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芙汉化组][SD文库][山形石雄]六花的勇者6——2.10完本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0: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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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6
作者:山形石雄
插画:宫城
翻译:德芙汉化组
序章 肉走菜
第一章 Schalke04
第二章 N
第三章 城下花alice
第四章 夜神喵喵
第五章 夜神喵喵
第六章 黒川Kurokawa
尾声 消魂误
后记 炸鸡
扫图:SG永石
修图:鞋带
校对润色:焰心、Schalke04
监制:Schalke04
感谢六花的勇者吧及各位吧务,为本次联翻提供了很大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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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复仇者
第一章 计策
第二章 人质
第三章 汉斯·翰普缇的谎言
第四章 因爱所困之人的容颜
第五章 抵抗
第六章 爱的终章
尾声 被解放者后记

前情提要:
每当魔神自黑暗深渊苏醒之时,命运之神会选出六名勇者,并授予了他们拯救世界的力量。自称是地上最强的少年阿德雷特,获选成为六花的勇者之一,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的勇者们陷入了彼此猜忌之中。但以阿德雷特为中心,利用智谋与圣者之力,一点点解开了重重谜团。当弄清楚了凶魔巨头之一的铁钴镍钨所利用的「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后,六花们反而因此产生了意见冲突,并最终陷入分裂。这时,铁钴镍钨的凶魔大军正逼近过来……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5-9-9 21:52 编辑


插图
章首图拼接:

人物立绘:




其他插图: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11 编辑



序章 复仇者


「阿德雷特,像你这样的垃圾,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奥特罗·斯派克这样说道。十四岁的阿德雷特紧紧咬着嘴唇。
「你下去打杂吧。」
奥特罗的某个弟子,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但是阿德雷特无视了他这种态度。
「报仇的话,就让我代替你实现吧。因为我比你强得多。」
这名弟子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阿德雷特拜入奥特罗门下已经过了四年,他在众多弟子中是最差的一个。剑术,投针,秘密道具使用技巧的灵活掌握,无论哪一个都连及格线也不能达到。
怀着对故乡被毁灭的愤怒,阿德雷特加倍地努力训练。他发誓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复仇,哪怕是燃尽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惜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变强。
地上最强,对于当时的阿德雷特来说,这个词还非常遥远。
但是,对这样的阿德雷特,还是有人愿意温柔地对待他。这是一个稍迟阿德雷特一点加入弟子行列的同岁少年。他会在阿德雷特鲁莽加强训练的时候给予劝诫,在阿德雷特受伤的时候帮他治疗。某一天,少年在训练场交给了阿德雷特一封信。
「……呐,阿德雷特。你离开这里吧。」
阿德雷特无视了这封信,只是继续不停地练习挥剑。
「你自己也很清楚吧,成为六花勇者什么的,只是你梦中的梦而已。已经可以放弃了,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吧。」
「闭嘴。小心我杀了你。」
少年再一次把信放到阿德雷特眼前。
「我的亲戚是个商人,现在很需要人手。我写信拜托了后,他已经答应了给你一份工作。就在那里工作吧!交上新的朋友,建立新的家庭。比起在这里,你一定会幸福得多。」
阿德雷特怒喊着,向着少年斩了过去,是真心想杀了他。阻碍他复仇的人,通通都要杀光,这是阿德雷特的执念。
但是,阿德雷特尽全力的一击,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在放出第二击之前,少年已经踢向阿德雷特的胸部,让他扑倒在地。
「……真的打算杀了我吗?对我这个唯一的朋友。」
少年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阿德雷特。
「奥特罗说过,你现在的内心,是不行的。」
阿德雷特想站起来,但双脚却使不出力气。
「你的心中,只有复仇。这样是不会变强的。没有想守护之物的人,是不会拥有真正的强大的。你对别人,甚至是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珍惜过。这样的你,是不可能成为地上最强的。」
少年的话语,刺痛了阿德雷特的心。
「你真是非常令人惊讶。那么,就白费努力到死吧。」
这样说着,少年离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跟阿德雷特说过一句话。

没有珍视之物的人,是不会变强的,奥特罗说。但是,阿德雷特的内心,在村子被毁灭的时候,就早已崩坏。
珍爱的人已经不存在,想守护的东西已经全部失去了。这样的空虚感,占据着阿德雷特的心灵。
当想着跟别人成为朋友的时候,莱纳的身影就会浮现在眼前。就像在跟他诉说着:你想忘了我吗?每次对别人产生一点儿关怀的情绪,谢多拉的存在就会立马阻止这种心情的蔓延。
珍视之物,只有死去的他们而已。他们以外的人,阿德雷特是不能爱的。对其他人的关怀,只是阻碍复仇的多余情感而已。
映入眼中的全部都是敌人,只有杀戮才是人生。温柔的语言也好,关怀的语句也好,全部都无法传达到阿德雷特的内心。
这样的自己是不能变强的,这点阿德雷特也非常清楚。但是,内心深处燃起的复仇之火,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某一晚,阿德雷特做了一个梦。
梦中,阿德雷特遇见了某个人,爱上了她。阿德雷特向着这个人伸出手,跑过去想抱住她。但是,阿德雷特的手,却无法触及对方。
阿德雷特对自己感到震惊了。人类的心,本以为早就消失了。一直相信如今的自己,只有杀意和憎恨,只是单纯的怪物而已。但是,现在,却爱上了某个人。
就这样,正沉溺在梦中无法拥及这个人的痛苦中时,阿德雷特醒了。他横躺在洞穴里的角落,呆呆地看着早上的太阳。
如果是以前的话,梦之类的东西,很快就会忘记的。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只有这个梦,深深地刻在阿德雷特的心里。对在梦中遇到的这个人,却不能触摸到这点,他感到非常的悲伤。
「……这是胡思乱想。」
梦这种东西,现在不是浪费时间来牵挂的时候。这样想着,阿德雷特爬起来,草草整了整衣着,握住木剑,开始挥打。幻想将永远不会忘记的三翅凶魔切碎打倒的那一刻,阿德雷特不断挥出手上的剑。想着好友莱纳和姐姐谢多拉的面容,背负着他们的悔恨与痛苦,阿德雷特不停地挥出手上的剑。
但是,在梦中遇见的那个人突然闪进阿德雷特的脑海,无法抱着这个人的寂寞感,突然涌上心头。而想着这个人的时候,谢多拉和莱纳的面容从脑海里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真是不敢相信。」
阿德雷特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我,难道还残留着人类的心吗?」
阿德雷特终于发现了。把身心都投入到复仇中,让内心被憎恨填满这样的事,对人类这种生物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喜欢上某个人,是怎么也不能避免的。

这天之后,阿德雷特开始了一点一点地改变。
他变得能和其他弟子交流了,对周围的人给予的好意,也能回报以真心的感激。他也慢慢地理解到了借助他人的力量、互相合作的重要性。
阿德雷特严厉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被封闭的内心,渐渐打开。
总之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他已经有所改变了。修炼的成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了出来。虽然想追上其他的弟子,道路还很漫长,但,总算有所变化。
「多少有点变强了。」
看到这样的阿德雷特,奥特罗说道。这样夸奖他,这还是第一次。
「不想再次失去想守护的人,这种心情,千万不要忘记了。虽然这么说,你现在只是从没用的垃圾变得多少有点像个人而已,不能让我看到成果的话,就马上滚蛋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奥特罗依然非常严厉。

在梦中梦见未见过的人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阿德雷特坐在洞穴里,手里拿着一颗钉子。
这是奥特罗开发的秘密道具之一,还不是成品,连名字也没有。但奥特罗却说,这颗钉子说不定会成为他制作的最高杰作。
奥特罗从圣者之血中,单单提取了对凶魔而言是剧毒的成份,结成晶体,溶入了钉子的前端之中。奥特罗说这会成为所有凶魔的必杀武器。
「阿德雷特,你把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找出来。」
把钉子交付给阿德雷特的时候,奥特罗命令道。
「其他人能想到的方法是不行的,找出再高智慧的凶魔都不能想到的,创新的使用方法。不然就无法对凶魔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也没有在我的研究记录里留下痕迹的价值。
这个也是对你的测试,如果不能提出让我惊讶的点子,你就离开这座山吧。头脑不聪明的家伙,没有资格使用我的秘密道具。」
阿德雷特拿着钉子绞尽了脑汁。如果想不出让奥特罗惊讶的点子,一定会被赶出去的吧。奥特罗不是有同情心的男人。不如说,到现在为此,还没被赶出去这点,已经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了。
如果被从这座山驱逐的话,自己成为地上最强的梦就破碎了。无法拥有复仇的力量与方法,那么莱纳、谢多拉和村民们的仇就无法讨回来了。
还有一点,阿德雷特有种不可思议的预感,三个月前,在梦中遇见的少女。如果不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就不能保护她。为了她,必须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他一直有着这种感觉。
没有根据、没有理由的,甚至,连少女本身的存在都是阿德雷特的梦。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只是梦,但已经成为了自己变强的理由。
已经不想再次失去了。这种执念,让阿德雷特不断变强。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被赶出这座山。」
阿德雷特自言自语道。
「为姐姐,为莱纳报仇。还有……守护那个某天会遇到的人。无论哪一点,不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可不行。」
阿德雷特看了看钉子,然后闭上眼,做好了觉悟。
这个男孩反手握紧钉子,向着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15 编辑



第一章 计策

魔神觉醒后的第十八日深夜。魔哭领中央北部,昏厥山地的一处角落里。命运神殿的屋顶,一名凶魔站立其上。
那是从背后长出触手的狼型凶魔,它的口中系联着一个无花果果实的藤蔓。铁钴镍钨现在正在把那个狼型凶魔当作自己的身体。
铁钴镍钨所俯视着的森林里回响着超过八百头凶魔的脚步声。那是他的主力部队正在追赶逃走的六花的勇者。从神殿那里残存的痕迹来看,勇者们还没有逃远。
「紧急报告!」
鸟型凶魔从空中降落到了铁钴镍钨身旁,它是强化了传令与侦查技能的特质凶具二号。它是为数不多的对铁钴镍钨全部计划都知晓的凶魔之一。
「六花们分成两队逃走了。汉斯和茶末向北逃,其余人和多兹他们向西逃了!黑之徒花安然无恙,第七人的真面目看上去也并没有暴露。」
铁钴镍钨听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哈,二号啊,这正是我之前所说的情况吧?芙蕾米一定会险中逃生。第七人的真面目也不会暴露。」
「……属下愚笨,铁钴镍钨大人,您的智慧令人敬畏。」
「你啊,不相信爱之力量的存在。那样是无法看清这场战役的真正结局的。」铁钴镍钨笑道。
六花的勇者和多兹启程前往命运神殿。昨天白天听到这个消息的特质凶具二号感到十分慌乱。如果他们抵达了命运神殿,黑之徒花的能力就会暴露——芙蕾米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也难以隐瞒。
然而,铁钴镍钨并没有丝毫动摇,它既没有让负责守备神殿的凶具九号多加防备,也没有要防备芙蕾米黑之徒花的身份被六花察觉的意思。
这都是因为它信任着那个地上最强的男人——阿德雷特·麦亚。后者总算是对得起它的期待。
它收到了凶具三十号传来的神殿内部的状况的情报,可以由此推出现在六花们的行动和发生的事情。
黑之徒花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过阿德雷特也耍花招骗过了其他人。他大概成功地将汉斯和茶末中的一人陷害成了第七人。而陷入危机的汉斯和茶末,大概也在不得已之下脱离了六花的队伍。
然而阿德雷特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段,就算是铁钴镍钨也想象不出来。不过,他只要能保护好芙蕾米就足够了。
「不过……还是出现了稍微有点儿麻烦的状况啊。」
铁钴镍钨说道。在最初的计划中,黑之徒花应当在吸收完六花们的纹章之力前一直潜伏的。而芙蕾米以外的勇者们,则该在发现铁钴镍钨的密谋之前,就由于失去纹章之力,从而吸入魔神放出的瘴毒而死才对。
但现在六花们知道了黑之徒花的能力,他们一定会尽全力阻止黑之徒花。他们能做的,就是杀了黑之徒花芙蕾米,或者杀了启动圣具的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确信,芙蕾米没有死。阿德雷特使用了某种手段欺骗了六花们,让他们认为不可以杀死芙蕾米。这样一来,六花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拼尽全力杀死铁钴镍钨。
到目前为止,六花们始终避免与敌人正面战斗,但现在必须改变了。恐怕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牺牲多少人,也要打倒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大人。离开主力部队,到某个地方躲起来怎么样?六花们的纹章之力,再过一天……最多两天就会被黑之徒花完全吸收的。躲到那个时候为止,铁钴镍钨大人您就赢了!」
二号如此建议,但铁钴镍钨摇了摇头。
「这个策略太消极了。以后将有怎样的混乱局面,现在还不知道。有可能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让六花们发现我的藏身之处,也可能出现阿德雷特无法保护住芙蕾米的局面。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极其低……前者还是很可能发生的。」
铁钴镍钨一边笑着,一边张开了触手。
「我不会逃走,我要和主力部队一起迎击六花们。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死撑到什么地步。」
二号点点头。
「先让一百头精锐的凶魔,前去汉斯和茶末所在的地方,只要能拖住他们的脚步就够了。毕竟他们是六花中最强的两人,只凭一百头估计是干不掉他们的。剩下的七百头由我率领,去和向西逃跑的六花们战斗。我也必须去做决战的准备了,要开始忙活了。」
二号准备起飞,打算向属下传达指示,但被铁钴镍钨制止了。
「啊、且慢。传令的事情交给其他的凶魔吧。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嗯?是!」
二号感到有点儿疑惑。
啧,二号还是老样子,脑筋一点也不灵活呢,铁钴镍钨想。
「比起准备决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你不明白么?」
听到铁钴镍钨的命令,二号惊讶地张大了嘴。它完全不明白铁钴镍钨的意思,感到非常混乱。铁钴镍钨发现,这家伙已经完全陷入迷茫了。
三头凶魔从后方追了上来。芙蕾米将枪口瞄向了它们,这时阿德雷特小声提醒道。
「别开枪,也别用炸弹。声音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的。」
芙蕾米终止了射击的打算。正面袭来的凶魔脸上吃了一记飞踢。随后后仰的敌人被从地面刺出的利刃切成两半。
「洛洛尼亚,别喊出来。多兹你也别攻击。现在重要的是隐匿行踪,成功逃脱。」
戈尔道夫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干掉了一头追上的凶魔。芙蕾米连凶魔的尸体也不看一眼,只顾逃跑。但并没有离开命运神殿太远,芙蕾米他们还是被铁钴镍钨的主力部队发现了。
在命运神殿已经获得了相当多的情报了,包括铁钴镍钨的王牌——能够吸收六花纹章之力的黑之徒花,还有,黑之徒花正是芙蕾米本人。
最初,芙蕾米觉得自己自杀,就可以解除黑之徒花的力量,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使在芙蕾米死后,黑之徒花仍然有继续保持功能的办法,阿德雷特是这么推测的。娜谢塔尼娅也从凶魔的发言中,得到了这件事情的印证。芙蕾米决定相信他们的说法。
归根结底,阻止黑之徒花的方法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杀了铁钴镍钨。不杀掉铁钴镍钨的话,黑之徒花不久就会把六花纹章之力吸收殆尽的,这样其他六花就会全灭,只剩下芙蕾米一人。
剩下的时间大概不多了吧。可能就在下一瞬间,阿德雷特、莫拉和洛洛尼亚他们身上的纹章就会消失。一想到这一点,芙蕾米就感到心如刀绞。
「敌人全部的主力部队,都进入了我的千里眼的范围内了。类似铁钴镍钨的凶魔,正在翻越山顶,离我们大概有两公里的距离。」
这时莫拉说道。芙蕾米闻言立刻折返,打算向铁钴镍钨突击过去。
「停下!芙蕾米!」
阿德雷特大声喊道。
「别着急。鲁莽地战斗是无法取胜的。先接着逃,为制定作战计划争取一点儿时间。」
听到这句说,芙蕾米重新冷静了下来。现在直接进攻是没有意义的。莫拉感知到的类似铁钴镍钨的凶魔也不见得就是它的真身。
跟着莫拉的引导,众人继续逃跑。洛洛尼亚跟在阿德雷特身旁。洛洛尼亚用手保护着他的伤口,边跑边进行疗伤。
「放心吧,打倒铁钴镍钨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毕竟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我从不说谎。」
「比起这个,你现在能投入战斗吗?阿德雷特。」
多兹说道。在神殿时,阿德雷特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阿德雷特服用了戈尔道夫带来的皮埃纳的民间秘药后,身体勉强能动了。这药并不能治好所受的伤,只是能够减轻伤口的疼痛,使之不影响继续战斗而已。当然,这样做带给身体的负担也比寻常更重。
「啊,这不算什么的。早知道有这么方便的药的话,我从跟师傅学习的时候就会开始用了。」
「药效只能持续两、三个小时,之后等着你的可是地狱一般的痛苦,做好觉悟吧!」
娜谢塔尼娅说道。做好觉悟后,阿德雷特笑了。看到这样的笑容,芙蕾米感到一阵心痛。但没有时间用来后悔,现在只该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打倒铁钴镍钨。
「话说回来,跟我们一起行动没问题么?多兹、娜谢塔尼娅。」
这次是阿德雷特问多兹他们了。
「为什么这么问呢?」
「说白了,我们现在的状况非常危险。比起始终和我们在一起行动,对你们来说,采用别的作战计划可能更好吧?」
娜谢塔尼娅稍稍直了直身子,回答道。
「无聊的问题就别问了,打倒铁钴镍钨也是我们的目标,这点我们与你们六花的勇者是一样的。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们也绝对做不到。」
「我只是问问,别生气。」
娜谢塔尼娅说道。
「……我没生气。莫拉小姐,能够掌握敌人的行动吗?」
娜谢塔尼娅向在大家中心位置的莫拉发问。莫拉拥有千里眼的能力,能够看清整个山上的情况。毕竟,敌人的状况不掌握清楚,就没法制定好的作战计划。
「敌人大概有七百头。」
莫拉回答道。这个数目的凶魔,是正面作战无法击败的。就算现在全部人员竭尽全力,拼死作战,能够打倒的凶魔,大概也只有四百头左右。
「这里向东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大约一百头凶魔组成的军团。那里面有一头长着触手的狼型凶魔,它正在向部下传达指示。它用的是暗语,因此说了什么我听不出来。」
长着触手的狼型凶魔,已经遭遇过许多次了。它很早以前就憎恨着芙蕾米,芙蕾米也记得它数次侮辱自己和家人的事情。它不是特质凶具,但也是铁钴镍钨手下实力首屈一指的凶魔之一。
「主力部队的情况呢?」
阿德雷特问道。
「剩下的六百头里,分出了五十头散开来追寻我们。其中一部分径直朝我们追过来,剩下的则按照左右包夹的策略行动。」
不利的局势,芙蕾米也感觉到了。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凶魔的声音,都从各个方向传来。
「有十四头飞行凶魔,在各部队与狼型凶魔间往复飞行。在用暗语传递着一些情报。估计它们是负责传令与侦查的凶魔。」
树木的缝隙间,能够看到星星。月光明亮,夜视能力很强的芙蕾米,能够清楚地看到空中飞行着的凶魔们的身姿。
「汉斯和茶末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不在千里眼的范围内。他们在向什么方向前进,大致的方位也无法得知。」
此时,仍有数头凶魔正在追赶他们。凶魔们在大声地呼唤同伴,负责殿后的娜谢塔尼娅与戈尔道夫准备迎击它们。
不妙,芙蕾米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周围的凶魔大概正一齐向这里前进着呢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被包围了吧。
「莫拉,请找一个敌人不大容易包围我们的地方吧。」
阿德雷特下了这样的指示。莫拉用千里眼查看了周围的情况,手指向了南方。
「好的,就朝那个方向逃。芙蕾米,请你负责佯攻。」
阿德雷特向周围扔出了几枚烟雾弹,即使是夜视能力很强的凶魔,在充满烟雾的森林里,大概也很难继续追击大家了吧。
况且,芙蕾米也在手中生成了几枚炸弹,并朝着莫拉指出的反方向全力投出。这样凶魔就会估计错他们逃跑的方向了吧。凶魔的脚步声远去了。
芙蕾米他们一边注意着控制脚步声,一边遵从着莫拉指引的方向前进着。
「好像是从包围中摆脱出来了。」
莫拉说道。单纯的迂回逃跑,就花了大概几十分钟。
「茶末要是在的话,殿后也好、佯攻也罢,交给她的从魔就可以了。」
莫拉有些不满,发着牢骚。
在命运神殿的一战,大家获得了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汉斯是第七人的概率变得很高。据说他曾命令凶魔们夺取芙蕾米的生命。虽然并没有目击到这一幕,也没有其他的证明,但芙蕾米已经无法想象第七人是汉斯以外的其他人的可能性了。
茶末不相信这一点。因此她与汉斯一起,离开了阿德雷特他们的大部队。现在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考虑不在场的人也没有意义。」
「果然还是与他们会合比较好吧。」
「太危险了。茶末现在完全相信着汉斯。一旦会合的话,内部矛盾不可避免,那时就只能和他们开战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汉斯真的是敌人的话,想简单地打倒他没那么容易。而且由于不能伤及茶末,我们也没法从容地作战。与其会合,还不如直接与铁钴镍钨战斗呢。莫拉小姐,你刚才说的狼型凶魔,那家伙可能就是无花果目前的肉身吧?」
芙蕾米问道。
铁钴镍钨是具有特殊能力的凶魔,通称支配种。它的本体是大号的无花果果实的形态。别的凶魔食用了它的身体之后,它就能够操纵这头凶魔的身体了。仅仅打倒它操纵的这头凶魔没有意义,不击溃铁钴镍钨的本体,就无法取得胜利。
「无法确定。如果藏身到凶魔的腹中,即使是千里眼也探测不到。」
莫拉摇头答道。接着阿德雷特说道。
「如果我是铁钴镍钨的话……会让狼型凶魔吃掉自己的一部分以操纵狼型凶魔。然后,将本体无花果交给其他的凶魔。这头凶魔带着铁钴镍钨的本体,不起眼地躲藏起来,这样以来,我们发现它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很多。」
这时多兹插嘴道。
「不,这是不可能的。铁钴镍钨的本体,与它操纵的凶魔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2米。它的操纵能力,在远离被操纵的凶魔的情况下会失效。另外,铁钴镍钨只能同时操纵一头凶魔。」
「你确定?」
阿德雷特问多兹。
「铁钴镍钨,它作为支配种的能力,其实是相当低下的。它比魔王佐普雷亚的能力差远了。况且支配种的能力,也是非常难以习得的。尽管铁钴镍钨已经修炼了几百年,但也没有见到明显的进步和成长。」
「……这么说的话只能相信了。也就是说狼型凶魔拿着铁钴镍钨的本体的可能性非常高了……」
阿德雷特托着下巴,继续思考着。
「果然,我所找到的狼型凶魔大概就拿着铁钴镍钨的本体了。那家伙在指挥凶魔全军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那就别犹豫了,我们该折回去,打倒那只狼型凶魔。」
莫拉这么说着,阿德雷特却摇了摇头。
「不对。那只狼型凶魔只是个诱饵罢了,它在装成铁钴镍钨的样子而已。铁钴镍钨不会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出现的。」
「但是……」
「那家伙,一定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完全不起眼的地方。我要是铁钴镍钨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莫拉无力反驳,只能陷入沉默。芙蕾米与阿德雷特的想法一致。
「那、那么……怎么才能找到铁钴镍钨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洛洛尼亚的问题。芙蕾米什么办法也想不到。阿德雷特、多兹也都沉默不语。就算拥有莫拉的能力,大概也一筹莫展吧。
阿德雷特开口问多兹。
「铁钴镍钨有长时间交往的好友吗?就没有什么能够找到铁钴镍钨的本体的办法了吗?」
「很抱歉,据我所知并没有。」
关键时刻却想不到办法,芙蕾米很束手无策。与此同时,她对多兹的不信任感却逐渐增长,多兹知道方法却故意不说也说不定。
本来,多兹他们就是敌人。因为多兹与铁钴镍钨的敌对状态,才与六花们联手。实际上,多兹与铁钴镍钨在合作,设计了对付六花的陷阱的可能性也是不低的。
「那、那该怎么做呢,阿德、芙蕾米小姐?不找到它可不行,那样就赢不了了。」
洛洛尼亚有点儿慌了,然而同伴们还是保持沉默。作为支配种,铁钴镍钨的能力很弱。但尽管能力很弱,用得好的话也可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它的能力,发挥在潜伏上,效果是很显著的。
芙蕾米从树枝的缝隙间向空中看去。一只飞行凶魔正在不紧不慢地飞着。它没有注意到芙蕾米他们,只是在空中盘旋着。
『铁钴镍钨大人……』
在阿德雷特他们的所在地南边一些的森林中,一头凶魔使用暗语说着。它没有名字,通称特质凶具十一号。它强化的能力,专门用来护卫铁钴镍钨,它在外形上像一只山羊。
『狼型凶魔,骗过六花的勇者们了吧。』
十一号说道。铁钴镍钨早已离开了狼型凶魔,转移到了其它凶魔之上。狼型凶魔则被命令装作铁钴镍钨的样子进行指挥。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六花们搞错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现在,狼型凶魔正待在大约一百头凶魔所组成的假大本营里,他大概正在拼命向手下的凶魔们下着作战指示呢吧。
六花在全力寻找铁钴镍钨,这一点很容易想到。铁钴镍钨的藏身之地,只要不被找到,那就不可能输。
「到底怎么样了呢?可能让六花们上当了,也可能没有。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铁钴镍钨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它没有使用暗语,而是用了普通的语言。大概这句话是不会被六花所听到的吧,十一号也不用暗语了。
「哈,确实如您所说。即使意识到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的本体,六花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是啊。但你太吵了,暂时先给我闭嘴。」
铁钴镍钨急躁地说。十一号赶紧慌忙地闭上了嘴。
「二号还没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铁钴镍钨和十一号所在的地方,就是真正的大本营。与狼型凶魔所在的假大本营,相距大约一公里。真正的大本营,与假大本营、与六花们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悄悄地移动着。
『第十一部队听令!这是铁钴镍钨大人的指示!六花的勇者们正向西前进!准备抢先迎击他们!』
这时,一头在空中飞行的凶魔,使用暗语下达了指令。
『明白!铁钴镍钨大人,我们定将六花的勇者们阻挡住,我们不会辱没自己的使命!』
十一号回答道。接着,飞行凶魔向假大本营方向飞去。
凶魔的主力部队大概有七百头,它们基本上都不知道铁钴镍钨的真正所在地。它们认为铁钴镍钨还在之前被操纵过的狼型凶魔的体内。
真正知道铁钴镍钨在哪儿的凶魔屈指可数,只有构成真正的中心部队的护卫们,始终在铁钴镍钨身旁的二号,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和几头负责传令的凶魔知道。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安全,铁钴镍钨是这样考虑的。
「铁钴镍钨大人,您怎么了?有些担心?」
铁钴镍钨望着天空,始终在等待二号回来报告。二号的任务是什么,十一号并不知道。
「说了别烦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十一号又一次闭上了嘴。
但无论六花的勇者采取什么行动,绝对无法杀死铁钴镍钨,十一号坚信这一点。真正的中心部队里的凶魔,全部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那天专门养育出来的品种。在那终将来临的决战之日,守护铁钴镍钨,只为了这一个目的,养育的过程已经花费了数百年。
「铁钴镍钨大人,您现在前进得有些过头了。」
爬上这个斜坡的时候,十一号如是说。铁钴镍钨说道「且慢」,同时停了下来。
差一点就要进入了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围了,十一号感到冷汗直流。即使进入莫拉的千里眼范围,铁钴镍钨也不会被发现,这一点十一号很清楚。但是,战斗什么时候打响还不明朗,不能轻视莫拉的能力的作用。
无视十一号的担心,铁钴镍钨眺望着天空,就像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的样子。
「二号,快点儿回来吧。我可是在等着你汇报情况呢。」
时而佯攻,时而真逃,芙蕾米他们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东地逃跑着。多亏了浓密的森林,他们一直没有遇到追击的凶魔。但是天就要亮了,这件事情大家也都明白。
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一道,将追击部队引到了南边。同时,剩下的六花们则沿着刚刚的逃走路线回溯,在半山腰躲藏了起来。
山谷很窄,大约三百米外,能看到一个约一百头凶魔的集团。它们悠闲地生着篝火,聚成一群站在那里。芙蕾米他们则认真观察起这群凶魔来。直到现在,还没有过这样的近距离观察凶魔的机会。
可以亲自确认凶魔主力部队的状况,阿德雷特是这样提议的。目前这个距离下,凭借莫拉的千里眼进行观察,能够搜集的情报还不够。尽管大家知道有危险,他们还是决定进一步接近凶魔主力部队。
「芙蕾米、多兹,好好观察,尽量收集情报。」
阿德雷特说道。芙蕾米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主力部队的状况来。部队的中央,是一头狼型凶魔。它的周围戒备森严,看起来就连一只蚂蚁也无法靠近。
空中则不断降下飞行凶魔,然后听狼型凶魔说些什么,接着起飞离去。正如莫拉所说,狼型凶魔似乎就是凶魔全军的统帅。
「嗨~晚——上——好~」
不经意间,狼型凶魔提高了音量。粗犷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间。芙蕾米惊讶了,按理说这里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晚——上——好~各位出来一下好吗?我有话对你们说。六花们和多兹你们,我们可以暂且联手,先打倒卡古伊库可以吗?嗨~各位能听到吗?」
一边说着这些话,狼型凶魔一边环顾着四周。虽然声音变了,但是说话的方式正如铁钴镍钨一般。其他任何的凶魔,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但芙蕾米并不认为那是铁钴镍钨。这个凶魔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和气,感觉不到傲慢。铁钴镍钨那种像是玩弄对方一样,从而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不快感的标志性语调也没有表现出来。
「听语气就明白了,虽然非常相近,但那不是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点着头说道。
「……你也这么想啊。我也是。虽然说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但一定哪里不对。」
但还不能下结论,因此芙蕾米继续观察着狼型凶魔。
狼型凶魔周围还有几十头凶魔,其中眼熟的面孔也不少,铁钴镍钨藏身这些凶魔之中也有可能。也许至少能觅得找寻铁钴镍钨藏身之处的方法的线索。
「那个……阿德、多兹先生,我考虑了一下……」
洛洛尼亚说道。
「差不多,铁钴镍钨也就在这附近了。铁钴镍钨它肯定知道,自己不死的话,由于黑之徒花的力量,六花的勇者必将全灭。因此,它肯定会选择离开凶魔的主力部队,独自逃跑。」
阿德雷特显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他看起来也在考虑这件事情。
「若真如此,现在就不能管这些主力部队了,必须赶紧去追赶逃跑的铁钴镍钨。再耽误下去的话,追赶它的机会都会丧失。」
「不,铁钴镍钨还在这里。它一定就在这主力部队之中,还在暗中进行着指挥。」
多兹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铁钴镍钨……对它的某一头部下,是不可能信任的。就连它的亲信二号,和长期作为它的肉身的三翅凶魔,它也没有完全的相信过。」
「这个我明白,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呢?」
「铁钴镍钨始终害怕部下的背叛,这是因为有我和卡古伊库的存在。这个指挥官和我说不定志同道合。若能被我说服,可能会倒戈向我们。它若能看清跟着铁钴镍钨没有前途,可能会倒向卡古伊库阵营。这也是铁钴镍钨所担心的事情。
因此铁钴镍钨是不会离开主力部队的。那个家伙,不始终监视着自己的部下,自己是不会安心的。」
多兹的话还没有结束。
「因此,铁钴镍钨还对自己的部下中,有才能的凶魔实施了肃清。比如能够率领并指挥许多凶魔的,比如自己可以思考、判断问题的,这样的个体会被全部消灭。否则他们就可能叛变,转投卡古伊库或者我。
即使铁钴镍钨愿意交出指挥权,有能力指挥主力部队的其他凶魔,现在也是一头都找不到的。」
「铁钴镍钨真傻啊。」
芙蕾米咕哝了一句。
「……就是这样。铁钴镍钨可以说蠢到家了。」
「铁钴镍钨就在我们附近。这样的话……我们也有点儿胜算了。芙蕾米,请继续仔细观察凶魔的情况。」
眼熟的凶魔大概有几十头。芙蕾米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头青虫型凶魔。它在整个铁钴镍钨的阵营中,也是很有名气的,它是特质凶具十七号。它负责给所有的凶魔治疗,是拥有治愈之力的凶魔,之前还从未见过。之前认为铁钴镍钨会一直雪藏它,看来最终还是决定派它上战场了。
「治疗凶魔啊……还有其他的特殊凶魔吗?」
听到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继续寻找令她在意的凶魔。但是,全部其他特殊凶魔的能力都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芙蕾米留意到了阵中的一头待在角落的凶魔。这是一头外表看来纤细且柔和的豹型凶魔。它以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姿态,来回走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芙蕾米对这头凶魔非常在意。眼熟的凶魔不止有它,但是和其他凶魔不同,芙蕾米没办法把视线从它身上挪走。芙蕾米想要回忆起来遇到豹型凶魔时候的事情,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在说些什么吗?」
阿德雷特轻声嘟囔着。看过去,发现狼型凶魔身旁,有一只体长约五十厘米的红色刺猬型凶魔。这只凶魔芙蕾米没有见到过。
狼型凶魔与刺猬型凶魔说了几句话,接着向在空中飞行着的凶魔下达了指示。没办法听清它们说了什么。
芙蕾米稍微观察了一下那头刺猬型凶魔。狼型凶魔向部下下达任何指示前,都一定要与刺猬型凶魔先交流一下。
如果狼型凶魔是由铁钴镍钨操纵的话,这个行为就太不正常了。铁钴镍钨几乎从不向属下询问处事意见的。
多兹开始小声嘟囔起来。
「那头是……二十四号。」
就在此时,一头飞行凶魔向芙蕾米他们这边望了过来。芙蕾米发现它的同时,那头飞行凶魔开始发出巨大的声音。所有凶魔都站了起来。
「快跑!」
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六花们全员开始逃跑。芙蕾米将携带的所有炸弹,奋力扔向了凶魔部队的方向。多兹的雷击、阿德雷特的烟雾弹也发挥了作用,阻挡住了追兵。
「吓了我一跳,在这么近的地方了,给我说一声才好。这次过来是有想问的事情吗?」
狼型凶魔无精打采地说道。芙蕾米逃掉也没关系。负责殿后的芙蕾米,一边挥洒炸弹,一边射击。
「哎喂!问候哪儿去了?问候是开始快乐生活的第一步哟!」
牵制追兵的同时,芙蕾米仍在继续关注那头她十分在意的豹型凶魔的情况。这时她看到,在豹型凶魔的周围,聚集着好几头凶魔。直到它离开了芙蕾米的射程、弹道也被阻塞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它们。
「……到底是谁?」
不再增加的追兵,以及那只被同伴们守护着的豹型凶魔,这些不同寻常的迹象都让芙蕾米确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芙蕾米的牵制下,他们看起来总算甩开了始终在试图包围他们的凶魔的追击,大家也松了一口气。娜谢塔尼娅与葛道夫的佯攻也有了效果,可以与大家会合了。
「……看起来暂时甩掉了追兵,现在稍微有点儿时间讨论讨论目前的状况了。」
莫拉说。闻言阿德雷特率先向多兹搭话。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有关二十四号的。」
「是的,我这就告诉大家它的情况。我们派出的潜入铁钴镍钨阵营的同志,已经搞清楚了它手下的特质凶具的能力。那头刚刚在与狼型凶魔交谈的红色的刺猬型的凶魔,一眼见到它,就知道它绝对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
二十四号,是芙蕾米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凶魔。
「它的能力是?」
「二十四号,它是两头一组的凶魔。它们本来是单独的凶魔,为了获得新的能力,它们进行了融合,成为了一头新的凶魔。
对二十四号来说,它们可以在相互分离的状态下,知晓对方的知识和感觉。一方所听到和看到的东西,另一方可以立刻全部掌握。」
「啊……这,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洛洛尼亚歪着头问道。
「不好说,不过可能意外的强力呢。通过这头凶魔,既不靠狼烟也不靠传令兵,就能够交换情报。而且,交换情报只用一瞬间。」
阿德雷特解释道。洛洛尼亚好像总算明白了二十四号的重要性了。
「二十四号能够发挥能力的范围,大概是十公里。超过这个距离,它们就不能相互感知了,也就无法交换情报了。目前对于二十四号,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多兹进行了补充说明。随后芙蕾米说道。
「狼型凶魔,与二十四号进行了多次交谈。」
阿德雷特接着芙蕾米说道。
「我也感觉比较奇怪。从我看到的情况来说,就像是狼型凶魔一直在向刺猬型凶魔请示一样。」
「也就是说,铁钴镍钨的本体,在操纵着二十四号的其中一头?」
听到洛洛尼亚的说法,阿德雷特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么认为。铁钴镍钨现在操纵的凶魔,既不是狼型凶魔,也不是二十四号。铁钴镍钨让狼型凶魔装作自己,然后自己的真身到某处潜伏起来。然后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下指令。」
「我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
多兹说道。
「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关于这一点,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可以佐证的材料却有不少。我觉得未来在制订作战计划时,应当把这一点作为前提。」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芙蕾米也没有异议。
毕竟从之前它说话的语气来判断,它并不是铁钴镍钨,芙蕾米这样想着。
「二十四号,应该能成为搜寻铁钴镍钨的重要线索。说起来,二十四号是由两头凶魔组成的,这两头的形态应该是一样的吧?」
多兹回答道。
「这两头的形态虽然是一样的,但是颜色是不同的。其中一头是红色的,另一头是蓝色的。我们看到的那头是红色的那头。」
「也就是说,在铁钴镍钨身旁的,就是二十四号中的那头蓝色的咯。如果能找到那头蓝色的凶魔的话,铁钴镍钨就在它附近了,对吧?」
听到阿德雷特的说法,芙蕾米摇了摇头。
「这可不容易。在变形型凶魔中,存在着能够变形成其他的凶魔样子的个体。我就是利用这种能力,才能在人类社会潜伏的。」
「此话怎讲?」
「即使蓝色的那头二十四号就在铁钴镍钨的身旁,也可能是别的凶魔装作刺猬的形态而已。利用变形型凶魔的能力,说不定变成了其他形态呢。倒不如说,对于铁钴镍钨这样心机很重的凶魔,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也就是说……」
「想从七百头凶魔里,找出二十四号的另一部分,是极其困难的。」
阿德雷特闻言咬牙切齿。想查明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这时莫拉提醒大家,凶魔又快要追上来了,新一轮的逃亡即将开始。
阿德雷特他们在森林中来回奔跑,与凶魔部队则且战且逃,循环往复。凶魔们分成了十三支部队,铁钴镍钨大概是藏在其中的某一支里了吧。战斗在继续,六花们也在探寻着铁钴镍钨的蛛丝马迹。
「无论铁钴镍钨藏在哪里,都该能找到一点儿线索的。我们若是接近了铁钴镍钨,凶魔就该为保护它而采取特别的行动的。总共有七百头凶魔,无论多么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一定会有个别凶魔的行动,会显得不自然的,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
芙蕾米一边战斗,一边竭力观察着凶魔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在保护其他凶魔的凶魔吗?没有不自然的像是要逃走的凶魔吗?但是,就是找不到这样的凶魔。渐渐地,就连阿德雷特的脸上,都开始露出焦急的神情了。
「不行……铁钴镍钨并没有把自己的位置告知给它的手下。大多数的凶魔,仍然认为那头狼型凶魔就是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做的。它从不相信自己的部下。重要的情报,它只会告诉极个别的凶魔。」
多兹说道。
「无计可施了吗……不过,铁钴镍钨应该就在附近了。芙蕾米,你想起来些什么了吗?琐碎的东西也行。在铁钴镍钨阵营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行……毕竟目前手头的情报太有限了。」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提供不了什么新信息,芙蕾米想。阿德雷特已经开始丧失以往的从容了。听到那种含糊的问法,根本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确实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芙蕾米考虑着豹型凶魔的事情。它有着保护其他凶魔的举动,很不自然。那头凶魔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芙蕾米想起了她初次见到豹型凶魔时的事情。
芙蕾米成为火药之圣者之后,大约过了一年左右。那个时候的芙蕾米,仍然坚信着,如果她能够成为强大而优秀的凶魔的话,就不会再受到别的凶魔的蔑视,她和家人也不会再受到歧视。
但是,拥有了圣者之力后,轻蔑的言论仍然没有停止。非但如此,由于决定将芙蕾米培养成背叛者,芙蕾米的家人们反而遭受到了更过分的攻击。
某一天的晚上,芙蕾米离开家人,一个人在斩指之森走着,手中紧握着枪,腰间挂着大量炸弹。
芙蕾米此行是打算袭击位于斩指之森一角的一个凶魔的巢穴。这些凶魔的暴力与歧视,芙蕾米已经难以忍受了。她也做好了与它们大战的打算,即使战死也在所不惜。
那里大概有20头左右的凶魔,其中就有那头豹型凶魔。
芙蕾米一边怒吼着,一边朝着凶魔开枪射击,并无差别地投掷出炸弹。大约一半的凶魔决定与芙蕾米开战,剩下的凶魔则飞快地逃走了。豹型凶魔就在逃走的凶魔之中。豹型凶魔以难以置信的高速跑掉了,芙蕾米从未见过能够达到如此高速度的凶魔。
芙蕾米刚要瞄准逃走的凶魔,就在此时,芙蕾米看到豹型凶魔的身体突然消失了。当时的芙蕾米非常激动,从而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而且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隐身能力的存在。见到凶魔消失的场景,她只是当做自己看错了而已。
随后赶来的凶魔们将芙蕾米抓获,并严厉地惩罚了芙蕾米。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那时留下的伤痕,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褪去。
芙蕾米明白了自己在意豹型凶魔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想起了当时它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的事情。这种事情大概也不算什么线索吧,这样想着,芙蕾米把豹型凶魔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跑动速度很快、有隐身能力。但是芙蕾米并不觉得这点儿信息能对目前的局面有什么帮助。
听到芙蕾米的话,多兹明显地摆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其他人看起来也都在考虑别的线索。但是,阿德雷特是例外。
「……发现了哦。」
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露出了笑容。
「凶魔马上就要追到这里了吧,必须赶紧继续逃跑了。」
莫拉说道。芙蕾米他们紧跟在莫拉的身后,在森林中继续前行。
从六花们的位置朝南,大约两公里的地方就是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十一号始终跟在铁钴镍钨的身旁,片刻未离。
铁钴镍钨抱着胳膊,听着部下的汇报。向它汇报的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这头凶魔和与它分离的那头,能够共享知识和感觉。
它本来应当呈现出蓝色的刺猬的形态,但现在借助变形型凶魔之力,变成了大型猿猴的形态。
『……您到底在做什么?马上就要被他们接近了,难道,又想让他们溜掉吗?』
听到二十四号的报告的十一号,流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嘘,十一号,不是我的责任……就凭现在这点儿凶魔,想追捕他们还是太少了。』
二十四号,正在将伪大本营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的话,传达给铁钴镍钨。在伪大本营的那头二十四号,也应当听到了十一号的话语。铁钴镍钨这边的凶魔,可以与狼型凶魔进行对话,与它们都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分散在各处的凶魔所搜集到的情报,全部能够汇总到狼型凶魔那里,接着狼型凶魔通过二十四号,将这些情报全部转达给铁钴镍钨。铁钴镍钨则对狼型凶魔做出指示,然后由狼型凶魔转达给它的部下们。用这种方式,铁钴镍钨指挥着主力军的七百头凶魔。
『那么,怎么做才好呢?』
在一旁的“铁钴镍钨”插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只要装作是我就非常好了。像你这样的凶魔,我也认为也是能够打倒六花们的。』
『啊,非常感谢!』
二十四号传达了狼型凶魔的话语。
『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吗?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铁钴镍钨冷冷地说。
『话说回来,六花们发现了什么了吗?你不是真正的铁钴镍钨,或是二十四号是我们间沟通的纽带之类的?』
『这不可能。他们只是远远地眺望着而已。况且,他们应该没法查明我们的内部事情的吧。』
听到狼型凶魔的汇报,铁钴镍钨进行了短暂的思考。
『……怎么办好呢?
不管了,相比那种事情,我给你下的命令,应该没忘吧。』
『啊,是!当然,一直牢记在心。』
『你当然必须记得住。已经向部下们贯彻下去了吗?』
『那是自然。已经向所有凶魔反复叮嘱过好几遍了,绝对不会杀掉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也许会让他们俩负伤,但绝对不会造成致命伤的。』
『那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杀掉他们。即使你要被他们杀死,或者他们接近了我的所在地,也不能杀。听明白了吗?』
听到铁钴镍钨和狼型凶魔的对话,十一号感觉到了违和感。
不能杀死芙蕾米和阿德雷特,这样的命令是很自然的,毕竟阿德雷特是第七人,芙蕾米是黑之徒花。这是铁钴镍钨实行的作战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十一号和狼型凶魔,是在前往神殿的途中,知晓下面这些内容的——铁钴镍钨的能力是操纵爱,以及黑之徒花的能力。
但是,十一号还是觉得铁钴镍钨对这两个人太过于执着了。尽管他们是胜利的必要条件,但是看起来铁钴镍钨对这两人,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并且,从刚才开始,铁钴镍钨就显得有些奇怪。杀死六花们变成了第二位的事情。而且在向狼型凶魔下达指示的时候,也看不到铁钴镍钨的干劲。
『芙蕾米与阿德雷特要是被杀的话,你要负连带责任的。包括你在内的整个主力部队,我会命令你们全员自杀的。能够代替你们的凶魔,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和阿德雷特则是没人能够代替的。这一点必须要牢记在心。』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十一号想。但是铁钴镍钨讨厌回答没有用处的问题。十一号在铁钴镍钨这里无法找到答案,只能静静地跟从着它。
芙蕾米他们一路向西逃跑,甩掉了凶魔。在森林中,他们发现了建筑物,青苔覆盖的石制小屋和从山顶延伸到山脚的流动的水渠。
这些建筑物并不是凶魔建造的,也不是被铁钴镍钨带过来的人类建造的,而是在魔神出现以前的古代遗迹。
魔神出现之前,即使是魔哭领也是有人居住的。持花圣者将魔神逼到这个半岛的时候,这里的人类基本上都因为瘴毒而死,活下来的则逃到了大陆上。
留下来的遗迹中的大部分,已经被凶魔拆毁了。但现在在魔哭领的各个地方,仍然残留着不少古代建筑物遗迹。
大家集中到小屋的背后,阿德雷特开始小声说话,大家都把脸凑了过来。
「……莫拉,周围没有敌人的踪影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一旦被听到就完蛋了。」
「别担心。你想到什么了?」
「芙蕾米,之前你虽然也说过一点,但请稍微再详细一点介绍豹型凶魔的情况。」
回应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歪着头再次说起了豹型凶魔的情况。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它拥有隐身的能力,并且移动速度惊人。
「那么,你知道豹型凶魔的能力这件事,有对谁说过吗?」
「我没对他人提起过。那样的凶魔,在刚刚见到它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过。」
「那你觉得,那头豹型凶魔,是否知道它的能力已经暴露给你了呢?」
「我觉得它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是乱战,豹型凶魔直接选择了逃跑。」
芙蕾米不明白阿德雷特到底想问什么。娜谢塔尼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对敌人而言,隐身的能力,是理想的用于边躲藏边逃跑的情况的能力。也就是说,铁钴镍钨藏身在了那头凶魔的体内。换句话说,铁钴镍钨打算过使用那头凶魔作为自己的身体,是这样的情况吧,阿德雷特。」
「完全不对。」
接着,莫拉开口了。
「那么,豹型凶魔到底是什么呢?它看起来被其他的凶魔保护着。芙蕾米看到了,并且我也确认过了。它并没有参与战斗,在芙蕾米的子弹飞向它的时候,其他凶魔就准备用身体来掩护它了。豹型凶魔一定背负着什么重要的任务。」
「这样啊,那豹型凶魔很重要啊。」
阿德雷特说,接着张望了一下天空,并没有发现向这里看过来的凶魔,确认之后阿德雷特开始分析。
「首先,先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吧。铁钴镍钨它,通过狼型凶魔……假铁钴镍钨来指挥全军。然后,狼型凶魔与铁钴镍钨之间的联系,是通过二十四号来完成的。铁钴镍钨在这附近大概十公里内的某处隐藏着。以上是我认为到目前为止的可靠情报。」
「没错。」
阿德雷特继续说。
「如果我们打倒了二十四号中的其中一头会怎样呢?铁钴镍钨会感到头痛,它变得无法指挥全军了。这样一来,铁钴镍钨会怎么做呢?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又会怎么做呢?」
「……飞在空中的凶魔,前往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听取指示后返回狼型凶魔处,这样就可以传达命令了。虽然我不能确定,但铁钴镍钨不会这么做吧。」
听到洛洛尼亚的话,阿德雷特点了点头。
「那么,那头飞在空中的凶魔,如果已经被打倒了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这儿,芙蕾米总算有点意识到阿德雷特想说的话了。
「那就只能派部下的凶魔徒步去传令。」
「狼型凶魔会将这个传令的任务,交给哪头凶魔呢?」
其他同伴似乎也理解了阿德雷特的用意。莫拉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多兹睁开了眼睛,开始考虑些什么。娜谢塔尼娅露出了钦佩的表情,注视着阿德雷特。自从战斗开始以来始终一言不发的葛道夫,虽然神情没有变化,但似乎也流露出赞许的意思。
「那个……那个,是说豹型凶魔吗?那个,如果搞错的话,很抱歉。」
洛洛尼亚说道。
芙蕾米说过了豹型凶魔的能力,它是所有选择里最适合担任传令任务的。它移动速度快,拥有能够逃过六花们的眼睛的隐身能力。拥有这些能力的凶魔,数量并不多。想不到比豹型凶魔更适合这项任务的凶魔了。
「就靠豹型凶魔那家伙来找出铁钴镍钨的藏身之所吧。」
蝙蝠形态的凶魔,从空中降落下来。狼型凶魔悠然地看着。周围环绕着一百头凶魔,狼型凶魔就坐在它们的中间。
装作铁钴镍钨的样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难。铁钴镍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很从容,还能聊天甚至偶尔能像人类似的开玩笑。单单模仿铁钴镍钨的口气已经非常辛苦了,而对于铁钴镍钨来说,要说什么也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铁钴镍钨大人,在水渠边上的小屋附近,发现了六花们的踪迹!』
自空中缓缓降落的蝙蝠型凶魔报告道。狼型凶魔立刻回应说。
『打招呼!』
『实在抱歉!晚上好。已经深夜了,您过得怎么样?』
『正如你所见,我很好。他们正在顺利地被逼上绝路。直到现在,追击和包围都顺利地持续着,马上就要到他们的力竭之时了。』
如果是铁钴镍钨的话,应该会这么说吧。这样想着,狼型凶魔对自己的演技充满自信。
『但是,他们现在在一个地方集合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这让我觉得他们在制订针对铁钴镍钨大人的作战计划。』
狼型凶魔装作思考问题的样子。这已经是超出了自己可以判断决定的权限的事情了。这时,身边二十四号中红色的那头,用其他凶魔无法听见的小声嘟囔道。
『没问题的,以第一队到第三队为中心的凶魔,继续追击就好。但是,莫拉的动向要注意,单是她的千里眼能力,就稍微有点儿麻烦呢。』
狼型凶魔,将从铁钴镍钨那里听到的指示,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蝙蝠型凶魔,随后蝙蝠型凶魔飞走了。总算是没有暴露,狼型凶魔松了一口气。
之前,遭遇到六花们的袭击的时候,狼型凶魔非常害怕,觉得自己的命核可能会被击溃,而比任何事情都更令他害怕的是,红色的二十四号被打倒,这样他与铁钴镍钨间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到那时,只能依赖空中飞着的二号飞到这里来,来传达铁钴镍钨的指示了。如果二号不来自己这里,而其他的飞行凶魔也不能差遣的话,只能派豹型凶魔跑去铁钴镍钨的所在地了。豹型凶魔和狼型凶魔,都知道铁钴镍钨并不在这里。
『铁钴镍钨大人在哪里呢?』
豹型凶魔向红色的二十四号询问道,他用的是只有极少数凶魔知道的暗语,以免让其他的凶魔知道铁钴镍钨并不在此地的事情。
『它在这里向南四公里,古代遗迹向东两公里左右,离水渠不远的地方,暂时在那里稍作停留。』
豹型凶魔点点头,接着对狼型凶魔说道。
『事先说好,除非非常严峻的状况出现,不然不要让我出动。就算联系上铁钴镍钨大人,也不会透露半点儿线索,铁钴镍钨的命令就是这样的。』
狼型凶魔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铁钴镍钨是很可怕的。没有遵从铁钴镍钨的想法行动的凶魔,无论曾经做出过多少贡献,都会被处死。比起处死,因为没用而被舍弃,对于凶魔而言,是更恐惧的事情。
传令的飞行凶魔来到了狼型凶魔的旁边,它说,它完全跟丢了六花们。
在树荫下奔跑着,穿过了峡谷。在飞行凶魔的眼皮底下,芙蕾米他们继续逃亡着。不久之后,周围就完全没有了凶魔的气息。莫拉说,暂时不用担心被袭击了。
阿德雷特借助光之宝石仔细地察看地图。地图是娜谢塔尼娅带来的,上面画着魔哭领内部的详细情况。
一边看着地图,阿德雷特脑中一边斟酌着同伴们的问题。反复考虑着可以做到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阿德雷特在构思作战计划。
「阿德雷特,作战计划制订好了吗?」
阿德雷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
「啊,已经想好了。作战,将在这里展开。我们朝这里进发,并且采用蛇形前进法,保证不被发现。要让敌人觉得我们是因为迷路,偶然去到了那个地方。
向那里前进的同时,实施作战计划。」
阿德雷特如是说。
「首先,确认一下吧。我们必须先将狼型凶魔与铁钴镍钨间的联系切断。
如果还有豹型凶魔以外的联络方式,它就不会跑去传令了。
杀掉红色的那头二十四号,不止如此,还要将空中飞行的麻烦的凶魔全部消灭。这件任务,就交给芙蕾米你了。」
芙蕾米点头同意。芙蕾米在树木的阴影下,已经确认过了飞行凶魔的数量。总共是十四头,没有一头有像样的战斗力,狙击它们并不难。
「明白。但是我认为将飞行凶魔全部消灭,并不是很妥当。」
「为什么?」
「敌人到目前为止,都是以小股部队分散的形式行动的。各部队都是靠飞行凶魔来接受铁钴镍钨的命令。如果将飞行凶魔全部消灭的话,主力部队的管理就会出现问题,这种情况下,铁钴镍钨可能会将主力军集结到一处,然后撤退。」
「原来如此……」
阿德雷特思考着。
「飞行凶魔队伍里,先留下一头或两头。将红色的二十四号杀死的同时,把剩下的飞行凶魔击落。这样,铁钴镍钨不会逃走,也应该能切断铁钴镍钨和狼型凶魔的联系。」
「有你的啊。」
芙蕾米情不自禁地点头同意。
「办法总是有的,然而实施还是要依靠你。」
接着,阿德雷特看着多兹,说道。
「接下来,如果豹型凶魔向铁钴镍钨的所在地跑去的话,我们必须跟得上它。如果铁钴镍钨在莫拉的千里眼范围内的话,问题不大,大概铁钴镍钨并没有向这里靠近吧,它应该也在警戒着莫拉的千里眼吧。」
「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了?」
多兹答道。
「你是我们当中跑动最快的,体型也小,追击豹型凶魔的任务很适合你。在保持与豹型凶魔的距离的前提下,追击它,你能做到吗?」
多兹回答道。
「不得不说,这有点儿难。豹型凶魔能够达到多快的速度,目前还不清楚。而且,即使知道破解隐身能力的方法,也很难办。」
「放心吧,我有办法。」
阿德雷特取出了光之宝石,他手中的宝石里最小的,只有不到小拇指指甲盖的一半大。
接着他打开了铁箱,从中间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阿德雷特将小瓶子中的液体与泥土混合,然后揉成团子,最后将光之宝石埋进团子中。
转眼间光之宝石就看不到了,只能见到脏兮兮的土块。就连微弱的光芒,也被泥土遮蔽,不见光亮透出。
「把这个东西粘到豹型凶魔的身体上。」
多兹歪着头听着,露出一副像是在说“这是要做什么”的表情。
「莫拉,请你把搜寻圣具的能力借给多兹使用。」
莫拉点点头,轻触了一下多兹的脸。她咏唱出神言,多兹的眼睛微微地发出亮光。
「多兹,感觉怎么样?这样差不多你就能够看到圣具了吧。」
芙蕾米回想起了在熔岩地带时莫拉说过的事情。圣具一旦被使用,它的力量就化为残渣,只留下痕迹。借助莫拉的力量的话,就能够看到这样的圣具之力的残存的痕迹。就在前天,阿德雷特才使用过这种能力,搜寻葛道夫。
「能够看到微弱的光晕,这就是被称作圣具之力的残留的东西。这就是从万天神殿流传下来的秘术,虽然听说过,但是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
「有了这种能力,就能够追得上豹型凶魔了吗?」
「可以的。如果只是保持距离的同时,能够跟上这淡淡的光晕的话,不会失败的。」
多兹断言。
「莫拉,请把这种看见圣具的能力,也借给其他几个同伴吧。」
「很遗憾,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这种能力消耗很大,最多只能借给两个人。」
「那么……请把这种能力借给多兹和我。我或者是多兹,都可以追击豹型凶魔。」
莫拉点头同意。
「但是,一旦豹型凶魔发现了光之宝石粘在它身上的话,就完蛋了。阿德雷特,有应对方案吗?」
「被发现的话,这个作战计划大概就宣告失败了。」
阿德雷特这样回应。莫拉也想到了这个结果,保持了缄默。
「前去传令的豹型凶魔,应当会在某处停下来,铁钴镍钨就该在那里。如果找到的话,向空中放出绚丽的雷击。其他同伴则全速赶往那里。」
多兹稍作考虑。
「明白了,但是还是有点儿问题。以我一己之力,没法限制住铁钴镍钨的行动。也许在大家赶到之前,铁钴镍钨就会先行逃走。」
「这个嘛……很抱歉,还没有想到好的对策。大家有什么好办法吗?」
阿德雷特环视着同伴们。
「交给我吧。」
莫拉举手示意。
「展开结界的时候使用的圣具桩子还有剩余,用这个就行。我能够用圣具展开的这种结界,可以防止来自外界的侵入。将神言改写的话,这个结界也可以用来防止内部的人逃脱。」
「多谢了,拜托你了,莫拉!改写神言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有十分钟就足够了。」
「好的,多兹。找到铁钴镍钨的话,就展开结界,将那家伙困在里面。请守住结界直到我们赶到,将它杀死。」
「明白了。交给我就可以了。」
多兹稍稍行了个礼。莫拉从神官服里,取出了刻有神言的圣具桩子。接着巧妙地利用盔甲的突出部分,改写了桩子上面的文字。
「阿德……能赢吗,打败铁钴镍钨?之前和它战斗的时候,明明打不过的。」
洛洛尼亚不安地说。
芙蕾米他们想起了刚刚来到魔哭领时候的事情。芙蕾米他们围攻从地面当中现身的铁钴镍钨。但是,并没有能够造成致命伤就不得不撤退了。
「放心吧。那个时候谁是第七人还不清楚,我们没有办法使出全力。现在情况变了,而且那家伙会藏身到其他凶魔体内的秘密也已经暴露了。我们几个如果能包围它的话,一定能够杀死它。」
「令人不安的因素也还存在。铁钴镍钨能够操纵人类的心灵,正如多兹他们所说。即使能够包围铁钴镍钨,也说不定会被它操纵我们中的一个,使同伴反而变成我们的敌人。」
芙蕾米说道。
「……接近那家伙的时候,如果感觉到自己正要被操纵的话,就马上撤退,其他人则多注意。我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仅此而已?」
「芙蕾米呐,对于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能力,再考虑大概也没太多办法吧。没有有效的对策,我觉得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实话,这个作战计划本身,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
阿德雷特苦笑着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在思考着什么的娜谢塔尼娅开口了。
「……阿德雷特。说实话,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不觉得作战计划能够成功。」
「怎么了?有什么意见的话尽管提。」
「多兹的话,还是可能追得上豹型凶魔的。找到铁钴镍钨之后,打倒它也是可能的。
但是说起来,一定豹型凶魔是跑到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的吗?也说不定是从铁钴镍钨那里,派出凶魔来传令吧。不需特意传令,狼型凶魔凭借自己的判断行动也有可能。这个作战计划实在太不可靠了。」
「不,娜谢塔尼娅,你有疑问也正常。」
阿德雷特笑着说。
「豹型凶魔不得不被派去找铁钴镍钨。我们就是要制造这样的情况——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只能尽量寻求铁钴镍钨的指示的情况。我们只要造成能够让狼型凶魔这样认为的紧急状况就可以了。」
「紧急状况?到底怎么做?」
阿德雷特用手指蘸了点儿唾液,将手指举起指向天空,确认着当前的风向。接着他望着满天的繁星,像是对某些东西感到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风向和天气都很合适,会成功的。」
阿德雷特将娜谢塔尼娅带来的地图,展示给大家看。阿德雷特指向了其中的一个地点。
那个地方在众人所在地以西大约五公里处。周边有着三座山丘,那里是中间的盆地地带。根据地图的记载,那附近完全被森林所覆盖,北侧有着巨大的断崖绝壁,南侧则是魔神出现以前的古代人类的建筑物遗迹。阿德雷特将手指向了遗迹北侧的一个地方。
「将凶魔们引诱到这个地方附近。某个人做诱饵,将敌人引诱过来就好了。然后在凶魔们集中到那儿周围的时候……」
「接下来怎么做呢?」
「将周围的森林引燃,烧死集中到此地的凶魔。」
芙蕾米他们跑到了一个山洞的里面。阿德雷特开始详述此后的作战计划,计划绝对不能被其他凶魔所知晓。
首先,阿德雷特从铁箱中,取出了几个紧密封装好的铁瓶。接着将里面的东西混合到一起。
「这个是奥特罗制作的秘密道具中的一种。我用它可以口吐火焰,也能催生炸弹。当然,现场制作性质可能有点儿变化。
我在闯入神前武斗会之前,曾独自研究过这东西,它能够用于制造杀伤力更为强大的武器。」
将药剂混合之后,阿德雷特将枯叶浸入其中,然后将濡湿的枯叶向洞窟深处扔了出去。在洞窟的入口处,挂起了布防止里面的情况被外面看到。接着,阿德雷特用牙齿间的打火石产生了小的火星,并引燃了枯叶。
「哈!」
从枯叶上生起了熊熊的火焰,同伴们都睁大了眼睛。火焰并没有马上熄灭,而是大概持续燃烧了一分钟左右。真是不可思议的火力。
「怎么样,挺厉害的东西吧。」
阿德雷特笑着说道。
「芙蕾米,请制造出大量的火药,然后先把这些火药附着在枯叶上,接着将附有火药的枯叶,大量散布到那片森林里。
幸运的是,现在刮的是北风,天气很晴朗,空气也很干燥。如果芙蕾米让火药爆炸的话,能让所有枯叶同时起火。如果顺利的话,整片森林将瞬间化作火海。」
阿德雷特用脚猛踩枯叶的灰烬,直到将火完全熄灭。
「有多少凶魔会被卷入这场大火之中,尚不确定。但是,这应当是对铁钴镍钨阵营的一次不小的打击。
那么,请站在狼型凶魔的立场上考虑一下这个状况。那家伙通过二十四号,来接受铁钴镍钨的指示,指挥着全体凶魔。但当红色的二十四号被打倒,飞行凶魔也被悉数击落后,它与铁钴镍钨的联络手段就被完全切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森林又遭到放火,事态紧急到许多凶魔被火围困。狼型凶魔会怎么做呢?」
「……向铁钴镍钨报告状况,并听从它的指示吧。到底是争取救出被火焰围困的凶魔们,还是撤退,抑或是无视森林火灾,继续与六花们的战斗?」
「正是如此,到那时狼型凶魔大概就会派出豹型凶魔前往铁钴镍钨那里了吧。可以胜任传令任务的可能不止豹型凶魔,但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们拦下来。
接下来多兹去追踪豹型凶魔,从而将铁钴镍钨找出来。在那里将铁钴镍钨困住,全员赶到并包围它,然后将之击败。」
「这计划不错啊,能顺利实施就好了。」
芙蕾米说道。
「我觉得能行。几百头凶魔被卷入火场的话,就连铁钴镍钨也会动摇的吧,更不用说狼型凶魔和豹型凶魔了吧。隐藏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的事情,也会变得不那么小心了,我们也就有了钻空子的机会了。这应当是找出铁钴镍钨的绝佳机会了。」
「芙蕾米啊,即使没能找到铁钴镍钨,也能有不少收获。至少能够消灭相当多的充当主力军的凶魔,不是么?」
莫拉说道。
「这也是其中一个目的。怎么样?这就是我设计的作战计划。请大家提提意见吧。」
听完整个说明,娜谢塔尼娅开了口。
「这个作战计划里,不确定的要素还是太多了。我们没有办法保证目前对铁钴镍钨阵营的状况的了解全部是真实的。即使我们的考虑都是正确的,也无法保证铁钴镍钨会按照我们的设想行动。
当然,我认为这个计划还是有尝试一下的价值的。」
「过于冒险了,再想想更可靠一点儿的办法吧。」
多兹说。
听到多兹的疑虑,娜谢塔尼娅回应说。
「现在时间太紧张了,事态没法允许我们找出安全可靠的办法了。如果有其他的计划另当别论,现在不是还没有嘛。」
「请不要担心,多兹先生。请相信阿、阿德吧。阿德制订的作战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洛洛尼亚说道。多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这么干了,它大约是下了这样的决心吧。
「抱歉啊,洛洛尼亚,这可不是绝对能成功的作战计划,一旦失败的话,就逃跑。逃走之后再去想新的作战计划,再去尝试追捕铁钴镍钨。到那时,我们对铁钴镍钨阵营的了解比现在更多,也能够制订出新的作战计划了。再失败就再逃,再制订新作战计划,无论失败多少次,只要还活着,就要努力到杀死铁钴镍钨为止。」
多兹点了点头。
大家一起对作战计划进行着最后的确认。但是芙蕾米不想接受这个作战计划。这个作战计划,最为重要的部分交给了多兹,但谁也说不准多兹什么时候就会背叛大家。
莫拉看上去也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她虽然大体上同意这个作战计划,但似乎和芙蕾米一样,仍抱有担忧的情绪。
「等等。」
这时同伴间忽然响起了这样的话语。
「葛道夫,你声音太大了,被凶魔们发现了怎么办?」
阿德雷特说道。然而葛道夫并不理会,继续瞪着阿德雷特。
「绝对不能实行这个作战计划!」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明之前一直一言不发。作战计划有什么缺陷吗?」
「不。我,不相信,你。第七人,不是汉斯,我觉得是你。你,陷害了汉斯,接着把我们……」
芙蕾米很惊讶,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说这些。
但原本他就是怀疑阿德雷特而信任汉斯的。不过由于之前他一直保持沉默,芙蕾米一直深信阿德雷特是真正的六花一事已成共识。
「别开玩笑了,葛道夫。」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洛洛尼亚开始害怕再次出现内讧。
「有什么证据吗?有什么依据吗?你看到我与凶魔交谈的场面了吗?你看到铁钴镍钨联系过我了吗?」
「确实……你,和铁钴镍钨有联系,证据,没有。
但,如此顺利,作战计划,想得出来,很可疑。你,铁钴镍钨阵营的事情,事先,就知道。所以才,很快想出作战计划。我,能看穿这些。」
「葛道夫先生,你的看法过于主观了。」
多兹说。
「作战计划,绝对不能实行。阿德雷特,不是第七人。在能确保,那是事实之前。我,拼尽全力,也要阻止作战计划。」
说出这样的话,葛道夫走到洞窟的出口处,持长枪而立。
芙蕾米明白了,葛道夫是认真的。
「芙蕾米、莫拉、洛洛尼亚。请再,想想吧。阿德雷特的周边,重新讨论一下吧。这家伙是第七人的证据,一定在某个地方,留有痕迹,一定的。」
「我拒绝。我已经完全不怀疑阿德雷特了。他是认真地想要打倒铁钴镍钨的,这一点我很确信。」
「这是,你的,主观想法,罢了。」
芙蕾米将枪口对准了葛道夫,她没有打算开枪,只是想让他改变主意而已。洛洛尼亚站到了芙蕾米与葛道夫之间,她要阻止两人之间的战斗。
这时,娜谢塔尼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芙蕾米的肩膀,说道。
「芙蕾米,我有事相求,请制作一枚炸弹。大小差不多相当于草莓,能够遵从芙蕾米你的想法而爆炸,多谢了!」
「……?」
芙蕾米困惑了。她按照娜谢塔尼娅的意思,制作了一枚炸弹,并交给了娜谢塔尼娅。
娜谢塔尼娅将炸弹放进了自己的口中。接着她把手指伸进嘴里,把炸弹向喉道里面推去。
「!」
葛道夫脸色变得苍白。他扔下了手中的长枪,伸手制止娜谢塔尼娅。但在葛道夫触碰到娜谢塔尼娅的身体前,炸弹就通过了喉咙,落入了身体之中。
包括芙蕾米与阿德雷特,其他六花们都惊呆了,但最吃惊的无疑是葛道夫和多兹。葛道夫脸色苍白,仿佛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多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嘴一张一合。
「芙蕾米,如果葛道夫仍旧不打算听从计划安排的话,请引爆我刚刚吞下去的炸弹。」
「公主殿下!请,吐出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娜谢塔尼娅挥开了冲过来的葛道夫的手。
「请放手,葛道夫。如果你真的珍惜我的性命的话,就请听我说。」
葛道夫拾起长枪,对准了芙蕾米。
「解除,炸弹!公主,要是,出事的话,我就杀了你。世界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一定要,杀了你。」
「你没听我说话吗?我命令你听我说话的。我说了,不要阻碍作战计划。不理解的话,我就叫芙蕾米引爆我吞下去的炸弹。」
「但,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公主您会……」
葛道夫十分混乱。
像是来解围一样,莫拉说道。
「娜谢塔尼娅,你暂且把炸弹吐出来。这样下去的话,只能对防止内讧起到反作用。」
「明白了,真是没办法啊。」
娜谢塔尼娅向前弯下身子,呕吐了好几次。接着将手指伸到喉咙里,取出了炸弹,然后将炸弹扔向了洞窟深处。
「我换个说法,葛道夫。你绝对不能去阻碍作战计划的实施。你必须全面听从阿德雷特的指挥。你不听指挥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也已经看见了。」
娜谢塔尼娅瞪着葛道夫,说出了这样的话。
葛道夫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呆站在那里。
阿德雷特很可疑,看起来汉斯是被他陷害了。娜谢塔尼娅与多兹,看起来是阿德雷特的同谋,设计陷害其他的六花们。葛道夫是这样考虑的。
但是,要说这就是事实,葛道夫也无法保证。这说不定只是敌人专门设给自己的圈套。汉斯就是第七人,而他打算利用了自己的糊涂,这也是可能的。这种不安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同伴们的目光,娜谢塔尼娅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葛道夫。像是在问为什么无法信任阿德雷特的目光,令葛道夫愈发不安起来。
另外最重要的是,不听从阿德雷特指挥的话,娜谢塔尼娅就会死。就算她是敌人,就算看起来她在欺骗六花们,就算要用整个世界来换取她的生命,也要守护她,她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明白了。公主,我相信,阿德雷特不是第七人。」
「……这样就好了。」
芙蕾米稍微安心了一点儿,这样就不用担心葛道夫会阻碍作战计划了。这个危机姑且能化解了。
「娜谢塔尼娅,就算是鲁莽也要有个限度,刚才你把我吓得胆战心惊。」
多兹说道。
「这可不是鲁莽,这种情况只能那么做了。现在,如果不能在这里打倒铁钴镍钨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获胜了。而且,不集合这里全员的力量的话,也无法战胜铁钴镍钨。只要能够防止内讧,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多兹,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如你所说。」
多兹回答道。就在这时,芙蕾米心中产生了新的疑点。娜谢塔尼娅为什么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也要让作战计划顺利实施呢?虽然她说是为了打倒铁钴镍钨,但她的话并不能完全信任。
娜谢塔尼娅他们,是想利用阿德雷特的作战计划有所企图吧?芙蕾米无法将这个疑点,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好的,那么现在进行作战计划的准备工作吧。芙蕾米,你来制造火药。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你们去收集枯叶。莫拉继续改写神言。
在被凶魔找到之前,必须完成作战计划的准备工作。抓紧时间!」
听到阿德雷特的分工,大家都行动起来了。
「似乎找不到六花们了,他们还真是捉迷藏的高手啊。」
在森林的一角,铁钴镍钨这样嘟囔着。十一号发问了。
「铁钴镍钨大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大概在做决策吧?他们在商量打倒我的方法吧?」
「但、但是、我们不想点儿对策吗……」
真无聊,听到属下这些蠢话铁钴镍钨忍不住想,它瞪着十一号。
「怎么样都好啦,单凭临时想出来的办法,应该没办法找到我的吧。」
铁钴镍钨的话就此打住了。接着它望着天空再次开口。
「真是的,二号这是打算让我等多少个小时啊。明明是简简单单的调查,已经用了多长时间了。」
芙蕾米首先开始制造火药。她使用了特殊的术式,使得制造出的火药,在自己死后也不会失效,防止因自己出了意外而影响作战计划。另外,为了让其他的同伴也能够引爆炸弹,她同时制造了起爆装置。
阿德雷特将收集来的枯叶浸入药剂之中,接着用胶水将极少量的火药粘在枯叶上。看上去和普通的枯叶无法区分。除了莫拉以外的其他同伴们,一边帮着进行这项工作,一边讨论着作战计划的具体内容。
「将大量凶魔引诱到同一个地方,用火情将它们围困,要想成功,必须有人做诱饵才行。莫拉,我觉得你可以胜任。」
「我?为什么呢?」
「铁钴镍钨一定警戒着你的千里眼,它最优先想要杀死的人应该也是你。你做诱饵的话,能够引来许多凶魔。」
「确实如你所言。」
「莫拉一个人作为诱饵的话,实在太危险了。葛道夫来做她的护卫。」
「……明白了。没办法的事儿。」
葛道夫点头同意。
「莫拉和葛道夫诱敌成功的话,就在那周边都撒上附着有药剂的枯叶。必须慎重地完成这项任务,不能让敌人起疑。」
「请把这项任务交给我。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偷偷行动,正是我拿手的。」
娜谢塔尼娅举手示意。
「原本我就是打算将这项任务交给你的。洛洛尼亚,你来支援娜谢塔尼娅。」
「好、好的。我会努力的。」
洛洛尼亚点头道。
「我和多兹,想办法将光之宝石粘附在豹型凶魔身上,芙蕾米也和我们同行。毕竟一个人行动的话太危险了。」
「明白。击杀红色的二十四号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神言的改写已经完成了。」
莫拉说道。
「将这个东西插在地面上的话,能够在周围大约五十米的范围内展开结界。结界的效果只能持续大约二十分钟,这段时间之内,任何东西都无法进入或离开结界的范围。另外,一旦将它插在地面上之后,由于预先写好的固定用的神言的关系,也无法轻易地将它拔出。」
多兹接过此物,将它灵巧地塞入口中并吞下。芙蕾米不明白,多兹究竟把它放到了体内的什么地方。接着,阿德雷特从莫拉那里,取得了能够看到圣具痕迹的能力。
继续进行着手头的工作,他们的讨论也没有中断。芙蕾米他们讨论了种种行动中的具体问题,也将作战区域的地形牢记在心。
大家也预先准备了撤退路线与步骤,并决定了会合的地点,以防作战以失败告终,或是中途出现破绽。芙蕾米也为全体成员准备了联络用的摔炮。芙蕾米制造的摔炮,任何人引爆其中一枚,其他人的摔炮全部会同时被破坏。这样一来,任何一个人只要下达了撤退的指示,全员都能够立刻获知。
并且,在作战过程中,也可能偶然发现铁钴镍钨的踪迹。考虑到这种情况,阿德雷特为全员配备了闪光弹,如果发现铁钴镍钨的话,就将闪光弹往空中投掷,来通知同伴,接着全力限制铁钴镍钨的行动,不放跑它。其他人看到闪光弹的光芒后,全部向那里集中。
讨论即将进入尾声之时,莫拉说道。
「汉斯,怎么处理?」
问题在这里。作为第七人的汉斯,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但他会使出什么手段,也非常难以预测。
汉斯可能已经盯上了疏忽大意的茶末。真是如此的话,芙蕾米他们没办法去帮茶末。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也可能汉斯和茶末一起,正打算来对付芙蕾米和阿德雷特。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就变得非常难办了。考虑本方的战斗力的话,至少也要四个人才能与他们两人相抗衡。
于是阿德雷特携带两枚闪光弹行动。当汉斯向他袭来之时,他会将两枚闪光弹连续投向空中。见到闪光弹的光芒后,正在执行其他任务的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立刻与阿德雷特他们会合。四个人和一头凶魔一起战斗的话,应该就不会输给他们两人了吧。
但这场战斗想必凶魔也不会袖手旁观。即使集合四人与多兹之力,战斗也将变得非常艰难吧。
「杀掉茶末和汉斯也太没有必要了,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就好。」
阿德雷特如是说。先不提杀死茶末这名真正的六花的事情,就算是面对第七人的汉斯,也无法很好的处理。
将第七人送进队伍里的是铁钴镍钨。而那个人所拥有的第七枚纹章,正是花之圣者制造的东西。第七枚纹章制造的过程,以及这枚纹章的能力,都还是未知的。但对于六花们而言,也许持花圣者自身也一样,第七枚纹章是很重要的东西,这种可能性并不低。如果汉斯被杀的话,就怕第七枚纹章也会消失。
「真的可以吗?将他俩视为敌人。」
莫拉发出疑问。阿德雷特做出了回答。
「不是‘可以吗’,而是必须这么做。」
限制住汉斯与茶末的自由的同时,继续实行作战计划,大概是不可能的吧。这种情况下只能放弃作战计划,向更西面撤退。
之后再重新制订杀死铁钴镍钨的作战计划。并且在实行第二次作战之前,必须让茶末接受汉斯就是第七人。而且必须找到能够说服她的材料。那个时候,黑之徒花的力量应该还没有将六花们全灭吧。
不安感无法消除。
「如果放任汉斯的行动不管,准备作战计划也没有意义了。」
「就算是这样,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啊。」
针对莫拉的话,阿德雷特迅速予以回应。
六花们完成了作战的准备工作。大家将行李挖坑隐藏后,离开了洞窟。准备过程中一直没有被凶魔发现,真是幸运啊。大家向预定的作战场所,古代遗迹的方向出发了。
芙蕾米跑在队伍的最后,开始了思索。这是一场危险的战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正常来讲,是不会采用这种手段的,而是会弄清楚敌人的状况之后,采用更加慎重的作战计划进行战斗的。
如果自己不存在的话,如果大家没有被黑之徒花的力量逼到绝路的话,肯定能找到更加可靠的打倒铁钴镍钨的手段吧。
不该考虑自己的复仇的。半年前,被铁钴镍钨抛弃的时候,老老实实地自杀就好了。和茶末战斗的时候被她杀死就好了。这样也就不会使得六花们身处危机之中了。
「芙蕾米,别想着那些傻事了。」
这时,仿佛看穿了芙蕾米的想法一般,阿德雷特过来搭话。他无声地抓住了芙蕾米的肩膀,强行把她拉到身边。
「对六花们而言,缺了你可不行。没有你的话,六花们已经输给娜谢塔尼娅了,我们也无法掌握打倒铁钴镍钨的线索了。你可没有在拖累我们。」
「但是……」
像是要打断芙蕾米的反驳,阿德雷特接着说道。
「对我而言,你也很重要。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够战斗。因为有你在,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气馁。这么说吧,是你在支撑着地上最强的男人。这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阿德雷特。」
「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的。地上最强的男人在你的身边呢,安心战斗吧,芙蕾米!」
芙蕾米想说声谢谢,但是没等说出口,芙蕾米就把这些话吞了回去。取而代之地,她使劲推开了阿德雷特的身体。
「别说傻话了。比起保护我来说,请优先考虑打倒铁钴镍钨。现在可是面临着全员全灭的危险的。如果只保护一个人的话,其他人都死了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还真是,冷淡啊。」
阿德雷特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说得太过分了吗?芙蕾米开始后悔了,但芙蕾米生来就不擅长说温柔的话。
「我并不是不让你保护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必须从保护我和打倒铁钴镍钨中选择一个的话,请选择打倒铁钴镍钨。」
「我既要保护你,也要打倒铁钴镍钨。如果不能都做到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阿德雷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到这样的表情,芙蕾米说。
「笑一笑。」
「……什么?」
「你的表情很苦痛啊。无论发生什么,都该微笑不是吗?」
「啊,啊……是啊。」
阿德雷特是永远带着微笑的。他露出了像是不再畏惧世上任何困难的笑容。看到了阿德雷特的笑颜,芙蕾米稍微开心了一些。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能笑得出来。因为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阿德雷特深深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芙蕾米透过树木的间隙,发现了鸟型凶魔的踪迹。芙蕾米知道,这头凶魔就是铁钴镍钨的亲信,被称作特质凶具二号的凶魔。二号盘旋着向东飞走了。
「好像是找到了。」
芙蕾米喃喃自语。
阿德雷特只感到不可思议的放松。
身体很轻,力量从身体中涌出,现在无论对上谁,都不会输。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但却几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是因为自己是在为了芙蕾米而战吧。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铁钴镍钨也好,汉斯也罢,卡古伊库和多兹也包括在内,甚至是魔神,他也觉得无所畏惧了。
无论谁让芙蕾米受到伤害,我都要杀了他。阿德雷特下了这样的决心。
首先就是铁钴镍钨了,只有那个家伙,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杀了它。哪怕铁钴镍钨改变心意,决心为拯救世界而战,哪怕杀死铁钴镍钨会导致世界毁灭,阿德雷特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它。
汉斯也同罪。即使他被铁钴镍钨所操纵,也不能原谅。
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必须杀,因为他们试图杀过芙蕾米。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就不能再留他们活口了。但是,现在还必须不露声色。
茶末和葛道夫也该杀。但如果他们改变心意决心守护芙蕾米的话,可以留他们一命,毕竟芙蕾米并不憎恨他们两人。
洛洛尼亚和莫拉,现在阿德雷特还对她们怀有怒气。这两个人也有过抛弃芙蕾米的想法。但是,芙蕾米与她俩之间,还是有友情的。即使如此,如果她们背叛了这份友谊,那么必须取走她们的性命。
守护芙蕾米,就是阿德雷特的一切了。
阿德雷特也感到自责。本来是想将芙蕾米藏到安全的地方的。本来是想只靠自己与其他的六花就打倒铁钴镍钨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想让芙蕾米接近敌人。
但阿德雷特隐藏了这些想法,继续投入战斗。
安全场所之类的,是不存在的。并且要想打倒铁钴镍钨,无论如何也需要芙蕾米的力量,更不必说芙蕾米自己也有强烈地与铁钴镍钨战斗的意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阿德雷特下定了决心,在整个作战过程中,绝对不会让芙蕾米陷入到危险之中。
只要芙蕾米平安无事,其他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除了芙蕾米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称为重要的东西。
十一号发现,特质凶具二号飞回来了。它急匆匆地降落到了铁钴镍钨身旁。看到二号回来了,铁钴镍钨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它没有使用暗语,而是用普通的语言说道。
「确认过了吗?情况怎么样?来,汇报给我吧,快点儿。」
虽然对于铁钴镍钨的急切感到困惑,二号还是说道。
「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状况,我从空中确认过了。我看到了阿德雷特将芙蕾米拉过去搂住,接着芙蕾米将阿德雷特推开了,他们还一直在进行对话。」
十一号感到疑惑了,报告这样的内容有什么意义呢?它用了这么长时间,究竟在找寻些什么呢?
「确凿的证据是没有的……但是能够推测出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现在关系很好。」
「在说什么呢?」十一号刚开口发问,铁钴镍钨就叫喊了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变成这样了!芙蕾米啊,爱上阿德雷特了吧!」
十一号惊呆了,铁钴镍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一定没错的!芙蕾米爱上别人了吧!她从心底里爱上了阿德雷特了吧!她接受了阿德雷特的爱,想要为他而战斗了吧!」
「那、那个还不能确定。」
「啊,我到底为什么感到激动不安呢。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啊。我明明全都知道的啊。我已经决定让芙蕾米爱上阿德雷特了,这就是我所做的一切的目的啊。」
十一号无法理解为什么铁钴镍钨会如此兴奋。黑之徒花,这个低贱的半人类,她爱上某个人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嘛,太好了。能够确认芙蕾米爱上了阿德雷特,这件事是最大的收获了。」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了令连十一号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这样一来,就能够看到芙蕾米的表情了吧,看到她那因爱而痛苦的表情。」
与此同时,汉斯和茶末还被一群凶魔所包围。他们背靠背,替对方守护着身后,警戒着凶魔们。战斗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了,但是靠茶末的从魔与汉斯的力量,仍然没有能够消灭哪怕五头凶魔。
「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些家伙……好强!」
「喵哈,这样下去的话莫拉他们要被全灭了喵。」
无视急躁的茶末,汉斯面露喜色地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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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质

二号继续执行侦查六花动向的任务。铁钴镍钨一边目送它离开,一边思考着还有多久才能看到芙蕾米绝望的表情。
光是想象着芙蕾米的表情铁钴镍钨就兴奋得想要手舞足蹈起来。
亲眼见证六花的失败,得知所有真相的时候,得知一直爱着自己的阿德雷特的感情是谎言的时候,芙蕾米会用怎样的声音哭出来呢,会以怎样的表情痛苦挣扎呢,会叫喊着什么自杀呢。
光是想想就愉悦起来了。如果亲眼所见的话,自己说不定会高兴得晕过去。
铁钴镍钨仰望天空,回想起自己至今为止的生命。越想越觉得那是漫长的充满苦难的日子。
五百年前。铁钴镍钨作为一头与众不同的凶魔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因为它拥有极为罕见的植物型肉体。不同寻常的是它的精神。
所有的凶魔在出生的时候就拥有着对魔神的忠心。为了为魔神奉献生命,憎恨人类而出生的。但只有一头是例外,那就是铁钴镍钨。只有它,完全没有对魔神的忠心。
如果这样的铁钴镍钨的真心被其他凶魔知道的话估计会被排斥、被杀掉吧。但是万幸的是,铁钴镍钨拥有智慧。它学会了演技,对它而言,假装像其他凶魔一样持续向魔神效忠并不困难。
出生后大约十年,它获得了和人类相当的智力。到了二十年的时候,它获得了微弱的支配种的能力,变得可以操纵其他凶魔了。铁钴镍钨被认为是优秀的凶魔而被接受。但是铁钴镍钨很空虚,并且,很孤独。
凶魔们为了准备下一次魔神觉醒而自己进化。如果能获得新的能力的话就可以为魔神作出贡献了,因而高兴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如果能成功杀人的话魔神一定会非常高兴。它们期待着打倒六花的勇者,解放魔神的日子的到来,热烈地谈论着梦想。
然而,对铁钴镍钨来说,它完全不能感受到其中的喜悦之情。在魔哭领度过的日子特别空虚,只是虚度光阴罢了。
长年累月下来,铁钴镍钨的孤独感与日俱增。和谁都不能算是交心。那种痛苦看起来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凶魔都是一样的。
那时的铁钴镍钨苦恼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爱。知道这个字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铁钴镍钨是统率着它当时隶属的凶魔集团的高级凶魔,它被派去调查人类世界。为了追寻智慧和演技,铁钴镍钨操纵着变形型凶魔向着人类世界进发。
在那里见识到的是人类的生活和文化。与此同时,铁钴镍钨知晓了一个被称之为爱的东西。铁钴镍钨的心被那个被称为爱的东西深深地吸引了。
铁钴镍钨疯狂地调查着关于爱的东西。爱就是祈望着自己以外的某人的幸福,就是和自己以外的某人产生某种羁绊,并执迷于维持这份关系。
人们互相爱着。从爱和被爱中获得幸福。爱让人类变强,爱让人类感动。也时而会因爱犯错。这就是铁钴镍钨所理解的爱。
然而,爱着某人是怎样的一种感情,铁钴镍钨怎么也无法明白。无论有多么希望着想要爱些什么,都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不管是魔神也好,凶魔也好,抑或是人类也罢。
凶魔爱着魔神,人类互相爱着。但是铁钴镍钨既不爱人类,也不爱魔神和凶魔。
人类只因有爱就能变得强大。凶魔一定也是这样的。那么铁钴镍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弱小的存在。据说只有爱能带来幸福。那么铁钴镍钨就是最不幸的存在了。
铁钴镍钨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痛苦。没有谁懂他的心,没有谁能让他有兴趣。
那时候的铁钴镍钨知道了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凶魔。
之后铁钴镍钨遇到了卡古伊库。作为凶魔,它爱着魔神,也像人类那样爱着其他的凶魔。在铁钴镍钨接触的生命当中,包括人类与凶魔,它是在世界上比谁都幸福的存在。铁钴镍钨继续假装着爱着魔神的样子,一边也假装着爱着其他的凶魔。
既单纯也固执,不懂得怀疑他人的卡古伊库,一下子就相信了铁钴镍钨的话。它握住了铁钴镍钨伸出的藤蔓,因为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喜极而泣。
铁钴镍钨与卡古伊库接触是因为觉得,说不定自己在他的身边能明白爱是什么。也是因为期待着自己能爱上谁。
然而,无论与他聊什么,无论听他说什么,铁钴镍钨都不能明白爱是什么。就算理解了爱的概念,就算把握了爱的性质,他也似乎无法去爱上谁的样子。他所得到的,只有铁钴镍钨这个名字罢了。
不久,卡古伊库交到了新的朋友,它叫做多兹,是一头不值一提的瘦弱凶魔。卡古伊库和多兹在铁钴镍钨身边融洽地相处时,就会令铁钴镍钨感到十分嫉妒。
铁钴镍钨憎恨着不知道无法得到爱的自己的烦恼,而自顾自快乐着的他们,不过表面上却不流露出这种态度。两头凶魔虽然觉得铁钴镍钨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但依旧相信他们的友情。无异于普通凶魔的卡古伊库,与无异于杂鱼的多兹,在铁钴镍钨面前增长着力量。为了魔神,为了其他凶魔竭尽所能的他们,被授予了新的力量。那简直就是奇迹。
铁钴镍钨追求爱的想法愈发强烈了起来。只要有爱就能获得力量。只要有爱就能创造奇迹。那成为了铁钴镍钨的心中近乎于信仰的东西。铁钴镍钨憎恨所有能爱上别人的家伙。
三百年前的那天发生的事情,现在铁钴镍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是与第二代六花一决雌雄的时候的事情了。
幸存下来的只有三位勇者,刃之圣者玛丽、时之圣者哈犹哈与雷之圣者梅尔拉尼亚。铁钴镍钨预测她们会计划突破大意的卡古伊库他们的破绽,袭击魔神。
然而那个时候铁钴镍钨突然想。
它想看看凶魔们哀叹、悲伤的样子。一半原因是如果看到了悲伤的样子,就能明白爱是什么的期待。另一半原因是出于自己憎恨凶魔而希望看到它们痛苦的报复心理。
铁钴镍钨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同伴们。
如同铁钴镍钨所想的一样,六花向魔神发动奇袭,由梅尔拉尼亚一击将魔神封印。
六花们的取胜的原因,并不是铁钴镍钨的背叛。卡古伊库和多兹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没有统率者的凶魔本来就没有赢面。
然而如同铁钴镍钨所期望的,魔神败了,魔哭领回荡着凶魔们的哭声。
听到那些哭声,铁钴镍钨内心被喜悦充盈了。从魔神体内诞生至今的两百年,铁钴镍钨第一次品尝到喜悦的滋味。
心中满满的挫折感和自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大功告成一般的喜悦,这让他非常兴奋。
对凶魔的憎恨、对人类的憎恨,都已经忘却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神祇一般满满的优越感。
以往的铁钴镍钨,忍受不了无法爱上任何人的自己。然而现在,它可以肯定自己的全部。自己得不到爱,但是,可以得到远比爱美妙的东西。
可以得到这种践踏爱所带来的愉悦感。
从此铁钴镍钨找到了他一生的目标。
让拥有爱的人失去爱,欣赏哀叹着的人的表情。
让拥有爱的人背叛爱,欣赏悲伤着的人的表情。
让拥有爱的人守护爱,欣赏他们为此不得不备受折磨的表情。
不过它对欣赏毫无意义的受折磨的人的表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是为爱所困的就不感兴趣了。
然后,只是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玩的,不是自己亲手造成的折磨也不行。
凶魔们痛苦的表情是与第二代六花战斗造成的,相当有趣。并且凶魔们的爱很纯粹,思维也是一样简单的东西。几次三番看同样的东西,铁钴镍钨的心是得不到满足的。不久铁钴镍钨的兴趣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想看卡古伊库痛苦的表情。想看多兹痛苦的表情。当然,最好能看到人类痛苦的表情。他们的爱与单纯而无聊的凶魔的爱完全不一样。
践踏他们的爱的时候,自己能获得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到的,最美妙的喜悦感。
铁钴镍钨开始追寻它空中楼阁般的远大梦想。为了践踏爱,他必须要得到相当强大的力量。铁钴镍钨是没有能力的,它的身体与孱弱的无花果实无异。而且也完全找不到志趣相投的同伴。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唯一能带来奇迹的力量——爱,铁钴镍钨却始终无法得到。
只是,铁钴镍钨觉得那根本不是问题。
铁钴镍钨确信自己能获得那份力量。
如果不能获得爱的能力的话,去操纵别人的爱就好了。就这样开展故事不是很好吗?
命运神殿以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莫拉用最大限度抑制了亮度的光之宝石,照亮着脚下的路,一个人跑着。
「来、来人啊!我在这里!我一个人实在逃不掉了!」
莫拉用回音之力叫喊着。说实话,莫拉对演技没有自信。可是刚才的几句话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凶魔们大概会觉得莫拉真的是在求援吧。
莫拉被大约三百五十头凶魔包围了。而对她进行攻击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为了让莫拉绝对无法逃脱,凶魔们组成了好几层包围圈。莫拉一边以铁甲防御不间断的攻击,一边向目的地逃跑。
那是三座山丘相连,而在中间形成的盆地。北侧有巨大的断崖绝壁,东侧是平缓的斜坡,而南侧和西侧则是平地,所以那周围千里眼的能力看不到。
爬满青苔的石质建筑在周围星星点点地分散着。千年之前,这里还是有很多人生活着的街道。建筑物全都被魔神释放的瘴毒染红了。在漫长的岁月中损坏崩塌的、或者仍保有原样的各种各样的建筑物都静静伫立在这里。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街道已经荒废了。草木在石阶上丛生,遗迹几乎像是被森林吞噬了一样。
「「「阿德雷特、多兹,你们那边聚满了凶魔!从东边绕过去!」」」
莫拉再次使用回音之力叫喊着。
「向北逃!在那里抵挡凶魔的攻击!我们马上突破包围追上来!」
凭借千里眼的能力,莫拉看到阿德雷特在呼喊着,随后像他说的一样向北侧的悬崖跑去。
几分钟之前,六花们接近了凶魔的大本营,打探了大本营的情况,但是被发现了就撤退了。那时失误的莫拉被孤立,她正为了和同伴会合而迂回行进。在敌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然而这都是演技。真正的目的是让凶魔们聚集到一个地方,莫拉就是诱饵。
「唔……」
莫拉朝着悬崖边跑去,与其他凶魔拉开了距离。但是不久追来的凶魔的攻击又迫近了。由于防御不及,莫拉的脚受伤了。本来是很轻的伤,莫拉却故意装成拖着腿的样子,随后更是假装防御不住凶魔进一步的攻击,倒了下去。
「不好!」
莫拉从怀中取出一个桩子扎在地上。张开了一个拒绝入侵者的结界,范围大约是周围的五十米。大多数凶魔都被结界阻挡了脚步。然而已经进入结界范围的凶魔,无所顾忌地向莫拉发起了攻击。一边继续假装受伤,一边应付攻击,实在不容易。
「莫拉!」
此时响起了戈尔道夫的声音。莫拉继续保持着对凶魔的拒绝,口念神言将戈尔道夫放了进来。戈尔道夫穿过结界,如同疾风一般冲了过来。
「总算、赶上了。」
戈尔道夫将袭击莫拉的凶魔打倒了。莫拉又一次对戈尔道夫的使用长枪的高超技艺感到佩服。
「你的伤、严重吗?」
「对不起啊,被摆了一道。现在开始治疗的话很快就能跑了。」
莫拉和戈尔道夫故意用凶魔能听见的音量进行对话。一只凶魔听了他们的对话,向空中飞着的传令凶魔用暗号叫喊着什么。
「你、专心、治疗自己。伤治好了、就突围。这期间、你、由我来守护。」
戈尔道夫说完就去和结界里的凶魔打了起来。莫拉在桩子旁边蹲着,继续对自己的脚进行治疗。
莫拉用千里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入侵到结界里的凶魔大概是五头,这是戈尔道夫能应付的数量。大约一百头凶魔正对结界进行着攻击,这周围还有大概二百五十头凶魔包围着。
他们觉得这是个把莫拉彻底抹杀的绝好机会。
「莫拉,结界、被突破了。」
戈尔道夫说。凶魔们一起攻击,把结界的一部分突破了。几十头凶魔蜂拥而入。莫拉向桩子注入自己的力量,将结界重新修补好。
虽然避免了结界被完全打破,但还是让十几头凶魔冲了进来。没有喘气的功夫,戈尔道夫向着闯入的凶魔们展开了攻击。
「结界可以打破!攻击别停!」
包围着的凶魔当中,一透像指挥官一样的凶魔叫喊着。听到喊声,莫拉假装惊慌失措。
一切都按照阿德雷特所设想的进行着。全部兵力的一半左右的凶魔,注意力完全被戈尔道夫和莫拉所吸引。
凶魔们所在的地方,被茂密的树林所覆盖。风是从北边吹来,并且空气很干燥,这是放火的理想环境。之后就只要忍到放火的准备工作完成就可以了。
「跳蚤虫子垃圾渣渣别过来比猪粪还不如的渣渣杀杀杀杀光你们给我道歉不准停!」
在莫拉的所在地以南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洛洛尼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向凶魔突击,嵌在她铠甲中的光之宝石照亮着周围。
「洛洛尼亚!你太显眼了!而且,一个人冲得太靠前了!」
阿德雷特叫道。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洛洛尼亚拼命地挥着鞭子。
和洛洛尼亚战斗的是包围着莫拉和戈尔道夫的三百五十头凶魔。它们迎击突击而来的洛洛尼亚,以阻止她救出莫拉。
包围圈滴水不漏。洛洛尼亚他们完全接近不了莫拉,戈尔道夫和莫拉也不能逃出来与其他同伴会合。
「洛洛尼亚小姐!我们没办法从正面突入!现在还是先撤退吧!」
娜谢塔尼娅冲了上去,支援被敌人左右夹击的洛洛尼亚。
「但、但是,不、不帮助莫拉女士的话,如果莫拉女士不在了的话,就全完了。」
洛洛尼亚又一次大喊着进行突击。
「去死啊去死吧对莫拉女士来说你们这些家伙就是臭虫你们这些家伙该死!」
「请冷静一下,洛洛尼亚小姐!
不理会娜谢塔尼娅的劝说,洛洛尼亚持续攻击着。她用身体将凶魔们冲散,但是洛洛尼亚的身体被弹飞到地面上滚了几圈,而包围莫拉的凶魔的包围圈仍然牢不可破。
洛洛尼亚从阿德雷特那里收到了这样的指示。
为了帮助莫拉,去鲁莽地突击。只是,不能真的救出莫拉。故意突击失败,然后撤退。然后换个地方继续突击。然后再失败,再换地方再突击。像这样重复很多次。在莫拉周围一公里的范围里,一个劲儿地来回跑,将凶魔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太妙啊,洛洛尼亚小姐。这样下去会被包围的。」
在后面支援自己的娜谢塔尼娅叫喊道。从南侧传来了几十头凶魔的脚步声。
「快、快跑!娜谢塔尼娅小姐,快跟上!」
洛洛尼亚向西跑去。她抑制了光之宝石的亮度,控制到了凶魔发现不了的程度,然后在一排排的树林中穿梭,在遗留的各个古代建筑物的阴影下躲藏,好争取从凶魔手上逃脱。
「追!杀掉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
凶魔们的叫声从后面传来。
这里古代建筑物林立,并且树林覆盖,地形错综复杂,不乏藏身之处,也不缺逃跑的手段。洛洛尼亚和后面跟着的娜谢塔尼娅没费多少工夫就甩掉了追兵。
到达了包围圈的西侧,洛洛尼亚大声叫喊着。她再次用光之宝石照亮周围,故意大声说话引起注意。
「莫拉女士、戈尔道夫先生、我现在就来帮你们!呜哦啊啊凶魔们六花会把你们的内脏命核打爆踩碎让你们死掉烂掉!」
又一次地,洛洛尼亚鲁莽地向包围圈里突击,娜谢塔尼娅跟在她后面支援。
洛洛尼亚的任务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在洛洛尼亚和凶魔战斗期间,娜谢塔尼娅做放火的准备。她的任务是,把从阿德雷特那里拿来的附有药剂和火药的枯叶散布到森林的各个角落。
这个任务责任重大。如果被凶魔发现枯叶中混有药剂的话,很快铁钴镍钨就会发现六花的目的吧,这样作战计划就流产了。
突击的洛洛尼亚没能突破包围圈就撤退了,并再次甩掉了追赶的凶魔。
洛洛尼亚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查看,看放火的准备工作有没有顺利进行。
注意到洛洛尼亚视线的娜谢塔尼娅微微扬了扬嘴角,露出了笑容,一副不用担心的表情。
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娜谢塔尼娅,从肩上吊着的东西里,小心地取出一枚枯叶。她手上仍握着细剑,只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枯叶。
然后她挥动一下细剑,她手中的枯叶就消失不见了。洛洛尼亚连枯叶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虽然确实光线不足,很难看清,但洛洛尼亚仍然惊叹于娜谢塔尼娅高超的手法。
作战计划顺利地推进着。洛洛尼亚再次觉得相信阿德雷特真是太好了。果然阿德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无论陷入怎样的危机,阿德肯定能做些什么的。
从结界里传来的莫拉的声音回荡着。
「「「阿德雷特!芙蕾米!在敌人的主力包围我们的期间去狙击铁钴镍钨吧!虽然和原定计划不一样,但也是无可奈何啊!」」」
莫拉会这么叫喊,也是依照阿德雷特的计划。洛洛尼亚与娜谢塔尼娅交换了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阿德,加油。很快复仇就会有结果了。一面在心里呢喃着,洛洛尼亚再一次向敌人发起了突击。
芙蕾米和洛洛尼亚一样,为了救出莫拉而反复攻击包围圈,然而并没有真正救出莫拉的打算,归根结底只是装装样子。阿德雷特和多兹也与芙蕾米一道,假装和凶魔拼命地战斗着。
「「「阿德雷特!芙蕾米!在敌人的主力包围我们这段时间,去狙击铁钴镍钨吧!虽然和原定计划不一样,但也是无可奈何啊!」」」
听到莫拉用回音之力传来的声音后,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交换了眼神。到目前为止,作战进行得都很顺利。芙蕾米他们按照计划离开了此处。
狼型凶魔率领的假大本营的部队,在莫拉的东南一千五百米外左右的地方布下阵来。那里是主干道的遗迹,周围很平坦,并且离山有一定距离,是莫拉的千里眼观察不到的位置。大约一百头凶魔组成了防御阵型,保护着在中间的狼型凶魔。
然后,芙蕾米他们真正的目标,豹型凶魔也在阵中,就在狼型凶魔的身边。
「哈,多兹。是多兹吗?明明刚刚走近了一点却马上逃掉,让我很寂寞啊。」
敌人没有马上攻来。狼型凶魔模仿着铁钴镍钨的语气向他们搭话。
「为什么和六花们在一起呢?快想起来吧,我们过去可是朋友啊,可是共同在希望着凶魔能幸福的不是吗?抛弃那些愚蠢的想法,和我一起战斗吧。」
说到底,狼型凶魔只是在继续装着铁钴镍钨的样子而已。
「铁钴镍钨,我以被你称为朋友为耻。」
多兹假装相信狼型凶魔是铁钴镍钨。
「你误会我了,我是从我的角度为凶魔的幸福着想的。」
「多说无益。在我理想的共存世界里,没有你的生存空间!」
多兹向狼型凶魔发起突击,这时阿德雷特喊道。
「我和多兹攻击铁钴镍钨!芙蕾米你去对付空中的飞行凶魔!」
芙蕾米点了点头。莫拉他们肩负着危险的任务,洛洛尼亚他们似乎快要完成艰巨的任务了,自己也绝不能失败。如此想着,芙蕾米瞄准了从树梢缝隙间能看到的飞行凶魔。
「嗯……该怎么办呢?」
听了二十四号的报告,铁钴镍钨嘟囔着。他在莫拉以南五公里左右的地方伺机待发。
周围很安静,六花和凶魔们战斗的喧嚣传不到这里。铁钴镍钨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悠哉地思考着六花的目的。
芙蕾米爱着阿德雷特。确认了最重要的事实,现在,可以安心地把心思放在和六花的战斗上了。
他明白六花几乎没有逆转的可能了。然而,即使这样,放松警惕还是大忌。如果死掉了的话就看不到芙蕾米因爱而痛苦的脸庞了。
「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兹向假大本营突击了。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像在救莫拉……吧。」
它用笔把六花们的所在地在地图上标了出来,不管是谁,都离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很远。从狼型凶魔那里听到的情况来看,好像他们根本想不到铁钴镍钨是到某个地方藏起来了的样子。
六花觉得铁钴镍钨在假大本营那里,然后他们用些手段把假大本营孤立起来,并趁此机会打倒狼型凶魔。然而单独行动的莫拉被发现,作战失败了。只从狼型凶魔的报告来看,只能这样想了。
然而铁钴镍钨紧紧捏住笔,一言不发。
「……铁钴镍钨大人。」
铁钴镍钨注意到了二十四号的声音。
「狼型凶魔请求指示。」
思绪被打断了,铁钴镍钨叹了口气,它无可奈何地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下达了指示。
『派三百五十头凶魔,就这样把莫拉围在里面。只要她逃不出那个地方就好了。你们在那个地方等待时机,迎击阿德雷特他们。从剩下的凶魔里,分出一百头左右牵制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再用一百头牵制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兹。』
『属下领命。』
通过二十四号,狼型凶魔说。
『随便跟他们打打就好了,没有必要强行杀了他们。』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听了狼型凶魔的回话,铁钴镍钨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能做到的本来就只有这些,难道说你们以为自己的力量能打倒六花?
『当然,这边也会有所行动。』
说着,铁钴镍钨环视四周。
「十三号。」
在它身边的五十头左右的凶魔中,其中一头向着铁钴镍钨走上前去。这是一头又粗又短的蛇型凶魔。
「在这里,你的能力能用吗?」
蛇型凶魔……特质凶具十三号过了一会,像在探查什么似的,头左右晃动了起来。
「……应该、可……以。」
十三号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大概还要多久才能使用能力?」
「大、概……两……个半……小时」
十三号和其他特质凶具一样,遵从铁钴镍钨的命令,为了得到新的能力,持续进化了几百年。他为了得到那项能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作为结果,他的智力和语言能力全部退化了。
正因如此,它的能力非常强大。
「大概两个半小时,对吧。好吧,快点去准备吧。范围是全部的遗迹。把那周围十公里以内都给我变成地狱。」
「明……白……了……」
草草回答后,十三号从铁钴镍钨身边离开了。
十三号的能力是大范围的大规模攻击。在铁钴镍钨阵营的凶魔之中,没有比它的杀伤力更大的家伙了。过去的六花们也应该没有遭遇过这种规模的攻击。
铁钴镍钨向狼型凶魔传达指示。
『十三号开始行动了。两个半小时以后六花应该就会全灭了。明白了吧,狼。绝对别让阿德雷特和芙蕾米死,绝对要准备好保护他们的手段哦。』
『属下明白。保护阿德雷特他们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十三号的能力,也可以很好地应对。』
『当然啦。』
就在此时,来自狼型凶魔的联络中断了。阿德雷特、芙蕾米和多兹,大概是袭向假大本营了吧。铁钴镍钨一点儿都不担心狼型凶魔的安危,倒不如说是把妨碍思考的东西丢到了一边。
「那么……该怎么办呢。就这样把六花打倒吗?还是说……」
铁钴镍钨小声嘟囔着。
芙蕾米他们仍在艰苦地战斗着。和他们战斗的是在假大本营聚集着的大约一百头凶魔,与此同时,他们还承受着凶魔的游击小分队的骚扰。
「阿德雷特先生,请支援我!」
多兹向假大本营放出雷击,阿德雷特使出了秘密道具协助多兹,芙蕾米一边守护着他们,一边击落空中的凶魔。
「可恶,攻不下来!准备撤退!」
阿德雷特喊道。在被完全包围之前,芙蕾米向凶魔不多的地方跑去。她用烟雾弹阻碍了凶魔们的视线,再一边用炸弹牵制一边逃跑。
「哈哈,还不明白这些都是没用的吗?只有你们几个能做到什么?」
狼型凶魔拼命地维持着早就暴露了的伪装。
只有两个人与多兹,与两百头为敌,重复地进行着突击与撤退,并不是轻松的任务。不过茂密的树林可以躲避空中的眼线,与入夜的黑暗和地形融为一体可以不被地上的凶魔发现。如果没有这些天时地利,一会儿工夫就会被包围,然后被消灭了吧。
「……天亮之前,必须得做个了断。」
阿德雷特说道。恐怕离天亮还有两个半小时左右吧。清晨日光开始照耀大地的话,作战就很难继续下去了。娜谢塔尼娅到处散布的混有药剂的枯叶也会暴露。
「没问题。就在那之前做个了结。」
阿德雷特说道。但是,作战计划中最重要的步骤还没有完成。把被泥团包住的光之宝石附到豹型凶魔的身上。如果这件事没做到的话,就追不上去传令的豹型凶魔了。
「没问题吗?你那边。」
芙蕾米询问道。
「放心吧。目前为止设下的所有圈套还有一会就出结果了。」
阿德雷特回答道。芙蕾米点了点头。既然阿德雷特这么说,那就快了吧。自己不拿出点成果可不行,一定要将空中飞着的传令凶魔击落,切断铁钴镍钨和狼型凶魔的联络。
空中,有一头凶魔大声鸣叫着。那一瞬间,芙蕾米看都不看就拔枪开火,只凭声音就打中了凶魔。
刚刚坠落的是铁钴镍钨的亲信,特质凶具二号。这样,空中飞着的凶魔还剩下七头。
「要从左边来了,别让它们跑了。」
阿德雷特他们故意弄出脚步声向右逃跑,然后在遗迹的背后停了下来,追来的凶魔们追过头了,与六花错之交臂。阿德雷特他们沿着来路跑回去了。
准备工作一切顺利。这样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能赢。
「没错,这样战斗下去的话我会被找到的。」
铁钴镍钨嘀咕着。
他确信了。六花不只是在攻击狼型凶魔。不只是为了救莫拉而四处奔走。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实际上是为了杀掉铁钴镍钨在做准备。
「为、为什么。六花根本完全没有接近铁钴镍钨大人。需要注意的莫拉现在也完全不能行动。要找到铁钴镍钨大人根本不可能。」
十一号说。
「说的是呢。我也觉得六花要找到我是不可能的。但是呢,那都不是关键。六花一定会把那不可能变成可能。我很明白这一点。」
铁钴镍钨盯着十一号说。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我相信爱的力量啊。」
十一号呆在了那里。铁钴镍钨并没有让他明白的打算,就叹了口气。
爱才是最强的力量。只有爱能创造奇迹,只有爱能带来胜利。铁钴镍钨深信着这一点。正因为铁钴镍钨无法体会爱,才能明白爱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莫拉爱着丈夫和女儿。戈尔道夫爱着娜谢塔尼娅。洛洛尼亚则爱着阿德雷特和同为圣者的同伴们。茶末爱着她的父母。
然后,比什么都重要的是,芙蕾米爱着阿德雷特,阿德雷特爱着芙蕾米。为了相互守护,盯上了铁钴镍钨的性命。
不管铁钴镍钨设下了多么坚固的防备,爱的力量必定会将其突破。
爱是美妙的。正因如此,才有践踏与破坏的价值。打破这个世上最强大、最美妙的东西。铁钴镍钨能从中发现快乐。
「……对了。爱一定会创造奇迹。」
芙蕾米他们仍向着假大本营进行着攻击。他们用烟雾弹吸引注意,用炸弹消灭敌人,创造机会。
部下们将身体紧紧相连,如铜墙铁壁一般守护着狼型凶魔。在他们后面,悠哉地关注着战斗情况的狼型凶魔,红色的二十四号和豹型凶魔就在它身边。阿德雷特和多兹向着他们前进,在他们后面,芙蕾米一边注视着他们,一边架着枪。
阿德雷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瓶子,夹在指间。他向着密集的凶魔们投了过去。瓶子在空中破裂了。
白色的液体洒向凶魔们,一旦被触及就会牢牢黏在凶魔身上。阿德雷特投出的是特殊的粘着剂,粘在身上就很难弄下来,然后可以长时间限制身体行动。阿德雷特事先说明过。
「非常感谢你的支援!」
多兹同时放出雷击。好几头凶魔来不及防御就被雷击烧焦了。紧接着,穿过这个缝隙,芙蕾米放了几枪。
「芙蕾米,那种东西可打不倒我啊。」
狼型凶魔轻松地躲过了子弹。
「已经够了。这种没有意义的战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狼型凶魔说。阿德雷特向狼型凶魔扔出粘液瓶。狼型凶魔伸出触手把瓶子弹开了。
但其中一个瓶子在空中碎裂了,洒出的粘液不偏不倚地溅到了豹型凶魔身上。作战仍旧顺利地进行着,芙蕾米暂时安心了下来。这次攻击的目的就是让豹型凶魔粘上粘液。
豹型凶魔粘上的粘液很少,对行动没有什么影响。它看起来对粘液并不在意。但是,这个粘液粘上光之宝石的话,就不容易剥下来了。
接下来只要阿德雷特假装偶然接近豹型凶魔,把光之宝石粘在他身上,目的就达成了。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不改变策略的话就会被包围。
「不行啊!粘液的量不足以阻止它行动!重整架势!」
阿德雷特喊道。芙蕾米他们暂时撤退,看起来又是要从假大本营那里撤退的样子。
假大本营的凶魔们,为了不让他们逃走而追了出来。有一头凶魔从树上袭向芙蕾米,芙蕾米用子弹射穿了那头凶魔。
就在此时,狼型凶魔叫道。
「所有人,别打了!」
追来的凶魔停止了行动。对于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芙蕾米惊讶地回了头。阿德雷特和多兹也停了下来,观察事态的发展。
「再隐藏也没有意义了吧。芙蕾米,你就是黑之徒花,是我为了把六花杀光而送去的王牌啊。」
虽然知道狼型凶魔只是在假装着铁钴镍钨的样子,但是他的背后是真正的铁钴镍钨。他想说什么,芙蕾米觉得很奇怪。
「身为黑之徒花的你,被送到了六花的身边,然后让第七人保护你,这就是我的想法。然而已经失败了,黑之徒花的真身已经暴露了,你的使命……也结束了。」
「你想说什么?」
芙蕾米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你非常恨我吧。这是当然的啦。毕竟,我伤害了你。
但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这是让你成为真正的六花的勇者必须经历的事情啊。必须要让你憎恨凶魔。实际上,我并不想伤害你啊。」
「……闭嘴。」
怒火从胸中涌了上来。像那样让自己痛苦,像那样随便地利用自己,榨取自己的价值,即使这样也要主张自己是无可奈何的铁钴镍钨,即使明白在那里的只是个假装出来的铁钴镍钨,也无法原谅。
「继续这样战斗下去,我就不得不杀了你。然而我不想这样。你真的非常努力。你比谁都对我尽心尽力。为了我,你经历了他人所无法想象的艰难。这样的你,谁会想杀掉呢。
别再做六花的同伴了。回来我这里吧。回到你本该在的地方。」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
芙蕾米决定无视狼型凶魔的话,然而满腔的怒火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看到芙蕾米架起了枪,阿德雷特对她说。
「别听他说的!快跑!」
「……对不起。」
芙蕾米一边用炸弹牵制着敌人,一边在遗迹之间穿梭。后方传来了狼型凶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
「芙蕾米,别做人类的同伴了!即使这么做你也得不到幸福的!我认为,只有我的部下们,才是你真正的伙伴!只是因为我的命令,它们才对你装出憎恨的样子啊!」
狼型凶魔继续喊道。
「好好珍视着你的同伴,你也要杀掉吗!」
「我说了闭嘴!」
芙蕾米投出了炸弹。狼型凶魔被好几头凶魔保护了起来,其中有被爆炸的气浪吹飞的家伙。刚才为止看到这些都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芙蕾米在触及到它们的下一秒就移开了视线。
「没事吧,芙蕾米。」
阿德雷特很担心地看着她。芙蕾米想,原来我的表情那么明显啊。
「……没事的。事到如今,那种话根本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芙蕾米坚定地回答道。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芙蕾米像是放下了之前的迷惘。
这之后,芙蕾米继续战斗着。然而,凶魔们对芙蕾米的攻击渐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口同声地劝说芙蕾米回去。
「对不起啊芙蕾米,我误会你了。我……」
之前咒骂过自己是半人类的凶魔这么说道。它的话说完之前芙蕾米就射穿了它的脸。
「芙蕾米,不对你道歉不……」
之前蔑视过她的家人,敲诈过她的凶魔说道。它把话说完以前,芙蕾米就用炸弹炸碎了他。
「我,是被命令的啊。要伤害你这件事,我是……」
空中飞舞的凶魔说道。那是小时候想把芙蕾米生吃了的家伙。芙蕾米毫不犹豫地打碎了它的翅膀。
没有必要在意。芙蕾米对自己说。铁钴镍钨只是为了欺骗自己才说一些听起来像是真情实感的话而已。
「住手,不要再杀害同伴了。为什么要做人类的朋友,人类接纳你这种事……」
芙蕾米一言不发地继续开火。让那些对她说话的凶魔噤声。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自己的话,说不定会考虑背叛。
从半年前,被家人和铁钴镍钨彻底抛弃的那天起,芙蕾米就一直有着这样的希望。这也是铁钴镍钨的计划的一环,它只是假装对自己弃之不顾罢了,而实际上是很珍惜自己的。芙蕾米一直等着凶魔们这么对自己说。
就算明白凶魔说的都是谎言,就算知道这只是虚假的温柔,也说不定会接受他们说的话。
「芙蕾米小姐,虽然我觉得不会不过……」
「放心吧多兹。要背叛的想法什么的,一点也没有。」
芙蕾米斩钉截铁地说。她一边忍受着胸中传来的痛楚,一边继续开火。
芙蕾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为什么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无视他们的劝降呢。现在的自己和不久之前的自己有什么差别呢。
芙蕾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阿德雷特的脸庞,浮现出了在命运神殿里,面对着枪林弹雨也要保护自己,继续战斗的他的身影。
芙蕾米摇了摇头,挥去杂念。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凶魔们仍然锲而不舍地向芙蕾米呼喊着。然而渐渐地,说话的家伙越来越少了,不过它们好像真的没有杀芙蕾米的打算。它们对其他同伴都毫不留情地攻击着,但在袭击芙蕾米的时候,只是对着她的枪或者手脚进行攻击。
就在此时,一头飞行凶魔向着周围数公里用响彻云霄的声音大声叫喊。不是暗号,而是用连芙蕾米也听得懂的语言。
「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第七人!难道想向六花倒戈吗!绝对不允许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点儿事情的话,铁钴镍钨大人立刻就会惩罚你的!」
飞行凶魔继续喊话。
「保护铁钴镍钨大人!抵御六花的攻击!把他们全杀掉!你也应该明白的!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是在和汉斯说话吧。芙蕾米毫不留情地将飞向远处的飞行凶魔击落。
「这说不定是铁钴镍钨为了让我们麻痹大意而说出的谎言。别在意。」
阿德雷特这么说道。话说回来,汉斯在做什么呢。别想这些了,现在就算想也得不出答案。
「芙蕾米,为什么你还要战斗?你没听到同伴们的话吗!」
狼型凶魔仍在劝降芙蕾米。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战斗的话,我就不得不杀掉你了哦!」
狼型凶魔如此重复着。芙蕾米无视这些,继续与凶魔战斗。
从凶魔们开始劝降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芙蕾米他们为了继续朝假大本营发动奇袭,潜伏在了遗迹的阴影下。
「……?」
阿德雷特向周围张望,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吗,芙蕾米也找了起来。
就在此时。
芙蕾米感觉到了胸口的剧痛。她明白这是气管破裂,血流进了肺里。芙蕾米捂住了嘴,血从指间喷出。
「!」
追兵还没有甩掉,现在必须躲藏好,不能咳出声。芙蕾米拼命地抑制声音,喝下口中溢出的血。从黑暗中都能看得出,阿德雷特的脸色发白。
芙蕾米环顾四周,附近应该没有凶魔的气息才对,完全搞不清到底是受到了哪里来的攻击。阿德雷特和多兹看起来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他们应该平安无事。看起来受到攻击的,只有芙蕾米一人。
「芙蕾米!」
悲伤得惊慌失措的阿德雷特,抱住了芙蕾米的肩,支撑着她的身体。芙蕾米轻声示意阿德雷特保持安静。
芙蕾米把从莫拉那里拿来的止血药含在嘴里,这是药之圣者通隆制作的秘药,这种药能够止住气管出血。
疼痛很剧烈,不过,看起来不会危及生命的样子。
芙蕾米解开了斗篷,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阿德雷特和多兹也望了过来。
芙蕾米的胸口有一个形状奇特的印记。印记是红色的,如线般纤细,形成了几十个椭圆形的同心圆的形状。从未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印记,直到刚才为止,自己的胸口还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芙蕾米摸了摸胸前的红色的印记。触碰的过程中,疼痛感一丝丝传来。
阿德雷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开始发抖。看起来他什么都说不来的样子。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狼型凶魔的声音。
「我再劝你一次哦,芙蕾米。你如果再这样战斗下去的话会死的。如果不想这样的话就回到我这里来吧。」
听了这番话,芙蕾米终于理解了发生了什么。
「铁钴镍钨预先在我胸中埋下了寄生虫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为了能在我妨碍它的时候派上用场。潜伏着的寄生虫成现在开始活动了呢。」
寄生虫是什么时候被埋下的呢,芙蕾米觉得想也没用。要说机会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从生下来就是被铁钴镍钨抚养长大的,有可能早在婴儿时期就被下了毒手。
「……这样下去继续战斗的话,我会死。如果说了投降就会得救,还真想这么说呢。」
「这样说就很奇怪了。在此之前,铁钴镍钨为什么都没有启用这个东西呢。」
正如多兹所言,汉斯差点要杀掉自己了。为了继承黑之徒花所拥有的能力而动手。然而铁钴镍钨却在向芙蕾米劝降,对她的攻击手下留情。胸中埋下的种子至今为止也没有使用过。汉斯和铁钴镍钨,明明应该是同伴,所做的事情却背道而驰。
「要是被威胁了,我觉得即使是投降也是可以考虑的呢。我在想,比起杀掉你,还是把你作为同伴一起战斗要来的愉快。」
芙蕾米说道。
「被当成白痴了呢。我绝对不会向铁钴镍钨投降。我会战斗至死。」
惊慌失措的阿德雷特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和洛洛尼亚,和……莫拉会合去。胸口不及时救治的话……」
「说什么傻话呢。」
芙蕾米断然拒绝。那两人都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怎么都不可能让作战中断。
「但是,我决定要保护你。」
「别说了。」
握住搭在肩上的阿德雷特的手腕,勉强地把它挪开,芙蕾米看着阿德雷特的眼睛说道。
「现在应该继续作战哟。看起来,我不可能马上死掉。所以说,在我的生命终结之前杀掉铁钴镍钨就好了,治疗什么的之后做也行。」
阿德雷特就这样惘然若失着,内心非常动摇。
这时多兹开口了。
「不管怎么做,只要不打倒铁钴镍钨,我们就全灭了。所以现在应该集中精力打倒铁钴镍钨。」
伴随着多兹的话语,芙蕾米他们冲了出去。阿德雷特脸色苍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战斗能继续进行吗,越来越不安了。让光之宝石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是阿德雷特的任务。现在的他不像是可以执行这个任务的样子。
「阿德雷特,那个宝石给我。不能把这个任务交给现在的你了。」
芙蕾米边跑着边伸出了手。如果阿德雷特做不到的话只有自己能做到了。然而阿德雷特摇了摇头,看起来是想说没关系吧。
「芙蕾米、快回来、我们这里。我们、不会、放弃、劝说!」
凶魔在远处叫喊着。芙蕾米眉头紧锁。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完全不打算接受劝说这件事,他们是不是还不明白啊。
作战的准备工作继续进行着。阿德雷特和多兹,再次向假大本营突击。芙蕾米一边对他们进行支援,一边击落着空中飞着的凶魔。飞行着的十四头凶魔中,有十二头被击落了。
向着剩下的两头,射出了火药粉,而不是子弹。飞行凶魔的翅膀根部,附着上了火药粉。虽然不足以杀死凶魔,但是对于限制飞行能力来说,已经足够了。
芙蕾米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
芙蕾米事先制作了一枚摔炮。如果芙蕾米动一个念头,摔炮爆炸的话,准备好的火药就会跟着爆炸。这是除了制造引爆装置以外,为预防自己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而准备的。
阿德雷特下达了撤退指令。芙蕾米用炸弹牵制追赶的凶魔以便逃跑。凶魔们没有紧追不舍,追击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
「……阿德雷特,这个给你。」
芙蕾米说着,把引爆装置给了阿德雷特。然后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两人只要有一人平安作战就能继续进行。
「你那边怎么样?」
芙蕾米询问着,阿德雷特轻轻点了点头。在之前的乱战中,光之宝石好像已经附着在了豹型凶魔的身上了。芙蕾米也不知道阿德雷特是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件事。
这样阿德雷特这边的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只有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她们那边了。只要她们在森林里散布完枯叶,作战就开始。
会成功的吧。能杀掉铁钴镍钨吧。芙蕾米并不确定,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绝对不能让铁钴镍钨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同伴。
然后,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为了阿德雷特。
在遗迹的一角等待机会的铁钴镍钨听到了狼型凶魔的传话。
『铁钴镍钨大人,芙蕾米完全没有投降的意思。不仅如此,甚至坚定了杀害我方的想法。这样真的好吗?』
铁钴镍钨想,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铁钴镍钨想起来了。说起来它还没有向狼型凶魔透露作战内容呢,只是命令他劝降芙蕾米而已。
『胜负,已经见了分晓了哦。』
铁钴镍钨并不能看到狼型凶魔的表情。不过,在铁钴镍钨的想象中,它一定是张大了嘴巴吧。
『与六花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都不用等到十三号出手。六花会在黎明前全灭。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能收拾掉。剩下的只有摘取胜利果实而已了。』
『但、但是……』
『听好了,狼型凶魔。爱呢,是一定会创造奇迹的。而爱的奇迹,无论何时都是我的同伴哟。』
说完铁钴镍钨就切断了联络。真是无聊的对话,难得的好气愤被破坏掉了。铁钴镍钨继续静候捷报传来。
做完准备的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他们一起在森林里跑着,他们在等着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完成散布枯叶的工作。阿德雷特在心里嘀咕着。
对不起,芙蕾米。
让你有了危险的经历了吧。让你有了痛苦的回忆了吧。
守护着命悬一线的芙蕾米,一定要让她幸福。明明这么发过誓了,我却让她受了苦。
什么是地上最强?是谁说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芙蕾米的?阿德雷特因为自己的不中用,眼泪看起来快要溢出来了。
但是阿德雷特忍住了自己的泪水,做好了突破接下来开始的战斗的觉悟。
不好好保护铁钴镍钨的话,不行。
然后,除了芙蕾米以外的所有六花的勇者,不全部杀掉的话,不行。
获得操纵爱的能力。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以后,铁钴镍钨就坚定不移地让自己的身体持续进化着。仅仅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它就能够完全操纵一个人类的爱意,这对于凶魔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快了。
不过,铁钴镍钨对操纵凶魔的爱,并没有产生过兴趣。铁钴镍钨思考过,凶魔的爱创造不了奇迹。事实上以前的两次,凶魔都败给了六花,明明那样深沉地爱着魔神了。铁钴镍钨得到了结论。凶魔的爱对于创造奇迹来说还少了点什么吧。
操纵爱的能力是无敌的。铁钴镍钨如此确信着。凭借这份力量,好几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实现了。
从持花圣者那里,铁钴镍钨知晓了魔神的真身、持花圣者的真身与所有被严格隐藏的秘密。它还夺来了第七枚纹章,吸取了持花圣者残留的力量。这是无论是凶魔,还是人类,又或是持花圣者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吧。拯救世界,并持续守护世界的持花圣者,向区区一头凶魔俯首系颈。
然而,铁钴镍钨也有失算的地方。当初他得到持花圣者的时候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它思考着如何解开魔神的封印。觉得只要把身为六花的勇者的力量源泉的持花圣者压制住的话就不会成为阻碍了。
然而持花圣者的所有圣具都与自己的意志无关,而是被设计成了自动运作的模式。
即使持花圣者自己,也无法解开魔神的封印,同样也无法阻止六花的勇者出现。持花圣者自己也决定不了谁会被选为六花,甚至连谁被选上了都不知道。
持花圣者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结果形成了一个像蝉蜕一样的东西。这样,让持花圣者去杀掉六花的勇者也是不可能了。
虽说拿到了持花圣者的力量,但结果,铁钴镍钨还是不得不和六花正面交战。
不过,铁钴镍钨得到了强力的武器,它从成为了蝉蜕的持花圣者那里强行榨取的力量。还有,她自己暗地里制造的第七枚纹章。第七枚纹章到底要给谁呢?隐藏的力量要何时使用呢?铁钴镍钨把这些的决定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七枚纹章本身没有杀掉六花的能力。纹章里所蕴含的力量,对铁钴镍钨来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
即使如此这也是可以使用的道具。把第七枚纹章给自己的棋子就好了。然后让他混入六花的勇者当中就好了。
接下来,铁钴镍钨利用从持花圣者手中夺取的力量,制造出了黑之徒花。但是,获得的力量实在太弱,制造出的黑之徒花没能成为一定能将六花杀掉的王牌。
铁钴镍钨不得不绞尽脑汁,来有效使用黑之徒花的力量,同时也要保护黑之徒花。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能保护黑之徒花力量的存在。
比任何人都强,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并且还能被铁钴镍钨自由操纵,铁钴镍钨需要这样的人类。
为了能够做好周全的准备,可以花时间在任何东西上,这就是铁钴镍钨的信条。铁钴镍钨首先从准备用来养成第七人的环境开始。
他盯上的是住在古恩拜亚的大商人——奥特罗·斯派克这样一个人物。以雄厚的资本为后盾进行科学研究,以出售其成果营生。他用了十年时间,将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继承的资产翻了几十倍。
为了让奥特罗憎恨凶魔,铁钴镍钨派部下将他的家人全部杀害了。奥特罗下定决心,将所有财产和残生全部放在复仇上。
选中奥特罗的原因是,他开发出了有效杀害凶魔的道具。符合既是高人一等的学者又是合理主义者的他的身份的想法。这也在铁钴镍钨意料之中。
然后,铁钴镍钨为了限制奥特罗,让凶魔们在人类社会的四处潜伏。警戒着奥特罗的同时,也让他觉得它们想要窃取他的研究成果。奥特罗如铁钴镍钨预想的一样,在深山老林里闭关,下定决心仅凭一人之力进行打倒凶魔的研究。
奥特罗挥金如土,从各地搜集关于凶魔的情报。就连凶魔的尸体都有好几具都被送到了奥特罗那里。铁钴镍钨派往人类世界的凶魔、多兹的不走运而殒命的同伴,这些都是奥特罗所研究的。
然后,奥特罗制造着对抗凶魔的武器的同时磨练技术。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和铁钴镍钨设想的一样。
最初,奥特罗以自己成为六花的勇者为目标。复仇的果实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摘下,就毫无意义了。然而魔神尚未觉醒,决战之日迟迟不来,日复一日,奥特罗老了。
不久后,他开始考虑选拔继承人了。他将各地有潜力的年轻人带回来,给他们自己造的秘密道具,教给他们自己全部的技术。
奥特罗在收弟子之前,会彻底调查这个人的情况。他用雇来的情报员在调查年轻人的背景。他借助语言圣者的力量,确认对方不是来盗取奥特罗技术的人后,方才收为弟子。
不用说,奥特罗的收留的年轻人里没有人与铁钴镍钨有丝毫瓜葛。他们所有人都些认真想成为六花的勇者,赌上性命也要保护世界的伟大人物。
对铁钴镍钨来说,没有必要冒着危险在奥特罗那里安插部下。只要把奥特罗培养出来的弟子收入囊中就好了。
铁钴镍钨让部下隐匿在奥特罗所在的山里,小心翼翼地探明他们的动向,然后思考奥特罗所培养的弟子里,谁能胜任第七人。
某天,它的部下找到了这样的人。
为什么要花那样的工夫去做这些呢。
特质凶具二号也好,作为身体使用的三翅凶魔也罢,知晓铁钴镍钨所有计划的部下们也同样迷惑着。
去保护黑之徒花的强者没有必要特意去培养。有才能的战士也好,拥有强大力量的圣者也罢,之后要多少就会有多少的吧。只要从中找出适当的人选,用操纵爱的力量将其纳入账下就好了吧。他们这样说道。
他们不明白。奥特罗·斯派克培养的人是为将来决战之日准备的。作为铁钴镍钨为获取胜利而打出的一张牌,五十年的岁月磨砺是必要的。
耗费五十年光阴的计划,现在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阿德雷特·麦亚——铁钴镍钨选出的,一个自称地上最强的男人。
蓦地,铁钴镍钨回忆起来了。那是大约是四年前的事情吧。难得有反对铁钴镍钨的凶魔出现了,那是作为身体使用的三翅凶魔。
「为何、是阿德雷特·麦亚?」
三翅凶魔说。它罕见地态度强硬地忤逆着铁钴镍钨。它说,如果不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的话,它就拒绝继续被作为身体使用。
三翅凶魔质问着。
为什么不是茶末·罗素?为什么不是戈尔道夫·奥沃拉?才能也好,实力也罢,论这两点阿德雷特远不如他们两人,为什么他会被选上?奥特罗收为弟子的人之中,阿德雷特是最无长处的。
如果在策略上,利用奥特罗是必要的话,让神殿或者皮埃纳王国施以手段,让茶末或者戈尔道夫拜奥特罗为师不就好了?
铁钴镍钨叹了口气。
「你呀,还没搞明白呢。我相信阿德雷特远远比他们优秀。我是知道的,阿德雷特他拥有戈尔道夫和茶末所缺少的东西。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实现我所构想的作战。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会选择阿德雷特。他就是我翘首以盼的那个人啊。」
此刻,铁钴镍钨在内心对已经死去的三翅凶魔说,“我是正确的”。
从发现芙蕾米胸口的印记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对芙蕾米实行感化策略。告诉大家真的把她当作同伴。铁钴镍钨如此命令狼型凶魔。
当然,铁钴镍钨对她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爱,尽管他不爱的不仅仅是芙蕾米。并且,凶魔们也接受不了区区一个半人类的芙蕾米。
芙蕾米也明白这些吧。憎恨着铁钴镍钨,爱着阿德雷特的她,不可能有投降的意图。铁钴镍钨命令劝降是另有所图。
在遗迹的南端,铁钴镍钨暂且等待着时机。没有着急的必要。
从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一头飞行凶魔的大声呼喊,传到了铁钴镍钨那里。
「芙蕾米,听我说。我是被命令的啊,说要去伤害你。」
听起来,飞行凶魔就是在说服芙蕾米。
「喔,好想试试看呢。啊哈哈,净说那些没心没肺的话。」
「我对那些事……」
飞行凶魔的声音中止了。
「啊,被击落了啊。真是愚蠢啊。」
铁钴镍钨笑道。接着铁钴镍钨向狼型凶魔下达了指示。派飞行凶魔向第七人下达指示。不一会儿就行动了起来。
再等上几分钟,铁钴镍钨嘟囔着。
「……差不多,时机成熟了吧。」
铁钴镍钨停止了对凶魔身体的操纵。以无花果状的本体移动,从凶魔的腹中出来了。
然后铁钴镍钨张开了嘴,无花果的果实上产生了巨大的裂痕,形成了唇齿。它伸出长长的舌头,舌头上出现了一片紫红色的花瓣。
阿德雷特在遗迹中四处逃窜,甩掉追来的凶魔,寻找再次向假大本营发动袭击的机会,以便让光之宝石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
「等一下、芙蕾米!别再做人类的同伴了!」
「如果做人类的同伴的话,你会堕落的啊!」
到处都听得到凶魔们的声音。从约十五分钟前开始,它们就一直在向芙蕾米劝降。阿德雷特对芙蕾米说。
「你明白的吧,芙蕾米。它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你的事情,它们只是想利用你罢了。」
「不用你说。」
芙蕾米回答道。但是,阿德雷特察觉到了她的声音在颤抖。芙蕾米在动摇着。铁钴镍钨在攻击芙蕾米的心理防线,它是打算诱使她大意吧。
一如既往的卑劣至极呢,这个家伙。阿德雷特对铁钴镍钨的憎恨更深了。
「……对。凶魔们不可能在乎我的。」
芙蕾米自言自语道。
蓦地,阿德雷特想到了。铁钴镍钨毫无疑问是个卑鄙的家伙。然而,这家伙的心里真的一点情感都没有吗?虽说凶魔们讨厌芙蕾米。但是真的是所有的凶魔都憎恨着她,嫌弃着她吗?说不定会有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好好珍视着芙蕾米的凶魔。
为了保护芙蕾米而死的白色蜥蜴凶魔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阿德雷特突然想到,芙蕾米回到凶魔那边会变得幸福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他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芙蕾米恨着铁钴镍钨。她发誓,铁钴镍钨一日不除,战斗一日不止。
就算凶魔里有珍视着芙蕾米的家伙也没关系。打倒铁钴镍钨,打倒魔神,只有这才是能让芙蕾米幸福的事情。
头顶上传来飞型凶魔的叫喊声。凶魔不是在冲着芙蕾米叫喊,而在向第七人……汉斯叫喊着些什么。
「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第七人!难道想向六花倒戈吗!绝对不允许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点儿事情的话,铁钴镍钨大人立刻就会降下惩罚!」
飞行凶魔继续道。
「保护铁钴镍钨大人!抵御六花的攻击!把他们全杀掉!你也应该明白的吧!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有个万一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铁钴镍钨也没有掌握汉斯的所在地吗?阿德雷特这么想。是把茶末打败了吗?还是判断形势不利就逃走了呢?或者是在考虑去救出自己所爱的人呢?
「这说不定是铁钴镍钨为了让我们大意而编造的谎言。不要在意。」
阿德雷特如是说。
自那以后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阿德雷特他们躲避着凶魔的追击,藏到了隐蔽的地方。凶魔继续向芙蕾米劝降。芙蕾米依旧无视着这些。铁钴镍钨诱使芙蕾米动摇的行动失败了。一瞬间阿德雷特有了一个想法。
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陌生的女性的声音。阿德雷特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初次见面……千年后的、不知名的战士。人们称呼我为,持花圣者。』
那是威严而又慈悲,并带着深不可测的强大力量的声音。阿德雷特觉得是命运神殿里被抓住的持花圣者复活了。他觉得她会是自己的同伴。但是很快,阿德雷特察觉到了,现在的声音是从右手的纹章里传来的。
芙蕾米和多兹仍在战斗。凶魔也依旧叫喊着。能听见这些话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
然后,听了接下来的话,阿德雷特像是冻住了一样。
『充满勇气的战士啊。给予你第七枚的纹章。将世界……』
与听到声音时一样,声音突然中止了。阿德雷特茫然地等待着声音继续。
刚刚,确实说了,给予你第七枚纹章。阿德雷特望着自己右手发光的纹章。
难道说,这就是第七枚纹章吗?难道说,我就是第七人吗?
这不可能,阿德雷特想。然而,刚刚纹章传来的话有着难以言喻的说服力。并不是因为什么表面上的道理,而是阿德雷特本能地确信了。
自己所拥有的这个纹章,与其他的东西不同,与六花的纹章不同。它的里面蕴含着某种特别的力量。也就是说,阿德雷特才是第七人,这才是事实。
自己就是第七人这件事,阿德雷特连怀疑都做不到。
「好,这样就行了吧。」
铁钴镍钨这样嘟囔着。舌上载着的花瓣一瞬间消失了。那个花瓣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造的,它是用来操纵第七枚纹章的圣具。拥有这片花瓣的人可以决定将第七枚纹章给予谁。
然后拥有这枚花瓣的人可以将千年前持花圣者的遗言,通过纹章传达给第七人。阿德雷特听到的只是最初的部分。
铁钴镍钨轻易地将绝密的信息告诉了阿德雷特。即他就是第七人的这个事实。
「不能再磨磨蹭蹭地做事了。十七号,该干活了。」
被叫进来的是长有触手的青虫型凶魔。它的模样,一般来说,人类连一眼都不愿意看。
它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但没有任何战斗力,取而代之的是,它可以治愈所有凶魔所受的伤。可怕的是,它可以治愈某种程度的命核的损伤。
被称为十七号的凶魔有两头。其中一头被派往了狼型凶魔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为芙蕾米提供治疗。还有一头则留在了铁钴镍钨的身边。
「好了,重要的工作哦。不允许失败。要小心行事。」
说着,铁钴镍钨从造型诡异的角里伸出藤蔓动了起来。它的顶端尖锐地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拥有的纹章是第七枚。得知此事的阿德雷特陷入了混乱。更糟糕的是,没有时间镇定下来,下一个异常情况就出现了。
察觉到阿德雷特奇怪样子的芙蕾米向他搭话,就在此时,芙蕾米突然吐血了。
「芙蕾米!」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把刚刚听到的都抛之脑后。保护芙蕾米,才是阿德雷特的一切。第七枚纹章的事情,大概在第二、三位吧。
阿德雷特望向了芙蕾米的胸口,他看到那里有呈现轮状的红色的奇怪的印记。
阿德雷特对这个印记有印象。
大约两年前的事情了。在奥特罗·斯派克那里,阿德雷特修行的日日夜夜里,奥特罗一直坚持着凶魔的研究。
某天,从某地,有好几具凶魔的尸体被送到了奥特罗身边。听说是在深绿之国,士兵们发现了潜伏着的凶魔。被士兵发现的同时,一头凶魔将爪子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自杀了。与此同时,其他凶魔也吐血而亡。为什么没有打斗就死了呢,士兵们抱有疑问。
这是常有的事啊,通过上面的途径获得凶魔的尸体。
阿德雷特翘首以盼,等着奥特罗研究完凶魔的尸体。
过了一会,奥特罗展示着凶魔的尸体说道。
「凶魔之中,有拥有着诡异能力的家伙。」
「什么嘛。凶魔不全都是有着奇怪能力的家伙嘛。」
「并不是能力本身,而是其目的很奇怪。」
奥特罗将尸体展示给阿德雷特。用爪子自杀的凶魔的尸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其他的尸体的胸口,有一颗诡异的印记,它以红色的线条围成轮形。
「凶魔们的身体是经过改造的。首先,用爪自杀的凶魔,在这家伙的体内找到了寄生虫一样的东西。
然后,在其他的凶魔的身体里,有像肿瘤一样的诡异东西。是肿瘤的力量让这些家伙死掉的。某个凶魔,对这些家伙的身体使用了什么能力吧。」
「什么能力呢?」
「某个凶魔死亡的时候,其他的凶魔会陪葬而死。应该是这样的能力没错。奇怪,这种能力有什么目的呢?是害怕秘密被泄露吗……」
奥特罗在思考着什么。阿德雷特认为这不是重要的事情,就离开那里继续修行了。后来听说奥特罗继续研究陪葬的能力,但没有能获得很大的成果,于是将研究弃之不顾了。
嵌在芙蕾米的胸口的红色的轮形的印记,这毫无疑问是陪葬凶魔的能力。恐怕能力尚未完全发动。然而,凶魔中要是有谁死了的话,芙蕾米就会与之同时死去。
阿德雷特应该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芙蕾米和多兹。然而,这个瞬间,阿德雷特想到了一件事。之前,飞行凶魔叫喊着的话,对着第七人说的话。
『绝对不允许背叛!如果敢透露任何一项实情的话,铁钴镍钨大人立刻就会降下惩罚!』
那些话并不是向汉斯说的,而是对着自己说的。
不允许透露任何一项实情,铁钴镍钨是这么说的。这就是说,不能将陪葬的能力告知同伴们的意思吧。铁钴镍钨如果是想杀掉自己的话,无所谓,但如果惩罚对象是芙蕾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将陪葬的能力告知同伴们。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阿德雷特也不想让芙蕾米犯险。
「铁钴镍钨预先在我胸中埋下了寄生虫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为了能在我妨碍它的时候派上用场。潜伏着的寄生虫现在开始活动了呢。」
寄生虫是什么时候被埋下的呢,芙蕾米觉得想也没用。要说机会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从生下来就是被铁钴镍钨抚养长大的,有可能早在婴儿时期就被下了毒手。
「……这样下去继续战斗的话,我会死。如果说了投降就会得救,还真想这么说呢。」
「这样说就很奇怪了。在此之前,铁钴镍钨为什么都没有启用这个东西呢。」
什么都不知道的多兹和芙蕾米推测着铁钴镍钨的意图。阿德雷特进一步地想起了飞行凶魔的话。
『保护铁钴镍钨大人!抵御六花的攻击!把他们全杀掉!你也应该明白的!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阿德雷特明白了。如果某个凶魔死了,芙蕾米就会成为陪葬。除了铁钴镍钨以外,想不到别人了。
阿德雷特的身体像被冰冻住一样慢慢地动不了了。如果杀了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这个事实,铁钴镍钨向阿德雷特传达到了。
要杀掉铁钴镍钨,变得做不到了,向同伴们表明陪葬能力的存在也不行。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阿德雷特的脑袋有点跟不上了。如果第七人是阿德雷特的话,正如类似于持花圣者的声音所说,那么芙蕾米被作为人质这件事,也只有阿德雷特知道。
该怎么办呢,阿德雷特持续烦恼着。
花了五十年的策略,正在逐渐结着果吧。铁钴镍钨如此确信着。
铁钴镍钨利用奥特罗,全都是为了这个时刻——以黑之徒花为人质,威胁第七人。
重要的事情有两件。陪葬能力的存在和事先告知他是第七人。不把芙蕾米是人质这件事告诉他,没有任何意义。
更加重要的是,陪葬能力的存在,除第七人以外,谁都不能知道。奉行秘密主义的奥特罗,除了弟子以外,隐藏了几乎所有的研究内容。为了发展至此,铁钴镍钨费心安排着一切。
在六花之中,谁都不知道芙蕾米被劫为人质了。阿德雷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六花。
如果铁钴镍钨与芙蕾米生死相连的这件事被察觉的话,六花里不一定有人能将芙蕾米解救出来。而且,说不定芙蕾米会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负担而自杀。
但是,如果压根不让他们知道芙蕾米被劫持为人质这件事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铁钴镍钨很乐意劫持人质。不,应该说是执着于。
要问为什么的话,人质是一个充满爱的策略。因人质被劫持而痛苦烦恼的人类的表情,无论何时都能让铁钴镍钨满足。
「好了,阿德雷特。如果是你的话会明白的吧,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阿德雷特拼命地整理着现状。
自己是第七人这件事,阿德雷特对此深信不疑。刚才被告知的那些话,瞬间就感受到那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汉斯就是真的六花了。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存在能够继承的能力了。在神殿时,阿德雷特认定他是第七人,将他陷入圈套之中。然后结合他至今为止的行动,推测会有继承黑之徒花能力的存在。利用白色蜥蜴型凶魔和娜谢塔尼娅,将这一点传达给了六花们。然而,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继承黑之徒花的能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只要杀掉芙蕾米,黑之徒花就会停止了。
如果自己是第七人这件事暴露了的话,继承能力是谎言也会暴露。这样的话,六花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芙蕾米的吧。并且芙蕾米自己也会选择死亡吧。必须要保守住这些秘密。
话虽如此,铁钴镍钨到底在考虑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我为第七人呢?如果第七人的任务是保护芙蕾米的话,铁钴镍钨为什么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呢。
冷静一点。这样想着,阿德雷特重整旗鼓。第七人的事情怎样都好。铁钴镍钨的想法也一点都不重要。
比什么都必须优先考虑的事情是怎样去保护芙蕾米。
作战不得不暂时中断了。阿德雷特如此下定了决心,把手搭在芙蕾米的肩头说。
「和洛洛尼亚和……莫拉会合去。胸口不及时救治可不行。」
不解除芙蕾米被设下的陪葬制约的话不行,杀死铁钴镍钨的事情,要等到这成功以后。在此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能杀掉铁钴镍钨。
但是,芙蕾米推开了阿德雷特的手说。
「说什么蠢话呢。」
如果就这样打倒铁钴镍钨的话,你会死的。阿德雷特想这么说,然而,这话不能说出来。
「但是,我决定要保护你。」
芙蕾米推开了阿德雷特的手。
「别说了。现在应该继续作战的。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马上死掉。既然如此,在我的性命终结之前杀掉铁钴镍钨就好了,治疗胸口之后再做也行。」
不对啊,芙蕾米,不是这样的。
「不管选择哪条路,不打倒铁钴镍钨我们就会全灭。现在必须要集中精力打倒铁钴镍钨。」
多兹和芙蕾米跑了出去。他们看起来想要将作战继续下去。该怎么办呢,阿德雷特的心中反复思考着。
自己是第七人这种事随便怎样都好。自己是真正的六花也好,第七人也罢,只要芙蕾米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该怎么保护芙蕾米呢。这件事完全占据了他的脑子。
芙蕾米胸口被设下的陪葬的制约。只要解除这个的话就全都解决了。然而阿德雷特想不到该怎么做。奥特罗只确认过这种能力的真实情况,解除的方法或是研究对象都是没有的,阿德雷特对此也没有头绪。
如果莫拉在的话,如果洛洛尼亚在的话。但阿德雷特瞬间就放弃了,对她们来说这也是很难的。她们的能力在治疗伤情方面受到过强化,但是,阿德雷特不觉得她们能解除凶魔设下的制约。
多兹或者娜谢塔尼娅。如果是他们的话说不定可以借助到什么力量。阿德雷特如是想着,却又马上驳回了这个想法。说到底,那些到处都在的叽叽喳喳地叫着的凶魔,它们应该是在监视阿德雷特他们的动向。
阿德雷特他们试图解除陪葬能力的话,一定会被发现。铁钴镍钨不可能坐视不管。说不定它真会降下惩罚。铁钴镍钨肯定不会自杀,但它能够杀死芙蕾米,也不只有利用陪葬制约这一种。可能让芙蕾米陷入危险的事情,阿德雷特做不到。
不能指望莫拉和洛洛尼亚的能力。也不能与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交流。
芙蕾米马上就要做完作战的准备工作了。没有接到来自娜谢塔尼娅她们的联系,说明引火物的准备也很顺利。这样下去的话,杀掉铁钴镍钨的作战就要展开了。
阿德雷特考虑着故意丢掉腰间袋子里的光之宝石,暂时把作战逼向失败。然后逃离这里,争取时间。
然而,他注意到了这也是没有意义的,什么都解决不了。同伴们会考虑新的打倒铁钴镍钨的作战计划,然后去执行它的吧。
要妨碍六花,阻止作战吗?这也是做不到的。多兹、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会怀疑自己的吧。汉斯和茶末一旦知道了这些的话,会大力地主张阿德雷特是第七人的吧。
芙蕾米现在还没有被六花杀掉,正是因为阿德雷特主张杀掉芙蕾米也是没有意义的。他让大家相信了,黑之徒花被隐藏的能力是继承之力。如果谎言暴露的话,芙蕾米就会死,绝对不能让真相有任何一点儿暴露的可能性。
阿德雷特拼命地反复思考着。有没有既能保护芙蕾米,又能杀掉铁钴镍钨的方法呢?不杀掉铁钴镍钨也可以,总之有没有不让芙蕾米死掉的方法呢?
「阿德雷特,那个宝石给我。不能把这个任务交付给现在的你了。」
这时候,芙蕾米伸出了手。看起来芙蕾米已经发现了阿德雷特在动摇,看上去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阿德雷特摇了摇头,告诉她自己没事。
思考仍然没有结果,阿德雷特他们继续向假大本营跑去。
保护芙蕾米。他明白办法只有一个。只有遵照铁钴镍钨所说,把六花全杀掉。
他明白,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是件相当简单的事情。
然而,遵照铁钴镍钨的话,把六花全杀掉的话,芙蕾米会怎么样。她发过誓要战斗到死。仅凭一人向铁钴镍钨挑战的话,绝对会死的。
不管怎么做都没辙了。没有能够守护芙蕾米的方法。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地上最强的男人的话,一定能想到什么方法的。
远处传来了凶魔的声音,打断了阿德雷特的思绪。他寻找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芙蕾米,回来、我们这里。我们、不会、放弃、劝你的。」
听到凶魔说话的瞬间,阿德雷特看到芙蕾米的表情变得很痛苦。
那个瞬间,阿德雷特暗下决心。
芙蕾米憎恨着铁钴镍钨,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然而芙蕾米绝不可能憎恨着所有凶魔。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被凶魔们接受的。过去,芙蕾米那爱着凶魔的心还没有被完全消失。
把芙蕾米以外的六花全杀掉。
然后,让芙蕾米回归凶魔之中去。
芙蕾米会保护同伴的吧,她会为了杀死铁钴镍钨继续战斗的吧。然而,这些都会被阿德雷特阻止。就算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说服芙蕾米。
要让芙蕾米明白,回归原来的地方是最幸福的。
好辛苦。他明白这是比至今为止所遭遇的任何战斗都要辛苦的事情。
芙蕾米体会到了洛洛尼亚的友情,也觉得莫拉没有什么恶意。她们的死会让芙蕾米伤心的吧。
并且,芙蕾米相信着自己。知道自己是第七人的时候,芙蕾米会受到打击的吧,会憎恨自己的吧。明明发誓要让她幸福,自己却反而伤害了她。这比什么都痛苦。
即使这样,也必须这么做,必须要保护芙蕾米。不管会有多么艰辛,都必须去忍受。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忍得住。如果,是地上最强的我的话……
几乎就在阿德雷特下定决心抹杀六花的同时,遗迹北侧的莫拉叫喊着。
「不好意思,戈尔道夫,再坚持一会儿。」
在半径五十米的结界中的是戈尔道夫和莫拉两人。戈尔道夫打倒的凶魔的尸体,加起来大约有二十头。莫拉拼命地握住桩子,向其中注入自己的力量。
被结界挡住的凶魔们一起持续着全力的攻击。这样下去,结界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结界破损的话莫拉很快就修补好。进入其中的凶魔,由戈尔道夫负责解决。就这样重复着。
莫拉持续向结界注入力量的同时,也没有停止用千里眼观察周围的状况。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在离莫拉一公里远的地方四处奔走。
娜谢塔尼娅经过过的地方,混着药剂的枯叶四处散落着。附近有没有捡起枯叶就能察觉到异样的凶魔呢,自己的行动有没有暴露呢,娜谢塔尼娅小心谨慎地继续着。
娜谢塔尼娅的工作完美得令人赞叹,任何一头凶魔都没有注意到枯叶的存在。
阿德雷特他们的情况,莫拉在所在地那里感知不到。假大本营在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围之外,因此和他们战斗着的阿德雷特他们,莫拉也观察不到。
不过,飞行凶魔的数量确实减少了,可以认为芙蕾米那边的作战也很顺利。只要森林里的火烧起来了,莫拉和戈尔道夫就可以按照计划披上阿德雷特事先给他们的防火布,从凶魔的包围中突破出去了。还有一会儿,还有一会儿作战就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洛洛尼亚一边暗中保护着娜谢塔尼娅,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最初心里感到很惶恐,阿德雷特的计划在洛洛尼亚看来是相当危险的。娜谢塔尼娅和多兹会不会真的执行他的计划,也是件值得怀疑的事。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如果阿德雷特的计划被自己断送了的话,那就太糟糕了,想到这一点洛洛尼亚就胆怯了起来。但是,这些不安都已经没那么要紧了,恐惧渐渐地淡化了,凶魔们已经被自己骗到了。
娜谢塔尼娅来到了洛洛尼亚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骗得很棒。简直完美哦。」
就算来自敌人,被表扬了也会很坦率地开心起来。
「话说回来,刚刚的声音,你听到了吧。」
娜谢塔尼娅说道。这声音是向芙蕾米劝降的凶魔们的叫喊声吧。在遗迹中来回奔走的过程中,飞行凶魔的声音,传到了洛洛尼亚她们这里了。
「也许该准备点什么对策了,如果芙蕾米小姐背叛了的话。」
「不、不可以的。那种事,请不要做。」
洛洛尼亚以她的立场死死地盯着娜谢塔尼娅。
「芙蕾米小姐,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担心。」
「……我明白了。那样心思柔弱的你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的话,我也相信是这样的吧。」
娜谢塔尼娅意外地轻易退让了。
阿德雷特和芙蕾米、多兹一起,再次向假大本营发起进攻。阿德雷特的目的与之前完全反过来了。不是为了打倒铁钴镍钨,而是为了打倒六花而行动着。
同伴们信任着阿德雷特。大家为了准备作战,都尽着全力。没有不利用这个状况的道理。
作战准备就这样继续进行着。坚决执行,按照计划进行。
但是,在这之前,必须瞒着同伴,将作战计划告知铁钴镍钨。
知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的铁钴镍钨会怎么做呢。它会利用作战计划,将计就计,将六花全灭的吧。它会让豹型凶魔前往铁钴镍钨不在的地方,在那里事先布下陷阱,将六花诱骗到那里,然后全灭了他们。想来应该就是这样的策略了吧。
包括芙蕾米在内的其他同伴们,应该会因为作战的顺利进行而大意。把芙蕾米以外的人全部杀掉这种事情,以铁钴镍钨方面的战力来说并不困难吧。
不需要很长时间。用一招,就能将芙蕾米以外的同伴们打倒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利用现在这个状况。
首先,必须要完成作战的准备工作。阿德雷特和多兹一起,一边在假大本营和凶魔战斗着,一边寻找着将光之宝石附着上去的机会。
至今为止,已经进行了好几次突击了。这个过程中,阿德雷特设下了机关。向聚成一群的凶魔,阿德雷特投出了好几样秘密道具——烟雾弹、麻痹药剂、绊马索、阻碍行动的粘液。用这些东西沾染凶魔的身体,让它们受伤。
阿德雷特确认了豹型凶魔的状况。被同伴们守护着的豹型凶魔几乎毫发无损,只有背上和臀部粘上先前洒出的粘液。粘液上还附着有树叶、小石子与炸弹碎片之类的东西。
这是个好机会,阿德雷特行动起来了。多兹和芙蕾米掩护着他向敌阵中心突击。鲁莽的突击被凶魔轻易地阻止了。为了救出被围的阿德雷特,多兹放出了雷击。
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阿德雷特将无数的针和光之宝石同时投出。被雷击和投针动作分散了注意力的敌人,没有注意到阿德雷特也投出了光之宝石。
光之宝石精确地粘在了豹型凶魔的屁股上。粘液将光之宝石牢牢地固定在豹型凶魔的身上。
躲避着凶魔的攻击,阿德雷特又开始泼出粘液了。周围的凶魔们被粘液盖住了。粘液也粘在了豹型凶魔的屁股上。光之宝石混在粘液里,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豹型凶魔也好,狼型凶魔他们也罢,看起来没有察觉到阿德雷特所做的事情。它们所看见的,只是阿德雷特横冲直撞突击着的样子而已。
这以后,阿德雷特他们继续战斗着。不久以后,阿德雷特就下达了撤退指令。两人与多兹一起,从假大本营撤离了,躲在了追兵找不到的地方。
芙蕾米击落了大半的飞行凶魔,剩下的飞行凶魔也随时可以杀掉。随后她将为了作战计划而准备的引爆装置交给了阿德雷特。
「你那边怎么样了?」
阿德雷特点了点头,告诉她这边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看起来还算顺利。」
芙蕾米说。看起来她并未察觉到阿德雷特的真正意图。
「就差一点了呢。」
多兹说着。从它的态度来看,看不出有怀疑阿德雷特的迹象。
「很担心莫拉他们呢。他们应该没事吧。」
「没问题的。戈尔道夫先生是越陷入危机,战斗力越强的类型,他一定能保护好莫拉女士的。」
「一定要说问题的话,我有些担心他会背叛。」
听着被蒙在鼓里的他们的对话,阿德雷特插嘴道。
「就算和娜谢塔尼娅会合了,也不能立刻开始作战。有没有哪里做错了,铁钴镍钨有没有设下陷阱,这些都确认之后再行动。暂时先观察凶魔们的动向,然后再实行作战,可以吧。」
多兹和芙蕾米点点头。
「……有什么、奇怪的气息。」
这么说着,阿德雷特站了起来。他想尽快将作战计划告知铁钴镍钨。但如果被其他同伴发现的话就完蛋了,阿德雷特必须小心行事。
幸亏阿德雷特他们的所在地远在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围之外。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与任意一方会合都要花上一些时间,只要躲过芙蕾米和多兹的眼睛就好了。
「芙蕾米,多兹,查探一下周围的状况。我负责北边,芙蕾米负责西南方向,东南方向就交给多兹了。」
这么说着,他们从潜伏着的遗迹里出来了。芙蕾米和多兹如他说的那样监视着周围。
首先要从芙蕾米和多兹身边离开。然后,悄悄地和凶魔接触。
普通的凶魔还不行,一定要有一定的智力水平,能理解阿德雷特是第七人的家伙才行。
就在这时,阿德雷特他们潜藏的遗迹附近,有一头凶魔在来回踱步。它是从铁钴镍钨率领的真大本营里派来的。它的任务就是和阿德雷特接触,问出作战计划。
它是一头身长五十厘米的小小的蜈蚣型凶魔,擅长秘密行动,有着特质凶具三十号都比不上的敏锐的五感。如果阿德雷特能够单独行动的话,接触起来就容易了。
蜈蚣型凶魔看到多兹和芙蕾米从遗迹出来了,然后很快就看到了阿德雷特的身影。
他独自一人,环视着四周,并不是在警戒着敌人的行动,而是在寻找接头的对象。蜈蚣型凶魔觉得搭话的时机就是现在了。
「阿德雷特!多兹!不好了!」
如同撕裂黑夜一般,芙蕾米的声音响起。
「茶末要过来了!」
在阿德雷特看到蜈蚣型凶魔的身影之前,他折返了回去,向着之前的遗迹奔去。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21 编辑



第三章 汉斯·翰普缇的谎言
这还真是,我这不是已经不是正牌的了喵,汉斯·翰普缇这样思考着。
正所谓,危急存亡之时刻,情势已经不能更严峻了。自己完全被阿德雷特陷害,已经被大家断定为第七人了。而身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被大家全面信任着,撺掇着大家去与铁铬镍钨决战了。
证明自身清白的方法是否存在?如果杀死阿德雷特,而纹章的花瓣没有出现缺失的情况,他是第七人就很明显了。然而,还是想要避免去杀掉正体不明的第七个纹章的持有人这样的事。更何况,如果杀死阿德雷特之时,纹章的花瓣出现了缺失,做这样的事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太没有可实施性了。
但是,这样就没有证明自己是真正六花的其他手段了啊。汉斯不是没有想过用说服大家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更为关键的是,时间所剩不多了。在汉斯解释自己清白的期间,黑之徒花的力量就会让六花全灭的吧。在这之前,或许可以击破铁铬镍钨所率领的部队。
并没有使用正当的策略就可以使事态逆转的方法。除了使用铁铬镍钨、阿德雷特所预想不到的策略以外,别无他法。
然而汉斯对于自己被逼入这样的境况这件事,高兴得无法自拔。
从命运神殿出来的汉斯和茶末,暂时先往北方行进。若留在那里,就会变成与其他六花相互厮杀的局面了。
很快地,汉斯他们就被铁铬镍钨率领的凶魔主力军发现了。追上来的凶魔的数量并不多,击退他们并不困难。
还有就是,被芙雷米击中的汉斯的脚已经得到妥善处理。值得庆幸的是,茶末拿着莫拉制造的伤药。虽然残留着痛觉,但并不影响战斗,足以发挥全力。
伤口处理好之时,茶末的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身边。茶末把耳朵靠近从魔的嘴巴,从魔说着一些什么。
「……茶末的宝贝们呐,好像完全被发现了呢。大量的铁铬镍钨手下的凶魔们往我们这里过来了。」
「嘛,就知道会这样的喵。」
汉斯说道。对于现在的铁铬镍钨来说,威胁并不是汉斯和茶末他们俩。
「铁铬镍钨来这里了吗?」
茶末又开始向从魔说些什么。
「不清楚。」
没有发现铁铬镍钨,如果它赶来想要杀死汉斯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然而期待大概是落空了。对于铁铬镍钨来说,只管呆在安全的地方就是最佳的策略了。
「那么首先,把前来我们这里的家伙们冲散吧喵。然后就是追寻阿德雷特他们的踪迹喵。我们隐藏踪迹偷偷地进行吧。」
「这样的话没问题。茶末的宠物们正把那些笨蛋赶跑。因为都是聪明的孩子,肯定不用担心它们走失啦。」
「呜喵。你还真是个脑袋灵光的家伙喵。」
「嘿嘿,那是当然!茶末可是茶末哟。」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此时,一头凶魔从树丛中出现,汉斯在瞬息之间,使用长刀一刀将凶魔斩杀。但是更多凶魔们狂吠的声音一齐从四周传来。
「放心好了,猫先生。消灭敌人都包在茶末身上,你只管考虑杀掉阿德雷特这个笨蛋的方法就好了,因为猫先生由茶末来保护。」
为何茶末要信赖自己?为何她连我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一丁点都不考虑?这个理由汉斯已经察觉了。而且在内心里,稍微觉得困扰。
说到原因,是因为汉斯更喜欢经验丰富的年长女性,而对孩子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咕!」
从那以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边收拾凶魔一边追赶阿德雷特,汉斯这样的意图很快就暴露了。汉斯他们被牢牢地困在了神殿以北一公里的地方动弹不得。
一直追寻着汉斯他们的凶魔大约有一百头。即使是这两人,这也并非能简单击溃的数量。不仅如此,这次的敌人的受训练程度是至今为止战斗过的其他凶魔所望尘莫及的。
与其他遵从本能拼命战斗的凶魔不同。它们如同骑士一般的动作、精练的体术、合理的判断力。非常明显,它们是在有着高度智慧的某个凶魔的指挥下行动的。
汉斯有着十年以上暗杀活动的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单独陷入敌人集团的包围之中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如此高度训练的集团。
就算是没什么智力的凶魔群,经过持续数百年的训练也能变得如此之强吗?汉斯一改之前的看法,感叹着铁铬镍钨的统帅力之强。
在空中,一只飞行凶魔悠然地飞行着。它观察着汉斯和茶末的情况,一旦情况有变,想必它会立刻飞向铁铬镍钨去报告的吧。从地面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汉斯明白它深知己方没有有效的手段来攻击它。
「不要妨碍我啊,呕……」
茶末吐出了所有的从魔,让它们往凶魔过来的方向迎击。水蛇从魔吐出粘液阻挡住一群凶魔。汉斯在这期间解决掉了率领这群凶魔的头领。他来回奔走于树枝之间,如果有盘旋在头顶的凶魔,就在对方袭击之时先其一步将其解决。
「不用管保护茶末了!总之先干掉这些家伙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汉斯立刻调转身姿往茶末的方向赶去。就在护卫茶末的从魔离开的瞬间,蛰伏于远处待时以动的一头凶魔动了起来。它一直瞄准着茶末的性命,抱持着身死的觉悟展开了攻击。
「诶?」
茶末发出呆滞的声音。茶末一边呼唤着自己的从魔,一边往旁边逃开。但是,缺乏自卫手段的茶末并没有逃掉就倒下了。
「呜喵喵啊!」
汉斯在千钧一发之时抱起茶末,并翻转过她的身体。然后就这样把茶末背负于肩膀上逃走了。身处不利的境况之时,需要活用有利地形逃出生天,这也是基本的战术素养。
然而,汉斯根本连一处有利的地形都不知道。
「咕、咕咕!可恶啊!」
茶末叫喊起来。大概是为了由于大意而变成拖后腿的了而感到懊悔了吧。
「呜喵?茶末。不用感到不甘心,你已经干得很好了喵!」
「……诶?」
「我们说过的喵?你只要把我保护好,我在此期间想出一个逆转的办法不是喵?托你的福,给我争取到了思考的时间,我已经想到方法了哟。」
汉斯说谎了,逆转的手段,他在很久以前就想到了。只是这样说的话,茶末会比较开心吧。
不怎么喜欢孩子——对于乐于享受穷途末路的绝境的汉斯来说,只有这一点稍稍不怎么有趣。
汉斯在一边寻找着有利地形,一边背着茶末的情况下,在森林中来回奔走。这时,从远方传了来凶魔的声音,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回响着。
「第七人!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总该不会想要叛变到六花那边去吧!背叛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真相一直都摆在六花面前,那就是铁铬镍钨大人的制裁马上就要降临了!」
汉斯侧耳倾听,这些话语尽入耳底。
「保护好铁铬镍钨大人!防住六花的攻击!让那些家伙全灭吧!就算是你的话也应该可以明白的,万一铁铬镍钨大人有了什么意外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呜喵,铁铬镍钨大人在呼唤我吗?这下要加油杀死六花了喵。」
茶末稍稍摸不着头脑,花了点时间才理解到汉斯在开玩笑。
刚才的声音是往阿德雷特的方向发出的话语,而且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走到离汉斯他们多远的地方。
汉斯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在专心倾听。就在凶魔的声音将要听不见的时候,他听见了其他的某个声音,就在附近有水流动的声音传过来。
率领凶魔追击汉斯他们的是一头螳螂形态的凶魔。它并没有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是它有着自己是铁铬镍钨阵营里首屈一指的凶魔的自负。特质凶具什么的,说到底只不过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凶魔罢了。能够打倒六花的是智力与实力兼备,而且具备相当凝聚力的凶魔。而这些都具备的凶魔,在铁铬镍钨的阵营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实际上,自己和一百头部下正奉命去追击六花之中实力最强的两人。
「猫先生,那边哦!往那边逃!」
两人放弃了正面突破,决定贯彻一味逃跑的行动纲领。从魔们四散开来,调查周围的状况,大概是想要利用复杂的地形,以确保退路才这样做的吧。
机会与危险并存。在这周边,有着魔神诞生以前的上古遗迹。西边残留着街道的遗迹,在汉斯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残留着瞭望的堡垒、烧炭的小屋。地下水路也肯定会分布在某处的。螳螂型凶魔,并没有把所有因素都掌握在手里。
不管是隐藏的地点,还是逃跑的路线,选择的余地都非常大,把这些都利用起来,恐怕凶魔们会跟丢吧。
另一方面,这也给了螳螂型凶魔机会。茶末把从魔们都放出去查探周围的状况,自己的保护就变得薄弱了。汉斯他们的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五只从魔。而且背着茶末的汉斯也并没有什么余裕。
在发现退路之前,双方到底谁会被谁解决掉呢?螳螂型凶魔做了决定,它向部下们下了命令。赌在奇袭上面,以包围他们为目的然后分散进击,合而图之,做好一齐攻击的准备。
「那边!」
汉斯向着茶末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螳螂型凶魔看到了,那里有着一口水井。然后它察觉到了,他们是打算利用地下水路的逃跑。
「给我上!」
赶在汉斯跳进井里之前,螳螂型凶魔叫喊着往井口跳去。螳镰、触手和口中吐出的酸液,所有的攻击都倾泻在由于背负着茶末而无法做出防御的汉斯身上,就这样两人被打倒了。
一头凶魔向着倒在地面上的茶末发起了攻击。从魔赶过来保护,却没能防御住攻击,茶末受到了又一次的打击,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周围的从魔被茶末吸入了嘴里。茶末失去了意识,变得无法再使役从魔了。螳螂型凶魔已经确信胜利即将到来。汉斯挺身而出保护着茶末。螳螂型凶魔盘算着,让凶魔们准备好一齐攻击。
「你们死定了!」
螳螂型凶魔这样叫喊着。但就在此时,地面崩塌现出了一个大洞。为了防止汉斯逃走而聚集在一起的凶魔们,纷纷滑落到洞穴之中。螳螂型凶魔意识到了,这里的地下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本方完全是被引诱过来的。
包括螳螂型凶魔在内,大多数的凶魔都掉落到洞穴的底部。洞穴的底部贮满了污秽的积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贮水池一般。
「咳咳!」
跌落到贮水池之中的茶末将头伸出水面,与此同时,数十只从魔一个接一个地从水底显现出身形来。茶末之前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事先已经将大半从魔派到贮水池里待命。
茶末是沼之圣者,她所使役的所有从魔都是水栖种的凶魔。水中作战是从魔们最擅长的领域。
在空中盘旋着监视战况的蛾型凶魔,对当前的状况感到不解。突然之间,地面上出现一个大洞,并且茶末和大部分凶魔都掉下去了。
在周围没有掉下去的从魔也发动了袭击,将地面残留的十头左右的凶魔,也推进了大洞之中。从阴森晦暗的洞穴传出来的,只有凶魔们的悲鸣而已。
牵制两人行动的作战失败了,蛾型凶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它转身朝着铁钴镍钨所在地而去。一旦发生异常状况立马回去报告,蛾型凶魔的任务仅此而已。
然而已经乱了阵脚的蛾型凶魔,没能注意到一件事。在地面塌陷形成大洞的瞬间,汉斯以凶魔的躯体为踏板,摆脱了跌落深坑的命运。接着他在枝叉间奔腾跳跃,不声不息地来到了蛾的凶魔的正下方。
更令蛾型凶魔无从知晓的是,汉斯指尖一动,已然准备好投掷小刀了。
两柄小刀贯穿了蛾型凶魔翅膀的根部,失去平衡的蛾型凶魔开始下坠。在其重整姿态想要再度起飞的瞬间,汉斯从树枝的顶端一跃而起,把蛾型凶魔砍瓜切菜一般切成了碎片的。
「……真是千钧一发啊喵。」
站在大洞旁边的汉斯喃喃着。
「你在说什么呢,轻松解决哟!」
抓着从魔的背脊,茶末跳到地面上。
茶末并没有理解,这次确确实实赢得相当惊险。如果敌人注意到了地下的贮水池的存在的话,就没法将它们骗入陷阱之中了。作为指挥官的螳螂型凶魔相当有才能,这是汉斯亲自确认过的。若是想出这个计策花的时间再长一点儿的话,就会被它识破的吧。
而且也是多亏了敌人的大意和自己运气好才能打倒担任传令兵的蛾型凶魔。绝对不能让它到达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它们的牵制作战的失败被知道了的话,更多的增援就会被送到这里来的。
嘛,已经结束的战斗无所谓啦。汉斯瞬间就把刚才的战斗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今往后,更加艰难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喵。」
汉斯朝着西方迈出步伐,茶末跨上蛞蝓从魔的背上,从后面追上了汉斯。蛞蝓从魔用从触手的末端分泌出的液体清洁了满身污秽的茶末。
走着走着,茶末察觉到了什么。茶末跳到地面上,捡起来了一条长约三十厘米的蚯蚓从魔。茶末靠近蚯蚓从魔的头部,说了些什么。
「笨蛋们看起来像是在西边的老街那里做着什么事情,全员都在那里。但有非比寻常的数量的凶魔在附近,并不冒然靠近——它是这样说的。」
汉斯想起来了。在雾幻结界与茶末交战之时,他曾经看见过这只从魔。行进于斩指之森之时也是,它也在做着侦察兵的工作。
「……嗯?什么?」
蚯蚓从魔将嘴靠近茶末的脸,说着些什么。
「一百头左右的凶魔做出了固守的姿态,在它们正中央有一头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就是铁钴镍钨——它是这样说的。」
「那个家伙,脑子好使吗?」
「嗯,毕竟是茶末的宠物呢。」
汉斯反复考虑,大致的策略已经想好了,至于具体如何行动,还没有定下来。对于铁钴镍钨的行动,六花、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的行动,还有阿德雷特的行动,如果不能做到某种程度的预测的话,具体的行动就无从谈起。
「笨蛋们到底在做着什么呢?」
「不知道喵。就连蚯蚓从魔都不知道,我们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汉斯说谎了。六花们制订了杀死铁钴镍钨的计划,现在应该在为了实施这一计划而行动。
他们被阿德雷特欺骗了,相信即使杀了芙蕾米,也无法阻止黑之徒花。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大家深信着这一点。阿德雷特也会帮助打倒铁钴镍钨的吧。只不过,这最多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帮助。
「不知道阿德雷特他们在做着什么,也不清楚铁钴镍钨在干什么喵。这家伙现在一定是在哪里躲了起来,等着黑之徒花的力量把我们全灭呢。」
「是这样呢,茶末也是这样想的。看起来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只是个杂鱼罢了,要是可以把藏起来的铁钴镍钨引诱出来就好了。」
「铁钴镍钨要是这么愚蠢,我们就不会被逼到这样的绝境里了哟。」
茶末也在拼命思考脱离困境的办法。汉斯对于茶末的头脑并不抱有任何期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理由,就这样由她去吧。
「果然,只有证明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了哟。芙蕾米和洛洛尼亚她们俩,是无可救药的,只有葛道夫这个白痴还在怀疑阿德雷特,把他算在同伴里面好了。」
「不行的啊。十有八九葛道夫已经被公主拉拢过去了。那个家伙是无法违抗公主决定好的事情的。」
「那,把那个白痴公主杀掉好了。本来这种家伙,就该在听见神殿所在的方位之时就杀掉的。」
「你是想把葛道夫变成敌人吗?」
汉斯用一句话驳回。
「这样的话,果然……只有把芙蕾米杀掉了吧?」
「……怎么做才好喵……」
汉斯少有地不置可否。
这样做或许就是最为切实有效的手段了,汉斯也是这样考虑的。击溃了黑之徒花的话,眼前的危机就度过了吧。芙蕾米其实很强。阿德雷特和被阿德雷特欺骗的其他六花会全力保护芙蕾米的吧。但就算如此,凭这里的两人也还是有胜机的。
汉斯有点儿迷茫了。到底是选择杀死芙雷米,还是在考虑其他的策略。
不过汉斯很快就把这个迷茫抛诸脑后。就算是己方两人,芙蕾米也不是会被瞬间击杀的对手。要杀死芙蕾米,不管怎么考虑,也至少要花上几分钟才能解决战斗。在此期间,铁钴镍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怎么办才好呢?猫先生。什么都想不出来的话,茶末会去做的哟。就算是拼上这条命,茶末也会全力杀掉芙蕾米的。」
「我知道了喵。杀掉芙蕾米喵。一旦发现他们,你什么都不用考虑,直接向芙蕾米发起攻击就好了。我也有自己的作战计划,是切实以消灭芙蕾米为宗旨的。」
「直接突入就好了对吧?」
兵行险招,出奇致胜。汉斯决定了,他要采取无论阿德雷特还是铁钴镍钨都意想不到的手段。形势太糟糕了必须赌一把。一旦失败,不管是汉斯还是世界,都会结束了吧。
不过关于所赌的内容,汉斯并不打算告诉茶末。要欺骗敌人,首先得骗过同伴。
「我打算先走一步,进行作战的准备工作。马上就会与你会合的,你就这样走着就好了喵。」
「诶?」
突然被下达了指示,茶末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不用知道我的作战计划也可以的哦。要杀死芙蕾米,非出乎意料的刺杀不可。芙蕾米他们说不定会从你的动作或者眼神里读出我的想法。
「……虽然不怎么明白,但是我知道了。」
汉斯从茶末身边离去,进入了森林之中。到了身姿被树影遮蔽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汉斯说道。
「还有就是,刚才的那只蚯蚓从魔,再派它去监视那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喵。」
「知道了。」
汉斯静静等待着。待茶末放出的蚯蚓经过自己脚边的时候,汉斯悄无声息地接近它,迅速地把它拾了起来。蚯蚓从魔受到了惊吓,骚动了起来。
「稍微安分一点哦。」
从之前的对话中,汉斯得知了蚯蚓从魔所拥有的能力。它拥有高度的智力与观察力。有必要的话,就算是茶末命令以外的东西,它也能观察并记下来,然后再向茶末报告。
而茶末自己是无法知晓蚯蚓在哪里干什么的。
「可能稍微有点痛,忍着点儿哦。因为作战计划与你有很大关系喵。」
这样说着,汉斯像系丝带一样把蚯蚓折弯系好,然后收在怀里。这只蚯蚓从魔,是作战计划的关键。
在这之后,汉斯又进行了多项准备工作。然后他与惊讶着作战准备如此快速完成的茶末会合了,向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的地方前进。
「茶末和汉斯来了?」
从狼型凶魔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就连铁钴镍钨也稍微感到惊讶了,并非为这两人的到来而惊讶,而是对一百头凶魔的部队,不但无法完成牵制这样的任务,而且被突破了连个报告都传不回来,对这样的部下们的无能感到了震惊。
巡视着周边,搜寻着阿德雷特他们的踪影的飞行型凶魔,很偶然地发现了从魔的身影。狼型凶魔是这样报告的。这两人正径直前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地的方向。
『派一支部队过去,迎击他们。最少也要把汉斯拖住。』
铁钴镍钨姑且先作出指示。但是,狼的凶魔通过二十四号向铁钴镍钨诉起苦来。
『赶、赶不上了。传令的凶魔大部分都被芙蕾米击落了,可以行动的非常之少。』
「……唔」
铁钴镍钨焦躁起来。
『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所在地找到了吗?』
『是、是的。已经知道了。』
『茶末和汉斯恐怕是想直取芙蕾米的性命。你们等汉斯他们与芙蕾米他们开战,就从旁突袭。你们攻击茶末就好,汉斯会被六花和多兹他们杀死的。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让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死掉。』
『属下领命!』
这之后二十四号就不再传话过来了。身边的十一号说话了。
「铁钴镍钨大人,我们是否也该过去击破汉斯呢?」
「……没有必要。我相信着爱的力量,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危机不可能应付不了的。」
铁钴镍钨焦躁地跺起地面来。
偏偏这时候跑过来妨碍。好不容易再差一点就能看到芙蕾米绝望的表情了。本来现在该是想象着芙蕾米的表情并乐在其中的时候的。
阿德雷特向空中发射了两枚闪光弹。在空中爆炸的闪光弹,一瞬间将遗迹如同白昼般照亮。发射一枚闪光弹,意味着发现了铁钴镍钨;发射两枚则说明汉斯正在接近。
「汉斯在哪里?」
阿德雷特询问芙蕾米和多兹。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近了。一只从魔发现了我,马上就跑掉了。我估计他们两个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汉斯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芙蕾米之中的一个吧。两人和多兹一起,向西边走去。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应该正在从那边过来。和她们会合,再迎击那两人吧。以那两人做对手,这边的两人和多兹合起来也怕是对付不了的。
「茶末小姐她,不出所料地被汉斯欺骗了。她直到现在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先生是第七人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毕竟是茶末。先不论战斗力如何,对她的头脑是没法抱有期待的。」
听了芙蕾米他们的对话,阿德雷特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肯定不能杀掉这两人。杀死汉斯大概还可以用言语开脱,但是没理由杀死茶末啊,况且自己是第七人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可是要是让这两人都活着,芙蕾米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而且要把除了芙蕾米之外的六花全部杀死也非常困难。就如同事先决定好的那样,作战就不得不中止的吧。利用作战计划,将六花诱入陷阱也变得不再可能了。
只是现在并没有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间了,如果不先把眼前的敌人打倒的话。
看到闪光弹发出的光芒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向着东边全速前进。一边驱散着凶魔,一边观察着周围。她们全神贯注地听着风吹草动,来寻找阿德雷特他们。
「娜、娜谢塔尼娅小姐,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能杀死茶末或是汉斯先生。打倒并控制住就可以了哦。」
「请不要担心。还是祈祷着事态发展允许我们这样做吧。」
葛道夫和莫拉也看见了闪光弹的光芒。但是他们仍深陷包围圈,无法突围。
「……汉斯……茶末。」
葛道夫轻声叹了口气。他依旧迷茫着,仍然没有相信阿德雷特是真正的六花。
在内心深处,他呼唤着汉斯和茶末。你们要是真的六花的话,就打破迷局找到前路给我看啊。把你们两人不是假货的证据找出来给我看啊。能够做到这些的,也只有你们两人了。
狼型凶魔接到铁钴镍钨的命令,开始移动本阵。从百余头部下当中派遣出三十头擅长战斗的先出发,去做奇袭的准备。它并没有告诉部下们谁是第七人,而是仅仅命令它们在与六花们战斗中发现破绽的时候去狙击茶末而已。
剩下的七十头凶魔,也按计划被派往指定地点。
狼型凶魔看见一棵正合适的大树,它爬上树顶,然后从枝叶间,远远地眺望。它马上就发现了阿德雷特他们。朝着他们前进的两个光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奔走着——那是汉斯和茶末。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追上阿德雷特他们了。
「要上了!」
无法逃脱。在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会合之前就会被追上。阿德雷特回过头来叫喊着。两手里分别攥着使人麻痹和巨痛的飞针。
乘坐在蛞蝓从魔背上的茶末,在宝石照亮周围的情况下直线前进着。她的眼睛只盯着芙蕾米一人。她将狗尾草深入喉咙之中,把所有的从魔都吐了出来。这边将雷击、炸弹和飞针全数放出,想要阻止住茶末前进的势头。
然而就算是两人与多兹的一齐攻击,也无法阻止所有从魔前进脚步。
「危险!」
从死角而来的一只从魔,意图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用身体撞飞了那只从魔。多兹用雷击烧伤其他从魔。
汉斯究竟在哪儿?阿德雷特仔细环视着四周。在暗处存在着一种气息,趁交战的空隙汉斯会突然冲出来刺杀芙蕾米的吧。
「芙蕾米,老实点受死吧!」
茶末指着芙蕾米大叫道。在那一瞬间,保护茶末的从魔也加入了攻击。与此同时,汉斯在树枝间以芙蕾米为目标的跳跃着。
「休想得逞!」
汉斯的长刀被阿德雷特用剑挡了下来。
「呜喵!」
汉斯一边后退一边掷出两柄小刀。一柄刺中了阿德雷特腰带旁边的地方,打偏了,阿德雷特并没有受伤。
另一柄小刀向芙蕾米飞去。芙蕾米用枪托将小刀弹开。但是在这攻防瞬间,从魔们接近了芙蕾米。
事态演变成了敌我双方的大混战了。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为了保护芙蕾米,他打算跑到芙蕾米身边去。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汉斯拿出一直暗藏在手里的光之宝石。仅仅一瞬之间,宝石释放出最刺眼的光芒。虽然达不到闪光弹一般的强力效果,但对于已习惯黑暗的阿德雷特他们来说,不免一时感到眩目。芙蕾米和多兹一时之间停下了动作。
「不过这种程度!」
但阿德雷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冲向汉斯挥出一击。
时机到了。躲过了阿德雷特这一击,汉斯改变了攻击目标。
汉斯以双手撑地,借力向反方向跳去。这是在蛞蝓背上的茶末的方向。
随后汉斯使出全力,用长刀一击刺穿了茶末。
「什么?」
茶末惊魂未定的声音响彻四周。汉斯的刀刃刺入的位置非常靠近茶末的后颈。
「茶末!」
下一瞬间,尖锐的金属音响彻开来。芙蕾米的子弹将仍在空中的汉斯弹飞到远处。汉斯用剑挡住了子弹,并没有受伤。
「……什、么?」
所有的从魔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同时停下来的,还有阿德雷特和多兹。还能动弹的只剩下装填子弹的芙蕾米的指尖了。
「……诶?」
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汉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悠闲地挠着头,耸了耸肩。
「……猫先生?」
茶末用手捂着自己的后颈附近,用自己的手掌确认了,后颈血如泉涌。
「真是可惜,没能解决掉你。没有芙蕾米妨碍的话,应该杀掉了的喵。」
汉斯笑了,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在枝头观察的狼型凶魔惊呆了,它完全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停下了动作。眼看就该向在一旁待命的凶魔们下达突击的命令了。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在六花战斗的空隙找到机会杀死茶末。然而这个命令是无法实行了。汉斯与茶末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两人不是该相互协助的吗?那汉斯却为何会瞄准茶末的性命呢?铁钴镍钨大人欺骗了自己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杀死茶末,失败了喵。做这样的事,不是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喵?」
这样说着,汉斯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了过来。茶末看着这样的汉斯,面容呆滞,不知所措。而芙蕾米想着,汉斯终于不再隐藏他真正的目的了。
「凶魔它们,就在那边埋伏着哦。因为我在和你们说话,所有并没有过来打扰喵。」
汉斯对着应该没有人在的地方喊了起来。
「嘛,无所谓的喵,我还有其他手段的喵。喵,阿德雷特,先告诉你一个好事情哟。」
阿德雷特好像没有弄清楚事态发展的样子。多兹暂时也是,它打算视情况发展再决定如何行动。
「我呢,决定放弃杀死芙蕾米了。比起这个来,我想到了更好的利用她的方法。」
「……你想说什么啊?」
「首先,把她作为杀死茶末的工具来使用。嘛,虽然这个已经失败了喵。但还剩一种使用方法,我把芙蕾米当作人质了。」
「……人质、吗?」
「跟你们说真的喵,我随时都可以杀掉芙蕾米的。阿德雷特,你要是想救芙蕾米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喵。听好了,轻举妄动的话,马上就知道后果了。不老实一点的话,芙蕾米的性命不保哟。」
「芙蕾米,你中了什么了!汉斯、茶末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德雷特叫喊起来。但芙蕾米摇了摇头。在芙蕾米的印象里,汉斯自不必说,自己都没有被从魔碰到过。但是,芙蕾米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胸前被种下了红色的印记。
随时可以杀死芙蕾米。恐怕这并不是大话。
「……何等恐怖的家伙!」
阿德雷特低语道。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虽然早就知道汉斯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男人,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恐怖。
芙蕾米和多兹大概是认为,作为第七人的汉斯与铁钴镍钨合谋,设计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吧。但是,在知道第七人是谁的阿德雷特看来,汉斯是另有所图的。
汉斯的真正目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理解。
虽然确实汉斯攻击了茶末,但是作为真正的六花的一员的汉斯,不可能真的杀死同为六花的茶末,那只是在演戏罢了。大概在一开始,汉斯和茶末就商量好了的吧。
如此一来,究竟为了什么而演戏的呢?是为了让芙蕾米与阿德雷特大意而露出破绽才如此行动的吧。事实上,阿德雷特混乱了。芙蕾米的注意力放在守护茶末上面,再加上,光之宝石的效果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在那一瞬间,汉斯和茶末做了些什么吧。这个问题的答案,汉斯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他将芙蕾米劫为人质了。
确如芙蕾米所言,她并没有被茶末做什么,但是并不清楚茶末的从魔的所有能力。像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被下毒一样,有从魔拥有悄然植入寄生虫到身体里的能力,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相反,没有这样的能力才比较奇怪。有这样的能力,才是汉斯和茶末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先决条件。
汉斯的话语和他至今为止的行动,将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汉斯他们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就范。但是,还是没有掌握事情的全貌。
「……何等棘手的家伙啊!」
汉斯看穿了一切。他明白阿德雷特即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芙蕾米的觉悟。他明白铁铬镍钨以芙蕾米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背叛六花的事情。他也明白阿德雷特已屈从于铁钴镍钨的淫威之下了。
没能看破一切的话,这一作战计划就应该还有没有想到的地方。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这样一来现在不就是最坏的状况了吗?芙蕾米的命运被掌握在六花和铁铬镍钨双方的手中。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背叛六花,保护自己。汉斯的要求是,背叛铁钴镍钨,并打倒它。
不听从任何一方的命令的话,芙蕾米都会被杀死。
到底该如何是好。阿德雷特长时间地注视着汉斯的脸庞。
「……唔。」
此时,茶末的肩头抽搐着。
「呜……啊……呜哇哇哇哇哇!」
茶末抬头望天,大声地哭了起来。叫喊了十秒左右之后,茶末突然停止了哭泣。
「……杀、掉、你!」
听闻此言,汉斯立刻转身逃离茶末。茶末的从魔们已经不再对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感兴趣了,而是在追着汉斯。
不过,阿德雷特心知肚明,哭泣也只是演技罢了。汉斯不可能真的想要杀死茶末。茶末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多兹和芙蕾米对汉斯展开了攻击,然而都没能命中。
「我们来帮忙了!」
茶末的身影消失的同时,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赶到了。太迟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
「……已经把他们成功击退了吗?」
这两人因为没有看见汉斯和茶末的身影而疑惑着。
「暂时先追吧,我在路上给你们细说。长久逗留于此可不太妙。」
芙蕾米追着茶末的身影跑了出去,阿德雷特和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首先由芙蕾米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凶魔们呼唤芙蕾米投降的事;胸部突发剧痛,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的事;汉斯突如其来地攻击茶末的事;被汉斯告知芙蕾米被当作人质的事和他们跑掉了的事。
听完了事情经过的娜谢塔尼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有违和感呢。汉斯先生和铁钴镍钨的行动,总感觉有点儿不协调。那个时候来劝降,现在又跑来告知人质的事情。」
「同感呢。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吗?又或者大概是汉斯擅自采取了行动?」
同伴们烦恼起来。在场知道真相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
阿德雷特一边跑着,一边对洛洛尼亚说。
「洛洛尼亚,你在磨蹭些什么。赶紧治疗一下芙蕾米的胸口。」
洛洛尼亚有点儿慌了,她赶紧把手贴在芙蕾米的胸部。数次抚摸胸部之后,洛洛尼亚的表情被阴云笼罩了。
「不行呢。我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莫拉的话,看起来有办法吗?」
「我想大概即使是莫拉小姐也是不行的吧。虽然还没有搞清详细状况,但比起受伤,这更像是某种疾病,看起来像是突发的有致死性的疾病。」
芙蕾米对皱着眉头的阿德雷特说。
「我们这边没有方法解决,也是意料之中。」
阿德雷特又开口说道。
「洛洛尼亚,请更加仔细地检查一下芙蕾米的身体。真的什么能做的都没有吗?」
听从了这句话,洛洛尼亚再次碰触起芙蕾米的胸部。
「……呃,那个。虽然什么都还没有发现……但我的力量与通隆小姐和莫拉小姐相比的话……」
「已经可以了哦,洛洛尼亚。」
芙蕾米说完,将洛洛尼亚轻轻推开,转而小声寻问娜谢塔尼娅。
「放火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娜谢塔尼娅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开始行动吧。早一点点也好,讨伐铁钴镍钨吧。」
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点了点头。
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绝对不能让作战实施。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再加上,作战的内容还没有透露给铁钴镍钨。现在就展开作战的话,六花就能成功杀死铁钴镍钨了。
这个时候,在空中的飞行型凶魔鸣叫起来。
「铁钴镍钨大人传令!汉斯,你可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家伙!你这家伙已经没有用了!即刻自己了断!违抗上述命令的话,你、还有你爱的人,都会被抹杀掉的!」
「……用完就扔呢。果然,那些家伙已经混乱了。实施作战计划,现在就是大好时机。阿德雷特,可以行动了吧?」
对于芙蕾米的话语,阿德雷特犹疑不决而迟迟不回应。现在必须先中断这次作战。可是,该说些什么来说服他们呢,完全没有头绪。
通过二十四号,铁钴镍钨听狼型凶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汉斯突然攻击茶末的事情,还有他留下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的说法之后逃走的事情。
『你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我的谋略被被一点点粉碎?』
往常平静的态度完全消失了,就算是铁钴镍钨也差不多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它再也无法容忍部下们那无可救药的无能了。
『传令全军:全力追杀汉斯。』
『可是,六花都认为他是第七人,我们这么做恐怕会暴露他是真正的六花……』
『我已经说过了,六花听到的版本是,你太无能了,已经没有用了,可以去死了。』
铁钴镍钨认真思考起来。稍作考虑之后,铁钴镍钨问狼型凶魔。
『……汉斯和茶末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大家暂且先去追赶逃走的汉斯了。这时从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里面混杂了茶末的叫喊声和哭声,还有从魔们的嚎叫声。
「你在干什么呢,阿德雷特!现在可不是追茶末的时候啊。想来你是要抓到茶末和汉斯然后撤退,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应该马上开始作战,大概芙蕾米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稍微等一下,先看看周边的情况吧。」
这样说着的阿德雷特爬上了一棵树。他装作凝目观察黑暗之中的样子,实际上在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都要终止作战。不过,问题是这之后该怎么做。
不把作为汉斯他们的人质的芙蕾米解救出来可不行。
不过,说起来汉斯他们到底有没有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还不能下定论。就算是茶末,真的能在芙蕾米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寄生虫通过某种方式植入其体内呢?
也许茶末并没有对芙蕾米做过什么。不过,毕竟还是有疑问的,况且也没有办法确认茶末确实什么也没做。只要没有办法确认,阿德雷特就无法下决断。
阿德雷特把插在腰带上的小刀拔了出来,这是汉斯扔向自己的。这时候,他看到了刀身上有着用血书写下的文字。
『我装成是第七人的样子,与凶魔进行了接触,然后发现了从铁钴镍钨手中救下芙蕾米的线索。芙蕾米是可以被拯救的。』
阿德雷特擦去了小刀上的文字,并把它放进了腰间的口袋中。阿德雷特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如果可以将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出来,就没有必要背叛六花了。杀掉铁钴镍钨的话,黑之徒花的效果也就解除了。如此一来,汉斯和茶末也就没有理由杀死芙蕾米了。
可是,这把刀身上写的信息是真的吗?
芙蕾米身上所中的「陪葬」的能力。红色印记的病,这不可能被简单地治好。就算是汉斯,也不太可能发现线索。
不过,阿德雷特想到,如果是汉斯的话,就该另当别论。有着像他那般的知识谋略和演技的话,再加上铁钴镍钨阵营的情报管控并没有做到完美的话。汉斯是确实有可能掌握拯救芙蕾米的线索的。
阿德雷特从树上攀爬下来,他决定了今后的行动方针。首先是追上汉斯和茶末,然后从他们嘴里问出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手段是什么。
如果汉斯和茶末不知道如何解除「陪葬」的能力的话,就想办法杀掉汉斯和茶末,先把芙蕾米从他们的手里先解救出来。然后就是背叛六花、杀死除芙蕾米以外的所有人的时刻了。
「现在暂时先不撤退。但是,作战计划要再等等,先把汉斯抓住再说。」
阿德雷特向同伴们这样说道。除了洛洛尼亚以外的所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不好意思。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跑这难得一见的机会吗?」
「汉斯交给茶末就足够了。就算汉斯从茶末手里逃走了,我们也差不多能够杀死铁钴镍钨了。」
多兹和芙蕾米相继发表反对意见。
「……不,并不是这样的。现在并不是绝佳的机会。铁钴镍钨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杀死汉斯?那家伙是真的陷入混乱了吗?
那都只是表象,为的只是让我们大意而已。」
「这不是正合我意吗?顺着他们的戏码找到破绽,拿下铁钴镍钨的性命。」
芙蕾米盯着阿德雷特的脸,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想应该不会……但是你该不会想要从汉斯那里问出救我的方法吧?」
某种意义上,正中靶心了。对着动摇了的阿德雷特,芙蕾米并不打算停口。
「刚才我也应该已经说过了吧。现在即使我不在,作战也是可以进行的。比起我个人的性命,现在应该先考虑如何打倒铁钴镍钨啊。」
「但是这样的话,芙蕾米小姐恐怕……」
「洛洛尼亚,你也应该明白这些的,就算会牺牲部分人的生命也要打倒铁钴镍钨。」
芙蕾米打断了洛洛尼亚的反驳。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是一副现在应该以执行作战为优先目标的样子。
「不是的,这些我都懂。汉斯他……发现了点儿什么。」
「……?」
同伴们不明白洛洛尼亚的意思。
「当时汉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我们。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光彩。那一刻我直觉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掌握着决定性的情报这一点不会有错。先别撤退,也先别执行作战计划,只要还没有确认汉斯到底知道了什么,就别着急做决定。」
同伴们都处在惊讶与错愕之中,阿德雷特深知这一点。只是直觉罢了,这样下去会放跑决定性的机会的。
「我小看了汉斯。那家伙最为可怕的地方不是战斗力,而是他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放任不管的话,他能完全看穿我们的手段。这样的话,无论是要战斗,还是要先撤退、重新制定作战计划,都必须先抓住汉斯。」
「你想太多了。汉斯不是一直在失败吗?」
芙蕾米反驳道。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不认同自己的主张。就连阿德雷特也不认为仅凭自己的直觉就能说服大家。
「多兹,你……是故意放跑汉斯的吗?」
阿德雷特的话语令多兹惊讶地睁圆双眼。阿德雷特也不认为多兹和汉斯会串通一气,但他不得不装作怀疑多兹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你在说什么呢?」
「趁汉斯败走的间隙的攻击,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打中的,我却看到了你放走了汉斯,你在计划着些什么吧。」
「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吗?我是瞄准攻击的。我根本是冤枉的啊。」
「真的是这样吗?」
多兹和阿德雷特相互敌视着。
「……好吧我明白了。我帮着去追击汉斯,捕获到他。只有这样你才能相信我没有二心是吧。」
多兹服软了,在这里它并没有太多发言权。被阿德雷特怀疑了,不听从的话就会被当作敌人,被这样威胁了没办法不听从他的话了。
「不过,你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作战是绝对、一定要进行的。
先抓住汉斯,让他失去作战能力,然后再抓住茶末小姐并拘禁起来。这之后就马上进行作战。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我们也是有相应对策来针对你的。」
「……了解了。虽然有点儿不安,但就这么做吧。」
阿德雷特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等一下。汉斯对你下套了。追上去就正中他下怀了。」
芙蕾米还没有接受这个结果。这时洛洛尼亚发话了。
「……芙蕾米小姐,我认为还是相信阿德的直觉比较好。至今为止,阿德的直觉已经多次让我们从困境中摆脱出来,再相信一次阿德的话吧!」
芙蕾米不甘地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阿德雷特向同伴们发号施令。
「多兹、洛洛尼亚,请你们先顺着来路回去,去确认一下假大本营有没有什么新动向。正如多兹所说,现在必须朝实施作战的方向推进。还有就是向莫拉他们传达一下现在的情况。」
「好的。」
「我们去追汉斯。好在茶末一直很吵,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所在。」
带上看起来仍旧很不安的芙蕾米,阿德雷特和娜谢塔尼娅出发了。
葛道夫此时仍在结界里和凶魔们战斗着。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莫拉才被告知汉斯他们的接近。这时莫拉说道。
「多兹出现在千里眼的范围之中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吧,它来传达情况了。」
收拾掉残留在结界里面的敌人,在短暂休息的间隙,葛道夫从莫拉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不、不是在说谎吧?」
葛道夫震惊了。自己完全搞错了。
「多兹说现在暂时还是先按兵不动。振作起来,葛道夫!」
不论是要逃走,还是要进行作战,看起来葛道夫必须继续战斗下去。
「你在哪儿!汉斯你在哪儿!」
远处传来了茶末愤怒的叫声。汉斯以树枝为落脚点,在林间跳跃着逃跑。
汉斯觉得,看起来一切正如自己当初所考虑的一样。
阿德雷特果然并非是铁钴镍钨的同伙。他只是心被操纵了,而被迫喜欢上了芙蕾米而已。从跟他对话时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阿德雷特除了芙蕾米的事情什么都不考虑。
汉斯一边逃跑,一边回头观察后方的情况,他看到阿德雷特他们从后面追来了。看来阿德雷特果然如汉斯所想的那样行动了。
其实,芙蕾米并没有成为汉斯的人质。茶末对芙蕾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不过看样子,阿德雷特还是中计了。
作战的第一阶段成功了,不过,困难还在后面等着呢。
「找到你了!」
能听到茶末的怒吼了。从魔们一齐袭向在枝叶间跳跃的汉斯。汉斯以从魔为踏板,跳向更高的地方。要是落到地面上,一瞬间就会被从魔们包围的吧。
「不可原谅!你竟敢、欺骗我!」
茶末一边哭泣着一边叫喊道。她并不知道汉斯所考虑的事情,以为那时汉斯真是要对她痛下杀手。
事先汉斯并没有将作战的详情告诉茶末。茶末并没有像样的演技,要是用笨拙的演技去欺骗阿德雷特,肯定会被识破真相的吧。
就算不特地告诉茶末事情的真相,想必茶末也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的吧。
「汉斯在这里!」
刚从从魔手里逃脱,马上凶魔们又从侧面袭来了。
「发现他了哟,快点抓住他哦!」
再加上从后方飞来了芙蕾米射出的子弹,汉斯几乎是接连不断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如此一来,汉斯再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了。无论是六花们还是铁钴镍钨,全都是敌人。不过,汉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这孤立无援的紧迫感,正是汉斯所希求的。
「汉斯!去死,去死吧!」
阿德雷特他们不一会功夫就发现了汉斯和茶末。即使身受从魔与凶魔两方的夹击,汉斯依然毫发无损。
「茶末小姐!请稍等一下!杀死汉斯先生的话就难办了呀!」
娜谢塔尼娅的声音令茶末转过身去。茶末的眼眶里残留着泪水,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睥睨着这边。
「什么?没听见哟。现在我正要去干掉汉斯呢,可以请你不要妨碍我吗?」
「我是在说,请你冷静一点。」
「难不成你想要死在汉斯前面?」
娜谢塔尼娅陷入沉默了。
不过阿德雷特是明白的,茶末的态度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她和汉斯合谋令芙蕾米成为人质,用以胁迫阿德雷特。茶末的演技散发着森然之感。茶末原来是这样聪明的女孩子啊,这令阿德雷特非常惊讶。
「汉斯!请停下来!我们不会杀掉你的!」
芙蕾米一边开枪一边冲汉斯喊道。
「让停下来就真停下来的笨蛋这里可没有喵。」
以遗迹的建筑物为掩护,汉斯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子弹。
「汉斯!去死吧!你这个废物!」
斜刺里杀出一头凶魔,跳向汉斯。它的攻击并没有接触到汉斯。
娜谢塔尼娅的刀刃和芙蕾米的炸弹将凶魔炸飞,凶魔们一边反击茶末和阿德雷特他们,一边紧追汉斯。
阿德雷特感觉到状况有一些异样。六花们还有凶魔,还包括两个假的六花,想法和目的明明应该是完全相反的,大家却都在追着汉斯一个人。
趁着他们相互妨碍的间隙,汉斯轻盈地在遗迹中往来奔走。
「汉斯,听我一言!」
阿德雷特叫道。在树枝上站着的汉斯转过身来。
「喵,有什么事情吗?」
「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照做就放你条生路。说出你的目的、你知道的东西、你察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还有就是……告诉我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非得先确认这个情况不可——汉斯到底知不知道把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里解救出来的方法。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线索。
「喵……告诉你、吗?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喵?」
站在树枝上的汉斯,挠了挠鼻尖。
「阿德雷特,芙蕾米就这样重要吗?既然如此反而更加不能这么简单地就告诉你了喵。」
「不要、开玩笑了!」
在阿德雷特将要斩过来的瞬间,汉斯再度掷出小刀。阿德雷特用肩上的皮甲挡下小刀,并将它拔出,发现上面写着些什么。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阿德雷特急切得把小刀上的文字擦去,然后把小刀远远地扔了出去。
目的是这个吗?胁迫阿德雷特自己承认是第七人,令铁钴镍钨所有的计策都大白于天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才用这样的把戏的吧。
绝对不能顺着汉斯的意思来。
就算阿德雷特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不知道汉斯会不会真的帮助芙蕾米。汉斯和茶末为了胜利,像是芙蕾米的性命什么的,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的吧。
坦白一切是行不通的。但不听从汉斯的指示的话,茶末可能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拼命地考虑解决办法。
「娜谢塔尼娅,从左边包抄!」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为包围汉斯行动着。被左右夹击的汉斯改变了逃跑的方向。他向着阿德雷特的方向冲了过来。
「嘁!」
阿德雷特应战。二人的剑交织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中,汉斯小声对阿德雷特说。
「同意交易的话,你一个人追上来、喵。」
说完汉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东南方向。阿德雷特正要一脚把汉斯踢飞,汉斯向后方一闪,躲开了。
「喵!」
就是此刻。
凶魔已经埋伏在了汉斯逃走的方向。凶魔的攻击擦过汉斯的脚面,破坏了汉斯的平衡,汉斯着地不稳,摔倒在地。
此时尚未出手的凶魔对着汉斯的腹部刺出利爪。在昏暗的遗迹之中,血喷涌而出。
「干得漂亮!凶魔!」
茶末笑着说道。这时,从魔们开始追击芙蕾米他们。汉斯蹒跚着向着角落逃去。
「好机会,伤得相当重呢。」
芙蕾米说道。
「现在能抓住他了。」
糟了,阿德雷特忽然发觉。
茶末要杀汉斯虽然只是在演戏,可是凶魔们却是真的想要取走汉斯的性命的。要是汉斯就这样死了的话,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而且,说不定汉斯真的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别放跑他,就这样继续追。」
阿德雷特暗下决心,他决定听从汉斯的话。如他所说,离开芙蕾米他们和其它的凶魔,去和汉斯单独交谈。汉斯现在负伤了,一对一也不会落下风。
并且,这样就能看清汉斯是否真的知道解除陪葬制约的方法了。
如果知道方法的话,先解除掉陪葬制约,然后杀死铁钴镍钨。救下芙蕾米之后,就如汉斯所言,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如果不知道方法,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杀死汉斯和茶末。然后和铁钴镍钨里应外合,把六花全部杀掉。
具体如何行动,也只有视情况再做出合适的判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后面的战斗都一定会变得更加艰难。
但自己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不管陷入何种险境,绝对要守护好芙蕾米。只要能保护芙蕾米,根本不必理会自己会怎么样,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汉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都在不停地逃跑,阿德雷特他们跟丢了汉斯的踪迹。大家让光之宝石以最大亮度照亮周围,连汉斯的影子都找不到。
周围也没有凶魔的踪影,它们好像也跟丢了汉斯。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真是惊人的逃跑速度。
正合我意,阿德雷特寻思道。
汉斯想要和阿德雷特一对一地碰面,阿德雷特也打算要回应他。
「我们共同行动,看起来很难找到他呢。芙蕾米、娜谢塔尼娅,你们先和我分头行动感觉比较好。」
阿德雷特说完,娜谢塔尼娅立刻反驳。
「这太危险了。要是汉斯先生从哪里偷袭过来的话……」
「保持一个能够马上相互救援的距离就可以了。」
阿德雷特下达了命令,娜谢塔尼娅向东、芙蕾米向南进行搜索。
「还请小心为好。还有就是,我们并没有和汉斯先生暗中勾结在一起。」
说完,娜谢塔尼娅向东而去了。阿德雷特走近就要向南出发的芙蕾米身边。
「要小心茶末。她有可能被汉斯利用。」
「……不可能。那孩子应该明白谁是第七人的。」
「可以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汉斯就是这样的家伙啊。」
阿德雷特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虽说是无可奈何,但是要离开芙蕾米还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还有一件事要先告诉给芙蕾米。
「芙蕾米,要是万一……」
很难说出口,阿德雷特支支吾吾起来。
「万一我死了,作战也失败了,做什么都无济无事的时候……」
「你在说些什么呢?」
「那个时候就投降吧,就算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去也好。」
这是不想说出口的话语。但是阿德雷特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在死之前非得把这件事告诉芙蕾米不可。
芙蕾米哑口无言地盯着阿德雷特,然后,伸手给了阿德雷特一个耳光。
「……什么时候开始,不当你的地上最强的男人了?」
「现在我也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但是,就算如此……还是有能赢的战斗和赢不了的战斗之分。」
「不要开玩笑了。我的战斗至死方休。不管发生什么,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之前就知道会被这样说了,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才感到痛苦。
「给我一枚摔炮,用来联络的那种。要是我引爆了这个的话……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暗号。事情要是变成那样的话,就投降吧。」
阿德雷特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不过随后他把另一侧也迎了上去。
「能让你消气的话不管打多少耳光都行。给我一枚摔炮。」
芙蕾米第三次扬起手作势要打过去。不过,她的手垂了下来,手中生成了火药。那并不是摔炮,而是小小的板状物。
「芙蕾米,我……」
芙蕾米把火药板塞到阿德雷特手里,不听回话就转过身径自离去了。
阿德雷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阿德雷特感到,芙蕾米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是从心底里讨厌自己的那种眼神。
不过,即使被讨厌了也无所谓。只要她可以活下去就足够了。可以获得幸福就足够了。这样想着,阿德雷特将寂寞埋进心底。
阿德雷特把火药板装进腰间的袋子里,启程追赶汉斯。
汉斯时不时出现在阿德雷特的眼前,然后再逃走,这样反复着。
阿德雷特一直追逐着汉斯,一点点远离芙蕾米、娜谢塔尼娅和茶末。汉斯的要求是一对一地对话,不想让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妨碍到对话。
追赶的凶魔的数量也逐渐减少了。多数是被茶末打倒了,剩下的则跟丢了汉斯和阿德雷特。这样一来也没有凶魔打搅了。
阿德雷特一边奔跑着,一边观察着周围。他同样感觉不到茶末的从魔追上来的气息。看起来汉斯是真的想要一对一的进行对话。从魔在场的话,阿德雷特会由于警戒而不靠近的吧——应该是这样考虑的吧。
「……呜喵。」
在树的阴影中的汉斯望着阿德雷特,并且确认了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汉斯静静地指向遗迹中央的方向,然后他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阿德雷特一边注意不被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发现一边前往那里。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声音渐渐消弭。
大概往那里奔走了相当的距离后,阿德雷特停了下来。
这里大概是古代人当作广场来使用的场所吧,在百米见方的范围内,一座建筑物都没有,只在方石板的缝隙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树木和杂草。广场的四周,排列着几座特别巨大的建筑物,大概是贵族的宅邸或者古代宗教的教会之类的吧。
距离莫拉的所在地有两公里以上,而且到了这里,也没有凶魔追来的样子。
阿德雷特发现了汉斯。就在广场的中央,汉斯气息虚弱地等待着。或许是因为失血,汉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阿德雷特一边小心谨慎地接近汉斯,一边向他搭话。
「如你所愿,我来和你进行交易了。一如你的要求,一对一地进行。」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话,只要可以救下芙蕾米,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所以,我想就算是向同伴们表明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呜喵,这样的话……」
「但是,是在确认了你真的知道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方法之后!说吧,汉斯。你知道些什么!」
「稍等一下喵,要是告诉了你这个第七人喵,我不就小命不保了吗。」
「闭嘴!重要的只有芙蕾米。你也好,其他六花也罢,哪怕世界也都无关紧要。」
阿德雷特架起剑,慢慢靠近着汉斯。
「我想杀你的心情已经到了到忍受不了的地步了。你已经伤害到了芙蕾米,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要说完之前,阿德雷特的正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往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树上掉下来一头小型的凶魔。阿德雷特将剑指向那里。
不过,他马上就发觉了,那头凶魔已经死掉了。凶魔的尸体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往汉斯所在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是陷阱。这只是为了引开阿德雷特的注意。察觉到这一点,阿德雷特向后撤退,抵御汉斯的攻击。不过,汉斯的动作很迟缓,很容易应付。阿德雷特弹开汉斯的一击,汉斯向后翻滚而去。就在阿德雷特投出追击的麻痹针的瞬间。
「呜喵啊!」
汉斯用与至今为止完全不同的身手跳跃起来,仅靠腕力,径直向着阿德雷特发起突击。令人难以置信,汉斯本该已经快动弹不得了才对。
不仅如此,此时凶魔的尸体突然复活。双重的震惊令阿德雷特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阿德雷特的胸口,受到了剑柄的重击。而正中腹部的一击,让整个下半身都麻痹了。拳头重击的声音,传到了向前倒下的阿德雷特耳中,眼前的景色飞速地旋转着。
「抱歉了喵,阿德雷特。其实我并不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阿德雷特看向汉斯的腹部,不会有错的,那确实是能让人动弹不得的出血量。
「嘿嘿,这个是兔子的血哦。欺负动物的话,虽然于心有愧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喵。」
汉斯一边悠闲地说着话,一边单手压住阿德雷特的两腕。阿德雷特的关节被压得嘎吱嘎吱作响,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汉斯用另一只手对着阿德雷特的腹部来了一记重拳,接着他把手指伸进阿德雷特张大的嘴里。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很难受,某个蠕动着的东西被抖抖瑟瑟地塞了进去。
「嘻嘻,真是乖孩子呢,放进去的东西就乖乖地吃掉了。」
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滑了进去。
「想知道给你吃了什么吗?告诉你好了,阿德雷特。这家伙是茶末的一只从魔,它的脑子非常聪明喵。它就在你的肚子里面监视着你。我命令它,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的话,立刻就杀死你。」
「……怎么会、这样。」
「这样一来你就无法违抗我们了呢。」
至今为止阿德雷特都是怀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铲除掉汉斯和茶末的想法。阿德雷特一直认为,抓住汉斯、发动奇袭杀死茶末,然后就能保护住芙蕾米了。然而现在,阿德雷特不得不对汉斯言听计从了。
「喵嘻。那么现在来进行交易吧。」
在一开始攻击芙蕾米他们时,汉斯是这样考虑的。就算是排除掉作为黑之徒花的芙蕾米,也难以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即使排除掉作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也同样不可能获胜。
即使打倒了其中一个人,也会留下同伴之间隔阂的火种。铁钴镍钨必然会寻隙而进,就此杀死六花吧。
归根结底,获胜的方式,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别无他选。
但是,汉斯没有找出铁钴镍钨的手段,也没有突破凶魔层层守护的战力。那样一来,怎样才能战胜铁钴镍钨呢?
答案很简单。反过来利用被铁钴镍钨利用的第七人——阿德雷特就好了。
汉斯起身不再压着阿德雷特了,转而温言以对。
「听好了,阿德雷特。我可并不想让芙蕾米死的喵。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为同伴们贡献力量。我可不想这样的家伙死啊。」
即便被放开了,阿德雷特也无法再抵抗汉斯了,他能做的只有听从汉斯的话了。
「我是知道的哟,你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伙伴。你仅仅是想要保护芙蕾米,对吧?
那么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哟。要是可以找到不让芙蕾米死去,而能打倒铁钴镍钨的方法,我们俩就可以像之前一样和睦相处的哟。」
「……可恶!」
汉斯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无法解除陪葬的制约。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倍感苦恼。
「那么,不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可不行呢。芙蕾米她是被怎样的力量威胁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至今为止你又做了些什么?」
阿德雷特开始讲述。他说了为了杀死铁钴镍钨,已经制定好了策略一事。还说了作战应当很快就要实施一事。还说了芙蕾米被施下了陪葬的制约一事。还说了类似持花圣者的人物的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就是第七人一事。还说了被汉斯他们阻挡,向铁钴镍钨通风报信失败一事。
「喵嘻。马上就可以杀死铁钴镍钨了吗。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呢。」
汉斯把剑横在阿德雷特面前。
「你向铁钴镍钨这样传话,就说汉斯他们的威胁已经排除了。汉斯所言芙蕾米成了自己人质的事情,完全是虚张声势而已。不必再担心芙蕾米会死了。就这样喵。」
「……就这样?」
「另外把作战内容泄露给铁钴镍钨喵。只不过,是假的作战内容。由于把你当作自己人而安心下来的铁钴镍钨,就要被我们抓住并被打倒了。」
阿德雷特想,这算什么交易呀,只是一方强加过来要求罢了。
「可是这样的话,芙蕾米会死。」
听到阿德雷特的话,汉斯笑了。
「喵,那么不杀掉铁钴镍钨就可以了吧。铁钴镍钨的真身,不就是一个无花果吗?不附身在其他凶魔身上,什么都做不到。你把铁钴镍钨打倒,不杀死它,只让它晕过去,拿上带走不就好了。让凶魔动弹不得之类的秘密道具,你是有的吧?」
没错,确实有这样的秘密道具。
「再就是,铁钴镍钨应该知道的,从残存的神言之力之中解放黑之徒花的方法。一旦解除了黑之徒花的效果,就再也没有杀死芙蕾米的必要了喵。
说不定,还可以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方法呢。一旦没有了陪葬的制约,你也没有了让铁钴镍钨活着理由了,不是吗?」
有一点道理。不过,这是阿德雷特曾经想到,但又舍弃掉了的策略。
「要是发现不了的话你想怎么办?又或者是,要终止黑之徒花的效果,除了杀掉铁钴镍钨别无他法的话……抑或解除不了陪葬的制约的话……」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加上,要是完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你认为铁钴镍钨还会让芙蕾米活到最后吗?芙蕾米的性命,可是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的。」
汉斯的剑,横到了阿德雷特眼前。
「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你难道认为可以很轻易地骗过铁钴镍钨吗?要是铁钴镍钨判断芙蕾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话。」
「我再说一次。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握在我们手里。」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自己对汉斯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好了,就在我们对话的功夫,茶末说不定已经杀掉芙蕾米了哦。」
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已经完全屈服于汉斯了,除了听从以外别无他选。
「地上最强的男人。这可是该振作的时候啊。没什么的喵,你的话肯定可以想办法做到的。万一你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是芙蕾米和你会死掉而已。」
汉斯笑着说道。
「……好奇怪哦。阿德雷特应该是往这边来的啊。」
同一时刻,芙蕾米小声嘟哝道。在遗迹之中,芙蕾米正利用阿德雷特的声音追寻着汉斯。可是,别说汉斯了,就连阿德雷特,也连影子都看不见。
「汉斯先生是往哪一个方向逃走的?应该是往这边走的啊……」
会合在一起的娜谢塔尼娅和芙蕾米开始了寻找。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芙蕾米将光之宝石高高举起,照亮了周围。就算是被凶魔们发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办法,毕竟找到阿德雷特才是第一要务。
己方两人已被陷入了陷阱之中,敌人的目的就是让阿德雷特变得孤立无援。说自己是人质,还特意过来把这些都告知大家,全是为了将阿德雷特引出来。只能这样去考虑了。
此时,南方传来了刀剑短兵相接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阿德雷特的声音。
「芙蕾米!你在这里吗,过来帮忙!」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往那边看过去。然而,接下来阿德雷特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魔的鸣叫声和茶末的怒吼声。
「茶末小姐,像是发生了什么。」
茶末骑着蛞蝓从魔,分开丛生的草木跑了过来。一只从魔背负着一头凶魔的尸体。
「就是这个家伙,它模拟了阿德雷特的叫喊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所有声音都出自它口。」
茶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们,一直以来都被欺骗了。被汉斯还有铁钴镍钨骗了。」
也就是说现在,阿德雷特他只有一个人,面对着汉斯和凶魔们。
遗迹的广场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无论是人还是凶魔,就连动物的声响都没有。汉斯上下掂着手中的双剑,等待着阿德雷特的回复。
阿德雷特在思考,没有铲除掉汉斯和茶末来保护芙蕾米的方法了吗?汉斯制定的作战计划太过危险了。但没有给自己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汉斯再度开口。
「快下决断吧喵,阿德雷特。再沉默不语的话,谁也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阿德雷特迟迟不表态。除汉斯的方案以外,再无他法了吗?
不过,在听到汉斯随后的话语时,对阿德雷特而言,出现了至今为止未曾听闻的奇妙现象。
「‘我一给出暗号,茶末马上就会杀死芙蕾米的哟。’」
不知为什么,阿德雷特能明白汉斯在说谎。他确信了就算汉斯给出暗号,茶末也不会杀掉芙蕾米。这就像是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太阳就会升起一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阿德雷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让汉斯稍微有些慌乱。汉斯似乎没有察觉到正在发生的现象。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汉斯,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吧。」
「‘好,不管几次我都会说给你听的。我一给出暗号,茶末马上就会杀死芙蕾米。你也是,这样磨磨蹭蹭下去的时间可一点儿都没有哦。’」
果然是这样。很明白的事实,汉斯在说谎。茶末不会杀芙蕾米的。阿德雷特也并不是没有太多时间了。发生了什么吗?完全搞不清楚,不过确实能够分辨汉斯的话的真伪。
「你在说谎吗,汉斯?」
阿德雷特问道。汉斯对突然改变态度的阿德雷特感到困惑。
下一个瞬间,从建筑物的阴影之中出现了一头凶魔。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凶魔们整齐的脚步声。出现的凶魔填满了从广场延伸出来的各条道路。
不知何时已经被包围了吗?阿德雷特一丁点儿敌人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啊呀!真是相当危险了呢。」
一头凶魔悠然地走近了阿德雷特他们。那是一头外表像是半人半鼠结合体的凶魔。这个说话的口气,不可能会听错的,这是铁钴镍钨的说话方式。
凶魔那不知是手还是前脚的肢体拿着一本书。阿德雷特能够看到,自书中升起了淡淡的雾霭。
「这可真是……汉斯,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要是没有这个圣具的话,真是难以想象事情会变成怎样。」
铁钴镍钨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28 编辑



第四章 因爱所困之人的容颜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看到别人因爱所困的样子呢?铁钴镍钨在三百年间一直考虑着这件事。在研究打倒六花的对策时,在为了利用人类而接触他们时,它也常常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这,才是愉悦的所在,只有这,才是生存的意义。
它见到过数十、数百人的表情,拆散爱令它开心。看到为了家人或恋人而染指罪恶的人时,它感到欢欣雀跃。操控人类的爱使他变成自己的同伴,之后再抛弃这个人更是至上的愉悦。
但同时,它感到了美中不足。还缺了些什么。到底哪里欠缺了乐趣。铁钴镍钨想看到更进一步深陷绝望的人。
终于,铁钴镍钨想到了一件事。
用不着把某人骗进陷阱里再看他被爱折磨的表情。亲自培育能让自己看到最棒的表情的人类不就行了吗?
于是铁钴镍钨陷入烦恼。该培育怎样的人,才能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呢?
例如,这样如何?
一个少女。一个既不成熟又愚蠢、既单纯而且温柔的少女。
少女祈求被人所爱,但她却绝不可能被爱。在这样的人生中,心中仅怀绝望便足够。即使渴求爱,也只会一直被背叛。那么,放弃被爱不就好了么,少女这么想。但是,她却始终无法放弃。
这样一个少女,当遇到一个打从心中深爱自己的少年时,自己会多么深地爱上他,而又会多么强烈地想要守护他呢?
离间这样两个人的感情,令他们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感到痛苦,这不就是最高的杰作吗!铁钴镍钨如此想道。
或者,这样如何?
一个少年。必须是一个拥有不屈的意志、怀揣着正义感的少年。他必须拥有无论何时都不舍弃希望的强大内心,以及敢于豁出自己性命的觉悟。
使这样一个少年爱上某个少女。然后,让这个少年面临穷途末路的险境。为了保护心爱的少女,必须杀死自己和其他所有爱着的人。
当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少年会展现出怎样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看啊!
在研究与六花对战的策略时,在考虑利用持花圣者的办法时,铁钴镍钨的脑中一直带着这个想法。
因此,铁钴镍钨培育了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蕾米·斯皮德罗和阿德雷特·麦亚。
应该有能更可靠的杀死六花的办法吧,也应该有不必大费周章便能杀死敌方的策略吧。但是它并没有那么做,甚至想都没想。
要说为何?所谓的胜利,就是践踏爱。如此以外的胜利,对铁钴镍钨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莫拉·切斯特。葛道夫·奥沃拉。铁钴镍钨利用了他们的爱,却失败了。他们不仅没有丢掉性命,还保护了他们所爱之人。但对于他们的事,铁钴镍钨已不去在意。那顶多就是在战斗途中的消遣罢了。
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他们才是铁钴镍钨的目的,与活着的理由。
一看到凶魔的身影,汉斯立刻转身跑开。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凶魔便一起袭向汉斯。
阿德雷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立不动。他对于铁钴镍钨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而且也不知道要把汉斯还是铁钴镍钨,把哪个当成友方比较好。
「等一下汉斯!回答我!你是在撒谎吗!」
汉斯无视阿德雷特的呼喊,跑向广场外。他被凶魔们阻挡了去路,便跳向旁边,一边躲在建筑物的阴影处,一边打算找出别的逃跑路径。
「很遗憾啊,汉斯,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铁钴镍钨说道。想要钻出凶魔的包围圈逃走的汉斯停下了脚步。阿德雷特在黑暗处发现了发出微弱光芒的丝线。丝线环绕着树木和建筑,包围着广场。就像半径一百米的蜘蛛网一样,丝线把整个广场都围了起来。
汉斯的剑如电光般疾挥,但是,对可张可驰的丝线并不起效。两次、三次……汉斯不断挥刃,但是却无法从茧中逃出。凶魔们从背后包围了他。
汉斯打算跑到遗迹的墙头上逃跑,但是上面也缠绕着丝线。遭到凶魔攻击的汉斯,不得已只能跑回了广场。
「真是急性子啊汉斯。你一定也在想为什么谎言会暴露对吧?我现在告诉你,听听如何?」
说着铁钴镍钨向汉斯展示了一本小册子。
「你的谎言之所以暴露,是因为这个圣具的力量。这是注入了语言之圣者的力量的特殊圣具,它被命名为真实之书。」
汉斯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沉默地听着铁钴镍钨的话。
「就在刚才,我使用这个圣具对你施加了咒术。被施以咒术的人,所说出的话是真是假,全部会暴露给听者。说了真话的话,听者便知道那是真话,撒谎的话,也知道那是谎言。
即使听者不晓得真实之书的存在,这个咒术的效果也会依旧发动。」
「……是这么一回事啊。」
阿德雷特低声道。所以刚才他才知道汉斯的话是谎言。
「但这个圣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首先,使用次数是有限的。其次,即使说出来的话不是事实,只要说话者坚信那是真的话,听者也会觉得那是真的。说谎的情形也一样。
话说如此,汉斯,即使你发出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了芙蕾米,这应该没错吧?」
汉斯陷入了沉默,因为现在并不是能轻易开口的时候吧。
「你不说点什么的话,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嘛。真没办法,我给你解除咒术吧,反正再过十分钟它的效果也就结束了……好,解除了。你现在说话也没问题哦,汉斯。」
汉斯并没看出铁钴镍钨对真实之书做了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件接触后念出咒语便能发动或解除的圣具吧。
「喵……真的解除了吗,铁钴镍钨。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汉斯说道。即使听了它的话,也无法判断那是谎言或实话。咒术消失了吗?看了看阿德雷特的表情,汉斯可以判断出咒术已经解除了。
「……真是个不得了的圣具啊喵。你这家伙是从哪弄到这东西的?」
「买的啦,花了我一笔巨款呢。拜它所赐我的金库都空空如也了。当然,很难想象语言之圣者会把圣具转手给凶魔吧。但是,当代的语言之圣者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我运气真好啊!」
对阿德雷特来说,那种事根本无所谓了,关键的是渐渐明了的真相。即使汉斯向茶末传递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死芙蕾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汉斯,你这家伙是没法给茶末发出信号吗?还是说茶末并没有把芙蕾米抓住充当人质?」
汉斯一言不发。阿德雷特继续追问。
「说是马上杀了我,这也是假的吗?如果是真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才对。之前给我灌下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是青虫啦,既不是从魔也不是别的。」
汉斯像是放弃抵抗般说道。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局势不容乐观。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看到被逼到这种程度的汉斯。
像是说「果然露馅了吗」一样,汉斯苦笑着。
「难道茶末她不知道你的计划吗?你并不是真的想攻击我?」
没有回应,这等同于默认。阿德雷特的身体由于愤怒而颤抖。他从腰带中取出针与炸弹,单手持剑向汉斯砍去。这样的话,已经没有让汉斯活下去的理由了。
同时,凶魔们向汉斯袭去。汉斯并没有摆出反击的姿势,而只是单方面地逃跑。铁钴镍钨抱着双臂,观望着战局。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汉斯·翰普缇。真没想到你能看穿我的全部计划,还反咬一口。虽说我之前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当你说出把芙蕾米当做人质的时候,我还真的有些坐立不安啊。不过能把我引诱到战场,你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铁钴镍钨盯着阿德雷特说道。
「阿德雷特,看来芙蕾米应该没事。你正是被他所欺骗,才以至于把芙蕾米置于险境中的。」
根本无需铁钴镍钨多言。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并不是汉斯,而是被他所欺骗、让芙蕾米陷入险境的自己。
「汉斯,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程度的强敌。我本该在魔神苏醒之前就命令芙蕾米杀掉你的。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作为杀手的素质。
嘛,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呢。」
铁钴镍钨笑了。凶魔们步步紧逼,追着汉斯。
「喵啊啊啊!」
突然,汉斯大声尖叫。
「茶末、芙蕾米,快过来啊喵!我在这儿啊喵!」
阿德雷特注意到,他这是准备把六花叫来这里吗?在人质挟持计划中失败的汉斯,似乎这次打算在这里包围铁钴镍钨并杀了它。同伴们正陆续赶来,准备包围铁钴镍钨吧。想到这里,阿德雷特意识到必须让铁钴镍钨逃走。
「怎么了,是在担心我吗?阿德雷特,没事的喔。」
留意到阿德雷特视线的铁钴镍钨,耸了耸肩膀说道。
芙蕾米呆呆地站在原地。模仿声音的凶魔死了之后,周围一片寂静,她能听到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凶魔的喊叫声和风声。芙蕾米意识到了,他们被引离到了距离阿德雷特十分远的地方。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茶末使役着使魔,让它们四处散开。
「阿德雷特先生,请回应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娜谢塔尼娅喊道。为了不错过阿德雷特的声音与剑刃对碰的声音,芙蕾米用心倾听。
但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遗迹里传来的凶魔们的声响。有的是不明所以的叫声,有的是在呼喊芙蕾米,有的是在唱歌。被那些声响所干扰,她无法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
「阿德雷特!你在哪!」
像是要从喉咙深处吐出血来一般,芙蕾米嘶声呼喊。但是却没听到回应的声音。
「喵啊啊!芙蕾米,茶末!再这样下去,阿德雷特会死啊!」
那时,汉斯大声呼喊。但是,并没有回应他的人。阿德雷特松了一口气。看来芙蕾米和茶末应该在比较远的地方,这样也就不用担心铁钴镍钨被她们杀掉了。
就在这里把汉斯杀掉,然后杀掉其他的六花。之后,让凶魔压制住芙蕾米。这样,就能保护住她了。
「阿德雷特,危险。」
在铁钴镍钨说话的同时,大概有十头凶魔袭向汉斯,同时有十头为了保护阿德雷特而挡到他面前。
「喵!」
汉斯用剑格挡了凶魔的所有攻击,然后一踢,让其中的一头失去重心。他把倒下的凶魔的肩膀当做支点,一踏,一越,跑开了。他的目光紧盯着阿德雷特不放。
「冷静下来,阿德雷特,离汉斯远点!」
铁钴镍钨喊着。听到那声音,阿德雷特察觉到了汉斯的目标。闪光弹,烟雾弹,炸弹,唤魔笛。在阿德雷特的秘密道具里有多种能够呼唤同伴的道具,而汉斯正准备抢夺这些。
「不要让汉斯靠近!阿德雷特,快把秘密道具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阿德雷特退到后方,从腰带中取出秘密道具。
「喵!」
「不只是闪光弹,炸弹和唤魔笛,也要全都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汉斯躲过凶魔的攻击,打算夺过秘密道具,阿德雷特身旁的凶魔则尽全力阻挡汉斯的前进。同时,阿德雷特把秘密道具一个个甩到地上,用剑击碎。
「……交出来喵!」
像猫一样在地面上奔跑,汉斯的手伸向掉在地上的秘密道具。但是在手够到之前,阿德雷特的剑击碎了最后一个闪光弹。
五十头凶魔聚集在广场,特质凶具十一号便潜藏在其中。它藏在铁钴镍钨的背后,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看到秘密道具被破坏后,十一号如此想道。本来,茶末和芙蕾米就没什么发现自己的可能,如今,更是无从谈起。
汉斯方才应该很惊愕吧。他作为久经战场的战士,却丝毫没注意到逼近的五十头敌人,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就是十一号的能力。它的能力属于催眠术的一种。它能放出特殊的音波,使周围的人看不见自己,也就是以隐身能力为目标进化的。
普通的隐身能力,效果范围大概是五百米,而且只能把自己隐身。不过十一号的能力,范围能够达到周围十多公里,而且可以把自己以外的单位隐身。
但是,它的效果也比普通的隐身能力弱很多。
受到这个能力效果的对象,会分不清十一号所在的地方,既不能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也无法将目光投向那边,无意识中,会面朝其他方向,去注意些其他的事情。
仅此而已。也不是说绝对看不见,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极度强大的能力了。
芙蕾米跟茶末现在应该在拼命寻找阿德雷特吧。但是她们就连接近这里也做不到。她们的脚步会自然而然地迈向其他方向,引导她们到别的地方去寻找。
不过,十一号的能力也并不完善。本来要完全做到消除影踪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对象强烈意识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抱持着前往那个地方的强烈愿望的话,就可以破除这个能力。说到底,这也只是弥补隐身缺陷的辅助能力罢了。
但是,汉斯所有呼唤同伴的途径都被封死了,这样一来,这里绝对不可能被六花们找到了。
汉斯捡起了破碎的闪光弹碎片。阿德雷特斩了过去,汉斯一个后滚翻躲掉了攻击。然后,他组装起破碎的碎片,尝试让它放出光芒。但是失败了。已经被完全破坏的闪光弹,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阿德雷特再度检查了腰带,确认能在这里呼唤同伴的道具已经全部破坏完了。
「别想得逞!」
凶魔的爪袭向汉斯的后背。阿德雷特投出的飞针掠过了汉斯的身体。汉斯放弃了修复工作、扔掉了闪光弹的残骸。
「……真没办法啊喵,看来救援是来不了了。」
「喂,喂,汉斯,已经放弃了么?」
阿德雷特丝毫不敢轻敌,架起剑面对汉斯。与之相反,铁钴镍钨则根本没有摆出迎战的姿势。
「再认真点呼唤同伴如何?运气好的话,或许有谁来救你也说不定喔?」
汉斯回以笑声。
「你这家伙才是,不叫点援军没问题么?只不过五十头左右的凶魔,就想把我困在这里喵?」
「就算只有五十头也足够了。而且我这边还有阿德雷特在。更重要的是,爱的奇迹可是我的同伴呀。」
「喵哈哈哈,你这家伙可真有趣。」
汉斯径直向铁钴镍钨冲砍过去,但他的动作却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阿德雷特连出手都不用。
从刚才开始,阿德雷特就一直在观察凶魔们战斗的姿态。铁钴镍钨所率领的五十头凶魔强得吓人。就个体而言虽不成威胁,但统帅力及合作能力却是不寻常的优秀。
其中十头左右守卫着铁钴镍钨,还有十头左右在较远的地方集结待命,剩下的则一同瞄准汉斯。
汉斯打算抓住包围圈的空隙,斩向铁钴镍钨。但是凶魔们组成的阵型丝毫不乱,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汉斯打算逐个击破,打乱阵型。但他的如意算盘也被凶魔们阻止了。他为了制造一对一的机会,不断前后移动。与之相对,凶魔们则互相掩护。即使汉斯攻向露出破绽的敌人,也有其他凶魔从旁边跳出来保护它。
阿德雷特虽然也想搭把手,但此时轻易出手只会有反效果。
「你退下吧,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说道。阿德雷特一边在远处看着汉斯的战斗,一边思考着。
汉斯被逼到绝境了。再过不久就能打倒他了吧。但像汉斯这种程度的男人,难道没预想到现在的情况吗?难道他没考虑到察觉到危机的铁钴镍钨会来抹杀他吗?
更重要的是,从汉斯眼里还看不出一丝绝望。
于是阿德雷特确信,他肯定还留有后手。
汉斯是在演戏。计策失败,被追杀,尽管如此还是虚张声势……这些只是一场戏。铁钴镍钨被自己给骗了。
汉斯的计策有两层目的。一方面,威胁阿德雷特,让他打倒铁钴镍钨。但这完全失败了。根本没可能猜想到真实之书的存在。不过,从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这个结果了。
真正的计划是,把铁钴镍钨从安全的地方引诱出来。他设想过铁钴镍钨会躲起来。但就算是铁钴镍钨,如果他察觉到第七人被反过来利用的威胁的话,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正如设想的情况一样,现在万事俱备了。
汉斯的怀里,有一只茶末放出的蚯蚓从魔。它的身体就像丝带般互相缠绕,被藏在衣服里。
负责传令的蚯蚓从魔听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汉斯威胁阿德雷特的事,以及与铁钴镍钨的对话,当然,还有铁钴镍钨的藏身之处。之后,蚯蚓从魔可以根据自己的智慧及判断去行动,也就是把一切都报告给茶末。
只要在铁钴镍钨和凶魔们视野的盲区里解放蚯蚓从魔,它就可以穿过丝线的空隙,回到茶末的身边。
之所以和凶魔们战斗,是为了探测它们的实力。之所以尝试夺走阿德雷特的闪光弹,是为了让铁钴镍钨以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喵,混蛋,真是一群过分的家伙。」
汉斯跑在丝线围成的封锁网的外圈,之后躲到了遗迹的阴影里。凶魔们跟丢了他。此时汉斯确信,这正是一个放走蚯蚓从魔的机会。
汉斯假装一边躲避凶魔的攻击,一边躲到建筑物的阴影里。之后,手伸到怀里,打算放跑蚯蚓。
「喔,怎么了,阿德雷特?」
附近传来了铁钴镍钨的声音。随后汉斯看到阿德雷特正向这边奔走过来。
阿德雷特思考着。汉斯还有联络同伴的手段。但是,他既没有圣者的力量,也没有秘密道具。因此他所能采取的方法极为有限。
他可能采取什么方法呢?应该只有借用茶末的能力了吧。考虑到这一点时,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一件事。在雾幻结界的时候,有一只蚯蚓从魔曾察觉到自己的身影。
它潜藏在周围吗?还是说躲在汉斯的怀里?
「不要让蚯蚓从魔逃了!」
阿德雷特大喊。同时,他使用光之宝石,照亮周围一带。一眼瞥向石阶的中部,他发现了这只蚯蚓从魔。
阿德雷特用右手向蚯蚓从魔投出能刺激痛觉的针,但全被汉斯用剑弹飞了。在蚯蚓从魔穿过丝网之前,他又投出了左手的针。
就在汉斯打算阻止飞针的瞬间,铁钴镍钨从背后殴向汉斯。蚯蚓从魔在穿过丝网前的一瞬间,被飞针刺穿,它一边从口中吐出液体,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拦下它!」
在阿德雷特大喊的同时,铁钴镍钨用手指抓起了蚯蚓。之后像是为了制约它的行动,把它的身体扭成了麻花。
汉斯向铁钴镍钨的手指投出剑刃,但被阿德雷特挡了下来。飞身想要夺回蚯蚓的汉斯,也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
「……呼,真险啊。原来还留有后手啊,真是不能大意呢。」
铁钴镍钨一边说着,一边叫来在远处待命的凶魔。一头蝙蝠型凶魔飞了过来,把蚯蚓吞进口里。
「把它扔到远一点的地方,比如扔到海里之类的地方就行。」
蝙蝠型凶魔从丝网上方敞开的洞口处飞了出去。由于被凶魔们所阻挡,汉斯对此束手无策。
虽然汉斯直到现在还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从他的笑容背后,可以察觉到一股明显的恐怖。阿德雷特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也就是说,他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四十头左右的凶魔便袭向汉斯。稍微愣神的汉斯,慌慌张张起身迎战。
另一方面,有十头左右的凶魔聚集到了铁钴镍钨的身旁。阿德雷特想,它们大概是打算担任铁钴镍钨的护卫吧。其中,有吐着丝线的蜘蛛型凶魔,身体笨重的河马型凶魔,体型瘦小的山羊型凶魔,拥有漂亮的鸟的脸庞的二脚凶魔,长有四只手臂的大猿型凶魔。此外还有数头其他凶魔。
它们把铁钴镍钨围在中间,戒备着战斗中的汉斯。
「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跑向了铁钴镍钨的所在之处。在它身旁的凶魔们并没有对阿德雷特摆出戒备的姿势。
阿德雷特一边握着剑,一边站在铁钴镍钨面前。因时势所需,自己之前和铁钴镍钨携手对抗汉斯。但铁钴镍钨原本就不是同伴。
「铁钴镍钨……我有一件……必须向你确认的事。」
「什么?」
「你,在打倒六花之后,会把芙蕾米怎么样?」
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保护铁钴镍钨的理由也不过如此。如果铁钴镍钨打算杀掉芙蕾米的话,那么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铁钴镍钨不慌不忙地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
「‘我没有杀了芙蕾米的打算,也没准备让手下的凶魔们动手。’」
阿德雷特可以确认那是实话。看起来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那样的话……我就安心了。」
那是最后挂念的事情了。阿德雷特曾看过铁石心肠、毫不留情地抛弃手下的铁钴镍钨,因此他担心芙蕾米会不会被同样对待。
「铁钴镍钨,实际上之前我们在研究杀了你的策略。你注意到了吗?」
「不,虽然我有猜想到你们在谋划着些什么,但关于内容其实是一概不知的哟。」
看来它已经解除了给自己下的咒术。
「那就麻烦了。作战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进行,到时候就算我强行让他们中断作战计划也是行不通的。况且根本不知道多兹他们什么时候会实行计划。现在我把作战计划的内容告诉你,先考虑下对策吧。如果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
对于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当然难压胸中怒火。它把芙蕾米当做人质,利用她,伤害她。那些都是决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比起解恨,保护芙蕾米的性命更为重要。
「啊,请说明一下吧。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阿德雷特。我可是毁灭你故乡的罪魁祸首哟。」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那种事怎样都好,不要插嘴!」
「我给某头凶魔下了命令,让他杀了这里除了芙蕾米以外的所有六花。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它应该就会执行我的命令了。
如果说六花还有些许胜算,也只能在被它杀掉之前实行那个作战计划了。仅此而已。」
「……所以说那又怎样?」
「真的可以吗?如果你把作战计划透漏给我,六花就真的没戏了。毫无胜算。就连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你的行动可是牵涉到六花跟世界的命运的啊。」
「我都说过不介意了!除了杀掉六花全员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保护芙蕾米的办法了啊!」
「我还有想问你的事情。你背叛芙蕾米真的可以吗?她可是会很伤心的哟。」
听到这些假惺惺的温柔话语,阿德雷特的心动摇了。本应舍弃的犹豫不决,如今仍责备着他的内心。信任着自己的芙蕾米,到底会多么愤怒呢?对于洛洛尼亚、莫拉的死,她到底会有多么悲伤呢?一想到这些,他的胸口就如撕裂般疼痛。
「……没关系,无所谓。」
「这又为何?」
「对于芙蕾米来说,我和其他六花都只是淡如水的伙伴罢了,我们相遇连十天都不到。就算她一时感到悲伤,但也会很快释怀的,虽说我肯定会被她讨厌的。至于人类毁灭,那对芙蕾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回到凶魔的身边,对她来说才是最幸福的事。」
「……是吗。」
此时,呈现老鼠外形的铁钴镍钨的表情扭曲了。它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阿德雷特,传达作战计划内容的事先等一等吧。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问你。」
一丝恐惧的寒意攀上阿德雷特的后背。
「你没质疑过吗?为何自己是第七人。」
「……诶?」
「就是为了让你保护芙蕾米,我才把你送到六花的身旁的。你已经十分努力了。你在命运神殿的时候,欺骗了同伴,在谁也没有察觉到你企图的情况下,来到了我的身边。
除去刚才被汉斯所欺骗以外,你基本都回应了我的期待。如果你不是第七人的话,芙蕾米应该早就死掉了吧。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能替我保护芙蕾米呢?」
在知道自己是第七人的时候,阿德雷特确实对此有些介意。但很快,他就做出了这并不是重点的判断。最优先的应该是找出保护芙蕾米的办法。
「那是……」
「你是从我这里收到了命令吗?并不是。你是我的伙伴吗?是敌人。那么为何,我会觉得你会替我保护芙蕾米呢?真奇怪呀,真令人匪夷所思呀。」
铁钴镍钨窥视着阿德雷特的表情。阿德雷特忽然间后背一个哆嗦,他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回避去思考那个理由。
「呐,当你知道芙蕾米就是六花杀手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戒备过她吗?」
「……什么意思?」
「当雾幻结界里聚集七个人的时候,你有对芙蕾米产生过丝毫怀疑吗?洛洛尼亚出现的时候,你有想过或许芙蕾米就是第七人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最初邂逅芙蕾米是在哪里?在何种状况下相遇?相遇时你在想着什么?」
为了抑制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惧,阿德雷特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要说作战计划的内容了!给我听好!要是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的吧!等会儿要是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阿德雷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但你在想什么我却是一清二楚。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保护芙蕾米,丝毫没有怀疑过她。」
「那……那又怎么样!」
「为何我会知道,现在就告诉你吧。这是因为你被我操控了啊。四年前,我把你选为第七人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处于我的控制下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自己的能力告诉你吧。我拥有能够操控人类的爱的力量。」
阿德雷特不由得发出紧张的喘息,他已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了。
「你啊,并不是发自内心爱着芙蕾米的。而是被操控,被我命令去爱上芙蕾米的呀。」
十一号在铁钴镍钨的身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它被对话内容震惊了。现在对阿德雷特说出所有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听取作战计划的内容才是优先事项,不是吗?
这时,十一号想起了一个月左右以前,与三翅凶魔的对话。
三翅凶魔虽没能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它一直伴于铁钴镍钨的左右,知道铁钴镍钨的所有计划,而且它是被允许直接谏言铁钴镍钨的少数凶魔之一。
『我啊,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死了吧,但我想留下一些话给你。在即将来临的决战中,离铁钴镍钨大人最近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三翅凶魔说道。
『铁钴镍钨大人擅长利用敌人的内心,且以践踏敌人的内心为乐。但是,我斗胆冒犯地说,铁钴镍钨大人有时也会因戏弄敌人而兴奋过度,从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这个时候,请你拿出勇气直言进谏,让它冷静下来。』
十一号看着铁钴镍钨的脸庞。现在,不就是应该直言进谏的时候了吗?
与阿德雷特说着话的铁钴镍钨突然间转向十一号。
「你在想什么,十一号。难道我看起来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像是看穿了十一号的想法一般,铁钴镍钨在它搭话之前开口了。于是十一号心想应该不必担心,铁钴镍钨大人现在很冷静。就算是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背后也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他们在说什么?」
汉斯一边闪避着凶魔们的攻击,一边小声嘀咕。阿德雷特跟铁钴镍钨的对话,从自己这里只能听到一点点。
汉斯立刻想到阿德雷特是在透漏作战计划,不过要阻止他们却是不可能做到的吧。但是,铁钴镍钨还在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它对着阿德雷特述说着自己的能力。
「呜喵……铁钴镍钨那家伙已经掉以轻心了么?」
汉斯笑了。他设想的策略已经全部破灭了。想利用阿德雷特来打倒铁钴镍钨已经做不到了,想把茶末叫到这里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逃跑的路也被阻断了。现在可以说是令人绝望的状况。
但是如果铁钴镍钨疏忽大意的话,仍有一丝胜机。只要在阿德雷特透漏计划之前把他杀掉就好了。
据闻芙蕾米他们已经做好打倒铁钴镍钨的准备,并且铁钴镍钨对计划的详情并不知晓。现在将阿德雷特封口就能防止情报被泄露,然后芙蕾米他们如果实行计划的话,就有杀掉铁钴镍钨的可能了。
「喵啊!」
汉斯砍倒了包围圈中的一头凶魔,想趁着它们配合混乱的空隙,尝试突破这个防御阵型。但是,仅仅打倒一头凶魔的话,是不足以打破敌人的严密防守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跑了起来,身上一边承受着多次攻击,一边突袭向阿德雷特。
「拦下汉斯!」
此时,铁钴镍钨冷静地下达了指令。旁边的蜘蛛型凶魔从嘴里吐出白丝。在阿德雷特与铁钴镍钨所在广场的一角,由丝线形成的墙壁起到了防御的作用。
「喵啊!」
汉斯被丝线缠绕住,停下了动作。背后袭来了凶魔的攻击,汉斯的后背受了伤,他好不容易才逃离此地。
「畜生……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汉斯嘟囔着。
山羊型凶魔跟铁钴镍钨说着话。汉斯虽然打算杀死自己,却被丝线形成的墙壁阻挡在外。阿德雷特用余光看着它们。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铁钴镍钨的话语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拥有操控爱的能力。阿德雷特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在潜意识里拒绝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要说为何,的确,与芙蕾米初次邂逅的时候,她痛苦的表情与悲伤的目光,触动了自己的心弦。正因如此,阿德雷特感到了芙蕾米的痛苦,他希望通过共同战斗、互相保护,为了守护芙蕾米而变得更强。
当得知黑之徒花的真相,芙蕾米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阿德雷特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使舍弃一切,也要保护芙蕾米。
之所以想保护芙蕾米,并不是被谁下了命令。那应该是阿德雷特本人的意志。
「并不是那样的哦,阿德雷特。你被我操控了。从与她相遇之时开始,你就已经被我暗示去爱上她了。」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道。芙蕾米是重要的人,是比世界上的一切还要珍贵的存在。他如此确信着。
「你认为芙蕾米比世界上的一切都重要,但这也只是我的暗示。她根本没有与世界相比较的价值。除你以外的人,谁都不会那么想的。」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如果我没有操控你的话,你应该不会把芙蕾米当一回事吧。你会第一个怀疑到她的吧。
你也会把被人类与凶魔所生、令人害怕的少女作为对她的最初印象吧。明明自以为是地杀了众多的人,却能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应该无法原谅这种事吧。
但是你却深爱着她,为了她,你背叛了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操控了你的证明。」
我不会相信的,阿德雷特想道。只有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爱上芙蕾米是自己本人的意志,背叛世界也是自己本人的意志。
「无法相信的话,我就让你看看吧。」
如此说道的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指放到阿德雷特的额头上。刹那间,仿佛头部被殴打似的冲击蔓延到全身。
这一刻,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过去的自己,曾立下决心,为复仇可以舍弃一切,曾发誓为了莱纳,为了谢多拉,为了逝去的村民们而战斗。
昨天白天听到故乡的人们全都死去的时候,阿德雷特心如刀割。昨天傍晚回想起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莱纳,阿德雷特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曾经一时消失的那个时候的回忆,此时在阿德雷特的脑中复苏了。
「……我……」
无法信任的洛洛尼亚、莫拉、戈尔道夫、茶末以及汉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丝毫迷惘,直到刚才自己还打算杀掉他们。
虽然一个个都是些奇怪的家伙,老是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无可替代的伙伴。
阿德雷特想起了世界上的人们。道路上的行人们,城镇里的居民们,看到他们安稳的生活与和平的景象,阿德雷特在心中起誓,决不让他们重蹈自己故乡村民的覆辙。
阿德雷特的膝盖一软,跪倒下来,手中的剑也掉到了地面上。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究竟打算做多么可怕的事情。寒战不止,呼吸困难。阿德雷特尽力抑制住了想要呼唤姐姐的名字和失声痛哭的冲动。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为了犒赏你至今以来替我保护芙蕾米而不断战斗,我给你一个杀了痛恨的我的机会吧。」
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剑,阿德雷特慌张地将其握正。他举剑想要对准铁钴镍钨,但是他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剑尖在半空抖动。
自己被操控了。这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了。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行动,完全无法否定这件事。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不愿相信。
想要守护所爱之人的那种心情,那是比一切都要珍贵的东西,这种心情却是虚假的,阿德雷特无论如何不愿去相信。
「阿德雷特,怎么了?不想杀了我吗?」
铁钴镍钨和蔼地张开双手。阿德雷特向手中的剑施加了几分力道,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然后,他回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你真是个笨蛋啊。你现在所做之事与自杀有何区别?居然让难得操控了的我恢复了清醒。」
铁钴镍钨的身体离剑刃顶多只有一米。只要阿德雷特稍微发力,就可以贯穿它的身体。凶魔们虽然胆战心惊,但铁钴镍钨制止了它们。阿德雷特对着它的身体刺出了剑。
但是,剑刃在即将贯穿铁钴镍钨身体之前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阿德雷特不禁失声。虽然内心里明白,他对于芙蕾米的思念,只不过是铁钴镍钨所植下的虚伪之物,但他仍然无法对铁钴镍钨痛下杀手。
杀掉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这板上钉钉的事实,束缚着阿德雷特的身体。
「自杀?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我知道你是杀不了我的。」
铁钴镍钨一边说道一边笑了出来,那是充满欢喜与愉悦的笑声。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放到阿德雷特的脸颊上。
「我啊,喜欢看人们的表情,特别是因爱而困的人的表情。」
铁钴镍钨抚摸着无法动弹的阿德雷特的脸庞。
「看你因爱而失去理智什么的,一点趣味都没有。我想要看的,是你因爱而困的表情啊。
我并没完全解除对你的控制,只不过是稍微降低它的效力罢了。你爱着芙蕾米吧?你想要保护芙蕾米吧?就算你知道那份爱是我所植下的东西。」
「……铁钴镍钨,你这混蛋!」
「真是美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看来我长久以来的辛勤耕耘终于得到回报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阿德雷特连甩开抚摸自己脸庞的手也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德雷特!清醒一下!」
汉斯大喊道。虽然自己被丝网阻挡,但声音仍能传达过去。虽然不知道那边什么打算,但看着铁钴镍钨,基本也能了解现在的状况。决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
「快杀了铁钴镍钨!你还在做什么!」
阿德雷特一言不发。
「快回想起来啊!你不是为了杀死铁钴镍钨而战斗至今的吗!为了这一天,你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努力变强了么!不要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啊!」
阿德雷特一动不动,但他仍手持剑刃紧盯着铁钴镍钨。汉斯察觉到他对芙蕾米的思念仍束缚着他。
「你忘记你那个变成尸兵的朋友了吗!你不是下决心要实现他的遗愿吗!快打倒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
汉斯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阿德雷特所在的地方被丝网隔离开来,并且凶魔们的进攻并不给汉斯一丝机会。
快冷静下来,阿德雷特想。他对着失去冷静的自己自言自语。自己是第七人,以及自己被操控了的事,的确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但是,自己对于该做之事并不迷惘,那就是找出打破僵局的办法。
或许,被铁钴镍钨操控的自己是无法对芙蕾米痛下杀手的。但尽管如此,方法还是有的。快找出既不牺牲芙蕾米,又能杀死铁钴镍钨的方法。
「你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想要打破僵局对吧?那么我就告诉你现在的状况吧。」
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的胸前浮现出光雾。看来它是使用了真实之书。它应该是又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黑之徒花的能力很快就会把你和芙蕾米以外的纹章全消灭掉。
现在有四个阻止它的办法。我亲自让黑之徒花失效。杀了芙蕾米。杀了我。或者破坏掉在我身体里刻有神言的宝石。仅此而已。
但是,不杀了我,是无法取出刻有神言的宝石的。当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让黑之徒花失效的。’」
这是实话,阿德雷特感受到了。
「‘我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而且我确信不可能会有解除玉石俱焚的方法。不管是你、多兹,还是芙蕾米,不管做什么,都没有解除这种制约的办法,就连我本人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使用这个能力的凶魔自己,不过它已经被我亲手解决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看来他应该在什么时候解除了真言之书的咒术。
「我坚信,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抛弃芙蕾米、守护世界,或是保护芙蕾米、毁灭世界。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德雷特陷入了沉默。正如铁钴镍钨所言。不管自己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要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是做不到的。
「做出选择吧。是要保护芙蕾米,还是要保护其他的六花。」
如果非要做出决断,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如果芙蕾米以外的六花全灭的话,世界也就终结了。于是只能选择放弃芙蕾米。
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没有行动。
他爱着芙蕾米。虽然知道这份爱只是谎言,但还是会为她的死感到痛苦。无法杀死铁钴镍钨的悔恨与即将失去芙蕾米的痛苦,两者交替摧残着阿德雷特的心。
两者都选不了。无论是让芙蕾米死去,还是让铁钴镍钨活下来。
铁钴镍钨因喜悦而全身颤抖,它俯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真是太棒了。这是面对爱与全世界,被迫作出决断时的人的表情。如果现在错过了的话,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铁钴镍钨大人。』
此时,十一号不解风情地搭话了。虽然铁钴镍钨感到一阵不快,想要杀了它,但再怎么说也还为时尚早。
『再不赶紧让阿德雷特说出作战计划的话……如果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您的生命就面临危险了。』
的确如此。在这么美妙的时刻,可不能让别人来打扰。如果不让芙蕾米他们老实一点的话……
铁钴镍钨使用真实之书,对旁边的白鸟型凶魔下了咒术。
『我有想让你传达给芙蕾米的话。』
铁钴镍钨用暗语对着白鸟型凶魔窃窃私语。
芙蕾米气喘吁吁地在遗迹中来回奔跑。她不断呼唤着阿德雷特,却没有回应,甚至都无法听到他们战斗的喧嚣。凶魔们散开到遗迹各处,大声喊叫。拜此所赐,要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更是不可能的。
没能追上汉斯的芙蕾米十分懊恼,她让本应能抓住的胜机溜走了。
她对决心去追逐汉斯的阿德雷特感到恼火。不管阿德雷特说了什么,芙蕾米都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去追赶汉斯,而后掉进陷阱里的。
「芙蕾米小姐!」
娜谢塔尼娅从旁边追赶了过来,茶末也跟在她后面。三个人躲到隐蔽处,从魔们戒备着四周。以防被敌人发觉,三人用极小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要找到阿德雷特先生是不可能的事。估计我们是被引诱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了。」
该怎么办才好,芙蕾米十分焦急。说不定阿德雷特已经被汉斯抓住了。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做出决断了。
「回到多兹那里吧,然后实施作战计划。」
娜谢塔尼娅脸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
「但是……太危险了。或许作战计划会在阿德雷特那里透漏出去。」
「如果察觉有情报泄露的可能的话,阿德雷特会给出指示、中断计划的。为了这一点才把道具给他的吧。既然现在道具完好无损,也就说明情报还没泄露。阿德雷特也不会蠢到连一枚摔炮都引爆不了的地步。」
「……太,危险了。」
芙蕾米心里当然明白。但是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阿德雷特会被杀掉的。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芙蕾米无法接受因自己的错而让某人牺牲。更何况,她最不希望阿德雷特死去。
「要逃的话,待会儿也可以。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啊,娜谢塔尼娅。」
「决断?什么决断?」
茶末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询问道。
「虽然出了点麻烦暂时中断了,但杀掉铁钴镍钨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了。」
「那样的话就干吧。铁钴镍钨就交给芙蕾米你们,茶末我去杀掉汉斯。」
「就是这么打算的。交给你了。我这边也一定会杀掉铁钴镍钨的。」
但是娜谢塔尼娅还在犹豫。
「……你的性命还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我不觉得那是虚张声势。」
「无所谓,如果能杀掉铁钴镍钨的话,我这条命随时可以豁出去。」
「……我们尽可能不想害死六花。因为每名六花都是必要的。」
「就算我死了,其他的人能活下来,这就足够了吧。」
带着仍没有下定决心的娜谢塔尼娅,芙蕾米打算回到多兹那边。这时,空中传来了声音。抬头一看,一只白鸟型凶魔飞了过来。
芙蕾米有点惊讶。她曾把飞行型凶魔击落到只剩下两头,现在叫喊着的这只凶魔并不是那两头中的任何一头。
「‘通告六花!阿德雷特已经落入我们铁钴镍钨大人手里了。’」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芙蕾米在刹那间就意识到它说的是真话,心中一丝怀疑都没。她看向旁边的娜谢塔尼娅跟茶末。似乎她们两人也察觉到了同样的状况。
「‘不仅是芙蕾米,阿德雷特也是我方人质了!而且阿德雷特已经被施加了咒术!’」
芙蕾米倒吸了一口气。果然,阿德雷特已经被抓住了,但应该还有救出他的办法。这么想着的芙蕾米,却被凶魔的后话逼进了噩梦。
「‘给我听好了!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芙蕾米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就算救出了阿德雷特,这个咒术也不会解开!’」
真是难以置信的话。芙蕾米并不知道铁钴镍钨到底对阿德雷特施加了什么能力。但白鸟型凶魔的话语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芙蕾米毫不怀疑它说的是事实。
「什么啊,刚才那个。」
「应该是语言之圣者的力量……估计是用来禁止谎言的。」
娜谢塔妮娅回答了茶末的问题。
芙蕾米架起了枪。她打算击落那头凶魔,然后抓住它,之后向它询问关于铁钴镍钨和阿德雷特的情况。但在被芙蕾米狙击的瞬间,白鸟型凶魔发出了尖锐的尖声,之后双翅停止扇动,摔倒了地面上。
不一会儿,茶末的从魔把白鸟型凶魔的遗体带了回来。看来它是用利爪刺碎了自己的内核,在任务完成后自杀了。
「刚才的话不会是假的吧?让对方把谎言当成实话的咒术什么的……」
「语言之圣者应该没有那样的力量,芙蕾米你也知道的吧。刚才的话,千真万确。」
正如娜谢塔尼娅所言。不知道阿德雷特被铁钴镍钨施加了什么咒术。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真弱啊。阿德雷特也会死了吗。这也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杀了铁钴镍钨。芙蕾米,这样没问题吧。」
「……茶末小姐。」
娜谢塔尼娅在迷茫着。这时芙蕾米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颤抖,于是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白鸟型凶魔临死前的惨叫传到了铁钴镍钨的耳中。看来它好好替自己把话传给芙蕾米了。
它所传达的话全都是事实。芙蕾米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现在阿德雷特还被铁钴镍钨的能力操控着。他肯定无法接受让芙蕾米死去。他会选择自杀,或者内心崩溃后死去吧。
但铁钴镍钨并没有把话说全。芙蕾米产生些许误会了。她应该以为阿德雷特被抓住后,被施加了和芙蕾米同生共死的咒术吧。但事实并非如此,阿德雷特很久之前就被下过诅咒了。
尽管如此,芙蕾米还是知道阿德雷特身处的险境了。因为她知道她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接下来芙蕾米会采取什么行动,铁钴镍钨不用想也知道。
「你还犹豫什么啊,芙蕾米!」
茶末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谎言啊,你以为铁钴镍钨真的傻吗。它这是在争取时间,打算在我们争取救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期间让黑之徒花的效果发动,毁掉六花啊!
已经没有迷惘的时间了。如果有作战计划的话,现在赶紧实行,只能杀掉铁钴镍钨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茶末。」
但是,芙蕾米动弹不得。
至今,芙蕾米曾多次对阿德雷特说过,一定要打倒铁钴镍钨,现在不是害怕牺牲的时候。
但是,芙蕾米是一直把牺牲当做自己的事。她想告诉阿德雷特的是,不要为了保护自己,而置同伴们于险境之中。
但这绝不是让阿德雷特本人牺牲的意思。
「芙蕾米,打算就这样等待全灭吗?」
茶末说道。
「……作战计划……」
要实行。打算这么说的芙蕾米的口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她说出了别的话语。
「还……不能执行。」
「……我也差不多烦够了。」
茶末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这个,红色印记之病……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也会死,一定就是这样的咒术了。
刚才凶魔也说过了。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会死,我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那么只要治好这个病的话,即使杀死铁钴镍钨,我也不会死,阿德雷特也能无恙。」
「虽然我也那么想。但是……」
「虽然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但或许真的有解除的办法也说不定。先和洛洛尼亚会合,然后再让她详细看看吧。一定,一定能找到什么办法的……」
「够了!」
茶末语气决然。
「我已经不会对你们抱任何期待了。茶末会杀了铁钴镍钨,也会杀了汉斯。你们一个个都是笨蛋!」
茶末正要离去,娜谢塔尼娅向她搭话。
「茶末小姐,收下这个。如果发现铁钴镍钨的话,请把这个投向空中。那是让我们全员聚集到一起的信号。」
娜谢塔尼娅把事先藏在铠甲里的闪光弹递给了茶末。茶末摆出不悦的表情,但还是收下了闪光弹,把它放进了腰间挂着的小口袋里。
茶末头也不回,离开了遗迹。
「芙蕾米小姐,首先先和洛洛尼亚小姐会合,再考虑找出治好红色印记之病的办法吧。或许多兹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娜谢塔尼娅说道。芙蕾米沉默不语地架起了枪,对准娜谢塔尼娅。
「把全部都说出来。」
娜谢塔尼娅睁大了眼睛。她举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发动攻击。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一定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成为了人质,阿德雷特也被抓住,这一定在你们的意料之中。为此,你们才假装听从阿德雷特的话吧。
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芙蕾米小姐。」
「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打算在和铁钴镍钨的战斗中趁机杀掉六花吗?还是说同时打倒两方?」
芙蕾米把枪口对准了娜谢塔尼娅的额头。在这个距离上,绝对没法躲开。
但娜谢塔尼娅保持着冷静的呼吸。
「你真傻啊,芙蕾米小姐。」
的确,正如芙蕾米所言,娜谢塔尼娅他们是有想法的,不过那与芙蕾米所认为的大相径庭。
对娜谢塔尼娅他们来说,铁钴镍钨也是个必须铲除掉的对手。为了打败它,六花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不可能对六花们设下陷阱。
此外仅仅打倒铁钴镍钨是不够的。娜谢塔尼娅他们必须尽力让更多的六花活下来。
要说为何,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卡古伊库便会出动。因此有必要让六花们与卡古伊库周旋尽可能长的时间。
三天前,娜谢塔尼娅他们在寻找六花的途中,多兹说过。
「如果有六个茶末和卡古伊库对战,要赌哪边会赢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卡古伊库。」
就算凑齐六个人,也不知道是否能与卡古伊库匹敌。阿德雷特的谋略、芙蕾米的远距离攻击及破坏力,缺少这些的六花们是不可能打倒卡古伊库的。
正因如此,娜谢塔尼娅和多兹都在为打倒铁钴镍钨竭尽全力。他们信赖着阿德雷特,并且为他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
至于汉斯的策略是没有预料到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打破僵局的办法。
娜谢塔尼娅毫无防备地走近拿枪对准自己的芙蕾米。
「如果不能打倒铁钴镍钨,我们也没有希望了,所以各位六花的勇者不活下来可不行。正因为如此,我们选择协助阿德雷特先生,使出一切手段,给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情报。」
芙蕾米无言地咬紧牙关。
「说实话,多兹也曾制订过趁着这个机会杀掉你们其中三人的计划。它在考虑打倒铁钴镍钨与杀了三个六花哪边更划算。
但我制止了它。我对它说,为了打倒铁钴镍钨,我们必须使出全力。而多兹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娜谢塔尼娅步步紧逼。
「为何我会这么想?因为抱着投机念头的计划才是最危险的行为。我说过了,我觉得双方合力的话一定能够打倒铁钴镍钨,为此才赌上我们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性命、野心的实现、世界的命运……我们可是赌上一切与你们共进退了啊。」
「……尽管如此,我……」
「无论如何都信不过我的话那就随你好了。选择相信你们的我真是太笨了,我想说的仅此而已。」
芙蕾米静静地放下了枪。
「……很遗憾,芙蕾米小姐。我也不知道打破目前僵局的办法。怎么帮你,怎么帮阿德雷特先生,我都毫无头绪。」
「抱歉,是我错了。」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离开了遗迹,前往多兹他们所在的遗迹北侧。
「一定有办法的!肯定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绝对不能放弃。」
娜谢塔尼娅说道。同时,那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将目标改为抹杀六花了。没有关于奇袭的策略的话,也无计可施,那样的话应该会在杀掉三个六花之前反被杀掉吧。
对娜谢塔尼娅来说,只剩下帮助芙蕾米这一条路了。
铁钴镍钨伫立在广场的一边,在它面前是双膝跪地的阿德雷特,在广场的另外一边,汉斯正与凶魔们进行交战。
铁钴镍钨确信芙蕾米绝对不会执行作战计划。其他的伙伴的话或许会主张即使舍弃阿德雷特也要打倒自己吧。不过芙蕾米应该会阻止他们的。
现在的她应该在考虑怎么解除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制约。
那是因为芙蕾米她是杀不了阿德雷特的。她是杀不了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心底爱着自己的人的。对渴望着被爱的她来说,阿德雷特是她唯一的心灵支柱。
「……太美妙了。」
铁钴镍钨低声细语。阿德雷特想念着芙蕾米,芙蕾米想念着阿德雷特。相爱的两人为守护对方的生命而拼尽全力。
然后两人的爱保护着铁钴镍钨。只要他们其中的一个舍弃对方的话,铁钴镍钨就不妙了,不过,相爱的两人并做不到。
芙蕾米应该会直到最后都在寻找解除制约的方法吧。即使她知道那是无用功,她也无法抛下阿德雷特不管。
芙蕾米会在爱着阿德雷特的同时,把六花逼到全灭的境地。
过了很长时间,阿德雷特的剑仍丝毫无法靠近铁钴镍钨。
刚才他看到白鸟型凶魔好像飞去了什么地方。但由于铁钴镍钨是用暗语与白鸟型凶魔对话,所以阿德雷特并不清楚它们说了些什么。
「……可恶。」
阿德雷特心里也明白,是不可能存在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两方的办法的。
不让重要的人死去,这才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吧。当然有时也要做出玉石俱焚的决断,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配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
打倒铁钴镍钨的时机,只有在它放松警惕的现在了。此时铁钴镍钨操控爱的能力稍许减弱,拜其所赐阿德雷特取回了理智。如果它全力以赴发动能力的话,自己一定还会处于它的支配之下。
只能杀了它,趁现在。
「……!」
但是,阿德雷特的剑没有动。
想要保护芙蕾米的情绪从内心涌了出来。他想要粉碎快要输给这份感情的自己。
阿德雷特不断对自己诉说,爱着芙蕾米的这份感情是虚假的,仅仅是因为被铁钴镍钨操控而已。虽然心里很明白,但却杀不了铁钴镍钨。
芙蕾米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她在雾幻结界曾救过自己两次。来到魔哭领后,虽然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却始终担心着自己。当她被突然抱住的时候,就像普通的少女一样感到羞涩。在命运神殿的时候,她说过让自己去拯救她。
满满的对芙蕾米的思念,考验着阿德雷特的理智。
光是想到会失去她,阿德雷特的心就像是要撕裂开来。即使知道这份心情是假的,心中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弱。
阿德雷特对如铁钴镍钨所愿的自己感到不甘,好想马上杀掉让铁钴镍钨收获乐趣的自己。但即使如此,也杀不了铁钴镍钨。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再烦恼些,再让我更开心些吧。」
铁钴镍钨一边笑着,一边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庞。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实际上,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种杀死六花的方法。如果只是为了获得胜利,我根本不必采取这么麻烦的计划。但是,我却选择制造黑之徒花,培育第七人,操控爱。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看你此刻的表情啊。」
「……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现在。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我制造了黑之徒花,夺取了第七枚纹章并授予于你。此外,我还精心培育了你啊。」
阿德雷特的表情变了。
「培育了……我?」
手执着剑,阿德雷特说道。铁钴镍钨一副给我听好了的表情,开始讲述。
「是的,是我培育了你。为了让你来到魔哭领,让你背叛六花,还有……为了看到你现在的表情。」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
「首先,我毁灭了你的村庄,为了让你憎恨凶魔。遗憾的是,你并不曾想过要成为六花的勇者。于是我毁灭了你的村庄,赐予了你变强大的理由。」
阿德雷特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么,村庄被毁灭不就是我的错了吗?
「然后我利用我的人类手下,让他告知你奥特罗的存在。而你如我所愿,成为了奥特罗门下的弟子。」
铁钴镍钨进一步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
「对了对了,这么说吧,奥特罗也是我的手下。」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大声喊道。奥特罗憎恨着凶魔,他是拼了命去做研究的,他不可能是铁钴镍钨的同伴。
「难以置信吧,但这就是真相啊。五十年前,我引导他憎恨凶魔,然后他如我所想,以成为对付凶魔的专家为目标努力着,与你一模一样。」
阿德雷特连回应也做不到。
「奥特罗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他的研究内容,已经全部泄露给我了。你应该也有看过吧,他总结的研究成果的资料,那些内容我全都知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认为是王牌的圣者之钉,对我根本不管用。不然的话,在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吃下你的圣者之钉。」
如果真是如此,我打倒铁钴镍钨不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吗?阿德雷特否定了有如此想法的自己。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就算所有手段都被知道,我也会取得胜利给你看。
「其实,就连你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这件事,也是拜我所赐啊。」
「开什么玩笑!那是……凭我自己的力量……」
「我是知道的,拜入奥特罗门下时的你到底有多弱。但某一天,你重新拥有了能够爱上他人的心。而你变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阿德雷特想起了四年前的事。那个悠长的被遗弃到记忆角落的少女的梦。
「那个时候,我给你植入了爱的能力。之后你取回了想要保护他人的心愿,紧接着变强了。懂了吗?你是因为我植入的爱的能力才变强的。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就是个平均水准以下的战士。你之所以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也是托了我的福啊。」
阿德雷特有了一种自己的身体突然缩小了的错觉。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处,似乎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为了变强而日复一日的宛如地狱般的训练,得到手的秘密道具,支撑自己的地上最强的男人的荣誉,一切在铁钴镍钨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全都是铁钴镍钨给予的东西。
「让我来告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吧。你是我的手下,我的提线木偶,还有……」
铁钴镍钨继续抚摸着阿德雷特的脸。
「我最棒的玩具啊。玩具会想着去打倒自己的主人么?」
阿德雷特浑身颤抖,连牙齿都无法咬合。在憎恨的同时,恐惧感蔓延全身。这并不是面对强敌时的恐惧,而是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全被摧毁的恐怖。
「不是的!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我才不是你的玩具!」
听到这样的话,铁钴镍钨居高临下地放声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连你会发出这样的呐喊,也完全在我的计划之中。」
铁钴镍钨迎到了阿德雷特所执之剑的剑锋前。
「那么,阿德雷特,更加憎恨我吧。在仇恨与爱的夹缝中痛苦吧。我就是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才培育你的。」
憎恨,但是,杀不了它。杀了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就会死。
「芙蕾米他们差不多也要执行作战计划了吧。这下糟了啊,再这样下去我的位置就要暴露了,或许我会被杀掉吧。」
「……就是……这样。你这混蛋将会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在此之前可以拜托你把作战计划的详情告诉我吗?如果不说的话我就会死,然后芙蕾米也会死掉哦。」
「……谁会那么做!」
「不不不,正如我计划的那样,你迟早会告诉我的。」
「唔!」
莫拉用铁甲挡住了袭来的凶魔的利爪。她一脚踢碎了凶魔的下颚,而后立刻向张开结界的桩子里注入力量。
维持结界,对战凶魔,用千里眼观察四周。同时进行几项工作的莫拉,体力消耗得非常迅速。
汉斯曾袭击茶末,并在称他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后就逃跑了。得知此事之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报告所说的汉斯逃往的遗迹中央地带,在莫拉千里眼的范围之外,因此她对状况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同伴进入她千里眼的范围之内,告知她现在的状况。
根据之前商定的方针,必须实施作战,那么就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此时此刻,娜谢塔尼娅所撒的附有药剂的枯叶或许已经被发现了,逃跑路线或许已经被阻断了,葛道夫、莫拉或许会招架不住敌人的攻势而倒下。
莫拉十分着急。但她能做的,只有继续防御敌人的攻击。
此时,葛道夫干掉了一头侵入结界的猿型凶魔。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凶魔,可以歇息片刻了。但是,结界仍被超过三百头凶魔围攻着。
这时,葛道夫走了过来,凑到莫拉耳边说道。
「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莫拉和葛道夫用四周凶魔听不到的轻声交流着。
「看不出,凶魔们,焦急的样子。而且,刚才打倒的,猿型凶魔……那家伙,表情很奇怪。」
「……表情?」
「我看不懂,凶魔的表情。但是,只有那头猿型凶魔,做出了,与人类相近的表情。所以,我才能懂。那是一副,办到了、与计划一样,的表情。」
莫拉陷入沉思。莫非是这边的作战计划暴露了?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附有火药的枯叶应该会被清理掉,或者凶魔们会离开这里吧。作战计划应该还没有暴露。
那又为何,凶魔会浮现出那样的表情呢。
「……在预谋着什么。」
莫拉嘀咕道。六花们在遗迹周围已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从铁钴镍钨撒手不管、袖手旁观这点来看,情况未免太过乐观。
敌人在研究杀死六花全员的策略。在此之前,必须拖住六花的行动。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
「应该,下令,撤退。」
葛道夫说道。但如今连阿德雷特他们的状况都不清楚,不能轻易做决定。而且葛道夫所看到的凶魔的表情,也很难说是可靠的情报。
「……以防万一,再查探一下敌人的情况吧。就算它们在有任何企图,我们也一定要抓住马脚。」
在莫拉和葛道夫说话的期间,凶魔们再度逼近结界,继续展开攻击。其中一头凶魔打破了结界。莫拉慌忙起身修补结界,葛道夫则奔向侵入结界的敌人,与之战斗。
「……还有……三十七分钟……」
同一时刻,特质凶具十三号在窃窃低语。它的声音即细微、又模糊,听上去就像是单纯的喘气。就算在它身旁,也很难注意到它的自言自语吧。
阿德雷特的苦恼也好,芙蕾米的战斗也罢,它都丝毫不放在心上。六花们在做什么,它也漠不关心。十三号既没有战斗的意愿,也没有杀气,它只是在执行铁钴镍钨命令罢了。那副样子,等同于活着的能动的道具。
「……还有……三十六分钟。」
十三号再次低语。但并没有人听到它的话。
遗迹西北部,多兹和洛洛尼亚一起,正与率领着假大本营的狼型凶魔战斗。
「就算你铁钴镍钨这寄生虫死去变成烂泥腐烂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洛洛尼亚的怒吼与凶魔们的喊叫声响彻四周。
多兹他们的任务是,在阿德雷特他们回来之前,监视假大本营的情况。不需要积极进攻,如果被突袭就逃跑,再被突袭就再逃跑,这样就足够了。
另一方面,他们感觉不到狼型凶魔有任何企图,它只是在防御多兹他们的攻击而已。多兹一边掩护洛洛尼亚,一边观察状况。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还完好,看来作战计划还没露出马脚。
多兹的内心焦躁不安,明明是可以随时执行的作战计划,却非要这么拖延下去。
这时,从东南方向传来了爆炸声。芙蕾米击倒了从身后袭向多兹他们的凶魔。娜谢塔尼娅来到多兹身旁。
抓住汉斯了吗?多兹想道。但是,娜谢塔尼娅却不出声地动着嘴唇,多兹读懂了她的唇语。
(保持现状,继续战斗。)
芙蕾米靠近挥舞着鞭子的洛洛尼亚,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拖走。凶魔们瞄准这个空隙,发动了攻击,但全被娜谢塔尼娅防了下来。三人就这样逃向了其他地方。
「喂喂,难得乖乖过来了,现在又准备去哪啊?」
早已暴露身份的狼型凶魔仍忠实地扮演铁钴镍钨的角色。多兹则连同伴都没有,独自与假大本营的凶魔战斗着。
看来状况进一步恶化了。多兹从芙蕾米她们的表情上读出了这一点。
芙蕾米一边拖着洛洛尼亚,一边向南移动。追过来的凶魔很少。途中数次看到茶末的从魔在与凶魔们战斗,看来茶末现在是在搜寻汉斯他们的下落。凶魔们光是应付茶末就手忙脚乱了,大概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芙蕾米她们身上了。
「洛洛尼亚,冷静下来,请听我说。」
躲在遗迹里的芙蕾米对着还处于亢奋状态的洛洛尼亚说道。芙蕾米把与阿德雷特分开的事情,被白鸟型凶魔告知阿德雷特被抓住的事情,还有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自己也会死、自己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听到了这样的说法的事情,都告诉了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一时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不明白。芙蕾米小姐死掉的话,阿德也……铁钴镍钨到底做了些什么?」
「洛洛尼亚小姐,我们心里也有一大堆问号。唯一清楚的是,必须治好潜伏在芙蕾米小姐身体内的红色印记之病。」
娜谢塔尼娅说道。看着愣在那里的洛洛尼亚,芙蕾米心中充满自责。
全都是自己的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明明包括自己活着在内的所有事情,都是被铁钴镍钨利用的啊。
「对不起,洛洛尼亚。都是因为我的错,阿德雷特才……」
突然间,洛洛尼亚双手猛拍她自己的脸。随后,她脸上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坚定意志。
「芙蕾米小姐,你不需要道歉。因为阿德还活着嘛。」
芙蕾米点了点头。她摘下手套,看着左手上的纹章,上面还显示着六枚花瓣。
「阿德的话,就算他被抓住了,也不会泄露作战计划的。他会想办法巧妙地骗过铁钴镍钨的。芙蕾米小姐只要安下心来考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洛洛尼亚笑了。
「因为阿德是地上最强嘛。」
真是坚强的孩子,芙蕾米想道。虽然她平时一副怯懦的样子,但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更坦率、更坚强。自己跟她则是完全相反。
「……洛洛尼亚,我是为了什么,才成为了六花……」
「芙蕾米小姐,请让我看一下胸口的状况。我会想办法找出治疗的方法,虽然……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拜托你了,洛洛尼亚小姐。我负责戒备周围的状况。」
说完娜谢塔尼娅走出了遗迹。洛洛尼亚把手放到了芙蕾米的胸口上。
「……芙蕾米小姐,你是我们的累赘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
不是的。芙蕾米在内心说道。
「因为,正是有你在,阿德才能够一直战斗。如果你不在了的话,阿德一定早就内心受挫,无法坚持战斗了吧。因此,对六花来说,你是必要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迷茫了。」
芙蕾米努力活动嘴唇,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而强作笑颜。这是阿德雷特的作风,偶尔试试倒也不坏。
「作战计划还没有暴露,仍然有杀死铁钴镍钨的机会。」
洛洛尼亚如此断言道。
脑海里浮现出了芙蕾米的脸庞,心头萦绕着对芙蕾米的思念,阿德雷特拼命地挥去这些。阿德雷特在战斗。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只是沉默不语木然而立,但这却是他一生中最为残酷、最为绝望的战斗。
想要带给芙蕾米幸福。阿德雷特拼命抑制着这样叫喊着的自己的灵魂。
想要忘了吗?芙蕾米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打倒铁钴镍钨。芙蕾米尽管仍然迷茫,还是无视了周遭无数「投降吧」这样的来自凶魔的劝降。如果想要让芙蕾米幸福的话,应该杀掉铁钴镍钨才对,那才是对她本人来说真正的心愿。
阿德雷特用力握紧了剑。包围他的凶魔里有几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铁钴镍钨却淡定地站立不动。
「我的死真的相当于芙蕾米的幸福吗?」
铁钴镍钨似乎看穿了阿德雷特的内心。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芙蕾米疼爱的那只小狗还活得好好的。她的母亲也是。」
这句话让阿德雷特的剑停了下来。之后铁钴镍钨再一次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芙蕾米的母亲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直到现在她仍等待着芙蕾米的归来。’」
阿德雷特回想起了芙蕾米在雾幻结界里说过的,被母亲与家人背叛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那个时候,阿德雷特感受到了,在内心的某个地方,她其实仍期待着回到家人的身旁。
「不只是母亲,还有很多凶魔等待着芙蕾米回去。虽然我想用真实之书来告诉你,但刚才也说过,真实之书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现在已经用完了。」
铁钴镍钨身上的咒术解开了。解开咒术之后的铁钴镍钨所言是真是假,阿德雷特无从得知。但是芙蕾米的母亲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这句话,却让阿德雷特的心动摇了。
其实这个时候铁钴镍钨说谎了,真实之书现在也还是能用的。但如果被阿德雷特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就麻烦了。
『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咒术,之后这么说‘我会让芙蕾米幸福的’。』
毫无疑问,铁钴镍钨在内心并不这么想。它恨不得多看几眼芙蕾米因爱而困的面容。但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还太早了。
「芙蕾米的幸福,芙蕾米即将到手的幸福,由你亲手断送真的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阿德雷特的身体再次动弹不得。
「把作战计划告诉我吧。再这样下去作战计划实施的话,我和芙蕾米都会死的。芙蕾米应该会毫不迟疑地对我下杀手吧,就算是必须一命换一命。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你背叛六花的话,芙蕾米一定可以获得幸福的。」
芙蕾米能够获得幸福。这句话,让阿德雷特联想到未来的景象。
所有的凶魔,都为一直以来做过的事向芙蕾米谢罪。被凶魔抓住的芙蕾米,表情从一开始的充满愤怒,转而逐渐松缓下来。她与母亲及疼爱的小狗重逢。她被称为凶魔的英雄,在没有人类的世界里平静地生活着。
这一个个场景清晰地浮现在阿德雷特的脑海里。
这一刻阿德雷特放弃了一切。豹型凶魔。阿德雷特就要把这个词说出来了。
「……咕。」
阿德雷特痛打着自己的脸庞。
「芙蕾米的幸福什么的,怎样都好。芙蕾米才不是我的伙伴。不……现在,她是我最大的敌人!」
憎恨芙蕾米吧。他这么对自己说道。想要舍弃对芙蕾米的思念,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
她是凶魔啊。虽然一半是人类,但还有一半是肮脏的凶魔。这已经足够成为憎恨她的理由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保护凶魔的小姑娘。
快思考。快找出憎恨芙蕾米的理由。阿德雷特闭上眼睛,回想过去的场景——化为废墟的故乡,沦为尸兵的村民。
还有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莱纳。
「……是你,毁灭了我的故乡。为了把我变成第七人……」
「是啊,就是这样。我是为了操控你,为了让你憎恨凶魔才毁掉你的故乡的。」
操控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保护芙蕾米。如果没有芙蕾米的话,我的故乡也不会毁灭。
都是芙蕾米的错,是她让我的村庄遭受灭顶之灾。
为了找回过去那颗为了复仇愿牺牲一切的心,阿德雷特拼命地在自己的心中孕育仇恨的感情。
「……莱纳。」
阿德雷特说道。铁钴镍钨一脸茫然。
「莱纳?……啊,原来如此,你的挚友啊。真是可怜啊,他也变成了尸兵。」
铁钴镍钨说道。看来它不知道莱纳直到昨天还活着这件事。
阿德雷特在心中呼唤着,莱纳、姐姐,把力量借给我吧,把足够杀死芙蕾米的仇恨给我吧,把粉碎虚伪的爱的力量给我吧。
对芙蕾米的憎恨在阿德雷特的心中不断滋生。现在握着剑的手指也有力量了。阿德雷特感觉到了足以杀死铁钴镍钨的力量正一点点蓄积起来。
「但是啊,芙蕾米她什么都不知道哦。」
仅仅一句话,就让阿德雷特积蓄起来的仇恨消弭殆尽。
铁钴镍钨身旁的十一号咬紧牙关。到底还要过多久阿德雷特才会把作战计划告诉铁钴镍钨呢?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无谓地浪费时间吗?
十一号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百分百的自信,它顶多就是辅助型的能力。破解它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或许芙蕾米他们会实施作战计划,找到铁钴镍钨也说不定。茶末会到达这里也说不定。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尽早从阿德雷特那里套出情报,然后逃离这里。明明这样做的话铁钴镍钨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十一号想起了三翅凶魔留给它的遗言。如果铁钴镍钨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自己必须要直言进谏。
铁钴镍钨无法容忍属下浅陋的意见。惹怒铁钴镍钨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但十一号拼命鼓起勇气,用暗语向铁钴镍钨搭话。
『铁钴镍钨大人……玩笑话差不多足够了吧。从阿德雷特那里套出情报,然后离开这里吧。抹杀六花这个任务交给十三号就行。』
铁钴镍钨看着十一号的脸,用暗语静静地命令道。
『六花死掉之后你就自杀吧。你的能力是有用的,但你的存在是有害的。』
十一号什么也答不上来。它不知道自己的谏言有哪里不对劲。但铁钴镍钨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
「也不允许你复活。以防万一你把自己内核破坏掉吧。你给我好好想想我到底有多么愤怒。」
十一号思考着。难道自己搞错了效忠的对象?不,它自言自语道。铁钴镍钨的确把六花逼到了山穷水尽。那么,自己就应该听从它的命令自杀。
十一号的话瞬间就从铁钴镍钨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继续观察阿德雷特的表情。仅此而已。
阿德雷特的顽强程度让铁钴镍钨感到意外。他一直在与被植入体内的爱做抗争,迟迟没有做出毁灭世界的决定。
但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摧毁他的内心了吧。铁钴镍钨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为爱而抛弃全世界,做出这种决断的瞬间,也只有现在能看到了。
洛洛尼亚静静抚摸着上半身赤裸的芙蕾米的胸口。她把针扎到身体上,然后舔舐流出来的血液。洛洛尼亚通过检验血液的味道来诊查红色印记。
期间,芙蕾米回想起了过去的事。铁钴镍钨是在什么时候往她体内植入这个的呢?很快,她就明白这是在做无用功。只要它想要的话,机会比比皆是。
「查出什么了吗?」
「……不继续查下去的话没法搞清楚。这不是圣具,而是凶魔的力量。我想这也不像是寄生虫一类的东西。要说像什么的话,更像是一种病……但病灶在哪里,还不能确定。」
洛洛尼亚一边紧锁双眉,一边继续检查芙蕾米的身体。芙蕾米沉浸在记忆深处。难道不能想起些什么来吗,难道自己没有能够帮得上洛洛尼亚的地方吗?
曾经朝夕相处的家人们的脸浮现在芙蕾米的脑海中。母亲,白蜥蜴,赤蚁,贯嘴鸟。它们知道这个病吗?肯定知道的吧。然后,现在它们一定在暗地里嘲笑着被蒙在鼓里的芙蕾米。
他们曾在何时透漏出些情报吗?芙蕾米回想着与家人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此时,洛洛尼亚把手放到芙蕾米胸前心脏附近的位置。这份触感,唤醒了芙蕾米内心深处的一段记忆。
幼年时候,母亲常常用触角柔软的部分抚摸着芙蕾米的胸。她每次抚摸的都是心脏附近的位置。最初芙蕾米会因酥痒而抵触,而她却不在意,继续着抚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芙蕾米接受了母亲抚摸她的触角。
「……心脏。」
芙蕾米说道。
「洛洛尼亚,仔细检查一下心脏。」
洛洛尼亚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针插在芙蕾米心脏的附近,一面刺针一面检验沾在针上的血液,如此反复多次。芙蕾米屏住呼吸,等待洛洛尼亚检查结束的那一刻。
「……这是。」
洛洛尼亚提高了音量。
「有了!在心脏附近有肿瘤一样的东西。它很小,小到不用心是注意不到的,但也无害。不过,从那里伸出几根触手,在损伤着心脏和肺。而且……从触手里还释放出能够破坏命核的毒素。」
「如果摘除掉它的话……」
「就能好了。在芙蕾米小姐体内也没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只要把这个肿瘤摘除,就不用担心别的了。」
芙蕾米听着重要的发言。
「洛洛尼亚,现在能够立刻摘除吗?」
洛洛尼亚陷入沉默,芙蕾米再次开口。
「不好意思,我问了蠢话。现在就摘除吧。」
洛洛尼亚点了点头,集中了精神。之后,她放在芙蕾米胸口上的手发出光芒。突然间,从芙蕾米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啊,啊,呜哇!」
洛洛尼亚惊慌失措地发出惊叫。她捂住倒下的芙蕾米的嘴,往她胸口施加别的术式。
芙蕾米一边吐出血来,一边站了起来。果然不行吗,芙蕾米想。必须找到其他办法才行,不然的话是救不了阿德雷特的。
不知何时开始,阿德雷特跪倒在铁钴镍钨面前。
想让芙蕾米获得幸福。他无法斩断这份思念,也无法去憎恨芙蕾米。一旦疏忽大意,火攻、豹型凶魔,这些关键词就会脱口而出。
「……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
阿德雷特说道。这是他保持理智时所能说出的最后的话。地上最强的男人不会输。地上最强的男人能够通过任何苦难的考验。
不管失去芙蕾米有多么痛苦,地上最强的男人一定能够承受得住,也一定能够粉碎被植入的虚伪的爱。
毋庸置疑。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不是铁钴镍钨的提线木偶。不是铁钴镍钨的玩具。
芙蕾米不断咳嗽。由于疼痛与呼吸困难,芙蕾米多次险些晕厥。她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拜托洛洛尼亚再次施展术式。
此时,娜谢塔尼娅跑回了遗迹之中。
「……快转移阵地吧,我们被凶魔发现了。」
芙蕾米被洛洛尼亚搀扶着,逃离了遗迹。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娜谢塔尼娅似乎明白了现状。
一边甩开零零散散的追兵,娜谢塔尼娅一边说道。
「现在考虑怎么逃离此处比较好吧。从阿德雷特先生被抓住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虽然不忍心去想,但应该足够去拷问阿德雷特先生、逼他说出一切了吧。恐怕作战计划已经暴露了。」
吐出口中的积血,芙蕾米答道。
「不,不会的。」
「你的理由是?」
「铁钴镍钨应该留意到我们在制订作战计划了,但它还不至于知道作战计划的详情。」
「为什么呢?」
「如果它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将计就计来杀我们的。因此倒不如说,现在实施计划比较好。但铁钴镍钨还在阻碍着我们,它应该是害怕作战计划的实施吧。」
娜谢塔尼娅点了点头。
「虽然是比较乐观的看法,但应该还有杀死铁钴镍钨的机会。」
「我觉得阿德还在为了守住计划而战斗着。」
洛洛尼亚说道。
「但是,我们还没找到最为紧要的解救芙蕾米小姐的办法。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必须做出决断,或许得抛下芙蕾米小姐与阿德雷特先生。」
洛洛尼亚顿时惊慌失措,但这从娜谢塔尼娅的立场上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我们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如果被铁钴镍钨杀掉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芙蕾米制止了想要反驳的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只要摘除心脏的肿瘤,就没问题了对吧。」
「是,话是这么说。但是……做不到。肿瘤估计已经侵入芙蕾米小姐的心脏。如果摘除它的话,你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不管你身体多么强壮也……回天乏术。一定做不到的。啊对了,如果通隆在的话,或许……」
洛洛尼亚抱着脑袋念叨着。这时,芙蕾米灵光一闪。
「娜谢塔尼娅,就稍微,再陪我们一会儿吧。如果这次也失败的话就放弃。」
「……我倒是可以。」
「赌一把吧。」
与此同时,狼型凶魔还在拼命扮演铁钴镍钨。从刚才开始二十四号就始终一言不发,铁钴镍钨并没有联系它们。最后一次收到的传令,还是许久之前告知的抓住了阿德雷特和汉斯这件事。
不知如何是好的狼型凶魔,只能维持现状。它一直给属下下达命令,说拖住在周围晃荡的六花、杀掉躲在结界里的莫拉和戈尔道夫。
从刚才开始,它就只是迎击多兹死缠不放的攻击,以及把六花的动向传达给铁钴镍钨。仅此而已。它的部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它。
『治愈凶魔,不要大意了。准备好能随时出动。』
狼型凶魔对它身边的特质凶具十七号说道。它对部下说过在远处监视芙蕾米。如果芙蕾米遭遇什么不测,立刻派出十七号赶去治疗她。十七号的能力,能够救活奄奄一息的凶魔。
不能让芙蕾米死掉。这是铁钴镍钨下的死命令。
此时,有侦查兵来到狼型凶魔身旁。狼型凶魔听到了非常可疑的报告。
『芙蕾米在和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战斗。那家伙背叛六花了!』
「快清醒过来!」
洛洛尼亚一边喊道,一边用鞭子防下芙蕾米的子弹。
「我真是看错你了,芙蕾米小姐!难道你不知道你被骗了吗!」
娜谢塔尼娅从地面生出刀刃,刺向芙蕾米。惊险万分地,芙蕾米躲过了攻击。她想道,你们两个都演得很好。在凶魔们看来这应该是一场真正的攻防战吧。
听到前方传来的几十头的凶魔靠近的脚步声,芙蕾米看到了在森林前面的狼型凶魔的身影。
「铁钴镍钨!我投降了!别攻击我!」
芙蕾米飞奔向凶魔群中。部下的凶魔们袭向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芙蕾米把枪放到地面上,跪倒在狼型凶魔面前。
「……是我错了。虽然我曾想要杀了你,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的归宿,果然只能是凶魔这里。」
芙蕾米知道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但正因这样,才更要装出一副坚信不疑的样子。
「这样啊……但是,你也挺会撒谎的啊。你是在谋划些什么吗?」
「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说这是实话了。」
芙蕾米一边和狼型凶魔对话,一边用余光扫视假大本营里的凶魔们。然后,她发现目标了。那是一头青虫模样的凶魔。它是特质凶具十七号。
那是拥有治愈所有凶魔的伤病的能力的凶魔。
「治愈凶魔……」
这是几分钟前的事。听了芙蕾米的话,洛洛尼亚担心地小声说道。当然,芙蕾米也会感到不安。要治好红色印记之病,只能从心脏将肿瘤摘除。但是,就算是芙蕾米,心脏被挖去一块的话也无疑会死。
不过芙蕾米想起来了一件事。在铁钴镍钨的阵营中,假大本营里有一头凶魔。那是在铁钴镍钨的军中也声名远扬的治愈凶魔。
特质凶具十七号,这头青虫型凶魔能够修复凶魔的肉体,就连失去的肉体的一部分也能恢复。只要没断气太久,它就有可能让凶魔起死回生。芙蕾米听母亲说过,就算是与普通凶魔相去甚远的芙蕾米,它也能够治疗。
「挖去心脏的一块,再让那头凶魔修复。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治好红色印记之病。」
「……不行的。让敌人来治疗芙蕾米小姐什么的……」
「我会假装背叛你们,然后让敌人接受我的投降。只要我让对方相信我是它们的同伴,就会帮我治疗的吧。」
「这一点保证都没有。或许对方会舍弃背信弃义的你。就算能够治好心脏,也不一定能治好红色印记之病。」
「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芙蕾米回应娜谢塔尼娅。看来在只有这个办法这一点上,双方是达成共识的。
「但我在那些家伙面前自杀也是不行的。我会假装背叛你们,和你们战斗。到时候,我会故意露出破绽,届时你们来攻击我的心脏。」
芙蕾米看着洛洛尼亚的表情。能拜托的人只有准确掌握病灶位置的她了。芙蕾米盯着她的眼睛。洛洛尼亚尽管犹豫还是点头同意了。
「但是,敌人真的会相信吗?你真的背叛了我们这件事。」
「我会让它们相信的,一定。」
芙蕾米说道。
「治好红色印记之病后就立刻实施作战计划。即使行动失败我死了,也照常执行计划。」
芙蕾米把一个小摔炮递给洛洛尼亚。只要引爆这枚摔炮,就会点燃装在枯叶上的火药,引发森林大火。同时,也会引爆附着在碍事的飞行凶魔身上的火药。之后打倒二十四号的话,应该就能中断狼型凶魔跟铁钴镍钨的联系。
打倒二十四号的任务就交给娜谢塔尼娅了。这样的话,就算没有芙蕾米也可以照常执行计划。做好准备的芙蕾米把枪对准洛洛尼亚。子弹掠过她的耳边,芙蕾米开枪了。
治愈凶魔……十七号静静地监视着芙蕾米。与其他凶魔一样,狼型凶魔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芙蕾米。
现在还无法让十七号替自己治疗心脏。如果不能让它们真的相信自己已经叛变的话,就有可能会被抛弃。该怎么做才能让它们相信自己呢?
正当芙蕾米这么想着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狼型凶魔用触手扼住了芙蕾米的手腕。
「你没有战斗的必要。比起这个,我想问你一下,为什么我们向你劝降的时候,你没有立刻回来呢?」
狼型凶魔问道。倘若芙蕾米不能瞒天过海,就会暴露自己是假投降这回事。
「……我,一直在犹豫。我在想,你们是否还会骗我。」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啊。倒是你,没反过来打算欺骗我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芙蕾米!」
为了不让动摇显现在脸上,芙蕾米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可以告诉我吗?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你跟洛洛尼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芙蕾米缄默不语,寻找着能够让狼型凶魔,以及它幕后的铁钴镍钨能够信服的答案。如果找不到,就无法拯救阿德雷特。
与此同时,阿德雷特紧握着剑站了起来。杀了铁钴镍钨。他坚定了这份决心。失去芙蕾米的时候,自己会多么痛苦呢?光是想到这一点,身上就不禁寒毛竖起。但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必须能够承受。理应能够承受。阿德雷特对自己说道。
光是想象就痛不欲生,干脆就这么死去倒是个解脱。但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架起了剑。
「……喔。」
铁钴镍钨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观察着阿德雷特。
「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撑到这种地步。你这是要忍痛割爱杀了我吗?」
「……因为,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包围着阿德雷特和铁钴镍钨的十头凶魔,它们进入临战状态,打算阻挡阿德雷特。但是铁钴镍钨用手示意部下不要出手。到底要玩弄我到什么地步,阿德雷特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四臂的大猿型凶魔用暗号喊了些什么。阿德雷特想起那头凶魔偶尔会向铁钴镍钨耳语些什么。它就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用来传信的凶魔吧。
「哦,刚刚好,来了重要的消息。」
狼型凶魔继续追问芙蕾米,为什么到现在才投降,难道对携手战斗至今的伙伴们没什么感情吗。
「我意识到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人类,才不是同伴。如果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芙蕾米拼命地编织着谎言。
「是嘛。那我把你曾经的伙伴们都杀了,你也无所谓吧。」
「任君随意。」
「……真是可疑啊。我倒是不觉得你是无情到那种地步的凶魔。」
芙蕾米眉头紧锁。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它们还无法相信我?但已经想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话了。
「……但是。」
尽管心里没有底,芙蕾米还是开了口。
「但是什么?」
「唯有阿德雷特,请不要杀了他。如果有他在,或许我也有些活下去的意义。虽然是个令人恼火的家伙,但我也不想让他死掉。」
这是无意识中说出来的真心话。不知何时开始,阿德雷特已成为对芙蕾米来说无可代替的人。
说出这句话后,芙蕾米后悔了。这或许适得其反了。如果被认为是对六花的依依不舍,嫌疑应该会加大吧。但是,狼型凶魔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你总算吐出实话了。你是为了阿德雷特吧?看来你是真的背叛六花了啊。好吧,我就留阿德雷特一命。」
芙蕾米强忍住内心的喜悦。上当了。这样或许就能拯救阿德雷特了。
「芙蕾米她背叛六花,臣服于我们了。」
「……什么?」
阿德雷特受到了打击。他那要刺出去的剑也停了下来。他的心中再次升起迷茫。在凶魔当中过着幸福生活的芙蕾米的身影浮现在自己面前。
「……那是……怎么回事?」
一边喃喃自语,阿德雷特摆正了剑。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才对,即使牺牲掉深爱着的芙蕾米,也要杀了铁钴镍钨。
「芙蕾米这么说了,希望我们唯独不要杀了阿德雷特。」
「……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阿德雷特手中的剑滑落到地面。
阿德雷特从铁钴镍钨那里听到了芙蕾米的话。铁钴镍钨一字不漏地准确地传达了。阿德雷特确信,那的确是芙蕾米说出的话。
难以置信。一直以为芙蕾米不喜欢自己。在实施作战计划之前,芙蕾米明明白白地说过了。在追赶汉斯之前离别之时,她向自己发火了。
「……什么啊。还是……没办法讨厌我吗?」
阿德雷特的内心充满了欣喜。知道自己跟喜欢的人两情相悦,这是至高的喜悦吧。
就连自己是被虚伪的爱操控这件事,他也一时忘记了。
「……哈,哈哈。」
阿德雷特轻声地笑了起来。
此时阿德雷特的内心被喜悦填满。
他为了承受失去芙蕾米的痛苦而所做的一切觉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为地上最强的男人的骄傲,守护世界的决心,坚决不愿成为铁钴镍钨的玩具的意志,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
阿德雷特笑了,高亢而空洞的笑声持续着。
事到如今阿德雷特已经没有能够对抗爱的力量了。想让芙蕾米活下去。想给芙蕾米幸福。纵使世界毁灭,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就算知道这份感情源于铁钴镍钨植下的虚伪的爱,然而阿德雷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芙蕾米。
莱纳的面容,姐姐的面容,还有村民们的面容,都浮上心头。奥特罗的面容,以及在山中相遇的师兄弟的面容也都浮上心头。下山之后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的面容、六花的同伴们的脸也浮上心头。
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芙蕾米一人的面容。
阿德雷特在心中自言自语。
接下来我就要毁灭世界了。仅仅是为了一个少女,仅仅是为了一份虚伪的爱,仅仅是为了一个不真心爱着的少女。
这样的自己太不正常了。阿德雷特止不住地笑着。
就在此时,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忽然向旁边挪了下位置。与此同时,它身边的一头凶魔移动到阿德雷特面前。
这是一头拥有人类的身体与鸟的脸庞的凶魔。它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德雷特。
「……线索是豹型凶魔。在假大本营里的豹型凶魔。」
阿德雷特无力地说。
「那家伙应该会把我们带到你这里来。当它要来向你传达战况的时候,我们应该会追寻它而来。」
阿德雷特道出了一切。在森里中放火的计划。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还有,当计划失败后的退路,执行计划和撤退的信号……他把一切都告诉了铁钴镍钨。
这样一来,六花就绝对找不到铁钴镍钨了。就算逃跑,也难免一死。铁钴镍钨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
「总算,说出来了啊……」
从铁钴镍钨身旁,传来了山羊型凶魔的嘀咕声。
「这就是全部了,铁钴镍钨。我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这么说道,阿德雷特发自内心地放声大笑。这样的笑声持续了一阵。然后,在笑声停止的同时,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四周响彻着像是要从喉咙里呕出血来般的尖叫。叫喊、呼唤,夹杂着悲痛,随后阿德雷特失声痛哭。
看到这种场景,铁钴镍钨放声大笑。它抱着肚子、仰面朝天、像是马上就要在地上翻滚般大笑。
「谢谢你啊,阿德雷特。我由衷感谢与你相遇的这份奇迹。你真是,最棒的玩具了。」
听到这句话,阿德雷特停止了哭泣。既不再笑也不再哭,阿德雷特凝视着地面。
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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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抵抗

「还有……八分钟……」
特质凶具十三号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六花们发生了哪些骚动,铁钴镍钨又在做些什么,它既没有兴趣知道,也没有去思考。
「还有……七分钟……」
自己的攻击成功了吗?六花真的全灭了吗?就连这些它也没去想。它只是老老实实地按铁钴镍钨的命令去行动,它就是为此而生的。
「……六分钟。」
十三号伏在地上喃喃自语。
太过瘾了。铁钴镍钨很满意阿德雷特的表情。
现在这副表情可是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啊。为了保护一名少女而要毁灭世界的少年的表情,而且这个少年知道他对少女的爱是虚假的。但知道之后,他仍然无法舍弃这份感情。铁钴镍钨十分享受这份因爱而生的痛苦。
真想在某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品茶一边沉浸其中啊,此刻的它便是这样的心情。
但很可惜,它不能那么做,六花们还活着。铁钴镍钨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传达命令:不要让作为斥候的豹型凶魔接近自己。
此外,根据从阿德雷特那里问出的撤退路线,它下达了指示。为了不让六花们逃走,让凶魔们事先埋伏好。这样一来,六花们既无法打倒铁钴镍钨,也无法逃跑了。
但同时,铁钴镍钨十分佩服。它本以为六花们想不到找到自己的办法,也完全没有留意豹型凶魔的存在。
至于火攻,铁钴镍钨也完全没想到,因为它认为奥特罗制造的药剂不足以让森林被火海吞没。
如果计划实施的话,愚蠢的狼型凶魔应该会如六花所愿派出豹型凶魔吧。如果是抱持着明确的目标向这边赶过来的话,就算是十一号的能力也无法藏住铁钴镍钨。铁钴镍钨真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啊。
铁钴镍钨对阿德雷特的抗争表示称赞。
「真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对面前的阿德雷特说道。
阿德雷特屈膝跪在铁钴镍钨面前。他停止了哭泣,沉默不语,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光彩。他的心已经完全破碎了。看到这些,铁钴镍钨再次捧腹大笑。
「……那边那个,你把阿德雷特藏到肚子里。」
铁钴镍钨对旁边的河马型凶魔下达了命令。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他还有重要的角色要扮演。
「不能让他受伤。绝对不能让他逃走。还有,塞住他的耳朵,不要让他知道外面的情况。知道了吗?」
河马型凶魔张开血盆大口,它从口中伸出触手,缠住阿德雷特的身体,把他拖进了自己的胃里。阿德雷特没有进行任何抵抗。
「阿德雷特,安心休息吧。我会给芙蕾米带来幸福。」
阿德雷特没有丝毫反应。铁钴镍钨离开了河马型凶魔。
「虽然到此为止我已经觉得无比满足了……但,还可以有更多乐趣。」
铁钴镍钨嘀咕着。虽然自己对阿德雷特的表情感到心满意足,但还有芙蕾米。只要没看到她因爱痛苦的表情,那铁钴镍钨的战斗就没有结束。
铁钴镍钨没有停止操纵阿德雷特的爱。它决定,等到芙蕾米出现在他面前,再解除对他的操纵。
告诉芙蕾米吧,告诉她你根本不爱她,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策略罢了。如此一来,芙蕾米会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我不相信,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铁钴镍钨想象着芙蕾米嘶喊的话语,并试着说了出来。光是想象就忍不住笑声。看着芙蕾米接受现实的那一刻的表情,正是愉悦之所在啊。
芙蕾米应该会自杀吧。对一切的一切感到绝望,然后了结自己的性命。铁钴镍钨对此无比期待。
「……对了。」
铁钴镍钨灵光一现。虽说看着她自杀也不错,但还有更想看到的表情。
让阿德雷特杀了芙蕾米吧。
先用治愈凶魔的能力复活自杀的芙蕾米,然后对阿德雷特这么说,如果你亲手杀了芙蕾米,我就再给你一次和我战斗的机会。
不再被操纵爱的阿德雷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芙蕾米吧,他应该会从心底里憎恨着芙蕾米这个导致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吧。
当深信着始终爱着自己的阿德雷特,毫不留情地刀刃相向的时候,芙蕾米会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好,就这么决定了。一定要让芙蕾米死于阿德雷特之手。」
铁钴镍钨嘀咕道。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它等待着愉悦的再次到来。
再过一会儿,十三号就能做好一切准备。六花会全灭,娜谢塔尼娅也会死掉吧。多兹和卡古伊库会向自己俯首称臣,碍事的家伙将一扫而空。
接下来,只要等待六花全灭就好了。
「……嘿嘿。」
铁钴镍钨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六花们现在仍相信他们的计划没有暴露,因此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他们还相信着阿德雷特。对于阿德雷特是第七人,以及一切即将落下帷幕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在看到芙蕾米的表情之前,就先欣赏一下他们挣扎的样子吧。
「那么……狼型凶魔。现在六花们在干什么?」
铁钴镍钨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问道。此刻的它坚信胜利已是囊中之物,剩下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善后工作而已。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阿德雷特气力全无地躺在凶魔的腹中。潮湿闷热,呼吸困难。但这对阿德雷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杀了、我吧。」
阿德雷特喃喃自语。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拜托了,求你了,杀了我吧。」
他的话语无法传到给任何人,就连吞下他的凶魔也不行。
河马型凶魔用口中的触手缠着腹中的阿德雷特。他的双腕、双脚,甚至头部都被束缚着,就连双耳也被触手塞住,耳膜感到阵阵痛感。但阿德雷特没有一丝抵抗。
「……杀了我吧。」
他感到深深的悔意,并不只是因为背叛同伴,还有自始至终的战斗和时至今日的人生。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斗至今的呢。如果在神殿的时候没有保护芙蕾米,就那么让她死掉,或者在雾幻结界里被直接杀掉的话,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了,铁钴镍钨的计策也会全面失败。
拼命地活下来,不断地战斗,这全都是为了铁钴镍钨。
如果没有成为奥特罗的弟子的话,如果放弃复仇,转而追寻平凡的生活的话,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铁钴镍钨说过,如果没有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大概会死。正如它所言,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在命运神殿里保护得了芙蕾米呢?
如果自己放弃复仇的话,会有自己以外的某人被选为第七人吧。那个某人应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别提保护芙蕾米了。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就是六花的胜利了。只要自己不在,世界就不至于毁灭。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不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也不是拯救世界的六花的勇者,不是为了心爱之人战斗的复仇者,也不是唯一一个能够给芙蕾米幸福的人。
阿德雷特·麦亚究竟是何许人也?答案显而易见。
铁钴镍钨的提线木偶,它的玩具罢了。
汉斯并未能阻止河马型凶魔吞下阿德雷特。在铁钴镍钨所在广场的一角,他被蜘蛛型凶魔张开的丝笼所困。汉斯的剑对粘性丝线并不奏效,此时的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但即使没有丝笼,汉斯也无法帮到阿德雷特吧。因为此时,有四十头铁钴镍钨麾下的凶魔正向他袭来。
「得手了!」
前后左右,四头凶魔同时伸出利爪攻击。汉斯屈身,让身体紧贴地面,向前滑了出去。他钻过一头凶魔的胯下,逃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他想从下方向凶魔发动攻击。但就在他钻过凶魔胯下的同时,又有其他凶魔攻了过来。汉斯只能靠腕力改变前进的方向,勉强躲开凶魔的利爪。
但此刻仍容不得片刻歇息。在他逃跑的方向上,还有更多凶魔严阵以待。
这是从未遭遇过的强敌。任何一头凶魔,实力都凌驾于来遗迹之前对战过的家伙之上,而且它们协同作战的能力相当了得。
为了制造一对一的机会,汉斯来回穿插跑动,但在这数十分钟的战斗中,却连一次机会都没抓到。这些凶魔仿佛心有灵犀,战斗时能感知到同伴的想法一样。
疲劳使汉斯的动作变得迟钝,他无法完全防住所有的攻击,因而满身血迹,遍体鳞伤。
尽管如此汉斯还是打倒了四十头凶魔中的十头,但他的体能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毫无喘息之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几十分钟。在狭窄的丝茧中寻找生存的夹缝,每一步都生死攸关。就算是汉斯,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汉斯,久等了。」
此时,铁钴镍钨离开河马型凶魔,向汉斯走来。蜘蛛型凶魔吸回丝线,撤除了汉斯和铁钴镍钨之间的阻隔。周围的凶魔也停止战斗,在远处围住汉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话说,你变老实了呢,这样反倒有些冷淡不是么?我还以为你会鼓励阿德雷特,让他克服被操纵的爱来杀了我呢。」
汉斯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虽然阿德雷特有过反抗,但也只不过是铁钴镍钨设好的游戏。汉斯对于作战内容暴露及阿德雷特投降的事已经有了觉悟。
但在阿德雷特仰天长啸泣不成声之时,他也一反常态地心中一痛。即使是已经能明辨出是敌是友的现在,他也对阿德雷特憎恨不起来。
汉斯也算是恶霸势力的一员。但他并没有玩弄敌人以取乐的兴趣。即使因为工作关系,此类场景并不罕见,但他也只会对此感到十分反感。
「你还真是蠢啊。」
铁钴镍钨说道。
「如果你杀了阿德雷特的话,明明还有一线胜机的。但正因为你想实施这愚蠢的作战计划,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阿德雷特落入我手,你孤身一人。我说,现在的你,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汉斯想逞强说心情不错,但筋疲力尽的他,就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你的错,世界要毁灭了。你糊涂的判断,把一切都逼上了绝路。家人、挚友、深爱着的女人……大家都因你而死去。能告诉我吗?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此时的汉斯,感觉有点了解铁钴镍钨这个人了。它拘泥于「爱」。它从折磨着爱着他人的人之中汲取快感。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呀,真是脑子不正常呢。」
「我经常被这样评价,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铁钴镍钨笑着说。
「……挚友什么的,我才没有那么夸张的东西。家人的话,连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至于女人,心血来潮之时揽入怀中的倒有好几个,但没有一个我动过真情。
真是不巧呀,铁钴镍钨,就算你盯着我的表情,也没法过瘾的。」
一边说着,汉斯回以微笑。
「……看来你是个相当无趣的人。那就快给我去死吧。打倒你之后,到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六花全灭就好了。」
铁钴镍钨话音刚落,凶魔们便再次向汉斯发起攻击。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调整气息了,凶魔们的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时前时后,汉斯像猫儿一般闪展腾挪,逃出了包围圈。真不巧,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因为还有打倒铁钴镍钨的可能。

茶末现在应该在搜寻自己。也就是说,应该会有几十只从魔遍布遗迹各地。那么,至少也该有一只会靠近这个广场。
只要她能找到自己的话,局面便能一下子扭转过来。
就算没有茶末也没关系,还有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说不定多兹和洛洛尼亚也在行动。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绝对不能死。活下去,继续在这里拖住铁钴镍钨。
「很遗憾,汉斯。事情不会如你所愿,援军无法赶来的。」
同一时刻,茶末奔跑于遗迹的南部。她一边和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凶魔们战斗,一边寻找着汉斯的下落。凶魔们零零星星的攻击,完全无法阻挡茶末前进的脚步。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找不到呢?」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也找不到汉斯的踪迹。
「可恶,这样、这样一来不就杀不了汉斯了吗!」
茶末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着搜索行动。
莫拉和戈尔道夫并肩与包围结界的凶魔们战斗着。莫拉的体力已经临近极限,戈尔道夫也开始显露出疲态。当初以为在作战开始之前撑住就行,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的持久战,真是想也想不到。
「莫拉,找到、什么了吗?」
刚打倒了敌人的戈尔道夫询问道。莫拉一边躲在戈尔道夫身后,一边集中精力,用千里眼寻找四周的蛛丝马迹。
铁钴镍钨应该在预谋着什么。它在准备着打倒莫拉和戈尔道夫,或许更甚,打倒六花全员的计策。这份疑心已经变成确信。但是,从四周的三百多头凶魔的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任何准备的样子。
再怎么说,线索也太少了。即便如此,莫拉还是用千里眼持续观察着。
「芙蕾米小姐,拜托了!快清醒过来!」
洛洛尼亚舞动着鞭子。芙蕾米一个横向的滚翻,躲过了鞭子。她和假大本营的凶魔们一起迎击逼近的六花。
狼型凶魔一边保护着芙蕾米,一边在后方嗤笑。看起来它是真的相信芙蕾米背叛同伴了。在某处听着这件事的铁钴镍钨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差不多可以放弃了吧!芙蕾米小姐现在可是敌人!只能杀掉她了!」
娜谢塔尼娅叫喊着。对此洛洛尼亚摇头否定。
「杀掉芙蕾米小姐这种事,我做不到!」
两人继续假装成还没有想通的样子。多亏了她们俩演的这出戏,敌人相信了芙蕾米的回心转意。
「唔!」
芙蕾米故意接下了娜谢塔尼娅的攻击,血从她的侧腹部喷涌而出。顷刻间,其他凶魔们一齐挡到芙蕾米的面前,去迎击娜谢塔尼娅。同时治愈凶魔急匆匆地赶到芙蕾米的身旁,替她治疗侧腹部的伤势。
和以前一样,真是不得了的治疗能力啊。治好芙蕾米的伤势,仅仅花了数秒钟的时间。因此芙蕾米确信,计划是行得通的。就算芙蕾米的心脏被剜去,治愈凶魔也会立刻帮她治疗,而她也能存活下来。
治愈凶魔能否治好红色印记之病还是未知数,即便如此,只能背水一战。
芙蕾米在心中想道。阿德雷特,请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实施计划,然后去救你。
汉斯相信,铁钴镍钨的从容不迫并不是演技。大概如它所言,援军是不会来的吧。大概它已经酝酿好全灭六花的对策了。
「喵啊!」
汉斯用剑接下了攻击。他如猫儿一样伏地爬行,在凶魔们的脚边穿梭迂回,终于逃了出来。
「……真烦人啊,汉斯。」
汉斯从没想过要苟延残喘,但他就是不太想在这里就死。
只要能活着,就一定能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汉斯想起了说过这句话的某个笨蛋。
「你是说我们束手无策了吗?」
「什么意思?」
「我们才没有那么天真呢。」
汉斯一边说着,挥剑砍了过去。就在此时,汉斯突然闻到了一股奇臭的味道。有什么东西从地面升腾起来了。汉斯立刻意识到,这是毒气。
汉斯立刻准备离开这里,在狭窄的丝线的茧中,一边防御着凶魔的攻击一边移动。但无论他怎么移动,这种气体仍会呛入鼻中。
「并不天真?我觉得不是吧。」
「还有……一分钟。」
此时特质凶具十三号待在地下。这里是古代住在此处的人们所使用的地下水路。十三号便潜藏在这其中的最深处。
它的能力是可以滋生出大量的分裂体。这些比虫子还小的分裂体,遍布在遗迹地下流动的水流和地下水路中。
这些分裂体拥有两种能力。其一,是制造毒素。这种毒素,会作用于神经系统,麻痹身体,之后使心脏停止跳动,导致中毒者死亡。而这些毒对凶魔完全不起作用。现在在地下流动的水中就已经满含了这种入口即死的剧毒。
其二,是使水加热。在十三号下达命令的同时,分裂体们就会发出热量。这份热量,足以令地下水沸腾,水会变成水蒸气,喷出地表。
六花和凶魔们交锋的地方,会瞬间变成地狱吧。
「……零。」
十三号对遍布地下水路的分裂体们下达了命令,发出热量,煮沸地下水。
同一时刻,芙蕾米也感到了这股异臭。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和多兹,都脸色骤变。
「毒……是毒!」
洛洛尼亚喊道。在芙蕾米的身后,狼型凶魔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铁钴镍钨并不只是在耗时间,同时也在准备着全灭我方的计策。
就在芙蕾米意识到失败的下一瞬间,发生了一起不可思议的大事。整个遗迹都开始震动,轰鸣声响彻大地,地表发出呻吟般的声音。芙蕾米想,这也是铁钴镍钨的计策?
但是狼型凶魔却盯着地面,感到有些疑惑。芙蕾米望向远处耸立的高山,心想,难道……
莫拉的头发倒立起来。从铁甲中冒出蒸汽一样的雾气,她的目光熠熠生辉。
这是长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圣者之力。莫拉把这力量,全部注入到拳头上的一点。
莫拉用千里眼搜寻自己所在山脉的各个地方,但地面上什么都看不到,空中也毫无异状。那就只能是地下了。
莫拉看到地下水路里老鼠的尸体,地下河中则漂浮着鱼的骨骸。就在那时她终于察觉到了敌人的阴谋所在,那就是从地下向地表喷出毒气。
莫拉用千里眼搜寻水中的情况,然后发现了唯一一头幸存下来的水蛇的身影。它紧贴在水路最深处,从口中吐出气泡。在它的额头上有个小小的突触。
如果不是莫拉,就算是能够找到它也无计可施吧。
「戈尔道夫,接下来我会使出全力,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莫拉喊道,紧接着挥动铁甲砸向地面。这奋力一击,使得地动山摇。莫拉是山之圣者,她正在操控着山本身。
水蛇型凶魔所在的地下水路在不断摇晃、崩塌,岩石砸入水中。水蛇型凶魔慌忙逃窜,但地下水路已经完全坍塌,无论岩石还是土块,全都破碎崩落。
这些东西纷纷沉入水底,仿佛要把水蛇型凶魔碾碎。无处可逃的十三号束手无策,命殒水底。
被加热的水还没沸腾就再次归于寂静。
但是,带有毒素的蒸汽还是通过水井、水道等少许连接地面的渠道蔓延到了地表之上。
用尽所有力气的莫拉全身乏力,终而支撑不住身体,倒向地面。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挥动的铁甲,如今连一下也挥不动了。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晕过去。莫拉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使用回音之力,朝着天空大声喊道。
「「「各位!快逃离此处!毒气要从地底蔓延上来了!虽说我做了应急措施,但切不可在此地久留!」」」
这份回音,传遍了同伴们所在的遗迹各地。
「喵,就像她所说一样啊。」
莫拉的回音也传到了与铁钴镍钨对峙着的汉斯耳中。汉斯因蔓延到地表上的异臭而不住地咳嗽。但这毒气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伤害了,汉斯的身体仍能活动。如果这个计策成功的话,恐怕只要几分钟六花就全灭了吧。
「哈,没想到莫拉也挺行的嘛。」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困扰的表情。但汉斯知道,毒素在发挥作用,他的身体渐渐变得没那么利索了。
「但是,要说是她的风格的话确实是她的风格。如果她早一点发现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免六花的全灭了。明明是关键的地方她却没做到,真是个蠢笨的女人啊。」
「喵,话也不是那么说。至少那家伙替我们争取到了杀死你的时间。」
汉斯继续在周围数十头凶魔的缝隙间奔跑逃窜着。局势丝毫未变,他的战斗仍然只为了苟延残喘。
莫拉的回音也传入了芙蕾米耳中。真是千钧一发啊,芙蕾米想着,并发自内心感谢莫拉。亏她能在敌人的重围之下,命悬一线之际,还能出色地化解危局啊。
「……六花真是缠人啊,明明我是想让他们早点解脱的。」
芙蕾米对狼型凶魔说道。现在自己是背叛六花之人,因此决不能为同伴得救而感到高兴。
「放心吧,芙蕾米,这个毒对凶魔是不起作用的。我们已经确保这个毒对你无效了。」
狼型凶魔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多兹就成了一个麻烦。它就交给我吧。」
说完,芙蕾米跑向多兹,摆出射击姿势,然后在不引起凶魔们怀疑的情况下稍微射偏了目标。
「我真是看错你了,芙蕾米小姐!你把我们这些并肩奋战的同伴当成什么了!」
多兹一边叫道,一边稍稍给芙蕾米使了个眼色,表示它察觉到了芙蕾米并不是真心要攻击自己。芙蕾米没有向多兹说明真相的时间,但多兹却知道芙蕾米一边假装投降,一边在计划着什么。
「请放心!距离毒气蔓延还有些时间!这足够我们阻止芙蕾米小姐、救出阿德了!」
洛洛尼亚也向芙蕾米使了眼色,表示一切顺利。芙蕾米心想,决不能浪费莫拉争取来的时间,自己一定要救出阿德雷特。
芙蕾米将枪对着洛洛尼亚架起。第一发射出的子弹擦过她肩部的铠甲。在装填第二发子弹之时,芙蕾米故意露出破绽。
洛洛尼亚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挥动鞭子,袭向芙蕾米的心脏。芙蕾米闭上双眼,假装没注意到洛洛尼亚的攻击。
锋利的鞭子前端贯穿了芙蕾米的胸膛。鞭子在芙蕾米的体内搅动,撕裂着她的心脏。芙蕾米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随后她倒向了后方。狼型凶魔失声喊道。
「十七号!别让芙蕾米死了!」
上钩了。芙蕾米想着。
在后方安全区域观望着这场战斗的特质凶具十七号大惊失色。它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芙蕾米死去。因此它火速赶往倒地的芙蕾米身旁。
包括狼型凶魔在内的大部分凶魔都去掩护十七号了,保护它不被娜谢塔尼娅、洛洛尼亚和多兹攻击到。
心脏被剜开的芙蕾米命悬一线。十七号靠近芙蕾米的身体,开始修补她胸前的伤口。
十七号的能力与其说是肉体的治疗倒不如说是修补,它能从自己体内喷出液体,然后转换为被治疗的凶魔的肉体。
芙蕾米身上的大窟窿瞬间就已经愈合,伤口的出血也止住了。然后十七号开始着手修复损坏的心脏。
这个时候,芙蕾米胸口的印记映入十七号的眼帘。它知道那枚印记的由来。
十七号并不是备受铁钴镍钨信任的凶魔。对于第七人是谁、芙蕾米为何诞生这种事,它到现在都一概不知。
但它却知晓嵌进芙蕾米胸中的陪葬的制约。
那是五十多年前,比芙蕾米的出生还要遥远的过去了。十七号被铁钴镍钨传唤过去。那个时候,铁钴镍钨使用的还是三翅凶魔的肉体。
在那儿,十七号听说了拥有神奇能力的凶魔的事,即当某头凶魔死去时,另一头凶魔也会立即死去,拥有着名为「陪葬制约」的能力的凶魔的事。不管怎么琢磨,它都想不出这种能力的用途。
铁钴镍钨说,现在它正在仔细研究这种能力。
凭借圣者之力,能否解除陪葬的制约?凭借凶魔之力,能否解除陪葬的制约?如果能做到的话,要怎么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与下届六花的战斗中,这陪葬的制约将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算有个万一,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制约被解除掉。
我必须用尽所有方法来完善陪葬的制约。而在这个研究中,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没有选择的余地,十七号接受了这个命令。
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从某头凶魔的身上摘除极小一部分的肉体,然后把那部分加以改造,再移植入其他凶魔体内。移植的肉体会与受体凶魔的身体同化,然后成为它身体中的一部分。
之后,当移植源凶魔死去之时,受体凶魔体内的寄生虫就会察觉这件事。只要寄生虫发出特殊的信号,移植的肉体就会变成强力的病原体,从而杀死受体凶魔。
十七号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尝试破解陪葬的制约。但植入凶魔体内的肉体已经与受体凶魔完全同化,甚至已经使受体凶魔的身体本身发生变化。
即使摘除了病灶,它也会立刻再生。因而十七号断言,如果连自己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其他凶魔更是无从下手。
对于这个研究结果,铁钴镍钨感到十分满意。
『十七号啊!绝对不能让芙蕾米死了!』
狼型凶魔对着十七号喊道。十七号知道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本人。它想,这用不着你说。
在治疗芙蕾米的同时,十七号注意到了一件事。芙蕾米身上被贯穿的地方,正是之前被植入陪葬的制约的病源的部位。这是偶然的吗?
在洛洛尼亚攻击芙蕾米的时候,芙蕾米确实是有些不自然地吃下了攻击。况且洛洛尼亚的鞭子是径直袭向芙蕾米的心脏的。
这该不会是算计好的吧?先假装叛变,再借由自己的力量来解除陪葬的制约。难道芙蕾米她们真是这么打算的?
但也无妨。十七号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着它的治疗工作。陪葬的制约是解除不了的,不管芙蕾米有何目的,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变。
但十七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芙蕾米在心脏被修复的同时,她胸口的刻着的红色印记也慢慢消失了。
芙蕾米一跃而起,向着洛洛尼亚他们喊道。
「成功了!」
十七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它感到难以置信的,不是芙蕾米的再度叛变,而是施加在她身上的陪葬的制约被解除了。本应是完美无瑕的研究,本应不会给现在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开始对四周的凶魔展开攻击。芙蕾米向十七号掷出炸弹,面对飞来的炸弹,毫无战斗力与应变能力的十七号只能坐以待毙。
到底是为什么。这是十七号临终前所想的最后一件事。
凶魔会进化,它们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来进化自己的身体。个体的意志力越强,进化速度就会越快,进化得到的能力也会越强大。
但有时凶魔也会朝着与自身意志无关的方向进化。
过去,曾有一头凶魔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进化。
这头凶魔名为特质凶具六号,也就是生下了芙蕾米的母亲。
它只拥有生育芙蕾米的能力。生下人类的孩子,为了完成这项原本对凶魔来说根本不可能的事,她失去了所有其它的能力。
六号遵从铁钴镍钨的命令,养大了芙蕾米。除此之外它什么事都不会,也没有再被交代完成任何任务。它唯一的心愿,就是拼上一切保护芙蕾米,确保芙蕾米健康成长。
在所有凶魔中,唯有它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
六号拼命地保护着被虐待、受折磨的芙蕾米,拼命地为她治伤。
六号无法违抗铁钴镍钨的命令,即使它知道芙蕾米是黑之徒花以及她被施以陪葬的制约的事情,却也无法对芙蕾米坦白。
不久,六号就注意到陪葬的制约正在逐渐侵蚀芙蕾米的身体。对年幼体弱的芙蕾米来说,植入心脏的病魔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铁钴镍钨说不用管,只要不危及性命,只要不影响战斗,那便没关系。此外,不许把真相告诉芙蕾米。不管六号有多么疼爱芙蕾米,它终究是凶魔的一员,无条件服从统帅者的身体本能让它无法做出反抗。
因此六号只能不断用它的触角抚摸芙蕾米的心脏。它一边哀叹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边强忍着违抗铁钴镍钨的命令、救助芙蕾米的冲动。
在这样的日积月累下,六号的身体进化了,连它自己都没有察觉。不光它自己,铁钴镍钨与白蜥蜴也没有发现,任何人都没有发现。
它获得了能够治疗、保护芙蕾米的身体的能力。
凭借它的力量当然无法完全解除强力的陪葬制约,但它对芙蕾米的胸口日复一日的抚摸也使得陪葬的制约逐渐减弱。
异于常人的进化速度,与众不同的能力性质,六号能够获得这项能力,几乎是一个奇迹。
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在两年前左右就死了,它是被铁钴镍钨所杀的。
铁钴镍钨察觉到多兹阵营的间谍在刺探自己属下凶魔的能力,它害怕被间谍知晓陪葬制约能力的存在,于是先发制人,杀死了拥有这项能力的凶魔。
这样一来就既不用害怕情报泄露给多兹,也不用担心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背叛自己、解除芙蕾米身上的咒术,对铁钴镍钨来说,可谓一石二鸟。
但如果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还活着的话,或许能注意到自己的能力被削弱一事,从而防止陪葬的制约最终被解除吧。
「成功了!」
芙蕾米离开了狼型凶魔的大部队,与洛洛尼亚她们会合。看到芙蕾米胸口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洛洛尼亚的脸上豁然开朗。娜谢塔尼娅轻轻地握拳庆祝,多兹则是一副「原来如此」的心领神会的表情。
「多兹!快回到千里眼的范围内!告诉莫拉,我已经不再是人质了!」
芙蕾米大喊道。多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队伍,跑向了西北方向的某座山。以它的速度,大概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到了。
「也记得跟阿德雷特说一声!」
芙蕾米再次大喊着叮嘱道。
莫拉仍旧没法起身,但她坚持紧握着结界的桩子,戈尔道夫则是拼命地防御袭来的凶魔。莫拉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喷出地表的毒气正逐渐侵蚀着全身,这个结界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突然间,多兹跑进了千里眼的范围之内。在这之前,同伴们身居何方、在做什么,她都无从得知。这可真是上天的恩赐啊,莫拉如此想道。
多兹用细小的声音说道,请用回声的能力告知阿德雷特,芙蕾米已经不再是铁钴镍钨的人质了,现在即使打倒铁钴镍钨,芙蕾米也不会死去。
还有,现在立刻执行作战计划。莫拉听到这些之后便使出回声之力,再次向天空大喊。
「「「阿德雷特!能听到吗!芙蕾米已经得救了!」」」
毒素在全身游走,视野变得模糊。尽管如此汉斯也始终没把目光从铁钴镍钨身上移开。他相信一定会有机会逆转局势,所以现在绝不能疏忽大意。
「……真的吗?」
铁钴镍钨在与身旁的一头凶魔说了些什么之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厉害了!真是杰作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铁钴镍钨笑了一阵后,转向汉斯。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给我听着,施加在芙蕾米身上的陪葬的制约已经被解除了。如今就算我死了,也伤不了芙蕾米一分一毫。」
「喵,真的?」
汉斯没法立即相信。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莫拉的山之回音。汉斯因此确认了刚才铁钴镍钨所说并非戏言。
「真是难以置信啊!当初,为了不让陪葬的制约被解除,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但结果还是失败了。哈哈哈,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尽管自己的策略已经被破解,铁钴镍钨仍放声笑着。汉斯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那便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如果阿德雷特再多坚持一会儿的话,就能够杀死铁钴镍钨了。如果芙蕾米早些成功的话,就能救出阿德雷特了。但哪边都没能赶上。
即使知道自己的话语传到不到对方那里,汉斯还是大喊道。
「你们快放弃作战计划吧!计划早就已经露馅了!」
看到汉斯这副样子,铁钴镍钨又笑了起来。
「这是徒劳的。她们现在还固执于救回阿德雷特一事。如果她们选择逃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下手轻点。」
汉斯再次大喊,这次是对着被吞进河马型凶魔体内的阿德雷特。
「阿德雷特!快起来战斗!就算杀了铁钴镍钨,芙蕾米也不会死了!」
铁钴镍钨笑着说道。
「没用的。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凶魔腹中的阿德雷特,仍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呼吸困难。他知道,真正的原因并不只是被凶魔吞入腹中,还有吸入毒气的影响。是只有自己受毒气影响,还是汉斯和其他的六花们也一样呢?
此时,一只触手伸向阿德雷特的身体。当触手上的针刺入阿德雷特的身体时,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轻松了。看来是给自己注射了解毒剂,但他却不懂用意何在。
但这些对阿德雷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倒不如说,苟延残喘下去才是更痛苦的事。芙蕾米以外的六花们已经被全灭了吧。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自己无能为力。即使忤逆铁钴镍钨也没有意义。因为自己仅仅是铁钴镍钨的玩具罢了,根本没有任何能做到的事。
阿德雷特想起了芙蕾米的事。背叛了六花的她能够被凶魔们所接纳吗?杀死了众多凶魔的她能够被原谅吗?芙蕾米说过她只想帮助阿德雷特一人,这些话不会招致凶魔们的反感吗?
阿德雷特发自内心祈祷芙蕾米能够获得宽恕。
不知为何,铁钴镍钨还在操纵着自己。自己对芙蕾米的爱,与被抓获前一样,毫无改变。
「……拜托了,芙蕾米。一定要幸福啊。」
阿德雷特呢喃着。即使世界毁灭,芙蕾米仍能得到幸福。这是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就算知道这份喜悦是来源于虚伪的爱,自己也能得到些微的救赎。
双耳被塞住,阿德雷特完全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事。
他对此也没兴趣。纵使知道,身为铁钴镍钨的玩具的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
事情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在多兹从千里眼的范围里回来的同时,芙蕾米向全员传出了信号。
洛洛尼亚把作为引爆装置的摔炮砸向地面。与此同时,火光四起,火势渐大,顷刻间森林便化为火海。
在里面应该有三百头左右的凶魔。火光冲天,远处传来凶魔们的惨叫声。
看到了!传令凶魔已摔落在地面上。芙蕾米用事先准备的火药烧伤了它的翅膀,使它丧失了飞行能力。
芙蕾米的火枪射穿了狼型凶魔旁边的特质凶具二十四号。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为了阻截豹型凶魔以外想要传令的凶魔,分别镇守东西两侧。
之后只要等待豹型凶魔去传达状况就好了。多兹聚精会神地监视着豹型凶魔的行动。
但豹型凶魔岿然不动,而狼型凶魔也没有向它搭话的迹象。
「……骗人的吧。」
芙蕾米低声自语。
大火吞没森林的同时,戈尔道夫开始行动了。他背着筋疲力尽的莫拉,裹着从阿德雷特那里收下的防火布。
在瞬间化为火海的森林里,凶魔们痛苦不堪。大部分的凶魔虽想逃出森林,却被到处蔓延的火蛇所阻挡,命丧黄泉。即使它们在火焰的缝隙间穿梭,也会与其他同伴相撞,无法逃过此劫。
只有裹着防火布的戈尔道夫能在火海里穿行自如。虽说他的铠甲被烧损,皮肤被烧焦,也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但是,在他即将逃出火海范围的刹那。
「唔!」
戈尔道夫遭受了来自树荫与林间的缝隙的攻击。他感到十分惊讶。这样看来,只能是我方的逃跑路线提前泄露,敌方做好了埋伏。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利用敌人攻击的破绽逃跑是做得到的。但现在戈尔道夫的身体被毒素侵扰,动作确实变得有些迟钝。
豹型凶魔什么时候行动呢?芙蕾米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刻。如果现在不杀了铁钴镍钨的话,就救不了阿德雷特了。
「芙蕾米小姐!快撤退吧!计划已经失败了!」
多兹大喊道。但是芙蕾米还不想撤退,她仍继续与袭来的凶魔们战斗着。
狼型凶魔露出得意的笑容。作战计划果然已经被看破了。还是说被抓的阿德雷特透漏了情报?抑或是铁钴镍钨猜到了我方这一手?
「……多兹、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你们快逃!」
芙蕾米喊道。她还无法放弃救出阿德雷特一事。
「你一个人留下来又能怎样!」
多兹说道。洛洛尼亚把作为撤退信号的摔炮砸向地面,给不在此地的伙伴们传达撤退的指令。
「芙蕾米小姐!你快逃吧!」
洛洛尼亚喊道。但同时,她不断思考。还有其他能找到、救出阿德雷特的办法吗?
七零八落的凶魔们慢慢回到假大本营。敌方的包围步步紧逼。
凶魔腹中,不断祈祷芙蕾米的幸福的阿德雷特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阿德雷特回想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但此时脑袋实在不好使。阿德雷特筋疲力尽,放弃了努力。
尽管如此他的思绪仍未中断。在他心中残留的唯一一份思念,希望芙蕾米得到幸福的那份心愿,驱使着阿德雷特继续思考。
他逐一回溯铁钴镍钨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这些话仅是回想起来,便让他痛苦万分。
「……!」
阿德雷特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那便是被告知芙蕾米已投降之后的事。
如果芙蕾米确实投降了的话,她应该会说出作战计划的内容。但铁钴镍钨却坚持从阿德雷特的口中问出情报。
当然,也有可能是铁钴镍钨知道作战计划的内容后,仍然想撬开阿德雷特的嘴。但是当阿德雷特说出一切之后,铁钴镍钨身旁的山羊型凶魔曾低声说道,总算说出来了。
「……可恶。」
阿德雷特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芙蕾米并不是真的投降。一切只是铁钴镍钨的谎言?抑或芙蕾米是假装投降?不管是何种原因,芙蕾米现在仍会继续和凶魔们战斗。
「怎么会这样。」
阿德雷特叹气道。他对芙蕾米的固执感到几分生气。对她而言,想要获得幸福,只有投降并回到凶魔中去这一个选择。但她却坚持着毫无意义的战斗。
阿德雷特已经断送了打败铁钴镍钨的可能性。不,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过它。因为这场战斗,始终在铁钴镍钨的掌握之中进行。
「别逞强了,芙蕾米。快投降吧。」
再继续反抗下去的话,说不定她永远无法回到凶魔身旁、得到凶魔们的宽恕了。
对阿德雷特而言,芙蕾米的幸福是他唯一的心愿。即使世界毁灭,只要芙蕾米能得到幸福就好。这样的想法,是他唯一的救赎。
此时,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在分头追赶汉斯之前,让芙蕾米制造的火药板。那是当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可以用来下达投降的指示的东西。而那个东西现在就藏在阿德雷特的腰带中。
他尝试活动被拘束的手腕,结果,手腕被触手束缚得更紧了。河马型凶魔是在执行命令,不让阿德雷特逃脱。
「别这样,我是想劝说芙蕾米投降。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触手的力度没有丝毫减弱。河马型凶魔是听不到呢,还是根本没想听自己说话呢?
「……唔。」
阿德雷特拼命拉扯着触手,终于把手伸进了腰袋。他抓住从芙蕾米那里要来的火药板,用指甲费劲地刮着它的表面。金属板一旦爆炸,芙蕾米就会知道,然后她便会投降。
但是,并没有爆炸发生。阿德雷特还在想火药板是不是被弄湿了,突然间,他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没能让它爆炸,阿德雷特却发现其表面有轻微的刻痕。他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擦拭它。不久,手指能感到一些突起的东西,那似乎是细小的文字。
芙蕾米能在手中生成火药,并定型成块,并且她能自由决定火药块的形状。那么,她也应该可以制作表面刻有文字的火药板。阿德雷特抚摸着文字,读了出来。
第一行这么写着:
『开什么玩笑,才不投降。』
阿德雷特继续活动手指,读出了第二行的文字。
『我会战斗至死的,直到最后一刻。』
「……混蛋家伙。你是为了什么在战斗啊。」
阿德雷特感到深深的绝望。谁来杀了我吧,他转而这样想。亲手毁灭了世界,却连唯一一个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这残酷的事实让他心痛难耐。
「已经够了!让我死了算了!拜托了!杀了我!求你了!」
阿德雷特大喊道,但他的声音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芙蕾米现在还在战斗吧,还在为了救出阿德雷特、打倒铁钴镍钨而继续战斗着。
「芙蕾米……别这样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战斗啊。」
只能逃跑了。当芙蕾米做出这个判断,已经是确信作战失败三分钟之后的事了。事到如今逃跑的话阿德雷特一定会死。这个想法让芙蕾米变得犹豫不决。
「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逃不掉了!」
被多兹的话所催促,芙蕾米总算朝逃跑方向迈出脚步。如果在这里被一网打尽,就更谈不上去救阿德雷特了。
就是这短暂的三分钟的耽误,却成为六花们的致命错误。
三人和多兹向着它杀开的突破口逃跑,但在那前方还有许多凶魔把守。芙蕾米想用炸弹来瓦解敌人从而逃跑,但左右两侧也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击溃了两侧的敌人,后方又赶来增援。防住来自后方的攻击,前方的敌人却又继续袭来。
「这下糟了!估计连我们的逃跑路线也被掌握了!」
多兹喊道。
「估计我们会合的地点也已经被部署了兵力。我们只能选择逃去其他地方了。」
「但不把这件事告知茶末小姐和莫拉女士她们的话……」
「……我们光是保住自己性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一边与凶魔战斗,芙蕾米一边苛责着自己。如果早些做出决断,至少还可能活着逃出去。
洛洛尼亚的鞭子与娜谢塔尼娅的剑刃,动作都变得迟缓。虽说自己安然无恙,但她们却逐渐显露出中毒的迹象了。自己一直考虑着阿德雷特的事,却没有意识到她们所面临的危机。
这时,一边骂着污言秽语一边挥舞鞭子的洛洛尼亚靠了过来。
「芙蕾米小姐,请不要放弃。」
洛洛尼亚喃喃细语道。听到鼓励,快要被后悔与自责击垮的芙蕾米重新振作了起来。逃出去,活下去,然后继续战斗。只要还活着,就一定可以找出打破僵局的办法。
已经不行了。如果是平时的洛洛尼亚,应该会叫着这样的话瘫坐到地上吧。但现在,她一边大喊一边继续着战斗。
目前的情况不能更糟糕了。毒素在体内蔓延。光是战斗,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无暇顾及解毒。
尽管如此,身边还有同伴。虽说光靠自己一人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但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一定能够扭转乾坤。自己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相信伙伴并战斗下去。
只要大家还没放弃,自己就不能气馁。
虽然被凶魔阻挡,戈尔道夫还是继续挥舞着长枪。他的目标是东南方向的遗迹中心区域。娜谢塔尼娅她们可能会在那里。
戈尔道夫心想,为何自己生来便如此强大呢?
在过去,他曾诅咒过过于强大的自己。但现在他知道了,正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才能够保护得了想要守护之人。
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那么,必须让所有同伴全身而退才行。这件事,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做到。
「「「阿德雷特!快逃啊!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
在戈尔道夫的背上,莫拉继续使用着回声之力。她支撑着自己气若游丝的意识,尝试着向阿德雷特传达现状。
还有自己能做到的事。要死,得等一切做完再说。
汉斯感觉到了指尖的麻痹感。他正逐渐丧失平衡感。全身的疲劳与不断吸入体内的毒素,都在折磨着汉斯。
丝茧之中,战斗仍在持续。现在,汉斯还活着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铁钴镍钨把手靠在耳背,听着远处传来的战斗的声音。
「那些家伙好像还在坚持,真是群想不开的人。六花也是,你也是。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家伙。」
铁钴镍钨笑道。
「简直就像阿德雷特一样。」
被比喻成那个笨蛋真让人不爽喵。汉斯内心想道。
凶魔腹中的阿德雷特陷入思考。如果芙蕾米誓死不投降的话,自己应该做什么?
只要陪葬的制约还在,就不能杀死铁钴镍钨。在这场战斗中,找出解除制约的办法是不可能的。通过真实之书可以确信,连铁钴镍钨自己都不知道解除制约的方法。
黑之徒花的发动是无法阻止的。而非要阻止的话,只有两个选择,杀了铁钴镍钨,或是杀了芙蕾米。这样看来,自己是无法保护芙蕾米之外的六花的。
如果选择逃离这里的话,芙蕾米本人和阿德雷特能够活下去。铁钴镍钨说过,自己所拥有的第七枚纹章,不会因黑之徒花的力量而消失。
但那会变成什么局面?靠自己和芙蕾米两人战斗到底吗?避开铁钴镍钨,仅凭两人的力量去打倒魔神吗?
不可能的。的确,芙蕾米很强。但要打倒剩下所有的凶魔是不可能的。
即使自己是地上最强,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自己只是铁钴镍钨的玩具罢了。
「我,根本斗不过铁钴镍钨啊……」
阿德雷特低声呢喃。对他而言,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不管想出什么策略,使用什么道具,都对铁钴镍钨起不了作用。被铁钴镍钨创造出来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赢得了它。
阿德雷特哭了,他像孩童般哽咽起来。就这样下去的话芙蕾米会战斗至死的。阿德雷特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摆脱触手的束缚,但他的身体却被绑得更牢,根本无法移动。
「拜托了……请守护、守护住芙蕾米吧。世界、已经、无法拯救,所以至少、请守护住芙蕾米……」
但他的声音传达不到给任何人。阿德雷特仿佛要把眼泪哭干。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啊!芙蕾米!」
在阿德雷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在火药板上滑动起来。然后,他发现在离前两行文字稍远一点的地方,刻着第三行的文字。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真是笨蛋。」
阿德雷特低声呢喃。这一行文字,让他明白了芙蕾米战斗的理由。那就是她无法对守护着自己、喜欢着自己的阿德雷特弃而不顾。正因为她从不轻易向他人敞开心扉,阿德雷特才更加能体会到这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情感。
但是,自己并没有被保护的价值,也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因为自己已经被铁钴镍钨所操控,选择了背叛同伴、毁灭世界。
如果芙蕾米的愿望是阿德雷特的幸福的话,那这份心愿便绝对无法实现。如果阿德雷特的幸福是芙蕾米的幸福的话,那芙蕾米便绝对无法得到幸福。
早在很久之前,芙蕾米获得幸福的道路就已经断绝了。
「唔!」
触手勒紧了阿德雷特的身体,压折着他的骨头,让他全身无法动弹。干脆就这么缠得我气绝身亡吧,阿德雷特想道。
全身的骨骼嘎嘎作响。阿德雷特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吗。一些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快速闪现,细细看去,满满的都是芙蕾米。
与芙蕾米的初次见面。在雾幻结界把她劫为人质并逃跑。在昏厥山地紧紧相拥。在命运神殿请求自己帮助她。
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几小时前和芙蕾米的对话。但感觉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能笑得出来。因为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此时,本来还在哭泣的阿德雷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这个表情应该还没给芙蕾米看过。微笑,这是现在的阿德雷特能为芙蕾米做的唯一一件事。
「!」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阿德雷特的身体擅自行动起来,开始反抗触手的捆缚。本来快被折断的手腕,也反过来扭抓住对方。
我真是个笨蛋啊,阿德雷特自嘲道。难道还打算反抗吗?明明自己只是铁钴镍钨的玩具,假冒的地上最强而已。
心里明明清楚眼前只剩下绝望,但一露出笑容,力量就又涌现出来。
「……可恶。」
现在自己唯一剩下的,就是希望芙蕾米幸福的这份执念,也就是被铁钴镍钨植入的虚伪的爱。仅此而已。
但是,芙蕾米在火药板上写着,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如果那便是芙蕾米的心愿的话,如果那便是芙蕾米的幸福的话,那自己就必须要得到幸福。为此,必须要继续战斗下去。
不可能的。阿德雷特感受到的痛苦越是强烈,他就越是明白这一点。
但就算不可能,阿德雷特也坚持战斗着,继续反抗着触手的力量。
自己没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也没能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估计,也没办法为姐姐与挚友报仇雪恨,或者给芙蕾米带来幸福。
明知如此,阿德雷特还是继续抵抗着。
那是四年前左右的事。铁钴镍钨和身为心腹的三翅凶魔交心。在那个时候,铁钴镍钨说决定要把阿德雷特作为第七人培养,但这个决定,三翅凶魔怎么也无法接受。它强硬地要求铁钴镍钨说明其中的缘由。
「好吧,我来告诉你说。那是因为,阿德雷特并不具备任何天分。」
三翅凶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毫无天分,阿德雷特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清楚到痛苦的程度。尽管如此,他还是永不言弃。这就是我选择他的理由。」
三翅凶魔完全无法理解。
「当拥有远大目标时,无论是谁都会想,自己一定做得到。因此他们开始行动。但说到底,那样的人终究无法越过『不可能』这道坎。
而能够做得到这件事的,只有明知毫无胜算却还能迎难而上的人。既没有天分,也没有胜算,尽管如此也不放弃挑战。只有拥有这样的意志的人,才能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阿德雷特就是您所说的那类人吗?」
铁钴镍钨点了点头。
「阿德雷特就是永不言败,即使知道不可能仍不断挑战的人。这样的人唯有他一个。我坚信,他所拥有的意志力,远远超越才能、天分那样的东西。
因此,我选择阿德雷特·麦亚。」
「芙蕾米!」
阿德雷特大喊道。触手被他扭折、扯断。手腕得到解放,脚上的触手也逐渐减轻了力度。
阿德雷特已不再去想自己被铁钴镍钨所操控这回事。就算这是假的,也无所谓。在这一瞬间,阿德雷特确确实实是爱着芙蕾米的。
阿德雷特向着凶魔的嘴匍匐前进。触手拉扯着他的身体,想要把他拖回体内。虽然骨骼被压挤、头发被拉扯,但尽管如此,阿德雷特的上半身还是挣扎着从凶魔的口中探了出来。
「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阿德雷特一拳砸碎了河马型凶魔的眼睛,这令它嚎啕大叫、倒地翻滚。阿德雷特顺势滚到了地面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与被吞入凶魔体内前一样的景象。
但阿德雷特看到了,铁钴镍钨动摇的表情,和汉斯仿佛在叫喊着什么的样子。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自己根本听不清。
凶魔从身后袭向阿德雷特,想要抓住他。阿德雷特一个前滚翻躲过了攻击。这一下甩落了部分堵塞在耳朵里的触手分泌的粘液,阿德雷特恢复了部分听觉。
「「「虽然……失败了……但……」」」
莫拉在用回音之力大喊,但阿德雷特没有意识到,同时也听不太清楚。
「……得……得救了喵。」
汉斯在喊些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阿德雷特清了一下耳朵。之后,听力恢复正常。
「「「快跑啊阿德雷特,芙蕾米被救出了,但计划失败了!」」」
尽管听到了莫拉利用回音之力传来的话,但一时自己还是无法相信。他呆若木鸡。此时,冲过来的汉斯防下了袭向阿德雷特后背的凶魔。阿德雷特向汉斯确认道。
「得救了吗?芙蕾米她……」
「我听说了。那家伙好像靠自己总算搞定了喵。」
「也就是说……」
阿德雷特把目光投向了距二人一段距离、摆出战斗架势的铁钴镍钨。
「芙蕾米已经不会死了吗?那杀了铁钴镍钨也无所谓?」
汉斯肯定地点了点头。阿德雷特的肩膀不禁颤抖。随后抑制不住自己地放声大笑。
「看起来,只有这次,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东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阿德雷特有种预感。能看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是铁钴镍钨?还是自己?只能是其中一个吧。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35 编辑


第六章 爱的终章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茶末的脑海里。无论是在被汉斯背叛而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恼火于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愚蠢而任性地撇开他们的时候。
还有现在,一边击退凶魔一边继续寻找汉斯的时候。
负责保护茶末的从魔大约是总数的三分之一。眼前的敌人远弱于之前与汉斯共同战斗时的对手,它们根本无法接近茶末。
剩下的从魔,茶末命令它们分散到整个遗迹的各处,虽然也会因与凶魔交锋而受阻,但总该能够在遗迹中发现些什么才对。
虽然给从魔们的命令是,不管找到多细微的线索都要立刻返回报告,但还没有从魔回来。难道说汉斯已经不在这片遗迹之中了?茶末现在无法判断。
「果然,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啊。」
茶末自言自语道。她想起了在来到遗迹之前,与凶魔精锐部队的战斗。那些对手都非常强悍。如果汉斯当场背叛,茶末就算死在那里也不奇怪。但汉斯却救下了被凶魔偷袭的茶末。
汉斯的目标并不是杀掉茶末,但茶末完全搞不懂他和铁钴镍钨的真正目的。
这时,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所在地,它不顾周围的凶魔,直奔茶末身边。从魔的口中衔着一把小刀,那是汉斯所用的飞刀。
「诶?……这是、什么?」
刀上刻着一些字,虽然有试图擦去的痕迹,但文字没有完全消失,若仔细看还能够读出,而且毫无疑问,这是汉斯的笔迹。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茶末感到有些奇怪。只从字面来看,汉斯似乎是想向某人下达指示。这时茶末想起,刚才战斗中,汉斯向阿德雷特掷出过几次这样的飞刀。
「……这算什么啊。」
注视着刀上的文字,茶末陷入了沉思。
周围升腾起一股异臭,莫拉用回音之力告知大家,毒气已经扩散开来。但是茶末没有停止思索。她觉得等一下再离开这里也不迟。
远处的山中突然燃起大火,但茶末连看都不看一眼。芙蕾米已经得救,作战失败了,这些都通过莫拉的回音之力传到了茶末耳中。
即便如此,茶末也没有动,她仍然只是盯着刀上的文字。
「就算杀了铁钴镍钨也没问题了对吧!」
说着,阿德雷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剑。铁钴镍钨望着他,心中泛起某种感动。自己寄望的第七人是如此强悍的男人吗?即使身陷那样的状况之中,也绝不放弃吗?
就算阿德雷特振作起来,战况也没有任何变化,死到临头的汉斯,仅仅是多了一个帮手罢了。他们无法召唤同伴前来,无法打倒铁钴镍钨,也无法阻止洛洛尼亚和莫拉他们的死。
不过是再让铁钴镍钨品尝一次践踏爱的愉悦而已。对于它来说,阿德雷特的复苏,不如说是令人开心的失算。本应该是令人开心的失算的。
然而,铁钴镍钨却感到迷惑,这种自无花果实中心涌出的震颤,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呢?
迷惘之中的铁钴镍钨不忘考虑给部下下命令。首先要解开丝茧,然后召唤散布在遗迹各处的手下集中起来。此刻在这里的部下,就命令它们去阻止阿德雷特和汉斯逃走好了。
要尽快从这里逃走。就在铁钴镍钨如此想着之时,汉斯说话了。
「要是害怕的话,快点逃走如何,铁钴镍钨?」
不用你多嘴,铁钴镍钨想。但汉斯的下一句话,刺痛了铁钴镍钨的内心。
「这样下去,爱的奇迹就会把你打倒了哟。」
汉斯嬉笑着。显而易见,这是为了让铁钴镍钨留在这里的挑衅。虽明知如此,铁钴镍钨还是收起了下达撤退命令的想法。
「没什么好担心的。杀掉汉斯,把阿德雷特再给我抓回来。」
「喵哈哈哈!太好了喵!看看我们能不能干掉你吧!」
即使被汉斯这样嘲笑,铁钴镍钨也没有逃走。
如果在这里逃走,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惧怕爱的力量,相当于作出了自己无法赢过阿德雷特奋起的爱之力量的判断。
这绝对做不到。爱的力量是要为己所用的,绝不是惧怕的对象。
自己应当是利用爱的一方,是践踏爱的一方。绝不是对爱逃避、迷茫的一方。
只要有一次对爱产生恐惧、仓皇逃避,就会成为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有这样的心病为芥蒂,将再也无法享受到践踏爱的快感。
就算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也没有办法,铁钴镍钨就是这样的存在。
铁钴镍钨亮出獠牙,伸出长爪,舞动着鞭子一样的尾巴,沉默着、缓慢地接近着汉斯和阿德雷特。
至今没有参战的十头铁钴镍钨的护卫凶魔,似乎也不再专职护卫,而准备攻击汉斯两人。一直游刃有余袖手旁观的铁钴镍钨,终于要亲自参战了。
汉斯的挑衅成功了。如果在这里被铁钴镍钨逃走了,那就毫无胜算了。
「哈!」
一声大喝,铁钴镍钨跑了起来。它步点的速度比起汉斯有过之而无不及。铁钴镍钨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一头长着鼠头的凶魔,其敏捷性应该相当出色。
两手的钩爪袭来,仿佛要一口气的功夫就解决掉汉斯和阿德雷特,两人急忙后仰,堪堪躲过铁钴镍钨的一击。汉斯用剑防住了行云流水般的第二击,而阿德雷德投出飞针,阻止了第三击。
「不要分散开!」
汉斯叫道。如果两人之间不相互保护,根本防不住铁钴镍钨的攻击。抵挡着钩爪连击的同时,两人还要防御周围凶魔的攻击。
「阿德雷特!你的秘密道具还有剩下的吗?」
汉斯问道。阿德雷特回答。
「全都破坏掉了!闪光弹、唤魔笛、摔炮,都没了!」
汉斯和阿德雷特背靠背相互保护着,抵挡着凶魔的攻击。被铁钴镍钨逃走的话六花就完了,但是现在,就算它没有逃走,两人也没有胜算可言。
阿德雷特拼命思索着突破口。但是眼下他手头的秘密道具,只剩下一根圣者之钉和各式各样的飞针了。其他的道具要么是在战斗中用尽了,要么就是在铁钴镍钨的命令下全部破坏掉了。就算想要呼唤同伴前来,也没有道具可用了。
「喵呀!」
汉斯正在和以恐怖速度不断出爪的铁钴镍钨交锋,他的动作已经明显迟钝了不少。
阿德雷特用麻痹针牵制着周围的凶魔来掩护汉斯,但投针的数量已经不太够用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其他的六花叫来,再这样下去,两个人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长着鸟脸的凶魔从背后向阿德雷特袭来。阿德雷特把它一脚踢飞,不断地思考着。
阿德雷特知道,有铁钴镍钨的部下正在使用某种特殊的凶魔能力。想必是能够消除气息,令敌人难以察觉的能力吧。
这时阿德雷特发现,广场的一角有几头凶魔聚集在一起,正是之前在阿德雷特和铁钴镍钨身旁的蜘蛛型凶魔和大猿型凶魔它们。只有它们在一旁观望,没有参加战斗,而拥有消除气息能力的凶魔就在其中。
「目标是那些家伙!」
阿德雷特指向广场的那一角。但是蜘蛛型凶魔抢在汉斯攻过去之前,吐丝做成了防卫壁。仅靠阿德雷特投出去的针,无法奈何它们。
「不行吗……阿德雷特,有什么想法没有?」
汉斯说。果然,还是只能想办法破解消除气息的能力。
消除气息的能力确实非常强,但应该有缺陷才对。如果这能力真是完美无缺的话,铁钴镍钨就没有必要命令阿德雷特将秘密道具破坏殆尽了。
铁钴镍钨让自己扔掉了闪光弹,也就是说强光可以向六花们传达当前的位置。但是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发光的秘密道具了。
不仅如此,铁钴镍钨还让自己破坏掉了炸弹和唤魔笛。汉斯一旦高声呼喊,遗迹中遍布的凶魔就会一齐高呼,以掩盖汉斯的喊声。
声音。阿德雷特确信,如果能制造响彻整个遗迹、盖过凶魔呼啸声的巨响,就能把这个位置传达给同伴们了。
很单纯的策略,但是铁钴镍钨早已有所防范,扼杀了这个计策的可能性。现在,阿德雷特手里根本没有能发出巨大声音的道具。
「喵!快想想办法!现在只能靠你了!」
汉斯连如此丢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凶魔们一拥而上,展开集中攻击,阻止阿德雷特呼唤同伴。阿德雷特用剑和铠甲抵挡着来自前后左右的攻击。
汉斯被铁钴镍钨一脚踢飞。看着汉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铁钴镍钨移开了视线。然而汉斯正是在等着这一瞬间吧。之前喊出丢脸的话,也是为了让铁钴镍钨大意而演的戏吧。
「喵啊!」
汉斯停止翻滚,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只凭腕力就跳了起来,瞄向正要将目标转向阿德雷特的铁钴镍钨的破绽。
「!」
汉斯一手的剑,贯穿了铁钴镍钨的腹部。铁钴镍钨想把剑拔出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汉斯另一手的剑已经把它的脑袋砍了下来,鼠型的头颅滚到了地面上。
「喵!」
但是,没有脑袋的凶魔身体还在动,它将爪子插入自己的腹部,贯穿了身体。随后,长着鼠头的凶魔将爪中所握的无花果实,向身后抛了出去。整个动作之快,就连汉斯都来不及反应。
后面一只巨大的犬型凶魔立刻冲了出去,阿德雷特投出飞针牵制,但犬型凶魔用尾巴扫开了飞针,一口咬住了飞在空中的无花果实。
「好险好险,大意了……看来行事必须更谨慎一点了。」
落地的犬型凶魔开始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了,声音中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悠然。但对于阿德雷特两人而言,这意味着更严重的危机。
铁钴镍钨已经不会再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我还是彻底负责支援吧,攻击就交给你们了。」
凶魔们听从号令一拥而上,阿德雷特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呼唤同伴们。但不管怎么想,单凭手上的道具,实在没办法弄出大的声响。
无计可施了吗?这样想的同时,阿德雷特回忆起了奥特罗的话,也回忆起了在他手下经历的种种训练。
奥特罗把观察的训练视为重中之重。他要求,不论是被敌人袭击时,还是确信即将胜利时,都一定要常常留心周围的情况。
奥特罗说过,并不只有口袋里装的东西才是秘密道具,世间万物都能成为秘密道具。
阿德雷特遥望远空。熹微的晨光照进遗迹,之前无法看清的周围的状况凭此逐渐明了。丝茧,广场的情况,以及周围正在崩坏的建筑物。
「汉斯,退后。」
阿德雷特说。
「掩护我!」
汉斯正准备攻向转移到犬型凶魔之中的铁钴镍钨。听到阿德雷特的指示,他立刻后退保护被凶魔围攻的阿德雷特。与此同时,阿德雷特攥紧剑柄一扭,把手中剑的剑身射了出去。
剑身并没有飞向铁钴镍钨,也没有飞向保护它的凶魔,而是飞向丝茧之外的一座遗迹建筑。
那是遗迹中最高的尖塔,应该是过去这座城镇的中心位置。阿德雷特知道,城镇和村落的中心位置,一定会有危险来临时向大家示警的工具。
尖塔的顶端吊着一口钟,剑身直接击中了钟的吊索。大幅摇晃的大钟,其重量吊索无法承受,因而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响彻四周的巨大声响。
「没有用的。」
铁钴镍钨笑道。
「这种程度的声音,是传不到六花们耳中的。他们现在应该早已远离这里了吧。」
芙蕾米不停地向周围的凶魔投掷炸弹,想炸出一条退路。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看起来身体状况都很差,只有自己和多兹尚且无恙。
「危险!」
多兹放出雷击,保护了芙蕾米。凶魔们不断攻击芙蕾米的手脚,似乎并不想杀掉芙蕾米。即便如此,被抓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芙蕾米一直在听着周围的响动,注意着有没有阿德雷特发出的求救信号,或是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戈尔道夫也在试图突围,他能听到的只有在烈火中挣扎的凶魔的哀嚎和从远方传来的凶魔的呼啸。
看着飞刀的刀身,茶末确认了一件事。汉斯并不是第七人。无论是攻击自己也好,号称是第七人也罢,都是他演的戏。如果他是真正的第七人,就不会放走茶末,也不会向阿德雷特索要第七人的证据。
茶末不清楚汉斯的目标与想法。但已经很明显了,被抓的人并不是阿德雷特,而是汉斯。
「……呜!」
毒素开始在体内扩散了,然而茶末并没有召回分散在遗迹各处的从魔。此时绝不能放下独自一人的汉斯不管。
就在此时,茶末突然听到远处似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但是她没法搞清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吱吱。」
但是,听从茶末指挥,散布在遗迹中的两只从魔也听到了钟声。这两只从魔曾经一度想接近广场,但是在特质凶具十一号的能力影响下,注意力偏离了广场,去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突然听到钟声,这两只从魔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然后,其中一只留在原地,另一只迅速朝着茶末身边飞奔回去。
特质凶具十一号呆在丝茧的一端,在遗迹的阴影中潜伏着,维持着自己的能力。大钟掉落之时,十一号捏了一把冷汗,但是这种程度的声音并不能传到六花那里,它相信这还足以破除自己的能力。
铁钴镍钨下达了让十一号自尽的命令。但即便如此,十一号也没有舍弃对铁钴镍钨的忠诚。是自己的错,十一号这样对自己说着,但它仍然在为铁钴镍钨、为魔神拼尽全力。
十一号把自己的全部力量投入到能力的维持之中,没有注意到外面正在接近丝茧,准备向自己吐出酸液的从魔的存在。
还有在从魔后面驱策它们的茶末的存在。
阿德雷特失去了自己的剑,于是从汉斯手中借走一把迎战凶魔。汉斯少了一把剑,战斗力顿时减半,他被凶魔抓住了一瞬的破绽,头部被凶魔的爪子扫到。
「喵啊!」
阿德雷特用飞针和剑挡住凶魔,救出了倒在地上的汉斯。坚持住。阿德雷特对自己说。
包括已经转移到犬型凶魔身上的铁钴镍钨在内,所有的凶魔向着二人同时发动攻击。躲不过了!正这样想的瞬间,周围响声四起。
「猫先生!」
凶魔全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阿德雷特急忙抱着汉斯逃出了包围圈。
大量从魔冲破了丝茧,接二连三地突入到广场中。铁钴镍钨和凶魔们目瞪口呆。
得救了。但是下一瞬间,阿德雷特忽然想起,茶末还坚信着汉斯是敌人,情绪激动甚至失去理性地到处追赶汉斯。
「茶末!汉斯不是敌人!」
从魔们置若罔闻,仍向着阿德雷特猛冲过去,这时,被阿德雷特抱着的汉斯大喊。
「杀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已经是友方了!」
听了这句话,从魔的攻击停止了。阿德雷特吃了一惊,茶末应该不知道自己是第七人才对。
「……果然是这样啊,猫先生真的不是敌人啊。阿德雷特是怎么回事,背叛了铁钴镍钨吗?」
阿德雷特纠结如何向茶末说明情况才好,但是茶末却并不介意,观察了一下周围。
「啊怎么都好啦,先杀了铁钴镍钨再说吧,哪头是铁钴镍钨?」
犬型凶魔应声走了出来。
「我就是。」
「诶,自报家门了呢,已经不再躲躲藏藏的啦?」
「嗯,已经没必要再逃走了。」
铁钴镍钨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此时阿德雷特注意到,茶末的呼吸有些紊乱,看起来动作也有些沉重。茶末没有幸免,她也吸入了覆盖整个遗迹的毒气。
「现在的你,我也一定能够赢过。」
凶魔们与从魔们,两个阵营同时开始行动。广场的中央成为了两大集团激斗的战场。为了不被卷入战斗,阿德雷特和汉斯迅速退到边上。
一头凶魔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从胃中吐出一只海螺号角,吹了起来。阿德雷特明白,这是唤魔笛的一种,铁钴镍钨正在召回整个遗迹中的所有凶魔。
茶末也从口袋中掏出闪光弹,掷向空中。整个遗迹在一瞬间被强光笼罩,这是事先大家商量好的、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
犬型的铁钴镍钨冲向茶末,从魔们则集中挡在茶末身前。虽然双方都呼唤了支援,但似乎都没有打算依赖他们,而更希望亲自决一死战。
芙蕾米一行三人与多兹被凶魔围困在遗迹的西北部。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芙蕾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闪光弹是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是阿德雷特?还是茶末?
与此同时,芙蕾米的耳中传来海螺号角的笛声,这是凶魔才能听到的笛音,声音传来的方向,和闪光弹是同一方向。
已经准备撤退的三人与多兹,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再撤退只能一步步走上绝路,现在唯一的胜机,就是打败铁钴镍钨。
阻止芙蕾米一行撤退的狼型凶魔也听到了海螺号角的声音,这代表有紧急状况发生,所有凶魔应当立刻终止全部战斗任务,回去保护铁钴镍钨。
一定要尽快赶回铁钴镍钨的身边。虽然这样想,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决不能让此处的三人和一头凶魔接近铁钴镍钨。
「大家听好!我并不是铁钴镍钨大人!我奉铁钴镍钨大人命令,担任大人替身!」
已经没有继续假扮的理由了。之前不知情的凶魔都非常震惊。
「现在在此处的凶魔,全部去阻挡这三人和一头凶魔!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但是芙蕾米不能杀,这是铁钴镍钨大人的命令!」
芙蕾米一行没有放过狼型凶魔发号施令的机会,准备向东南方向突围。狼型凶魔挺身而出,阻止她们突围,即使身体被子弹击中,狼型凶魔也不管不顾地向芙蕾米一行发起攻击。
保护铁钴镍钨的凶魔不足四十头。汉斯已经打倒了其中的十头左右,还有几头凶魔没有战斗能力。这边茶末的从魔则有五十只左右,在数量上是拥有优势的。
凶魔们以转移到犬型凶魔体内的铁钴镍钨为中心,一边抵御从魔的攻击,一边向茶末的方向突进。刚刚铁钴镍钨还被压制,但现在战局正在慢慢逆转。
犬型凶魔并不是非常强的凶魔,它的实力远弱于最初遇到时的三翅凶魔和再次相遇时的野人凶魔。
但即便如此,战况仍不断恶化,从魔这边被逐渐压制住了。
「茶末!危险!」
阿德雷特砍倒了一头从侧面迂回过来的凶魔,但是就在此时,从魔们虎视眈眈地警戒着阿德雷特。
「茶末,阿德雷特是友方啊,专心对付铁钴镍钨。」
「到底发生了什么,茶末什么都不知道哦。」
感受着茶末冷淡的目光,阿德雷特继续分析战况。
敌人的强大在于配合娴熟,不仅以多打少时非常强大,而且多对多时阵脚也丝毫不乱。
而从魔这边的动作则显得迟缓,甚至有从魔突然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崩塌解体,变回沼泥。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起来茶末正在失去对从魔的统帅能力。
「铁钴镍钨大人!」
这时,又有声音从广场外传来,分散在整个遗迹中的凶魔们,已经在向广场集结了。
茶末自从魔中分出大约二十只左右,让它们在广场周围展开防御阵型,阻截赶来增援的凶魔。
「……唔。」
果然不能继续打持久战了。汉斯向这边递了一个眼色,阿德雷特也用目光回复。两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不再继续伪装成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一次接一次地突向芙蕾米。芙蕾米用枪托挡了一下,向后翻滚逃开了攻击。
狼型凶魔很强,身中数弹都没有倒下,不给芙蕾米制造炸弹的空隙。
一定要快点赶到闪光弹爆炸的地方。一定要尽快打散周围的这些凶魔,为离开此处争取时间。作为一行人中唯一能制造大范围杀伤的芙蕾米,这是她的任务。
「呃!」
狼型凶魔看穿了芙蕾米的想法,攻击一招快过一招,不让芙蕾米有可乘之机。
「真可悲啊,芙蕾米。本来乖乖投降的话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狼型凶魔说道。
「芙蕾米小姐,请无论如何想办法打散敌人!」
「我们这边已经无法打开突破口了!」
娜谢塔尼娅和多兹说道。多兹被接连攻来的凶魔拖住,没法释放最大威力的雷击,仅靠娜谢塔尼娅的剑,并不足以开辟出突破口。
就在这时,正在挥鞭冲击敌人的洛洛尼亚突然奔向多兹,抓起它小巧的身体,向东面扔了出去。
「!」
多兹的身体跳跃翻滚着突破了凶魔的包围。接着,芙蕾米也被鞭子卷起,朝着多兹的方向飞了出去。
凶魔趁机攻向洛洛尼亚,洛洛尼亚的铠甲挡住了攻击,但无法抵消全部冲击力。
「糟了!娜谢塔尼娅!快掩护她!」
多兹喊道,但是洛洛尼亚回应道。
「不需要!」
洛洛尼亚的身体突然变得血红,自她铠甲的缝隙喷出了红色的雾气。圣者的血液是对凶魔的剧毒。凶魔被血雾笼罩,发出阵阵惨叫。
把芙蕾米和多兹甩出阵地,是为了避免两人受到血雾攻击的波及。
「洛洛尼亚!」
芙蕾米叫道。但是血雾中的洛洛尼亚,用手势制止了想要来帮她的芙蕾米。芙蕾米明白了她的意图。洛洛尼亚想要独自留下断后。
想要去帮助洛洛尼亚。但芙蕾米拼命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她藏起自己的踌躇,转身朝着闪光弹爆炸的地方飞奔而去。多兹和从血雾中突围出来的娜谢塔尼娅与她同行。
「呃!」
一时脱出重围的芙蕾米一行,只跑出去一分钟左右。在狼型凶魔的指挥下,敌人赶了上来,想要再次包围她们。
试图从左右两侧夹击的凶魔,被娜谢塔尼娅在地面上生成的刀刃挡下。
「这里交给我吧!」
娜谢塔尼娅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背对着芙蕾米和多兹。多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些许动摇,但娜谢塔尼娅笑道。
「放心吧,多兹。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娜谢塔尼娅挥动手中的细剑,开始迎击后方追来的凶魔。
「因为戈尔道夫还在追随着我呢。」
芙蕾米朝着亮光发出的方向继续前进,多兹几次想要回头,最终还是跟随芙蕾米而去。
凶魔们以铁钴镍钨为中心,集结在一起向茶末发起突击。它们突破了横向展开的从魔防线,冲向茶末。
见此情形,阿德雷特和汉斯同时展开行动。他们径直向铁钴镍钨冲去,而又几乎同时向两侧散开,阿德雷特向左,汉斯向右。两翼的几头凶魔转而攻击阿德雷特两人。
正中下怀。阿德雷特笑了。
阿德雷特不顾攻上来的凶魔,向后方跑去。他靠近了边上的建筑物,并且凭借鞋底的钉子,跑上了墙面。凶魔们不断冲击着墙壁,使得建筑物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阿德雷特的手也没闲着,他朝着攻向汉斯的凶魔们投出了飞针。追赶汉斯的凶魔被从背后飞来的飞针吸引了注意力,汉斯趁机从旁穿过,直奔阵地中央的铁钴镍钨。
仍在进攻茶末的铁钴镍钨一时来不及反应,而凶魔们被从魔阻拦,无法回防。
「……坏了!」
「喵啊!」
表面上要从两侧夹击,将凶魔一分为二,之后阿德雷特负责掩护,由汉斯发起对铁钴镍钨的攻击,这就是阿德雷特的计划。汉斯不发一言,但已洞若观火。
汉斯一剑砍下犬型凶魔的头颅。没有了头的犬型凶魔将前足插入腹中,拿出无花果实,抛了出去。铁钴镍钨身旁的凶魔都伸出手想要接住。而从魔这边则趁机发起总攻,阻挠想要接住无花果实的凶魔,同时把倒下的犬型凶魔的身体扯得四分五裂。
只有一头凶魔在从魔的围攻中幸免于难。阿德雷特投出一把飞针。最后这头想要拿到无花果实的凶魔,也因为剧痛停下了动作。
无花果实在空中飞着,没有被任何凶魔接到。紧接着,剑光一闪,无花果实被汉斯砍成碎片。
「啊……」
一头凶魔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下个瞬间,周围的凶魔都开始抱头哀嚎。
「嘎哦啊啊啊!」
「铁钴镍钨……大人……铁钴镍钨大人啊啊啊!」
刚到魔哭领时,芙蕾米说过,凶魔和统率者之间有特殊的羁绊。铁钴镍钨殒命之时,它手下的全部凶魔都能感受到。随后凶魔们就会陷入混乱,变成乌合之众。
「……赢了啊。」
攀附在墙壁之上的阿德雷特突然看到,汉斯和茶末在确信胜利到来之后,露出了明显的可乘之机。
「快躲开!」
阿德雷特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痛苦地抱头翻滚的凶魔中的几头,已经从背后袭向了汉斯和茶末。
听到呼喊反应过来的汉斯急忙翻身。从魔为了保护茶末也冲了回来。阿德雷特把手中的飞针全部投出,想要护住他们俩。
「喵啊啊!」
但是,都晚了一步。汉斯的侧腹被凶魔的角洞穿。茶末的后背也被凶魔的爪子抓破,从伤口的深度看可能致命。
阿德雷特从墙上跳下。凶魔们朝着汉斯和茶末一齐攻击,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阿德雷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道具,救不了两人了。
「危险!」
这时,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一记雷击让围攻茶末的凶魔们无法动弹了。飞来的子弹贯穿了拦在阿德雷特面前的凶魔。阿德雷特立刻抱起汉斯的身体,从凶魔的包围中脱身而出。
满身鲜血的芙蕾米和多兹,终于赶到了广场。
「汉斯不是敌人!别攻击他!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喊道。芙蕾米和多兹感到不知所措,但当他们看到了与凶魔战斗而遍体鳞伤的汉斯时,似乎理解了现状。汉斯应该是与阿德雷特和茶末联手,在与铁钴镍钨战斗。
见援军赶到,凶魔们暂时停止了进攻。集中在一起做出防卫姿态。
芙蕾米架起枪,多兹全身迸发出火花。阿德雷特抱起已经动弹不得的汉斯,撤到了两人的身后。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等一下再问吧。先打倒铁钴镍钨要紧。」
「阿德雷特,哪头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的问题阿德雷特实在无法回答。刚刚的情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刚才,铁钴镍钨一直在使用犬型凶魔的身体。也就是说,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由犬型凶魔所持,或着藏在它的体内。
多兹说过,铁钴镍钨每次只能操纵一头凶魔,而且绝不能离开被操纵的凶魔两米以上,否则能力就会失效。铁钴镍钨的本体,一定在那头犬型凶魔身上。
看起来,汉斯砍碎的无花果实,只是个样子货。它只是一枚普通的无花果。
但是犬型凶魔的尸体已经被从魔惨不忍睹地蹂躏过了,如果铁钴镍钨的本体在它体内的话,也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而且阿德雷特也确实看到,没有凶魔从犬型凶魔身上拿走无花果状的东西。那么,铁钴镍钨的本体到底在哪里?
芙蕾米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无法回答的阿德雷特,此时,一头双脚直立的犀牛型凶魔笑着说话了。
「我就在这里哦,芙蕾米,多兹。」
从犀牛型凶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它的两只前足向外张开,似乎非常开心的样子。
「你们终于来了。最后一战的对手是你们两位老熟人,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对于决胜时刻来说,还是要有适合的对手才好。」
芙蕾米的枪口指向犀牛型凶魔,但是阿德雷特用手按住了枪口,让她先不要攻击。
「……那不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和多兹望向阿德雷特。
「我们认错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
暴露了啊。铁钴镍钨心中默念。倒不能说是阿德雷特感觉敏锐,就算只凭这一点点线索,换谁也都能明白。事实正如阿德雷特推测的那样,犀牛型凶魔身上,并没有铁钴镍钨的本体。
阿德雷特和汉斯应该都没有觉得哪里不自然吧。其实当茶末抵达广场、扔出闪光弹之时,铁钴镍钨缘何没有逃走,那一定是因为它有绝不会输的把握。
当芙蕾米的身姿映入眼帘之时,阿德雷特忍不住想抛下一切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但是,现在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等到杀了铁钴镍钨之后再抱也不迟。
「茶末,还能战斗吗?」
阿德雷特问道。茶末点了点头。蛞蝓从魔已经用触手给茶末被抓伤的后背做了应急处理。但是,茶末的大部分从魔都变回了沼泥,现在仅仅是勉强能继续参战的程度。
「保护汉斯,另外提防从广场外面攻来的凶魔。」
「……嗯。」
看起来茶末的呼吸和回应都有些艰难,她伏在蛞蝓从魔的背上喘着粗气。一只从魔把失去意识的汉斯吞了下去。所有从魔都分散到了广场的外围。虽然身负重伤、精疲力尽,但是茶末仍然想要继续战斗。
「这是怎么回事?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在犀牛型凶魔身上才是。那绝不是狼型凶魔那样的演技,而是真正的铁钴镍钨。」
多兹有些迷惑,出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铁钴镍钨并不在那些凶魔之中。」
凶魔集中在犀牛型凶魔的周围,一步步逼近过来,阿德雷特一行慢慢后退。
「我们之前打倒了别的凶魔。铁钴镍钨当时好像在操纵那头凶魔,但是它的本体并不在那头凶魔身上。现在说话的这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铁钴镍钨并不在它体内。」
「怎么会!那种事情,以铁钴镍钨的能力……」
是想说不可能做到的吧,但多兹没有说出来。它也应该注意到了,毕竟己方并没有掌握铁钴镍钨全部的能力。
「那……铁钴镍钨在哪里?」
阿德雷特思索着答案,但是脑袋完全转不动。疲劳和失血过多,正在侵蚀着身体。
「你在说什么啊,阿德雷特。我就在这里呀,被这头凶魔吞到肚子里去咯。」
铁钴镍钨话音未落,凶魔们就杀了过来,芙蕾米和多兹拼死应战。但是用尽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已经无力战斗了。
「阿德雷特!」
「危险!」
芙蕾米和多兹都在支援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在两人的掩护下四处逃窜,躲避着凶魔的攻击。多兹似乎并没有使用莫拉交给它的桩子,因为使用了也没有意义,现在被逼到绝境的,反而是自己一方。
阿德雷特告诉自己,再好好想想,快点想起来。现在能看穿铁钴镍钨藏身之处的,只有在它身边时间最长的自己了。
他回忆起迄今为止的战斗中所看到的,铁钴镍钨的言行举止以及凶魔们的行动,这其中一定有线索。如果铁钴镍钨想躲起来,一定会在某些地方显得不自然才对。
「唔!」
几头凶魔袭向阿德雷特,阿德雷特想从后方逃开,却无法摆脱它们。多兹准备放出雷击掩护阿德雷特,但是一头凶魔用身体挡住了雷击,其它的凶魔则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
「振作一点!」
芙蕾米单手放枪,另一只手投出炸弹,这才帮助阿德雷特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不自然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阿德雷特想起了其中最明显的一点。说起来,为什么这些凶魔能够配合得如此娴熟老练呢?
与汉斯战斗的时候,鼠型凶魔把无花果实传给犬型凶魔的时候,还有看似被击溃、反过来击倒茶末和汉斯的时候,大部分的凶魔都在同时行动。
看起来,这些凶魔没有接到任何命令,没有暗号,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太奇怪了。装出铁钴镍钨被打倒而群龙无首的样子,同时从背后偷袭茶末和汉斯。如此复杂的作战计划,竟然是由所有的凶魔同时想到,同时做到的。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凶魔都完全参与了这一系列行动。铁钴镍钨身边的山羊型凶魔和做出丝茧的蜘蛛型凶魔,它们都和普通的凶魔一样,是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而行动的。
能够娴熟地相互配合的凶魔,和不参与的凶魔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
「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不会吧……那种事情……」
多兹低声说道。它小巧的身体敏捷地移动着,在凶魔的足间穿梭。真是危险啊,简直是不要命的攻击方式。
「快停下,多兹!太危险了!」
阿德雷特叫道。多兹没有理会,继续和犀牛型凶魔短兵相接。它在极近的距离对犀牛型凶魔放出用尽全力的雷击,烧死了犀牛型凶魔。虽然犀牛型凶魔被打倒了,却又有一头凶魔从背后攻向多兹。
「啊啊!」
一头满身棘刺的甲虫型凶魔用其中一根贯穿了多兹的身体。对于身形小巧的多兹,一根棘刺就足以造成重伤。
「很遗憾,我在这里哦。你还是一如既往得弱小啊,多兹。和两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甲虫型凶魔以铁钴镍钨的口气说道。
「……怎么会……」
这时,阿德雷特想到了某种恐怖的可能性。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接受,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解释了。
铁钴镍钨正在同时操纵着此地的大部分凶魔。
想必阿德雷特已经注意到了吧,铁钴镍钨保守到最后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铁钴镍钨甚至完全可以亲口告诉六花。
铁钴镍钨亲率的五十头凶魔之中,有四十头都在铁钴镍钨的操纵之下。没有被操纵的只有特质凶具十一号、拥有治愈能力的特质凶具十七号和负责传令的飞行型凶魔等,都是实施作战计划所必须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凶魔而已。
为了决战的这一天,铁钴镍钨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它培育了自己要作为肉体使用的凶魔,也培育了单纯供自己操纵的凶魔。
特质凶具一号,正是铁钴镍钨的王牌。从分类上说,它属于混成型凶魔。这类凶魔,由多头凶魔融合而成,通常拥有强大的能力。它与曾经作为肉体使用的三翅凶魔,属于同一种类型。
但是,一号的特殊之处在于,融合在一起的四十头凶魔,可以分别独立行动。
特质凶具一号,由被称为统括体的一头和被称为从属体的三十九头组成。从属体会依统括体的想法而行动。统括体所见所闻,都会传达到所有的从属体。
正是由于这个能力,四十头凶魔才能遵从同一个想法行动。
最重要的是,在没有接受统括体的命令时,这些从属体能够自己思考、判断并行动。如果不接受统括体命令,从属体就是个动不了的呆子的话,那无论有多少头都派不上用场。但是,特质凶具一号却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战斗集团:不仅能实现完全的协作,单独的个体还能独自做出判断和行动。
虽然每一头凶魔的力量都在平均水平以下,但是铁钴镍钨将力量分给它们,就弥补了这一弱点。而铁钴镍钨的本体,就在统括体的腹中。
铁钴镍钨选择特质凶具一号作为王牌,并不是因为便于藏身。
单纯的,因为它很强。
「芙蕾米,多兹,快散开!」
阿德雷特大喊。他不断地闪躲着凶魔的攻击,逐渐远离了在广场中奔走的同伴们。
「芙蕾米,快用烟幕弹!多兹只管来回穿插,尽量扰乱敌人!」
铁钴镍钨操纵着这里大部分的凶魔。发现了这点的阿德雷特,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把作为军团首领的那头凶魔揪出来。为此,必须要分辨清楚敌人的性质。
芙蕾米在手中生成一枚木桩形状的炸弹,然后把它扔向地面插进土里。炸弹爆炸的同时,扬起了一大片沙尘。
多兹在沙尘中奔驰,在凶魔的足间穿梭,多次放出微弱的雷击来搅乱敌阵。阿德雷特一边躲避凶魔,一边观察它们的情况。
果然,凶魔们可以在自律下行动,与茶末的从魔战斗时也是这样。它们并不只是遵从命令的提线木偶。
而此时,视线受阻的凶魔跟丢了多兹,但是不在沙尘范围内的凶魔会立即补上来。这些凶魔之间,并不能共享视野,某头凶魔看到的东西,并不能把其内容传达给其他的凶魔。
阿德雷特望着全体凶魔。看现在情况,敌人中一定有作为领导者存在的凶魔。这头凶魔环视着整个战场,在把握战况的同时发出指令。
「……继续!多兹来回穿梭!芙蕾米阻碍它们的视线!」
阿德雷特叫道,同时寻找着行动不自然的凶魔。如果现场有在环望战场的凶魔,抑或试图从芙蕾米和多兹的攻击范围内逃离的凶魔,那就无疑是作为首领的凶魔了。铁钴镍钨很可能就在这头凶魔身上。
芙蕾米钻入飞扬的尘土中,躲避着敌人的视线飞奔着。如果没有这阵烟尘,芙蕾米就无处可逃了。
全身都在疼。之前阿德雷特服下了皮埃纳的秘药,能够勉强让遍体鳞伤的自己动起来,但现在秘药的药效快要消失了。即使如此,阿德雷特还是钻入烟尘之中,从敌人的视线中逃离。
就算找到了铁钴镍钨,之后又该怎么办。仅靠芙蕾米和多兹的力量,能打倒铁钴镍钨吗?没有了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就连帮忙掩护他们都做不到。
不愧是阿德雷特,下了一步好棋。铁钴镍钨在心中自语道。
他正确地看透了特质凶具一号的能力。在此基础上,为了找到统括体,使出了合理有效的一招。
但是这一招,仍在铁钴镍钨的意料之中。
在这百年之间,铁钴镍钨始终在训练如何操纵特质凶具一号。他从自己属下中选择了一些具有智慧的个体,让它们和操纵着一号的自己战斗。
铁钴镍钨向他们透露了作为绝密情报的一号的能力,然后命令它们在战斗中找出哪一头凶魔是统括体。
最开始,很快统括体就会被找到。统括体一方面攻击消极,另一方面还时常左顾右盼,它的动作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铁钴镍钨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实战训练,每次训练都很严酷。有时它甚至要求属下拼尽全力杀掉自己。
经过漫长的训练,铁钴镍钨终于掌握了操纵一号战斗的方法。铁钴镍钨操控下的统括体会和其它凶魔采取完全相同的模式行动,此外,它还能让统括体闪转腾挪,从而绝对不会受到敌人的致命攻击。
铁钴镍钨非常自负。它相信,以现在的自己,无论和敌人战上多久,都不会泄露任何线索,而敌人的攻击也绝对伤不到统括体。
铁钴镍钨相信,日积月累的努力绝不会背叛自己。他是一个努力家。
如果六花全员以最佳状态集结在铁钴镍钨面前,歼灭了所有的从属体,那么就算依靠一号的能力也回天乏术。但是眼下,十三号的毒气削弱了六花的体力,凶魔们也在妨碍他们,不让他们一起发动进攻,那就不可能输了。
真是期待啊。明明坚持到了打倒铁钴镍钨的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的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表情——铁钴镍钨就是为了见证二人的那个表情,才一直战斗着。
右手中的剑是从汉斯那里借来的,左手拿着圣者之钉。阿德雷特双手紧握武器,仔细观察着凶魔们的状况。
为什么找不到。看不出任何一头凶魔有可疑的举动,没有任何作为首领的凶魔存在的迹象。
芙蕾米和多兹一边承受着凶魔们的集中攻击,一边执行着阿德雷特的指示。茶末一次次地战斗,不让杀回来的凶魔接近广场。他们都相信,阿德雷特能找出铁钴镍钨。
就在此时,在凶魔的脚边来回飞奔的多兹被抓住了一瞬间的破绽。凶魔身上的棘刺突然伸长,刺穿了多兹的前足。
「多兹!」
阿德雷特有些懊悔了。太勉强多兹了。就算它的行动再敏捷,要在敌阵中心停留太长时间也是不可能的。
「哦啊……啊……」
多兹蹒跚着逃走了。它已经无法奔跑,也无法向敌阵突击了。依靠雷击拖住敌人、苟延残喘地求生已是竭尽全力。
「实、实在……抱歉……」
几头凶魔开始追赶多兹,其余的凶魔们则攻向了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不必说阿德雷特,就连芙蕾米也已伤痕累累。
「我说,芙蕾米啊,你为何而战?」
其中一头攻击着芙蕾米的凶魔说话了。
「为了世界?为了伙伴?不对吧,我是知道那个理由的,你始终在为了阿德雷特而战。」
这次在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的是另一头凶魔。
「你实在太蠢了。相信着阿德雷特、不断战斗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爱你。」
又有一头凶魔加入了谈话之中。
「不,不对。在内心深处,阿德雷特是恨着你的。」
凶魔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芙蕾米搭话,芙蕾米只是咬着嘴唇继续战斗着。
「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第七人,就是阿德雷特。」
「……说什么胡话。」
无视搭话的芙蕾米用不耐烦的声音嘟囔着,但阿德雷特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汉斯是货真价实的六花哦,他设计了针对第七人阿德雷特的陷阱。而在这个计策中,他必须要伪装成第七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派了第七人来保护作为黑之徒花的你。而阿德雷特很好地替我完成了这个任务。」
芙蕾米看向阿德雷特。这时,她的表情凝固了。看着阿德雷特的样子,她知道,铁钴镍钨所言非虚。
「我拥有操纵人类的爱的能力。我通过这个能力让阿德雷特爱上了你。所以他才一直保护着你。」
凶魔的一击擦伤了芙蕾米的肩膀。这是平时的她完全能挡得住的一击。芙蕾米的内心在动摇。
阿德雷特为了让动摇的芙蕾米镇静下来,想要告诉她,铁钴镍钨在说谎。但是,他无法呼吸,仅仅是站立都觉得痛苦,想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如此憎恨凶魔的阿德雷特,单单会喜欢你?我是杀了他全村人的仇人,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原谅了曾经协助我的你?」
「……这不是真的。」
芙蕾米低声呢喃。
「快投降吧,芙蕾米。现在放下武器,我们还会欢迎你,把你当做凶魔的伙伴。这是最后通牒,如果拒绝,凶魔将永远不再接纳你。
你想要守护的不过是幻象罢了。你为之拼命的不过是个伪物。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如此愚蠢地送死呢?」
「给我闭嘴!撒谎!你一定是在骗我!」
芙蕾米大声嘶吼。
「用不了几分钟,你就会这样喊,『那个时候,听从铁钴镍钨的话就好了』。」
这时,阿德雷特在想,为什么铁钴镍钨会说那种话。答案很明显,铁钴镍钨喜欢看到他人痛苦的表情。前天,它为了看到戈尔道夫痛苦的表情而现身。刚才为了看到阿德雷特痛苦的表情,它特地减弱了控制爱的力量。还有现在,为了看到芙蕾米痛苦的表情,它告诉了她真相。
就在这一瞬间,阿德雷特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找到铁钴镍钨的位置了!
「也好,现在暂且相信阿德雷特是爱着你的吧。对于这份爱,你越相信,就越能让我开心。因为在知道真相之时,你的表情会更美妙。」
「不对,阿德雷特,阿德雷特他真的对我……」
「住手吧!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叫道。他拼命装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找到铁钴镍钨位置一事,绝对不能被它发现。
铁钴镍钨已经停止了对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攻击,这使得周围稍微安静了一些。但还是能听到多兹陷入重围被围攻的声音,还有茶末拼死阻止凶魔侵入广场的声音。
阿德雷特还在思考,我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什么住手?告诉芙蕾米真相,还是说,操纵你的爱?」
「……别再继续、伤害芙蕾米了。」
阿德雷特边说话边留意凶魔的情况。聚集在一起的凶魔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阿德雷特能切入的突破口。即使找到了铁钴镍钨的所在,阿德雷特也没有能攻击到它的武器。
将铁钴镍钨的位置告诉同伴们也无济于事。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了,无法突破保卫铁钴镍钨的防线。
为了获胜,必须采取出其不意的突击。除了让铁钴镍钨大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必杀以外,再无他法。
「芙蕾米……我被……铁钴镍钨控制了。它控制我爱上了你。」
阿德雷特的话让芙蕾米的表情僵住了。看着两人的凶魔,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我一直,在不停地说谎。说什么自己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说什么真心爱着你。说什么自己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谎言。」
「……阿德雷特……」
凶魔们都开心地笑了。它们认为阿德雷特认输了。但是阿德雷特知道,最大的破绽,会出现在确信胜利的瞬间。
「但是……芙蕾米,我啊……」
阿德雷特摇摇晃晃地走近芙蕾米。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份虚情假意变成了真心!」
听到这句话,凶魔群稍稍有所动摇。阿德雷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奋起自己仅存的力量,向凶魔群发起突击。对方连忙一起攻击阿德雷特,但是,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给了阿德雷特躲避的空间。
阿德雷特在凶魔群中奔走,凶魔们从四面八方围攻着阿德雷特。
这次突击太鲁莽了。但是,阿德雷特相信芙蕾米。什么都不用说,什么暗号都不需要,芙蕾米一定会掩护自己的。
芙蕾米的子弹和炸弹击飞了一头又一头凶魔。爆炸产生的气浪强烈地冲击着阿德雷特的后背。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阿德雷特径直冲向凶魔群中央的一头凶魔。那是一头拥有精致鸟脸的双脚直立的凶魔。
阿德雷特记得这头凶魔。在几十分钟前,他放弃了一切、向铁钴镍钨屈服时,这头凶魔是围住阿德雷特的约十头凶魔中的一头。而就自己屈服于铁钴镍钨的一瞬间,说话的鼠型凶魔向侧面让开,而后面的鸟型凶魔则移动到了阿德雷特的正面。
铁钴镍钨所操纵的几十只凶魔无法共享视觉。也就是说,铁钴镍钨无法知晓其它凶魔所见。为了看到阿德雷特屈服瞬间的表情,铁钴镍钨必须亲自转到阿德雷特的正面才行。
铁钴镍钨只移动了一步,但这一步,招致了它的灭亡。
「怎会让你得逞!」
凶魔顶住芙蕾米的狂轰滥炸猛攻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已经没有躲闪的空间了,但如果就这样放弃,将眼睁睁地放跑铁钴镍钨。阿德雷特用铠甲硬扛下攻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阿德雷特先生!」
多兹承受着凶魔攻击的同时,还在放出掩护阿德雷特的雷击。茶末的从魔冲入广场,向凶魔群吐出酸液攻击。
挡在鸟型凶魔面前的最后一头凶魔,被芙蕾米的子弹射杀。
「……真蠢啊。」
鸟型凶魔睁开了眼睛。阿德雷特一声怒喝,卯足全力会心一击。
铁钴镍钨只不过动摇了一瞬间而已,阿德雷特就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敌人已经精疲力尽了,就算暴露了所在位置,也没理由会输。
「喝!」
铁钴镍钨没有去防御阿德雷特凶猛的剑击。这种程度的攻击用身体硬抗也没问题。阿德雷特的剑直刺向一号的统括体。但是并不能刺穿它强健的身体。
铁钴镍钨挥出的手刀擦过阿德雷特的身体。阿德雷特把剑刺入统括体的身体,然后就松开了剑柄。
阿德雷特的另一只手攥着他的王牌——圣者之钉。阿德雷特知道,胜者之钉也伤不了铁钴镍钨一分一毫。但是铁钴镍钨闪过了圣者之钉的一击,接着膝盖一顶,弹飞了钉子。
这下阿德雷特已经手无寸铁了。铁钴镍钨第二次使出手刀,直插入阿德雷特的腹部,铁钴镍钨甚至感到了阿德雷特内脏的触感。
「不会……」
不会杀了你哦。铁钴镍钨的话刚要说出口,但下一刻,腹部被贯穿的阿德雷特却一把抓住了铁钴镍钨的头。他把手指塞进铁钴镍钨的嘴里,让它合不上嘴。
铁钴镍钨完全不理解阿德雷特在做什么。它想把阿德雷特撞飞来甩掉他。
阿德雷特长吸一口气,然后把嘴里含着的血,一口喷了出来。这口血直接喷进了一号的统括体嘴里,流入腹中。
作为铁钴镍钨本体的无花果实就在统括体胃里。当阿德雷特的血液碰到它时,铁钴镍钨的身体感到一阵剧痛。
铁钴镍钨的本体在一号的肚子里痛得来回翻滚,它无法继续操纵一号了。从不亲自参战的铁钴镍钨,并不习惯疼痛的感觉。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奥特罗·斯派克对阿德雷特做了紧急的救治。在几个小时之前,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在奥特罗命令下,去寻找圣者之钉的使用方法。
「我问你。你为何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奥特罗问躺在床上的阿德雷特。
「你也知道原因的吧。你已经调查过我的血液了吧。」
阿德雷特笑着说。
「你说过的吧,圣者之钉,是将从圣者的血液中抽出的毒素结晶化的产物。所以我想,如果让这结晶溶解在我的血液之中,我自己的身体就会变成凶魔的毒药,不是吗?」
奥特罗愣住了,他被震惊了。从阿德雷特的那种态度来看,他已经确信了自己的成功。
「效果恐怕比你预想得更好。现在,你的血液已经是超越圣者之血的毒物了。如果凶魔喝下你的血液,可能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死去吧。即使只是皮肤接触,都会有剧痛的感觉。」
奥特罗转身背对着阿德雷特。
「但是,这实在是无聊的想法。有何必要以自己的血液为武器?这想法甚至都没必要记载到研究资料里。不过……还是允许你继续做我的弟子吧。」
阿德雷特攥紧拳头,朝着天花板高高举起。
广场上,凶魔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刚刚用手刀重创阿德雷特腹部的鸟型凶魔,正在痛苦地扭动身子。阿德雷特放下心来,看起来最后的一招起作用了。如果这次攻击还无效的话,那阿德雷特就山穷水尽了。
铁钴镍钨没有注意到,在尘幕之下,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的前端折断,并把它埋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之中。
「阿德雷特先生!还没有结束!」
多兹大喊道。就在此时,周围的凶魔们杀向阿德雷特。但是,从它们的动作中,已经看不到之前那种精妙的配合了。这些凶魔还处于混乱中,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失去了恰当的判断力。
趁此机会,芙蕾米一枪打爆了鸟型凶魔的头,下一发子弹则贯穿了它的腹部。
与此同时,周围的凶魔停止了动作,一起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击!」
芙蕾米喊道,准备再次朝已经死去的鸟型凶魔射出子弹。就在此时,一只无花果实从鸟型凶魔被打碎的头颅中飞出。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
无花果实张开大嘴,发出惨叫声。
「疼、疼、好疼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疼!救救我!凶魔们!快来救我啊!」
铁钴镍钨挥动着无花果蒂上的藤蔓,在地上不停打滚。
这就是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战斗,仔细地看着这颗果实。就是它,控制了自己的一切,毁灭了自己的一切。
这是阿德雷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铁钴镍钨。它是如此弱小,而又如此凄惨。
「阿德雷特!快抓住铁钴镍钨!」
芙蕾米喊道。
铁钴镍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仅仅十秒之前,胜利就在它眼前唾手可得。然而现在,它却因浑身剧痛扭曲着身体,身体已经毫无防备。
「噢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恐慌地大叫着。它这无力的本体从暴露未在敌人的面前过。
铁钴镍钨挥舞着藤蔓,逃离了阿德雷特的手心,摇摆着果实,躲开了芙蕾米的子弹。它全速向广场之外跑去。
即便一号被打倒了,它还有许多手下。只要飞到任何一头的嘴里并操纵它,自己就能得救。现在的铁钴镍钨,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十四号与蜘蛛型凶魔疾驰过来,想要救下铁钴镍钨,但它们却遭到身后的从魔袭击,一瞬间就被打倒了。
「铁钴镍钨大人,到这里来!」
一头凶魔闯过了广场上从魔的防线,冲到铁钴镍钨身旁。就在铁钴镍钨抓住凶魔手臂的瞬间,多兹释放的雷击打倒了这头它本想操纵的凶魔,铁钴镍钨只得拖着被烧焦的身体继续逃窜。
「嘁!」
芙蕾米的炸弹滚到了身边,铁钴镍钨撑着藤蔓高高跳起,躲过了爆炸的冲击,但是爆炸的气浪把想要逃离的铁钴镍钨又带回到了广场中央。
「快救我!快救我!快来救我!」
铁钴镍钨已经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但是,没有一个部下响应。谁都无法突破从魔的防线。铁钴镍钨蹒跚着,把目光投向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多兹。
「快救救我……多兹!我们是……朋友吧……」
「我再说一遍,曾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是我一生之耻。」
多兹放出雷击,铁钴镍钨已经认为自己死期将至。但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多兹,它的雷击没能命中铁钴镍钨。尽管如此,铁钴镍钨的藤蔓还是被烧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根了。
我输了吗?铁钴镍钨想。但是自己究竟输给了什么呢?
明明是必胜的战斗,没有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但是却输了,这只能说是发生了奇迹。
铁钴镍钨知道,无论何时,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带来奇迹。
自己确实输了。输给了阿德雷特,输给了芙蕾米,输给了支撑着两人的爱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惨叫着,它挥舞着最后一根藤蔓。
输给爱的力量。只有这件事是无法接受的。这比死亡更令人痛苦。
铁钴镍钨比谁都相信爱的力量。同时,它也比谁都憎恨爱。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自己是践踏爱的存在,是利用爱的存在,必须是这样才行。如果败在爱的力量手下,铁钴镍钨支撑着活到今天,将变得毫无意义。
铁钴镍钨还在无意义地挥舞着藤蔓,不断地惨叫着。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捉住你了。」
阿德雷特抓住了铁钴镍钨的身体。
阿德雷特紧握着铁钴镍钨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只要把这个果实捏碎,一切就都结束了。虽然明知道这一点,但是不知为何,阿德雷特的手指就是无法动弹。
眼前一片朦胧,脚下摇摇晃晃。自己居然还能够站立,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德雷特,你在干什么呢!快点杀了它!洛洛尼亚和莫拉还危险着呢!」
芙蕾米疲于应付试图突入广场的凶魔。多兹也已经步履蹒跚,但还在勉力释放着雷击。
阿德雷特手握铁钴镍钨迟迟没有动作。他怀疑铁钴镍钨仍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或者还有后招。
但铁钴镍钨只是无意义地挥动藤蔓,它已经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知为何,阿德雷特感到了一丝悲凉。粉碎掉自己的一切的存在,居然是个如此脆弱的东西。
多少年前自己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成功复仇之时一鼓作气杀掉它,不需要它求饶,也不用它忏悔,只是要它血债血偿。
但现在的阿德雷特放弃了当时的决意。有几句话,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它。
「铁钴镍钨,你说过的吧。我是你的玩具,我是为你而存在的。但是啊,实际上完全是反过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上天为了能让我与芙蕾米邂逅,才让你活到现在的。」
铁钴镍钨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铁钴镍钨仅存的一根藤蔓忽然伸长了十几米,藤蔓的前端直刺入一头凶魔的体内。
阿德雷特,你错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铁钴镍钨在心中默念。
我并没有输给爱的力量。就算殒命于此,我也要继续践踏爱,继续折磨沉浸在爱之中的人们。
战斗彻底结束之时,我绝对不会是败者。
阿德雷特、芙蕾米,走着瞧吧。我要把你们两人的爱,践踏到最后一刻。
「‘芙蕾米,我来最后告诉你吧!’」
铁钴镍钨高声叫道。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藤蔓的前端刺入了鼠型凶魔的胸口。他想起,真实之书就在鼠型凶魔的身上。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所谓使用次数有限,其实是谎言。
「‘你的母亲,她是真心爱着你的!’」
铁钴镍钨喊道。听到这话的瞬间,芙蕾米的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冻住一般。
阿德雷特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放任铁钴镍钨继续说下去了。他将手指掐入了铁钴镍钨柔软的身体之中。
「‘还有,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还想说些什么,但阿德雷特已经捏碎了它的身体。
在嵌入铁钴镍钨身体的手指之间,阿德雷特摸到了两枚小小的硬块。其中之一是凶魔的命核,尺寸小到前所未见,另一个则是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时,阿德雷特感到天旋地转。这并非因为受伤,相反,一种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向他袭来。
自己要变得不再是自己了,就像是脑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无法继续沉浸在复仇成功的喜悦之中了。阿德雷特拼尽全力,忍受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尽管快要昏倒过去,阿德雷特仍然没有松开铁钴镍钨的身体。如果不把手指间残存的铁钴镍钨的命核捏碎,就不算真正杀死它。
就在阿德雷特几乎要将命核破坏之时,已经不成样子的铁钴镍钨的嘴动了。它用只有阿德雷特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留下了一句话。
声音传到阿德雷特耳中时,铁钴镍钨的命核被捏碎了。阿德雷特崩溃般地倒在了地上,就那样陷入了昏迷。
铁钴镍钨死去的同时,芙蕾米左手的纹章发出一道强光。强光随后化作六颗光弹四散飞去。
两颗光弹射入了茶末的大腿和被从魔吞下的汉斯的身体。其余四颗光弹则飞向西北方向,打在戈尔道夫、莫拉和洛洛尼亚的纹章上,消失了。娜谢塔尼娅的纹章同样也被光弹击中。
能够夺取六花纹章之力的圣具——黑之徒花,随着铁钴镍钨的死去,彻底宣告失效。
整个遗迹中回响着凶魔们的哀嚎。它们茫然失措,胡乱地呼喊着。凶魔们开始各自为战,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干什么的凶魔都有。有仍想救出已经死去的铁钴镍钨的,有想从化为火海的森林中尽快脱身的,还有想要杀掉六花的和停在原地恸哭的。而更多的凶魔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呆立在那里而已。
「……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被一个声音唤醒了。
在让芙蕾米等人逃离之后,洛洛尼亚一直在不停地战斗。她的记忆在战斗中中断了,就连战斗持续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
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吧。释放出全身血液的攻击,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一旦用过这招,就无法继续战斗了。即使是鲜血之圣者,失去大半的血液也会动弹不得。
面对百余头凶魔,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自己的结局,连小孩子都猜得到。但洛洛尼亚觉得,就算如此也没关系。
「……我们、赢了。」
洛洛尼亚听到了某人的声音,睁开了双眼。那是与失去意识之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的战场,但是,又有着巨大的不同。凶魔们呆立着,似乎忘记了要攻击自己。而在洛洛尼亚身边的,是戈尔道夫。
他扛着莫拉与娜谢塔尼娅两人,单手紧握着长枪。
「真是,太危险了。居然,活下来了。」
说着,戈尔道夫笑了。
「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死了,但芙蕾米没有时间慢慢体会这其中的感慨。
发生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铁钴镍钨说阿德雷特是第七人,汉斯是真正的六花。它还说阿德雷特是被它所操纵才爱上了芙蕾米。最后,铁钴镍钨还使用真实之书,说出了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混乱中的芙蕾米,最先做的事,就是跑到昏倒的阿德雷特身旁。
「……啊!」
芙蕾米想要为阿德雷特做紧急处理。但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阿德雷特的血液之时,感到一阵刺痛。这样连治疗都无法进行。

这时,多兹拖着残足走了过来。
「芙蕾米小姐,茶末小姐。请尽快离开这里吧,抓紧时间。」
芙蕾米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理由。
「卡古伊库开始行动了。至今为止它一直被铁钴镍钨所压制,现在它自由了,一定会出手攻击我们的。如果现在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会被全灭的。」
多兹的声音很急切。相比于和铁钴镍钨战斗时,与战况更加绝望时,多兹更惧怕现在的局面。
芙蕾米脱下斗篷,包裹住阿德雷特的身体。她将阿德雷特扛在肩上,然后和茶末交换了一下眼神。
「先与洛洛尼亚她们和莫拉他们会合吧。茶末,跟我来。」
「那个……能够带上我吗,我已经跑不动了。」
多兹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芙蕾米。
一只从魔咬住多兹的脖子,把它衔了起来。大家跟在芙蕾米身后,向西北方向前进。
在芙蕾米的背上,阿德雷特有一瞬间恢复了意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翻滚。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记忆混乱不堪,大脑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痛苦。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恐惧感向阿德雷特袭来。
阿德雷特承受不住这份恐惧,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呜。」
阿德雷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声音,让他醒了过来。
「所以说,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啊!」
将阿德雷特吵醒的,是茶末的怒斥声。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已经昏过去多久了。
「茶末小姐,声音太大了。」
接下来听到的是多兹的声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洞窟的洞顶。望向洞口,正午的阳光射入眼中。阳光很刺眼,阿德雷特皱了皱眉。
「证据已经齐全了。猫先生是被阿德雷特陷害的。大家都看到宝石上刻着的神言了,不是吗?黑之徒花根本不能继承任何力量,那是阿德雷特编造的谎言。」
站在洞窟的中央侃侃而谈的是茶末。正在听她发言的是洛洛尼亚、莫拉,还有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他们聚坐在一起。
「但、但是,你差点被汉斯先生杀掉……」
洛洛尼亚好像很茫然。其余的六花与娜谢塔尼娅,脸上也都浮现着困惑的表情。
「这个我也说了好多次了。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他是为了引出阿德雷特,给铁钴镍钨设下圈套,才自称是第七人的。」
多兹蹲在茶末的身后。汉斯躺在洞窟的深处,似乎还没醒来。而芙蕾米则在阿德雷特身边抱膝而坐。
「可是,茶末,你不是也说过吗?给铁钴镍钨最后一击的就是阿德雷特吧。第七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啦。但反过来问,为什么猫先生要和铁钴镍钨战斗呢?」
「这、这个……」
莫拉一时语塞。这时芙蕾米轻轻地开了口。
「阿德雷特……你醒了?」
芙蕾米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躺卧的阿德雷特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是白天了,打倒铁钴镍钨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五个小时。这里是昏厥山地的东侧,距离原定的集合地点相当远。
卡古伊库的手下在永恒蓓蕾设下了埋伏,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逃走。我们花了几个小时才总算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
「……这样啊。」
茶末走近躺在地上的阿德雷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俯视着他。
「把一切,都给我坦白!」
阿德雷特并不打算隐瞒,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理由了。阿德雷特说出了所有的事。在命运神殿给白色蜥蜴凶魔下命令,从而保护了芙蕾米的事。从自己的纹章中传来像是持花圣者声音的事。被铁钴镍钨告知芙蕾米已被劫为人质的事。落入汉斯圈套的事。被铁钴镍钨包围的事。
还有,为了守护芙蕾米,把所有的作战计划都交代给铁钴镍钨的事。
大家一言不发地听着阿德雷特的话。在阿德雷特说完了一切真相之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些……都是真的吗?」
终于,茶末说话了。
「铁钴镍钨持有的圣具……真实之书,使用它吧。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虽然把它带来了,不过好像没法用。似乎只有铁钴镍钨才能使用它。」
「这样啊……但是,请相信我。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他的同伴们都还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莫拉和洛洛尼亚,都一直坚信着,唯有阿德雷特,一定不是第七人。
「我的赌博失败了呢。我把一切都赌在你是真正的六花上了。」
娜谢塔尼娅脸色苍白。多兹稍显不满地看着她。戈尔道夫仍处在得知真相后的混乱之中。
「我……」
阿德雷特把视线转向芙蕾米。她静静地注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动摇,但就在她身旁的阿德雷特知道,芙蕾米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
真是难以置信的心情。
对于阿德雷特而言,芙蕾米曾是他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也是他战斗的全部理由。为了她,他背叛了六花;为了她,他重新振作起来;为了她,他打倒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曾经发誓,一定要让芙蕾米幸福。
对他来说,五小时前的事情,还只是刚刚发生而已。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对芙蕾米的爱了。
「……芙蕾米。」
阿德雷特喃喃自语。也许说些什么就能改变这颗冷透的心,阿德雷特心存侥幸。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紧靠在他身边坐着的人,对阿德雷特来说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芙蕾米。」
再次呼唤芙蕾米的名字,注视着她的容颜,即便如此,阿德雷特的心中也无法泛起波澜。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为了这名少女不惜毁灭世界。为什么自己想为这名少女斩除一切敌人。
阿德雷特想要找回刚才还存在的感情。想要回忆起自己对芙蕾米的浓浓爱意。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被干燥的风扫过一般的虚无感。丢掉了重要的东西,永远也无法挽回的失落感。
并不是失去了重要的人,而是重要的人不再重要。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悲伤。
「……那么,拿这家伙怎么办。杀了他?还是让他丧失战斗能力?」
茶末说。阿德雷特吃惊地注视着茶末的脸。
「阿德雷特应该已经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了。控制他的铁钴镍钨已经死去了。阿德雷特自己并没有和六花战斗的想法。既然如此,就像之前一样将他看作同伴吧。」
莫拉说。
「虽然阿德雷特说自己原本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人,是铁钴镍钨控制他爱上了芙蕾米小姐。但我想,我们还不能接受他对这些事情的真实性的保证。」
娜谢塔尼娅用非常冰冷的声音反驳道。
「杀了他,不好。但是,从今往后,还能不能,信任阿德雷特……」
戈尔道夫也在戒备着阿德雷特。
「……喵。阿德雷特已经没有威胁了。完全没有必要杀掉他。」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汉斯插了一句。
「猫先生你太天真了。阿德雷特差点就杀了大家啊。」
洛洛尼亚立即反驳茶末的话。
「不,不行,不行啊。因为,阿德不是拯救了世界嘛!」
「……什么?」
茶末反问道。
「因为,阿德他打倒了铁钴镍钨啊!如果没有阿德,我们都会死的!绝对不能杀掉救了自己的人呀!」
「不是这样的!」
喊出这句话的是阿德雷特。这让洛洛尼亚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我,大家在命运神殿就能杀掉黑之徒花了,也就能更轻松地打倒铁钴镍钨了。是我把大家置于险境的。」
「但……但是……」
「铁钴镍钨说,如果被选为第七人的不是我,就保护不了芙蕾米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没有我,或者我比现在更弱一些,六花早就可以……杀死芙蕾米了。」
芙蕾米睁大了眼睛。杀死芙蕾米。大概她没想到,阿德雷特的口中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吧。
「如果让芙蕾米死在那里就好了,这样一来,就彻底粉碎了铁钴镍钨的计策。」
芙蕾米的嘴角在颤抖,她紧紧地盯着阿德雷特。对于现在的阿德雷特的心绪,芙蕾米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她悲伤地低下了头。
「阿德他……阿德才没有错!」
洛洛尼亚说着,声音无比沉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德雷特仰望洞顶,思索着。
曾经的我,是那么爱芙蕾米。我想为她而战。但是,我能确信,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了。
「……为什么。」
芙蕾米明明是并肩作战了好久的伙伴才对。她在雾幻结界救了我,一直在担心着我,在命运神殿时请求我救救她,在我伤痕累累、心痛不已的时候紧抱着我。为了我,她才一直战斗到了今天。
为什么对于这样的芙蕾米,自己却无法产生哪怕一点点爱意。阿德雷特不明白。
『相信着阿德雷特、不断战斗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爱你。』
铁钴镍钨的话语浮上芙蕾米的心头。当时阿德雷特否定了这句话。他坚称,就算自己没有被铁钴镍钨控制,也一定是爱着芙蕾米的。
阿德雷特不愿承认,但铁钴镍钨是对的。自己竟是如此冷酷的人,阿德雷特不想面对这一事实。
但是,阿德雷特真的不爱芙蕾米了。自醒来之后,爱着某个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就连这个都在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阿德雷特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和之前的自己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
我是谁?现在的我,到底是怎样的我?
「……芙蕾米。」
阿德雷特低声道。在他的胸中,燃起了某样东西。那是曾经将自己吞噬的复仇的火焰。
那是自八年前村子被毁灭时起,开始燃烧至今的复仇的火焰。就算到了已经杀死了铁钴镍钨的现在,它仍然散发出炽热。
阿德雷特曾许下誓言,要为了复仇而抛弃一切。他不需要人类的心。爱、喜悦和其他的一切,都抛弃掉也无所谓,只要用仇恨填满内心就好。阿德雷特变成了只知道战斗与复仇的活着的机器。
阿德雷特曾起誓,要把毁灭自己村落的凶魔和它们的帮凶,全部赶尽杀绝,在此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停止战斗。
敌人已经被斩草除根了吗?自己的仇恨洗刷干净了吗?阿德雷特扪心自问。
毫无疑问,并没有。因为自己心中复仇的火焰,一点都没有减弱。
是芙蕾米。还剩下一个芙蕾米。要是没有她的话,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铁钴镍钨之所以毁灭了阿德雷特的村子,就是为了让他成为第七人,为了让他去保护芙蕾米。如果没有芙蕾米,村子就不会被毁灭,莱纳也不会死去,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如此悲惨。
芙蕾米也受尽了铁钴镍钨的折磨。她也和阿德雷特一样,是被铁钴镍钨夺走了一切的受害者。但阿德雷特不允许自己这样想。
就算一无所知,就算一直被蒙在鼓里又如何。如果没有芙蕾米,阿德雷特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芙蕾米爱着自己。阿德雷特也考虑到过这一点,但他旋即将之丢弃。
爱着自己又如何。村子毁灭与村人灭门的事实不会消失。
最重要的是,铁钴镍钨最后留下的话。那是它被阿德雷特捏碎而殒命的瞬间,使用真实之书所说的话。
『‘你的姐姐谢多拉,正是被芙蕾米所杀。’』
洛洛尼亚还在向同伴们说着些什么。
「真的没有必要杀了阿德的。不能把过错都推给他。这一切都是铁钴镍钨的错,而我们已经把铁钴镍钨打倒了,就这样到此为止不好吗?」
伙伴们投向阿德雷特的眼神仍然充满着怀疑与戒备,而洛洛尼亚仍在为他抗辩着。
「是这样的吧,阿德。你会和我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的吧。阿德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大家齐心协力,与魔神和卡古伊库战斗。是这样的吧!」
阿德雷特无法作出任何回应。洛洛尼亚回过头来,望向阿德雷特。
「你说点什么呀,阿德……阿德?」
洛洛尼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她长久地盯着阿德雷特的神情,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
「……你真的是,阿德吗?」
如果解开了对爱的操纵,阿德雷特会怎样,他的心又会有怎样的变化。铁钴镍钨对这一切都了然于胸。过去的阿德雷特是什么样子,铁钴镍钨很清楚。那时的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灵魂被过去所束缚,胸中燃烧着黑色的复仇之炎。
他不爱任何人,不把任何人当作朋友,只有仇恨在他胸中满溢。
是铁钴镍钨改变了那样的阿德雷特。铁钴镍钨让他重拾了爱人之心,让他一点一点地找回了温柔,找回了想要守护他人的心。铁钴镍钨的死会让他变回过去的自己,重新变成那个失去了爱人之心,除了仇恨以外一无所有的少年。
在行将断气之际,残存在铁钴镍钨脑海中的是——
芙蕾米,阿德雷特。我绝对不是失败的一方。我践踏了你们的爱情,我要让你们永远痛苦下去。
芙蕾米,终将有一天,阿德雷特会想要取你的性命。你会被你从心底爱着的人所憎恨,你会被你发誓想要守护的人所杀。
让我带着对你那时表情的想象,离开这个世界吧。
芙蕾米,我真的很满足。能把你送到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你那为爱所苦的容颜,只是想象一下,就能收获无尽的愉悦。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41 编辑


尾声被解放者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是『六花的勇者6』。
希望您能享受这部作品。

目前,『六花的勇者』系列已经动画化了。这本书面世的时候,动画应该已经开始播出了。
观看了动画的读者们,你们看得开心吗?如果说还没有看,或者说还不知道动画化消息的话,请务必赏光去观看一下。
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动画,所以关于声优的演技和影视作品的制作,我都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在录音过程中,多次被人问起自己的看法,然而我总是惊慌失措,并没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坐在那里的摆设。没能帮上一点忙,我感到非常抱歉。
各位动画制作者,克服了原作者完全帮不上忙这一不利条件,制作出了优秀的动画,借这次的机会,请容许我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那么换个话题。今年二月份,在上野之森美术馆举办了名为『日本的美术全国选拔作家展』的展览,不同领域的创作者们齐聚一堂,展示他们的作品。
负责本作插图的宫城先生的绘画作品也进行了展出。展出的是作为『六花的勇者』第一卷封面的芙蕾米的画。
虽然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芙蕾米一样,但在美术馆画框的装点下,也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风味。我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这幅画前驻足了片刻。
除了宫城先生的插画以外,美术馆还展出了很多非常棒的作品。我忘记了时间,一头扎进了鉴赏中。

然后是近况报告。
买了之后没读就扔在一边的书,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十本。像是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一般都是买了之后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像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和新书之类的,经常就搁置起来了。
这其中有的因为什么而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买过。
有两本书,一本讲从赌博依赖症中康复的方法,一本讲患有赌博依赖症的人们如何加入患者互助会。但我本人从不赌博,而且也没有打算过写赌博相关的东西。
我有一本占卜师细木数子女士所著的书,还有一本关于她的书。自己过去难道曾经是细木女士的粉丝?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心理学的书有三本,说到这三本书我倒并非毫不知情。大概是买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如果能够深入了解人类的心理,就能写出精彩的小说了。但是,买了之后一页都没有读过。
本可帮助他人进步,或者让大家乐在其中的优秀书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来到我的书架上呢?看到堆积着的书,有时候我会感到些许悲伤。
不知道哪里有讲授快速读完不想看的书的方法的书,或者介绍如何才能不在多余的书上浪费钱的书呢?

最后是致谢。
负责插画的宫城老师,非常感谢您漂亮的插画。还有,这次您对我的写作也提供了很大帮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然后是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负责校对的各位,还有其他参与到本作出版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六花的勇者』才能顺利面世。
负责绘制漫画版的户流圭老师,还有参与漫画版的工作人员,在你们的努力下诞生出了优秀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各位动画制作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各位读者,让我们相会在下一部作品吧。那么先说到这里。

山形石雄



本帖最后由 Schalke04 于 2016-2-10 21:41 编辑


2016.2.10完本。
感谢读者们的支持。


2.10完本~
(填坑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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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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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守护鱼的猫 騎士
非常感谢汉化组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尸食教 騎士
' Hiyane-S 发表于 2015-9-21 10:31 ****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 '


立刻想到了德芙纵享丝滑,我是不是没救了?

5 年前 0 回復

尸食教 騎士
谢谢大佬,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原曦dawn 伯爵
很喜欢这部的,剧情真的很棒,可惜作者好久没写后续了。估计太监了吧

5 年前 0 回復

原曦dawn 伯爵
扫墓,作者19年了依旧没更新

5 年前 0 回復

2421959423@ 伯爵
15年看的那个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是神作

5 年前 0 回復

幻·零 侯爵
书名感觉像是勇者魔王类 想不到剧情竟然是推理悬疑类  很新颖啊··········

6 年前 0 回復

xml123 騎士
于是这么多卷就是为了刷一个副本然后强拆cp,我无法接受,作者我要找你谈心。

8 年前 0 回復

stagger 勳爵
虽然看过剧透,但是一看到主角不再喜欢芙雷米还是让我有点伤心啊,我感觉全书最好的妹子了 QAQ

8 年前 0 回復

cddd 騎士
拆cp保平安 为啥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爱的战士山形石雄 所过之处情侣尸横遍野啊~

8 年前 0 回復

Mx、 勳爵
第六卷终于出来了,赞
但其实,我好像有点看不懂了,感觉有些地方重复了好多次

8 年前 0 回復

artoria00 伯爵
终于干掉小BOSS了,然而魔王还在打酱油

8 年前 0 回復

kalethas 侯爵
本帖最后由 kalethas 于 2016-2-23 08:45 编辑


花了六卷,费尽力气终于干死了个小boss,历代最辛苦的六花了吧,意外的是打得这么苦居然没死人……
男主被打回原形了,但是芙蕾米已经攻略成功,我估摸着接下来是女追男了
铁钴镍钨这个boss挺神奇的,明明作恶多端却又让人恨不起来

8 年前 0 回復

阿席达卡 伯爵
楼主辛苦了
好虐啊
太虐了
希望弗雷米有个好结局
泪目

8 年前 0 回復

ws02629615 伯爵
感谢翻译,这卷又是这么虐啊。

8 年前 0 回復

kelvin5452 騎士
我相信爱情的力量。這句話由反派口中說出還真諷刺。

8 年前 0 回復

夜梦绯雪 騎士
糾結的劇情,徹底揉礪男主角的感情
完坑撒花

8 年前 0 回復

froghin 子爵
芙蕾米真悲劇...亞德還真的不喜歡她了
亞德會不會殺了她為姐姐報仇呢~~~~

8 年前 0 回復

123k9999 平民
六花的侦探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到魔王那里啊

8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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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alke04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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