦機場。國家安全部的人馬則尚未離開NATO總部。他們說會看準我們搭上飛機的時機,再啟程離開NATO總部。
而在抵達機場之前,我們各自拿到了偽造護照。我的姓氏變成田中、莉音變成佐藤、沙織變成千葉、柚學姊變成橋本等假名,貼的則是我們幾個的大頭照。雖然說是偽造,實際上卻也是真貨。因為這並非什麼可疑的非法組織所製作,而是日本政府依照正式的材質及官方規定所發行的正式護照。
順利坐上飛機的我們,總算結束了這場漫長艱辛的逃亡戲碼,得以徹底放鬆心情。只要沒行經俄國領空附近的區域,飛機應該就不致遭到擊墜才對。情報總部的成員們則是各自假扮成陌生人,一臉若無其事地坐在我們附近。其實冷靜想想,受到國家保護的革命家講起來有點奇怪,但我們是大原總理的大贊助商。要是我們有個三長兩短的話,總理大概也會很傷腦筋吧。
坐在頭等艙的我們,彼此聊起這一連串的事情。
似乎很高興能跟大家一起搭飛機的柚學姊,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話。
「恒太同學最近好像每天都坐立難安,甚至完全無心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喔。除了不再跑電視台之外,也沒再說那些艱澀難懂的事情了耶。」
「真的假的?那樣的恒太還真是叫人難以想像呢。」
沙織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每隔十分鐘就下來七樓,一直問著『妳認為他們真的平安無事嗎?』。眼睛下面也都冒出黑眼圈,看起來好像相當疲憊。」
「別看恒太那樣,他也滿擔心我們的安危啊。」
莉音也同意我的說法。
「其實他是個很重視朋友的人。只是平常愛耍大牌,所以看不出來就是了。」
「大家如果能平安回到日本,相信恒太同學一定會感到非常開心喔。」
「那搞不好有機會能看見恒太痛哭流涕的表情呢。」
莉音面露苦笑說道。
「我猜恒太同學會因為太過開心而哭上一整天喔。他這陣子可是天天都表現出提心吊膽的樣子呢。」
此時,國際新聞台開始播報有關俄國及喬治亞共和國的相關話題。我們紛紛側耳聆聽。
「我們收到一則最新消息,侵略俄國領土的喬治亞共和國民兵團及游擊部隊已開始撤退,並為了與俄國簽署停戰協議而展開交涉。根據跟隨俄軍進行採訪的記者所傳回來的消息指出, 從昨天起,雙方陣營便未曾再傳出任何槍擊與砲擊聲,戰鬥似乎已經宣告中斷。再重覆一次,侵略俄國領土的──」
這大概是代表MATO各國──特別是指美國已經達到目的了吧。儘管喬治亞共和國遭到利用是不爭的事實,但他們勢必也從美國及歐盟各國那邊獲得某種程度的好處。而跟各國為敵的俄國,則是抽到了最糟糕的下下籤。



即便抵達機場,情報總部的成員還是一樣佯裝成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團團包圍似地跟著我們。雖說只要回到日本,安全度便能獲得大幅提升,不過他們好像還是會暫時以護衛身分跟著我們到處跑。
莉音挨近一臉若無其事地並肩而走的內藤,開口向他提問:
「我打算日後找時間前往總理官邸表達謝意,請問你們預計要保護我們到什麼時候呢?」
「我們只是遵照情報總部長的命令罷了。因此在命令有所變動之前,我們將會嚴密地護衛各位的安全。」
內藤先轉眼掃視周遭一圈之後,才像是竊竊私語似地繼續說道:
「根據經由內調提交給公安調查廳的報告書指出,俄國大使館近來動作頻頻。請各位極力避免搭乘電車等大眾交通工具。如有移動需要的話,得請各位乘坐我們所駕駛的車輛。」
內調全名為內閣情報調查室。主要工作內容是匯整由防衛省情報總部、公安警察、公安調查廳、外交部國際情報統括官組織等日本諜報相關部門所提交的情報,再對內閣進行報告。沒有任何間諜或情報人員等實動部隊,是個只由少數情報分析官所構成的小單位。
莉音看著我說道:「在卯上FSB的這場戰役結束之前,我們還是別回家比較好。這段期間就先住進銀行隔壁那間商業旅館好了。」
「看來似乎是這樣沒錯……乾脆把隔壁旅館的空房間通通包下好了。如果可以的話,由革命社出錢請旅館取消原先已受理的預約,直接包下整間旅館也不錯。」
緊鄰國際商業銀行的這間商業旅館若是遭人安裝高性能炸彈,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或許我們應當更加慎重一些。
莉音也同意我的看法。
「是這樣沒錯呢。那巳繼,等回到銀行之後,再麻煩你去找旅館業者商量這件事好嗎?」
「我知道了。」
內藤從旁插話。
「我們想在那間旅館借用幾間房間,另外也希望各位能讓我們進駐銀行待機……可以嗎?」
「當然。我們會租用旅館房間,各位也可在銀行內隨意走動。此外銀行六樓整層都是空的,這段期間交給防衛省自由運用也沒關係。如果有什麼器材的話,直接搬進去也可以。」
「謝謝各位,感謝你們的大力協助。」
「應該是接受保護的我們該表達感謝才對吧。」
目前雖是自己人,但防衛省情報總部的成員個個都是間諜。儘管對允許間諜進入銀行一事感到有點為難,不過現狀也莫可奈何。因為接下來輪到我們對俄國發動反擊,自然還是佈下萬全的防衛狀態比較恰當。
穿越機場大門,我們走向情報總部安排數輛轎車待命的地方,莉音拋出了另一個話題。
「話又說回來,內藤先生曾說過您與家父是同學對吧?爸爸他在防衛省只待了四年就辭職,您都沒講過半句怨言嗎?」
「這就奇怪了,羽月可是一直在防衛省待到三十歲才離開吧?」
「三十歲……當時爸爸他已經成為冒險家了耶?」
內藤與莉音的談話內容產生分歧。
「嗯嗯……他的確成了冒險家沒錯……不過羽月當時還是情報總部的職員喔。」
「這是什麼意思?」
「羽月表面上是辭掉了防衛省的工作搖身變成冒險家。但冒險家純粹只是個幌子,實際上他還是隸屬於防衛省的成員。羽月在那段期間的冒險經費,全都是來自情報總部的機要費。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就是了。」
「……什麼?真的假的?」
「當時羽月以冒險家身分所前往的場所,絕大數都是紛爭不斷的地域。例如針對日本政府檢討是否該派遣自衛隊參與PKO(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的區域進行事前調查,或是製作日本預定提供ODA(政府開發援助)的國家中反政府勢力的報告書等等……全都是跟國家利益息息相關的危險地帶。」
「原來爸爸他以前……是日本的間諜啊……」
「坦白講是這樣沒錯。儘管風險很大,卻是一份非得有人跳出來承擔不可的工作。而當時羽月是最優秀的諜報員,因此當他遞交辭呈時,情報總部可說是竭盡全力試圖要挽留他。除了承諾將機要費提高十倍,以及保證大幅提升他的職位以外,連我們也都拚命說服他,結果仍撼動不了他的決心……像他那樣的人選擇辭職,對日本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損失。」
「原來如此……那爸爸他為什麼要辭職呢?」
「我記得他好像是說,未來想在跟特定國家沒有任何關係的立場下,帶女兒展開一場環遊世界的大冒險之類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適得其反吧。他口中的女兒,指的就是妳吧?」
內藤上下打量著莉音。
「三十歲……剛好是我被爸爸帶出國冒險的時期。這麼說來,爸爸大概是為了跟我一起冒險,才辭掉防衛省的工作吧。」
「起初我也覺得辭掉防衛省的工作,只靠純粹的冒險家業務討生活,實在是太過魯莽的決定──畢竟生活會頓時變得很不安定。不僅如此,冒險費用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支出,根本不可能做得來……但羽月或許是抱持著更進一步的想法吧……之後我時常常雜誌上讀到妳們父女倆的冒險紀錄,內心也十分開心。」
「實際上我們的確一直都過著貧困的生活,光是要擠出一丁點冒險經費,就會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呢。」
「但他的女兒如今卻經營著馳名全球的大企業集團。羽月孤注一擲地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妳身上,最後換來了驚為天人的結果。這真的很令我吃驚……詞藻貧乏的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更合適的字眼呢。」
內藤的聲音帶著深切的感觸。
莉音轉眼望向並肩而行的我,露出有點難為情的神色。
「……聽到爸爸的往事,讓我覺得自己得再加把勁了。」
「莉音妳已經表現得夠賣力了。不要獨自承擔所有責任,畢竟還有我們幾個在啊。」
我伸手輕搭莉音的肩頭,語氣堅定地如此說道。
我們總算搞清楚一馬叔叔為什麼會成為冒險家了。
一馬叔叔是為了莉音而辭掉防衛省的工作──為了讓莉音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的一切,決定放棄安定的生活,以一介冒險家的身分活下去。
但再怎麼說,總不能帶年僅六、七歲的莉音前往戰亂地帶吧。為了培養莉音,一馬叔叔毅然地跨出全新的一步。而這一步醞釀的各種變化,讓我們成長到足以經營起跨國企業的境界,並為了對世界革命而豁盡全力。我相信,這一定是一篇由一馬叔叔的小小決定揭開序幕的漫長故事。



一抵達銀行,我們幾個隨即一起直奔八樓的總裁辦公室。恒太先前好像很擔心我們,因此我們也想讓他盡快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恒太人在總裁辦公室。正如柚學姊所說,他的眼睛下方冒出了相當清晰的黑眼圏,大概是已經失眠好一陣子了吧。
我們一走進辦公室,只見恒太臉上立刻浮現一抹稍縱即逝的喜悅表情。不過,他卻又馬上變回一如往常的得意神情,坐回沙發蹺起二郎腿,居高臨下地斜眼看著我們。
「喔……看來你們都平安無事呢。把工作通通丟給本大爺處理的你們,究竟是跑到哪混水摸魚去啦?」
「我們回來囉。」
我像是剛結束旅程返家般說道。
莉音、沙織及柚學姊也接連開口打招呼:
「我們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聽說你好像很擔心我們呢。」
「恒太同學,我們回來了喔。」
「真是夠了,看樣子革命社集團實在不適合交給你們管理啊。」
恒太一臉不耐地搖了搖頭。
口氣明明囂張到不行,但我們已經從柚學姊口中得知他有多擔心我們。還不知情的恒太,擺出更高傲的姿態繼續說道:
「果然還是唯獨我有能力扮演好王牌的角色。看來革命的重責大任非得由我一肩挑起不可!」
「我們聽說你一直都很擔心我們的安危。雖然有點意外,但是謝謝你了。」
沙織話一出口,恒太瞬間睜大雙眼。
「妳……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在本大爺的字典裡,根本找不到『擔心』這個字眼。我才想說近來怎麼沒看到折織的影子,看樣子妳似乎是躲在俄國進行深山修行呢。有學到什麼奧義嗎?來吧,展現一下修行的成果給我瞧瞧。」
「是是是,恒太好像也很努力奮戰呢。那幾天我們常在廣播聽見有關你的新聞喔。」
沙織並未搭理恒太的挑釁,只是淡然地作出回應。
莉音也開口說道:
「你似乎對俄國宣戰了呢。我們之所以能躲過FSB的攻勢,說不定也是因為你發動的攻擊的關係喔,因為俄國國內已陷入一片混亂嘛。」
「算不了什麼,這還只是剛開始而已。要是讓本大爺認真起來,俄國大概轉眼之間就會俯首稱臣了吧。老實說,雖然我具備能夠一鼓作氣讓全世界舉白旗投降的強大軍事力……但同時我也是擁有改變現實超能力的劇作家。各位就當作我會這樣循序漸進,是因為出於劇情演出上的考量吧。」
「因國際商業銀行大量拋售的關係,導致盧布行情持續走跌。我們就這樣持續發動攻擊,設法救回一馬叔叔,還有遭到逮捕的伊凡,當然還得搶回俄羅斯火箭公司的所有財產。」
聽見我這番話,恒太頓時大驚失色。
「你、你說救回一、一馬叔叔!?他被抓走了嗎!?」
「我們是在跟受傷的一馬叔叔道別之後。才幸運逃出俄國。所以一馬叔叔可能……」
沙織支吾其詞地說道。莉音則代替情緒低落的沙織接著說道:
「……爸爸沒有被殺害的理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此我想他應該是平安無事才對。」
「大概淪為俘虜了吧……只盼叔叔別遭到折磨就好了……」
我們悶悶不樂,再也說不下去。
眾人沉默不語。之後,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的是恒太。
「……只顧著垂頭喪氣也不是辦法。反正我們總要搶回俄羅斯火箭公司沒錯吧?那就連同一馬叔叔也一併奪回就好。讓俄國見識一下我們的真本事吧。」
「說得好。我們就一路窮追猛打,直到俄國跪地求饒為止。雖說先前一直處於挨打局面,但接下來角色對調,輪到我們反守為攻了。」
「對啊。莉音,我們絕對要平安救回一馬叔叔。我也會好好加油的。」
沙織說完,握住莉音的手。柚學姊也緊緊抱住莉音並開口說道:
「我也會努力貢獻心力喔。莉音社長,要我做什麼事都行。有任何吩咐請儘管開口。」
「各位……謝謝你們……真的很謝謝你們……」
莉音十分感動地說道。
「我們是改變世界的革命家。我的Gigas之眼豈會收拾不了區區一、兩個國家!管他是FSB還是俄國聯邦軍,通通放馬過來!哼哼哼,本大爺的最終奧義──雷神雙槍斬,將會一鼓作氣讓他們灰飛煙滅!」
恒太似乎完成了新的最終奧義。至於明明號稱最終,卻有好幾個不同招式這件事,現在就不要挑出來吐槽了。

目前社費為兩百九十五兆一千億日圓,融資則是三百二十一兆六千四百億日圓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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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貨幣戰爭(一)



睽違許久才再度齊聚於革命社辦公室的我們,針對現在進行中的對俄國戰展開一場激烈的討論。
「各位,稍微釐清一下現狀吧。我目前正動用國際商業銀行手頭上的存款,持續大量拋售盧布。跟我發動攻擊之前比起來,盧布行情已經整整跌掉了一〇%之多。只能說真不愧是本大爺啊。」
恒太高舉拳頭槌打會議桌,接著繼續說道:
「此外,我本身也透過各國媒體再三發表了拋售俄國盧布的意思。進而導致全世界的投資家均呈現出賣掉俄國相關資產的傾向。」
「畢竟如今恒太的發言具有相當強大的國際影響力啊。」
我也贊成恒太所提出的方向性。
「接下來講到本大爺的受損狀況。前天,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遭到不明人士炸毀,甚至導致人員傷亡。對於不幸喪生的行員家屬,我一律提撥兩千萬圓的慰問金給他們。這在波蘭算是一筆鉅款。若改日能夠前往歐盟訪問,我勢必會親自登門慰問他們一番。至於受傷的行員,則由本行負擔他們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所有開銷,同時也會提高他們的薪資及年終獎金的額度。」
「這再怎麼看都是俄國幹的好事吧?總覺得接下來其他分行很有可能也會遭到襲擊……」
聽見煩惱不已的沙織的回應,我也點了點頭。
「對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下手的是俄國FSB──這樣的猜測早就煞有其事地在各國政府關係人士間傳開了。在這個節骨眼,只要稍微動動腦筋,不管是誰都會如此推測才對。」
「波蘭離俄國不遠,也有許多FSB的間諜潛伏在境內啊。然而我們手邊沒有證據,儘管可以想像這是FSB的策略,但……」
莉音支吾其詞地說道。
沒錯,只要缺乏證據,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都純屬猜測。即便在接近真相的相關人士之間都被當作事實加以流傳,只要沒登上新聞媒體版面,便發揮不出太大的效果。因為一般人嘴上雖說「新聞根本不可信」,實際上卻會像忠犬一般地順從新聞報導,也根本不屑理睬沒被新聞媒體拿出來播報的情報。
恒太繼續說明:
「儘管波蘭的相關店面網路差點因而陷入混亂,但本大爺已發揮華麗的手腕化解危機。只不過如果是在美國、日本或歐洲其他大國也發生相同事件,應該會引發更大規模的騷動吧。」
「日本應該是不會有問題才對。政府不單只是在這附近佈下警戒網,要分辨來者是日本人或是俄國人也很簡單。然而美國及歐盟今後被盯上的可能性確實也不低。」
「波蘭也算在歐盟圏內,接下來就算換成德國或法國遭到襲擊也不奇怪。非得提高警覺不可。」
我也贊成莉音的意見。
「就發佈消息提醒全世界的相關金融機構提高警覺好了。要他們如果發現可疑物品或人士,就立刻報警處理。」
「這是一場你來我往的對決。哪一方會先棄械投降呢……會釀出犧牲也是無可奈何。」
我聳聳肩說道,恒太隨即伸手指著我做出回應:
「一點也沒錯。這是革命社對俄國的膽小鬼博弈。如果正面交鋒的話,我們會是比較強勢的一方。因為國際商業銀行是一間比國家更強大的跨國銀行。」
「那明明就只是你在廣告上所說的宣傳口號而已嘛。」
沙織突然出聲指正。
「哼,我們的資金力本來就凌駕於俄國之上啊。只要全力拋售盧布,讓俄國財政宣告破產就行了。」
「這或許是個很基本的問題……但解釋一下好嗎?我知道只要拋售盧布,盧布幣值就會跟著下跌,但俄國會因此感到傷腦筋嗎?」
「哎呀呀,所以我才會受不了小姑娘──」
恒太得意洋洋地正準備開口解釋,卻見沙織倏然轉頭看向我。
「我是在問巳繼。」
「妳、妳、妳說什麼?」
或許是沒料到會遭受這樣的對待吧,恒太顯然感到十分狼狽。
因此便換我解釋給沙織聽。
「其實很簡單。一個國家的貨幣是一種縱使與國力劃上等號也絕不為過的東西。貨幣價值一旦走跌,國家的購買力就會跟著下滑。以日本為例的話,我們不是進口了許多食物嗎?現在雖然能在超市買到一百圓的外國進口柳丁,但日幣本身的價值如果下降至一半的話,柳丁的價格就會暴漲成兩百圓。原油也好、概念商品或是軍事武器也罷,所有物品都會受到影響。」
確認沙織已經搞懂上面這段話之後,我才緩緩地繼續開口說明:
「最可怕的是,這個法則也適用於向外國借貸的融資款項。現在地球上絕大多數的國家,幾乎都分別積欠其他國家不少的款項。俄國當然也有向其他國家貸款,藉以籌得莫大的資金。
一旦自己國家的貨幣價值下降了一半,以外國貨幣計價的一百圓貸款,實質上就會暴增變成兩百圓。妳想想看,要是革命社背負的貸款多出一倍的話……我們目前必須償還的錢應該超過三百兆以上才對,貨幣價值下降一半,就會讓貸款在轉眼之間膨脹成六百兆……要是貸款突然變成雙倍,任何國家或企業都會立刻宣告破產啊。」
「……所以只要俄國的盧布幣值跌得愈慘,俄國處境就會變得愈艱困囉?」
「除了被貸款壓得喘不過氣之外,也會失去向國際市場購買必要物資的能力,可以說是天大的危機啊。」
「但我有個問題……新聞不是好像常常把日幣升值說成很悲慘的事情嗎?升值是指因為日圓太過強勢,導致日幣行情上漲對吧?照理來說那應該是好事一樁,為什麼反而被新聞當成大問題瘋狂炒作呢?」
沙織的問題相當合情合理。我盡可能地放輕語氣說道:
「嗯〜〜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呢。日本由於出口產業較為旺盛,因此日幣如果升值,將會拉低產品出口的優勢,出口產業也會隨之陷入危機。出口產業的強度同時也是評量國家工業力的基準,因此就長期觀點而言,日幣如果升值,會大大提升國家產業日漸衰微的可能性。但若站在國家整體角度來看,升值倒也並非只會帶來負面的影響。除了進口產業獲利之外,國家也能以較便宜的價格購入各種戰略物資。」
確認沙織還跟得上說明內容之後,我繼續講解下去:
「因貨幣眨值而宣告破產的國家雖然不少,但貨幣升值卻不會造成國家走向滅亡。幣值行情就代表國力的強弱,升值問題之所以會被搬出來大肆炒作,我猜應該是出於產業結構可能發生重大轉變的不信任感所致吧。出口產業的確有可能會因此弱化,但日幣升值,就表示日本經濟目前相對強勢,所以未必算是壞事喔。」
「原來如此……我總算搞清楚了。真是個複雜的問題呢……」
看來沙織似乎聽懂了。
「喔,巳繼也變得很能言善道了嘛。看樣子我的指導總算是開花結果了啊。只不過程度還遠遠不及本大爺就是了。」
懶得理睬恒太發言的我,轉頭對莉音說道:
「那麼莉音,接下來只要加強針對盧布的攻擊,採取促使讓幣值更加暴跌的方針就可以了吧?」
「假設要貫徹這條路線……我稍微想了一下,乾脆擴大攻擊對象好了。」
「攻擊對象?妳打算連帶鎖定其他目標嗎?」
「這是革命社對俄國聯邦的全面戰爭啊,當然要打得俄國體無完膚地向我們俯首稱臣才行。為此,若是一味拋售盧布,效果也相當有限。若不設法讓支撐盧布行情的原油價格一路暴跌,便難以將俄國打進真正的破產深淵。」
語畢,莉音起身離開座位,將白板拉至身旁並拿起白板筆。
●俄國攻擊計畫
①攻擊盧布。
②攻擊俄國證券市場。
③誘導原油價格走跌。
振筆寫下這三行字的莉音,轉頭望向我們。
「①攻擊盧布是恒太挑起的戰役,只要繼續發動攻勢就好了。」
「呵呵呵,那當然。本大爺施展的秘密招數自然是無懈可擊。」
明明正在執行大肆公開的拋售盧布作戰,雖不知哪裡算得上秘密招數,總之恒太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竊笑神情。
「接著,關於②的攻擊俄國證券市場一事,結論就是傾盡全力在RTS裡賣掉所有的證券。不僅盧布,也要讓俄國所有上市企業的股價一鼓作氣直墜谷底。」
「原來如此,只要在RTS拋售上市企業證券,使它們股價指數暴跌的話,俄國經濟就會陷入混亂。RTS的規模不大,應該很快就能發揮效果。」
我如此回應。
俄國國內主要有兩個證券交易市場。一個為俄羅斯交易系統指數(RTS),交易時採用美元及盧布結算,主要以外國投資客居多。另一個則是莫斯科銀行間外匯交易所(MICEX),這邊則是以俄國國內投資客為主。
因為俄羅斯火箭公司及握有另外五〇%股份的焦炭飛彈公司都是國營企業,所以並未正式上市,但俄國有許多資源相關企業均有上市,合力支撐著俄國經濟。
「企業股價下跌,也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嗎?」
沙織微微歪頭感到疑惑。
「當然有。妳把俄國換成日本想像看看。例如目前的日經平均價格雖然號稱高達一萬日圓,但若發生了價格暴跌一半,降成五千日圓的情形,將會導致金融機構接連宣告破產。」
「我搞不懂耶,為什麼企業股價下跌,就會造成銀行等金融機構宣告破產呢?」
「因為金融機構保有大量上市公司的股票啊。萬一日經平均價格狂跌到只剩兩千圓左右的數字,金融機構大概就會直接垮掉了吧。」
我表達同意。
「這樣很好啊,就可以把俄國金融機構通通逼上破產的絕路囉。」
「做得太過火的話,會導致經濟徹底崩潰。然而只要我們能不顧一切地動用所有資本瘋狂拋售的話,要摧毀像俄國這種中堅國家也是有可能的。接下來便讓全世界好好見識一下我們的抑制吧!」
俄國乃是名列BRICS(金磚五國)的新興國家之一,經濟規模相當龐大。俄國的GDP(國內生產總值)約為日本的二〇%。真金不怕火煉──在冷戰時期與美國平分天下的俄國,實力自然相當強悍。俄羅斯的自然資源蕴蔵量號稱全球第一,放眼看去,國力比俄國脆弱的國家可說是不勝枚舉。只不過如果是一對一的正面對決,目前大概仍是革命社集團比較有勝算吧。
「能在本大爺率領的國際商業銀行所策劃的經濟戰爭中,讓我方陷入苦戰的對手,在這世上簡直屈指可數,頂多就只有美國及日本有這個本事吧。但我取得足以毀滅美國的強大力量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呵呵呵,只要有本大爺這顆黑暗的Gigas之眼,隨時都能動用地獄的業火燒光這微不足道的世界啊!」
Gigas之眼是從什麼時起開始變得有辦法噴出火焰的?從恒太的眼珠噴出火焰……與其說帥氣,倒不如說分明就只是一齣鬧劇。
「再來說到③誘導原油價格走跌。盧布的行情是由原油價格負責擔保。所以如果想讓盧布狂跌的話,就非得先設法拖垮原油價格不可。基莉亞及伊凡都曾說過,俄國是由石油所建立起來的國家,光是原油就佔了俄國整體出口總額的五五%之多了。」
「石油就佔了出口總額的一半以上!?」
沙織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沒錯。拿日本跟俄國作比較就很容易理解了。日本的話,出口產物的七五%都是原物料及半成品(作為商品原料的製品、零件,以及加工機械等等)。我們隨處所見的海外商品──汽車、相機及電腦等成品當中,其實有大量的零件都是日本生產的。儘管民眾大多以為日本對外出口許多成品,然而事實上成品只佔出口產品的二〇%,日本基本上是負責提供更加重要、且只有日本才能做出來的零件給全世界運用。也就是說,日本共有多達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種的出口產物。」
清清嗓子停頓片刻之後,莉音繼續說道:
「但俄國這個國家的出口產物,卻只有石油而已──就只有這一項產品。可說是個產業構造極端到令人無法相信的國家。另外頂多再加上少許的天然氣、礦產資源,以及軍火武器而已。假使沒有石油,整個國家會立刻停擺。也就是說,原油價格與俄國貨幣˙盧布行情息息相關。原油價格偏高的期間,俄國的盧布就不太容易走跌。恒太雖竭盡全力拋售盧布,卻因原油價格持續掛在高點的緣故,導致攻勢成效不彰。因此我們得透過拉垮石油價格的手段,根絕掉俄國最後的希望。」
「只要石油價格下跌,俄國的出口收入也會跟著縮水對吧?」
莉音以點頭回應沙織的疑問。
「一點也沒錯。如果原油價格下滑,便能大幅削弱俄國的國力。目前的原油價格為一桶原油一百二十六美元。我想讓這個數字暴跌至一桶原油三十美元的地步。儘管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們需要動用到相當龐大的資金……但若不擊垮俄國,我們便無法繼續向前邁進。因此就算再怎麼艱辛,也要合力跨越這道難關!」
「哦,這真是……居然代替我發表了我已構思好的軍略版圖……莉音真是太可怕了。難道全新的Gigas之眼──『讀取他人心思之力』已經顯露在莉音身上了嗎……?要是莉音再這樣繼續成長下去,或許我有一天得承認莉音是我的終生勁敵哪……」
沙織聲調平板地做出回應:
「是是是,好厲害好厲害。真的有夠厲害呢──」
「……不對,慢著。我真得能贏過有辦法讀取我內心想法的莉音嗎……?我若執行事先擬定好的A計畫,莉音恐怕會採取……那換成B計畫……什、什麼!?這怎麼可能……!?」
恒太神情愕然地拉著椅子倒退一大步。看來恒太腦子裡似乎逕自浮現出某種劇情,而且也已經劃下了句點,致使他獨自一人感到煩惱不已。
「對了……還有只對Gigas之眼使用者有效、最凶狠的特殊能力──Gigas消除能力……!只要讓柚顯露出Gigas消除之力,再用來對付莉音,抵消她的Gigas之眼特異能力……」
我懶得理會似乎有了新發現的恒太,轉而開口詢問莉音:
「接下來要怎麼分配各自的工作呢?」
「首先,恒太,你就照常包辦籌措資金,以及應付媒體採訪的工作。麻煩你透過電視及新聞,製造出『現在最好別加碼投資俄國比較安全』的風氣好嗎?」
恒太很快地重新打起精神。他悠然自得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態度囂張地回應:
「這太簡單了。這事遠比寫算數練習題還來得簡單百倍啊。」
「巳繼則負責運用集團資金展開拋售,達成白板上所列出的那三項目的。反正我們只專注於拋售,所以十分簡單。你跟恒太互相配合,只需在恒太發表聲明之後馬上大肆拋售,抓準能對市場造成強烈震撼的時機出手就好了。」
「瞭解。」
「另外,要麻煩小柚開發專門用來對付俄國的自動買賣程式。」
「好!我知道了。」
只聽到剛剛那句話的柚學姊真的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嗎?謎霧重重啊。
「我也會努力設法領悟出Gigas消除能力!我很希望自己能幫上大家的忙!」
「不不,拜託妳別領悟出什麼消除能力好嗎……算我求妳了……」
我叮囑她一聲,接著轉換心情繼續說道:
「那具體而言,妳要柚學姊製作什麼樣的程式呢?」
「我要一組起初由巳繼手動操作應對,但能漸漸學習起來,可以自行買賣,進行雙管齊下的攻勢、也盡可能地減輕虧損,並持續展開攻擊的程式。這組程式要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自動買賣俄國相關資產及原油關連產物,並逐步拉垮原油價格。」
「可是大家講的話都好艱深,人家有好多地方都聽不懂呢。人家只聽懂恒太同學很厲害的那段話而已。」
「呵呵呵,只要搞懂那個部分就夠了。事後我再拿『CODE Gigas DVD 全二十四集BOX』借妳看。那可是為讓妳領悟出隱藏版禁忌能力──Gigas消除能力的必備道具喔。」
「小柚,妳放心吧。我們手邊有一組類似的程式,我也會告訴妳該要做的程式內容。一點都不困難喔。」
「好!」
柚學姊率直地點了點頭。
沙織則插嘴詢問:
「那我該做些什麼才好呢?」
「我們兩個就繼續收購金融機構吧。」
「這是我從前陣子就開始經辦的業務,要向對方解釋雖然不成問題……但現在我們還有空做這種事情嗎?」
「這也是攻擊俄國計畫的一環,是很關鍵的工作喔。」
莉音說完,豎起兩根手指頭。
「重點有二個。第一點,新併購的金融機構資金也能用來轟炸俄國。另一點則是……這一點其實才是關鍵就是了……財政惡化、國內銀行資金也見底的俄國,將會轉向跟世界各國銀行尋求融資。或許有些銀行會視利率高低而答應提供短期貸款給俄國吧。所以呢,我們要透過收購目前每一間正貸款給俄國的銀行,拒絕俄國後續任何的融資需求,並竭盡所能地催討先前積欠的本金。非但再也不提供貸款,而且還要在還款日來臨時,我們還要他們分毫不差地將本金通通吐出來。」
「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我們要收購借貸資金給俄國的銀行,並採取強硬立場逼俄國還錢,另外也絕對不允諾新的貸款需求。假使俄國無法在到期之前還清所有債務的話,整個國家便形同破產。該說是禍不單行嗎……這種狠毒的手段,連放高利貸的人也會嚇一大跳吧。」
得知這是個規模超乎想像以上的世界級攻擊計畫,我忍不住大吃一驚。
沙織似乎也感到十分傻眼。


「……真是個壯大的作戰呢……」
「海外銀行交給我處理,沙織就負責跑日本國內的銀行吧。現在沒帶保鑣出門會很危險,所以我會替沙織安排一個貼身保鑣。」
「海外才比較危險吧。莉音也應該帶保鑣隨行才對。」
我語氣堅定地說道,莉音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同意。
「雖然我覺得我自己一個人也不成問題……但是……好吧。那我就請情報總部的人陪我走一趟好了。」
「妳肯這樣做,我才能放心喔。」
「對方應該也會不顧一切地展開攻擊。我們便一鼓作氣趁勝追擊,採取短期決勝的閃電作戰路線吧。」
就在莉音說完結論後──
只見任由椅子發出「咔噠」一聲的恒太突然站了起來。他將身子往前探至桌面,意有所指地環視了我們一圈,接著開口說道:
「那麼,本大爺在此宣布任務內容。巳繼負責拋售盧布、RTS及原油。莉音及沙織繼續推銷ORIFA,達成更進一步擴大國際商業銀行規模的目標,同時暗中併購企圖提供融資貸款給俄國的銀行。柚努力習練Gigas消除能力,以及開發自動買賣程式,為本次的作戰貢獻一己之力。而本大爺則是這場謀略作戰的總括統籌,控制你們行動一事就包在我身上。」
「複誦莉音的決定事項還真是辛苦你啦──恒太大人──」
沙織以不帶半點情感的平板聲調說道。毫不在意的恒太則是語氣激動地繼續講了下去:
「各位,這是一場戰爭。是攸關俄國及國際商業銀行生死存亡的新型態世界大戰。下一個時代的革命,必須透過經濟力來實現才行。打起精神執行任務去吧!春日恒太必勝!絕對會贏!」
「哦────────!」
在場只有柚學姊精神抖擻地發出贊同的吆喝聲。
於是,大規模的經濟戰爭就此正式揭開序幕。



莉音帶我一同前往官邸拜訪大原總理。
制式地互相寒喧一番之後,我們便面對面坐了下來。
「首先非得向總理表達謝意不可。謝謝您派人前往迎接我們。要是沒有護衛隨行的話,我們甚至無法抵達機場,或許還得在歐洲各國之間流亡。」
「這次承蒙總理相助,真的非常感謝您。」
我也率直地鞠躬致謝。
「聽說FSB好像要你們的命……這還真是非同小可呢。我已特別指示警察廳,要求他們加強針對出入境的外籍人士監視。但這不是重點,麻煩兩位詳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聽聽吧。」
接著我們雙方便開始整合彼此手上握有的情報。
總理掌握到的情報,是以美國以及NATO等友邦所提供的片段情報為主。日本獨自佈下的諜報網絡集中於東亞地帶,歐美等西方國家算是這個網絡的空白區域。日本因顧慮到美國的觀感,因此不會將觸手伸至美國的勢力範圍,而這也是雙方間不成文的默契。要是違反此項規定,不僅會引發外國政府的抨擊,在國內也會掀起猛烈的撻伐聲浪,最後導致諜報網慘遭解散的下場。
另一方面,由於我們手中的情報太過詳細真實,聽得大原總理頻頻發出沉吟聲。畢竟我們是當事人,因此能提供如此詳細的情報也是當然。
「嗯〜〜看來似乎有必要加強你們周遭的監視網呢。我再叮囑防衛省加派多一點人手好了。」
「這對我們固然算是值得感激的安排……但對上俄國的並不是日本。要是日本政府出面干預FSB的行動,豈不是會惹火俄國嗎?」
面對莉音的質疑,總理搬出毫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管他什麼行動,妨礙暗殺及破壞的行為,難道錯了嗎?倒不如說政府出手干涉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倘若發生任由FSB在我國境內為所欲為的事態,將會讓政府留下一個天大的污點,同時也會對今後的防諜活動造成負面的影響。」
「但若站在客觀角度來看,這只是一場私人鬥爭。革命社集團與俄國先前雖然合作經營軍需企業,卻幾經波折而撕破臉。俄國企圖殺害我們,我們也開始著手攻擊俄國經濟。其中可沒有摻雜半點國與國之間的恩怨耶。」
「講那什麼話。對我而言,你們可是很重要的贊助商。你們要是喪命,將會造成困擾──主要是造成我的困擾。」
「可是,不管我們發生什麼事,總理永遠有權動用我們所提供的那兩百億資金喔。」
「我需要更多的軍需金,我需要你們今後繼續擔任我的搖錢樹。你們應該還能提供更多資金給我吧?」
大原總理面不改色,大言不慚地說道。
「啊哈哈哈!你這人還真老實耶!」
莉音忍不住捧腹大笑。
「此外……你們開發的飛彈技術也得提供給我國才行。既然是已經提供給NATO各國的技術,那麼我國當然也有權分一杯羹才對。相信你們應該不會拒絕吧?」
大原總理搬出不由分說的語調說道。雖然是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但理由鐵定無關緊要。日本大概也想要趁此機會,從我們手中奪得相同水準的飛彈技術吧。
莉音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好啊,反正這技術似乎已經快傳遍全世界了。」
「麻煩請你們今天內就交出來。儘管機率相當小,但你們仍有可能栽在FSB手上。我會安排完善的護衛網,然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今天下午,我會派遣防衛省相關人士去找你們。我會要求相關人員取消所有行程,指派他們去你們那裡辦理此事。」
「巳繼,到時就麻煩你協助他們辦理吧。」
「瞭解。」
我點了點頭。
「日本因為顧慮國際觀感,久久未能提升自國的飛彈技術水準。但如此一來,我國積弱不振的彈道飛彈技術也將一口氣躍升至與美俄並駕其驅的程度。在這次的事件當中,日本說不定就是獲得最大利益的國家也說不定。」
「但日本不是常常發射宇宙火箭嗎?只要有心的話,日本政府應該也有辦法備妥飛彈才對吧?」
「若是巡弋飛彈的話,立刻就能準備就緒。但若換成彈道飛彈的話,我國則尚未確立出讓飛彈重返大氣圏內的控制技術。重返後的命中率也尚未確認。」
「可是,沒有大量破壞兵器的日本,就算擁有飛彈也毫無意義吧?」
「跟獨自開發的飛彈技術比起來,製造出大量破壞兵器簡直易如反掌。我國只需保有能在必要時打造出大量破壞兵器的能力就可以了。況且國內的鈽礦存量十分充足。不過若說講到彈道飛彈技術的話,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但我覺得如果國際社會不知道日本其實保有核子武器的這個事實,便難以形成抑制力,也不太能夠讓對方有著相互保證毀滅的概念就是了。」
相互保證毀滅是一種有關安全保障的概念,泛指若其中一方陣營使用了戰略核子武器的話,另一方陣營則會針對此舉展開報復行動,造成雙方陷入「最終勢必一同滅亡」的狀態,演變成雙方均不敢動用核子兵器的局面,便可達到安全保障的效果。巴基斯坦與北韓之所以拚命設置核子飛彈,就是基於這個理論的關係。
「相互保證毀滅理論或許有其一定的好處。但在目前國際社會之中,沒有核子武器反倒能獲得較多利益,所以還是盡可能地不要持有核武比較好。然而若是爆發緊急問題,我國也能立即做出核子飛彈。對我國而言,維持現狀算是最好的選擇吧。」
「實際上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準備好核子武裝呢?」
莉音一臉詫異地提出疑問。
「兩個月……倘若事關緊要的話,四百小時以內便可搞定。」
「嗯……差不多半個月……看似束手無策,但實則另有考量的做法是吧。既是如此,或許刻意選擇不持有核武才是上上策呢……否則也有可能引發輿論大肆炒作,導致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總理後仰身子靠在沙發椅背上,面帶不解神情開口說道。
「……只不過還真是驚人啊。明明投注十兆圚資金開發的技術遭人奪走,你們卻依舊表現出一派從容的模樣……革命社集圑沒有問題嗎?要是你們破產的話,我也會很傷腦筋喔。」
「應該是能夠化險為夷啦。」
莉音若無其事地說道,我也接著開口。
「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們的回答還真是敷衍呢。」
總理傻眼地搖了搖頭,不禁面露苦笑,但他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應該是看到我們的表情,判斷我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總而言之,若不逼俄國俯首稱臣,我們大概也不用想好好地作生意了吧。」
「那你們打算抗戰到什麼時候呢?既然要開戰,總是得先擬定收兵時機及談和手段才行,畢竟不能死戰到玉石倶焚才肯罷手吧。」
他用著一種彷彿暗諷舊日軍的口吻說道。
莉音馬上作出回應。
「我們打算戰到俄國跪地求饒為止。」
「那就太不切實際了。俄國也不是個好惹的國家,他們甚至很有可能抱持著不殺死你們絕不罷休的心態喔。」
「……可不可以麻煩總理透過外交途徑,刺探一下俄國方面的反應呢?」
「縱使打聽俄國政府的反應也沒什麼意義,因為俄國不是一個會公開示弱的國家。等你們雙方戰到一個段落再通知我一聲吧,我國或許能居間替雙方調停也說不定。若是俄國釋出願意跟革命社集團進行和平交涉的氣氛時,奉勸你們最好立刻坐下展開協商。」
面露苦惱神情陷入沉思的莉音,最後也點頭同意總理的發言。
「……也是。我會盡快開始思考和解的方案。另外還有一點,我父親──羽月一馬很有可能已經落入FSB的手中……可以請總理代為出面確認看看狀況嗎?」
「羽月一馬嗎……外交部已經向我報告過這件事。我就實話實說了,希望妳別為此感到不開心,可以嗎?」
「不必在意我的感受,請直接告訴我吧。」
「坦白講,我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擁有日本國籍的人士,在國外佩戴武器而且還展開戰鬥行為,甚至還背負著屠殺他國民眾的嫌疑……而且,據說他以前曾是防衛省職員對吧?整件事簡直令人覺得荒唐到不行啊。真的很遺憾,如果他不是妳父親的話,我國甚至很想早日與他劃清界線啊。」
「……我懂了……嗯,您這樣說的確也很合理……」
嘴上雖這麼說,莉音卻顯得有點沮喪。由於與一馬叔叔同期的內藤曾說過「只要透過外交部與俄國交涉,或許……」之類的話,或許莉音也因此而抱著一絲期待吧。
「假使沒被抓到的話就再好不過了。只要沒被逮捕的話……目前俄國尚未把羽月一馬的問題公開地搬上檯面。我猜他可能成為與你們談判有利籌碼的王牌,所以,之後應該也不會演變成外交上的問題吧。」
總理淡淡地發表他的嚴厲意見。
「所以老實說,我國無計可施。我方無法主動將此事視為一個外交問題,向對方抗議。若是把這件事搬上檯面,對日本而言無疑是自掘墳墓的舉動。妳的心情我感同身受,然而不管發生任何狀況,都改變不了日本決定無視這件事情的意思。以妳的腦袋應該能理解吧?」
「……我知道了,謝謝您簡短扼要地告知我這個結論……」
「換句話說……這也等於政府表明了我國不會將羽月一馬在海外犯下凶惡非法行徑一事當成外交問題處理,因此得麻煩你們自行解決這件事。希望你們能將這個決議視為政府釋出的一絲溫情。雖然幫不上忙……但你們如果希望他能平安歸來的話,大概也只能選擇與俄國首腦進行協商吧。」
「看來這場戰爭無論如何都非贏不可啊。」
「愈來愈變成一場絕對不能落敗的一戰了。」
莉音與我互看對方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由於該談的事情都談完了,莉音便開口表達謝意。
「今天很謝謝總理。若您有得知新的情報,煩請通知我們一聲。另外,我們會盡全力地繼續發動攻勢,日後見時機成熟時,或許就會拜託總理協助我們與俄國進行談判。」
「到時候我會盡力幫你們的。」
總理點頭答應我們。
總而言之,我們現在已經確保了一條有可能與俄國握手言和的管道。有沒有保住一條能在戰役尾聲坐下和談的管道,其中的差異簡直有如天壤之別。我們總不能永無止境地陷在戰爭的泥淖之中。
在這場會談前,防衛省情報總部中只有部分處室負責保護我們的人身安全。但會談結束後,因為總理直接下達了命令,監視俄國動向便擴大成公安相關省廳的全體行動。
警視廳動員大隊人馬,負責明治銀行周邊區域的警戒任務。防衛省情報總部則在銀行六樓設置臨時辦事處,分別駐守於銀行內外待命。入境管理局與警察廳攜手合作,嚴格審視所有來自俄國及歐洲的旅客身分。平常便負責監視俄國大使館的公安調查廳,則大幅増加監視小組的人力。內閣情報調查室也臨時設置了FSB特殊監視對應小組,強化與各相關省廳之間的聯絡網。同時也分別替到處奔波進行併購交涉的莉音及沙織安排了護衛小隊。大原總理表示,這是在平時以盡可能低調形式動員最大限度人馬所佈下的全力防衛態勢。
在如此滴水不漏的警戒網之中,縱使是俄國,想在外國執行諜報任務絕非易事。這下子可說暫時是安全無虞了吧。



在全美國擁有最大收視網絡的ABC新聞直播節目。今天預計透過衛星連線方式,讓分別位在兩地的世界級名主播及恒太進行單獨對談。雖然無暇審視恒太參加的所有媒體節目,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些主要的節目,所以將電視頻道切換到國際放送台。
無論上任何電視節目均不改其言行態度的恒太,就某方面而言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即便面對VIP級的主播也毫不退讓。只見他面帶得意神情,從容不迫地說道:
「國際商業銀行將採取拋售俄國所有資產的方針。因此盧布、俄羅斯證券交易所RTS指數大概都會一路暴跌吧。」
「像總裁這種具有影響力的人,竟如此輕率地發表這類言論,您不覺得自己太過不負責了嗎?」
主播雖然面無表情,但語調十分堅毅果決地說道。
但恒太依舊不為所動。
「我哪裡不負責任了?」
「並不是只要有錢賺就可以為所欲為。您是一位應該要對全世界負責的銀行經營者啊。」
「回答我的問題。我在問你到底覺得我哪裡不負責任了!」
恒太難得如此放聲大吼。他大概是打算壓制住企圖展開感性論調的主播吧。
「理當扮演服務大眾角色的銀行,本來就不該對一國的經濟造成危害。俄國境內也有多達一億四千兩百萬的人民,他們將會是因俄國陷入經濟危機而吃虧的被害者。銀行也該對這些人民負起責任才對。」
真要說的話,一般大眾媒體是站在比較同情俄國的立場。
俄羅斯火箭公司遭俄國政府扣押的經過,是依照俄國法律處理的結果,同時也有人提出是革命社這方擅自觸犯俄國法律的看法。就連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遭不明人士炸毀一事,一般觀眾也不相信那是俄國所為。民眾大概都不願相信這世上居然有人敢如此橫行霸道吧。
恒太趾高氣昂地回應:
「還真是有夠強詞奪理的論調呢。把你的耳朵挖乾淨給我聽清楚了。國際商業銀行的分析師們,做出了俄國盧布及RTS指數偏高的判斷,所以我決定進行拋售,事情就這麼簡單而已。本行大可默默地進行拋售,但我卻刻意選擇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公佈本行的方針。你不覺得這才是身為世界領袖應當表現出來的姿態嗎?」
這段對話則是恒太這邊較為強詞奪理。其實恒太的主張並不正確。
在媒體上大肆發表經營方針,會釣出大量企圖搭順風車的投機客。因此默默拋售的效果有限,而使用媒體進行宣傳則能大幅提升效果。簡而言之,就是公開發表對我們較為有利。
這就像是把一場本來在國內慢慢策動,恐怕有可能成為金融犯罪調查對象的證券投機炒作戰,擴展成大規模的跨國作戰。我們不是為了貫徹正義而公開發表,純粹是因為有利可圖才選擇發表罷了。
但是恒太那趾高氣昂的態度,總是讓媒體們產生較為軟弱的態度。他大概想要藉由這個回答讓主播閉嘴吧。
主播則是面露不解神情。
「因為偏高而決定拋售,所以才公開發表方針。您想說事情就是這麼單純嗎?」
「沒錯。本行拋售的金額相當龐大。由於會對社會造成重大影響,因此我才認為發表此事是本行應盡的義務。」
「但為何只鎖定俄國呢?市場上明明還有許多價格過高的標的物……」
「當然,本行另外也有鎖定準備採取拋售方針的其他標的物。事實上,本行分析師也一致認定原油價格已變得太過昂貴,差不多到了應該走跌的時期了。」
所諝的分析師搞不好就是指我們五個人而已。恒太口氣傲慢地繼續說道:
「今後本行在進行會帶給社會造成重大影響的交易前,都會採取事先發表的方針。這可說是身為王者應盡的義務。」
始終維持一貫態度的恒太,雖然採用了強詞奪理的論調,卻還是成功地主宰了這場討論。



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宮召開的俄國政府官方記者會上,俄國經濟發展部長於齊聚一堂的媒體記者面前,表現出光明正大的凜然態度。
「名叫國際商業銀行的惡毒投機客,宣稱要拋售本國的盧布。他們真該少說些愚蠢的白日夢才對。我想在此鄭重呼籲充滿正義感,而且見識廣博的各位投資家,千萬不可受到這種愚蠢的煽動所誘惑。」
以官方的發言而言,這是一種顯得有點粗魯的口氣。
「俄國擁有一筆額度相當龐大的備用資金,隨時都能用來防衛本國貨幣行情。若有必要,本國早已作好隨時都能團結一致對抗投機客的準備。俄國絕不可能向國際商業銀行這種程度的區區小銀行俯首稱臣。」
經濟發展部長態度極其強硬。這早在我們預料之中,並且這也是再自然不過的正常反應。
當任何國家面對這種攻擊時,都必須在發表官方看法時上展現出強硬的姿態不可。硬是說出「景氣處於復甦的跡象」、「景氣開始觸底反彈」、「勢必阻止幣值上揚」、「美國銀行已經恢復正常」之類的字句可說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因為一旦示弱,將有可能淪為絕佳的投機對 象,引來全世界的投資客瘋狂拋售。
雖然不知這場記者會能發揮多大的效果,但俄國也等同向全世界表態將正面迎戰恒太的挑釁舉動。這不是有沒有勝算的問題。國際政治經濟其實也有類似膽小鬼博弈的一面,有許多時候,關鍵往往都在於能否持續虛張聲勢到極限──不管是在戰爭層面或是政治層面也都是一樣。



不僅經濟發展部長公開表態,實際上俄國政府似乎也已進入防衛幣值的守勢。目前每隔三十分鐘,就會固定發生一次盧布行情瞬間大幅回升的狀況。這代表俄國每隔三十分鐘便大手筆買進盧布防衛幣值。
雙方持續上演一進一退的攻防。
俄國國庫擁有將近四十兆圓的資金,全都是靠石油賺來的外匯存底。俄國雖是一個因政府財政吃緊,而向其他國家借了不少錢的國家,但國庫卻因為託石油的福而保有一筆外匯存底。只要能瓦解背後的這股餘力,國際商業銀行便能大獲全勝。但若抵擋不過,那就會換俄國成為贏家。
另一方面,國際商業銀行如今的總資金量已多達三百兆圓。然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存款或投保戶的預備資金。此外,銀行也必須維持平日的業務,因此能自由動用的資金量十分有限。
我們為了拉垮原油價格,已經特別砸下了一筆莫大的資金。拋售盧布及RTS指數的商品相對地比較容易下手,因此會有投資客搶搭國際商業銀行拋售的順風車。但買賣原油就另當別論。國際商業銀行雖為拉垮原油價格而大量拋售,投資客們卻認為原油價格處於上漲的趨勢這也就代表我們與投資客們呈現針鋒相對的狀態。為了讓原油價格暴跌,我們需要一筆遠遠超過拋售盧布及RTS指數所用款項的鉅額資金。原油價格若不走跌,便無法真正迫使依靠石油立國的俄國俯首稱臣,也無法引發盧布暴跌的事態。因此即便違抗國際趨勢,我們也非得繼續變賣原油不可。
我們的總資金量共三百兆圓,相對俄國國庫的資金則為四十兆圓──
就總資金量而言,這是一場對我們較為有利的競賽,但若釋出愈多資金,我們的處境也會變得愈加艱難。當然,俄國也好不到哪去。因為靠石油累積起來的盈餘,將會在轉眼之間消逝無蹤。
足以匹敵數十個國家年度預算總合的鉅款紛飛亂舞,化作國際金融市場之中的泡沫。這是一場不知哪一方會先舉白旗投降世紀級膽小鬼博弈。




傍晚,前往德國進行資金併購交涉的莉音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莉音帶了數名情報總部的幹員隨行,並非毫無防備。而且在日本政府的請求下,德國政府似乎也加強了警戒。
更重要的是她是莉音──既是一流武術家、也是冒險家,除了概略的戰鬥行動難不倒她之外,游擊戰更是她的絕活。跟我大不相同,應該不致於那麼輕易就栽在對方手上。
我前往八樓那間設有防竊聽設備的房間,拿起電話接聽。
「辛苦妳了,莉音。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我們盡可能低調且慎重地採取行動,所以沒有問題。同時也已事先再三叮囑過交涉對象,要他們絕不可走漏國際商業銀行派人前往訪問的消息。」
「但總覺得這樣會惹得交涉對象陣營起疑心就是了。」
「放心吧。因為若要談併購事宜的話,一般都是採用暗中進行的方式啊。這次只不過是ORIFA的併購比較不合常理罷了。」
「說的也是……那成果如何呢?」
莉音前往與德國三大銀行之一的奧格斯堡銀行進行併購交涉。此銀行的總資金量高達五十兆圓。
「超乎想像的大有斬獲喔,我們釣到一條大魚了。這間銀行接收了大量以歐元計價的俄國短期國債。據說奧格斯堡銀行總共握有高達二四%的俄國外債耶。好像是希望賣人情給俄國的德國政府大力促成了此事。」
「二四%!這真是太厲害了!」
我忍不住發出驚嘆聲。
國債通常是以自國貨幣為計價單位發行。日本就是日圓、美國則以美金計價方式發行國債,讓投資客出資收購。世界各國發行的國債總額早已超過一京曰圓以上。
但當自己國內的投資客沒有餘力收購國債的話,改用外國貨幣發行國債的狀況也不少。俄國因單靠國內投資客並無法將國債消化殆盡,所以便改用歐盟貨幣的歐元發行國債,開放給歐盟圏內的民眾收購國債。而奧格斯堡銀行便是手握二四%以歐元計價的俄國國債的大債主。
莉音情緒似乎有點激動。
「以歐元計價的俄國國債利息,居然高達一個月六˙〇%的驚人水準。換算成年利率就是七二˙〇%。可能是因為不將利息拉高到這種水準,就找不到願意收購國債的投資客。這正是俄國信用早已一落千丈的證據。俄國好像每隔一個月就會申請展期,延後償還貸款的期限喔。」
所謂的展期,是指在還款日只支付利息,藉以延後償還本金期限的方法。無論哪個企業或國家,都會很習以為常地針對到期貸款申請展期。乍看之下好像處於隨時都有可能倒閉的狀態的公司,但只要有支付利息,除非發生特別的問題,否則其實很少有債主會搬出強硬態度要求還款。然而在這個案例當中,由於需要支付的利息異常地高,所以俄國財政當局應該早已陷入捉襟見肘的窘境了吧。以一個月利息六˙〇%來計算,假使借了一千億圓,便代表每到月底就必須吐出高達六十億圓的利息。當然,本金也不會有所減少。
「那只要能買下奧格斯堡銀行,幾乎就等於是掐住俄國命脈了嘛。反正下個月只要拒絕俄國的展期申請就好了啊。」
我精神抖擻地說道。
倘若貸款是以自國貨幣為計價單位的話,政府只要啟動印鈔機卯起來印鈔票就能還清貸款(當然,要是這麼做的話會引發嚴重的通膨危機)。但是,在以外幣作為計價單位借貸款項的情況下,國家根本不可能擅自印刷外幣償還債務,那樣做就等於是製造偽鈔。因此要是發生償還不出外幣貸款的狀況,即便是國家也會宣告破產。這對一個國家而言,可說是奇恥大辱。
換句話說,只要把提供一大筆歐元貸款給俄國的奧格斯堡銀行納入旗下,同時透過拉垮俄國貨幣行情的手段使實際貸款金額暴增數倍,再要求俄國償還貸款,便能一口氣大大提升俄國宣告破產的可能性。只要這次併購能夠順利完成,我們就等於只差一步便可拿下這場對俄國之戰的勝利了。
「受到我們發動的攻勢影響,俄國提撥了莫大的資金來防衛本國貨幣走跌,而俄國視為最後希望的原油價格也持續走跌。俄國國庫的資金正在急速減少中。假使能在月底強迫俄國償還鉅額債務的話,或許便可一鼓作氣將俄國逼入宣布債務不履行的絕境。如此一來,這將會是俄國二度宣布債務不履行……可說是致命性的打擊啊。」
莉音的聲調充滿活力。
在一九九八年爆發財政危機時,俄國已經有過一次宣布債務不履行的紀錄。簡單來說,就是單方面地公開宣布「我國沒錢還債了啦!」的意思。受到俄國債務不履行宣言的餘波襲擊,導致LTCM(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這間由諾貝爾經濟獎得主所設立,號稱世界最強的避險基金公司在轉眼間宣告倒閉。後續影響波及全世界,造成了差點引發世界金融恐慌的強烈震撼。
「有機會完成併購嗎?」
「目前正在跟大股東們進行交涉。奧格斯堡銀行的市場評估價格為十三兆圓……但若想強行併購的話,起碼得準備個二十五兆元才行吧。」
「真的假的……這樣豈不是等於得砸下實質價格的兩倍價碼才可以嗎……如此一來,光是進行併購就會造成莫大損失耶。」
「因為對方本來就沒有接受併購提案的意思啊。是我方強行拋出這個提議,所以付出某種程度的高昂價格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點莉音說的倒也沒錯。
想要收買無意答應併購提案的對象,就只能祭出令人眼花繚亂的鉅款,以求打動對方的心靈。
我一邊整理情報,一邊緩緩開口說道:
「若把奧格斯堡銀行併購案當作併購方面的單一事件來看的話,對革命社集團來說只會造成虧損。但若能將握有以歐元計價的鉅額俄國債券的奧格斯堡銀行納入集團旗下,再來只需瘋狂向俄國討債,便能大幅提升擊垮俄國的機率。如此一來,不僅能在短時間內結束掉這場對俄國的戰役,也能壓低作戰期間所動用到的整體成本。因此就結論而言,完成併購反而比較有利……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就是這麼一回事。」
莉音刻馬上明快地回應。
「那麼答案自然無須多言囉。」
「對呀!」
隔著電話的我們同聲笑道。
「幫我轉告眾人一聲,另外也別忘記跟大家說我平安無事喔。沙織她一直很擔心我的安危啊。」
「知道了。我會告訴大家。妳可別做什麼危險舉動喔。」
當我準備放下話筒之時,莉音又補上一句話。
「啊,等一下。還有還有,拉爾夫突然寄了一封電子郵件過來,裡面寫著『那個混帳東西在醫院接受治療,你們不必擔心』。就這麼一行字而已。根本就是一封只有我們才看得懂的郵件。」
「那個混帳東西……是指一馬叔叔對吧!?」
「應該錯不了。」
「真的假的!太好了!如果是CIA提供的情報,應該不會有錯吧。真的是,該怎麼講才好……真是太好了……」
欣慰與安心之情泉湧而出,讓我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手中的話筒。
「嗯。我也放心了。雖然我也想過爸爸並不會遇害……但能夠再次得知他平安的消息,我實在很開心……」
「我懂。我現在也高興得要命。但還真虧拉爾夫肯幫我們調查這件事呢。」
「是啊。雖然嘴上抱怨連連,實際上卻是個十分討喜的傢伙呢。」
隨後我與莉音互相分享一馬叔叔平安無事的喜悅,兩人才掛斷電話。接著我便為了盡快將這則好消息帶給沙織他們而拔腿衝出房間。



自莉音口中得知併購進展與一馬叔叔平安無事的數天後──
「嘿!」
成天泡在銀行交易室的我,為了收發電子郵件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聽見柚學姊扯開嗓門拚命大喊的聲音。
「嘿!呀──!嘿!」
她在做什麼啊?只見柚學姊獨自留在辦公室──或者該說她正一邊凝視著以前花了兩百萬圓買來的彩色複製畫,一邊莫名其妙地喊個不停。
柚學姊由於智商過高,因此也擁有比較異於常人的一面。然而在言行表現上,她絕對不是什麼所謂的怪咖。既體貼且文靜的她,做出古怪舉動的狀況可說是少之又少。這也代表對柚學姊來說,終究只是隱藏在她內心的小宇宙──也就是智能面呈現出混沌狀態罷了。
所以,柚學姊的古怪舉止令我忍不住大吃一驚。
「柚學姊啊……妳在做些什麼呢?」
「我正在努力進行訓練啊。」
「什麼的訓練呢?」
「Gigas消除能力囉。我覺得搞不好我已經學會了喔!」
──妳、妳說什麼!?
我一臉詫異地看著柚學姊。柚學姊則是笑容滿面,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我調整好心情,重新發問。
「學姊……有辦法發動能力了嗎?」
「嗯!我看完向恒太同學借的DVD之後,就很努力地進行練習!目前發動率為五七˙三八六%,我想再加把勁,好讓自己到達能隨心所欲發動能力的境界!」
「呃,嗯,這樣啊……」
我雖然有點傷腦筋,但若全面加以否定,也只會害柚學姊感到傷心難過而已。於是盡可能避免否定柚學姊行動的我,提心吊膽地向她確認事情。
「我想問個最基本的問題……所謂的Gigas消除能力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嗯,根據恒太同學所說,好像是『使所有Gigas之眼喪失功效的力量』。他說這有點像是隱藏絕招,是扭轉乾坤的秘技。」
「那麼……學姊怎麼知道自己有辦法發動能力了呢?」
「我感受到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從體內泉湧而出。該怎麼說呢,會發出霹哩啪啦的輕微聲響,很厲害的喔。」
「……總、總之就是有點像是靜電的感覺囉……?」
我邊苦笑邊含糊其詞地點了點頭。我不曉得靜電是不是會發出霹哩啪啦的聲響,但柚學姊的Gigas之眼的能力似乎已經顯露出來了。
如此一來,Gigas之眼的使用者就增加為兩人。不對,恒太說莉音也會用Gigas之眼,所以應該算三個人才對。
話又說回來,那種力量到底能幫上什麼忙呢?



革命社成員最近都持續留在隔壁的商業旅館過夜。革命社已長期包下旅館所有房間,目的是為了當作我們的臨時住處、避免其他可疑客人入住,以及讓保護我們的防衛省幹員有個能夠休息的地方。如有必要的話,其實我們大可直接買下這棟旅館,但除非我們時間真的多到用不完,否則根本無暇處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住宿設施明明就在銀行隔壁,我卻只有在沖澡時間才會進出旅館。此外幾乎天天都熬夜窩在銀行一角。
這裡是國際商業銀行新設置的交易室。雖沒有大型設備,卻有許多螢幕一字排開,即時顯示出世界各國貨幣行情的變動數值。我最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耗在這個地方,夜以繼日地持續加班。
倘若意識真的逐漸恍惚,我會當場倒頭就睡。如今正值戰爭期間,我有種自己彷彿藏身在壕溝之中,與敵軍士兵開槍互擊的感覺。在進行這種劇烈壕溝戰時,有哪個的步兵會從容不迫地撤回床上,然後高枕無憂地睡起大頭覺來呢?
盧布及原油價格均持續走跌。俄國雖為了防止盧布行情下跌,而斷斷續續地介入市場交易,但國際商業銀行並未落於下風。我們一點一滴地拖垮盧布行情,穩紮穩打地逐漸佔得上風。
但難關在於原油,因為我們必須朝著違抗世界趨勢的方向推進。
原油價格在二〇〇八年創下了每桶一百四十七美元的史上最高價紀錄(此時,俄國經濟拜原油價格高漲所賜而徹底翻紅)。但受到雷曼風暴影響,原油價格急速下滑,甚至在二〇〇九年一路慘跌到每桶三十美元的地步(俄國經濟也隨之陷入危機狀態)。在之後,原油價格再度急速攀升。同一時期,國際能源署發表了『世界能源展望二〇一〇』,書中大膽作出「在二〇三五年,石油需求量會比二〇〇八年增加三六%左右,原油價格也有可能上漲至二百四十三美元。」的驚人預測。從二〇一一年正式突破每桶一百美元的大關,原油價格因而呈現出強勢上揚的趨勢(俄國經濟立即宣告復活)。
在全球投資客均瘋狂採購原油的狀況下,唯有我們為了迫使原油價格下滑,而不得不全力進行拋售。
然而,若想擊垮俄國,就一定得讓原油價格崩盤。
我們毫不猶豫地在短時間內砸下鉅額資金──此舉導致原先每桶一百二十六美元的價格,如今已暴跌到每桶四十美元大關的地步。而因為原油一口氣貶掉超過六〇%以上的價值,造成盧布行情也跌至谷底。這波價格的劇烈變動,在市場相關人士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俄國證交所指數(RTS Index),更是創下了慘不忍睹的空前大暴跌紀錄。螢幕上的圖表頭下腳上地直墜底部。暴跌率高達七九創下證券市場史上前所未見的驚人跌幅,呈現在底部苟延殘喘的狀態。不同於紐約證交所或東京證交所,若以世界的標準來看,RTS只是個規模小、且上市企業力量薄弱的證交市場。國際商業銀行若是拿出真本領發動攻勢,要針 對RTS這種程度的市場進行操作,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柚學姊開發的自動買賣程式即將完成。到時候應該就能更進一步地將俄國逼入絕境吧。而在那之前,我必須這樣透過手動方式代替程式展開攻擊。
就在我伸伸懶腰試圖放鬆一下緊繃的肌肉時,突然傳來「叩叩」的敲門聲,沙織隨後開門走了進來,拿著一瓶罐裝咖啡放到我眼前的電腦桌上。
「巳繼,辛苦你了。」
「喔,謝啦。先坐下吧。」
沙織點了點頭,有點戰戰競競地坐到我身旁的椅子上。這雖然是個狹窄的小房間,因為莉音時常會前來確認交易狀況,所以還是有準備兩張椅子。只是目前莉音人在德國處理併購協商事宜,所以沒人使用。
「那個啊──」
正當沙織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盧布行情大幅回漲,鐵定是因為俄國政府介入的關係。
「先等我一下。轉機來了。」
我用著有點粗魯的口氣制止沙織,立刻展開拋售,而且是以加倍奉還的火力進行拋售。刻意配合俄國方面買進的時機發動攻擊,削弱他們的氣勢,同時帶給他們無力感與絕望感。
一度上昇的圖表,轉眼間又往下掉。眼前所發生的,是盧布的貨幣價值在短短幾秒間上下震盪幅度達一〇%左右,根本不可能以一般常識來解釋。
而在這個數字的背後,有許多民眾的血汗結晶化作泡影消失無蹤,區區一次交易,便造成了數千萬人的生活基礎崩盤融解。若換成其他小國,肯定早已灰飛煙滅。然而,這是一場革命社集團及俄國聯邦各自賭上生死存亡的死鬥──我那敲擊鍵盤的雙手,早已佈滿冷汗。
「呼……」
我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將身體緩緩地後仰靠至椅背上。
闔上雙眼,反覆進行深呼吸數次。等到差不多恢復平靜後,我才轉眼望向沙織。
「抱歉,剛剛是頗為關鍵的局面……所以,妳有什麼事嗎?」
「啊,對不起……你現在很忙對吧……之後有機會再說好了。」
見沙織一臉過意不去地準備結束對話,我連忙挽留她。
「等等,現在講也沒關係。只是如果又出現什麼動靜,我可能會擅自中斷交談就是了……到時候希望妳別怪我。」
講著講著,我突然注意到擺在眼前的時鐘。晚上十一點十七分……這世界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之間來到深夜時段了。銀行的行員們應該幾乎都回家了吧。而沙織、柚學姊及恒太則因為都暫時寄住在隔壁的商業旅館,所以現在也算不上是特別晚的時間,想在睡前再跑一趟銀行也沒關係。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啊……這幾天我的生理時鐘都亂掉了哩……雖說螢幕上有秀出時間,該怎麼說呢,感覺就好像遊戲與現實世界交錯在一起般……或者說比起看螢幕上顯示的時間,看到桌上時鐘才會有被拉回現實世界時間的感覺……」
「巳繼,你消瘦了一些,而且看起來好像很疲憊不堪的樣子呢。」
沙織一臉擔憂地嘀咕著說道。
「我還撐得下去。倒是沙織,妳也差不多該回去睡覺了吧?」
「我正打算回飯店休息,所以才繞過來關心你一下。巳繼,你幾乎都沒回飯店睡對吧?」
「我只會回飯店沖澡而已。連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啊。偶爾會突然失去意識就是了。」
我面露苦笑說道。
這讓我回想起在革命社股份有限公司才剛成立的那段期間,我不眠不休地被迫工作,甚至還曾發生過突然失去意識,然後就此昏倒陷入沉睡的狀況。當時的我對企業、政治、社會及整個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如今這一切全都成了令人懷念的美好回憶。
「言歸正傳,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盡管開口問,沒關係喔。」
我邊說邊側目掃視螢幕一眼。沒什麼特別顯著的動靜。如今國際商業銀行與俄國聯邦的纏鬥,早已成為眾所周知的大事。全世界的投資客們也都屏息觀望著這場大戰。絕不能露出任何一絲破綻。只要再過一會,算準適當時機,或許也可改由我方主動祭出大量拋售的攻勢。
沙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我想就前陣子的事……跟你說聲謝謝……」
「說謝謝?」
我不經意地將視線移回沙織身上。
「……在被追捕的時候……我本來以為我們大概已經沒救了,才講出那個願望……但能跟巳繼接吻,我真的覺得死而無憾了。那是我長久以來的心願,我覺得非常開心喔。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而已。」
沙織準備起身離開。自從那天晚上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提起親吻的話題。
非得講清楚說明白不可。除了恒太曾點破此事之外,我也已經向莉音承諾過了。於是我在這短暫瞬間,試著讓自己不要注意螢幕上的動靜。求求老天爺,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現數值大幅度變動的跡象。
我伸手碰觸沙織的手,制止她試圖離去的動作。
「啊……」
沙織微微一震,重新坐回椅子上。不過她已是滿臉通紅,而且低頭默然不語。
我語帶真切地開口說道:
「我還記得沙織高舉手榴彈時的身影。以後千萬別再那樣做,我真的差點被妳嚇死。拜託妳,這是我唯一的懇求。」
「可是我也想保護巳繼啊。」
沙織以十分小聲,卻又明確堅定的語調作出回應。
我使勁搖了搖頭。
「不准、絕對不准。那是我的職責。儘管我還沒有足夠力量,但我會賭上性命保護妳到底。我絕不會再讓妳做出那麼危險的舉動。」
聽完我說的話,只見沙織雙眼泛起淚光。
「好高興……我好高興……」
我伸出手指輕輕拭去沙織的眼淚。
「其實我也向莉音承諾過,說我一定會保護沙織。但我並非因為那個承諾才想保護妳,而是發自內心地想要保護妳。我真的打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已經有這個念頭了。」
「謝謝……現在我就算死掉也沒關係了……」
沙織語帶顫抖地說道。我則裝出開玩笑的神情開口回應。
「就跟妳說不可以這樣啦。這樣我會很傷腦筋喔。」
「……嗯。」
只見點了點頭的沙織雙唇微微顫抖不止,表現出難掩內心欣喜之情的模樣。
當革命社的戰役結束之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縱使世界產生變化,我只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能夠永不改變。我與沙織日後是否真的能一起生活下去呢?



看見螢幕上秀出「俄國中央銀行將銀行利率調高至一四˙〇%」這麼一行新聞跑馬燈,我便打開設置在交易室一角的電視,切換到國際頻道收看新聞。有必要先確認社會大眾對俄國政府改變政策的反應。
雖是急劇調高利率,但這個調整動作本身無關緊要。得知這項變化後的「其他投資客會作何感想」,才是這件事的重點所在。因為投資客們心理會對市場行情造成不小的影響。所以收視人口眾多的電視新聞如何報導此事,便成了重要的關注事項。
新聞節目的主播開始朗誦有關俄國調高央行利率的新聞稿。
「受到盧布行情暴跌影響,俄國中央銀行總裁發表了調高利息的聲明。現在將畫面切換至發表時的影像。」
電視畫面映照出在俄國中央銀行的會議室內,遭到新聞媒體團團包圍的央行總裁的身影。
「現在俄國的政策利息為七˙七五%,我們決定調高至一四˙〇%。雖是一次大膽的升息,然而本行將秉持著堅毅的態度面對挑戰。今後也會斷斷續續地檢討是否調高利息,同時採取竭盡全力阻止盧布行情下跌的方針。」
畫面再次回到攝影棚內,主播向坐在身旁的評論家徵詢意見。
「這是一波大幅度的調漲利率,您認為能發揮多大的效果呢?」
「央行大概是想試圖透過調升利率,吸引外國投資客重返俄國市場吧。可是在這種狀況下,能否生效就很難說了……」
評論家含糊其詞地說道。
原則上來說,只要提高利率,就能吸引投資客前來。以往只要在俄國存入一百萬盧布的資金,一年後就會變成一百零七萬七千五百盧布。而從今天開始,一百萬盧布的資金將會在一年後變成一百一十四萬盧布。若要存款的話,任何人都會覺得利息愈高愈好。因此假設眾人都認為把資金存入高利率國家比較吃香,而挪用資金購買盧布的話,盧布的行情便會逐漸上揚。
但這終究只是基本原則。實際上貨幣行情會隨著各方面的影響而上下波動,因此就算調高利率,也不代表能輕易阻止盧布暴跌的趨勢。因為一個甚至有可能破產的國家貨幣,縱使利率調得再高,也無法贏得投資客的青睐。
主播繼續提問。
「為何盧布會暴跌到這種地步呢?雖說國際商業銀行大量拋售盧布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單憑一間銀行的行動,真的能讓貨幣價值產生如此劇烈的震盪嗎?」
「考慮到國際商業銀行的資金力,其實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然而,原油價格暴跌才是造成盧布行情走跌的最大主因。」
「為什麼原油價格會跟盧布行情扯上關係呢?」
「因為光是石油產業及天然氣產業,便佔了俄國國家GDP總值的二五%。更令人吃驚的是,能源產業在俄國政府年度收入所佔的比率竟超過三五%以上。石油便代表了俄國的一切。若是沒有石油,俄國這個國家根本沒有辦法立足。因此原油價格才會與俄國經濟產生連動效應。原油價格要是走跌,就會導致俄國國力日趨衰退。」
「原來如此……國內總生產值的四分之一是由能源產業包辦,這還真是個十分偏頗的數字呢……」
主播發出沉吟。
「原油價格已來到即將打破每桶三十美元大關的前夕,這對俄國而言是不折不扣的致命危機。許多投資客都已經開始放棄盧布,幣值當然會跟著走跌。因此俄國才為了防止貨幣行情暴跌,而推出如此大幅度調漲利率的策略吧。」
「我就開門見山直問了。這波升息有辦法使俄國景氣恢復正常嗎?」
「……很難。我再強調一次,既然原油價格持續走跌,就不得不說升息政策完全產生不了任何效果。同時,驟然升息調漲利率,也會對國內經濟造成重大影響。除了企業再也無法貸款之外,這麼高的利率也會迫使一般民眾申請不了房屋貸款。經濟勢必會陷入停滯狀態。儼然就是一把雙刃劍啊。」
聽到這裡,我便關掉電視。我已經得知到該知道的情報。投資客們的心理不為所動,應該會選擇忽視俄國央行的升息政策。再也沒人阻止得了俄國經濟暴跌的洪流。



莉音傳了一封電子郵件過來。
內容只寫了「A成功」這麼一行字。這是我們事先擬妥的簡單暗號,A指的就是奧格斯堡銀行。
如果只是一般人互傳電子郵件的話,任誰都不會多加關注,但若到我們這種層級的談話內容的話,還是想定隨時都有人在暗中監視比較好。電子郵件更是最不能信用的溝通管道。
美國國家安全局運用梯隊系統,專門負責收集與分析全世界的電子情報。如今,跟國際商業銀行有關的電子情報應該都會被當作最重要資訊才對,不要傻傻地互傳消息才是上策。畢竟網際網路本來就是美軍開發出的產物。
俄國FSB當然也會收集電子情報。由其組織歷史經緯來看,可以發現俄國在歐洲地區設有涵蓋範圍相當廣闊的諜報網。這是因為俄國曾數度遭到歐洲各國大規模的侵略所致。既然莉音人仍在德國,凡事還是慎重一點比較好。
我前往七樓辦公室與八樓總裁辦公室,通知大家成功併購奧格斯堡銀行的消息。
沙織和柚學姊都很高興,恒太則是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得意神情點了點頭。
在不知不覺間,我已開始扮演起類似調整全體運作狀況的製作人角色。我一方面關心沙織的業務狀況,另一方面追蹤柚學姊的程式開發進度。不過,恒太則無從管理起就是了。



在交易室──
我與柚學姊兩人正在測試才剛開發完成的自動買賣程式。
我們坐在並排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柚學姊似乎對圖表的變動頗感興趣,她只顧著追隨永不止息地上上下下的數字變化,像是在遊樂園玩耍的小孩一般地興奮雀躍。或許是在單調的數字變化中,發現了常人無法理解的有趣法則也說不定。
程式開始頻頻進行買賣,一點一滴、確確實實地逐漸拉低行情。
柚學姊已把過去全世界股票市場的動態,以及貨幣走向輸入程式資料庫,並設定成會自動在關鍵時刻進行最佳交易的模式。接著只要再搭配我們所設定的行情價碼,便能在可行的範圍內確保獲利,並且逐步逼近我們的預設目標。
相較於長期的經濟環境與企業業績,股價圖表及貨幣行情依循短期投資客心理而產生變動的情況佔了多數。所以柚學姊開發的程式能根據各式各樣龐大的股價歷史圖表計算出股價變動機率,再自動進行最佳的交易。這就像是把人類心理轉換成資料庫一樣,使它足以成為對俄國極為有效的駭人兵器。先前我都只是抓準適當時機大肆拋售而已,但今後便可反覆進行買賣,中長期下來,應該就能收到大幅拉垮股價及貨幣行情的效果。
由於是一邊降低損失一邊接近目標,因此比起單純的拋售,這種作法更能減輕革命社集團的負擔。先前像只能打到彈盡援絕的拋售作戰,不過接下來便能改成一邊製造彈藥一邊開砲的持久戰術。
仔細檢查程式的執行狀況後,我打了個包票。
「柚學姊,做的好。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呢。」
「因為巳繼學弟都不眠不休地拚命工作,所以我也覺得自己該加把勁。」
柚學姊笑容滿面地回應,接著繼續說道。
「這一週不只已經學會Gigas消除能力,連自動買賣的程式也大功告成,感覺相當充實。都是因為大家的陪伴,我才能這麼努力呢。」
柚學姊將緊緊握成拳頭狀的雙手微舉至胸前,像是得出結論似地逕自點了點頭。
「我們就從今天起正式啟用這個程式吧。這幾天我會留在交易室觀察程式執行的狀況,如果沒什麼大問題的話,往後每天只要固定檢查幾次就可以了。此外在觀察程式執行狀況時,我也會試著想想看還有哪些需要改良的地方。柚學姊,妳表現得很好喔。」
「那是多虧了巳繼學弟及莉音社長的指導啦。」
「不,這一切都是柚學姊妳自己的實力。如果少了柚學姊,這個程式根本不可能出現啊。而且因為有這個程式我也會輕鬆許多。」
「能讓巳繼學弟感到開心,是最讓我覺得最高興的事了!」
我發自內心向柚學姊道謝。
「柚學姊,謝謝妳。」
「還有啊,我想說要是巳繼學弟對程式感到滿意的話,為了更進一步提高巳繼學弟的滿意度,我也另外帶了飲料過來喔。」
「………………什麼?」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是我聽錯了吧?我強烈期盼是我聽錯了。不對,原來是這樣啊。這一定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肯定錯不了。看樣子再不趕緊補眠,我的腦袋真的會出問題。
只不過柚學姊接下來的那句話,讓我深刻體認到上述富有希望的推測通通大錯特錯。
「我絞盡腦汁思考該帶哪一款飲料過來才好,後來想說既然巳繼學弟這陣子都沒睡覺,覺得帶『威力比較強』的咖啡來的話,應該會有滿不錯的效果。」
柚學姊興高采烈地從身旁取出一樣東西。
「請用,巳繼學弟。」
面帶微笑的柚學姊,用雙手溫柔地將那個東西遞給我。
被迫收下的我,發現該物體表面貼有一張名為『嗆辣˙七味粉咖哩咖啡Σ』的飲料標籤。
──這、這真的……是咖啡嗎……?
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動了幾下。
「請喝,相信你一定會很喜歡的,我希望能藉此讓巳繼學弟感到開心。」
柚學姊露出太陽般的燦爛笑容,定睛凝視著我。她的內心似乎充滿了期待。
總覺得看起來彷彿飲料罐表面貼著「注意˙研究專用」、「滅鼠用」等駭人警告標籤一樣。這東西……應該具備了前所未見的強大破壞力。我刻意轉眼不看標籤,佯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反正只要不知道就沒什麼好怕的……應該吧……求求老天爺實現我這小小的心願好嗎……
這會是企業為了開發產品所準備的試喝品嗎?能弄到這種東西的柚學姊手腕也太高明了點。但話說回來,我喝了還保得住這條小命嗎?
柚學姊像是迫不及待地盼望我趕緊拉開瓶栓一樣,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注視著我。柚學姊是發自內心希望我能為此感到高興。
我好想開溜。可是我又轉念一想。我不是也向莉音承諾過,說會好好守護柚學姊嗎?莉音將柚學姊的未來已經交付給我。只講大話卻遇事就開溜,可不是男子漢應該有的舉動。更重要的是我怎麼能辜負柚學姊的純真心意……
我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動手拉開瓶栓。這是一場生死交關的決戰。
一股直竄鼻孔的強烈硫黃氣味。不太對勁的詭異感覺。我體內殘留的野性直覺發出了警告信號。但這好歹也是給動物喝的飲品。照理說應該是不會致人於死地才對……大概吧……
「我、我要喝囉……真令人高興呢……」
我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夾帶著顫抖。恐懼感不斷湧現。
我向老天爺祈禱。向我根本不相信的老天爺祈禱。
我屏住呼吸,一口氣喝下這瓶七味粉咖哩咖啡。
我雖然試著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光,但喉嚨卻傳來劇烈的抵抗。我拚命強忍住反胃的嘔吐感,聚精會神地持續吞嚥這瓶詭異的液體。
這是柚學姊貴重的心意。非得喝光不可。卯起來吞下去啊我!
我感覺到自己的雙眼充血。明明一點都不傷心,眼淚卻不斷湧出。我賭上性命,喝光剩下的咖啡。只覺一股無法形容的東西猛然竄上喉頭。
「噗哇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啊、咿啊……!」
突破臨界點的我,發出了不成語句的慘叫聲。
「巳、巳繼學弟!?」
柚學姊面露驚訝神情。
世界瞬間變暗,我的意識也逐漸被黑暗吞沒。



各國大眾媒體人士蜂擁齊聚於銀行門口。因為併購奧格斯堡銀行的新聞嚇壞了所有的記者。
國際商業銀行尚未公開宣布任何有關成功併購奧格斯堡銀行的消息,甚至也沒有準備要召開記者會。但奧格斯堡銀行方面似乎為了IR(專門針對投資客的資訊)而提前發表,因此吸引了大批記者前來。這次的併購堪稱世界級頭條的重大新聞。
恒太露出竊笑,隔著窗戶眺望記者們一窩蜂地擠到銀行門口的模樣,接著算準時機,在多到會造成交通打結的大量人潮聚集至銀行前方時,他才從容不迫地出面接受採訪。
由於恒太步出銀行外頭,我們便打開電視觀看情況。只見電視正好映照出恒太出現在媒體記者面前的現場直播畫面。為了執行護衛任務而在大廳待機的防衛省人士滴水不漏地圍繞在恒太身旁,個個睜大雙眼,觀察旁邊的記者們是否有做出任何可疑舉動。
記者們使勁地跟護衛們推擠著,拚命地將麥克風伸至恒太面前。
「總裁!恭喜您成功併購了奧格斯堡銀行!可以請您發表幾句感言嗎?」
恒太緩緩騰出空間,接著華麗地撥了一下頭髮。
「併購交涉過程接連上演了數次堪稱空前絕後的驚險場面……現在回想起來,連我也很詫異自己居然有辦法贏得這場艱辛困難的戰鬥啊。這代表我的鬼才程度果真與凡人不同。」
「是總裁親自前往德國進行交涉嗎?」
「整體的併購流程是我一手擬定,但我實在太過忙碌。因此當面交涉的工作便交由部下負責辦理。」
嘴上雖說太過忙碌,其實恒太也只是常常出面應付媒體記者或參加國際會議,向全世界推銷自己罷了……恒太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
「優秀部下也忠實地履行了我所傳授的戰略戰術,依照我的指示採取行動。能夠擁有這群優異部下,也可以說是我個人領袖魅力造就的結果吧。」
「這次的併購金額是多少呢?」
「這是最高軍事機密。即便我是個眾所周知的老實人,還是有不可透露的機密存在。」
與其說不能透露,倒不如說只是恒太不曉得確切數字罷了。
「奧格斯堡銀行是歐洲排名前十的其中一間大型銀行,這次的併購行動備受矚目,甚至被喻為將形成掀起銀行業界洗牌重組的巨大漩渦。請問總裁針對業界重組一事有何構想呢?」
「唯有讓本大爺能對所有銀行行使影響力,世界和平才能獲得保障。國際商業銀行成為世界王者君臨天下的時刻終於到來。本大爺將會快馬加鞭地將全世界納入手中。各位愚民們,期待本大爺今後的一舉一動吧!」
受到成群護衛團團包圍的恒太,在採訪媒體群的中心,豪邁地張開雙臂如此斷言。



方才收到莉音捎來已經抵達成田機場的聯絡,她應該馬上就會回到辦公室才對。我們一邊收看映照出恒太身影的電視節目,一邊等待莉音的平安歸來。由於電視影像並非現場直播,所以恒太也很難得地留在七樓辦公室等待。看著自己激動開講的電視節目,不知他自己作何感想。只見恒太面露耐人尋味的笑容,坐在椅子上蹺起二郎腿,看著自己演講的畫面。
我們聽見電梯發出的開門聲,接著莉音走進了辦公室。
「我回來了──」
我們一同圍繞在莉音身旁,各自跟她寒喧問好。
「歡迎回來,妳平安無事就好。」
「歡迎回來,莉音。」
「莉音社長,這次真是辛苦妳了。」
「看樣子妳似乎順利地完成了我所交待的任務。可見莉音也大有進步了呢。」
這並非只是普通的出差。莉音這趟飛往德國的出差行程,可是害我們嚇出一身冷汗。因為那幾乎就像是主動闖入廝殺對象的勢力範圍內一般。尤其德國與俄國在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戰都是反覆上演血流成河的慘烈戰役的死對頭,至今仍維持著宿敵般的緊繃關係。而德國在冷戰時代則被分割為東西德兩邊,淪為美國及蘇聯針鋒相對的前哨地帶。俄國諜報網在德國擁有僅次於美國的監控網絡。
為了確認狀況,我們齊聚至會議桌前方。
「好啦,奧格斯堡銀行併購成功囉。可以算是規模僅次於互助保險公司的大型併購活動吧。」
莉音當著眾人的面重新報告成果。恒太則裝出一副無所不知的表情開口說道。
「哎呀呀,這代表我又得成為電視寵兒了嗎?我的活躍實在太過耀眼了啊……」
「可是呢,也不能以偏概全地說是好事一樁吧。資金量五十兆日圓、市場價值為十三兆六千億日圓的銀行,最後我卻提出了二十兆七千億日圓的價碼,這才說服他們接受這次的併購提案啊。以市場價值來看,光是買賣手續就已經確定要承擔七兆一千億日圓的虧損了。」
「什麼七兆十兆的,現在整個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貴還是便宜了,所以也沒差了吧?」
我苦笑著說出這句真心話。
「奧格斯堡銀行握有二四%的俄國短期債權。這筆貸款俄國每個月都會固定申請展期,一再拖延還款期限。但我們若在這個月底拒絕展期,強硬要求俄國償還貸款的話……結果顯而易見吧?」
「會引發大爆炸吧。」
我攤開雙手做出回應,可是沙織卻丟出了一個疑問。
「不過,俄國財政要是宣告破產,奧格斯堡銀行豈不是就再也無法收回借貸給俄國的那筆資金了嗎?如此一來,總覺得反倒是由我們承擔了所有損失說。」
「這一點正如妳所說。一旦搞垮俄國的財政,無法回收貸款的奧格斯堡銀行就會蒙受莫大的損失。可是妳想想看喔,我們現在正因瘋狂拋售盧布及RTS而砸下大筆資金。換句話說……我們先前賣掉的盧布及RTS上市企業股份,就會轉而產生龐大的利益囉。只不過賣原油的行動也持續造成莫大損失,因此獲利可能所剩無幾就是了。」
革命社集團持續針對盧布及RTS證券市場展開拋售。抓準價位高點賣出的我們,能夠趁著盧布及RTS逢低時買進的手法獲得利潤。例如在某間企業股價為一萬圓時賣出,日後等跌到三千圓時再買進,就能賺進中間這七千圓的價差。
「啊,我懂了。因為我們大力賣空盧布及RTS……所以俄國若是破產,先前的動作反而能帶來更大的利益……」
「這是格局超大的自導自演啊。俄國經濟發展部長雖在國際新聞上公開將恒太形容為『惡毒的投機客』,但連我都開始產生這評語似乎並沒有錯的念頭了。」
如今總是由恒太扮演起我們的代言人角色,出面接受大眾稱讚或責備。因為世人已形成了革命社集團就等於恒太的共識。恒太也把這種現象當成出名的代價,一臉若無其事地接受評論。恒太手抵下巴,露出一抹竊笑的神情。
「一點也沒錯。我正是『最凶狠兼最強桿的投機恐怖份子』。」
「居然點頭承認了……」
「而且還加了個『最凶狠』的詞,這次究竟又套用了什麼設定啊……」
沙織與我雖然感到十分傻眼,恒太卻是耐人尋味地舉起手掌遮住左眼。
「近來這陣子,我的Gigas之眼開始失控……我感受自靈魂深淵發出Gigas之眼的呼喚聲…… 或許有另一個新的Gigas之眼能力即將覺醒,然而……搞不好世界也會跟著毀滅……」
「我突然覺得毛骨悚然啊……」
「巳繼你看,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我與沙織面面相覷。
「我每天晚上都獨自一人面對那場戰役。而每當我猛一回神,盧布就已經下跌了……難道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Gigas之眼操控了嗎!?Gigas之眼啊,快告訴我!你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啊!?」
恒太露出傷透腦筋的絕望神情,沙織則冷靜地開口吐槽。
「那是因為柚學姊開發的自動買賣程式所造成的好嘛。」
「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啦。縱使恒太同學的Gigas之眼失控,我也會設法制止喔。」
專心聆聽恒太胡扯的柚學姊,一臉正經八百地如此斷言。
「沒用的,Gigas之眼只要覺醒後就再也沒人阻止得了。」
「我已經練就出Gigas消除能力囉。所以我只要在世界毀滅之前,設法消除恒太同學的能力就好了。」
恒太睜大雙眼。
「什、麼……?已經、學會了嗎……?」
「嗯!」
「真、真的嗎……?」
「嗯!」
「……」
恒太目不轉睛地凝視柚學姊。下一秒,卻見恒太冷不防舉頭望天,一手捂著臉龐並開始放聲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本大爺居然能擁有兩個會使用Gigas之眼的部下……!」
恒太霍然轉眼望向莉音,繼續開口說道:
「第二Gigas之眼使用者──莉音。藉由O.O.所顯露的『讀取人心之力』─說穿了,就是可以讀到對方想法的能力。有效範圍五百公尺。莉音之所以總是能搶先一步發表我所構思的計畫,全都是拜這個Gigas之眼的能力所賜。真不想與妳為敵啊……」
接著恒太又看向柚學姊開始說明:
「魔眼持有者──柚。藉由0.0.反覆改造所顯露的『使所有Gigas之眼喪失功效的力量』。顧名思義這是,能夠抵消掉Gigas之眼使用者發動的所有Gigas之眼能力。本大爺原本計畫是專門要用來對抗莉音的兵器,只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大功告成……」
「……我一直起雞皮疙瘩耶……」
被認定為Gigas之眼使用者的莉音一臉啞口無言,只能交抱雙臂微微顫抖不止。
「0.0.又是什麼啊?」
我一提問,沙織連忙出聲制止我。
「巳繼,千萬別問啊!」
「為什……啊!原、原來如此……抱歉……」
我雖然瞬間領悟了沙織的用意,但是卻為時已晚。
「O.0.!端杯茶過來給我,不然咖啡也行。」
「你自己去端吧!」
「02不就是『氧氣』嗎……」
我如此點破,恒太卻表現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接著恒太彷彿造物主似地開始暢談Gigas之眼的由來、科學、歷史,以及使用者的未來等等。據恒太所言,既然第二、第三的Gigas之眼使用者已經現身,那麼下一位Gigas之眼使用者什麼時候出現都不足為奇。由於恒太頻頻看著我講解,因此或許是在埋下接著會是由我顯露出Gigas之眼的伏筆。我只希望他能放我一馬啦……
正當我一臉煩悶地聽著恒太暢談Gigas之眼相關知識時──
打開沒關上的電視機突然傳出一陣記者的尖叫聲。
我們一起轉眼看向電視機。
畫面映照出來的是…………奧格斯堡銀行!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的事,害我以為銀行又遭到炸彈攻擊了。然而在新聞的現場直播畫面當中,並沒有任何遭到破壞的跡象。雄偉的銀行建築物,依舊威風凜凜地聳立在原地。
仔細一看,銀行周邊有許多戴上防毒面罩及身穿銀色特殊服裝的人們,匆匆忙忙地跑進跑出。以銀行為中心、周圍數百公尺的大廈群都被繩索團團圍住,軍隊、警察、新聞媒體及湊熱鬧的群眾則聚集在這個隔離地帶附近。
記者從直升機往下俯看,放聲大喊:
「奧格斯堡銀行內被驗出含有沙林毒氣!形成一場連軍方都緊急出動的事件,有關當局正全力進行調查!」
出乎意料的事件。
我們通通不發一語,屏息凝視著電視畫面。畫面分割成兩半,分別映照出直升機記者及攝影棚內的狀況。攝影棚內的主播提出詢問。
「為何會爆發沙林毒氣外洩的事件呢?而且為什麼是從銀行流出呢?」
「狀況至今仍不清楚,一概不得而知。部分人士推測這很有可能是恐怖攻擊事件。」
「剛剛棚內接收到來自現場周圍的影像了。這在就將畫面切換過去。」
另一名記者出現在畫面上,是來自銀行周邊地面上的報導。警察、軍隊及圍觀群眾將附近擠得水洩不通,現場一片混亂。只見數輛救護車一字排開,另外也有人被安置在路面上。
棚內主播再次提問。
「請問目前被害狀況如何?」
「關於現在已知的被害狀況,已確定有十六人不幸喪生。此外,有兩百名受到毒氣重創的民眾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而發現神經毒氣外洩時剛好在銀行周邊的民眾也陸陸續續被送往醫院,人數高達一千五百名。被害狀況預估還會繼續擴大下去。」
「真、真是令人難以致信的被害狀況……相關當局有針對沙林毒氣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透過何種形式外洩之類的問題發表聲明了嗎?」
「目前還沒有……事發當時,在銀行內的民眾多半已被送往醫院,或是在等待救護車,因此無法直接進行採訪。但根據碰巧來到現場附近的民眾說法指出,好像是『看見數名民眾搖搖晃晃地走出銀行,隨即吐血倒地不起』的樣子。」
在回應問題的記者後方,有許多人匆匆忙忙地東奔西跑。迷彩服、警官制服、急救人員及媒體記者的身影相互交錯,可以看出現場呈現出極為混亂的狀態。似乎連記者本身也感到混亂不已。棚內主播隨即改變話題。
「奧格斯堡銀行被國際商業銀行併購一事才剛登上新聞頭條。這次的事件會不會與併購案有什麼關係呢?」
「這就不得而知。但正因才剛宣布完併購消息便爆發這起案件,所以也有人推測極可能是對國際商業銀行心懷不滿之人所犯下的罪行。」
我對不發一語地盯著畫面的眾人說道。
「是FSB幹的好事……」
「除此之外,也沒其他可能性了……」
如此回應的莉音輕輕點了點頭。
突然──恒太帥氣地站了起來,導致我們都驚訝地凝視著他。
「本大爺決定親自趕往德國,現在馬上出發。參與電視節目錄影的預定行程全數取消。」
「等、等一下,你打算做什麼啊?」
沙織連忙開口詢問。
「由本大爺親自前往訪問奧格斯堡銀行,向全世界表明國際商業銀行不會改變併購決定的意思。這同時也是向全世界揭穿俄國謀略的大好機會,我要一鼓作氣拉攏所有愚民們的支持。」
希望恒太冷靜下來的我接口說道:
「太危險了。若是像莉音那樣暗中出訪也就算了,但恒太實在過於醒目。這就跟主動送死沒什麼兩樣啊。」
「在這種狀況下,我若刻意選擇前往奧格斯堡銀行,便會成為全世界的矚目焦點。FSB也不會蠢到在這個時間點動手暗殺本大爺吧。」
「甘迺迪還不是一樣在眾人注目的遊行慶典中遭到暗殺了嗎?」
「哼,甘迺迪事件到現在仍會引發凶手究竟是誰的討論,可是會在這種局面狙擊我的對象,除了FSB以外沒有其他人吧──全世界都會相信這是FSB幹的好事。也正因為這樣,除非他們真的腦袋有問題,否則絕不會對我痛下殺手。」
莉音搖頭加以否決。
「不行!即使不會遭到暗殺,你到德國也幫不上任何忙。」
「沒錯。那樣太危險了,你只要乖乖待在國內就好。」
沙織也贊成莉音的說法。殊不知恒太竟然「砰!」地抬起手拍打桌面,接著侃侃而談。
「聽清楚了,這是危機,卻也是轉機。就是在此時此刻才應當高聲發表──在這個危機狀況下,我不會撇下奧格斯堡銀行不管,我會遵守併購的約定,國際商業銀行甚至會投注資金協助他們化解危機!另外我也會去訪問受害者,給予遺族豐厚的慰問金。如此一來,相信輿論將會一鼓作氣地轉為支持國際商業銀行。」
恒太說的沒錯,國際商業銀行對付俄國的手法一直都是輿論抨擊的目標。然而要是恒太此時在媒體面前展現出強而有力的堅定意志,以及充滿人情味的對應,輿論或許就會改變立場支持我們……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改變不了恒太的強硬態度吧,莉音神情苦澀地開口說道:
「……我就退讓百步,答應讓你前往德國。但你不准前往案發現場。就你所指出的狀況來說,在這個節骨眼和在眾人的視線下,會遭到狙擊的可能性很低。就算如此,你遇害的機率也並非全然為零。」
「不前往現場就毫無意義可言。現在更該去訪問銀行,這個舉動才有意義存在。」
「就跟你說不准了,你是聽不懂嗎!」
沙織也為了制止恒太而放聲大吼。
「看來莉音和沙織似乎都還太過小看我的力量了呢。呵呵呵,坦白來說,我的Gigas之眼具有所謂的『絕對防壁能力』。」
沙織戰戰競競地提問。
「絕、絕對防壁……是什麼東西啊?」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不會死的銅牆鐵壁技能──也就是『絕對防壁之力』。縱使柚發動了Gigas消除能力,也無法抵消掉這項固有技能的效果。柚能消除掉的,就只有本大爺的『絕對遵守之力』或莉音的『讀取人心之力』等發動型的技能而已。」
「……你、你剛剛不是才說自己有新的Gigas之眼能力即將覺醒而已嗎……」
「折織不曉得嗎?這原本就是所有Gigas之眼都具備的基本能力啊。在宇宙的意志之下,就算爆發核戰造成世界毀滅,也會讓Gigas之眼使用者能夠保住一命存活下來。Gigas之眼可說是宇宙的至寶啊。」
「……」
大概是領悟到再講下去也沒用吧,沙織頓時陷入沉默。隨後換莉音說道:
「儘管感到不安,但如果是這樣,那還是走一趟吧……我也可以充當保鑣……」
恒太卻表達反對意見。
「莉音不准去,這次真的會有危險啊。」
「你不是說我也具備Gigas之眼嗎?那我應該不會出事對吧?」
「不行。此事就交給我處理,妳留在國內休息就好。」
「反正我一定得去。因為前幾天我才待在奧格斯堡銀行與對方進行交涉,如今自然得重返現場掌握狀況。再者,前去慰問交涉對象也是理所當然的行為吧。」
莉音不肯退讓。
「……哦……既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看樣子我必須擔起保護莉音的責任囉。放心吧,萬夫莫敵的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
莉音原本想要講些什麼,結果似乎還是無言以對。
「我們就搭最省時的直航班機前往德國吧。那麼各位,在我出國這段期間也得好好工作。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
恒太不慌不忙地環視我們一圏,彷彿王者一般宣布散會。



為了目送恒太及莉音前往德國,我、沙織及柚學姊一同來到銀行大廳送行。雖說遭暗殺的可能性不大,但危險就是危險。莉音受過精良訓練,同時又扮演不浮上檯面的低調角色,因此大概不會被盯上。然而恒太是世界頭號的VIP,他的行動太過醒目,要是被FSB鎖定的話,勢必不堪一擊。我們都感到相當擔心。
負責守護恒太的情報總部成員們已列隊在大廳等待。率領這組人馬的隊長似乎是內藤先生,只見他抿起嘴唇,錐持立正站好的姿勢。於是我走到他身邊,開口跟他交談:
「內藤先生,他們兩位就麻煩你了。莉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恒太缺乏危機應變能力,這方面就有勞您多多擔待了。」
「請放心。敵人雖然強大,但我們也已做好萬全準備。」
「尤其是恒太很有可能給各位造成困擾,希望您別因此感到不高興……那傢伙生來就是那種德性……」
「嗯,我們已與春日總裁充分溝通過作戰內容。想必能順利完成任務。除了安排精挑細選的十名精英貼身保護外,我也會充當與德國公安當局保持聯繫的聯絡人角色。將會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守在恒太先生身邊,請您盡管放心。」
內藤先生露出有如下定某種決心的表情點了點頭。情報總部似乎也很認真地看待這次的護衛行動。
「非常感謝,此行便麻煩各位了。」
我表達完謝意,回到眾人身邊。只見沙織正滔滔不絕地叮嚀著恒太。
「恒太,你可別做出什麼會引起騷動的行為喔?那樣真的會很危險喔?」
「哼,Gigas之眼早已看透未來局勢。妳只管放心期待本大爺所撰寫的劇本結果就好。」
我對莉音說道:
「莉音,恒太就拜託你了。還有,莉音妳自己也不可以亂來喔。」
「我知道。雖然覺得遭遇狙擊的可能性很低,但我還是會提高警覺。」
「莉音社長、恒太同學,兩位請加油!我也會好好努力,試著發動Gigas消除能力喔!」
柚學姊究竟打算在哪個方面加油啊?
恒太面露得意笑容,耐人尋味地點了點頭。
「嗯。柚是這次作戰的關鍵人物,可別忘記好好施展Gigas消除能力喔?」
「好!」
「盡情期待本大爺的英姿吧。我在此預言。全世界都將淚流滿面,深受本人的帥氣英姿所感動。」
恒太直到最後仍不改其驕傲自大的言論。
隨後,他大搖大擺地帶著由內藤先生率領的十名情報總部精英護衛,坐上防衛省所安排的車輛。



搭乘最早班直航班機飛抵德國的恒太,在隔天就出現在奧格斯堡銀行門口。奧格斯堡銀行正如其名,是一間位在奧格斯堡市的銀行。
我、沙織及柚學姊都在辦公室,透過即時畫面確認到他的身影──因為在恒太面前擠滿了世界各國的媒體採訪群,爭先恐後地透過現場直播,將畫面傳送至全球各地。
另外更有數量相當可觀的群眾在外圍築起人牆。在銀行附近工作的上班族、湊熱鬧的路人,加上處理這一連串事件的警官、消防隊員、軍人等等……在受到全球矚目的沙林事件爆發後,旋即登場的世界級頭號VIP,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我們緊盯恒太的一舉一動,屏息看著他氣宇軒昂地登上舞台的模樣。雖然不知這座舞台是誰設置的,但鐵定是恒太事先備妥的東西。銀行門口設有一座類似美國總統在白宮前廣場發表演講時用的講台,各家媒體則團團圍繞在講台旁邊。
若要狙擊的話,這將會是下手的最佳時機。但正如恒太所言,既然全世界都知道國際商業銀行與俄國聯邦處於對立的狀態,對方恐怕也不會貿然出手暗殺。因此我並不怎麼擔心恒太的生命安全,然而關於不知恒太準備發表什麼言論這件事,讓我感到極端的不安。
在圍繞於恒太身旁的護衛群之中,忽見莉音的身影一閃而過。正因她是個身材格外嬌小的女孩子,所以一看就會發現她的蹤跡。只見莉音抬頭仰望周遭大廈,頻頻挪動目光掃視附近的狀況,顯然她並未放鬆戒心。
另外還有偽裝成工作人員的十名情報總部成員隨行,與莉音一同執行警戒保護的任務。當然,德國警方及軍隊也都加強了警戒態勢。
站上講台的恒太,英姿煥發地面向群眾,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
隔了一拍之後,這才對準架好的麥克風放聲發言。
「全世界各地的人們!本大爺來了!我是守護人類自由與和平的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
聚集在周遭的群眾紛紛發出掌聲。給自己冠上「偉大」這個形容詞的口氣實在有待商榷。而恒太的過人之處,就在於他能面不改色地講出這種大話。
「本大爺已經確定併購奧格斯堡銀行,因此我便率先趕來關心事態的發展。」
恒太像個電影明星一般,搭配誇張的肢體動作發表演說:
「奧格斯堡銀行所遭受的恐怖攻擊,絕不是只針對單一銀行的行動。這是對全人類發動的恐怖攻擊。而我非得挺身而出,與發動這類恐怖攻擊的元凶正面對決不可。縱使敵人再怎麼可怕……即便會導致自己傷痕累累,我還是會站出來!」
恒太如此斷言,台下頓時爆出掌聲。這是一陣比剛剛更加熱烈的掌聲。
等到掌聲及喧鬧聲完全停止之後,恒太改用像是對眼前群眾傾訴般的口吻,充滿熱感情地說道:
「本大爺將挺身奮戰,抑止所有跟人類作對的不當事件。」
聲量比剛剛來得弱,但語調之中卻夾帶著堅定的決心。
「本大爺將挺身奮戰,抑止想精心算計我們的世界公敵。」
我覺得他稍稍提高了聲調。停頓片刻之後,恒太又繼續說道:
「本大爺將挺身奮戰,為了奧格斯堡市全體市民,以及在電視機前面的全世界民眾。」
他再次拉高聲調。
「本大爺將挺身奮戰,為了四處流浪的可悲百姓、為了屈服於不當壓迫底下的庶民們、為了甚至對未來不抱任何希望的千萬民眾!」
恒太動用全身四肢,擠出聲音說道──宛如交響樂團的指揮一樣。
「本大爺將挺身奮戰,為了地球燦爛耀眼的未來,也為了人類的光榮!」
說到這裡,恒太自身慷慨激昂、感慨萬千地放聲大叫。
瞬間,現場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恒太的熱情傳到群眾身上,引爆了某種現象。
電視畫面快速地映照出聚集在附近一帶群眾的模樣。有人莫名其妙地淚流滿面、有人激動地起腳跺地、也有人扯開嗓門發出咆哮聲、甚至還有聽眾反覆高喊著無法理解的字句。群眾已與恒太融為一體,而現場的龐大人潮,在我看來就跟一個生命體沒什麼不同。
恒太繼續發表演說。
那是一場抑揚頓挫拿捏得宜的精彩演講。接連自恒太口中蹦出的字句,都夾帶著使人情緒亢奮的特質。如同電影明星般的動作,與行雲流水般順暢的演講絕妙地結合在一起,緊緊抓住了聽眾們的心。
如今,全世界均屏住呼吸,注視著恒太。當演講經過將近二十分鐘時,或許是連恒太本人也深受自己感動了吧,只見恒太也目泛淚光地高聲說道:
「本大爺將化身為世界的盾牌,縱使賭上這條性命,我也在此承諾,一定會好好保護全球民眾的小小幸福。我有不惜浴血奮戰也要守護全世界的意志。我……將為這個世界而活!」
大概是演講即將接近最高潮的階段了吧,就在恒太昂然張開雙臂時──
莉音突然從畫面的一角飛衝而出。
「恒太!危險!」
我隱約聽見莉音的吶喊聲傳入耳中。
幾乎在同一時間,子彈聲轟然響起,周遭一帶的氣氛頓時為之凝結!
「砰!」的第一聲槍響。
莉音縱身撲倒恒太。緊接著大群護衛及德國官兵也一窩蜂地衝上舞台。講台上似乎濺出了一絲血花。
──恒太!
我發出不成聲音的吶喊。恒太雖被莉音及時推倒在舞台上,不過他卻一手搗著肩頭,同時面露嚴肅神情。這代表他肩頭附近似乎被子彈擊中了。
「恒、恒太!」
「恒太同學!」
沙織及柚學姊都忍不住快要站起來發出尖叫聲。但是,事情並非到此為止。
「砰、砰!」──接連又傳出兩聲狙擊槍響!
周遭聽眾及記者也跟著大叫。講台上只見人影來來去去,呈現出一片混亂的狀況。攝影機傾倒,尖叫聲過於激烈而導致無法聽出現場到底在喊些什麼。
影像則是被人潮吞沒,無法掌握現場真正的狀況。雖然純屬推測,但恒太應該是不致於喪命。此外,護衛及現場聽眾似乎也都沒人中彈。幸虧後續兩槍子彈大幅走偏,不知飛去何方。呼吸急促地不斷喘氣的沙織,一臉不知所措地開口說道:
「他他他他不要緊嗎!?」
「頭部沒有中彈,所以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吧。」
我伸手輕搭沙織的肩頭,試圖安撫她的心情。但沙織依舊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可可、可是血……我看見恒太身上流出血……啊啊,恒太……」
沙織整個人縮成一團開始發抖。
「恒太同學……」
柚學姊則是十分難受地喘著氣,緊盯著電視螢幕。
「不用擔心,他不會死的。」
我雖為了讓她們倆安心而講出這句話,但實際上我自己也擔心得要命。我的猜測只是基於影像片斷而推導出來的樂觀看法,並非能夠自信滿滿地斷定他平安無事的結論。
持續顫抖的沙織一副十分心痛的樣子,柚學姊也失去平常的活潑朝氣。
之後我們如同屏住呼吸似地不發一語,聚精會神地持續緊盯著電視畫面。
新聞發展成一場天翻地覆的大騷動,恒太遭受狙擊的消息在轉眼間傳遍了全世界。

目前社費為三百五十八兆七千四百億日圓,融資則是四百二十五兆兩千六百億日圓整。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0:24 编辑


第五章 貨幣戰爭(二)



全世界各家媒體均爭相報導恒太遭受狙擊的新聞。
恒太已不幸身亡或陷入垂危狀態等內容聳動的報導接連傳出,揣測及謠言漫天飛舞。媒體報導姑且先撇開不談,由於我們也是透過現場轉撥目擊恒太遭到狙擊的場面,因此現在三個人都心亂如麻,根本無法處理工作。
我明明連看都沒在看,卻一直點擊網路上的最新消息。沙織露出像是正在服喪的表情,動也不動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柚學姊則像是被鬼魂附身一樣,只是不斷啜飲著銀河飲料。電視雖然開著沒關,然而主播或記者都只是接連大喊恒太遭遇危險,連半則好消息都沒有。至於我們能做的事,就是只有悶悶不樂地祈禱恒太平安無事。
就在我茫然地點擊新聞網頁時……我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是莉音打來的國際電話!
為求慎重起見,我悄悄地起身離開座位,遠離沙織及柚學姊。因為萬一 ──要是萬一真的發生不幸事態,也就是恒太陷入無法康復的狀態,這通電話將會導致她們倆大受打擊。
我用微微顫抖的手,將手機移至耳朵旁邊。
「恒太狀況如何?」
剛接通電話的我,劈頭就只丟出這句話。
「他不要緊,放心吧。他只是肩部中了一槍而已。現場總共找到三顆子彈,不過其中兩發似乎完全失去準頭。除了恒太以外,並未出現其他受害者。」
莉音的聲音十分有力。
安心感瞬間擴散至全身上下,我整個人放鬆到差點當場跌坐下去的地步。鬆了口氣的我如此說道:
「……都是託莉音的福啊……有莉音陪在他身邊,真是太好了。」
「恒太現在已經可以相當得意地開始吹噓了。我猜沙織和小柚應該都很不安才對,你就幫我轉告她們一聲,說恒太簡直比平常更加生龍活虎。」
「瞭解。我這就去告訴她們。她們倆都擔心得要命啊。」
我將手機收回胸前口袋,走回沙織及柚學姊的座位前面。
「我剛剛接到莉音打來的電話。」
兩人同時猛然抬頭看著我。
「放心吧,莉音說恒太平安無事。」
「真、真的……?」
「真的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反問,於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當然是真的。」
兩人臉上馬上展現出笑容。
接著沙織與柚學姊當場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地發出興奮尖叫聲。
電視則是一再播報恒太傷勢嚴重啦、被送進集中治療室等等未經確認的情報。最先得知事實的我們,全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電視影像映照出包下了位於柏林的高級飯店──麗思卡爾頓酒店大廳所舉辦的記者會會場。
講台上仍舊空無一人。原本理應現身台上的人,再過不久就會抵達。而過程則會透過現場直播傳到全球各地。
整個會場擠滿了記者們,全都迫不及待地屏住呼吸,等待應該登上舞台的人物。
聚光燈照亮舞台的入口處。
記者們及攝影鏡頭雖一同轉向那頭探看,卻還是不見任何人影。.
晚上八點整──氣勢非凡地出現在聚光燈中心的人物,當然就是恒太。恒太整隻左臂都被石膏固定。雖然內心瞬間冒出「肩膀受傷有需要打石膏嗎?」的狐疑念頭,但我猜那恐怕是為了治療肩傷所作的處置吧。
恒太現身的瞬間,會場頓時被熱氣及興奮之情籠罩。記者們的熱烈掌聲與歡呼聲一鼓作氣爆開,罩住整個記者會場。
全世界都在等待這一刻。這是於發表精彩演講時遭到狙擊,獨佔了全世界新聞頭條話題的人物,在此時此刻華麗地復活現身的瞬間。
心滿意足地環視會場的恒太,從容不迫地緩步走上舞台。聚光燈追著他的腳步,記者們也紛紛發出狂熱的歡呼聲。
記者們全體起立,開始替他鼓掌,以最高級的讚美聲浪迎接恒太到來。
甚至還掀起了「恒太!恒太!恒太!恒太!」的呼喊聲。這是一陣宛如為電視機前觀眾朋友們代為傳送的熱烈聲援,全世界都為恒太送上加油聲。
恒太在設置於舞台正中央的講台前方停下腳步,唰地轉身面向記者群。恒太輕輕舉起手停在半空中,記者們的聲援也像是事先講好一般戛然止息,會場頓時變得一片安靜。
恒太移動目光,掃視會場的每個角落。停頓了相當充分的一段時間後,這才重重地把雙手放到講台上,並將臉湊至麥克風前面。
「我是國際商業銀行總裁──偉大的春日恒太。」
平靜的語調,為這場演講揭開序幕。
「首先我在此宣言。本大爺不會向暗殺行動低頭,也不會向任何威脅手段低頭。無論多少次,我都將如同不死鳥一般浴火重生。」
接著,他的聲調逐漸提高。
「縱使粉身碎骨,我還是會挺身奮戰。因為地球的未來,早已落在我的雙肩上。本大爺當然不可捨棄身為同胞的全人類於不顧!」
恒太繼續發表演講,這是一段比上次還短,大約十分鐘左右的精簡演講。接下來還有安排接受記者發問的時段。因此開頭的演講,應該就只是類似歸納要點的內容罷了。
演講結束後,鼓掌喝采聲浪隨即籠罩住整個會場。記者們全體起立,歡慶恒太的復活。緊接著才開始進行記者的發問時間。第一名記者率先提問。
「據剛剛說明總裁病情的醫生所述,您的肩頭似乎遭受到槍傷。請問是真的嗎?」
「一點也沒錯。」
恒太彷彿發表什麼重大聲明似地點了點頭。
「對於狙擊手的身分,您有什麼頭緒嗎?」
「……個人推測是俄國情報機關所為。」
恒太斷定的發言,讓會場頓時議論紛紛。
這是眾人都猜想過的事。但卻找不到足以斷定真偽的證據。媒體方面雖不能報導這類憑空的揣測,但若遭槍擊的恒太本人在接受採訪的開頭便如此表態,那麼媒體加以報導自是天經地義。只不過俄國大概會猛烈反彈就是了。
另一名記者接著提問:
「這與奧格斯堡銀行沙林毒氣事件之間有關連性嗎?您對此有何看法?」
「這是國際商業銀行對俄國聯邦的戰爭。個人推測就連奧格斯堡銀行襲擊事件也是俄國所為。」
「您為何能夠如此斷定呢?目前尚未發現任何證據啊。」
「我說這是我的推測罷了。」
「那為何俄國要這麼做?不對,國際商業銀行大量拋售盧布及RTS雖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為什麼不是國際商業銀行,而是奧格斯堡銀行遭受襲擊呢?」
「其實奧格斯堡銀行對俄國而言是一間非常重要的大銀行。因為奧格斯堡銀行獨自承擔了相當於俄國外債總額二四%的鉅額貸款。攻擊這間銀行的用意有三。第一,逼迫國際商業銀行打消併購的念頭。第二,警告國際商業銀行別再跨越界線做這些事。第三,企圖透過讓奧格斯堡銀行陷入無法正常運作狀態的手段,爭取到延後處理對外債務問題的時間。這是俄國一手策劃的攻擊謀略啊!」
「原來如此……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國際商業銀行依舊打算履行併購的約定嗎?」
「當然。本大爺無論如何都會遵守約定。正如我在就任總裁時,向全世界的愚民們許下的承諾一樣,本大爺才是能為世界帶來真正和平的人。不管面對多麼艱辛的難關,國際商業銀行所簽定的契約就必定會履行到底!」
又有另一名記者發問:
「總裁方才說,奧格斯堡銀行實際上握有俄國對外債務總額的二四%。具體而言,是哪種類型的債權呢?」
「絕大多數是歐元計價的短期債權。原本每個月底都必須償還本金,但俄國卻只支付利息,並一再申請展期,延緩繳款。」
「那麼,再過不久就要更新契約了……總裁打算繼續提撥貸款給俄國嗎?」
「本集團將不再提供貸款給俄國,同時也會要求俄國立即償還所有貸款。」
恒太做出明確的回應。這是一段令人震驚的發言,恐怕全世界的政府相關人士及金融相關人士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吧。因為這等同表明俄國將於本月底宣告破產。從此時此刻開始,全世界的經濟行情勢必會產生相當劇烈的波動。
就連提問的記者也瞠目結舌地接著說道:
「可、可是盧布幣值暴跌,俄國勢必難以償清債務……」
「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另一名記者則用困惑的語氣提問。
「身為銀行經營者,您不覺得這是不太恰當的發言嗎……?光是總裁如今發表這段言論,就必然會導致盧布再次慘跌。除了造成俄國經濟垮台,甚至有可能成為導致世界經濟陷入混亂的主因……」
「這對俄國而言可說是理所當然的報應。對奧格斯堡銀行進行恐怖攻擊、造成行員們死傷慘重,最後甚至還犯下開槍射擊身為英雄的本大爺的暴力行為……這簡直是連神佛也難以饒恕的歹毒行徑……」
「但這些事都尚未證明是俄國所為。」
「本大爺如此推測。完全不需要其他佐證。」
恒太不由分說地結束這段問答。
假設這是發生在日本國內的著名人士互相叫罵的話,恒太的發言大概會被以毀謗或侵犯人權等罪名提告,並在法院被判有罪吧。但若換成國際政治的舞台,那就截然不同了。因為國際上缺少能夠針對不合理批判及栽贓嫁禍等舉動進行裁決的場所。儘管還是有所請的國際法庭,但想在國際法庭開庭,必須徵得所有當事國的同意,結果就是毫無意義可言。天底下根本不會有哪個國家明知會輸,卻還同意舉行法庭審理。
國際政治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奉行「先說先贏」、「先下手為強」的原則。若靠議論無法談出結論,那就只能撇開法律不管,出動軍隊攻擊,或者派出諜報人員暗中進行破壞行動。
唯有實力強悍的一方才能獲勝。
就現狀而言,俄國聯邦與革命社集團已經扭打成一團。雙方具備的力量性質固然不同,但目前卻平分秋色。此時,贏得情報戰的一方勢必能更接近勝利。
那麼,徹底利用媒體,天花亂墜地開講的一方就是贏家。一般來說,應該要為防遭到國際輿論唾棄而慎重地誘導話題才對……但在這次的案例中,即便是恒太慣用的瞎掰亂扯的邏輯,也有可能拉攏國際輿論。畢竟全世界都親眼目擊了恒太差點遇害的場面,奧格斯堡銀行也蒙受了相當慘重的損失。人人都懷疑俄國涉入其中的猜測也已成形。原本無法接受謀略或陰謀等說法的一般民眾,在接連發生三起可疑的世界級重大案件之後,也很難認為俄國真的毫無關連 了。
恒太像是在對電視機前面的觀眾朋友傾訴一般,以夾帶熱情的語調說著。
「這下子你們懂了吧……知道我們國際商業銀行是在打一場正義之戰。我們集團雖被俄國逼入相當不利的處境,但我還是會挺身而戰!我會為了你們而戰!縱使賭上性命,我也要保護這個世界,遠離邪惡的黑手!」
其實這事跟正義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在這個時間點一定是個十分有效的宣傳。真不愧是擅長打情報戰──不對,或者該說因為恒太經手的工作都是情報操作,所以熟知這方面竅門的他才會發表這種言論吧。
「為了守護全世界人類的和平,本大爺絕不能輸。絕不能向惡勢力低頭。背負全人類的本大爺賭上尊嚴,不消滅所有惡徒絕不罷休!」
恒太大大地張開並未套上石膏的右臂,高聲說出這句話。
被稱作惡徒的俄國,肯定已經氣到幾乎失去理智的地步了吧。這就是一場以這種形式進行的戰爭。



恒太辦完記者會的隔天,俄國政府方面也立刻召開一場緊急記者會。
現身於現場的俄國內政部長早已氣到不能自己。
他呼吸急促,毫不隱藏內心的怒火。
「俄國對於春日恒太暗殺未遂的事件一概不知情。不要把所有事情通通賴在俄國頭上!」
發問記者卻是以冷冰冰的語調淡然說道。
「可是,身為被害人的春日總裁卻明言是俄國所為。」
「真是可笑。他憑什麼這麼說?哪裡有證據可以支持他的說法?有的話立刻拿來給我瞧瞧啊。」
內政部長「哼」地嗤之以鼻。
「根據德國警方的正式調查報告指出,在現場發現的三枚子彈,通通都是口徑9X39nm彈……而這正是俄製狙擊槍VSS專用的子彈。」
「VSS可是早在一九八七年就開始使用的武器喔?而且是其他國家也會使用的狙擊槍。你們怎麼可以光憑這種程度的證據,就斷定凶手是俄國!」
內政部長顯得很不耐煩。
「目前國際商業銀行正在對俄國施加經濟壓力對吧?俄國則採取動員大規模資金的方式與他們抗衡。而今也傳出承受不了這股經濟壓力的俄國,企圖暗殺春日總裁以求解套的揣測……」
「你想說我國是個愚蠢的國家,會不惜採取那種連三歲小孩也看得出來的滅口行動嗎?」
面對語帶嘲諷的內政部長,記者也只是冷冰冰地回應道:
「所以貴國天天都在執行難度較高的諜報行動囉?」
齊聚一堂的記者群毫不掩飾對俄國的敵意。跟昨天恒太召開記者會時的氣氛相差很大。這一切都是因恒太的狙擊事件為契機,導致全世界一鼓作氣轉而傾向支持國際商業銀行所致。
內政部長單手拍著講台,對台下記者大發脾氣。面對毫不隱藏敵意的記者群,即使是俄國也會感到十分火大吧。
「不要轉移話題!問題是俄國並未涉及這起暗殺事件!根本不可能!」
「那麼,俄國方面認為這起事件是由哪一個勢力所引起的呢?」
「反正應該又是美國幹的好事吧?不對,這一定是由英美兩國暗中勾結所策動的陰謀。真是一群可怕的傢伙。」
內政部長口氣粗魯,態度輕率地丟出這個回答。
記者會現場立刻掀起一陣議論聲。這場記者會是由俄國舉辦的公開場合,而在過程中,官方指派的俄國政府發言人竟然公開指出嫌犯是英美兩國。這樣不引起騷動才怪。
記者們紛紛出聲追問。
「為何英美兩國非得涉入這場陰謀不可呢?」
「我國哪會曉得那種事情!大概是嫌國際商業銀行太礙眼,企圖在害死春日恒太後,透過法律的手段限制銀行的行動,並且解散該間銀行吧。然後再順便把這件事賴給俄國,真是個一石二鳥的計謀。」
「這才是毫無證據的指控吧!?」
「他們就是有辦法面不改色地幹出這種事情啊。為了實行謀略而殘殺自己國家的人民,再一臉若無其事地把罪過嫁禍給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接二連三地引爆戰爭。每次都這樣。這次他們更企圖害俄國揹起黑鍋!」
難掩焦躁情緒的內政部長,頻頻拍著講台斷言道。
但記者們也不遑多讓。
「俄國難道就有權利指責其他國家嗎?俄國的謀略活動也相當有名吧?只要判斷對政權運作造成負面影響,你們甚至也不惜暗殺自己國內的新聞工作者不是嗎!你們為了FSB,究竟犧牲掉多少新聞工作者及政治家的寶貴生命呢?到底殺死了多少人呢!?」
「你說什麼!?你哪來的證據講出這種鬼話啊!」
「你還不是一樣沒有任何證據,就企圖把責任推卸給英美兩國!」
俄國政府的記者會亂成一團。場上頻頻出現一發不可收拾的議論,俄國政府與各國記者群甚至陷入相互指責的狀態。當成現場直播節目收看是還滿有趣的,只是若設身處地想到內政部長的感受,倒也會感到有點痛心。只不過我們根本沒空寄予與同情就是了。



在俄國政府召開記者會的當天晚上。
這次輪到美國總統馬克˙卡其斯召開緊急記者會。
面對大批記者,總統展現出文雅談吐,還不忘夾帶幽默地進行問答。
「他的發言實在不像是正當的政府部會首長應說的話呢。美國當然與本次事件毫無關係,暗殺春日先生對我國也沒有任何益處。」
總統並未觸及俄國方面宣稱美國擬定陰謀企圖掀起戰爭的發言。但卻全面否定了狙擊恒太是美國所為的俄國說詞。
記者開口提問:
「請問美國打算如何應對俄國方面的發言呢?」
「政府方面已透過國務院提出抗議。但也沒有必要表現出過度的反應吧。若是隨著棕熊的一舉一動隨之起舞,那根本就無法維持什麼國際政治了啊。」
總統暗中將俄國比喻為「棕熊」,逗得記者群不禁失笑。
算準笑聲逐漸趨於平息時,總統接著說道。
「倘若每次都必須介入這種無聊議論的話,那我就得忙得昏天黑地,也不用想放假囉。哎呀,我週末已經跟老婆約好要一起去別墅渡假的說。」
總統說完,臉上浮現一抹帶有自嘲意味的笑容,並誇張地聳了聳肩。
記者們則發出了更響亮的笑聲。美國總統是眾所周知的怕太太,更因夫妻間有趣的八卦消息時常上報而出名。
到了美國總統這種層級,必須身經百戰,才能接下發表演說的重責大任。這位總統與恒太在演講能力方面各有千秋,但雙方均堪稱是世界最高水準的演說家。
等眾人笑過一輪之後,記者再次提問:
「美國政府認為是哪個勢力出手狙擊春日先生呢?果然認為是俄國嗎?」
「現在正在調查中。」
總統直截了當地作出回應。之後雖然一再被問及類似問題,不過總統的答案始終不變。接著在結束問答時段時,總統面露認真表情說道:
「個人十分慶幸遭到狙擊的春日先生平安無事。類似慘劇的絕不可以再度上演,同時也絕不能原諒那樣凶殘的事件。守護自由及正義是我們的職責,讓我們攜手共創充滿秩序與和平的美好世界吧!」
這位美國總統馬克˙卡其斯深受羅莎信賴,因此目前他的執政基礎相當穩固。
美國境內擁有數量相當龐大的政治勢力,但若區分為最具實力的三種,就會變──『軍產複合體』、『資本家』、『外國說客』等。其他尚有宗教團體、槍械愛好家團體、肉食團體等諸多政治勢力,但跟上述三大類相較之下,簡直是渺小到可以直接忽視。
軍產複合體以史坦伯格財團為代表,在現階段具備最強大的實力,扮演著主導性的角色。資本家以賽貝爾財團及荷士敦財團為代表。而外國說客主要則是以色列、沙烏地阿拉伯及英國等國家較為強勢。
這三大政治勢力時而聯手合作、時而反目成仇,影響美國的政治潮流。而日本及歐盟各國則依附在美國決定的方針底下。因此世界最大霸權美國的方向性,就會直接與世界所呈現的模樣產生連結。
而卡其斯總統,則是由軍產複合體與資本家──史坦伯格、賽貝爾及荷士敦舉辦的密室會談所推選出來的政治領袖。所謂的選舉,只不過是為了讓民眾認識總統的祭典活動,身為兩大政黨的共和黨及民主黨,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因為只要詳細追查資金來源,就會發現雙方資金都來自相同的源頭。就跟革命社規模還小的時候,是由我掛名社長,實質上則由莉音全權負責經營的狀況十分類似。
近年來金磚五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等等開始逐漸抬頭,而這些國家跟日本及歐盟各國不太一樣,並未表現出完全支持美國的姿態。在美國經濟力量急速衰退的現在,美國極有可能喪失所謂的霸權地位。而在暗中促成此事的,其實就是卡爾弗特財團。
推動美國帝國化的史坦伯格財團,以及企圖透過霸權多極化手段來保持世界均衡局勢的卡爾弗特財團,在不為人知的檯面底下,上演著你來我往的戲碼──這才是真正的世界核心。



恒太像是毫不在意美俄兩國上演的互相指責戲碼一般,忙於親自登門拜訪受害人家屬及住院治療的受害者。拜訪情景都由各國記者即時轉播至世界各地,儼然形同一支帶著媒體出巡的諸侯遊行隊伍。
這是一次是在自己可能會遭到暗殺下進行的訪問行程。受訪對象都曉得恒太差點慘遭毒手之事,裹住恒太手臂的石膏看起來也格外令人痛心。因此眾人皆對不顧自身安危前來慰問的恒太滿懷感激,而他們的欣慰感想,也透過媒體傳到全球各國。恒太的行動,打動了全世界人的心。
此外,恒太又大手筆地提撥了優渥的慰問金給所有受害者。收到相當於一輩子不愁吃穿鉅款的受害者家屬及當事人,都因國際商業銀行的慷慨照顧而感動落淚。
這同時也給國際商業銀行旗下的集團企業帶來非常好的效果。不僅成為「遭遇困難時,國際商業銀行願意出手相救」的象徵性事件,也強化了集團職員們熱愛公司的心理,進而達到更加團結一致的效果。
各家媒體均對恒太讚不絕口。



革命社集團對俄國聯邦的戰爭,因在一連串情報戰當中佔盡上風,而勢如破竹地準備分出最後的勝負。
恒太成功地幫俄國貼上「邪惡謀略國家」標籤一事造成的影響最為成功。但若站在縱觀大局的立場來看,俄國只不過是採取了保護國家利益的行動而已。規模或許大小不同,但全球各國同都會採取相同的行動。
因此實際上單純只是恒太佔了優勢,俄國則居於劣勢罷了。
總而言之,國際商業銀行當初被視作「造成世界經濟混亂」而淪為抨擊對象的行動,如今已搖身銳變為正義之戰。世界各地的主要投資客們,也都追隨國際商業銀行的行動,開始拋售盧布及RTS。
俗話說禍不單行。在全球金融的世界當中,成群結隊圍攻弱勢的對手,就是最有賺頭的生意。
盧布轉眼慘跌,俄羅斯證券交易所RTS指數在底部苟延殘喘,紛紛陷入危急狀態。
另外,俄國中央銀行則像是著了魔似一樣,斷斷續續地反覆提高利息,如今俄國的央行利率已經親升至二〇˙五%的境界。然而面對原油價格暴跌的現實,這個行動完全沒帶來任何良性影響。
此時此刻,俄國已瀕臨崩潰邊緣。



接到莉音與恒太抵達機場的聯絡,我們滿懷期待地等待兩人的歸來。
電梯門打開,首先是莉音,接著輪到手裹石膏的恒太走進辦公室。雖說幸好遭到狙擊的恒太只受了這種程度的傷,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心痛。負責率領護衛小組的內藤先生也隨後跟著現身。
「我們回來了──」
「本大爺風光回來囉。我要發佈下一步的指示,通通過來列隊吧。」
我們團團圍住莉音與恒太,親眼確認他們倆平安無事後,才總算鬆了口大氣。
「你不要緊吧?」
沙織開口提問,只見恒太以自由的右手帥氣地撩高頭髮。
「哼,一旦碰上本大爺,區區子彈看起來就形同靜止不動一樣。之前也說過了吧……我具備能夠預測子彈行進軌道的特殊能力。」
「你就只會講這種大話!我跟柚學妹都擔心得要命耶!」
「嗯,恒太同學被擊中的時候,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呢。」
「對啊,電視新聞可是完完整整地播出了你遭槍擊的場面呢。」
沙織露出看似生氣、又像是放心似的表情,大大地吐了口氣。
內藤先生則是面容慈祥地站在後方不遠處看著我們,同時開口說道:
「那我的任務已告一段落。既然已將兩位平安帶回,我也準備回到六樓待命了。」
「內藤先生,真的很謝謝您。」
「嗯,你表現得很不錯。」
莉音與恒太分別表達謝意,只見內藤先生走到恒太面前,低頭向他道歉。
「……總裁……關於肩傷,請容我再次向您表達歉意。真的非常對不起……」
內藤先生大概是對沒能保護恒太躲過狙擊一事感到相當懊惱吧。但就算是再怎麼優秀的保鏢,想在那場演講中保護恒太避開狙擊手的魔掌,根本近似不可能的任務。
恒太如此回應:
「講那什麼話。在那種狀況下,會中彈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你已超乎我想像地善盡了自己的責任。我對你的工作表現感到十分滿意,也很感謝你的付出。你的表現出色到可以獲得一枚榮譽勳章啊。」
「能聽見您這麼說,我內心也感到舒坦許多……那麼各位,如有任何需要,麻煩請直接聯絡六樓。」
「麻煩你們繼續執行護衛任務,好好保護這幾個傢伙吧。」
恒太抬起下巴指著我們,裝模作樣地說道。
「是,那我告辭了。」
內藤先生謙虛地作出回應,隨即轉身離開七樓。
再次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了恒太一番的我開口說道:
「你居然在遭槍擊的隔天就出院到處跑?不留在醫院靜養行嗎?」
莉音則代為解釋:
「坦白說啊,子彈只是擦過肩頭而已,幾乎沒造成任何傷害。只是因為子彈漂亮地擦過肩頭,造成傷口濺出鮮血,才讓傷勢看起來顯得格外嚴重就是了。」
「雖然是這樣,但他手臂都打上那麼誇張的石膏了耶。」
「那是因為恒太他堅持希望盡可能呈現出愈誇張愈好的演出效果啊。」
語畢,莉音面露苦笑。
「那你為什麼要一直包著石膏回到日本啊?」
聽我這麼一問,恒太揚起下巴指向窗外說道:
「你自己看看銀行前面。把我當成神明崇拜的世界各國媒體總是追著我跑。因此雖然形同毫髮無傷,但短期內也只能繼續偽裝成這副模樣了啊。」
只見好幾組分別由不同種族組成的媒體採訪小隊守在銀行大廳附近。他們是專門追蹤恒太的人馬。
「突然覺得我好像白擔心了啊。」
沙織微微歪了歪頭,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
我則向恒太確認一件最重要的事。
「狙擊犯尚未落網對吧?儘管再怎麼想都肯定是FSB幹的好事,但能突破那麼嚴密的警戒網動手行兇,實在太不尋常了。或者該說根本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水準啊。」
狙擊事件爆發後,德國警方動員所有人力展開調查。電視新聞也反覆報導出德國警方佈下天羅地網的森嚴模樣。另外德國公安部門也把FSB設定為假想的敵人,擬定出一套相關對策。因為FSB佈下最大諜報網絡的國家就是美國及德國,而德國則對此事產生過度激烈的反應。由於任誰都早已預料到只有FSB敢挑那個時間點出手狙擊恒太,所以德國公安機關也是竭盡全力展開調查。
莉音傷腦筋地作出回應:
「我也全面協助德國當局,努力試著要逮捕嫌犯……結果卻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然而即便真能成功逮捕狙擊犯,那名嫌犯也有可能遭到其他人鎖定殺害吧。」
「這讓我想到甘迺迪的暗殺事件,好像也是狙擊者遭到他人狙擊,然後連同第二名槍手也被第三者鎖定,結果就此消聲匿跡了呢。而且,後來還有出手暗殺甘迺迪的嫌犯其實另有其人的說法……」
「只不過狙擊犯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槍射擊,其實也好。反正那樣做只會造成俄國FSB的形象受損罷了。但話說回來……在德國政府全力設置警戒網的狀態下,為什麼找不到半點線索呢……或許德國公安當局高層,也早已遭到FSB的諜報網入侵……不對,應該說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吧。如此看來,這是個規模相當大的諜報網啊……」
「呵呵呵呵呵呵……」
恒太開始發出耐人尋味的笑聲。
心生疑惑的我開口詰問:
「幹、幹嘛啊……這個笑聲聽起來很像是你心裡有數耶……」
「看樣子莉音及巳繼都無法理解我的神機妙算呢。你們還有待加強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知道事實真相為何嗎?」
「那還用說。全世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且是照我的劇本進行到令人心生畏懼的程度……我果然是統治全宇宙的天神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別再吊人胃口了,快點說出來吧。」
他那別有意含的語氣,惹得沙織感到很不耐煩。
「狙擊犯?呵呵呵……你們還沒發現嗎?開槍射傷我的人是內藤少校啊。」
「咦?內藤先生怎麼可能會是狙擊犯?恒太,你該不會是累到腦袋出問題了吧?」
我忍不住驚呼一聲。
內藤先生以指揮官的身分,率領十名擔任恒太貼身護衛的精英一同前往德國。但內藤先生哪有出手狙擊恒太的必要呢?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那是我暗中委託他執行的作戰。我也事先準備了一把俄製VSS狙擊槍給他。我們在事前經過數次周密的協商後,才敲定要他趁演講至最高潮的時機開槍射我。」
聽到這裡,莉音不禁往後倒退一步,同時睜大雙眼。
「咦……?這、這麼說來……這次的暗殺案,是恒太你自己安排的嗎……?」
「縱使FSB是一群強硬派間諜,也不可能蠢到挑在那個節骨眼狙擊我吧。那樣做只會害他們作繭自縛而已。事實上,全世界也都認定那是俄國所為。」
「這、這是……怎麼回事?」
沙織也發出不懂的聲音詢問。
「妳還搞不懂嗎?想也知道當然是我安排自己中彈嘛。所謂的謀略,就是應該這樣策動的東西。」
面露得意神色的恒太說道。
我也逐漸理解他的說法。但想不到……
「他們當然抓不到狙擊犯。同行的情報總部成員,全部都有透過官方管道知會德國政府。日本與德國的關係良好,而從日本隨行保護我的護衛,根本不可能受到德國警方的偵訊。更何況內藤少校可是日本政府與德國公安當局之間的官方聯絡負責人……哪可能會被列入可疑人士名單?」
恒太從容地環視著茫然佇立不動的我們,接著繼續說道:
「假設真的連同我的護衛也接受了德國警方偵訊,德國警方當然事先就知道他們身上有暗藏武器。為了保護我免遭的毒手,佩戴武器也是理所當然。德國公安機關全體成員均全副重裝,執行警衛任務。所以我們佩戴武器也已徵得德國政府的理解及默認。」
恒太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竊笑。
恒太優雅地張開右臂,彷彿電影明星似地斷言:
「狙擊犯絕不可能落網,從今開始,直到永遠。」
我們全都啞口無言地陷入沉默。
「……」
「……」
連莉音跟我都無言以對,我們只能面面相覷看著對方。
將視線移回恒太身上的莉音,神情苦澀,沉吟似地擠出聲音說道:
「那、那麼……狙擊案真的就只是恒太你自導自演的好戲嗎?」
「一點也沒錯。妳有什麼意見嗎?」
「你為什麼不事先告知我一聲啊!?」
莉音猛然跨出一步,看來她是真的動怒了。
恒太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妳。因為我需要妳採取逼真的應對行動。真正的陰謀,是會連自家人都瞞在鼓裡啊。」
恒太微瞇雙眼凝視莉音,開口說道:
「但這項計畫有個瓶頸。沒錯,就是莉音的Gigas之眼『讀取他人心思之力』。無論我準備了多華麗的謀略,都還是會被莉音看穿一切。」
恒太邊說邊緩緩在我們身邊兜起圈子。
「因此我想出一個對策。沒錯──就是我一手培訓而成的柚,也就是Gigas消除能力。柚的Gigas消除能力有效射程為五百萬公里遠。也就是說無論身處天涯海角,只要柚發動了Gigas消除能力,莉音的Gigas之眼就會失去功效。因此,當我認為那就是我執行計謀的最佳時機時,便向 射擊能力過人的內藤少校下達秘密指令,要他對我開槍。」
講到一半的恒太停下腳步,唰地轉頭望向莉音。
「我相信莉音一定能比在場任何人更快察覺到狙擊行動。妳的演技相當逼真呢。」
「那、那才不是演技!我是真的嚇壞了好不好!?」
莉音忍不住發出尖銳的抗議聲。
「只是話又說回來……由於莉音的反應實在太快,反而害我著急了一下。我明明已吩咐內藤少校刻意偏離目標開槍,結果妳居然害他不小心射中了我的肩頭。感到最驚訝的,或許是原本無意擊中我的內藤少校吧。也因此導致第二及第三槍均比原訂計畫慢上數秒,甚至連彈道都大幅偏離到令人不禁懷疑是否真衝著我來的地步。」
以右手抵著下巴的恒太「嗯」了一聲,像是自己理解似地點了點頭,又繼續開口說道:
「……算了,總之作戰還是成功了。就結果而言,我們獲得了最棒的成果。你們不覺得子彈掠過肩頭,反而是一場相當精彩的演出嗎?只要一想到這塊石膏不曉得幫我擄獲了多少聽眾的心,我就不禁認為有安排莉音擔任護衛,真是太謝天謝地了啊。這次我很樂意好好地特別誇獎妳一番。莉音果然是我不可或缺的重要部下呢」
「……」
莉音露出不知是該發飆才好,還是該掉眼淚才好的複雜神情,雙腳無力地當場癱坐下來。
自導自演的謀略其實並不稀奇。近現代較為著名的大事件有下列這些事件。
一九三一年,關東軍自行炸毀南滿州鐵路軌道,宣稱這是中國幹的好事,進而引爆日本得以統治整個滿州的契機『滿州事變』。
一九三三年,納粹自行縱火焚毀國會大廈,宣稱是共產黨所為,隨後一鼓作氣將原本是個巨大政黨的共產黨剷除殆盡的『德國國會大廈縱火案』。
一九六四年,美國海軍驅逐艦˙馬多克斯號聲稱遭北越海軍的魚雷攻擊,因此正式介入越戰並針對北越展開大規模戰略轟炸的『北部灣事件』。
由古至今,這類謀略總是三天兩頭就反覆上演。是個掌權方用來推動政策的老套手段,也是人類社會不可或缺的產物。把暗中犯下的罪行嫁禍給敵人,激起民眾的憤慨的情緒……就能進一步引發戰爭,或通過原本難以成立的法案,以及更輕而易舉地除掉政壇死對頭。
只不過若設身處地想的話,怎麼也想像不到恒太會派人狙擊自己就是了……
「難怪俄國會火冒三丈……我原本以為俄國內政部長在新聞媒體面前大動肝火的表現,純粹只是在演戲罷了……原來那是真的在生氣啊……」
我如同擦掉冷汗似地以手背輕拭臉頰,發出一絲沉吟。
沙織也滿臉苦澀地擠出回應。
「這是我頭一次開始覺得俄國很可憐呢……先前明明遭到那麼無情的追捕,甚至還差點被殺,我為什麼還會對他們產生同情呢……搞得好像我們才是邪惡帝國一樣……」
「情報操作戰就是這麼一回事啊,各位。拜我天才般的策略所賜,全世界均轉而敵視俄國。接下來國際商業銀行所執行的各種攻擊,都會贏得全世界愚民們的同情,國際社會也會團結一致地大力拋售俄國相關貨幣及資產吧。」
「媒體對恒太釋出善意……全世界的人類如今都已經變成類似恒太啦啦隊成員了……這究竟是什麼狀況啊……?」
我話剛出口,恒太臉上隨即浮現一抹冷笑。
「哼,這群愚民……腦殘程度簡直就跟昆蟲沒什麼不同。只管放任他們去吧。就連巴甫洛夫的狗也會看到臉色慘白啊。」
(黑白插圖)
「總覺得恒太看起來活像是邪惡大魔王說……」
沙織困惑不已地出聲說道。
恒太登時嗤之以鼻。
「妳自己想想看。國際商業銀行波蘭總行爆炸案、奧格斯堡銀行毒氣外洩案──這兩起案件無庸置疑,都是俄國FSB做的好事。俄國害死了多少人?造成了多少無辜受害者?沙織,妳說說看啊。」
「呃……造成了很多很多的無辜受害者……」
「沒錯。但是我殺了多少人?我造成了多少受害者呢?」
「被、被你這麼一說……好像連半個也沒有耶……」
「沒錯。我連一條生命也沒奪走,就達成了更加偉大的成果。所謂真正的情報操作,就是要這樣執行才對。折織妳也得謹記在心,知道了嗎?」
「……」
沙織一臉驚訝,最後無言以對。
恒太拆下手臂上的石膏,順手將石膏丟向辦公室一角。接著轉身面向窗戶,誇張地張開雙臂。
「春日恒太是歷史上最偉大的英雄。這是既定事實,不會有所改變。呵呵呵……愚民們啊,只管乖乖接受我的統治就好!」
恒太的高亢宣言,伴隨著他那得意洋洋的笑聲,響徹整間辦公室。



報導的流向改變了。
同情俄國的趨勢已經完全消失,國際商業銀行對俄國展開的拋售行為,已變成理所當然的不成文默契也逐漸凝聚成形。
盧布行情一再暴跌,俄國市場甚至已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機狀態。
另一方面,我們併購的奧格斯堡銀行所持有俄國短期貸款還款日也迫在眉睫。點燃導火線的俄國破產結局,正式進入倒數計時的階段。



我們聽見關於俄國的最新新聞傳入耳中。
電視新聞主播語氣平淡地朗誦出新聞稿內容。
「瀕臨存亡危機的俄國經濟,目前似乎有了動靜。俄國請求IMF出面協助。收到俄國提出的請求,IMF的亞德曼理事已表示決定受理俄國的申請。」
IMF(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於一九四六年,與世界銀行同時設立的聯合國金融專業機構。以穩定貨幣匯率為目的進行活動,目前已有多達一百八十七個國家成為該組織的加盟國。
「IMF提出改革俄國只依賴原油的經濟構造、推動經濟開放政策、引進徹底競爭原理以追求經濟成長等方針,作為提供支援的條件。俄國政府接受該項提案,在IMF主導下開始推動經濟構造改革。IMF則預計於本月中提撥五十億美元的貸款作為緊急融資。」
在這種狀況下,即使IMF想要介入,所能發揮的影響力也十分有限。另外,也很難想像IMF所提供的資金,有辦法超過我們所能投入的資金量。
但因著俄國答應IMF的條件,並公開發表接受支援的消息,導致盧布瞬間止跌回升,呈現東山再起的徵兆。不過那大概只是暫時性的回溫罷了。收到新聞消息而終止拋售,試圖確認利益的機構投資客雖然陸續浮出檯面,但當他們在確認完利益後,應該會再次重返拋售行列。
沉重賣壓並未因此而有所好轉。



我們圍著會議桌,彼此討論今後的行動方針。
莉音輕輕敲打桌面。
「只差最後一步了,IMF是俄國最後的一絲希望。我們便踩扁IMF,一鼓作氣地硬衝到底吧。」
「可是,我們也動用了相當大量的資金。我方不是也快接近極限了嗎?」
沙織冷靜地說道。
莉音邊思考邊慢慢開口回應。
「粗略估算的話……奧格斯堡銀行有五十兆圓,另外我們也陸續併購了其他中小型金融機構,縱使再加上因購買KKCS而獲得成長的連鎖店網的資金……革命社集團的總資金量差不多是三百六十五兆圓。而相對的貸款則是……就算再怎麼保守估計,也已經成長到超過四百五十兆圓的程度了吧……資金調度雖然已進入危險地帶,不過,橋到橋頭自然直啦。」
「船、船到橋頭……」
「我們已經賠掉那麼多錢了嗎……這太可怕了……」
額度之高令我頓時啞口無言。就一個企業集團的融資而言,這可說是一筆空前絕後的鉅款。
「俄羅斯火箭公司進行的飛彈開發、持續買賣原油、針對俄國發動攻擊等等,已經讓我們浪費掉不少資金了啊。可是只要結束拋售俄國相關資產並確認利潤的話,應該是可以撈回一些錢才對啦。但也真的只有一點點就是了。」
我們持續拋售的盧布及RTS,光是把賣掉的份補回來,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些許利潤。然而我們賣原油所浪費掉的資金量卻更加可觀,整體而言大概會造成相當龐大的虧損吧。原油價格雖重挫至每桶三十四美元的價位,但世界各地的投資客們卻覺得這個價位太過便宜,因而持續加碼購買。我們則為了防止原油價格上揚,而陷入獨力支撐賣壓的艱辛處境。我們因買賣原油所造成的虧損,有可能會竄升至驚天動地的地步。而必須等到戰役結束才能確定具體數字的現況,更是令我們感到驚怕不已。
「這算經營危機吧?」
沙織微微歪頭提問,只見莉音滿不在乎地開口回應。
「放心吧,事態早就已經嚴重到突破所謂危機的水準囉。」
「現在大概無法再繼續併吞其他金融機構,藉以擴大集團規模了喔?我們早已問完所有營運狀況正常且可能有機會併購的金融機構,併購間數已到達極限了。話雖如此,或許也可考慮針對五菱UCJ、BANKBE、五井友住等級的金融集團策動TOB(公開併購)加以併吞……但手頭上也沒有能夠穩操TOB勝算的充裕資金,沒有退路了。」
「哼,巳繼,你那是什麼天真發言啊。沒錢的話,只要從愚民們身上搾取就行了啊。愚民就是因此才能存在於世上的生物啊。況且國際商業銀行再過不久就要舉辦空前絕後的大型上市典禮呢。」
「在這種狀況下,推行股票上市才糟糕吧!我們的負債額度已經變得比先前更龐大,甚至也可以說是多到過頭了耶。再加上,假設就算真的上市好了,也絕對籌措不到足以填滿這筆鉅額負債的資金好不好……」
「一點也沒錯,我們並非處在推行股票上市就能化險為夷的階段。無論再怎麼順利完成上市相關程序,能夠募集到的資金也相當有限。反而應該說在負債已擴大至這種地步的當下,上市甚至有可能引發經營危機。」
「搞什麼啊……原來恒太你自己也很清楚嘛……」
「呵呵呵,但是你們放心,我的Gigas之眼還備有其他絕招呢。」
恒太激動地說道。
「絕招……什麼東西啊?」
沙織臉上浮現出疑惑神情。
恒太則抬起下巴指向莉音。
「莉音,妳就別再吊人胃口,也差不多該把下一步棋告訴給他們囉。雖是隱瞞許久的機密事項,不過妳可以告訴大家了。」
「……咦?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見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的莉音,頓時歪頭感到不解。
「喔……縱使面對這種依觸即發的狀況,妳仍打算暗中推行計劃嗎?」
「等等。你在胡扯什麼?我曾經說過什麼話嗎?」
「……原來如此,也罷。畢竟愈是重大的機密,就愈需要審慎應對才行啊。」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機密就是了……」
沙織高舉雙手拍打桌面,氣呼呼地開口責備恒太。
「你喔,雖然講出那種話,實際上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對不對!?莉音只要依有提案,你就只會硬掰成好像都是自己想出來的點子!而且每次都這樣!」
「看來折織似乎有必要重新思考『究竟是誰支撑著革命社集團?』這個問題的必要呢。我所統率的國際商業銀行為革命社的基礎。少了我,革命社便無法立足。倘若少了我,即便是人類也不被允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換句話說……我就是神。」
恒太將身子靠在沙發椅背上,蹺起二郎腿,彷彿國王似地如此說道。
聽見他這番話,沙織瞬間瞠目結舌。我及莉音也講不出話,更不知該做什麼反應才好。
然而唯獨柚學姊如同祈禱似地雙手合十,對恒太投出一道虔誠的視線。
「啊啊,天神大人……請您把我變成聰明人,好讓我也有辦法聽懂大家對話的內容……就算只是一點點也沒關係……雖然平常總是被說成傻瓜……可是,我也想好好努力……我也想為大家盡一點心力……」
「柚不是已練出Gigas消除能力了嗎?在我所培養的能力當中,那是最高級的技能喔。」
「想要有所表現的我已經努力過了。為了能夠發動Gigas消除能力,我每天都會花上六小時來進行練習。我真的已經使盡全力了。」
「好吧。妳的純真心願,本大神的已經聽到了。今後只要每天崇拜春日恒太三小時,妳的心願有朝一日必會成真。」
「遵命,神明大人。我本來就很尊敬恒太同學,但今後我會更加更加尊敬他。我很希望能討莉音社長、巳繼學弟、沙織同學以及姐姐的歡心……」
柚學姊似乎已經把恒太跟神明混為一談。柚學姊的腦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沙織溫柔地伸手搭住柚學姊的手臂,戰戰競競地開口說道。
「……柚、柚學姊。妳已經夠聰明了啦。千萬、絕對不可以尊敬這個怪人。柚學姊可是個高人一等的超級天才喔。」
「我覺得沙織同學之所以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全都是拜神明大人聽見我的心願所賜。我非常、非常開心。神明大人,真是太感謝您了。」
柚學姊已經徹底被洗腦了。
「真希望某位小姑娘也能好好效法一下柚呢。我便施展究極無比的神蹟,來化解掉革命社面對的一、兩個小小危機吧。呵呵呵,首先就讓俄國見識一下我這已經覺醒的『真.銀河Gigas之眼』好了……!」
恒太似乎又打算再次覺醒新能力了……



在俄國向奧格斯堡銀行借用的貸款償還日即將來到的前夕,恒太召開了一場記者會。
恒太透過問答形式,逐一回應記者們的提問。
「關於奧格斯堡銀行保有的俄國對外債務,本集團並不打算答應這次的展期申請,將要求俄國全額償還。」
「可是現階段若考量到俄國對外債務的現狀,一般預測俄國將無法清償債務。再加上盧布行情已重挫至貸款時三分之一以下的慘況……這對俄國而言已變成一筆鉅額負債。」
記者重新點出現狀。
盧布行情跌到只剩下俄國以歐元計價方式申請貸款時的三分之一……換句話說就等於貸款平白爆增了三倍。而暴增的款項並不是因為重新貸款累積而成,都是因為盧布行情急速下跌,造成以歐元計價的債務猛然爆增。俄國有辦法還清這筆誇張的貸款才怪。
恒太一臉事不關己地輕輕揮了揮手。
「這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要俄國把借用的錢還回來罷了。」
「俄國財政一旦宣告破產,豈不是會導致總裁要不回這筆鉅款嗎?」
「要是演變成那樣也沒關係。」
由於恒太斬釘截鐵地回應,讓記者似乎感到十分驚訝。
「您、您這樣說不會太不負責任嗎?」
「我哪裡不負責任了?本大爺有擔心俄國國家財政的必要嗎?更何況俄國可是個曾經企圖要我命的國家耶?」
「這點我們當然很清楚。以前國際商業銀行抛售俄國相關資產的舉動雖曾招來抨擊聲浪,如今卻再也聽不見類似的批評。然而……就算俄國政府與國際商業銀行處於針鋒相對的關係……俄國國內尚有許多民眾。因俄國財政窮困而飽嚐苦頭的,正是這些無辜的民眾啊。」
「如果俄國政府沒有能力守護本國國民的話,就讓國際商業銀行出面代為保障貧民百姓的生活。假使俄國人希望的話,國際商業銀行可以免費援助他們解決最基本的三餐問題。」
「您說什麼!?銀行願意做到這種地步嗎?」
記者們一同向前探出身子。如果當作新聞播報出去的話,這大概又會是個頗受大眾注意的話題。
「沒錯。國際商業銀行就是肯做到這種地步。因為本大爺乃是愚民們的戰友。如何,這樣你們就沒意見了吧?」
「那麼可以向總裁請教一下,您是打算透過什麼樣的方式援助俄國的飲食問題呢?」
「只需向我提出申請就好。然後我就會購買所需的糧食,免費送到俄國政府手上。但我不曉得俄國政府是否肯哀求我伸出援手就是了。」
這場採訪結束之後,盧布行情便轉眼直探谷底。



在辦公室處理工作時,接聽一通電話的沙織突然開口說道。
「莉音、巳繼……我剛接到銀行總務科那邊的聯絡,說好像突然有客人跑來找恒太……」
「幹嘛聯絡到我們這邊來?反正應該是媒體人士吧?」
我如此回答,卻見沙織搖了搖頭。
「但總務科的人說……是IMF。說雖然已經通知恒太,但為求慎重起見,便順便告知我們這邊一聲。」
「IMF沒事先預約就跑來?」
莉音忍不住驚呼一聲。
「好像是這樣,說大概有十個人前來拜訪。然後因為已經把人帶到八樓會議室,所以我猜恒太應該已經開始與他們進行會談。」
行員們雖然都認定恒太是天才,但同時也覺得他是顆燙手山芋。只要在銀行裡任職,大概就能切身體會到恒太那種異想天開的可怕之處。我們則比恒太更受到行員們的信賴。行員或許就是衝著這點,才將IMF這個重量級訪問團到訪的消息上報到我們這邊吧。
「不、不妙……如果是恒太的話,非常不妙……新聞媒體也就算了,讓恒太獨自一人面對IMF……」
我不禁慌了手腳。
莉音似乎也有同感。
「趕、趕快上去看看。麻煩沙織跟小柚留在辦公室。巳繼,你跟我來。」
「嗯,我們走吧。」
我與莉音快步走進電梯,按下八樓按鈕。



|打開門扉,便撞見獨自站立的IMF負責人高舉雙手拍著會議桌,扯開嗓門破口大罵的場面。
「好一間不負責任的銀行!正如俄國主任官員所言,你們分明就是一群惡質的投機黑幫!」
即便莉音與我連忙走進會議室,IMF的成員們似乎也對我們絲毫不感興趣。他們只是瞥了我們一眼,便繼續面露嚴肅神情怒瞪恒太。他們大概是來找恒太進行交涉,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因為看在外界眼中,鐵定都認為恒太才是掌管國際商業銀行所有事務的人。
我們既未與對方交換名片,也沒寒喧致意,只是靜靜走到恒太旁邊坐下。首先必須確認雙方談話的進展狀況再說。
「真要說黑幫的話,IMF也好不到哪去。你們大概就是所謂的資本主義黑幫份子吧。」
恒太臉上浮現出目中無人的一抹冷笑,語帶挑釁地如此說道。
「你說什麼!?不准你把IMF形容成黑幫!」
「闡述事實哪裡有錯呢?」
莉音連忙制止持續挑釁對方的恒太。
「稍、稍等一下。恒太你先別說話。」
接著莉音轉頭望向IMF一行人,開口提出疑問。
「請問IMF來找我們有何貴幹呢?麻煩各位先說明一下好嗎?」
「我們今天是來找總裁進行協商。妳又是什麼人?」
「我是革命社董事,同時也是國際商業銀行的董事。」
「我也是國際商業銀行的董事,因得知IMF的各位大駕光臨,這才趕緊前來參與會談。」
我也跟著表明身分。
大概是看出我們比恒太更容易溝通吧。只見IMF負責人乾咳一聲清清嗓子,接著轉而向我們這邊探出身子。
「你們是在理解所有狀況的前提下,針對俄國發動攻擊對吧。一旦放任現狀不管,俄國將會宣告破產。俄國雖向IMF尋求援助,但我們負擔不起那麼龐大的虧損。於是我們也前來尋求曰本政府的援助,並順道過來拜訪各位。畢竟貴行才是萬惡的根源啊!」
「你們這幫傢伙又來向日本要錢了嗎?真希望你們能以我為榜樣,發揮出讓愚民們願意樂意自掏腰包奉獻金錢的領袖魅力啊。」
恒太嗤之以鼻,莉音則露出更勝以往的嚴厲目光瞪視恒太。
「恒太,你給我閉嘴,讓我來進行協商。」
「好吧,我允許妳。妳就直說吧。」
「所以,你們希望我們怎麼做呢?」
莉音重新轉頭望向IMF一行人。
「希望貴銀行立刻中止拋售盧布及RTS的行為,還有原油方面也比照辦理。」
「恕難從命,因為這是正當的商業活動。」
我們這邊可是拿生命當作賭注啊。
我方負債也同樣持續擴大,致使革命社集團面臨存亡之秋的絕境,然而若無法徹底戰勝俄國,我們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遲早都有可能遭到FSB暗殺身亡。因此我們非得迫使俄國俯首稱臣不可。
另外,我們也必須平安救回一馬叔叔不可。為此得先擊敗俄國才能進行談判,如果我們落敗,勢必會造成無法補救的憾事。假使我們敗給俄國,一馬叔叔就會失去身為人質的價值。如此一來,縱使一馬叔叔遇害,事情最後也只會不了了之。間諜一旦被捕,在任何國家的下場都差不了多少。
對這些內幕一無所知的IMF負責人扯開嗓門大吼。
「難道你們完全沒感受到身為銀行家的應盡責任嗎!?天底下還有其他必須擺在商業考量之前的事情啊!」
「IMF才是樹立國際標準的開路先鋒──新自由主義及競爭原理的忠實信眾不是嗎?我們只是遵循全球化的自由競爭原則,在既定的規則下從事商業行為罷了。唔,這不就是IMF期望見到的現象沒錯吧?結果一發現事態對自己不利,你們立刻就翻臉不認帳啊?發表不負責任言論的是你們才對吧?」
不服輸的莉音也語帶激動地回應。
IMF負責人聞言,立刻舉起單手重拍會議桌面。
「身為一間銀行,就必須對世界經濟負起責任!」
「我們會對世界經濟負起責任,遵守國際標準,繼續貫徹既定方針。」
莉音斬釘截鐵地做出結論。
「這種不當的銀行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我倒希望各位能明確指出本行到底有什麼不當的地方呢。」
或許是察覺到再爭論下去根本沒完沒了,IMF負責人決定在此收手。
「……我們今天接下來預定與大原總理進行會談。屆時將以立場表達意見,要求政府撤銷你們這個荒唐組織所持有的銀行執照。若想違抗世界潮流,事後只會落得自討苦吃的地步喔。」
只留下這句話,IMF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揚長而去。



沙織顯得有點驚慌失措地要莉音接聽電話。
「莉音,電話……」
「哪邊打來的?」
莉音伸手拿起話筒,一邊確認。
「對方說是總理官邸……」
隨後莉音隔著話筒講了兩、三句話之後,便順手掛斷電話。
接著轉身對我說道。
「對方說希望我們明天能去官邸一趟。」
「是跟IMF有關的事嗎?」
「秘書只跟我確認會晤時間,並未提到這方面的話題……但就時機點而言,大概也只有這件事吧。巳繼,陪我一起去。」
「知道了。總之是約明天對吧。」
大原總理算是在革命社集團的勢力範圍內的人物。雖然不是由我們操縱總理的言行舉止,但在資金面算是他的贊助商,說他是個只會在必要時讓我們圖個方便的戰友也不為過。我們必須親自確認IMF的抗議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才行。



IMF來日訪問的當天晚上。
我與莉音在隔壁旅館內的簡餐店吃著遲來的晚餐。
一直處於開啟狀態的電視,傳來CNN電視台一則有關俄國的新聞。我們同時側耳傾聽。
「插撥一則緊急新聞。陷入經濟危機的俄國,因償還不出以歐元計價的債務,終於發表債務不履行的官方聲明。這是俄國第二次發表債務不履行,與上次相隔了十二年之久。這次的俄國經濟危機──」
「贏了……」
我嘀咕著說道。
不可思議的是,內心並未湧現太多感慨。相對的,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拋售俄國相關資產的國際商業銀行,理論上來說,應該能獲得某種程度的利益。在背負著莫大債務的當下,若有辦法盡量回收資本,就是一件好事了。至於具體的損益數字究竟膨脹到多誇張的地步,則必須等到戰役完全落幕才能知曉。
莉音也沒有表現出特別高興的樣子,反而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總之我們算是打贏這場戰役了……從俄羅斯火箭公司開始,雙方你來我往,真是一場漫長的戰役啊……」
「瞧妳好像一副很疲勞樣子。一點也不像妳的風格。」
「因為人家真的累壞了嘛。」
如此說完,莉音俏皮地輕吐舌頭。那是莉音偶爾只會展現給我看的真正本性。
「哈哈哈,妳總算說出真心話了吧。」
「但我覺得接下來的和解之路會更加艱辛難行喔。」
「首先必須救回一馬叔叔。」
「既然得知他還活著,我相信爸爸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反正我們明天得前往官邸赴約,何不趁機跟大原總理商量一下有關和解的事情呢?」
聽完我的提案,莉音露出陷入沉思的神情。
「也對……大原總理曾說要我們考慮與對方和解,也說過願意充當和事佬呢。」
「嗯。在這個節骨眼請大原總理出面才是上策。相信俄國應該也能接受他的建議才對。」
「可是大原總理可以動用多少俄國的人呢?我好像沒聽說過耶。」
「但也找不到其他立場更為合適的人選了吧?」
「我倒覺得應該有機會請美國總統出馬就是了。」
「美國真會採取行動嗎?」
「當然會喔。因為像俄國這般的大國都宣告破產了,國際商業銀行如今也已成為一間超級跨國銀行了啊。如果美國願意出面仲裁,甚至還能博得國際社會的好感。但要聯絡上總統還得耗費一段時間,相對麻煩了點。必須麻煩羅莎出手協助才行。」
「若是這樣的話,或許劉國家主席也是個可以寄望的人選吧?憑我們之間的關係,現在立刻就能跟劉主席取得聯繫。中國剛好位居俄國與日本之間,我猜中國政府應該也很在意這場戰爭吧。」
「不過我覺得中國大概對俄國宣告破產一事感到竊喜不已就是了。無論再怎麼粉飾太平,他們都是彼此的潛在競爭對手啊。應該對這點切身感受的俄國,會不會接受中國出面的仲裁……十分微妙啊。」
「……真傷腦筋啊。平息戰事遠比挑起戰鬥來得更加不容易呢。」
「明天就先向大原總理確認一下好了。看他有多少人脈再作決定。」
莉音說完,喝光杯中的咖啡。
這場對俄國的戰爭,我們暫時算是獲勝了。俄國大概已經失去能夠考慮如何對付革命社的從容心態了吧。
這本來就是一場革命社在被逼入絕境之後,才爆發開的戰爭。因此我們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勝利的餘韻。拜不顧虧損瘋狂拋售的行動所賜,我們浪費了一筆額度極為龐大的資金。所以坦白講,我很慶幸戰爭終於告一段落。莉音大概也有相同的感觸吧。



一抵達首相官邸,只見總理與另一名國會議員在等待著我們。那位國會議員看起來很眼熟,是自友民政黨的佐久間議員。他應該是一名議員資歷豐富,更曾擔任過國土交通大臣的實力派人士。
我們互相寒喧一番之後,面對面坐了下來。總理開口說道。
「好吧,切入正題吧。今天要談的是關於你們與俄國的和解案。」
「您不是為了IMF的事而召見我們嗎?」
莉音如此提問,只見總理輕輕地揮了揮手。
「不是。那種小事根本無關緊要。我這邊會負責搞定。還是說你們想介入嗎?」
「啊,不是的。我們本以為會被總理唸個幾句,這真是太好了。」
「我早就知道你們會針對俄國發動攻擊,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我國恐怕會提撥五十億美元給IMF,作為處理俄國破產事宜的經費吧。這筆錢將會成為IMF提供給俄國的貸款本金。」
「又要出錢援助啊?為什麼總是日本在出錢呢?」
「這次只能說無可奈何。因為就算聲稱國際商業銀行是多國籍企業,在俄國看來也算是日本國內的一間銀行。因此政府必須藉由展現合作態度的方式,釋出日本並非俄國敵人的善意。放心吧,區區五十億美元罷了,並不是一筆大錢啦。」
「只不過是零頭小錢而已嗎……」
「如果能透過IMF貸款給俄國,對日本而言也算不上吃虧。與其用我國國庫多餘的美元添購美國國債,還不如提撥給IMF。若能換得以聯合國為靠山的IMF的限制融資,就再也沒有比這更加可靠的債權囉。就算要我國提供更多資金也不成問題。」
「……話說回來,真的很感謝您願意挑明直說。其實我們也有意找您商量與俄國和解的相關事宜。」
「我之前也講過了吧。要妳們先考慮好和解的方案。」
說完,總理轉眼望向佐久間議員。
「然而,真到了準備和解時,我又沒有什麼俄國人脈可用。因此會變成必須透過外務省著手辦理……與其這樣,還不如請黨內的頭號俄國通出馬。這位是佐久間,你們應該都認識吧?」
「我是佐久間。我已從總理口中得知這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也參加過防衛省的簡報會議,已經掌握事件的大概。就容我略盡棉薄之力,協助各位與俄國進行和解吧。因為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必要的事。」
總理開口說明。
「佐久間是前外務省官僚。曾擔任過烏克蘭及愛沙尼亞大使,年輕時也曾派駐俄國大使館,是黨內首屈一指的俄國通。同時大概也是握有在日本足以擠進前五名廣大俄國人脈的人物。」
「俄國總統梅德維傑夫,是我在俄國大使館任職時代結識的酒友。雖說他是因為受到普奇羅夫的推薦才當上俄國總統,所以對普奇羅夫相當忠心,然而就交涉對象而言,我再也想不到比他更適當的人選了。就由我代替兩位打聽俄國方面的意向吧。」
俄國的總統是梅德維傑夫,首相則是普奇羅夫。而支配俄國的是FSB,普奇羅夫則是FSB的前任長官。
莉音畢恭畢敬地說道:
「謝謝您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假使協商成功的話,我們也會好好回報佐久間一番。」
「哎呀,這還真是個出人意表的收獲呢。但請你們毋須放在心上。相信對方應該也不希望國際商業銀行繼續發動攻擊,所以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好事一樁。也因此光是仲介雙方進行交涉,就可以讓我贏得俄國方面的好感了。」
「對我們而言,既然請您出馬相助,我們理當表達謝意。總之我們會致上足以回報您擔任仲介付出心力的謝禮就是了。」
「我會盡力一試。在此我想先確認一件事……革命社方面想提出什麼樣的和解條件呢?」
佐久間議員對莉音投出一道銳利目光。
「我們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讓俄羅斯火箭公司恢復成被俄國政府強奪之前的狀態即可。就這麼簡單。」
「嗯。這是個比我原先預估來得更加好的條件呢。」
「其實俄國政府根本不用強奪俄羅斯火箭公司,我們也已作好提供所有開發情報的準備。現狀則是我們開發完成的技術,通通都落入美國手中。照目前的狀態而言,就是只有美國方面取得最新飛彈技術,俄國方面則是什麼都沒有。因此與我們和解獲取技術,才是最合乎俄國國家利益的選項才對。」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然而俄國方面也得顧及其國家尊嚴。說什麼都不能公開承認自己敗北……請問妳們是否有準備其他可以再退讓一步的方案呢?」
「實際上只要俄羅斯火箭公司的設備及技術人員能回到我們手上就好。若以我現在想到的方案而言……例如就算俄羅斯火箭公司依舊保持被俄國政府完全沒收的狀態,只要俄國政府再創一間新公司,並將俄羅斯火箭公司的人力及物資全數轉移至新公司……如果是類似的方案,那我方便可接受。」
「這點子還不錯。此外,你們有意向俄國方面提出道歉或賠償之類的要求嗎?」
「完全沒有。」
「縱使設備有所毀損,也不需要補償嗎?」
「當然。」
佐久間議員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這樣就夠了。俄國方面應沒有拒絕進行交涉的理由才對。」
此時,利音霍然向前探出身子。
「另外,這與其說是和解條件,倒不如說是對俄國政府的請求……我父親──羽月一馬被他們逮捕了。我希望他能平安獲釋。」
「他被捕一事我已有耳聞。這樣講或許有點過分,但只是區區一個人罷了。只要和解成立,就一定能夠平安帶他回國。只要交涉成功,此事絕非難題。」
「如此說來,例如伊凡等在這次事件中遭到逮捕的人,也都能平安獲釋的意思囉?」
「小事一樁。一切都得看交渉的進展而定。」
「太好了,真的很感謝您。」
「請別放在心上。那我這就與俄國方面進行聯繫,再回報成果給兩位知情。請耐心等待我的消息。」
於是我們動身離開官邸,靜靜等待佐久間捎來的聯絡。



隔天。
佐久間議員來到革命社辦公室拜訪我們。我與莉音帶他前往八樓會議室,相視而坐。
「動作真快。我本以為還得花上一段時間說。」
'「因為俄國經濟處於危機狀態,對方也希望能夠早日平息混亂局面。」
「那麼,俄國方面是否有意和解呢?」
「在我轉告革命社的和解條件之後,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首相親自表示『要本人跟他們碰個面也行』的意思。」
「有夠大牌耶〜」
莉音苦笑以對,佐久間議員則是輕輕聳了聳肩頭。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雙方都深知非和解不可,相信這次必能順利談出成果。」
「也對。我們也想趕緊擺脫掉不知何時會死在FSB手中的危險狀況啊……無論去什麼地方都得安排護衛隨行……」
國際商業銀行議員將身子靠在沙發椅背上,感慨萬千地交互凝視著我與莉音。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虧對上FSB的你們有辦法保住一命呢。除了兩位以外,我不認識其他能在他們槍口下逃出的人呢。光是這個事實,就足以證明革命社絕非一般企業啊。」

「我們以往遭遇過的生死危機,也不單只是這一次兩次而已。這種狀況司空見慣了啦。」
「這算是……司空見慣嗎?」
「是說,交涉日期是訂在何時呢?」
莉音轉換話題。
「請你們盡快動身前往俄國。一敲定啟程日,我就立刻會通知俄國。說真的,俄國方面也希望能夠盡快與你們會面。因為若不先與國際商業銀行達成和解,便無法順暢地推動破產經濟重建後續的程序。」
「知道了。那我們就馬上排定出發日期,再通知佐久間先生一聲。我們會盡快搭機趕赴俄國。」
「另外關於羽月一馬先生的事,我已事先安排妥當,好讓你們一抵達俄國便能立刻與他會面。在前往克里姆林宮之前,你們應該能先去他接受保護的場所進行訪問才對。」
「感謝您。那我們非得加快動作不可了。」
我們鄭重地向佐久間議員表達謝意,並允諾今後將在資金方面提供援助。



革命社全體成員齊聚於辦公室,著手擬定針對俄國的應對方案。
聽完我與總理及佐久間議員之間合作過程之後,恒太驕傲地抬頭挺胸說道。
「喔……普奇羅夫終於要向本大爺跪地求饒了嗎……太過厲害也是一種罪孽啊……」
「就跟你說不是了啦!你是沒聽到『要本人跟他們碰個面也行』這句話是不是啊!?」
沙織雖劈頭指正,恒太卻是嗤之以鼻地作出回應。
「哼,所謂的政治交涉就是這麼一回事。即便腦子裡藏著『恒太大神,請您大發慈悲拯救我』的真心話,對外也非得表現出強硬態度不可。傲嬌才是政治的本質啊。」
「這算什麼?一整個莫名其妙。」
「嗯……如此說來……搞不好沙織其實還滿適合從政呢。『傲嬌防衛大臣折織』……這不是個滿有機會出成漫畫的標題嗎?當我榮登帝位之際,再指派一、兩個大臣職位給沙織擔任也可以喔。」
就在沙織雙手猛拍桌面,準備起身破口大罵之際,莉音連忙制止了她。
「等一下,沙織。大致上就如同恒太所說那樣。縱使表現出夾帶挑釁意味的言行,俄國方面也絕對有必要設法與我們達成和解,因為俄國正面臨即將瓦解的危機。」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沙織,面露不安神情說道。
「但這樣不會變成自投羅網嗎?因為我們得為了進行交涉而飛往俄國對吧?可是俄國先前曾經想要我們的命耶?」
「所以啦,這次只由我與巳繼兩人前往俄國。我希望你們三人能夠留下,萬一出狀況時,你們就能立刻採取應對行動。」
「應對……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倘若我們的生命安全遭到威脅,我要你們卯足全力加倍拋售俄國相關資產。這個行動能擔保我與巳繼的安全。力量才是唯一且最強大的保證。」
「等一下。妳們所要面對的交涉對象──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並非泛泛之輩。他可是統治整個大俄羅斯帝國,實際上掌握權力的皇帝。另外,也有說法指出他也是Gigas之眼的使用者。最關鍵的能力本質尚不得而知。」
聽完恒太這番話,我一臉厭煩地開口說道。
「普奇羅夫首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Gigas之眼使用者了啊……好啦,我有聽說他是個非比尋常的超人就是了……」
「既然普奇羅夫的Gigas之眼能力尚未明朗化,或許你們還是帶著柚同行比較妥當。她身懷我所培訓而成的Gigas消除能力啊。」
「好!我知道了!」
柚學姊興高采烈地作出回應,我則冷靜地打斷這個提議。
「不,雖然很高興柚學姊有這份心意,但還是得麻煩學姊留在國內。更何況恒太你不是說過Gigas消除能力有效範圍是五百萬公里嗎?這樣一來不僅全地球,甚至連宇宙空間都在有效範圍內不是嗎?」
「你不說我都忘記有這回事了。是五百萬公里沒錯。那好,柚就在東京這邊,隨時隨地發動Gigas消除能力,壓抑住普奇羅夫的Gigas之眼。這是下一項重要任務。」
「我會努力地持續發動Gigas消除能力的。」
柚學姊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則將臉湊近坐在身旁的沙織,悄悄開口對她說。
「沙織,柚學姊就拜託妳照顧了。她大概會獨自拚命努力施展那個鬼技能,請不要讓學姊累垮了。」
「嗯,我知道了。」
沙織點了點頭。要是放任柚學姊不管,她或許會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地竭盡全力持續發動Gigas消除能力也說不定。我只希望柚學姊不要被恒太的中二發言,害得自己過度疲勞而感冒生病。
我切換思緒,開口點破現狀。
「言歸正傳,雖說俄國處於毀滅狀態,但我們也好不到哪去啊。從研發飛彈開始,到賣原油、拋售俄國相關資產,已導致一筆極端龐大的資金付諸流水。我建議最好趁這個時候讓大家掌握到目前面臨的危機狀況,進而取得共識較為妥當。」
「說的也是,就稍微整理一下現狀吧。」
莉音起身離開座位,拿起白板筆在白板上書寫。
●社費
三百七十六兆日圓
●對俄戰爭的獲利
拋售盧布的獲利……三十四兆兩千億日圓
拋售RTS的獲利……一兆六千億日圓
(※對俄戰爭的獲利總額……三十五兆八千億日圓)
●對俄戰爭的虧損
亞提斯飛彈開發經費……九兆五千億日圓
倒賣原油造成的虧損……一百二十兆六千億日圓
併購奧格斯堡銀行造成的確定虧損……七兆一千億日圓
俄國宣佈債務不履行而導致奧格斯堡銀行蒙受的虧損……三兆六千億日圓
俄國宣佈債務不履行而導致集團蒙受的虧損……一兆日圓
其他……兩兆四千億日圓
(※對俄戰爭的虧損總額……一百四十四兆兩千億日圓)
●既有事業的虧損
二十六兆六千億日圓
(※原有虧損,加上KKCS及ORIFA等證券化事業的虧損)
●貸款總額 五百零二兆日圓
「這還只是粗估的數字而已喔。別看數字很嚇人,基本上已託盧布及RTS指數暴跌的福,撈回一定程度的虧損了。但不同於早早便結束拋售獲得利益的投資客們,我們可是持續拋售到最後一刻,因此沒能賺到足以填補虧損的利益。不過……持續賣原油的虧損實在有夠龐大啊──我們可說已面臨最大的危機嘍。」
莉音並未表現出特別傷腦筋的樣子,而是以報告事務般的平靜語調簡單帶過。
莉音滿不在乎的態度,令沙織不禁傻眼。
「妳怎麼還有辦法保持冷靜啊……」
「但這數字實在有夠嚇人啊……加加減減之後,居然還有一百三十五兆圓的負債……即便放眼全世界,可能也找不到第二個背負著如此龐大隱性負債的集團了吧。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啊……」
「引發全球金融不景氣的雷曼兄弟風暴,負債總額為六十四兆五千億圓。呵呵呵,我們贏了。很好,我們就該這樣一路朝向宇宙第一的目標邁進啊。」
恒太似乎開始追求另一個莫名其妙的目標了。
雖說我們確實超過了雷曼兄弟風暴的負債總額,但革命社集團規模卻也比雷曼兄弟公司大上一、兩倍。因此集團內部的資金調度能力凌駕在雷曼兄弟公司之上,我們才得以在驚險萬分的狀態下堅持到最後。
環視眾人一圈的我開口說道。
「來確認一下吧。首先是有關透過ORIFA持續併購的金融機構,數量已經到達極限了。可以併購的新目標所剩無幾。若真要說有的話,大概也只剩經營狀況相當糟糕的金融機構而已。」
「我想也是。五菱或五井等級的跨國銀行,基本上根本不可能併購。剩下的淨是受次級房貸影響而背負著十兆圓等級負債的中堅金融機構。互助保險公司因資產總額夠龐大,所以倒也還好,其餘就都是財務狀況相當吃緊的金融機構。當然啦,就算真的成功併購了大型跨國銀行,也無法改善我們的現況就是了。」
莉音淡淡地說道:
「沒錯。我們已經毫無半絲併購其他金融機構的餘力了。況且即便併購,負債也不會有所減少。縱使祭出再怎麼高明的奇策,可能也無法突破眼前的難關吧。」
「對俄戰爭已使我們集團疲憊不堪,光是要站穩都很吃力啊。」
「然後啊,關於恒太先前說到的國際商業銀行股票上市事宜……個人認為在這種狀況下只會造成反效果。縱使藉由股票上市而成功募集到鉅額資金,我猜頂多也只能募到十到五十兆日圓左右的款項。根本無法挽回頹勢。再者,既然負債已經擴大到這種地步,上市股票反而很有可能搖身變成拖垮集團的契機。因為那等於是向全世界宣佈集團已陷入經營危機狀態。」
「嗯。縱使股票上市,集團現金流大概還是一樣吃緊吧。危機狀況仍無法獲得改善。」
恒太難得說出正經話。可見現在已經處於沒空再亂開玩笑的致命危機中了。
「另外,KKCS的運用獲利率開始下滑了。起初是以優良的連鎖店舖網為中心,獲利率也十分漂亮,但目前卻變得參差不齊。近期內就算轉盈為虧也不足為奇啊。」
沙織戰戰競競地插嘴說道。
「從內部觀察過ORIFA之後,我發現其運作狀況似乎比KKCS還糟對不對?」
「沒錯……其實ORIFA打一開始就呈現獲利率負成長的趨勢。由於投資客們的利潤均獲得保障,因此他們完全無從得知實際運用的獲利。即便實情再怎麼糟糕,我也只會把數字調整為看不出來的狀態。」
我清清嗓子停頓片刻,接著繼續說道。
「現在的革命社集圑,已經陷入瀕臨崩潰的狀態。不僅被龐大的債務利息追著跑,加上既有事業獲利由黑轉紅的產品也不少。我們雖然擊敗了俄國,不過身為贏家的我們也已落得傷痕累累的地步。希望大家都能明白這件事。」
「……事態是不是空前絕後的糟糕啊?」
我對如此說道的沙織點了點頭。
「糟透了。這是革命社創社以來的最大危機。不對,別說是危機,若以客觀角度由內部來看……革命社早已形同一具死屍。我們有如一顆充飽氣的大汽球,只要有人拿針一戳,我們一定會瞬間爆炸。」
就連平常總是愛講大話的恒太,這次也不禁露出皺眉神情。
莉音則為了改變現場氣氛而輕輕拍了拍手。
「好啦好啦,就算再怎麼垂頭喪氣也無濟於事。雖然現在陷在危機裡,但還是先著手處理掉與俄國之間的未解決事項吧。畢竟在獲得不會再遭FSB追殺的保證之前,我們也無法好好從事商業活動啊。再這樣跟俄國僵持下去,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了。」
「說的也對。首先先搞定俄國再說。因為這是攸關我們所有人生命安危的問題啊。」
「解決集團困境的方案,就等與俄國達成和解之後再來思考吧。畢竟無法達成和解,我們的生命就沒有保障啊……那我跟巳繼就準備動身前往俄國,後續事宜就麻煩你們三位處理囉。」
聽見莉音這麼說,三人各自點了點頭。
「本大爺允許妳開始與俄國進行交涉。好好代表本人完成這項任務吧。」
「莉音、巳繼……拜託妳們倆一定要平安歸來喔……」
「我也會努力在這裡發動Gigas之消除能力協助你們的!」
我與莉音在當天便作好前往俄國的準備,並將我們抵達俄國的時刻轉告給佐久間議員知情。接著我們便包下一架直飛莫斯科的小型飛機啟程。
不僅俄國,連我們也必須加快動作。革命社集團也面臨了幾近瓦解的緊要關頭,非得盡快將這場對俄戰爭導向和解的大結局,並重新擬定今後的經營方針不可。



多莫傑多沃國際機場。
這架飛機的乘客就只有我與莉音兩人而已。我們包下了這架專用民航機。
一踏出飛機,只見舷梯下方約有三十名相貌嚴肅的男子列隊在等待我們。男子們個個面露憤怒神情瞪視著莉音與我。他們應該是FSB的成員吧。
莉音與我走向地面。
在這個瞬間,男子們將我們團團包圍起來,彷彿硬要扣住肩頭似地開始拉扯我們。連聲招呼都沒打。這突來的舉動雖然令我大吃一驚,但卻無力制止他們。
莉音則拚命掙扎,試圖甩開男子們的手掌。
「喂、喂喂喂!你們做什麼啊!?放開我啦!」
無奈男子們人多勢眾,而且個個虎背熊腰,雙方力氣實在相差太多。
我也邊被拖走著邊放聲怒吼。
「快放手!我們自己會走啦!」
可是男子們卻連甩都不甩我們,就這麼粗魯地將我與莉音拖到車子前面。連半句招呼也沒打,而且還不由分說地動手動腳。即便是囚犯,也不會受到如此過分的待遇。
儘管他們展現出一副很有可能直接把我們帶到荒郊野外殺人滅口的氣勢,但這點我與莉音都很放心。要是我們有個三長兩短的話,留在東京的恒太勢必會不顧一切地毀掉俄國。俄國一定也想要跟我們和解才對。我們也已從佐久間議員口中得知俄國的真心話。
束手無策的我與莉音,被他們連丟帶推地塞進黑頭車裡。男子們不發一語地坐進駕駛席及副駕席,車輛悄然駛離現場。其他男子搭乘的車子也分別跟在我們這輛車的前方與後方。
我開口關心呼吸急促的莉音。
「莉音,妳沒事吧!?」
「嗯……我還好……」
即便強如莉音,方才也被緊緊扣住雙臂,硬是拖到車上,完全拿他們沒辦法的樣子。
等到呼吸差不多恢復平穩,莉音這才將臉湊近我,笑咪咪地說道。
「啊哈哈,看樣子我們好像很不受歡迎呢。」
此時──
副駕駛座的男子冷不防從胸口內袋掏出手槍。緊接著,並不是舉起槍口對準我們,而是用握住手槍的手猛敲車門,一陣悶響頓時籠罩住整台車子。
大概是要我閉上嘴巴的意思吧。還是是表達對我和莉音火冒三丈的意思呢?
其實也不是無法理解他們的感受。在經過那場慘烈戰役之後,害俄國宣佈破產,並搞得國內民不聊生的元凶就是我們。而且更要命的是因著恒太的詭計,導致俄國被貼上邪惡國家的標籤,淪為世界各國的譴責對象。只要是俄國人,肯定都對我們的一舉一動感到相當火大。
我與莉音面面相覷,只見莉音對我聳了聳肩頭。之後我們便不發一語,在男子們的帶領下,任由身體隨著車輛左搖右擺。



就在我們覺得即將抵達克里姆林宮的時候──
帶領我們的車隊,突然停在一棟特別高聳的大廈前方。
大理石的招牌表面,竟刻有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等幾個大字──是FSB總部!
自前後方車輛魚貫走下車的男子們,這次又將我們倆從車子裡頭拖了出來。
「呀!?」
「唔……」
遭到拉扯的莉音發出尖叫聲,被摔倒在地面上的我則是痛得悶哼一聲。
男子們毫不留情。我氣得對試圖硬把我們從地面上拉起來的男子們破口大罵。
「喂,莉音是女孩子耶!?放尊重一點好不好!」
男子們用二度將我摔倒在地的手段代替回答。另一名男子更直接從我的腹部踩了過去。
「唔唔……」
「巳繼!?」
放聲大叫的莉音雖然試圖伸手救我,卻被男子們硬生生地拉開。
踩了我一腳的男子,儼然像是表達出「不小心搞錯了」的意思一般搖了搖頭,而且還裝模作樣地露出苦笑神情。基本上似乎還是得把我們當作客人以禮相待的樣子。
一走進大廈,在一樓大廳的所有FSB職員全都帶著敵意怒瞪我與莉音。他們好像全都知道我們是誰。
彷彿廢棄物似遭人拖過大廳的我們,接著又被推進電梯。即便是大型電梯,也容納不下二十名巨漢。因此眾人分散搭乘數台電梯,我與莉音則依舊如同罪犯一般遭到男子們團團包圍。電梯一路往地下八樓前去。
電梯才剛停好,一手抓住我後頸項的男子,隨即硬生生地把我丟出門外。被甩到地面上的我,十分難堪地趴在地上。對方力氣相當大。我好歹也接受過某種程度的訓練,卻完全抵擋不了男子的力氣。身材實在相差太大。
男子們再度拖著我們往前走。即便我試圖自己走,也只會動不動就被推或被拉,壓根無法好好走路。與其這樣,不如任由他們拉著走還比較輕鬆一些。
我與莉音被拉進一間小房間。
才剛進門,莉音立刻推開男子們,猛然撲到玻璃前方。
因為在玻璃對面的人物……是一馬叔叔!
「爸爸!」
「一馬叔叔!」
我也跟著挨近玻璃。
坐在椅子上的一馬叔叔見到我們出現,隨即緩緩起身,伸出手掌貼著玻璃牆。他開口說了些什麼,我們這邊卻聽不到。這是一面隔音玻璃。
莉音雙手貼著玻璃,感慨萬千地凝視著一馬叔叔。雙眼泛起一絲淚光。
一馬叔叔身穿一襲類似囚犯服的服裝,先前受創的頭部傷口似乎已經痊癒。應該是接受過治療了吧。但也相對蓄了滿臉鬍鬚,而且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
被帶進小房間的我們,才待了短短十秒左右。男子們居然伸手抓住隔著玻璃與一馬叔叔對看的莉音與我,硬是將我們拉離原地。我們又要被帶到其他地方去了。
在離開房間前夕,莉音回頭對小房間說了一句話。
「爸爸……我會再來看你的。」
雖然一馬叔叔大概聽不見,但相信叔叔他一定有接收到莉音的意志。
一場只有短短十秒,而且無法交談的會面。這簡直就像是俄國方面暗中宣佈「我們握有羽月一馬這名人質」的意思一樣。
在交涉前這樣安排我們會面的用意,我與莉音也都心知肚明。儘管如此,光是能親眼確認一馬叔叔平安無事的身影,我們就已經感到十分開心了。
在電梯內與莉音並肩站在一起時,她抬頭看著我,開口輕聲說道。
「頭部的傷勢已痊癒了……」
「嗯,這代表他們有讓叔叔接受治療。謝天謝地……」
「太好了……爸爸……真是太好了……」
一絲珠淚劃過莉音的臉頰,我伸手拭去她的眼淚。
「就快成功了。我們一定要平安救回一馬叔叔。」
「嗯。巳繼,你要幫我喔。」
聽見這句話,我用力點了點頭。




克里姆林宮──座落於莫斯科河畔的舊俄羅斯帝國宮殿。正面就是著名的紅色廣場。克里姆林宮是一座被登錄為世界遺產的歷史性建築物。由於在蘇聯全盛時期,共產黨總部便設立於其中,因此克里姆林宮也被用來當作形容共產黨的暗示。即便時至今日,俄國聯邦總統府及總統官邸也仍舊設立於其中。
我們搭乘的車輛,停靠在克里姆林宮前方。終於要跟俄國的權力中樞進行交涉。
我們再度被男子們粗魯地拖下車,硬是被帶進克里姆林宮。接著任憑他們宰割,被人連推帶拖地在克里姆林宮裡面行走。由於被他們折騰得很慘,導致我們根本無暇欣賞宮殿內的景緻。
接著我們來到位於走廊盡頭的房間前面。
男子們總算鬆手,把莉音跟我丟到房門口。大概是要我們進這間房間吧。
我與莉音彼此對看,互相點了點頭。接著一起伸手,合力推開這扇沉重的房門。
頭頂掛著壯麗耀眼的水晶吊燈,房間正中央則擺著一張散發出宮廷氣息的長桌。眼熟的俄國政府主要官員井然有序地分別排列於長桌左右兩側。連梅德維傑夫總統也在隊伍中。而在場的所有人,都露出兇狠目光瞪視著我們,同時醞釀出一股彷彿就快要撲上來痛毆我們一頓的緊張氣氛。
此時,我注意到坐在長桌盡頭的人物。此人正是前KGB諜報部員、FSB前任長官、俄國前任總統及現任首相──以及實質上統治俄國的皇帝──弗拉基米爾˙普奇羅夫!
冷若冰霜的視線。恒太曾說普奇羅夫首相是Gigas之眼使用者,如今只能說那句話聽起來不是玩笑話。換作是一般人的話,大概只要被他一瞪就會嚇得全身直打寒顫吧。普奇羅夫同時也是柔道五段的武術家,也曾擔任過間諜及特殊部隊成員,儼然就是一名戰鬥專家。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當中,夾帶著真正的殺意。
普奇羅夫一邊任由鬢角微微抽動,一邊緩緩走近我們。慢慢地、威風凜凜地接近我們。
喀噔喀噔地邁進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
來到我與莉音面前的普奇羅夫,居高臨下似地睥睨著我們。雙方不發一語地互瞪了片刻。接著普奇羅夫劈頭便自懷中抽出一把左輪手槍。槍口緊緊抵住莉音的額頭,同時挪動手指扣下扳機。
扳機發出「咔嚓」的停止聲。在這段期間,莉音完全不為所動,也沒移開鎖定普奇羅夫的冰冷視線。
普奇羅夫靜靜地,卻又像是打從心海深處湧現一般地發出了充滿怒火的聲音說道。
「該死的惡徒。我絕對會一個也不留地殺光你們。絕對!」
「我萬萬沒想到作賊的居然會搶著先喊捉賊呢。」
「我只針對妳們自個送上門來找死一事說聲歡迎光臨。在臨死之前,有沒有打算交待什麼遺言?」
「我倒是很樂意奉送俄國就此走上破滅結局就是了?」
被槍口抵住額頭的莉音也毫不服輸地展開反擊。莉音也是個身經百戰的武道家。周遭頓時殺氣衝天。
這就是雙方在會談起步階段的應酬。而我們的下一場戰役,也就此揭開了序幕。

目前社費為三百六十七兆兩千五百億日圓,融資則是五百零二兆六千三百億日圓整。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0:37 编辑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任何實際國家、人物、團體、事件及法律條文均無關係。

作者並沒有支持、批評或推薦特定思想理念或國家的意圖。此外也沒有肯定軍事技術及行使武力的意圖。

關於作品中可能被解讀與現在及將來發生的事件、事故或媒體報導有所重疊的事案及描述,一概純屬偶然,特此聲明。



後記



你今年幾歲?二十歲?還是三十歲呢?

假設你今年二十歲的話,那麼大致計算起來,應該還可以活上六十年。即便已滿三十歲,起碼也還有五十年的壽命呢。

要是能夠就此風平浪靜地走完這段簡單的人生旅程,或許可稱作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吧。縱使是過得多麼千辛萬苦的人生,或是顯得再怎麼無聊透頂的人生,可以終其一生都只活在單一框架當中,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同時也是近似奇跡般的事情。

但請容我斷言。在你活著的這段期間,大環境勢必會產生劇烈變化。相信這對渺小的單一個人而言,肯定是件不好的事情。只要經過一個或兩個世代,我們就會重蹈覆轍。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

生活在太平時期的我們,往往很容易誤以為自己與戰爭或革命等事完全無緣。況且又有誰能想像到在如同日本這般安定的國家,會爆發所謂的革命呢?然而在我們所處的近代世界,幾乎找不到半個在這一百年來都未曾發生過任何環境劇變的國家。

日本自從被進入國際社會以來,也經歷過好幾次的環境劇變。其中變動規模較大的,可能就是一八六七年的明治維新、一九四五年的太平洋戰爭落敗、以及一九九一年的泡沫經濟崩盤吧。因著維新與戰敗而二度經歷革命性的政治體制變化,之後的泡沫經濟崩盤則造成天文學般龐大數字的國家財富灰飛煙滅,人們的意識也隨之一轉。

接著放眼看天下的話,隔壁的中國則發生過一九一二年成立中華民國、一九四九年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一九六六年爆發文化大革命、以及自一九七八年起的改革開放路線。

美國方面則經歷了一八六一年的南北戰爭、一九二九年的世界經濟大蕭條、一九七三年的越戰敗北、以及二〇〇七年的金融風暴危機等等。俄國則有一九一七年的十月革命、一九二二年成立蘇維埃聯邦、以及一九九一年的蘇維埃聯邦瓦解等等。

歐洲各國面臨的變化就更加劇烈了……例如德國經歷了一八七一年的統一、一九一八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敗北,接踵而來的超級惡性通貨膨脹。一九四五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一九八九年的柏林圍牆倒塌。

倘若注意到這些事情發生的年代,那麼下一個可能掀起環境劇變的國家大概就會是中國吧。自一九七八年起所持續的改革開放政策弊端日益擴大,至今仍舊尚未修正。社會環境的劇烈轉變,勢必會伴隨著一定程度的反動。

近年來,世界變動的速度愈來愈快,不安要素也隨之急速增長。另外,各國也紛紛強化了彼此之間的關係,形成一國的影響會瞬間擴散至其他友邦的狀態。大國所發生的激烈變動,將會一口氣吞沒全世界。

那麼,不久後的未來,究竟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我們呢?

或許是全球主義崩潰所引爆的大戰、或許是世界經濟蕭條。搞不好所有貨幣會變得毫無價值可言、說不定政治體制會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如果開始思考無從阻止的世界變化洪流,就會令人忍不住萌生出想要放棄一切的念頭。

可是呢,各位無須捨棄希望。這樣不也很好嗎?假設你願積極地與世界建立關係,那麼相信這個驚險刺激的世界,絕不會變成一個令人敬而遠之的環境才對。變動程度愈大,機會就愈是近在眼前。即便是一介平凡上班族也好、毫無任何長處的學生也罷、甚至是只能求當天溫飽的人,機會都將一視同仁地從天而降。或許你自己就會率先與環境劇變扯上關係,扮演起開路先鋒的角色也說不定。

努力學習、體驗各式各樣的知識,與世界輿論保持距離,嘗試採用不同觀點重新審視這個世界吧。然後應該就能獲知現在的大人們,已經變成再膚淺不過的一個族群。這樣就好。因為縱使身懷感情用事地推翻現行政權,在那前面的未來也只不過是一片空虛罷了。近來中東革命成了全世界的熱門話題。這是一齣民眾透過網路團結起來,成功擊垮現行政權的革命戲碼。但民眾終究也只是推翻了政權而已。結果,革命衍生出革命,只是引發另一波全新的混亂局面罷了。身為英雄,就非得掌握住位在革命盡頭的光榮不可。

個人由衷期盼本系列小說能夠成為一部帶來智慧與契機,讓各位得以盡情享受現代社會,甚至是享受必定來訪的下一波環境劇變的作品。而倘若在各位讀者當中,只要一位就好,可以出現有能力改變世界的英雄,那我應該就可以稱得上是善盡自身職責了吧。

























本帖最后由 kkes0308 于 2015-2-4 10:41 编辑


趕快出下卷吧
莉音已經被槍扣抵著一年多了
會走火的ㄚㄚㄚ

====================================
本作品純屬虛構。與任何實際國家、人物、團體、事件及法律條文均無關係。
(與任何實際國家、人物均無關係,國名一樣是巧合,歷史是平行世界,人名只有影射而已)
作者並沒有支持、批評或推薦特定思想理念或國家的意圖。此外也沒有肯定軍事技術及行使武力的意圖。

關於作品中可能被解讀與現在及將來發生的事件、事故或媒體報導有所重疊的事案及描述,一概純屬偶然,特此聲明。
(美國和OPEC拋售石油,盧布大跌什麼的...只是巧合啦)
這是作品本來就丟在最後的........
這東西不是該放在前面嗎?





東立斷尾是不會明說的...
祈求上天唄


總之...
壕無人性


更新二章FSB


三章 撤退戰


第四章 貨幣戰爭(一)





五章更新
沒有人願意幫忙修圖嗎@@


收工啦~~~~~~~~~~~~~~~~~~~~~~~




身為台灣人表示一下
還是有程度限制的
像我想殺了XX,這是犯法的
馬英九爛得跟屎一樣,這是OK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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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wuwurpg 平民
这原作还是不错的,就是翻译是三流水准。

8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看到這部作品5 -6被中國封殺 只讓我想到 中國一天到晚說小日本 到底哪個國家心態才是小的阿  嘿嘿 

8 年前 0 回復

fields 勳爵
本帖最后由 fields 于 2015-2-4 18:20 编辑


' peterturtle 发表于 2015-2-4 12:02 呃,那又是另一回事,因為那是「可能做的到的威脅」。 比較概括的說,就是只要你擺明沒能力實行就隨便你 ... '


宣传马克思主义,组织共产党参加选举?
还有更作死的,编排出版社老板。

9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这个不就是操女中学生的反抗史

9 年前 0 回復

peterturtle 子爵
' kkes0308 发表于 2015-2-4 11:29 身為台灣人表示一下 還是有程度限制的 像我想殺了XX,這是犯法的 '


呃,那又是另一回事,因為那是「可能做的到的威脅」。

比較概括的說,就是只要你擺明沒能力實行就隨便你發言公權力不會管。

9 年前 0 回復

peterturtle 子爵
本帖最后由 peterturtle 于 2015-2-4 10:56 编辑


' 弘岩 发表于 2015-2-1 17:48 台角还真敢代理这本书啊……………………前几卷满是会被查水表的内容……………… ... '

在台灣,你想在首都路上高喊推翻政府都不會有事,何況只是一本書 www

9 年前 0 回復

soto2080 伯爵
' 弘岩 发表于 2015-2-1 17:48 台角还真敢代理这本书啊……………………前几卷满是会被查水表的内容……………… ... '


在台灣想出版什麼都可以的= 如果18X要特別標記而已..(=゚ω゚)=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有在猜
不過沒想到會真的做就是了

9 年前 0 回復

弘岩 子爵
台角还真敢代理这本书啊……………………前几卷满是会被查水表的内容………………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不是有種說法嗎?
金額大了以後,單位就只是數字的一種表達型態而已...........

9 年前 0 回復

z3596120z 伯爵
这书竟然出第七卷了,话说这作最后结局好像是我喜欢的纱织,同等密斯玛路卡汉化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一直搞不懂那段文字是假劇透還是真吐槽..........

9 年前 0 回復

fields 勳爵
本帖最后由 fields 于 2015-1-30 09:45 编辑


主要是日本人对国际形势还是不够了解或是一厢情愿吧,所以才会明显地违和。不过整体路线是对的,如果对中国够了解就能看出来中国走的其实就是这个路线。
现在中国基础设施也有了,安全保障也有了,工业生产也上去了,就开始货币战争了。

9 年前 0 回復

ヾ帥_気ジwww 侯爵
再这样的时候放闪光好么
男主就交给流弹了
纱织留下就行

9 年前 0 回復

k30608k 平民
喔喔喔 !
話說 密斯馬路卡真的等很久了....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被政府搞到黑吃黑.............
未看先猜要搞技術國有化

9 年前 0 回復

gzzhongqi 侯爵
很惊讶居然是选择了纱织,还以为肯定是莉音的胜利呢。。。不过所谓吊桥效应就是这么回事吧

9 年前 0 回復

onlyyouKJ 公爵
 始终会出的,最敏感那2卷都出了,去到后边是脑洞开得最大的必须会继续出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有夠無人性.........
難怪這本要演出大逃殺了

9 年前 0 回復

lmagicath 侯爵
自从作者开始写日本之外的世界开始,这小说的质量一落千里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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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es0308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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