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汉化组][B'sLOG]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4 少年的选择


原名:おこぼれ姫と円卓の騎士 4 少年の選択

译名: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 4 少年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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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石田里奈
  插画: 起家一子
  翻译: 新世界起航、Belle
  校对: Demonst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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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贴吧
大家如果是抱着看逆后宫的心态而点进来,那恐怕会令你失望……因为这不是逆后宫。


封面及简介:



三国之间争夺着的领土格兰山燃起火焰——。为了做只有作为下任女王的自己能做的事,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带着骑士阿斯翠德回到王城之中。但夺得大规模支援的蕾蒂却遭魔手!!回格兰山路上,跌入陷阱的蕾蒂和阿斯翠德一同跌进溪谷之中。格兰山中被委任为指挥官的杜克听说了这份报告……!?最强女王传说,祈望奇蹟的第4回!


目录


第一章 清晨的约定
第二章 昼间的会议
第三章 夕照的森林
第四章 夜晚的雨水
尾声
后记




这个世界过去是有神明们存在的。
在那之中,有一个曾降到人间大地上,自称克里斯汀的神明。
克里斯汀将自己所拥有的神力的一部分变作了十三把剑。除了他自己持有的“骑士之剑”之外的十二支剑,都分别被交给了曾向他宣誓忠诚、约定守护他的十二个人。这十二把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称作【约定之剑】。
传说在那之后,成为初代索鲁威尔国国王,被誉为骑士王的克里斯汀创造了“诸王的会议室”。这个存在于索鲁威尔国王宫深处的房间四周被墙壁包围,没有大门。但是,作为骑士王克里斯汀的转世所出生的后世的王者们,可以在梦中出入这个房间。
被蕾蒂问到让雨降下的方法,那个骑士王的转世的其中一人,散发着雨的气息的——枪声王路德格,笑了。
“这个,什么时候需要啊?”
“现在立刻。“
面对着蕾蒂的迅速回答,路德格随意的坐在椅子上。
撑着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蕾蒂的姿态,正如一个王者。
“那我觉得没办法哟。我可是练习了一年的啊。而且在那段时间因为担心感觉变得奇怪,除了疾风的剑之外都没使用。”
“……是使用疾风之剑?不是水镜?”
那十二把约束的剑都存在于骑士王的身体中。其中,有水的属性的剑正是水镜之剑。但是,路德格却明确的说了“想要下雨的话必须使用疾风之剑。”
“最开始我也觉得应该是水镜的吧——也练习过哟。但是那个行不通。即使水镜有操作水的力量,但却创造不出水。而且即使有了水,让水成为“雨”也是非常难的。不管试几次,都只能让浑浊的水流落下而已。”
果然……蕾特这样想。不论哪个王都是迫于现实,至死都用力磨练刻在自己灵魂中的这份能力。他们的生活环境和安稳的度过日夜的自己的并不相同。
“而且,和在我之后很远的未来的王碰见的时候试着问了一下:有没有降雨的方法。然后——他说叫我使用风呢。“
“风……?”
“在很高很高的天空处召唤冰冷的风。在地面的附近召唤温暖又潮湿的风。这样的话,就会降雨。”
使用疾风之剑,从高空处吹起冰冷的风。在地面吹起潮湿又温暖的风。
“在好高好高的天空。那是自己的意识无法到达的地方。在那里吹起风可是很困难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降雨以外的方法呢我倒是推荐你试试呢。”
发生了山火。除了降雨以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不去解决山火,去修复荒芜的农地和支援受伤的人民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蕾蒂虽有着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但是在蕾蒂的时代并不需要。她明白应该作为王而去尽自己的职责。
尽管如此,在她脑子里有谁在说话。
——有可以拯救的生命。有可以帮助的力量。那么就算用了又什么不好?
“或许,我有着极为出色的才能呢。你虽然花了一年时间,我可能只用三天就能降雨。”
“这么豪迈的发言不错哦。我啊,真的超喜欢蕾蒂丝雅女王的这一点。”
蕾蒂用冷淡地声音说了句“谢谢”。路德格进一步说他也喜欢蕾蒂的这种冷酷,蕾蒂直接无视掉了。
“……除了你以外也有能降雨的王吧。”
“这个嘛,那个家伙虽然知道怎么做,但是我想他办不到。能做到的只有比我更早的王。”
枪声王之前的王,追溯起来有单臂王,蕾蒂,内政王,狮子王……
他们确实只要练习的话就能做到吧。可是那样的话未来的王不也一样么?
“我啊,每次来这里都会想,狮子王那个大叔和我之间的力量差距未免太大了。你没有这样的感觉么?”
要是蕾蒂说的话,安稳地生活的自己比路德格拥有的力量要差上太多了。但是蕾蒂感觉路德格想说的应该不是“怎么运用骑士王的力量”,而是“骑士王的力量本身”。
“大概,因为我是后世的王才能发现这件事。——我想,我们每次重复转生,就会失去一些力量……”
路德格认为这件事相当公平。越到后世,就越会出现不同于魔法的全新力量。所以,也应该相应地失去一些事物。
“蕾蒂丝雅女王知道‘枪’么?”
“不,这个词语在我的时代是没有的。”
“唉?还没有这种叫法么?不过我想应该有着相似的东西吧……”
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来着?路德格歪头思考。
“枪是新时代里像魔法一样的东西。是只要瞄准,然后射击就可以比弓箭更加有效率的杀人的道具。我比其他国家更早地发现了枪的价值,命令加快枪的改良。就算在雨中,只要扣动扳机,谁都可以用。”
最后枪的改良完成了。在路德格降下的雨中,枪展示了它的威力。
“……但是,可能是因为制作枪的代价吧。我不能使用强大的能力。”
割裂天空,撕开大地,摧毁高山。
留在索鲁威尔国的关于过去伟大的国王们的“夸张的英勇传说”。路德格在骑士王的房间内知道了那些传说并不夸张,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尝试了无数次。
——可是做不到。无论怎么练习,降雨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和狮子王那个大叔说话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个人真像神话故事里出场的人物啊。但是,就算我也拥有同样的骑士王之力,我也不是什么神话故事里的人物。”
就像是战争宣言一样。
向着什么在宣战呢?那一定是对于他来说的今后的未来吧。
“神话时代在单臂王那里结束了。我创造了崭新的时代哦,蕾蒂丝雅女王。”
使枪声鸣响,宣告新时代的到来的王——枪声王路德格这样宣言。


本帖最后由 belle1990 于 2016-9-18 22:12 编辑


第一章 清晨的约定

前些天,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参加了伊尔斯托国第三王子萨维里奥和索鲁威尔国国王千金夏洛蒂的婚礼。
本来应该是摆张笑脸就可以的简单外交活动,但是婚礼之前新娘夏洛蒂和情人私奔,蕾蒂又是去假扮新娘,又是和想要揭穿假新娘的真正身份的诺兹尔斯公国君主发生一系列纠纷,被所谓的“简单外交活动”狠狠折腾了一次。
不过总算是平安无事完成了参加婚礼的外交活动,蕾蒂本来打算就这样回到索鲁威尔国的国都。但是,从诺兹尔斯公那里听到“格兰山着火了”这个消息,她改变了目的地。
——不是索鲁威尔王都,而是格兰山。
就算变更目的地,蕾蒂他们前进的道路也没有改变。格兰山就在朝向王都的大道的北侧。
这个时期,伊尔斯托国内吹拂的热浪会被山脉挡住,不会影响到索鲁威尔国和诺兹尔斯公国。但是几十年间会有一年,强大的热浪会跨越山脉。那个时候一定会受到严重的灾害。
“明明是晴天,天空却灰蒙蒙的……”
在马车中仰视天空的蕾蒂,注意到山火的灰尘飞扬到了很高的地方。能把灰尘吹飞到那个地方,如果说要召唤这样的风的话……
“殿下,有从王都来的传令。……唉,猜到大概会是这样。”
正在考虑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蕾蒂的第一骑士杜克·巴尔黑德正敲着马车的门。杜克建议下令就地休息顺便听传令,蕾蒂便停下了马车,让大家去休息了。从马车上一下来“王都来的传令人”就出现在视线中。
“阿斯翠德……!”
“公主大人!好久不见!”
精神抖擞地低头鞠躬的是王立骑士团的新人骑士阿斯翠德·加尔。
“传令。王立骑士团为了搜索夏洛蒂公主派出了王立骑士。……虽然我是为了说这个而过来的,但是公主大人现在在这里,也就是说伊尔斯托的婚礼已经结束……了吧?”
“嗯,顺利地找到了夏洛蒂,婚礼结束了。虽然托福成为了幸福的结局,但看来消息传到王都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蕾蒂只能苦笑。
在伊尔斯托国,蕾蒂的表姐夏洛蒂公主和情人私奔的传闻,倒是已经快速地传播到了索鲁威尔国。当然,在暗地里索鲁威尔也开展了对于夏洛蒂的搜索,但是情报传达到蕾蒂的“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考虑到伊尔斯托国与索鲁威尔国之间的距离,变成这样的情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就这样回去王都吧。夏洛蒂的事情,还有……”
本想让阿斯翠德帮她传话,但蕾蒂立刻改变了主意。不管怎样,要回去王都的阿斯翠德都要经过格兰山。那么不如让他一起看过格兰山的现状再回去,这样效率更高。
“阿斯翠德。你是经过格兰山附近过来的吧?山火的状况怎么样?”
“确实感觉到了热浪。是不是格兰山燃烧了起来,只是路过的话无法明显了解。但是山火的传闻已经成为了沿路人家的话题了。”
反过来说,火势也只是在不明显的程度上燃烧着吗。
如果是这样……蕾蒂松了口气。或许在明天到达格兰山的时候,山火就已经平息也不一定。
“明天,你和我一起同行到格兰山,之后立刻返回王都。我想让你详细地、毫无遗漏地报告伊尔斯托的婚礼和格兰山山火的情况。”
“知道了。”
“或许会很累,但还是拜托你了。”
剩下的就是个人的事情了。想先和莫名其妙有缘分的阿斯翠德打声招呼,蕾蒂瞥了一眼就在前几天成为自己骑士的库雷格。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拜托你向骑士团团长沃哈尼斯传言。我已经顺利的把王立骑士团副骑士团长库雷格·巴德收为了我的第二骑士。替我说这多亏了他的建议。”
“……诶诶诶诶!?”
阿斯翠德没听蕾蒂话的后半段。总之他被前半部分所震惊,能喊出声已经很不容易了。
蕾蒂想了一下才想通了他的这个反应。
“库雷格一直没有接近过王都,作为新人骑士的你到现在为止没有见过他也是当然的呢。之后就让杜克介绍给你吧。”
蕾蒂把杜克叫了过来,交给了他。
在稍远处听着两人对话的杜克,明确地理解了让阿斯翠德感到惊讶的真正原因。
阿斯翠德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副骑士团长!?”而惊讶,也不是因为“那个副骑士团长成为了王族骑士!?”而惊讶,而只是想说:“我成为骑士就不行么!?”。不明白这一点的就只有“蕾蒂本人”而已。
“很吃惊?唉,加油吧。”
是同情还是安慰呢——或者只是单纯的闲心?杜克轻轻地把手放在阿斯翠德的肩上。
“真的吃了一惊……”
“对吧。我从公主那里听到第二骑士名字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这可是那个库雷格·巴德。杜克觉得只有他是绝对不可能宣誓的,但是蕾蒂却轻松地收服了如此难对付的骑士。看来索鲁威尔王族是有着吸引骑士的魅力的一族。
“还有,我是第一次见副团长。”
“我想也是。我给你介绍,走吧。”
“哇啊,好紧张。这可是那个副团长哦?前辈们都说,他严肃又高洁,总是穿着制服、那个……”
“……虽然我一开始也那么想,那位大人意外地……算了,不说了。那都是怎么算都和你毫无关系的烦恼了。”
杜克一开始也对库雷格抱有阿斯翠德所说的“严肃又高洁”的印象。从蕾蒂那里听到想把库雷格收为第二骑士的时候,他就想到,这样我和副团长的地位不是相反了么?
现在库雷格和杜克的关系是骑士团的上司与部下。可是数年之后就变成了圆桌骑士的部下与上司。第一坐席的杜克,在第二座席的库雷格之上。
(无论怎么说,“现在开始适应吧?”是办不到的啊!)
因为这个理由,最近库雷格总是挑衅一般地刻意使用敬语,也总是把事情的决策推给他,被困扰的生活一直在持续。要是库雷格真的是意识到未来的事情而这样做的话,杜克也就忍下去了。但是那绝对只是在逗他玩。证据就是,平时沉默的库雷格仅在那个时候眼睛是笑着的。
(那个混账老头……!)
不论是沃哈尼斯还是库雷格,好像骑士团的高层人物都有着耍弄年轻人的兴趣。我可不会成为那种可恨的老头!杜克默默下了决心,带着阿斯翠德向库雷格搭话。
“副团长,这是骑士团今年的新人。”
“我是第十骑士的阿斯翠德·加尔,请多指教。”
面对深深低头行礼的阿斯翠德,库雷格以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盯着他。
“哦……我说,你啊,”
库雷格听过阿斯翠德这个名字。传闻中阿斯翠德是十年不遇的奇才,从骑士学校时代起就远近闻名,所以就算知道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奇怪。
“你知道基尔夫帝国的少年英雄瓦雷利·基利雅克夫将军么?”
“瓦雷利·基利雅克夫将军……么。那个,我对于其他国家的事情还学习的不多……”
“是这样啊。因为平时说习惯了,不小心张口就说出来了。”
库雷格把这个话题自顾自的圆了过去,然后说了些“为了索鲁威尔今后也要加倍努力”之类的鼓励阿斯翠德的话语。
但是本来应该被激励了的阿斯翠德的表情却很是阴暗。
“……阿斯翠德?”
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的阿斯翠德,杜克警戒起来。
这时应该是打招呼顺利结束,感到放心的时候才对吧。
“怎么了?”
“……这是第三个人了。果然,明白的人在哪里都是有的呢。”
(插图页)




最先注意到阿斯翠德不是索鲁威尔人的是骑士学校的一个老师。只和阿斯翠德说了一会儿话,那人就准确地猜中:你难道是来自北方的么?
再来就是公主大人,“发音过于优雅的你不是索鲁威尔出身。”,她这样断言。
然后第三个人就是副骑士团长了。恐怕他是注意到了阿斯翠德说出的基尔夫语名字的发音异于以索鲁威尔语为母语的人的发音吧。
“到底怎么了?”
“那是怎么算都和前辈毫无关系的烦恼……”
虽然这仅仅是阿斯翠德在想着“作为纯正的索鲁威尔人真好啊”时脱口而出的话语,杜克却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我说你小子,最近很是傲慢啊。”
“诶?我有那样么?”
以前的话,大概会觉得一直很上进的阿斯翠德是可爱的后辈吧。但是现在可不会再上当了。
“因为你的错,我都开始认为公主殿下很可爱了。看来我也是快不行了呢。”
“公主殿下当然可爱了!”
“啊——嗯,可爱呀,可爱,没错没错。”
非常可爱啊!对于热切主张这一点的阿斯翠德,杜克适当地打发过去。





第二天的上午,一行人到达了面向诺兹尔斯公国的格兰山北面山脚下。
已经成了避难地的山脚下人山人海。当然没有什么好的意思,是很坏的情况。
“没有逃跑,来到这里还真是有胆量啊。”
先一步到达格兰山的年轻诺兹尔斯公阿乌古斯托·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向蕾蒂一行人致以欢迎。
在伊尔斯托国,诺兹尔斯公和蕾蒂相互视为“敌人”对抗过,但是在这次的山火事件里两人成为了“同伴”。
出来迎接的蕾蒂,对他“还真是有胆量”,“感恩戴德吧”之类的措辞感到十分无奈。她再心中默念:既然是“同伴”应该有更好的措辞吧。
“你这话简直就是反派的台词,反而让我无言以对。……时间不多了,让我们忘掉前嫌,你来说明现在的状况吧。”
从马车上下来,蕾蒂快速走到了诺兹尔斯公的旁边。
“格兰山的山火停息了一次。但是昨晚又再次燃烧起来。今后,就算火焰一时间熄灭了,也不能大意。”
“这样啊。热浪呢?”
“热浪……”
诺兹尔斯公在说话的途中改变了所站的位置。在那瞬间,强烈的热风扑到蕾蒂的身体上。美丽的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飘舞。
(哎呀……还是,挺为我着想的呢。)
看来是为了从还没有减弱的热浪下庇护蕾蒂,特地挡在了前面。
“也就是说热浪就是像这样的呢。多谢了。”
“……嗯。”
诺兹尔斯公带领蕾蒂一行人到达的是山脚下小山村中比较大的一间房子。没有向里面打招呼,他就擅自开门进去了。
“家里的人呢?让我先打个招呼。”
“跟他说了‘这里也有着火的可能’,房主就立刻跑了。不用在意随便使用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以一副反客为主的神色进来的地方,恐怕是以前的人家为休闲而使用的房间。巨大的桌子和长椅摆在一起。桌子上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有好几个地方都做了标记。
蕾蒂仔细看了看,指向标记。
“标记的地方就是起火处么?旁边的数字是日期?伊尔斯托来的热浪是这样吹过来的所以……”
加进对山势起伏的考虑,整洁的指甲描绘着风的路线。
“你会看地图啊?”
“海图也会看哦。昨晚的起火处,位置不是很好呢。”
山火的形成有三个关键因素:起火处,可燃物,风。
起火处说的是火最初燃烧起来的地方。山火发生的主要原因是落雷、干燥或者是由于摩擦产生的自然着火。
可燃物是山上的草木。要是由于下雨潮湿的话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干燥的话就成为了绝好的燃料。
最后一点就是风。强烈的风卷起火焰,加速了火焰的蔓延。
“杜克,试着考虑一下之后三天内的状况。你有应对山火的经验吧。”
听了蕾蒂的话,杜克看了看地图。他没有问蕾蒂:“你怎么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君主把大量的情报都印刻在脑中了。
“起火处在东侧。再这样下去,被热浪影响,火势会渐渐扩大,顺着山向上蔓延。要是一旦到顶峰就会扑向下面。火焰会一口气加速,延伸到山脚下。”
“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是?”
“祈祷会下雨——或者建造缓冲带。要是事先砍倒会成为火材的树木,火焰就会暂时被控制在那里。但是还要考虑到热浪会造成流火,所以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吧。”
山火中最需要警戒的事情之一,就是流火。就像文字一样,是因风火星四处流窜,到处散播火种的现象。从伊尔斯托吹来的热浪——既干燥又炎热的强风为流火准备了充足的条件。
“要是建造缓冲带,最有效果的地方在哪里?”
“这附近……北侧岩石露出的地方。沿着山道施工容易进行,而且由于岩表裸露出来,缓冲带不用做的太长。”
杜克用手指在地图上描画。
一直看着地图的诺兹尔斯公点着头,心中感叹道果然是强将无弱兵。跟随蕾蒂的年轻骑士,和君主一样不只是有一张漂亮的脸,状况判断也是极为优秀。
“……无论怎么考虑,我都没想到你会更中意这一位。”
说着,诺兹尔斯公看了一眼库雷格,又看了一眼杜克,最后看了看蕾蒂。
虽然蕾蒂没能立刻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但等到反应过来的瞬间她便摆出了非常讨厌的脸色。
“不是,那件事是因为……,……算了,没关系。不要随便评论他人的爱好。”
杜克没能明白两人之间对话的含义,偷偷看了一眼库雷格的表情。看起来,库雷格对这个场面感到十分有趣。
“副团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要回顾到以前,我代理过的光荣任务呢。”
“啊?……”
杜克不解其意地歪头,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百忙之中打扰,深感抱歉。阿乌古斯托大人,基尔夫帝国的人求见。”
听到基尔夫帝国这个词,诺兹尔斯公紧张地踱起了步。
“让他们过来。——这样三个国家就到齐了呢。”
总是与战争相关才会聚集在一起的三个国家, 索鲁威尔国,诺兹尔斯公国,基尔夫帝国这一次罕见地为了共同的目的聚在一起。
基尔夫帝国和索鲁威尔国之间,有着过去发生过无数次战争的复杂关系。诺兹尔斯公国就夹在它们之间。
现在,因为内政十分混乱,基尔夫帝国没有与索鲁威尔国进行领土战争的闲暇。因此,这三个国家之间暂时维持着平衡,不过这份和平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就完全取决于基尔夫帝国了。
“失礼了。”
穿着基尔夫帝国的军服,有着灰色头发与灰色眼睛的青年进来了。蕾蒂从他肩章与袖子上的线,判断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将军”了。
(……好像,已经死了一样的眼神呢。)
只在一瞬间交错的视线里,完全感觉不到感情的存在。
“基尔夫帝国的军人阁下,感谢你远道而来。那么,我就先自我介绍。我是阿乌古斯托·卡鲁泽恩·诺兹尔斯。如果称呼我为诺兹尔斯公很麻烦的话,可以称呼我为银狼公。”
蕾蒂心想,那个称呼才叫不出口吧。但她没有说出来。
“我是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L·克鲁赛尔。因为正式的名字太长,估计您还没听完就会感到无聊,请容许我简单介绍了。”
“……您是,殿下的……”
听到蕾蒂名字的时候,基尔夫的军人第一次显露了自己的“感情”。他直直地盯着蕾蒂的脸,嘟囔着:“原来是您啊。”
“我是基尔夫帝国的将军,名叫瓦雷利·基利雅克夫。”
这次换成是听到“瓦雷利·基利雅克夫”这个名字的蕾蒂“震惊”了。
“您就是……那个基利雅克夫将军……。我听说您年纪轻轻便被授予了圣安德瑞勋章。……还有,第四王子贵安?”
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的左膀右臂般的人,瓦雷利·基利雅克夫将军。蕾蒂知道他的是有原因的。因为以前有一次,蕾蒂和他侍奉的王子之间婚约的传闻盛极一时。
“熟人?”
“和基尔夫帝国的第四王子,是知道名字与画像上的长相这种程度的熟人。”
“是这样啊,相亲对象么。没有缔结婚约是因为基尔夫的内政不安定吧。就算成为了王妃,或许三天后就进了监狱。”
虽然诺兹尔斯公毫不留情地指出基尔夫帝国离内乱已经不远,但是瓦雷利完全没有反应。唯一一次能看见他感情,就只在他听到蕾蒂名字的时候。
“既然自我介绍已经结束,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可以吧?”
“难得不是为了战争而是‘山火’聚在一起。就算是为了迅速得出结论,进行只有三人的密谈如何?”
“还是说你们没有部下在场就无法进行会谈?”,诺兹尔斯公煽动着。
留下三个国家的代表,全部人都离开了房间。最后一人轻轻关上门,这是会谈开始的信号。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有放弃发生山火的格兰山的打算么?”
对于诺兹尔斯公的问题,蕾蒂和瓦雷利都回答“不”。
“到底还是主张是自己的领土呢。首先先来确认现在的受害状况吧。这次的热浪灾害中,诺兹尔斯公国受灾最重。不仅是格兰山,周边地区也发生了山火。现在正在进行把受灾人民迁移到这里的工作。索鲁威尔呢?”
“现在发生大规模山火的报告还没有听到。但是今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要说程度弱到什么样,大概就是虽然我现在在这里,但是明天或许就回国了这种程度吧。”
剩下的就是基尔夫帝国了,但是热浪的危害波及不到基尔夫帝国吧。危害的只有主张是本国领土的格兰山而已。
“基尔夫帝国和索鲁威尔国是一样的,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山火或者热浪的灾情报告。”
对于预料中的回答,诺兹尔斯公叹息道就知道是这样。
“那我们说下一个问题。关于格兰山的山火,我们应对的措施是:建造缓冲带,医治受伤者,还有避难人员再次避难的准备。打算帮到哪个地步?”
格兰山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自己的领土。要帮助应对在那里发生的山火,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
“对于基尔夫帝国来说,这终究只是应对‘我国的格兰山’的山火而已。聚集在山脚下的诺兹尔斯的避难者,应该诺兹尔斯公国自己处理吧。”
这也在蕾蒂和诺兹尔斯公的意料之中。基尔夫帝国只是想主张这是自国的领土,并没有积极帮助诺兹尔斯的念头。
“那么,你的意思是参加缓冲带建造?”
“因为是自国的领土内发生的事情,当然会。但是一旦我国军人判断是危险状况的话,就会终止缓冲带建造,立刻撤退。这次的山火,就算再怎么扩大,也是无法到达基尔夫帝国本土的。”
“能明确说出‘不想帮助不值钱的人’这天性,算得上是杰出呢。”
就算眼前有着受苦的人,如果不是自国的人民,就不会伸手救援。国家利益优先这句话,明确地表示了基尔夫帝国的立场。
“索鲁威尔呢?”
“……索鲁威尔会积极地参与缓冲带的建设。当然,是因为自国领土的原因。另外,受伤者的治疗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帮助。”
在协商中,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地不退让。
诺兹尔斯公国想要索鲁威尔国与基尔夫帝国的协助。自国的军人不仅要处理山火,还要治疗受伤人员,搜索失踪人员,然后就是要以防万一事先做好向其他避难地的迁移准备,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
基尔夫帝国为了领土主张只参加缓冲带的建设。而且也很不情不愿,只是想留下“帮助过”这个事实而已。毕竟,这次的山火再怎么蔓延对基尔夫帝国本土也造成不了什么损失。
索鲁威尔国的话,再这样下去山火就会波及到索鲁威尔国内,会造成很大的灾害。为了不让局势发展成那样,就要积极地参与缓冲带的建设,而且帮助治疗关系很深的诺兹尔斯公国的受伤民众,也包括了施舍恩情的内在含义。
“……变成这样,也是意料之中呢。”
结论很明白。
三个国家尽可能聚集同样的人数,合作进行缓冲带的建设。
索鲁威尔不仅要建设缓冲带,也要帮忙治疗受伤者与搜索活动。
诺兹尔斯则是,万一事态发展到山火席卷到山脚下的话,就引导附近的索鲁威尔人民一起避难。
大家,都明白。但是最终定下结论则还要好长时间。
“我有一个好主意。”
“……哦?是什么?”
蕾蒂走向门口。她打开门,向着走廊里等待的人们宣告。
“商谈已经大致得出了结果!现在立刻着手进行缓冲带的建设!总指挥官是库雷格·巴德。除了三国的代表之外,你的阶级是最高的。”
“遵命。——那么,在外面集合!各国指挥官,报告能参加缓冲带建设的人员!”
话音未落,在走廊等待的三国的人们一起跑了出去。
蕾蒂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回到房间内。
“喂!”
“只是调换了一下顺序而已。而且总是催促的人,诺兹尔斯公,是你吧?”
拉过椅子,蕾蒂优雅地坐下。
反正蕾蒂宣告的“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不如先实施这个结论,然后再随意争执。
诺兹尔斯公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吧。那张脸上不是“你任性地做了什么”,而是“让你抢先了”的表情。只有在这个地方,总觉得很是合得来。
“作为代表的我们,为了做出指示要留在这个房间里,不会移动。之后三方会谈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问题么?”
“和那个没关系!我可不记得有同意过将总指挥官一职让给索鲁威尔!”
“请理解为是论资排辈。而且虽说是指挥官,也只是为了汇集消息与工作效率而设置的。不是为了让库雷格对其他国家的人发号施令才让他去的。说到底在现场做出指示的,只能是各国的指挥官对自己的部下而已。”
他们在山上工作,身上沾满泥土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就算议论到声音嘶哑,在得出结论之前这个耗时的会谈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看起来时间会很长,坐下来会更好噢?蕾蒂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到了傍晚三方会谈有了一段休息时间。用上这段时间,蕾蒂带着杜克前往视察难民的状况。
诺兹尔斯公国沿山地区经常发生山火。对于请求援助的人民,诺兹尔斯公伸出了援手。当初判断格兰山北部山脚下是安全的,就把难民迁移到了那里,没想到格兰山现在也变得十分危险。
于是这次的避难也不过是一时避难而已。由于热浪的影响,大家在夜间在外面露营也不用担心下雨。但是只有这一点的话还好。
(……热浪把山火的灰尘卷到了半空中。)
蕾蒂看到了很多的人因为飞散的尘埃刺激了喉咙,咳嗽不止。不仅是灰尘,被卷起的砂石弄伤眼睛的也大有人在。诺兹尔斯公国是小国,可以立刻投入的药品储备远不及索鲁威尔。
“能做点什么的,只有我了……么。”
蕾蒂在这里,能做的也就是在三方会谈中不轻易做出口头承诺,慎重发言。这件事交给库雷格去做也是一样的。还有,作为传令而来的阿斯翠德作为护卫是超一流的。——已经,下了决心。
应该做的事情有两件。
山火的应对,以及对受害者的援助。这些要同时进行。
“杜克,我要和阿斯翠德一起返回王都。你留在这里。”
“……和阿斯翠德?”
杜克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蕾蒂正在考虑的事情。
回到王都的含义是,为了做出在这里办不到的重要事情。
两人回去的含义是,尽可能把人员留在这里以备山火加剧。
但是只有对“阿斯翠德”这部分不太明白。
“……一般不是反过来的么?应该留下阿斯翠德,让我一起回去吧?”
“有体力的你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阿斯翠德,需要力气活的这里能派上用场的是哪一个呢?……我就不再开玩笑了。我是有认真考虑过的。”
蕾蒂的表情很认真。
“你和我都过于年轻,经验不足。在伊尔斯托我就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现在应该为了不久即将到来的即位做好准备,事先去经历各式各样的事情才对。”
“让我去做山火处理的指挥么?”
“嗯,就是这样。我把库雷格收为了第二骑士。你的工作也差不多应该由‘守护我的骑士’,变为能更偏重于‘圆桌骑士第一席’这个地位的事情了。虽然山火处理用不到圆桌骑士去指挥,但是任命知道这些事的人为王立骑士团成员,比起任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差别太大了。”
事先知道的话,只听报告,也可以想象出现场的状况。
“而且经验丰富才能位居人上哦。你虽然在骑士团有了地位,但是还没有占有这个地位的资本。”
“就是说我很不可靠?”
“正好相反。如果你只是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我就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了。”
不仅有作为骑士的强劲,还有着与圆桌骑士第一席相应的指挥能力。
所以蕾蒂命令杜克留下来。
“……殿下有您的,我也有我积累经验的地方。”
“对。你也清楚阿斯翠德的本事吧?就算两个人也没问题的。”
要是问杜克“谁是骑士团里面最强的人?”,他的心中就会浮现出阿斯翠德的脸。如果是强劲如他的骑士,就算把蕾蒂的护卫工作交给他——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能够放下心来的。
“杜克,我回到王都,会促成支援诺兹尔斯公国的决议。就算敌对势力会反对,身为第一公主的我也要让他们知道,这种程度的‘助人’,我还是能够强硬通过的。”
以前关于格兰山领土问题蕾蒂说过的话,被诺兹尔斯公激烈地讽刺不过是“鸟叫”,但这次有关支援的话可是包含着力量的。
医生的派遣,药品的无偿赠送,格兰山周边难民再避难的援助——这种程度的事情,一次通过也是可能的。
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心地善良,一直持续着对教育与医疗事业的援助。不论什么时候发生灾害,王家派出救援队的时候,必定有着作为索鲁威尔王族负责人的蕾蒂在指挥资源调动,这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当时的经验现在就要发挥作用。





“喂!新人!给我用点力!”
阿斯翠德一边被骑士前辈斥责着,一边拼命地搬运砍到的树木。还是少年的阿斯翠德,就像蕾蒂说的那样,在干力气活时派不上什么用处。
杜克叫住了浑身是泥的后辈,一起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公主殿下明天早上向着王都出发。副团长作为殿下的代理,我作为指挥官一起留在这里。你来代替我们守护殿下。”
“……是!”
虽说是交接,但杜克和阿斯翠德没有什么可做的。阿斯翠德是原佣兵——最近杜克微微意识到可能是连佣兵都算不上,甚至是有些危险的职业。比起温室里长大的杜克,他应带更加熟悉“安全行走的方法”吧。
没有必要摆出前辈的样子,指指点点地说注意这个、警戒那个。
“确认一件事。你一个人,能保护殿下到最后么?哪怕有再小的不安全因素,也要再增加一名王立骑士。”
就算不能在一旁,至少送她离开的准备想要做得妥当。
对于杜克的想法,阿斯翠德全力地回复。
“没有任何问题。我拼上这条命也会保护公主大人到最后。”
阿斯翠德的眼神直视着杜克,十分认真。
那就行了。杜克认为可以把蕾蒂托付给阿斯翠德。阿斯翠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个男人的能力值得这份信赖。
“拼上性命么……你到底迷恋殿下到什么地步啊?”
“因为公主殿下十分美丽啊。”
“不是作为女人,而是作为主人。”
“对我来说,不是很明白其中有什么分别呢……”
阿斯翠德是因为喜欢才想守护蕾蒂,思考回路真是单纯直接。杜克这种把蕾蒂作为女人和主人分开考虑的想法,阿斯翠德现在还无法理解。
“那个——,公主大人对我来说就像是北极星一样的存在。”
“北极星?”
“屹立在北天不动的星星。作为所有迷路之人的路标,为了指引人们而持续闪耀。公主大人就像是北极星一样的人。……而且,距离并不遥远,是在伸手可及之处,善良的人。”
阿斯翠德曾经抱持着疑问。问什么蕾蒂不惜把骑士王之力的一部分,约定之剑其中一把分给他,也要救下他的性命呢?那一定是因为,她自然而然持有作为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品质,是十分温柔的人。所以,喜欢上了她。
“你想说的话大致理解了。……你的恋爱看起来还真是麻烦呢。”
“是么?”
“要我说的话,感觉这是比起喜欢,更接近崇拜一样的感情。”
某种意义上非常单纯也说不定。杜克嘟囔道。





时至深夜,三方会谈暂告完结。
大房子二楼内侧的房间归蕾蒂使用。虽然是只有桌椅和一张床的房间,但比起挤成一团睡的王立骑士们已经是无比幸福的待遇了。
“……山火,缓冲带……但是,只要下雨的话……”
蕾蒂把窗户轻轻打开了一点。她把手指插入缝隙,想象着灰尘飞舞的阴暗天空的更上方。
——在天空的,高处,吹起冰冷的北风……
使用疾风之剑,试着吹起风。但是,随着喀当一声巨响,窗户摇晃了一下。
“不行呢……就像路德格王说的一样,真的是不练习的话就不行呢。”
从窗户吹入的风很是温暖。本来是必须在高空吹起冰冷的风,却在地面附近吹起了毫无寒意的风。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在这里没法练习。本来就有着熏人的热浪,我要是失败了,向山的方向吹起暖风,山火会更加严重的。)
结果,自己能做的也不比他人多了多少。但那或许才是对的。蕾蒂不是神,而是人。
“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一直开着窗户的话,灰尘会进入。不开的话会因为酷热难以入睡吧。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蕾蒂只能放弃,关上窗户。她为了明天能够有些储备,早早地关掉了油灯。





——被敲门的声音吵醒。
蕾蒂立刻起身,右手聚集力量,呼唤出骑士之剑。
“……哪位?”
“瓦雷利·基利雅克夫。……能抽出时间听我几句话么?”
蕾蒂想不到有什么瓦雷利必须和自己两人私下商谈的话题。虽然有一瞬的迟疑,蕾蒂还是选择了听瓦雷利的话,打开了门。
“我现在就点灯……”
“不需要点灯。请就这样听我说。”
如果对方不是瓦雷利的话,蕾蒂就会拒绝这种黑暗中的对话了。她知道因为自己是女性,加上是美人,容易成为对方的目标。
但是从双眼无神的瓦雷利身上感觉不到那种气氛。她只感到他是个肩负重任的人,有着非比寻常的觉悟。而且,也没有要夺取蕾蒂性命的感觉。
应该危及不到生命,蕾蒂这样判断,让瓦雷利进入了房间。
“打扰了。……这个房间里没有护卫么?”
“在这个急需人员的时候,没必要安排护卫在我身边。而且只要把房间锁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就没事了。”
瓦雷利期待着两人独处。
他连和蕾蒂说过话的这件事也不想让他人知道。
应该是想在别人注意到前尽快离开,瓦雷利说索鲁威尔语的速度很快。
“蕾蒂丝雅公主,您知道我的主人第四王子在哪里吧?”
瓦雷利的问题含着“您的话应该知道吧”的意思。
“……在帝都。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她从派到基尔夫帝国的间谍那里听闻了第四王子的事。不知道有几成可信,传闻中说……
“王子他,现在被软禁在帝都。当下还没有什么问题。不会发生危害王子的事。但是……今后会怎么样就不敢保证了。正如诺兹尔斯公所说,我国过于不稳。”
黑暗的房间中,蕾蒂面对着瓦雷利。
夜视能力很强的蕾蒂,能准确的读取瓦雷利的表情。
焦急,还有……恳求。
“我视您为,索鲁威尔国的第一公主……不,是下任女王,请听我的一个请求。”
瓦雷利走近一步,嘶声地倾述着请求。
(不,不会吧,难道……!?)
蕾蒂的身体变得僵硬。
她终于明白他选择自己,而且掩人耳目地来到这个地方的意图了。

“请务必,让我主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流亡到索鲁威尔国!”

他的声音述说着除此别无他法,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向着沉默不语的蕾蒂,瓦雷利进一步追问。他抓住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的蕾蒂的肩膀,有些用力。
“这次的格兰山事件解决的话,我就会以报告为名返回帝都。那时候我必定会夺回王子,把他带到国境上。请一定……!请一定要帮帮王子!”
灰色,无神的眼睛,这时变得有了一些生气。
雷迪也见过其他同样的,认为未来只有绝望,放弃一切的眼神。
“……您,如果愿意把王子藏匿在索鲁威尔的话……”
瓦雷利把腰上悬挂的剑强行推到蕾蒂手上。然后,在她脚边跪下。
“我以基尔夫帝国授予圣安德瑞勋章的瓦雷利·基利雅克夫的名字起誓,会成为您忠诚的骑士。”
在基尔夫帝国里,索鲁威尔的骑士传说——守护王的专属骑士的故事也在流传着。听过这个故事的瓦雷利,向蕾蒂展示了成为她骑士的“利益”。
“您还很年轻。要是为了排挤掉两个王子成为王,我作为‘基尔夫帝国授予圣安德瑞勋章的瓦雷利将军’的利用价值应该很高吧。”
被从下方传来的直率目光紧盯着,蕾蒂暗暗对自己说道:别退缩!
“你有着如此忠诚的主人,还会转向为我效忠?”
“如果是为了王子,我就算下地狱也在所不辞。”
“……是么。”
第四王子的流亡。蕾蒂被迫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接受还是不接受的慎重判断。一个不小心,瓦雷利·基利雅克夫的效忠或许会招致两国之间的战争。
就算这边有着保护第四王子的打算,也有被基尔夫帝国以绑架王子的正当理由发动战争的可能性。
而且,她很在意一件事。究竟这件事是否是“第四王子本人”的意愿呢?
“你说的我确实明白了。……但是,我不能当场回答你。等到山火平息,事情告一段落,再谈这件事吧。”
蕾蒂没有拔出被推来的剑,原样退回了瓦雷利的剑。
“这样就可以了么?”
“……是的。”
瓦雷利接下剑,鞠了一躬。正要打开门的他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蕾蒂。
“蕾蒂丝雅公主,您相信神,相信奇迹么?”
被问到麻烦的宗教问题,蕾蒂选择了回避明确回复的语言。
“据说我国初代骑士王是神之子。所以我们王族是神的子孙。就是这种说法。关于奇迹的话,怎么才算是发生了奇迹,我认为每个人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
打个比方,这种情况下开始下雨的话就是“奇迹”。平时的话只会没什么特别感受地知道下雨了,在这种状况下却会成为奇迹。
因人而异,蕾蒂如此回答。听到她的答案,瓦雷利微微一笑。
“您是不信神的呢……”
“谁知道。”
“那样很对。您是正确的。神并不存在,也不能引发奇迹。如果有神,我就应该在被授予圣安德瑞勋章之前而死了的。”
只说了那一句后,瓦雷利才终于走出了房间。
蕾蒂锁上门,静静地松出一口气。关于神的那些话就当做是杂谈抛开吧。重要的是之前的事情。关于他的主人第四王子的流亡。
(……这就是,身负国家的意思么。)
瓦雷利请求的是将成为下一任国王的人。
今后也会要抛弃善良公主的身份,作为王而不得不一直做出各种决断吧。
“——明明光是山火就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又要考虑第四王子的流亡……头都快痛起来了。”
不是花时间考虑的时候了。最先要处理的是格兰山的山火。为了尽早救助那些受苦的人们,要抓紧一切时间让决定早点通过。
为了那个现在必须入睡……蕾蒂躺在了床上。





但是,蕾蒂失眠了。为了转换心情,蕾蒂决定出去外面吹吹风。
要是被谁发现的话,一定会说她“带上护卫!”或者“晚上不要外出!”,所以蕾蒂放轻脚步偷偷地走到外面。
没被任何人发现成功从屋子里走出的蕾蒂,全身上下受到炎热的强风吹拂。
“……公主?”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蕾蒂,对来自背后突然出现的打招呼的声音吃了一惊,急忙回头。
“诺兹尔斯公……都这么晚了,你是怎么了?”
“那是我的台词。要是深夜外出漫步的话带上护卫。”
果然被提醒了。有着骑士王之力的蕾蒂,万一被袭击也可以轻易地对付。可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大家都只认为她是个柔弱的公主大人,当然会担心。
蕾蒂乖乖地点头说道:“下次会的。”
“我明白你难以入睡的心情,但不要被风吹太久了。四处散落的灰尘会使你眼睛和肺部作痛的。”
“……也是呢。避难而来的大家,都是受着这样的苦……”
伤害不仅仅来自于灰尘。因为状况的变化,本来应该是安全的这里也有着被火焰逼近,成为危险地点的可能性。为防那样的事态发生,诺兹尔斯公加紧准备着二次避难的地点。
“白天我就这么想了,难民的数量未免太多了。……究竟烧到什么程度了?”
对于诺兹尔斯公国的受害状况,蕾蒂向诺兹尔斯公询问过格兰山周边的事态。但是还没有问及公国全体的状况。
“——贝尔登被烧毁了。”
诺兹尔斯极力压抑感情所说出的话,让蕾蒂倒吸一口冷气。
“贝尔登……被……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不早些说……!?”
贝尔登地区有着从山上留下的清泉和肥沃的土地,是诺兹尔斯公国的“粮仓”。如果那里被烧毁,诺兹尔斯公国要怎么度过这个冬季?
“现在最重要的是格兰山。不,正因为贝尔登被烧毁了这里才更显得重要。”
如果不能保证自国的粮食自给自足的话,就只能向其他国家买入。
买来的粮食要通过街道运送。
诺兹尔斯公国与伊尔斯托接壤的南部街道,还有诺兹尔斯公国与基尔夫帝国接壤的北部街道。这两条街道都面向着格兰山。
要是格兰山的火焰蔓延到山下,这两条街道无法使用的话……等同于断绝了诺兹尔斯的生命线。
“今年的冬季,有什么打算?”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完成这件事是我这个‘国公’的工作。”
诺兹尔斯公国投入至今为止凭借贸易得来的收入的话,粮食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但是,这只是在其他国家没有出现粮食不足时的情况。这次的热浪很严重。不仅是诺兹尔斯公国,其他很多地区也出现了作物受灾的情况吧。
到底能走到哪里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途严峻。
“……我在明天早上,回索鲁威尔。派遣王立骑士和医生,提供药品与简易帐篷这种程度的援助是可能的哦。稍微期待一下也没有问题。”
但也仅仅是那样了。也只是能稍稍帮助这些难民的轻微的援助。不是能够帮诺兹尔斯公国度过这个冬季的大规模援助。
“即使是这种程度我也心怀感激地接受了。”
“嗯……”
热浪波及不到索鲁威尔本土。索鲁威尔有着支援诺兹尔斯的国力。但是,如果是为了本国还好说,大规模支援他国是不可能的事情。
诺兹尔斯公读出了蕾蒂的迷茫,说了一句:“别介意。”
“一切以自己的国家为优先,是肩负国家重任之人的正确判断。我也是理解的。……差不多该睡觉了,我送你回房吧。”
蕾蒂总觉得什么都说不上的自己,实在是很没用。



◆ ◆ ◆

不知何时,蕾蒂来到了骑士王的房间。先到一步的客人只有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一个人。
“晚上好,蕾蒂丝雅女王。”
“贵安……”
诺兹尔斯公的话还在蕾蒂的耳边回响。对于要怎么做她实在是困惑不已。不,答案其实呼之欲出。但是那个答案未免过于愚蠢。
——究竟是否对诺兹尔斯公国实行大规模的援助。
狮子王亚历山大恐怕会说,趁机一口气攻下诺兹尔斯吧。
单臂王奥斯瓦尔德大概会说,哪有那样的闲心,做不到的。
枪声王路德格应该会说,别去干涉和自国利益无关的事情。
那么,被人称作明君的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请让我问一件事。附近的国家有困难,而自己有着帮助的力量,要是您的话作为王会如何判断?”
“还真是既随便又粗略的说明。”
面对苦笑着说这样无法回答的内政王,蕾蒂低头细语也是。
“那么就由我来缩小问题的范围吧。蕾蒂丝雅女王究竟在为什么迷茫呢?”
迷茫的是对于诺兹尔斯公国的援助。对原来就是索鲁威尔的一部分的诺兹尔斯公国,一定程度的援助还是能做到的。但是现在贝尔登被烧毁,“一定程度的援助”是远远不够的。
“……邻国有着很多受苦的人,或许会有无法度过冬天而死去的人。我想帮助他们。现在的索鲁威尔国有着帮助他们的余力。……但是,这样做究竟符不符合国家利益……我很疑惑。”
诺兹尔斯公国,是夹在索鲁威尔国与基尔夫帝国之间的缓冲国。为了让这个缓冲国的倾向于索鲁威尔,援助是没有坏处的。
而且和伊尔斯托与基尔夫帝国相连的街道很是重要。要是街道烧毁了对索鲁威尔也有着巨大影响。以防万一,帮助诺兹尔斯更快复兴,也是为了索鲁威尔自己。
(——可是,这全都不过是借口。)
自己想把“适当的援助”扩大为“大规模的援助”。蕾蒂的困惑就在这里。
“我觉得我只是因为想帮助,而预备了要去帮助的理由。……作为王,明明就不应该让个人情感影响到政治……”
已经不能再做那个心地善良的公主了。要作为王,为了国家做出正确的判断。蕾蒂暗骂自己,究竟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原来如此。但是我不明白你区分‘目的’与‘理由’的意义呢。”
注视着蕾蒂,卡尔海因兹的声音十分平稳。
“目的与理由?”
“是的。两个都是目的就不行么?”
目的是仅仅想帮助别人。理由是为了索鲁威尔的国家利益。
对于蕾蒂的区分法,卡尔海因兹提出了异议。
“因为有受苦的人们,所以想帮助他们。这是好事,去帮助他们。援助可以成为自国的利益。那就更是好事了,去帮助他们吧。”
卡尔海因兹,告诉蕾蒂不要区分目的与理由,两个都是目的。
“蕾蒂丝雅女王,你有两个目的。那与只有一个目的相比有着完全不同的分量。那么,身为王就应该迷惘才是。”
“……还真是,听起来很是动听的话呢。大臣们不可能会同意的。”
“大臣不同意?……蕾蒂丝雅,你可不能忘了。我们是王。”
蕾蒂之前也听过同样的话。她回溯着记忆,应该是……
“理解大臣的心情是好事。但是,不能被大臣牵着走。和他们一样只看着眼前,总是说‘这无助于我国利益’的话,你就不是王了。”
以前听到的时候,蕾蒂认为这位明君说的话很难理解。但是现在不一样,卡尔海因兹话语的含义,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王居于万人之上。所以王可以看得比谁都长远。就算对自己所在的时代没有意义,也一定对后世的王有意义。王不来做,又有谁能做?”
——格兰山的热浪,是数十年必有一次的。为了预防灾害应当事先准备预算。
内政王的时代没有发生热浪灾害。但是下任王的时代里灾害发生了。多亏卡尔海因兹,索鲁威尔国能够有条不紊地度过了热浪的灾害。
卡尔海因兹这种继任也考虑到的政治,一直被后世的人们所称赞。
“一旦做出决定,就保持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样子。那是身为王的职责。”
“……曾祖父大人……!”
蕾蒂深深地受到了鼓舞。
就是这样。蕾蒂握紧拳头。胸膛暖暖的,眼睛也湿润了。
“挺胸抬头做到最后吧。因为我们是王。”
“嗯,不会再迷茫了。我要作为王,援助到底。”
为了两个目的,蕾蒂决意赢得人们对诺兹尔斯公国大规模援助这个决定的支持。

◆ ◆ ◆


次日清晨,蕾蒂向诺兹尔斯公致以出发前的道别。
站在诺兹尔斯公面前的蕾蒂,已经没有了昨夜迷茫的神色,诺兹尔斯公看到的是她意志坚定的眼神。
“你啊,在伊尔斯托说过我的说的话‘只是索鲁威尔国的鸟叫’吧?”
“什么啊,还记仇呢?”
“我要让你改变那个看法。关于援助的事情,我的发言有着重大的影响力。所以,做出我们两个人的‘决议’吧。”
蕾蒂在被诺兹尔斯公追问做出关于格兰山领土问题的‘决议’的时候,很是踌躇。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关于援助的话,蕾蒂有着把决议推行到底的能力。
“哦?是怎么样的决议?”
“——是索鲁威尔国,对于诺兹尔斯公国实施大规模支援的决议。”
大规模。蕾蒂说出这个词的瞬间,诺兹尔斯公的表情改变了。
“为了帮助贵国顺利度过冬季,我国将会无偿地提供粮食。而且,我们也会暂时接纳失去住处的诺兹尔斯公国的人民,也会帮忙复兴的建设。”
这些都是诺兹尔斯公极度需要的东西。
“奇迹”。除了这个词已经无法形容他对来自索鲁威尔的援助的震惊,他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给我好好地记下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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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微笑的蕾蒂,诺兹尔斯公缓缓开口。
“……公主你,那个决议有可能实现么?”
“嗯,我保证。我一定会通过决议,然后回到这里。”
他同样是身负国家的人。只通过眼神就能知道她是认真的。
蕾蒂的眼神,向诺兹尔斯公宣誓了“绝对不会背叛”。
情不自禁地,诺兹尔斯公向蕾蒂伸出了手。
“等、……诺兹尔斯公?”
“很感谢你。……想必国内的政敌会有很多吧,你要当心。”
“没那么夸张,我明白你的忠告……喂,我说你……赶快停下这让人误解的行动!”
被紧紧抱住的蕾蒂十分慌张。虽然明白诺兹尔斯公只是想表达感谢的心情,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她无法平静。
另一方面诺兹尔斯公听到蕾蒂说让他离开,歪了一下头。
“……哦哦,说起来,你是女性呢。”
他好像现在才发现似得点了点头。
那是连性别都没有意识到,单纯把蕾蒂作为一个人来看待的证明。诺兹尔斯公别无他意。是的,蕾蒂明白,别无他意,但是……
蕾蒂握紧右手。浮现在脑中的是从弗莱德海姆学来的护身术。向着腹部狠击一拳,在对方痛苦地弯腰之际,再用上全身的力气打一巴掌。
——然后,就像蕾蒂预料的一样,诺兹尔斯公在痛苦与冲击之下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昼间的会议

从格兰山从发四天后的深夜,蕾蒂和阿斯翠德到达了王都。
蕾蒂向护送她到行宫的阿斯翠德道了一声谢,迈入了佣人们正在一旁等候的大厅。在那里她看见了没有睡觉等着她的弟弟,还有他声旁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欢迎回来,姐姐。啊,这位是找我有事所以偶然在这里,就不用和他寒暄了。本来也是要回去了啊哈哈。”
“还请容许我打扰了。”
“真的是打扰了呢~……唉、姐姐?”
蕾蒂一见到雷恩哈路德一旁站立的异母王兄、第二王子古多的身影,就用几乎是跑的速度一口气越过两人的旁边。不回头地喊道:
“我不想以这个样子和你说话!等到我换完衣服再说!”
古多是公认的索鲁威尔国最英俊的男子。要是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绝对不能以这样一看就是很疲惫地从行旅归来的样子。这关乎她身为女性的自尊。
“哦呀,姐姐好像有对话要对你说~?”
“关于格兰山山火的事情吧。我也听到了一些简单的情报。”
“那么还缺一个人呢。……要怎么叫他出来呢?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三个人亲亲密密地在一起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呢,对我们两方都是。”
正如雷恩哈路德所说。围绕王位相互争夺的兄妹们,不能是这种深夜可以随随便便叫出来的关系。
“你晚上应该很热,给我出来……之类的?”
“古多大哥有的时候还真是笨蛋呢。对于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的人,你不会以为那种做法行得通吧?”
所以我才讨厌你啊。雷恩哈路德一边愤慨着,一边拦住一个经过的女仆让她帮忙传话。
之后只剩下等蕾蒂换好衣服了。


蕾蒂快速地用热水把头发和身体上的沙子与尘土冲洗下去。洗完之后立刻吩咐女仆把古多和雷恩哈路德叫过来。
头发还没有干,衣服也是室内穿着的连衣裙,但因为都是家人所以这样没什么问题。
“请坐。你们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吧,关于格兰山的事情。”
只有古多坐了下来,雷恩哈路德倚靠在窗边。
“严重么?”
“我是想让山火不严重。曾祖父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数十年间会有一次,伊尔斯托吹来的热浪会跨越山脉落到索鲁威尔。内政王卡尔海因兹曾提案到:既然清楚迟早会过来,应该事先为热浪灾害准备充足的预算。此项政策持续至今,使索鲁威尔就算发生山火或者其他灾害,也能有条不紊地处理。
“但是,那份先见之明是为索鲁威尔存在的。要是援助诺兹尔斯的话……”
古多刚刚说话,雷恩哈路德就插了进来。
“登场人员到齐了哦,姐姐。”
听了这句话蕾蒂转头看向窗边。她是真的被出现在那里的人惊到了。
“弗莱德海姆殿下……!?”
“好的好的,现在就给您开窗~”
雷恩哈路德一打开窗户,另外一位异母王兄、第一王子的弗莱德海姆就气势汹汹地跳进来了。
“你还真敢说呢,居然让本大人从窗户里偷偷的进来,雷恩哈路德!”
“因为设定上兄妹三人的关系不好,也没办法啊。古多大哥找我有事所以出现在这里,弗莱德海姆大哥可是不得不偷偷地进来啊哈哈。”
“我骗过七重天的骑士来来到这里可是费了很大的劲!而且搞得我像是情夫一样!真要这么做的话比起妹妹我更想去人妻的地方啊!”
“我总算能明白你为什么和诺兹尔斯公关系好了。……他也是一样,正统出身的你们说话却是粗俗呢。就不能收敛一点?”
一想到这是索鲁威尔国的王子头就会痛。使用的语言还没有平民出身的阿斯翠德成熟稳重。
“我去了骑士学校,感兴趣所以学了那些家伙的俗话。就算不情愿,在那里也自然而然会这样的。家人之外我是有好好做王子的,没问题的啦。”
“……可是相比起来,去了同样学校的古多就用着很是优雅的语言啊?”
“古多本来就不关心周围,而且很是让同期的同伴顾虑呢。‘对殿下使用那种语言行吗’,之类的。”
你也多学学我!弗莱德海姆认真地对古多说。
“这样啊,我让朋友顾虑我了啊……”
“喂,别那么一本正经地听从。你可是王子殿下,周围顾虑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蕾蒂瞪着弗莱德海姆说道,古多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你赶紧停止吧。
(……不对,我想说的话不是这些……!)
话题已经离题万里了。蕾蒂为了回归主题,故意咳了几声。
“回归主题吧。关于格兰山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说了,现在索鲁威尔还没有遭受损害。但是在热浪退去之前,不知道事态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格兰山是说,诺兹尔斯遭受灾害了么?”
“嗯,听说贝尔登的街区被烧毁了。不仅限于格兰山周边,诺兹尔斯国内好像也是火灾频发。”
“要是贝尔登被烧的话,就开不得‘活该’这样的玩笑了。”
诺兹尔斯公国的粮库——贝尔登地区。那里被烧毁的含义,就算不用蕾蒂详细说明,弗莱德海姆也立刻明白了诺兹尔斯冬天的严峻形势。
“诺兹尔斯公已经把贝尔登的难民迁移到了格兰山北部山脚下。现在为了防止火焰从格兰山蔓延到山下,正在建设缓冲带。缓冲带的话,索鲁威尔和基尔夫也会帮忙。毕竟那里格兰山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本国的领土’。”
格兰山的领土争端依然存在。但是这次却多亏了领土问题三个国家才能合作应对山火。
“我会在明天早上的会议上,提案关于格兰山山火一事,向诺兹尔斯公国派出大规模援助。动用热浪危害预算的储备,帮助他们度过冬天。”
“……你做到那个地步的话,一定会遭到强烈反对的哟。”
“压下所有的反对才是‘心地善良的公主’啊。……我想拜托你们的是,就算不赞成,也不要表示反对。在明天的会议上保持沉默。”
两个人只要“不表示反对”就是莫大的帮助了。本来的话应该尽可能地与其他人打好招呼,但这一次没有时间了。
“当然,是有回报的。”
弗莱德海姆是不会什么都不要求就答应的。雷恩哈路德不出声地念道:去死好了!
“我可以单独与你们挑的夫君候选见面。你们每个人,都挑选一个吧。”
至今为止,无论怎么推荐:这个男子如何?蕾蒂都断然回绝。对于弗莱德海姆来说,能够跨过第一道门槛是有着重大意义的。
对平时扮演着善良又楚楚可怜的公主身份的蕾蒂来说,是不能采取冷淡的态度拒绝介绍来的对象的。也就是说,这对弗莱德海姆来说是见缝插针的绝好机会。
“这可真是,马上就给你准备全部可以让你‘答应’的男子。”
“这个条件的话我就同意吧。”
应该说的话就这些了。刚想说没事了你们给我回去,蕾蒂就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还有……”
——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的流亡请求。要怎么办呢?
但是,蕾蒂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现在自己还没有得出结论。这样不是‘讨论’,只是单纯的‘对自己的想法没有自信’而已。先要做出自己的结论。之后,再详细商量。)
自己是王。不能做出把一切交付给别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了对了,我在伊尔斯托有了一个情人。现在很忙无法介绍给你们,我会在不久找出时间的。能不能给我介绍可以和我的情人和平共处的夫君候选?”
为了糊弄过原本想说的话,蕾蒂随口开了个玩笑。
但是兄弟三人看来都当真了,冻结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始一起吵闹。
“伊尔斯托!?情人是指都二十歲還是一個青春笨蛋的维克托么!?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笨蛋奥古斯都!?两个都反对!强烈反对!!”
(插图页)
弗莱德海姆知道伊尔斯托国第一王子维克托恋慕蕾蒂,也知道诺兹尔斯公偏好聪明又美丽的女性。
明明蕾蒂这次伊尔斯托之行应该只是参加妹妹的婚礼而已,为什么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开始诅咒起神明了。
“弗莱德海姆大哥也稍微动点脑子吧~?她说的不是恋人而是情人,所以当然会有地位差距吧~?那两个人哪一个不都是成为夫君也不奇怪的对象吧?”
哈哈,雷恩哈路德冷冷地笑道。
“那么就是在伊尔斯托认识的贵族,或者是同行的王立骑士中的一个了啊。”
只有古多一个人歪着头单纯地考虑着会是谁。
“杜克!那家伙干什么去了!骑士不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用的吗!”
“这么一说,确实是他的可能性很大呢,你看~地位差距。”
“啊啊,确实。……要不要回来就砍掉他的头?”
对于古多的发言,雷恩哈路德哦的一声,大声称赞。
“刚才的可真是好笑的笑话呢~,这种过分的笑话倒也是索鲁威尔王族的特技呢。”
“不,我很认真。”
“诶诶诶!?认真的!?”
蕾蒂注视着兄弟们的样子,反省自己开的玩笑是不是过分了。她找的是第二骑士,不是什么情人。但是刻意纠正又显得很麻烦,她强行中断了这个话题。
把所有人赶出了自己的房间,蕾蒂向桌子走去。今夜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夫君的事情也不得不认真地考虑,但是现在重要的是对诺兹尔斯的援助。”
因为时间紧迫,手上没有可以用的牌,蕾蒂无奈地选择了自我牺牲。但是通过牺牲自己确保了兄弟两人的协助之后……就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啊啊对了,不打开窗户的话……”
稍微打开一点窗户,蕾蒂把手高举起来。今夜索鲁威尔王都没有风。
刚好呢。蕾蒂闭上眼睛,继续着从格兰山出发以来开始的“练习”。





到早上会议前,蕾蒂都没有合过眼,一直努力地在整理资料和制作文件。完成了该做的事,她带着阿斯翠德走向自己的战场——会议室。
现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是在格兰山指挥行动,也不是照顾难民,也不是祈祷大家平安无事……而是赢下人们对大规模援助的支持。
“现在我发表有关格兰山发生的山火的报告。”
蕾蒂起身,环视出席会议的众人。
“本月的五日,诺兹尔斯公国的军人确认了格兰山周边出现热浪。之后三天,热浪一直持续,在八日发生了第一次山火。燃烧了半日之后火焰自然熄灭,但在十日又发生了第二次山火。”
到此为止的事情大家大概都清楚吧。蕾蒂想说的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山火发生的地点并不只限于格兰山。在诺兹尔斯公国和伊尔斯托国接壤处的山脉也有多次发生。因为山火失去家园的人们,在诺兹尔斯公的指示下,现在聚集在格兰山的北侧山脚下。”
诺兹尔斯公选择了街道沿线容易移动而且热浪吹不到的地方——也就是格兰山北侧的山脚下作为避难场所。但是今年的热浪尤其强大,已经影响到了格兰山。
曾经认为这是最佳的行动,如今适得其反。
“现在,格兰山有众多的人们正在痛苦之中。热浪带来的热风灼烧肺部,四散的灰尘刺痛喉咙,卷起的砂石弄伤眼睛。这些人们在寻求帮助。但是诺兹尔斯公国的军人不仅要引导避难,还要救出幸存的人们,再加上搜索行踪不明的人员,已经是腾不出手来,对难民无法提供更多的援助了。”
要在这里提议援助诺兹尔斯公国的话,肯定会因为觉得“一定程度上的话也没有办法啊”使得话题向着决议推进吧。可是蕾蒂的话还有后续。
“诺兹尔斯公国的贝尔登地区已经烧毁。这样下去诺兹尔斯公国是无法度过这个冬季的。”
就算向其他国家购买粮食,但是其他国家也因为热浪导致农作物受灾,出现收成不好的状况了吧。当然,粮食价格会上升。这样诺兹尔斯就无力向他国购买粮食了。
来吧,战斗在这里开幕了。蕾蒂在自己的战场发出了宣战布告。
“我,提议由索鲁威尔国向诺兹尔斯公国进行大规模援助。”
清晰且毫无动摇的声音,让会议室沉寂下来。
“……所谓的大规模,具体是什么程度?”
“我国有预防热浪灾害的预算。从十年中拨出三成,用来派遣医生队伍,无偿给予粮食与药品,还有派遣王立骑士参加救援活动等等。”
至今为止蕾蒂实施的援助提案中,这次的援助力度是最大的。
“对诺兹尔斯的援助也是多少势在必行的。但是不是规模有些过大?三成也过于……”
质疑的声音从中立派以外的派系传来。
蕾蒂立刻出示了三成这个数字的根据。
“幸好,从准备预算开始以来热浪侵袭的记录只有一次。如果拨出这十年间的三成,即使来年或者后年热浪持续,我国的剩余预算也十分充足。”
就算要大规模援助诺兹尔斯,也要为索鲁威尔留下充足的预算。蕾蒂不是随便说出三成这个数字的。
“就算为索鲁威尔留下充足预算,这样的援助对索鲁威尔又有什么好处?预算可是为了‘索鲁威尔’自身而使用的吧。”
这个公主就是这样才让人无语。在暗处这样看扁她的是三大侯爵家族之一,奥伊兰贝尔格侯爵家的贵族。
(果然开始说些多余的话,这奥伊兰贝尔格的狗……!)
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好看!暗暗下了决心,蕾蒂为了反击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的援助一定会对索鲁威尔有利。”
她早就准备好了让这个啰嗦家伙闭嘴的武器了。弗莱德海姆擅长干脆地把对手顶回。古多可以编织无懈可击的合理理由。自己可是那两个人的妹妹。
“所谓的利益可不是‘或许会来道谢’这样的东西哦?”
四下窃笑。还有人耳语道:真是遗落的公主……
蕾蒂无视他们,把毅然的态度坚持到底。
“诺兹尔斯公国和基尔夫帝国也参加缓冲带的建设。两个国家都是对‘索鲁威尔属格兰山’的‘灭火行动进行好意地帮助’。那么也不得不回应这两国的好意。”
彻底坚持格兰山是索鲁威尔的领土。所以两国所做之事不是“主张领土权”,而是“单纯的好意”。蕾蒂明确地表示要这样理解。
“确实对于‘好意’也不得不回以‘好意’。但现在谈论的是这个好意是否做过头了。”
“正是如此。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话,我提议的也会是在回报的范围内援助。只是这次,困苦的是诺兹尔斯公国。”
诺兹尔斯原来就是索鲁威尔的一部分。经过历史变迁,获得了自治权,独立成了诺兹尔斯公国。两国国民都清楚他们原来是一个国家。
“我国和诺兹尔斯公国,共有同一种民族,同一种语言,就像兄弟一样的关系。那么此时不伸手帮助的话,就会成为他国指责对于索鲁威尔来说诺兹尔斯是外人吧。被抛弃的诺兹尔斯公民也会感叹索鲁威尔的背叛的吧。……这个事情一定会成为将来的祸根!”
而且,这样的将来并不遥远。
“大家都了解现在北方的基尔夫帝国内政不稳吧?无论什么时候发生内战都不稀奇。与索鲁威尔定下的停战条约成为一纸空文也只是时间问题。正因如此‘缓冲国诺兹尔斯’的存在至关重要。”
她提到基尔夫帝国的瞬间,会议室就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就是这样。蕾蒂点头,再多恐惧基尔夫帝国一点。无数次向索鲁威尔寻衅战争,这个北部的大国在不久后有侵略的可能……!
“我国在犹豫是否援助的时候,基尔夫帝国就可能把手伸向诺兹尔斯公国了。那样的话诺兹尔斯公国就会忘记是索鲁威尔接壤的缓冲国的事实,转而选择与基尔夫帝国合作!”
会议室的人都看向蕾蒂。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不能再陪这个任性的公主胡闹了”的意味,开始认真的考虑未来。
“请诸位为了索鲁威尔国的和平与未来,支持向诺兹尔斯公国的大规模援助的决议!”
蕾蒂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
第二次的反应,和会议开始不久后说的第一遍的时候迥然不同。



阿斯翠德在走廊等待蕾蒂,凝神倾听会议室里偶尔传来的声音。不明白会开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已经发展到哪里,但是时间已经早就过了“早会”的时段了。
差不多时至中午,好像终于得出了结论,人开始稀稀落落地出来。其中他认识的人——弗莱德海姆一看见阿斯翠德,就爽朗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待命’的工作辛苦了。蕾蒂丝雅的话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出来哟。现在正在和陛下与骑士团团长协商调整第一次援助部队的规模。……你那是什么表情?”
另一方,阿斯翠德被弗莱德海姆打招呼的声音稍微吓了一跳。
“没有,只是在想原来您在啊。”
“你小子,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第一王子哦。”
“因为刚才这个房间内一次都没有听到弗莱德海姆殿下您的声音。”
什么都不知晓的阿斯翠德随意的一句话直触核心。
根据理解方式,这可以成为委婉的讽刺:您只是在场么?但是弗莱德海姆知道阿斯翠德还没有那种高超的技巧,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是呢,一次都没有发言呢。”
“——援助决议,还真是争执不断呢。”
突然之间,阿斯翠德自然自语道。“是没有钱么?”,他歪头这样说。在他的脑袋里能想到的,使得援助变得困难的理由就只有这个了。因为做不到,所以不做。
但是弗莱德海姆直接否定道:钱是有的。
“我的曾祖父大人——也就是内政王卡尔海因兹,说热浪几十年必定会来一次,所以每年要留出预算,留下了这样的传统。多亏与此,即使热浪马上来到索鲁威尔,也有立刻应对的资金。”
“但是援助决议,并不是‘立刻’做出的吧?”
“因为是无关自己国家的事情啊。就算对象是诺兹尔斯,‘度过冬天’这种大规模援助也是会进展困难的。政治就是自国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啊。”
就算身边有着求救的人,并能够提供帮助,却不这样做。
政治上那就是正确的。阿斯翠德听到之后只是毫无感情地回答道:“是这样啊。”看来自己不是政治家的料。
“但是索鲁威尔北部有基尔夫帝国。那里的内政极度不安定,不知道会何时向索鲁威尔出兵。所以诺兹尔斯公国的存在是必要的。万一到了紧要关头,那里就有可能是战场。所以援助他们也可以。”
“……等下,结果讨论来讨论去,不还是为了自国的利益么。”
“就是那回事。”
那么一开始那么做不就好了么?阿斯翠德如此想到。果然政治还是太难理解了。
“诺兹尔斯公应该感谢我国的第一公主呢。那个家伙述说要援助,她才找出各种理由把话题向着‘会有利益’的方向推进,要是没这么做,援助的话顶多不过是‘物资可以便宜的卖给他们’、这种程度而已。”
“弗莱德海姆殿下做不到这个事么?”
“你小子,这时候你不应该把矛头指向我,而是应该先为公主这么厉害感到高兴吧。……是是,就如你所说,不是蕾蒂丝雅就做不到的。我还有古多来的话只会被人看做是赚取政治资本。”
因为阿斯翠德不明白什么是政治资本,就默默地听着。
“要是赚取的过于明显的话,反对势力就会各式各样地开始牵制我们。但是蕾蒂的话就不会。毕竟至今为止的功绩都摆在那里。”
蕾蒂从以前就在参与对教育和医疗事业的援助。参加山火救助也不是第一次了。需要什么,能做什么,蕾蒂懂得人道支援的运作方式。已经有无数次作为王族的代表奔赴现场的经验了。
虽然不关心政治与军事,但是却积极的参与有关人道救助的事情。蕾蒂制造的这样的第一公主形象,不仅渗透在贵族之间,也深入在国民心里。
“心地善良的第一公主大人说想救援,而且因为与国家利益挂钩,要扩大规模也没办法。为了让人们这样想,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疏通’,在敬意之上我感到了恐怖啊。”
——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在我不知道的期间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
弗莱德海姆有时会因为蕾蒂而产生这种疑问。
“……好厉害呢。”
但是阿斯翠德脸上写满感动。
看来话题已经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弗莱德海姆注意到了。
“厉害什么,怎么就厉害了?”
“公主大人为了能够帮助任何人,一直都在努力着呢。”
“啊啊,想到那里去了吗,原来如此。……确实,就是那样。我也明白,那个家伙本质上就是个老好人。”
那种老好人的状况,奇妙地能够顺利推动事情发展。简而言之……那家伙相当被“命运”所关照。好羡慕。弗莱德海姆喃喃。
“这次也是,因为有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有着帮助他人的力量,所以就想帮助……大概只是认为,作为人做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作为人……?”
这句话让阿斯翠德停下思考。他记得在哪里听过相似的话。
“作为骑士,应该做——”
骑士学校里道德修养的教科书上这样的话到处都是。因为是骑士,所以要帮助别人。因为是骑士,就必须对女人和孩子温柔。
……那么,不做骑士的话?
“公主大人,要是不是公主的话,也会去帮助别人么?”
“那个家伙要是不做公主的话,事情就更简单了。她不会回来这种地方, 而是在格兰山一直治疗伤者和照顾小孩吧。”
“是……这样的啊。”
不是作为公主,是作为人,做了理所应当的事。
他认为那是非常重要的话语。
“阿斯翠德!跟预定的一样,事情都结束了!”
蕾蒂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弗莱德海姆与阿斯翠德的对话。
“你在这之后,就成为我的护卫和前往格兰山的援助部队一同行动吧。虽然会很累,但你会接受的吧?”
“是的!”
对于阿斯翠德高兴的回答,蕾蒂说道那就好。之后她就转移话题,看向一直和阿斯翠德谈话的弗莱德海姆,和稍微远离看着这边的古多。
“弗莱德海姆,拜托你的王立骑士图援助部队的草案怎么样了?”
“请拿去,公主大人。还有决议文件,骑士团团长已经签了字。”
蕾蒂浏览了递过来的文件。确实上面有签字。
“古多,预算的使用许可还有可动用储蓄的一览表……”
“预算的话宰相已经签完字了,一览表也已经确认完毕。”
古多向蕾蒂递过了文件。正如所说,都已经“确认完毕”了。
拜托他们是在半夜。而且会议是从早上开始,两人都出席了。也就是说,他们和蕾蒂一样没有合眼地为她准备到了早上。
“……帮大忙了。作为谢礼,你们每人的一个骑士跟我一起去格兰山也可以。这样你们王子两人就是参加了援助诺兹尔斯,有借有还呢。”
将这次的援助全都归功与蕾蒂有些不方便。为了不受到奇怪的妨害,也要考虑到三大侯爵的罗恩斯坦因派和奥伊兰贝尔格派。
“那么我派出七重天的奥斯卡。他原先是医生,能帮上忙。”
“派出女武神的布鲁诺。他的故乡靠近格兰山,本来就想了解山火的事情。就算不命令他也会自愿前往帮忙的吧。”
交涉既然成立,蕾蒂便说先走一步,就转过了头。阿斯翠德想跟上她,却被弗莱德海姆一把抓住。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过来,弗莱德海姆用蕾蒂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喂,你小子,之后要怎么办?”
“和公主大人一起去格兰山。”
“我说的是这之后将来的事。这是我的忠告啊。已经没有时间了,几年后蕾蒂丝雅就是女王了。……也就是说,要是想进入圆桌骑士剩下的十一个位置的话,要尽早行动才是。”
就如弗莱德海姆所说。现在副骑士团长已经成为了第二骑士,剩下位置更加少了。
“……非常感谢。”
阿斯翠德道了谢,为追上蕾蒂跑了起来。远远地,他听到弗莱德海姆说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第一批援助部队出发的准备已经完成。比蕾蒂预想的早了很多。
骑士团团长沃哈尼斯从见到弗莱德海姆的援助部队草案的一刻就已经着手准备了。宰相也在决定援助之前——古多在早上的会议之前向他交代的时候就已经下达了准备行李的命令。有这么可靠的人在,真的是值得庆幸。
剩下还有些要注意的就是雷恩哈路德请求允许同行至格兰山的医生,好像是在会议期间说服的。
医生二人因为年事已高已经引退了,但是却爽快接受了蕾蒂的邀请。
“很是抱歉,请你们做好一段时间无法回到王都的准备。”
蕾蒂的话让两位老人大笑。
“过去我们可是随军在战场上哦。野营的话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因为还不想输给‘白之医师团’呢。”
不论哪个医生都是知道的,举着白旗出现在战场,不分区别地救治平民和士兵的医生集团,通称“白之医师团”。蕾蒂当然也知道。
(那个曾经属于白之医师团男人,这次也会同行至格兰山。年轻体力旺盛的医生能够一同去到那边真是非常珍贵啊。)
正和前来送别的弗莱德海姆的是奥斯卡·施莱登。他是弗莱德海姆私属骑士团“七重天”的一员。被东方的皇帝请去做主治医生呀,在南方的国家那里获得勋章之类的,关于他稍微调查一下就会发现极为丰富多彩的轶事。
(但是奥斯卡为什么退出了白之医师团呢……这可真是个迷。)
是被弗莱德海姆迷倒了,还是有别的意图呢。局外人的蕾蒂只能想到一些谁都能想象的事情。
“公主大人是否不亲自前往诺兹尔斯公国更好呢?”
沉浸入关于奥斯卡的思考时,蕾蒂被一个医生问道,慌张地回过神来。
“我是格兰山领土问题,还有这次援助计划的负责人。比起待在王都,用快马一一下达指示,直接更有效率。”
“真是靠得住的话。那么公主大人,请至少和我换一下位置。”
所谓的位置,是在马车中的位置。
这次的第一次援助部队,是临时聚起来小规模部队。这台马车之上塞满了物资,车厢中勉强才留出的空间最多只能坐下两人。因此,蕾蒂坐在了马夫的旁边。
“现在这样就可以啦。我的工作是把这支部队平安无事地送达到格兰山。之后就只是坐下听报告就可以了。你们的工作是在到达格兰山之后才开始。在那之前要先保留体力。”
对送别来的人们致以简单的招呼,带着蕾蒂的援助部队从王都出发了。
一行人按照预定前进,在日落之前走进了街道沿线的城市。借到了小房子临时住宿,为明天准备,大家都选择的早早入睡了。
(保持这样下去……能够平安无事的到达格兰山就好了)
蕾蒂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灯火。
第一天很顺利。天气也不错,这样前进的话五天后……
思考之中“窗户”被敲响,蕾蒂警戒地站了起来。但是她随后听见“公主大人”的叫声,就明白是谁了。
“你在哪里都从窗户进出呢。”
轻轻打开窗户,蕾蒂让阿斯翠德进来。
“我是偷偷溜出房间的,所以不能普通地进来。”
她察觉到是有不得不避人耳目的报告。蕾蒂指向从外面看不见的地方。
静静地移动到了房间角落的阿斯翠德,首先说了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风,突然间变强了。……不如说,最近我一直在晚上感受到强风的吹袭……原因是,公主大人吧?”
蕾蒂为了救下阿斯翠德的命,在他体内授予了约定之剑的其中一把——“白光之剑”。因此,现在的阿斯翠德和蕾蒂是共有骑士王秘密的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阿斯翠德才能注意到每天晚上强风的原因是在蕾蒂。
“……这样使用那种力量,没有问题么?”
“我没有在勉强自己哟。我只是在做解放巨大力量,然后控制的练习。”
“那就……没问题。”
阿斯翠德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她的话,不安地看着蕾蒂。
“要说的话只有这些?”
“啊,我有事情要报告!……奥斯卡的举动很是古怪。确认了明天的预定之后,他在住宿地院子里的树上留下了写有传话的纸。”
“……奥斯卡?是什么样的传言?”
“日期,还有大概是事先商定好的的简短暗号文。”
蕾蒂表示大概了解了,点了点头。那么第一天留下的传言应该是,“一切如预定”这样的内容吧。
“要怎么办?如果要绑住他留在这个地方,我马上去做。”
确实拜托给阿斯翠德的话是很简单的事。但是还没有明确地掌握奥斯卡的意图。是要取蕾蒂的命呢,还是阻止援助物资的运送呢?或者是有着其他的个人目的?
“先放着他不管。索性查出谁是幕后黑手,抓住确凿证据。”
“……您看起来不是很吃惊呢。”
“罗恩斯坦因还有奥伊兰贝尔格,两方中的谁会妨碍的可能都是一开始就有的。概率是一半……虽然这样说,但是事情向着坏的方向发展了呢。”
为了不变成那样,弗莱德海姆还有古多都慎重地选择了让与之同行的骑士。
弗莱德海姆选择的奥斯卡是前医生,和罗恩斯坦因家没有关系,也没有欠下他们的人情。
古多选择的布鲁诺,是现在少见的率直的人。要是奉命去杀女性的话会选择自我了断的那种人。
“奥斯卡,欠下罗恩斯坦因家人情了么?”
对索鲁威尔国的贵族社会一无所知的阿斯翠德,连奥斯卡和弗莱德海姆之间的关系都不甚了解。
“奥斯卡·施莱登和罗恩斯坦因家素无来往。……进一步的话,和索鲁威尔国也是没有关系的呢。他出身于‘白之医师团’。你有听过么?”
“那个,在道德修养课上有听到过。绝对不能攻击的举着白旗的‘白之医师团’吧?”
“嗯,虽然没有写在法律与条约上,但这已经是世界公认的了。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究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与努力啊……想想就已经害怕了。”
在与死神相伴的战场,对伤员施以治疗,为他们送终的每一天。他们的精神力与觉悟的高度或许凌驾在大国的精锐部队之上。
与蕾蒂感叹白之医师团的历史相对比,阿斯翠德冷静地看着现实。
“……在骑士学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白之医师团是无偿提供治疗的对吧。那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呢?”
而且是“医师集团”。没有报酬的话,是在哪里筹措食物和药品的呢?
“那和问艺术家是怎么生活是一样的呢。对于做着无法挣到钱的事情的人,有着坚实援助者,好事的资产家啊。”
“那么白之医师团,背后的人是谁呢?”
“啊啊,是这样。”
“是谁呢?”
“谁知道?”虽然蕾蒂说道是谁都无所谓,阿斯翠德却猜想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吧。一定,和有着希望战争出现的人一样,也同时存在着想帮助世界各国人民的人。
“奥斯卡……为什么退出了白之医师团呢。”
“那就要问他本人了。但是……一定也会有一些让他不想再帮助别人的事情吧。”
蕾蒂认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奥斯卡和弗莱德海姆相遇了。弗莱德海姆用着平时那副腔调诱骗奥斯卡,巧妙地骗他成为了骑士的吧。
(让那个“白之医师团”的青年成为自己的骑士的事情,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不关心政治一心救人的年轻人,拜倒在弗莱德海姆麾下。弗莱德海姆向周围显示了自己具备了身为王的资质。
“阿斯翠德,你记住。奥斯卡没有被关系和人情束缚却成为了弗莱德海姆的骑士,是他献上了相应的觉悟。‘为了弗莱德海姆殿下’的话他做出什么都不稀奇啊。”
就算是救死扶伤的原医生,奥斯卡的忠诚心或许让他也有着杀人的觉悟。
“保持着对奥斯卡的警戒。没有明白他的目的,保护大家也很困难……所以我才带你来。我很期待你哦。”
“……是!”
即使这样,蕾蒂也把事态看的稍微有些简单了。
她认为奥斯卡原来是医生。应该不会做到杀掉援助部队的所有人那一步。
——所以,那件事发生了。



王都出发之后的第四天。疾驰而来的援助部队,进入了与格兰山相邻,属于诺兹尔斯公国的斯提因山。至今为止都是进入街道沿线的城街,住宿到天亮,今晚却要在斯提因山中野营。让身为公主的蕾蒂野营……一部分的骑士很是忧虑,蕾蒂则是力排众议,说没必要担心自己。
(这样顺着街道前进的话还差一天就能到格兰山了。考虑到可见度的问题,要是企图袭击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今晚了。)
坐在马车车夫的位置上,蕾蒂确认着山的样子。
阿斯翠德和自己都在。而且,如果在知道袭击会过来的警戒状态下受到袭击,相信一定有办法应对。这或许是傲慢也不一定。


傍晚,眼前看到了斯提因山中的溪谷上架着的桥。因为这是从索鲁威尔过去往诺兹尔斯公国的道路,也是连接基尔夫帝国的街道,建设的非常好。所以虽说是桥也不是像吊桥一样的那种,而是连也马车可以通过的结实的桥。
因为马是敏感的生物,厌烦不适应的高处。打头的阿斯翠德为了不让马在走到桥中间时胡闹起来,提起速度,打算一口气通过。
但是他在傍晚的漆黑之中,注意到了“什么。”
——钢的,线……!?
好像要横跨桥梁一般的钢线正张开着。要是马过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阿斯翠德的脑中,浮现出了马的脚被切下,马上的人被摔落的场景。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或许是奇迹。
但是此时能够采取的行动不是由于奇迹,而是多亏于他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
“停住!”
自己的马已经来不及了。做出这样判断的阿斯翠德抛下了马,扭转身体跳跃到后面的马车上。借着这股力道,他狠狠地拉住马的缰绳。
蕾蒂立刻理解了阿斯翠德这牺牲性命让马停止的行动,使用疾风之剑吹出强烈阵风。
要是以前的蕾蒂的话,只会吹出向前汹涌的暴风。但是因为每晚的练习,她可以做到从前方吹起让马停止前进的风。
被阿斯翠德死死拉住缰绳,同时被蕾蒂所吹起的风所限制,马突然停了下来。和马的身体连在一起的车夫座位大幅倾斜了下去。在蕾蒂倾斜的视线边缘,可以看见阿斯翠德的身体就快要被丢出桥下了。就算是自己也快要从马夫座位上掉下,蕾蒂还是向阿斯翠德伸出了手。——但是,够不到。
要是在这里阿斯翠德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呢。对于这可怕的未来,蕾蒂不得不作为王,作为人做出决断。
——你到最后都是个老好人。自觉于这件事,却用理性的锁链绑住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是她的才能。
这样评价蕾蒂的是最年长的哥哥。这句话暗中在说:“你不适合当王。”
(那种事,我比谁都清楚!现在也是,即使知道作为王最正确的判断是“对阿斯翠德见死不救”!)
或许已经没法救阿斯翠德了,但是因为他的牺牲保全了大家。现在应该感谢这件事,同时考虑自己的安全,舍弃他继续向前进发。
蕾蒂冷静的部分,明确地告诉着她不这么做不行。
但是……脑子中有谁在呼喊。


——自己有着帮助别人的力量,有需要帮助的人!帮助他,有什么不对!!


没有丝毫的犹豫。蕾蒂以仿佛从大幅倾斜的车夫座位上滑下一般的姿势,跨过桥的栏杆,亲自追向阿斯翠德。同时用强烈的风推动自己的后背。
受到风而加速的身体,立刻就追上了阿斯翠德。她拼命地伸出双手用上全身力气紧紧抱住阿斯翠德的瞬间,狠狠地撞上了岩壁。
“呜……!”
强烈的冲击和火辣的疼痛让意识变得模糊。但是紧抱阿斯翠德的手绝对不会放松。
看来这次没有像在伊尔斯托所做的一样,使用疾风之剑调整下落速度的空闲了。
但是自己有着保护自身的钢铁之剑。
还有就算受伤也会治疗身体的大地之剑。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


阿斯翠德被冰冷和发痒的感觉刺激,恢复了意识。醒来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这里是哪里。骑士团的宿舍,自己的房间……?说起来,身体好重,好像很冷……)
发现有点不对劲,阿斯翠德往手上使了使劲。剧痛马上传遍全身,他停下动作。
调整呼吸后,他再次缓慢地利用腰部的力量撑起身体。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下来。水花啪地溅了起来,弄湿阿斯翠德的脸颊。
睁开眼睛,往下看向自己的身体的瞬间,他自出生起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双眼。
“……诶?”
他连忙使出自己身体中的白光之剑的力量,照亮四周。漂亮的金发浮在水中。他感到很痒的原因就是这金发。另外感到冰冷的原因是这河流的水。
“为什么……”
记忆一下子复苏,阿斯翠德倒抽一口气。
前往格兰山的途中,他们经过了斯提因山中的溪谷上的桥。在那里发现了由钢线造成的陷阱,他为了保护跟在身后的蕾蒂乘着的马车和己方骑士,从桥上跌下来了。
那为什么明明已经被他保护好的蕾蒂会在这里?
为什么河流的水会被染得一片血红?
……这个人一定是,为了救自己,从桥上跳下来保护他了。本该是他自己受的伤,她却代他受了。
“公主大人!!没事吗!?”
对阿斯翠德的呼唤,脸色一片苍白的蕾蒂没有反应。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公主大人!?”
总之得从水中撤离,进行急救才行。因为一直待在水中,血就会流个不停。但骑士团也教了说不能移动撞到头的人。
阿斯翠德不知道该优先哪种说法。虽然他善于杀人,却还不习惯救人。
“公主大人…….可是,公主大人体内有钢铁之剑……”
蕾蒂身体中拥有十二把约定之剑之一、擅于防御的钢铁之剑。托这力量的褔,即使被剑斩也仅会造成擦伤。
——可是,她确实已经受了擦伤。
如果说她一直失去意识,直至落到这河流前,不断不断重重地撞上山崖的话?如果说她即使落到河流中,直至急流和缓下来并卡在这里前,都一直保护他的话?
……她到底受了多少伤呢。
眼前一片空白。
“……公主大人!拜托了,请睁开眼!!”
现在仍有脉搏。也有微弱的呼吸。……可是,这之后呢?
阿斯翠德的身体僵直。
“公主大人!!”
可是不管呼唤她多少遍,蕾蒂也没醒过来。


第三章 夕照的森林

“公主殿下和阿斯翠德掉到溪谷里了……!?”
清晨时到达格兰山的支援部队,以一脸快要死了的样子,向库雷格和杜克报告了中途发生的事情。
“当时是黄昏,难以看见细微的事物。即使如此,走在前的阿斯翠德仍是察觉到桥上张起的纲线,舍弃自己的马,拉住紧跟在身后马车的马的缰绳,从桥上掉了下去。那时马车大幅度倾斜,公主大人也从驾驶座上甩了出去,从桥上掉下去了……万分抱歉!”
支援部队的王立骑士被托付的任务有两个。
第一个是平安无事地运输支援物资至格兰山。
另外一个是保护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到达格兰山。
因阿斯翠德而成功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但另外一个……没能保护要成为下任国王的公主。
“我们马上查看下方了,但不论等了多久也没有人影浮上来……”
两人跌下溪谷,河流中没有人浮上来。杜克也明白那代表了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在出发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继续向格兰山前进,但奥斯卡阁下说起码他自己一人得留下来,留在那里了。如果找了一天仍找不到公主殿下,就会去梅尔维德的兵营请求支援。”
奥斯卡是弗莱德海姆的私设骑士团“七重天”的其中一人。
奥斯卡拥有原医师这种特殊经验,提出想要留下是理所当然的事。然后考虑到万一有什么情况时,“起码奥斯卡得留下……!”,所以大家点头赞成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起回程的话,明天的黄昏时就会到达。至少我们也派出几人去搜索……!”
“不,没这必要。这次是‘公主殿下和阿斯翠德从桥上掉到溪谷了’这种明确的状况。只要奥斯卡阁下从某个地方走下到溪谷,向下流走,那不用花上多长时间也会知道结果。如果是奥斯卡阁下,即使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应对。”
“万一有什么情况”的意思是,如果掉下去的两人还活着,原医师的奥斯卡可以为两人疗伤。并不是指……万一死了。
任何人都知道,从那里掉下去,已经……
“即使如此……!”
“可是!”
支援部队其中一人想要说出的什么话,被杜克打断了。
“如果奥斯卡阁下找了一天仍找不到公主殿下,到梅尔维德的兵营去,再次回来这里,要花上四天。如果奥斯卡阁下过了四天也没回到这里来,就立刻去确认状况。‘不回来这里的情况’就代表了公主殿下和阿斯翠德的‘生存’。不需要向我报告或是取得许可。要立刻去!”
杜克的话中所蕴含的感情,传达给了所有人。
蕾蒂是杜克的主人。其实他绝对比任何人都更想马上赶过去。
即使如此,他还是考虑到自己的立场,以及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支援诺兹尔斯公国的蕾蒂的心意,决定留在这里。
“……明白了。在这里,公主殿下想要做的事,就由我们来完成吧。”
作为大家的代表,古多的名誉骑士布鲁诺表示服从指示。
布鲁诺和杜克一样,都是古多派的贵族。两人从以前起就有来往。
“要是变得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谁也不会责备你。”
“……啊啊。”
王立骑士为了放下堆积在马车上的行李,跑走了。
然后至今都一直沉默地听报告的库雷格开了口。
“我从公主殿下接下了踢飞年轻小子的后背的职责,有这必要吗?”
要是问他想不想去找蕾蒂,回答毫无疑问是“想去”。
可是,那个人说了。
——库雷格也到手了。你的工作也差不多应该从"守护我的骑士"变为更能意识到是“圆桌骑士首席”的事了。
杜克被交托了这格兰山的指挥工作。你能办得到,而且这会成为你的经验,这样被她直接托付了。
(违反她的意思,丢下一切去找殿下吗?——如果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殿下才不会让我成为她第一骑士!!)
殿下说过,有阿斯翠德在所以没问题的。
阿斯翠德说过,会拼上性命保护殿下。
殿下和阿斯翠德一样,只要是说出口的事就一定会完成。
那么现在能做的事,是相信两人的话,完成自己的职责。
“没有。……您可能会觉得愚昧,但即使如此我还是相信殿下。”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希望。
既然蕾蒂能骑马,那么即使身体倾斜也应该能调整平衡。所以她从马车的驾驶座上被甩出去这种报告,根本难以置信。那么,她为什么会从桥上掉下去呢。
(……那个,老好人……!)
蕾蒂为了救阿斯翠德,不顾自身安危伸出了手。所以才从桥上掉下去了。杜克认为绝对是这样没错。
但是,蕾蒂勇敢却不愚昧。这是有办法和阿斯翠德一起得救而作出的行动。所以他相信这行动。相信那两人绝对会活下来,藉奥斯卡的手得救。
“无法相信殿下大概已故的报告……你那眼神,的确是这样说的。那是不想相信,还是不相信呢。唔,是哪一边呢。”
库雷格对杜克毫不迷惘的眼神点头说原来如此。
“副团长是不相信吗?”
库雷格几天前才刚成为蕾蒂的骑士。那是在杜克不在时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库雷格发生了什么事、在想着什么,才会决定作出骑士的誓言。
“我似乎是这里的人中最不相信公主殿下死亡的人。”
“……您相信殿下吗?”
“说法有点不对。我只是不相信殿下死去。……我在伊尔斯托,曾被公主殿下问‘能和我一起掉下去吗’。”
杜克对库雷格的话感到疑惑。“一起掉下去”这句话可以很有深意。
库雷格注意到这件事,“不不”地否定杜克的疑惑。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和公主殿下一起从高处跳下去了。是死掉也不奇怪的高度。可是掉下去时,却感受到像是在水中般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慢慢地掉下去,回过神来时已经着地了。”
库雷格现在仍觉得那时候的事很不可思议。因为蕾蒂虽然说“是运气好”,但表情看上去却像是认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所以说,即使听说公主殿下掉到溪谷,我也在想她不是应该会毫发无伤地在这里出现吗。”
库雷格在与杜克不同的意义上相信蕾蒂。对此,杜克感到安心,和一点苦涩。
(——是吗,殿下已经不再是只属于我的公主了吗。)
库雷格同样成为蕾蒂的骑士,这件事令人信心大增,但杜克发觉这同时代表了他再也不是蕾蒂唯一的理解者了。



◆ ◆ ◆

蕾蒂回过神来时已站在宁静的房间中。
脑海奇怪地一片模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哟,蕾蒂丝雅女王。真少见呐,居然会让人看见你一脸迷糊的样子。”
“亚历山大王……”
即使被说是一脸迷糊,蕾蒂也没头绪。不对,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一样。
“是水、血还有——死亡的味道。你,现在在哪?”
被问在哪,蕾蒂追溯记忆。自己在哪里睡着了……脑海中一片朦胧,无法立刻回答。
“……格兰山……但……”
忽然想起来的,是格兰山的事。
“为什么……你要明确宣言格兰山是索鲁威尔的领土?”
从蕾蒂口中说出来的,是不久前抱着的疑问。
看来她的思维很混乱。她说出的不是回答,而是取出了收在脑海中的小小疑问。
但亚历山大回答了蕾蒂的询问。
“在我的时代中格兰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没有价值。但在过去中那座山曾是矿山。”
“矿石被采尽了吗?意思是现在山被封锁了吗?这种纪录……”
“那是骑士王还在的时代的事。从格兰山中能开采记忆了古代力量的魔石‘艾恩尼伦之石’。现在失去了作为力量源头的神明,变成了普通的石。”
这事实一定被过去的人消除了。记载着艾恩尼伦之石的事的,只有部分逃过了以前的焚书的古书吧。
“虽说失去了力量,但知道有这么棘手的矿山存在,就不自觉地想要放在手中管理。所以我用力量抢了过来,宣言说是我的东西。但卡尔海因兹王好像在想计策让它成为索鲁威尔的领土呐。”
蕾蒂得知被隐藏的历史,点头说原来如此。
“既然知道了,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别到这种地方来,要是不好好让身体休息的话,可是会死的噢?”
——会死?蕾蒂疑惑时,意识转暗。

◆ ◆ ◆



稍微睁开眼。但映入眼帘的,是朦胧的夜空和不规则地摇晃的视野。
咦?这样想着,蕾蒂再一次闭上眼。无意识地想要动动手……因剧痛而呻吟起来。
“……呜”
刚发出声音时,肺部作痛。几乎要咳起来,剧痛更激烈地游走。
“没事吗!?公主大人,请振作!请慢慢呼吸!”
忍受着几乎要让人屏息的痛楚,蕾蒂的五感逐渐变得清晰。
温暖的手握着蕾蒂的手,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这声音是阿斯翠德。
“……平静下来了吗?请不要勉强说话。肋骨和脚大概都骨折了。”
对这句话,蕾蒂不可思议地想“为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做了会让肋骨骨折的事呢。追溯记忆,马上知道了。
对了,是在前往格兰山的途中。然后掉进陷阱了。阿斯翠德发现在桥上张着的钢线,因为挺身而出保护跟在身后的支援部队,被甩下溪谷。自己为了救他而一起掉了下来。
失去意识的期间,去了诸王的会议室了吧。因为处于意识混乱的状态中,所以才会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又回答不了亚历山大的问题。
“……我想起来、了。只要……慢慢来,就能……说话”
“请不要勉强自己。也别睁开眼睛。要是能睡着,就请再睡一次。那样子一定会比较快回复。”
阿斯翠德清醒过来后,虽然犹豫但仍是从河流中抱起受伤的蕾蒂,在河流岸边铺上自己的外衣,让她睡在上面。随后看见她的伤势,吃惊地想她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呆然地想之后要怎么办时,他察觉到蕾蒂身上的擦伤在缓慢地消失。是收在蕾蒂体内的大地之剑,在治疗蕾蒂。那么让她回复体力就会是治疗伤势的最佳捷径。
“你……没事?”
“因为有公主大人的保护,我没受多重的伤。比起这种事,请关心自己的伤势。真的很严重。比起我更、更……”
受了即使丢了性命也不奇怪的伤。
仍有脉搏和呼吸。但阿斯翠德只能看着失去意识的蕾蒂,无数次想她会不会就此死去,一直被不安所侵袭。
“是吗,太好了。……因为我,还有大地之剑。”
虽然痛,但能治好所以没问题。
被这样子回答,阿斯翠德双眼发热,喉咙深处发苦。他是自出生起第一次“想要哭”。
“不是因为能治好就即使受伤也没关系!请不要这样说!”
阿斯翠德为什么会发怒,为什么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蕾蒂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她点头说“说得对呢”。
“……以你所知、就行了……告诉我、现在、怎样了”
被蕾蒂这样说,阿斯翠德以袖子擦拭眼边。因为莫名其妙的水从眼中渗出来,视野变模糊了。
“似乎被冲得挺远。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完全变成晚上了。姑且有向上流走了一点路看看,但看不到桥。”
“是吗……”
那么阿斯翠德也不知道支援部队之后怎样了吧。
蕾蒂最后的记忆是,阿斯翠德拉住马车的缰绳,自己让风刮起来,马车紧急停下。至于大家的马是否也平安地停了下来、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是否平安,还是还有其他被甩掉的人,她完全不知晓。
“有、其他、被冲下来……的人……?”
“就我所见,没有。……对不起,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把公主大人也给保护好的……为了我……对不起……!”
在阿斯翠德的记忆中,自己被甩出去时就失去意识了。由于急速的下降,意识马上中断了。
可是清醒过来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从那个地方掉下来,这副身体却几乎毫发无伤什么的这根本不可能。然后身边是受了重伤的蕾蒂。
——被保护了,这个人,挺身而出。
“……别怪责、自己、拜托了。……我是、觉得能办到……才做的……。不然、我不会……救你。”
阿斯翠德陷入了自我厌恶,但蕾蒂因事情如她所愿而感到满足。
阿斯翠德几乎无伤,自己虽然重伤但仍活着。之后只要治好伤势就行了。
“阿斯翠德……我再、睡会儿。……明天、再说吧。”
“是的……!”
蕾蒂不抵抗昏沈的意识,堕入睡眠之中。
“说是睡……感觉上更像是昏迷……”
对蕾蒂连呼吸也听不见的深度睡眠,阿斯翠德叹了一口气。
虽然完全睡不着,但不睡不行。明天要背着这个人,走到格兰山。他得尽可能恢复体力。
但只要稍一移开视线,就会想蕾蒂会不会停止呼吸不再睁开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这种不安。





黑暗中,奥斯卡等着被安排好的五个同伴。
计划中支援部队应该沿着街道在这个地方露宿。然后在夜深人静时遭受袭击,所有人都丢掉性命,计划中正是这样安排的。
“……抱歉,支援部队老早已前进了。”
奥斯卡对出现的五个人影道歉。
“布鲁诺阁下明知有危险还是提议晚上也继续向格兰山前进。大家也想尽早得到副团长的指示,所以赞成了。我尽全力也只能说‘万一有什么情况,就需要能为两人治疗的人’,仅我一人留在这里。”
“应该在更前方一点的地方也设下陷阱吗。”
其中一个袭击者说,“计划被打乱了”。
“是我的责任。”
奥斯卡垂头丧气,男人便拍了拍他的肩。
“别在意。即使支援部队留在这里,可能结果我们还是要放弃袭击。因为因陷阱死掉的,除了目标人物的公主殿下外只有新人骑士啊。五个人袭击九个无伤地活下来的王立骑士实在太危险了。”
其他男人也同意这句话。王立骑士善于战斗。所以才要在桥上设下陷阱减少人数。
“那么明天我们也跟奥斯卡阁下一起找公主殿下的尸体吧。只要带回身体一部分,罗恩斯坦因侯爵也会接受她死了的结果吧。”
“……她还很年轻吧,真可怜。明明是美丽的人。”
不知是谁说的这样一句,令大家都闭上嘴。
五个袭击者并不是因为憎恨作为公主的蕾蒂丝雅而自愿参加的。是各有各的内情,无可奈何才会参与杀害公主的计划。
有人是被金钱所吸引,有人是被道义所束缚,有人是——为了自己的主人。
“那么起码祈求她的尸体是美丽的吧。”
过于同情的话就会无法动弹,这一点所有人也都清楚。





自桥上掉下过后,第二天的清晨来临。
阿斯翠德感受到阳光,猛然睁开眼睛。他马上起身,确认蕾蒂的脉搏和呼吸。
“……没事,还活着。”
“还活着哦。自从我醒过来起,之后就只要等着回复就好了。”
“公主大人!?”
还以为她在睡,但蕾蒂睁开眼说了话。比起昨晚,声音确实更有中气了。
“虽然醒了,但我不敢自己一个起来,所以在等你呀。能扶一下我吗?”
“好的!”
阿斯翠德取过蕾蒂的手,撑着她的后背,慢慢扶她起来。中途担心她会不会痛,但似乎没问题的样子。
但扶着她的手上残留的体温令阿斯翠德感到不对劲,他盯着自己的手。
“……公主大人、发烧……?”
“都骨折了肯定会发烧吧。我意识很清晰,所以只是低烧哦。肋骨好像回到原位了。可是大概还是有裂痕,也不能大声说话。脚也能动,但很痛所以要是没支撑就不能走路吧。"
“太好了……”
如她所说,蕾蒂真的在回复过来。比起昨天脸色确实有变好。这样子明天会更有好转,可以移动也说不定。
“公主大人,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等到回复过来再上去,在这之前我就去找能从这里上去的地方。”
“……不,现在马上上去吧。没时间了。”
蕾蒂看向已经开始升起的太阳。已经完全是天明了。
“如果勉强自己,伤势会恶化的。虽然我明白您想尽快去格兰山……”
“奥斯卡要来了。”
昨晚醒过来时,蕾蒂还没想到这点。可是清晨时意识也变清晰,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阿斯翠德,如果是你会怎么办?会认为从那桥上掉下去的人还活着吗?”
“……大概不可能,会这么想。”
“对呢。支援部队大概立刻望向桥下吧。那时候如果认为还有希望,所有人会沿着溪谷下流来找我们。那样子的话,昨晚我们就该‘得救’了。”
“支援部队认为我们死了的可能性很高吧。”
蕾蒂说“嗯。”
支援部队应该会与离这里最近的在梅尔维德的王立骑士团兵营取得联络,申请派遣搜索队。虽然到这里来前会花上数天,但蕾蒂她们只要等着救援就行。可是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不能只是等着。
“支援部队非朝格兰山前进不可。但起码得快点得到公主的尸体的一部分……大概会这样想吧。破晓后应该起码会有一个人会来找我的尸体。那‘一个人’一定是奥斯卡。”
“……奥斯卡先生,在万一我们活着的情况下,会想杀了我们。”
“没错。他不是王立骑士,是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名誉骑士。这次只是形式上和支援部队同行,可以得到单独行动的许可。而且……他是医生啊。"
功绩被认可,甚至得到勋章的医生。如果两人还活着,那留下懂得治疗的人比较好。他应该可以对其他人说出带有这意思的话。
“真是讽刺呢,医生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杀人。”
“如果只是奥斯卡先生一个人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应付。只要不是被突袭,我就不会输。”
“……如果只是一个人呢。”
这就是蕾蒂在意的地方。奥斯卡一直在给“某个人”留言。
那“某个人”大概是罗恩斯坦因的帮手吧。不想让蕾蒂登上王位的他们,想要妨碍这个可能会成为极大功劳的支援计划。
“敌人不只奥斯卡一人。和我们同行的奥斯卡无法在那道桥上设下陷阱。罗恩斯坦因安排了他的同伴。而且,那增援的同伴的工作不仅是设下陷阱。”
“袭击逃过陷阱而剩下来的支撑部队、吧。”
“嗯。可是袭击计划中作为最大的目标的公主从桥上掉下去,已经死了。”
这方面的情报很少,无法准确预测对方的行动。
是因蕾蒂的死而中断袭击,或是不满足于此而袭击没事的支援物资——还是说,打算让这边全军覆没。
蕾蒂决定,既然无法准确预测,就该考虑最坏的事态而行动。
“现在起前提是支援部队会被袭击。”
对策落空比较好,那样子能以“仅是自己的判断愚昧”而就此了事。
“那么目标是和支援部队会合吗?”
“既然已破晓了,已经不可能了吧。支援部队在向格兰山进发。我们只是用走的,现在起走到街上也绝对追不到马的速度。放弃会合吧。”
黄昏时,视野不良,中了陷阱。那么支援部队应该会对下一个陷阱有所戒备,不勉强自己而选择在晚上露宿,等到早上再出发。她想让自己认为现在他们正平安地在街道上前进。
是发觉到蕾蒂的想法了吗,阿斯翠德低喃道:“那么……”。
“……也有……昨晚已完成袭击的可能性呢。”
“袭击在警戒状态的九个王立骑士是很困难的事。可是如果是移动中就会比较容易袭击。……只能,这样相信了。”
蕾蒂和阿斯翠德不知道有五个袭击者、并且他们已放弃计划这件事。以最坏的前提采取行动,这个决定成为了沉重的足枷。
“公主大人,这条河流里有鱼。附近的人可能会下来。”
“可能会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呢。……下游和上游,向哪边走比较好呢。”
“向下游走吧。精神上向下走会比较轻松。”
两人一起走向下游,中途插入休息时间,一边寻找能上去的地方。河边上很难走,令蕾蒂多次脚步不稳,但他们仍慢慢前进。
“有了!太好了,果然有人会下来……!”
有像是用岩石拼出来、类似楼梯的山崖。虽然为了让人更容易爬上去而花了工夫,但毕竟只是像楼梯的“山崖”。不用上双手支撑身体就很容易会跌下去吧。
蕾蒂盯着上方,鞭策自己。只要爬上这个就会到森林里。可以更容易地隐藏身影。还差一点……!这样跟自己说。
“虽然会相当碍事,但能帮我爬上去吗?”
“当然。我会努力的!”
之后有好几次吓得出冷汗。差点手滑,不自觉地紧抓山崖。忍受小石头跌下来撞上身体。
不自然的姿势令蕾蒂的脚和肋骨作痛。流着汗、想要呕吐的感觉不断从喉咙深处冒出。即使如此也……蕾蒂这样想着,以耐力前进,最后让阿斯翠德扯着她爬上山崖。
“……让我、休息一会儿……”
每次呼吸,身体各处都会痛起来。视野也摇晃着,总之不舒服。
拼命调整呼吸时,阿斯翠德突然站了起来。
“我去消除足迹。要让奥斯卡先生不知道我们往哪去了。”
两人爬上来的山崖上,留着蕾蒂和阿斯翠德的靴子上沾上的泥,还有手指的痕迹。的确,要是奥斯卡追着足迹而来就麻烦了,蕾蒂本打算点头赞成,但她改变了主意。
(换了我要找尸体,就会离开桥上向下流走。但如果找不到尸体,也没留下痕迹,就会认为目标已经不会轻易出现。……那之后,会怎样行动?)
放弃找公主的尸体,帮忙——袭击支援部队。如果赶去能来得及的话,绝对会这样做。
“等等,阿斯翠德。把这个挂起来。”
蕾蒂解下头发上绑着的蝴蝶结,交给阿斯翠德。
阿斯翠德不明白蕾蒂话中的意思,歪着头。
“如果奥斯卡知道我们还活着,大概会有几个袭击者……说不定有一半人,会为了杀掉我而来山中捕杀我。”
“……难道,为了减少袭击支援部队的人数,要反过来通知他们公主大人还活着吗?我反对。现在公主大人动不了,难以逃离不知会有多少人的敌人。”
“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我们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今天就休息了。只要能拖延袭击者一天,他们就绝对再也追不上支援部队了。”
现在的蕾蒂能办得到的事,只有帮支援部队一把。
只要减少袭击人数,就可以增加支援部队平安到达格兰山的可能性。
“加上,有你在。……抱歉了,让我期待你的能力吧。”
“这种说法,真狡猾。”
“女人是很狡猾的哦。记着吧。”
被喜欢的人、敬爱的人,说期待自己什么的,就会变得有干劲。虽然其实是想反对的……阿斯翠德一边这样想,一边回到山崖上在显眼的地方挂上蝴蝶结。
(这样子,他们就会知道公主大人还活着,爬上这个山崖。……绝对会找她出来杀掉。……真讨厌啊,同为索鲁威尔的人居然想杀公主大人什么的。)
阿斯翠德不懂政治这种复杂的事。大家都为了“某样东西”各自行动,互相扯后腿。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不同心协力帮助蕾蒂。
……自己一定不适合从政。
“公主大人,放好蝴蝶结……”
“回来了”、在说这个字前,阿斯翠德再次大叫一次“公主大人”。
本该坐在地上的蕾蒂,正倒在地面上。
“还好吗!?”
把手放在她肩上,在她耳边大叫。然后他察觉到。
(……才不是、好像有点热。是很热……!)
早上,蕾蒂断言说虽然有低烧但没事。但一直勉强自己走到这里,又爬上山崖,体温开始一下子上升了。
“……没事、的。只是、有点头晕、和发冷。动身吧,奥斯卡要来了……”
“我来背您。请抓着我。”
“只要扶着我就行了,对你来说我太重了。”
阿斯翠德马上知道她在把他和谁作比较。要是换了是杜克,蕾蒂应该会不犹豫地说就这样办。不,可能会主动命令要他背她。
他想更成长。想要提升身高,还有力量,和杜克并驾齐驱。
“我也有锻炼的。直到找到在森林中藏身的地方为止,我可以的。”
“……那就拜托你了。要是不行就说吧,我能走的。”
阿斯翠德背起蕾蒂,走向森林之中。
这里似乎是当地居民为了下溪谷去而使用的小路,比较容易走。中途就离开了这小路,慢慢走进没经修建的深处。
(背上……好热。在发高烧,得快点让她休息才行。)
耳边感受到蕾蒂的呼吸既浅又促。事实上,大概只是被背着摇晃已经很辛苦了。
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吗,阿斯翠德按捺着焦急的心情,一步一步向前走。
“……?啊,这里的话……”
走了一会儿后,他们在某棵大树树干前停下。
树干根部周边的土地已崩裂,造成能让一个人进去的空间。可以做入口的地方被草丛遮蔽,难以看见。
“公主大人,总之请在这里休息。只是一个人的话似乎能藏起来。”
(插图页)
没有奥斯卡跟在他们身后的感觉。在这里休息一整天,明天小心地往格兰山走就行了。似乎可以撑过去。
“我去视察四周。要是能把握敌方人数,我们也会比较容易想对策。”
阿斯翠德放下蕾蒂。那时……
“……等一下。”
蕾蒂制止阿斯翠德。





——听见了脚步声。
蕾蒂伏在地面上,意识被从地面传来的声音扯回现实中。慢慢睁开眼睛,确认太阳的位置,知道现在是虽过了中午但还没到黄昏的时候。
心想快点到晚上就好了,打算再一次闭上眼时,她察觉到一件事。
(不对!这不是阿斯翠德的脚步声……!)
由于作为暗杀者的经历,阿斯翠德习惯于在无意识之中消去脚步声。平时总是故意发出脚步声,装普通的样子。
但现在处于为了逃离奥斯卡以及其同伴的袭击、正在藏身的状况中。他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中故意发出脚步声。那么这脚步声是——因为公主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为了找出她再杀掉的人的脚步声。
(怎么办……!?阿斯翠德不在我身边。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得自己对付敌人……!)
身体打了一个冷颤。一边祈望他快点到别处去,一边紧抱自己的身体。但与蕾蒂的心愿相反,脚步声在慢慢靠近。
(不行,现在这种状态下无法冷静地作出判断。没办法酌减骑士王的力量让对方不受伤……我得以一击杀掉对方。)
但她不想这样做。以自己身体状况不好为理由,选择一击杀掉他人,这已经不是“人”会做的事了。
在迷惘时,脚步声在渐渐靠近。
蕾蒂心跳加速。快得让她几乎错以为能听见心脏的声音。手掌和背上流着令人讨厌的汗。压着自己的嘴,拼命压抑呼吸。手脚在颤抖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高烧。是因为对之后会发生的事感到“恐惧”。
终于,附近的草丛窸窣作响地摆动。感觉上耳边传来了自己心脏的声音。
——……不要,拜托了,别找到我……!我会、杀掉你的……!
她紧紧闭上眼睛屏息。
——衷心、拜托了……!这样子下去……!


“——找到了!”


身边传来高亢的声音,蕾蒂拼命忍住悲鸣。还不能睁开眼睛。
她保持着不动的状态,之后听见一声叹息。
“……怎么,没中吗。那可能已经走到街上了。”
袭击者找到的是大树树干的根部。虽然有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但当中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人进入的痕迹。
——然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她。
等到完全听不见那声音为止,蕾蒂才终于放开压着嘴的手。手脚仍在微微颤抖。呼吸和脉搏也很急促。
“得……救了……”
蕾蒂并不是在阿斯翠德找到的树干下睡着的。
那可是阿斯翠德在走路时都能找到的地方。在找蕾蒂她们的袭击者,只要经过这里就一定会找到吧,所以蕾蒂犹豫了。
人只要认定“找到了”,就会疏忽其他事。蕾蒂反过来利用这种心理,以树干为诱饵,藏在附近的草丛之中。
(……我真的、很担心……刚才会变成怎样……)
慢慢地调整呼吸期间,感觉到这次真的是阿斯翠德在靠近。虽然没有脚步声,但她从空气的流动中察觉到了。最近都在练习熟练地运用疾风之剑的蕾蒂,变得对风微小的变动很敏感。
“公主大人……我看到四个人。还有奥斯卡先生。”
“再加上,一个人。刚才走过这里了。”
对惊讶的阿斯翠德,蕾蒂举起一只手,挥了挥。
“不用道歉。因为他没发现我。比起这个,奥斯卡他们是什么情况?”
“似乎快到集合的时间了。所有人都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了。”
盯上公主的是奥斯卡再加上五个人。如果是由罗恩斯坦因家准备的袭击者中的一半来了这里,那袭击支援部队的就是剩下的一半:五个人。
如果是五个人的话,九个王立骑士就能应付。看来特地指出公主还活着这件事起效了。
“可是……好像有奇怪的误会。经过这里的男人说‘可能已经走到街上了’。这样子下去可不妙呢。”
如是他们认为活下来的公主已经不在森林中,而是走在街道上。
如果他们追着公主而赶向街道,追上其他同伴而加入袭击之中。
现在是差不多过了下午时份。奥斯卡他们能不能追上在早上出发的支撑部队还是未知之数。如果支援部队遇上什么不测而停下来,就很有可能被追上。
“如果能至少把奥斯卡和留在这里的五个人拖到晚上……如果他们明早才出发,就会追不上支援部队……”
但要怎样拖住他们呢。胡乱动作的话就会被发现藏身之处。明明难得让他们以为自己不在这里。
脑海因高烧而昏昏沉沉,想不出好主意。仅是把时不时突然变得朦胧的意识留在现实中,已经要花上不少力气。
“拖住……如果是六个人……”
阿斯翠德的低喃中听不出感情色彩。蕾蒂打了个冷颤,原因不仅是快到黄昏所以气温开始下降了。
渐渐变得昏暗的周遭当中,阿斯翠德绿色的眼瞳,看上去在失去平时的温和。
她凭着本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这样。”
“……公主大人?
阿斯翠德因蕾蒂的声音而重复眨眼。
“你,是不是在想奇怪的事?……想以一人之力,杀掉六个人?”
“没事的,我能办到。只要偷袭然后一击击倒。”
对这个答案,蕾蒂感到毛骨悚然。想法从根本就已经不一样了。
“别这样!我不想你做这种事!”
可是阿斯翠德像是困扰地笑了。
“但这样下去,奥斯卡先生和留在这边的袭击者就会和支援部队会合,王立骑士团的人就可能会死对吧。而且,半吊子地让他们活着很麻烦。也会危及我们。”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能办到,而且这样做是最好的!”
意识模糊的现在,蕾蒂无法好好地组织语言。
“‘因为能办到、所以做了’。你不也因为这种做法而生气了吗!?”
蕾蒂保护了从桥上掉下来的阿斯翠德,受了重伤。那时当她说自己有大地之剑、能治好所以没问题时,阿斯翠德反驳说不对。这和那时的事一样。
“你拥有能轻易杀掉六个人的力量。但不要想所以就去做什么的。我不想你做出用要守护某人的剑,去伤害别人这种事。我希望你运用力量的方法,能守护敌方和己方两者……!”
如果阿斯翠德和外表一致,只是刚成为骑士的少年,就不会有要杀掉六个人这样的想法。不,即使想到了,应该也会认为不可能而不去做。
“我也知道这只是硬把我的理想塞给你……!可是我不想、让你说出这种、因为能杀掉六个人所以去做、这种话……!”
蕾蒂不甘心,心想如果自己能动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如果在能作出正常判断的时候使用骑士王的力量,就会轻易拖住袭击者。这本来是自己能办到的事。
“……我明白了。总之,我先再去打探情况。确认奥斯卡先生他们作出什么判断后,我们再来想该怎么办吧。在那之前请好好休息。”
先妥协的是阿斯翠德,他提议推迟决定。
“对呢……就这么办。小心一点哦。”
现在蕾蒂认为这样也好,同意了。她想再多考虑一会儿拖住奥斯卡他们的方法。
蕾蒂说“回来时叫醒我”,再次闭上眼睛。





消去脚步声,阿斯翠德朝着森林之中前进。太阳已快下山。森林正逐渐染上夕阳的颜色。黄昏过后是夜晚,视野只会变得越来越差。
他认为,如果要攻上去,就只能趁现在了。不然,奥斯卡他们做出走到街道上的决定。
“……对不起,公主大人。”
最初阿斯翠德感到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要阻止他。如果只是六个人,他一人是可以杀掉的。所以他就去做。只是这样而已。
但蕾蒂说不行,阻止了他。所以阿斯翠德才终于察觉到。
(啊啊……我又搞砸了。我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时不时会从最根本的事开始弄错。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只是口头上说想成为真正的骑士而已,感到不安。
“可能有点……害怕。”
从此以后,要做至今不曾做的事。虽然之前一直只做自己能办到的事,但如果是为了实现那个人的愿望,他也能去做可能办不到的事。
无数次握紧拳头,安抚焦躁的步伐。这是第一次尝到紧张和不安的滋味。
“我要让六个人不受伤地被拖住。”
她希望他拥有能守护敌方和己方两边的力量。想要变成那样,阿斯翠德也这样希望着。





夕阳中,阿斯翠德找到了正在对话的五个男人。
内容果然是“公主可能不在这里”。他们开始商量从现在起赶向街道的事情。
但这些人当中没有奥斯卡的身影。
(……那个人,因为从支援部队脱离出来,所以不会拿走大量的食粮和水。如果不从这边朝着格兰山或是梅尔维德走一次,就会被人怀疑在哪里干了些什么……吗。)
即使奥斯卡加入袭击也不是大问题。问题是这五人。
看来他们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所有人开始准备了。任何人都只注意着自己的事。阿斯翠德不打算放走这个绝好的机会。
(首先是……第一个人。当中离其他所有人最远的男人。)
捕捉他正在把行李绑到马上的身影,阿斯翠德悄悄接近他的身后。
“……呜”
那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在颈部砍下的手刀令男人的头部摇晃,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阿斯翠德接下他就这样子倒下的身体,悄悄地拖到草丛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剩下的四人凑得有点近。……威吓一下,让他们分散开吧。)
拔出倒下的男人腰上的剑,阿斯翠德用全力把它扔向上空。
被扔出的剑晃动树枝,发出巨大的声响后刺在地上。
“这是什么!?”
剑从空中突如其来刺过来。而树叶正沙沙作响。
心想发生了什么事、四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剑的方向。瞄准这一瞬,阿斯翠德盯上落在最后的男人。
和第一人相同地在颈部砍下手刀,对他造成脑震荡。轻轻把他倒下的身体放在地上,阿斯翠德马上隐去身影。
“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点!”
剩下的三人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太对。不知何时其中一个同伴已经倒下了,加上还有一个人连看也看不见。明明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加上天色昏暗,袭击者们被奇异的恐惧感所袭。
“不分散比较好!集合起来!”
阿斯翠德点头心想这判断是正确的。但他想要逐个击破。
(来,再吓一吓他们……!)
他一开始已经切断了绑在树上的马的缰绳。对准那匹马,他用力以手指弹出小石头。
马匹因突如其来的痛楚而嘶叫,既激动又混乱地跑了起来。
本是系着的马突然跑走,对剩下三人的恐惧简直是火上加油。
“……喂,难不成,这是……”
“公主殿下的、幽灵之类的……?”
“怎么可能!那位大人可是还活着啊!”
“要是那山崖上的手的痕迹,也是公主殿下的尸体向上爬的痕迹……!!”
看来袭击者们对蕾蒂感到相当抱歉。
他们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感到恐惧,阿斯翠德一边对此感到感谢,一边进行着下一步。
(接下来轮到你了。好好地朝着那三人跑喔。)
让小石头撞上另一匹马,使得它跑了起来。那匹马像是要袭击那三个人一般地跑去。
“呜哇哇哇!”
“怎么回事!?”
要是被马踢到,能以骨折了事就算轻的了。不想死而慌张地逃跑的三个人,已自顾不暇。阿斯翠德瞄准这个时机,袭击了最接近自己的男人。
“呜呜……!?”
没时间绕到他身后了。阿斯翠德像是从旁边扑上去般靠近他,以拳头殴打他的侧腹。瞄准他反射性地屈下身的瞬间,绕到他身后以手砍向他的后颈部。
(剩下二人。现在起速度决定输赢!)
如今让他们看见他也沒关系。阿斯翠德沒去支撑失去意识的男人。
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的声音传到剩下二人的耳中。
“喂!”
“是什么……!?”
其中一人拔出了剑。阿斯翠德猛地吐了口气,一下子冲向持剑男子。以左手扭着男人持剑的手,以右手打他腹部,他就这样倒下去了。
(剩下一人!)
最后一人也拔出剑来,朝着眼前逐渐迫近的阿斯翠德挥舞。
阿斯翠德把藏在袖子中的小刀滑向手心,瞄准对手的剑柄,打算让剑脱离对方的手。可是,左脚却突然被扯住了。
“这个混蛋!”

以为已经晕过去的男人正紧紧抓着阿斯翠德的左脚脚踝。手指用力得像是要掐进肉里去。
连心想“不妙”的时间也没有,刀刃已迫至眼前。
——没有、踌躇的余地。





“……哈哈,五个人都没受伤.....太好了,成功了……”
阿斯翠德把累极了的身体靠在树干上。左腕在发疼,他举起左手放在眼前,心想得快点止血。
左脚脚踝被抓着,剑刃迫到眼前的那一刻。
阿斯翠德在一瞬之间伸出左手作盾。因此,虽然被深深地刺伤,但能够马上调整姿势让二人晕过去。
——我办到了,公主大人。
虽然想让她称赞他,但这件事得保密。报告就说“他们看来是放弃参与袭击,今晚就在这里露宿”。
之后要做的是最后一步。是为了他们醒过来后,失去行动的念头的布置。
阿斯翠德先回到蕾蒂所在之处,以白光之剑刺进她的影子中。
“喂,你在的吧。来帮忙。”
——影子中更加浓厚的黑暗在蠢蠢欲动,黑手爬了出来。

眺望着完成了的“布置”,阿斯翠德笑了起来。
“要是醒过来了,这些人会很吃惊的吧……”
食粮像是被狼吞虎咽后散落了一地。
他们的剑分别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自己的手脚被树木上的常春藤缠绕。
还有……留下了无数像是人类小孩子的手的痕迹。
看见这种情景,不管是谁都会这样想吧。——这座山中,出现了怪物。
“哈哈,要是所有人都被吓到,下山就好了……”
只要能成功拖住他们,明天蕾蒂就不用勉强自己走动,能专注在回复上。阿斯翠德相信现在这样子已经没问题了。

这时,在格兰山北边山脚下,诺兹尔斯公在奔波劳碌。
今天早上,来自索鲁威尔的支援部队终于到达了格兰山,带来了两名医生以及尽可能地多的大量药物和简易帐蓬这些必要的东西。
到达的人是九名王立骑士、还有一名听说是出身于格兰山附近的第二王子的名誉骑士。当中虽然看不见蕾蒂丝雅公主的身影,但他没为此感到奇怪。
蕾蒂的工作并不是在格兰山治疗受伤的人,而是在王都促使作出支援的决定。先让第一队人过来,她则留在王都中完成工作,再和第二队或是第三队人一起过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受到避难民感谢的索鲁威尔的支援部队的所有人,不知为何皆是一脸消沉的样子。这一点“有些奇怪”。
“……这是说,在索鲁威尔王都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因诺兹尔斯公总是在用心留意索鲁威尔国有没有暴露弱点,才能嗅出这变化。
看见一脸阴沉的王立骑士在和同样表情的王立骑士说话,诺兹尔斯公便偷偷地接近他们,留神听着。
“公主殿下……那种高度……”
“……掉下去……已经没可能了。”
虽然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但诺兹尔斯公确信有什么事发生了。一边串连王立骑士的话一边走路时,他看见一个看习惯了的背影。
“杜克!来得正好。”
诺兹尔斯公最近中意的是所属索鲁威尔国王立骑士的杜克·巴尔黑德。比起被称为国境将军的那个固执的人,他要可爱多了。
“怎样?诺兹尔斯是一个好地方吧。要来我旗下吗?”
“请容我郑重地谢绝。”
“你要是来诺兹尔斯,女人和酒想要多少我都能准备。”
“工作时我不碰酒。另外……对呢,要是有比我的主人更美丽的女性,我会重新考虑一下。”
诺兹尔斯公因杜克提出的条件,想起自己的妻子们。
说到能和那个像人偶般漂亮的公主匹敌的女人……
“……性感的不行吗?”
“不行。我喜欢的类型是清秀的美人。”
杜克把蕾蒂用作拒绝的藉口,心想不会有多少女性比殿下更美吧。
但诺兹尔斯公猛然扯过杜克的肩头,满脸笑容。
“那个公主殿下,听说在回王都的路上从山崖上掉下去失踪了呢。”
虽然不是“回王都的路上”而是“从王都来这里的途中”、不是“从山崖”而是“从桥上”,但非常接近事实。
虽然诺兹尔斯公期待他说“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从谁听说的”之类的话,但杜克没上当。
“公主殿下在王都中。”
“我可是亲耳听见王立骑士们这样说的。……不会是,事实上已经死掉了吧?”
“我的主人仍很年轻,容易成为这种流言的主角,所以即使有奇怪的流言传到诺兹尔斯公耳中也是没办法的事。”
杜克一边对诺兹尔斯公作出平淡的回应,一边感到头疼起来。
看来有人没能理解到诺兹尔斯是敌对国家,不小心泄漏情报了。虽说会把拥有相同民族、语言的国家会无意中认为是“友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即使她身边的人上当了,我可不会上当的。”
诺兹尔斯公极度认真地对杜克说。不小心作出失礼的态度问出的“上当?”,就请他忽视掉吧。
“那个女人才不会因为从崖上掉下去这种事而死掉。其他人大概会相信,但我不信。因为我亲眼看见过公主从塔上跳下去的样子。”
诺兹尔斯公粗暴地“哼”了一声,杜克则是非常在意他的话。
确实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对了是库雷格。他说一起从高处跳下去却没受伤。杜克开始在意这三个人到底在伊尔斯托做了什么、蕾蒂又做了多胡闹的事。
“公主活着,而且必定会完成和我的‘约定’。……可是,居然不得不让‘身边人’上当,也真是辛苦了。”
诺兹尔斯公擅自接近真相、擅自作出解释远离真相、再擅自接受了。对此,杜克说:“失陪了”,便离开他的身边。
要是被问这样那样的事情,即便再小心也可能会大意地说错话。
“……诺兹尔斯公、还有副团长,都相信着殿下……吗。”
那么就会感觉她绝对活着。像是被两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说自己的想法没错。
为什么会是这三人相信蕾蒂还活着呢。杜克叹气心想,真是奇怪的组合。





自桥上掉下后,第二次的黎明来临。
阳光刺激蕾蒂的眼,她的意识慢慢浮上来。
想要坐起来、她无意中撑起手,然后心想”啊不好”,皱起眉头。但预期中的痛楚没有到访,她只感到不强烈的痛。
“早安,公主大人。没事吗?”
“……早上好。今天似乎已经好多了。也退烧了。”
坐起来的瞬间,阿斯翠德的外套从身上滑下来。她拿起外套还给阿斯翠德时,看见包着他左腕的布正在渗出鲜红的血。
“受伤了?什么时候?”
“似乎是从桥上掉下来时撞到哪儿了。昨天起已经有伤口了。是没多严重的伤,请不用担心。”
正在渗出来的血还是鲜红的。即是说还没有血还没有止住。
“难道……”,蕾蒂这样想着,握过阿斯翠德的左手。
“让我看看。因为你只有一只手,可能没有好好地处理伤口。”
“呃……这不是该让公主大人看的东西。”
“如果我怕血,那不久前的魔法阵骚动中,我应该会晕过去哦。”
绕过不情愿的阿斯翠德,蕾蒂解开打着结的布。于是现在仍在溢出的鲜血和新鲜的伤口露了出来。不管怎样看,这都是被剑砍到所造成的。
蕾蒂仅凭这个就明白了一切,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昨天那之后,你一个人去拖住他们了吧。”
“不对!”
“说你能办到,让你为难了的人是我。让我道歉吧。”
如果只是杀掉的话,阿斯翠德就能保持毫发无伤地完成吧。可是为了遵守蕾蒂所说的“守护敌方和己方”,他受了严重的伤。
“是因为我力量不足。最后有点大意了……”
“不,把这看作是我的错吧。……你今天起绝对不能再勉强自己。虽然会很慢,但我已经恢复到可以一个人走路的程度了。保护你一个人这种事,我可以轻易办到。”
蕾蒂再次用布包上阿斯翠德的左腕、打上结。既然过了一晚仍是这样子,昨晚应该流了不少血。
(我是没关系。因为不管是骨折还是受重伤,大地之剑都会治好我。但阿斯翠德是普通人,如果这伤势恶化就会危及性命……)
没时间可以犹豫,等到自己完全恢复了。
得尽快到达格兰山,让医生治疗阿斯翠德的伤口。在这里,最多只能从河流汲水清洗伤口、绑着伤口而已。
“说明一下昨晚做了什么吧。”
“……黄昏时,找到了五个袭击者。正如公主大人所说,他们在讨论要试着追上支援部队,我就在他们在准备出发时袭击了他们。虽然尽可能不让他们看见我、一个接一个地让他们昏倒,但看来他们误会了我的事,说‘是公主殿下的尸体来袭’……之类的,自己害怕了起来。奥斯卡先生似乎是独自先走了。”
“那真是……要让我不敢回王都的误会呢。”
“让所有人昏倒后,我弄乱了行李和粮食……让黑手到处印上手的痕迹。要是他们认为有怪物、就这样下山就好了。”
“我越来越不敢回王都了呢。”
几天后,王都中会愉快地传出流言,说是出现了公主化成的怪物吧。又成为这种流言的主角了。
“我顺手从那些人的行李中拿了食物、水和药物。……今天能吃下一点东西吗?”
两人什么也没有带着就掉到了溪谷里,没有能称得上是水和食物的东西。
凭着阿斯翠德放在制服中的便携粮食、还有从溪谷中汲到皮革袋子里的水,度过了昨天。话是这样说,但昨天蕾蒂说吃不下,只喝了水。
“我真想学习一下你那种出奇地冷静又振作的性格呢。不管怎样说,今天要是不吃点什么大概就走不动了,即使勉强自己也要吞下去。”
一直抱着的其中一个不安因素被排除了。这之后一阵子都没必要担心食物和水的问题。
“那么今天就只是朝着格兰山走。你能走路吗?”
“当然。走吧。”
该做的事都做了,而且预想了一切最坏情况。之后只能祈祷中途不会看见支援部队的尸体了。





二人走着山路,在中午前走到了街道上。这样子就比较易走路,放下心来不久后,蕾蒂她们察觉到这里正在吹着让人讨厌的风。
而且几乎同时……也察觉到风中混杂着烧焦的味道。
“某个地方,在燃烧着……”
这里也发生了山火。这不是值得奇怪的事。从王都出发前已有人提出了,虽然没前例,但紧接格兰山的斯提因山也有可能发生山火。
“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吗。又不是战争中,居然会遇上挟击。”
蕾蒂为了隐藏内心的动摇而叹气。在这里不能知道火源在哪里。这一趟真的是选择之路……啊。
“前辈说,遇上挟击时,只要突破前方取下敌人总指挥官的脑袋就没问题了。”
“这可真是蛮过激的格言呢。”
即使杜克总是对蕾蒂的过激发言感到无奈,但在全是男人的骑士团中他似乎也有过激发言的嗜好。“那么偶尔也听一下臣子的提议吧”,蕾蒂心里这样决定。
“那么就遵从那格言,向前走吧。如果和你在一起,别说是取下敌人总指挥官的脑袋,感觉甚至能攻下一个公国呢。”
“如果和前辈在一起呢?”
“如果集齐了圆桌骑士,感觉上能攻下大陆呢。”
蕾蒂的话强健有力。
对这句话,阿斯翠德点头说:“是这样啊”。
(但是,这可能……不是我想听见的答案吧。被岔开话题了呐。)
感觉上蕾蒂在无意中回避把阿斯翠德和杜克进行比较。如果是这样,那阿斯翠德仍没站到和杜克相同的位置上。
感到不甘心地握紧拳头的瞬间,阿斯翠德“咦”地意识到了什么,歪了歪头。明明无意中用受了伤的左手握了拳头,他本以为会感到痛楚。心想为什么呢,他用右手碰了碰伤口附近。仅是触碰到布的表面,就察觉到那里带着热意。
(……这,危险了呢。比起痛楚更像是麻痹了。变得没感觉了。)
阿斯翠德告诉自己:“但仍没问题。”
蕾蒂受了比这更严重的伤,都一直忍耐到现在了。自己却抱怨是要怎样。
“阿斯翠德,走了哦,没事吧。”
“是的!”
两人再次迈开步伐。但过了中午时,又停下了脚步。
走到视野广阔地地方,仅看了出现在面前的场景一眼,就知道这里的街道也已经被火焰袭击过了。
蕾蒂把手放在焦了的地面上。
“地面仍很热。再次烧起来也不奇怪。看来前方是,被火墙堵住的死路……呢。”
从这里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多大规模的山火。接近火焰再来确认就太危险了。这里是下风处。
“绕个大圈吧。虽然会离开街道,但人身安全第一呢。”
对蕾蒂的话,阿斯翠德也点头赞成。
是左边还是右边?选择迫在眉睫。这甚至不是胜负几率各一半的赌博。也有不论选哪边都会受到火焰袭击的可能。
蕾蒂回想记进脑袋里的地图。
从伊尔斯托吹过来的热浪恐怕是从山的东南边过来的。如果那就是起火源的话,那向上风方向的东边走应该比较安全。
蕾蒂下定决心后,回过头去。她眼中映照出脸色苍白的阿斯翠德。
“……你没事吧!?”
似乎是因为被蕾蒂问及,他自己才第一次发现。阿斯翠德疑惑地说“咦?”,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蕾蒂迅速地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
“发烧了呢。”
正如她所担心的,阿斯翠德的伤恶化了。如果有体力便还有可能撑的过去,可是阿斯翠德在体力上也只稍稍高于平均水平而已。他现在还是个少年。
“没事,我们走吧。我还能继续走路的。”
“那就折回街道去吧。即使遇上那五人,我也会想办法的。”
“那也不要。如果是这样,那到头来还是会觉得当初我把所有人全杀掉就好了。我希望那个判断不是错误的。所以,想向前走。”
蕾蒂搀扶着不能动的阿斯翠德,如果遇上五个袭击者,情况会变成怎样?那时,可能无法选择让他们不受伤地解决问题。
“……休息一下吧。只是一会儿哦,在树荫下。”
这是顾虑到阿斯翠德而说的话。阿斯翠德说:“那只休息一会儿”,坐了下来。
身体似乎比想象中更要辛苦。
“公主大人,之后要往哪里走?”
“我打算绕到东边。你祈祷那边没有火焰吧。”
蕾蒂无法判断阿斯翠德能走到何时。但如果这样子一口气走到山脚,就能让阿斯翠德在安全的地方休息。
只要下了山,距离格兰山山脚就只剩下一点路。自己跑去寻求救援也行。那时候,直到双腿断掉前都会跑下去。
但的确有没能到达山脚的可能性,这件事也不得不纳入考虑之中。
“阿斯翠德,先说好。我因为有钢铁之剑所以不易受伤,因为有大地之剑伤口也快速癒合。但被卷进火焰之中就会普通地死去。”
她大概有能遮断火焰的力量。但蕾蒂无法熟练地运用。就像是无法降雨一样,有很多不练习就不能运用的力量。
“虽然我其实是不想说这种话的,但这次是完全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状态。如果有想说的话、想传达的话,就互相跟对方说吧。”
“想说的话……吗。”
“我想说的只有这句。要是我没能活下去,就由你亲口对弗莱德海姆殿下传话说‘之后就交给你了’。只是这样就能传达我的意思了。”
蕾蒂托付给阿斯翠德的是仅仅一句话。阿斯翠德以为蕾蒂对国家的事、家人的事会有不少要留下的嘱咐,他吓了一跳。
“就这样就行了吗?”
“对,别弄错传话对象就行。”
如果是弗莱德海姆,他会明白“之后就交给你了”这句话中的含意。
蕾蒂特意选了“弗莱德海姆”,把之后的事托付给他。即是被蕾蒂托付了说:“下任国王是你”。
——古多哥哥大人不行。那个人不是王之子。
他应该能察觉到有某种理由导致非弗莱德海姆不可。只要有这句话,他就会毫无迷惘地压下古多,成为国王。
另外……还有一件事,阿斯翠德的事。
如果特地让阿斯翠德亲口说,弗莱德海姆就会察觉到阿斯翠德也被托付给他了。他是心胸广阔的人,即使发现阿斯翠德的黑暗,也能接受他。即使不成为弗莱德海姆的骑士,要是阿斯翠德希望成为骑士团长,弗莱德海姆会代蕾蒂帮助他吧。
“阿斯翠德,你呢?对故乡的留言也好,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
蕾蒂没说是对家人的留言。即使阿斯翠德有家人,当他决心来索鲁威尔时就已经舍弃他们了吧。
“那个……公主大人,之前您说了让我考虑将来的事吧。”
“去伊尔斯托前的……我记得。”
蕾蒂抓着来离宫见雷恩哈路德的阿斯翠德,问了他之后打算怎么办。提出也有成为骑士团长这条路,让他考虑将来的事,说了这些话。
“我,自那后考虑过了。虽然公主大人说成为骑士团长就能保持作为真正的骑士,但我不想因为是骑士所以才去帮助别人,而是想即使不是骑士,也要作为一个人去帮助别人。如果这样子的结果是骑士团长,那样也不错。”
要是不是骑士就不实践骑士的信条吗?——不是这样子的。对自己来说,所谓的骑士,不是成为骑士,而是一直抱着骑士的信念。
“非常出色的答案。就算无法实现,仅是这信念就已经足够出色了哦。”
阿斯翠德想说的事,已经好好地传达给蕾蒂了。
之前被弗莱德海姆问及时,阿斯翠德无法好好地以言语表达出来。即使如此,因为是聪敏的人,对方回应了他,说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不用焦急。你还有很多时间和可能性。”
“不是的。已经没时间了。因为公主大人已经快要成为王了吧?”
被弗莱德海姆说没时间了。正是如此。要是他悠然以待,十二人的空缺马上会被填满。阿斯翠德即便有可能性,但已经没时间了。
“我,遇见公主大人后,梦想有点改变了。之前只是想着想成为骑士。但现在不只是王立骑士,也想成为我所期盼的主人的力量的骑士。”
想成为像是杜克那样被蕾蒂依靠的存在。想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比任何人都更接近、比任何人都更给予她力量。


“我想成为圆桌骑士的首席!”


蕾蒂听见这句话,一时间眨了眨眼,低喃道:“是吗”。然后她看着阿斯翠德的眼睛,问他:“认真的吗?”。
“换言之,这是对杜克引战宣言吗?”
“结果上是会变成这样。”
蕾蒂轻应了一声,想起了某件事。
“库雷格说过任何索鲁威尔的少年的梦想都是圆桌骑士,你也不知何时起成为了索鲁威尔真正的国民了呢。”
“咦咦咦咦!?这样理解刚才的话吗!?”
不管谁听上去,都应该是在宣言说“想成为您的骑士”才对。看着阿斯翠德真的在慌乱地想到底是哪里搞错了的样子,蕾蒂笑了。
“说笑啦,有好好地传达给我了。……可是,现在的你赢不了杜克。那可不愧是由我挑选出来的好男人呢。”
“我明白。但我不打算输。”
阿斯翠德向蕾蒂,不对是向杜克,投向认真的眼神。简直是就是宣战。
“……我不讨厌有野心的男人呢。”
对蕾蒂的这句话,阿斯翠德双眼发亮。
“咦!?难道我,作为男人也有机会吗!?”
之前向蕾蒂表达心意说“我是认真的!”时,被回答说“我没问你这种事”,被干脆地踢开了。但这次说不讨厌。这不是挺大的进步吗。
“……因为是这种时刻所以我先说好,我,对年纪比我小的没兴趣。未来永远永远我都不会回应你的心意的。”
虽被冰冷又严厉的话干脆地拒绝了,但阿斯翠德使劲摇头。
“那我,从今天起就是十八岁了!这样就比公主大人年龄大了对吧!”
和像是在说“我想到好主意了”的阿斯翠德不同,蕾蒂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所谓年龄,可不是自己申报就能增大的东西呀。”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那只是因为来到索鲁威尔,入学时必须填年龄,那时候我才配合身边的人决定是十四岁。所以也有可能是十八岁的,有可能的!”
蕾蒂点头说原来如此。当然,不是赞同他是十八岁。
“你,其实不是十六岁而是十三、四岁左右吧?从前起我就觉得奇怪,你有哪里好像还年幼的样子,我理解了。”
“咦咦!?在那方面上理解吗!?”
不不我也只要再过数年,就会长高、身体也会变大。应该可以成长得和憧憬的前辈差不多——阿斯翠德对未来抱着希望。
被蕾蒂说年幼,阿斯翠德感到失落,但马上双眼发亮。他到底在想什么,蕾蒂对此了如指掌。
“想说的话,都说了吗?”
“是的!”
看来阿斯翠德休息了一会儿,变得精神了。蕾蒂心想这样子可以了,站起来,伸手扶阿斯翠德。
“来,走了哦。”
朝着更东边,离开街道,拨开草丛前进。有时候白烟在眼前横着飘过时,每次都心中一惊,想到讨厌的未来。
“阿斯翠德,没事吗?”
“不用这么担心,我没事。还能走路。”
虽然是这样说,但阿斯翠德应该已经只是凭毅力在走路。
走路仍稍微避免脚过于使劲的蕾蒂,以及离正常状态相差什远的阿斯翠德。加上路也不好走,感觉没前进多少。
(虽然现在还好……当阿斯翠德不能动时怎么办?我没那么强的力气。要是有男人的力气……!)
干脆撞上袭击者们,彻底击溃其中一人让他听从自己比较好吗。事到如今才怀疑那时候的判断。
(……咦?刚刚,看见的是……)
因为在想这种事,她无法立刻认知一瞬之间在视野边缘看见的东西。蕾蒂停下脚步,拨开草丛俯视“那个”。
“奥斯卡……?”
对蕾蒂的话,走在她身后的阿斯翠德也吃了一惊。
是失去意识的奥斯卡。那手和外套沾上泥土都脏兮兮的。看向四周,可以看见近在身侧的类似山崖的一部分崩塌了。是从那里失足掉下来的吧。
“托奥斯卡的褔,我们得救了呢。他拼命地逃到这里时连脚下也没注意,从前面的火焰那里。”
那么要再次折回原路走到街道上,还是朝东边绕更大的圈子呢。
山路已经开始变成是下坡路了。比选择折回去爬山,这样子继续一边绕圈一边下山,在精神方面来说比较轻松。
丢下奥斯卡,朝更东边走。蕾蒂虽然这样决定了,但看着奥斯卡就开始产生迷惘。对一瞬中掠过脑海的想法,她对自己强调说不行。
“……阿斯翠德,朝更东边走了哦。”
阿斯翠德看着蕾蒂,之后视线往下看向奥斯卡。
“不救他吗?”
“他盯上了我们的性命。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
阿斯翠德已经到极限了。自己也不是正常状态。如果在发生山火、从火焰逃走时被奥斯卡盯上,可能真的会丢了性命。
“我不要。因为公主大人,要是我不在就绝对会救他。”
“不!我不会做那种事。舍弃奥斯卡是正确的判断。”
对坚决的话,阿斯翠德静静地反驳。
“会救的。我,知道公主大人是这般温柔的人。刚才也担心说了:‘那五人有成功平安下山吗’。”
蕾蒂认真地回溯记忆,心想我说了这种话吗。
“我,听见了啊。像是不经意说出来的。……对公主大人来说是过于理所当然的担心吧。所以记忆中也没留下印象。“
对困惑的蕾蒂,阿斯翠德笑了。
“每当公主大人理所当然地温柔担心别人时,我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真是不行。觉得我没有应该理所当然有的重要东西。昨天也是,看着公主大人才终于知道我弄错了呐。”
那是蕾蒂时不时对阿斯翠德感觉到的事。阿斯翠德和自己从根本上不同。只是为了拖住袭击者而理所当然地考虑杀光他们,对蕾蒂来说是不可置信的事。
“即使如此,我也想成为像是公主大人这样的人。我想成为那种,能够好好地理所当然地温柔对待别人的人。”
阿斯翠德的本质处于深深的黑暗之中。即使如此……他也向光明伸出手。
“请给我,成为这种人的机会。”
蕾蒂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保持如此率直。
不知为何,阿斯翠德不放弃地挣扎着,努力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那身姿非常耀眼。她想今后也看着、守护继续他的未来。
(彼此之中,有所期望的东西……吗。)
那得救的只有阿斯翠德,或是只有蕾蒂都不行。不能不一起活下去。
“——知道了,我们救奥斯卡吧。”
“谢谢!”
其实真正要道谢的是她。阿斯翠德以拜托她的形式,实现了蕾蒂的愿望。告诫自己“向年纪比我小的人撒娇可不行呢”,但心想着“他自称十八岁所以偶尔一次也没关系吧”,仅限这次放过自己。
“机会难得,救奥斯卡的同时也顺便威胁他,诊断你的伤口吧。”
到达格兰山前遇见医生了。可不能不利用这件事。
但阿斯翠德对蕾蒂的提议摇头。
“我没事。只是流了一点血罢了。也用了袭击者的行李中的药物,即使是医生也没有更进一步能做的事。……而且,还是隐瞒我状态不佳的事吧。这能牵制奥斯卡先生。”
“即使如此……”
“我曾经是暗杀者,所以清楚怎样的伤势会致死。真的没事的。”
能相信阿斯翠德的话到什么程度呢。蕾蒂为了看清这一点,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叹了一口气。
“那就上演一出骗剧吧。能再努力一阵子吗?”
“好的!”





名字被呼唤了数次,奥斯卡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肩头被有什么东西抓着、脸颊上掠过尖锐的痛楚的瞬间,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起来了?贵安,感觉如何?”
睁开双眼,是第一公主蕾蒂丝雅的样子。
似乎能让人从溪谷上爬上去的山崖上,有足迹。她身上的蝴蝶结被吊了起来。
虽然知道她活下来了,但还是会心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立即认为这是好机会。
(……她活了下来,在这里发现了我。以为我是会救她的人,感到喜悦,叫醒了会杀自己的人了。)
虽然觉得她可怜,但没办法。因为这是为了自己的主人弗莱德海姆。
“……公主殿下,您平安无事吗?有受伤吗?”
奥斯卡装出担心的声音,看向四周。
蕾蒂没有武器,身旁没有他人的气息。那么,能轻易完成工作。
心想“能行”的瞬间,奥斯卡的手按下剑柄。但背上感受到冰凉利器的感触,加上浴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之中,他当场僵硬起来。
奥斯卡以前的生活起居之处是战场。所以他本能地明白。
——我会,被杀。
因为恐惧,连一只手指都动不了。快要因浓浓的死亡味道而失去理智。
“……别动。我数到三之前说出你属于哪个组织……啊,弄错了。呃——呃,要是动了你可就没命了噢?”
“真是非常说习惯了的台词呢,阿斯翠德。”
奥斯卡眼前的蕾蒂,没对奥斯卡的表现感到惊讶。不如说表情像是在说事情如她所想。
(公主殿下注意到了吗,注意到袭击自己的幕后黑手是罗恩斯坦因家……!)
所以能让阿斯翠德潜伏在他身后。
“糟了”,奥斯卡对自己愚昧的行动感到后悔。把手按在剑柄上,这就像是在自白说“我是内奸”一样。
但蕾蒂不提及那件事,却问了别的事。
“你啊,想要活下去吗?”
奥斯卡一瞬之间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但立刻作出自己的解释。
“是,要是不想死就服从你的意思吗?”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要活下去吗?”
对感到困惑而不作回答的奥斯卡,蕾蒂叹了口气。
“你遇上山火,逃到这里。我们也一样。即是说,我在建议要不要直到下山为止订下休战协议哦。”
“休战协议……?”
“要是想活,就应该能和敌人携手合作。所以问你想不想要活下去。”
奥斯卡考虑着蕾蒂的建议。
不错的提议。和最重要的目标蕾蒂一起朝格兰山的北边山脚走。现在虽有阿斯翠德瞄在自己的背后,但说不定中途会有可乘之机……
“表情明显表露出你的想法呢。”
对这句话,身后的阿斯翠德作出反应。
“……如果不想变得像那五个同伴一样,还是老实待着比较好哦。”
“!?你,做了什么……!?”
(插图页)
“怪物出现了……好像是这样想的。抱歉,我就是怪物。”
奥斯卡也知道周围对阿斯翠德的评价。这么年轻已经是骑士团内首屈一指的水平。这样子被低沉的声音威胁,听上去已经不像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了。
“总之你似乎不想死,一起走吧。”
“对呢。请先走。”
阿斯翠德收起小刀,推了奥斯卡的后背。
然后让不自觉地回头的奥斯卡,看到从前的自己会露出的表情。奥斯卡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表情却在说:“这怪物……!”
“在干什么?要走了哟。”
被蕾蒂催促,奥斯卡一边感受着恐惧一边开始走。一时间沉默地跟着蕾蒂的背后走着,他察觉到某件事。
“公主殿下?左脚受伤了……?”
乍看一眼不觉得,但她在避免左脚使劲。原医生奥斯卡能明白。
“从那桥上掉下来,不可能会不受伤呢。我可不是怪物。”
蕾蒂说“不要问理所当然的事”,和她相反,阿斯翠德从身后对奥斯卡说。
“抱歉,我是怪物,所以没有受伤。”
奥斯卡再次沉默下来。蕾蒂从身后感受到他那状况,静静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似乎威胁很有效果呢。)
上演骗剧是有理由的。最重要的理由是要隐瞒阿斯翠德状态不佳的事。
前面是蕾蒂,后面是阿斯翠德,这走路的顺序是为了不让原医生奥斯卡看见阿斯翠德走路的状态的和脸色。
加上,蕾蒂受了伤但阿斯翠德没受伤,只要把这中情形植进奥斯卡的意识中,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另外,尽可能分散奥斯卡的注意力……)
这是自己的任务。蕾蒂看着前方,对奥斯卡说话。
“你,曾所属于白之医师团吧。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是私事。”
“普通的理由呢。我可是想要看到对这世界绝望从而诅咒世界,这种程度的气势耶。”
奥斯卡沉默下来。对这气氛,蕾蒂有些吃惊。看来自己随便说的话,挺接近真相。
白之医师团是不论哪里的战场中都会出现、无差别地治疗士兵和平民的医生集团。其知名度很高,不论哪个国家知道不可以攻击他们立下白旗的地方。
在那里一直生活着,心情是怎样的呢。每天治疗受伤的人,每天看着人的死亡。对不断重复不曾中断的现实,即使感到绝望也不奇怪。
(我没兴趣翻他人的旧伤。反正看来奥斯卡被说中,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之后仅是沉默地三人一起走路而已。





因蕾蒂而回想起过去的奥斯卡,被已遗忘的虚无感所袭。不管作为白之医师团采取多少行动,都不会有所回报的那个现实。没完没了的纷争、因为毫无慈悲之心的理由,人们就会无法被救治地死去。
这种世界……!在绝望的时候,奥斯卡遇见了弗莱德海姆。对开始诅咒世界、诅咒人类的奥斯卡,弗莱德海姆提出了一条出路。
“那要当骑士试试看吗?在别人受伤前保护他,也是一个方法。”
被邀请说:“总之先当当看吧”,奥斯卡同意与他携手。之后一起度过的时间中,他真心开始认为“如果是这个人,可能真的能建立没有纷争的世界。”
……所以,连杀害他的妹妹第一公主的事也同意了。
如果是为了让弗莱德海姆成为王,被决定要成为女王的妹妹很碍事。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不可不排除障碍物。
现在,奥斯卡眼前,那障碍物在背对他走路。
(……唔?从刚才起,在干什么。公主究竟在……?)
奥斯卡一直在观察蕾蒂的动作。
是在看树木的影子。之后以手指写出数字。那手指停了停,微微修正方向。
(难道……这位,仅是个公主而已。应该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看树木的影子就能知道大致上的方位。
如果知道自己的步幅,就能从步数中得知已行走的距离。
如果脑海中有记进地图,就能从周围的地形和倾斜度特定出现在的位置,决定往哪里去。
如果是王子,这些是理所当然会被教、必需的知识。在战争中,不管是在定立作战方案、还是被建议作战方案时,不懂得看地图就太不像话了。
但蕾蒂是公主。公主的工作是在后方等候家人回归。应该没人会教她看地图,她也不应该想到想要学。
(为什么会想学?因为她知道?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王……!)
感到毛骨悚然。奥斯卡觉得阿斯翠德是怪物,但蕾蒂也是怪物。
“前面是有点陡峭的山崖啊。再绕一个大点的圈子……阿斯翠德!?”
转过身来的蕾蒂突然疾跑了起来。阿斯翠德不知何时落在后方挺远的地方,她跑过奥斯卡的身边,在阿斯翠德身旁跪了下来。
“振作点!我扶你!”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没事的意思是能一个走路。老实地听从我!”
奥斯卡沉默地看着阿斯翠德和蕾蒂的情况。直到刚刚为止仍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奥斯卡,还没能理解这个状况。
但蕾蒂不知道奥斯卡在想什么,后悔地想糟了。要是这件事被视作是好机会……
但事态朝着与蕾蒂的想像不同的方向发展。
——炎热又强劲的风,砸上蕾蒂她们的身体。
保持扶着阿斯翠德,蕾蒂身体不稳。她记得这阵风。
“热浪……!?”
奥斯卡对这句话作出了反应。
“难道,不只是格兰山连这里也……!?”
现时,这座山里正在发生火灾。如果那里被热浪砸上……火苗确实会被被吹得四溅,在山中各处开始燃烧起来。这里有大量能当燃料的干树叶和草。
“呜……!!”
强烈的方再次吹起,蕾蒂抬起手,掩护眼睛不被吹起的沙尘所袭。瞄准停下来的时机抬起头时,夕阳色的雪从空中落了下来。
散发着光亮,从空中落下的是——火星。
“着火了!!”
听见奥斯卡的大叫声,蕾蒂看向后方。小小的火苗在那里正好开始一边作响,一边开始吞噬枯萎的草。
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这样子绕过火焰穿过去,离开山中。
“奥斯卡!听我说!”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迷惘。只能赌在他从前的信念和对弗莱德海姆的忠诚心上了。
“阿斯翠德是,你的主人所期望成为自己骑士的人!必定,会成为出色的骑士的!会成为弗莱德海姆殿下所自豪的骑士!所以救救这孩子吧!”
只是由自己搀扶着阿斯翠德走是不行的。要是遇上火焰,她们的速度不足以逃走。为了救阿斯翠德,无论如何都需要奥斯卡的协助。
“救阿斯翠德是‘为了弗莱德海姆殿下‘啊!如果是你就能明白的吧?所以拜托了,救救这个和我无关的孩子!”
对蕾蒂的喊声,奥斯卡摇头。
“我不打算上您的当。一看就知道,那骑士是你的狗,没打算侍奉弗莱德海姆殿下。……而且,您以为只要是医生,被求情就会救人吗?那么我告诉您,那想法是错的。”
听见这番话,蕾蒂把阿斯翠德放到地上。然后直面着奥斯卡。
“你是笨蛋吗!!”
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的巴掌,漂亮地打上奥斯卡的左颊。
“别说救人的理由是‘因为是医生’这种蠢话!当然是‘因为这是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事’吧!你以为只有医生会救人吗!?”
不是因为是医生,而是因为这是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事。
对蕾蒂的话,奥斯卡说不出话来。现在,感觉上回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
“阿斯翠德说了想救倒了下来的你!他希望做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事!你也给我作为一个人回应他的心意!”
呆然站立着的奥斯卡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明。
“可是,不管做了什么,世界都不会有所改变。人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做作为医生、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会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蕾蒂不打算触及奥斯卡抱着的绝望。那是奥斯卡的问题。
可是,蕾蒂也有一件她可以做到的事。那就是,为他今后而祈祷。
“……你,很可怜呢。”
奥斯卡被说是可怜,问为什么。
“对像我这样愚昧的人,说是可怜?”
“嗯。……我没那么坚强。可能有一天会对世间绝望。可能会心想‘不应该是这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开始诅咒世界。”
王会背负上一切。能否忍耐那份沉重,即使是蕾蒂也没信心。
——可是,她不是独自一人。
“我身边,有阿斯翠德。只要看着这孩子率直的生活方式,应该绝对能回想起,那时希望能成为期望中的自己的心情。”
在想哭、想停下脚步时,只要阿斯翠德在她身边。
只要有这令人眩目的、像是北方夜空中屹然不动的北极星的光辉,她一定能再次,取回那份心情。能鼓起心情,再次站起来。
所以,让阿斯翠德当自己的骑士。蕾蒂这样决定了。
“在你的身边没有这样子的人,我觉得很可怜。”
“我的……身边……”
“人是软弱的。有时候的确需要依靠其他东西。……如果你总有一天能找到就好了呢。我会祈祷你能找到。”
“那么”,奥斯卡迫近蕾蒂。
“请给我能依靠的东西!即使在绝望中也能一直不变保持发亮的光,把它给我……!”
奥斯卡知道自己在说乱七八糟的话。忽然说让人给他能依靠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说“好的请拿”然后给他。
但蕾蒂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发誓,索鲁威尔国在我治理期间,不会进行任何战争。”
“……不会,进行战争?”
“你在某个地方,无可奈何地目送人死去、感到绝望时,就这样想吧:‘可是索鲁威尔国中,没有人像这样子死去’。”
在这个世界中有这样子的国家。游走战场的白之医师团不踏足也没关系的国家,确实存在。
蕾蒂告诉奥斯卡,让他依靠“索鲁威尔国的存在”。
“您、是说,您能办到……这种事?”
“我能。……诺兹尔斯公国的贝尔登地区被烧了。你能明白这含义吧。”
作为诺兹尔斯公国粮库的贝尔登地区被烧,诺兹尔斯在冬天中可能会出现死者。要是变成那样子,即使白之医师团拜访该地也无计可施。
“为了让诺兹尔斯公国能度过冬天,我让国家决定进行大规模的支援。这个冬天中,诺兹尔斯公国不会有任何一人饿死。”
蕾蒂为了传达这个决定,在朝着格兰山走。
“你相信我这个,能办到你办不到的事的王吧。”
对蕾蒂的话,奥斯卡一时间垂下眼。
“……公主殿下,您有被人说是老好人吗?”
“被你的主人说了哦。说最适合我的职业是‘温柔的公主大人’。”
那句话也是在尖锐地指出蕾蒂没有王的资质。
所以蕾蒂总是在训诫自己,希望自己能作为一个出色的王。
“虽然我立场上不该说这种话……。公主殿下,您尽快集结圆桌骑士比较好。这样子下去,有多少条性命也不够吧。”
“真的不该由你来说呢。”
奥斯卡解下系在腰上的剑,保持收进剑鞘中的样子,将它扔到远处去。
“对医生来说剑重得不得了。……我来背阿斯翠德。您一人能走吗?”
“……嗯嗯,帮上大忙了!”
蕾蒂,以及背着阿斯翠德的奥斯卡。为了三人能活下来,开始在山上跑了起来。蕾蒂跑在前方,为后方的奥斯卡指路。
一直在一个劲地跑。虽然脚痛,但没空说这种话。
烟雾渐渐变浓。火苗四处飞溅,火势在增大。为了不过度吸取变浓的烟,蕾蒂以袖子掩着口鼻。
有时飞溅的火苗会烧到衣服和头发等等。烧焦了的独特味道特别讨厌。
(……味道……?)
有什么令她在意,蕾蒂放开掩着口的袖子。
深深吸一口气,舌头上感到苦味,喉咙感到强烈的刺激。
(为什么?……不对……再来一次。)
再次吸气,她察觉到烟的浓度不一样。
热浪沿着山的起伏,复杂蜿蜒地传到这里来。风有时会强得让人站不住脚,但有时只是微风的程度。由风运送的烟量,当然也不一样。
(如果能感受……风的流动……!?不,我能办到!)
那几乎是确信。疾风之剑拥有风的属性,而自己身体中收着它,应该能感受到风。
只要捕捉到完全不带烟的风,朝着那里走……!
“……更加!”
命令自己要更加、更加集中!
即使不能在甚至无法想象的高空中刮起风,但说不定能感受到近在身侧的风。不,现在的自己能办到。
从格兰山回到索鲁威尔王都的中途、在王都中的晚上,甚至在斯提因山上,所有晚上她都在练习运用疾风之剑。读取风的能力确实在提升。
感受吧!这样强烈地希望时,蕾蒂的感觉有所变化。
(不单是用肌肤去捕捉,用整副身躯去探察风!)
触觉、听觉、嗅觉……还有“视觉”。
森林的绿色、烟雾的白色、夕阳的红色,还有另外一种,在视野中增添色彩的“某种东西”。
——能看见!
蕾蒂所看见的光景中,添上了“风的颜色”。
那是突如其来的“理解“。完全无法以道理解释这是怎样的感觉。但自己能看见风,能到任何地方去。


——琢磨这份在变钝的力量吧!


蕾蒂毫不犹豫地沿着一股无烟的风走。
越是集中,那股风就越变成清晰的道路。
在眼前展开的,是风的地图。蕾蒂一个劲地走着当中画出的一条路。
一旦能看见风的地图,就会感到不可思议,心想为什么至今都没能看见它。明明现在能这么清晰地看见。
“这边哦!”
蕾蒂对自己说“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在奔跑着。
(没问题!这条路是对的!)
缠绕在喉咙中的烟量正在减少。加上风的道路在慢慢变大。
“摆脱了!!”

然后……一大块无烟的空气突然进入胸膛之中。蕾蒂一边被呛到,一边走了数步,眼前展现鲜艳的色彩。终于摆脱火焰和烟雾了。
在身体中流动的,是安心和喜悦和……对奇迹的感谢。
希望活下去,大家都拼命挣扎,所以才到手的“今后”。
“……还活着。”
站在身旁的奥斯卡,以一副仍是难以置信的声线低喃。
蕾蒂置身于虽干燥但是透明色的空气中,满足地点头。
“对哦,还活着。对理所当然的事感到真的很棒,这是珍贵的瞬间呢。为这件事感谢神吧。”
“感谢……”
“你的话就感谢弗莱德海姆殿下吧。"”
弗莱德海姆的私设骑士团“七重天”,蕾蒂认为其别名是“狂热地信仰弗莱德海姆殿下会”。在这意义上,古多的私设骑士团“战女神”全是一般意思上的骑士,所以还算比较好。
奥斯卡定定地看着蕾蒂,像是想说话……但停留在想说的阶段中。
“……在火焰还没绕到这裡来前下山吧。只要走到没可燃物的地方,就能放下心来。”
如奥斯卡所说,即使来到没火的地方,这里仍是山中。蕾蒂心想的确是这样,开始寻找能下去的路。之后只要注意着脚下走路就行了。





在走下斯提因山前,蕾蒂重新确认现在的位置。因为之前想着总而言之得下山,她们走到的地方,离通往格兰山的北边山脚设置的避难所的街道挺远。
“这里是……”
背着阿斯翠德一个劲地跟在蕾蒂身后的奥斯卡,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蕾兰首先指向北边。
“这里是斯提因山和格兰山的境界线哦。我们朝着的方向是北方。所以向东边走就是格兰山,向西边走就会登上斯提因山。”
目标是位于格兰山北边的诺兹尔斯的避难所。但为了能安全地前进,还是先朝西边走,走到街道上去比较好。
身处格兰山北边山脚的诺兹尔斯公,能看见这座斯提因山上的烟吧。如果他认为仅是隔壁的格兰山的烟流到斯提因山去,情况就糟了。必须尽早通知诺兹尔斯公,说斯提因山中也发生了山火,火苗也在四溅。如果不封锁危险的街道、让人绕开,会威胁到旅客的性命。
(真的……这样子就好了么。就这样朝着避难所走,报告火焰范围比想象中更要大……)
这样子就能让大家再次避难。蕾蒂现在能办到的应该只有这件事。
“殿下?……赶快比较好。”
“对呢,不快点向诺兹尔斯公报告斯提因山的街道被烧不行……”
蕾蒂闭上眼睛读取风,确认前方有没有火焰。
一股接一股地确认不同的风的流动时,她感受到了奇怪的风。
(有穿过山而来的风……?)
格兰山和斯提因山中有洞穴通道吗。在蕾蒂所知的范围中,没有洞穴通道能大得能让人感觉到风穿过。那为什么……
“说过格兰山、以前.....曾是矿山……”
蕾蒂在诸王的会议室里,从亚历山大口中听说了这是什么矿山。
曾从这座格兰山中被开采的,是“艾恩尼伦之石”。是存在于过去世上曾存在众神的时代中、拥有魔力的石头。
听说是,狮子王亚历山大和内政王卡尔海因兹考虑到万一的情况,为了能管理魔石而想让索鲁威尔国把格兰山占为己有。
——那座山中开了无数的洞。但没人知道那里曾经有什么。
格兰山中有洞穴。对穿过洞穴而来的风,蕾蒂感到违和感。
“这风……是潮湿的。”
矿山、矿道,潮湿的风正在从那里穿过。这件事所代表的是。


——大量的、积水……!!


蕾蒂无法刮起两种风,造出雨云来降雨。可是,说不定能够加热存在于地上的水,把水给予天空,让它形成云。
“……你们先去避难所。我要留在这里,还有要做的事。”
“殿下!?”
“因为你带着阿斯翠德,所以会花上不少时间吧。考虑到从这里徒步走过去会花上一整天……”
那太慢了。没有能更快速地传达留言的方法吗。
现在起自己要做的事,弄错一步就会引起比现况更严重的灾难。她明明想在情况变成那样前,把避难民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去……!
“公主大人,您在想什么?”
被奥斯卡背着的阿斯翠德,突然插话。
阿斯翠德对奥斯卡说“已经没事了”,从他背上下来。
“我明白前辈的心情了。……请不要独自一人去做。我也留下来。”
“即使你在,也”
“没有帮得上忙的事”,本想这样说的蕾蒂,心想不对,马上改变主意。
阿斯翠德拥有的,白光之剑。只要运用那股力量,就能从这里把留言传到身处格兰山北边山脚的杜克那里去。
“——真的,没事吗?”
“只是因为失血,动太多就会头晕。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绊脚石的。”
蕾蒂想拜托的事,是坐着也能办到的。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事……蕾蒂明知自己在勉强他,还是拜托了阿斯翠德。
“阿斯翠德,再把力量借给我一会儿。只要办好了这件事,就和奥斯卡一起和杜克他们会合。”
“不,我会留在您身边、保护您直到最后。我不打算违反和先辈的约定。”
蕾蒂只能说“谢谢”。如果阿斯翠德不在,她一定无法做到这个地步。这次一直在被他帮助。
“奥斯卡,你可以先走。成功和避难所的王立骑士团会合时,能跟他们说让他们来迎接阿斯翠德吗?”
蕾蒂心想仅是这种程度的事他会肯做吧,以接近命令的方式拜托他。
要是奥斯卡不肯,她打算用力量威胁他。但奥斯卡说了意料之外的话。不,说不定……这才是奥斯卡真正的性格。
“作为医生,我无法留下伤者,自己一人先去避难所。我也留在这里,尽办法让伤口不恶化。”
"“……咦?不是‘原’医生吗?”
在蕾蒂说“帮上大忙了”前,阿斯翠德狠狠地踏进奥斯卡的内心。蕾蒂无奈地想:“能看不懂气氛到这个地步,几乎可以算是一种才能了吧。”
“我不适合当骑士。……我能办到的事,不是挥剑,而是治伤。事到如今,我才痛感到自己只在那方面有才能。”
蕾蒂不知道奥斯卡有了怎样的心境上的变化。
但,奥斯卡一定只是绕了个圈子罢了吧。可能透过舍弃剑,终于决心要回到原本的路上。
——终有一天能自觉到,拥有成为医生的才能是一件多么棒又幸运的事就好了。
即使现在对现实感到绝望、无法看清自己,但终有一天。
“公主大人,接下来要怎样办?”
被阿斯翠德提问,蕾蒂的意识回到格兰山上。
“你先移动到视野更好一点的地方——与格兰山北边山脚避难所的地方之间没障碍物的地方,用光线暗号传话。”
“什么话?”
“——今天晚上,格兰山会下雨。”
蕾蒂指着格兰山的山顶。
“下雨的规模有多大,连我也不能预计。因下雨,有进一步引起灾害的可能性。所以我想让在山脚的人移动到远处去。”
阿斯翠德对蕾蒂的话点头。因为他相信如果蕾蒂说“格兰山会下雨”,那就真的会下雨。
但奥斯卡不同。在吹着热浪的情况中,雨云到底是怎样来到格兰山,他完全难以置信。
“……到底是怎样办到?”
“只要满足了必要的条件,降雨也是有可能的事哦。”
单凭蕾蒂一人之力,无法在不能触及的高空中刮起冷风。但要降雨,不仅只有这个方法。这里存在着大量雨的基础——原本是雨的积水。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诸王的会议室中,单臂王奥斯瓦尔德对她说的话。
——不……终有一天会使用那份力量。……今后你——
说不定就是指这件事。
生活于未来中的他,说不定看了过去热浪的纪录,知道格兰山突然下了雨,察觉到可能是蕾蒂运用了骑士王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蕾蒂现在起所做的事就会成功。
活在未来的子孙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让她信心大增。


第四章 夜晚的雨水

◆ ◆ ◆

这里是“诸王的会议室”。在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上,众神的故事被金丝线绣出的稻穗围绕。天花板垂下木质的大吊灯,地毯上是古雅美丽又坚实的槲树桌子。用同一种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处都刻着装饰,椅背上的镂空雕刻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蕾蒂到访这房间时,已经有四位王在了。她没像平时一样打招呼。马上切入了主题。
“告诉我格兰山的矿道位置。我现在有必要马上进去。”
来诸王的会议室的目的很明确。
格兰山曾是矿山的事实也被人遗忘,即使看普通的地图,当中也不会记载矿道的入口。即使偶然之间接近入口,但那个入口只在遥远的过去中存在,即使进入视野也不会发现。
“现在,你在哪个位置?”
四位王之中,说是知道矿道而采取行动的是狮子王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粗鲁地坐在椅子上,蕾蒂站到他身旁,以手指在空中描绘地图。
亚历山大看着蕾蒂的地图,指向其中一点,说是在这附近。
其后内政王卡尔海因兹也说他知道,从书本中抬起头。
“那里是能开采艾恩尼伦之石的矿山。我也曾去看过一次。走到亚历山大王所指示的地方附近时,使用大地之剑吧。用它读取岩壁薄弱的地方。因为那就是曾是入口的地方。”
对卡尔海因兹的建议,蕾蒂道谢说:“谢谢。”

“……如果要使用巨大的力量,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比较好。……因为要是身边有持有约定之剑的骑士在,力量的流动会被牵引,难以集中起来……”
在泥沼化的战争中生活的单臂王奥斯瓦尔德,是最擅长使用骑士王的力量的王。他所说的话,必定会有所帮助。
“我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呢。谢谢你告诉我。”
最后,蕾蒂看向枪声王路德格。
“以王之力所降的雨,和普通的雨是不一样的吗?”
“不——,我想是一样的。……蕾蒂丝雅女王,你害怕降雨吗?”
被路德格问及,蕾蒂用“会怎么样呢。”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她害怕的是,无法控制力量,有可能会让遭受热浪之灾的人进一步因暴雨而受难。在这意义上,她害怕降雨。
“没问题,不怕的,最初会感到激动。真厉害,是我干的,看吧……这样子呢。”
曾降下无数次雨的王,以轻松的语气,告诉蕾蒂自己过去所得到的感想。
“激动平息下来后就会感到恐惧。但害怕的不是雨水,而是能降雨的自己本身。——蕾蒂丝雅女王也马上会察觉的。察觉到拥有神的力量,却不是神的这种恐惧呢。”
和平时的样子不同的路德格,正用混浊的琥珀色眼瞳朝着她。
“运用了后,再到这里来吧。……是伙伴哦,我们,从今以后。”
从站起来、抓着蕾蒂手腕的路德格的身上,传来雨水的气息。
(……和那个时候,一样。雨、以及烟的味道……另外,还有一种。)
答案浮现的瞬间,蕾蒂被扯离路德格身旁。
“真烦人呐你。别因为自己焦躁就纠缠女人。”
站在蕾蒂身前的是亚历山大。从蕾蒂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说,我在焦躁?”
“你,比我的血腥味还要重。即使被雨水冲洗,那沾上的血腥味还是没消散。……到底杀了多少人?”
亚历山大的声音很沉着。但路德格听上去,那像是挑衅的话吧。平时为失恋而心情低落,或是喜欢捉弄这里的王的路德格,脑袋充血地抓向亚历山大。
“真吵!!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听到路德格的叫声的同时,听见了钝音。
被亚历山大的后背遮挡了视线的蕾蒂,只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等一下……!?”
“你回去吧。去做该做的事去。我来当这小子的对手。”
想要说“可是”,但这句话已不能传到亚历山大耳中。

◆ ◆ ◆



位于格兰山北边山脚的避难所中举行的三方会议,至今仍不像要结束的样子。
这是因为索鲁威尔国中掌握这次山火的最高决定权的蕾蒂,至今仍没到达。库雷格压根不管诺兹尔斯公催促说“快点干”的压力,一直以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躲过去。
“我才不管你国家的圆桌骑士还有首席啥的混乱又麻烦的制度!我已经听厌你说什么没得到上级指示就不能采取行动这些话了!”
“万分抱歉。因为我不曾所属于,即使不对军职进行细微区别,国家也能运作的,这种规模的国家。真羡慕只要最高负责人说做,连计划书也没有都能马上行动的小型国家。”
“你是说诺兹尔斯是小国吗!?”
“和我国奥尔兰迪伯爵的领地大小差不多吧。我国拥有非常广大的领土,所以我对‘大’的定义,和正常的定义有点不同。诺兹尔斯伯爵领……失礼,我说错了。诺兹尔斯公国领土的确也足够大。”
诺兹尔斯公和库雷格,一边动手一边说着“闲话”。
库雷格厌倦了被关在家中,说只要三人一起动身那即使在干活也能进行会议吧,带了诺兹尔斯公和瓦雷利到外面去。
“臭老头!你是故意将我国说错是伯爵领地的吧!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不能对话!不如说虽然能对话但和你说话真没意思!让杜克来!”
库雷格以麻绳结出死结,扯一下绳子来确认是否系紧。
诺兹尔斯公单手握着小刀,削掉开岔的部分。
“那年轻小子还没有储蓄足够经验在这种场合发言。请忍耐我这个臭老头。”
“我不想忍!说回来,因为空闲所以来帮忙是怎么回事!?”
“制造缓冲带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到处堆积着砍下的树木。我认为需要作出长远考虑,采取行动比较好。这是臭老头的小小智慧。”
现在四处都是难民,这个小村子无法容纳所有人,所以现在只能让他们在室外的地面上铺上布,睡在上面。库雷格提议,使用砍倒的树木,起码让重症者和受了伤的人在不是地面的地方休息。
首先从地基开始。他想,要是有时间和从容,就建起柱子,在四方张开布,花点工夫让灰尘不会进去。
“噫!别对坏话耿耿于怀!反正你那里骑士团的年轻人也肯定在暗地里这样说!早点听惯吧!你也说点什么吧瓦雷利!"
“……我听不出索鲁威尔语的粗话。请问能为我翻译吗?”
“我在用你国家的语言中的‘臭老头’骂这家伙!”
“噢,是这意思……这里的语言真优雅呢。”
“基尔夫帝国的粗鄙程度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说,他们可是作为一国之公被抚养的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还有被灌输骑士精神的索鲁威尔国的库雷格·巴德。但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出身民间,是抱着“骑士精神喂猪去吧”这种精神的军人,说话相当粗鄙。现有只是因为他在运用学习得来的索鲁威尔语,所以用词优雅而已。
即使在大声吵闹,三人也有好好地动手工作着。不管怎样说,他们的性格都不能在这种状况下静静待着。正因如此,才能到达今时今日的地位。
“奥古斯都大人!从斯提因山上有闪光!”
因烟灰而让人不安的月光中,在进行会议外加干活的三人因听见那声音而停下手。跟着前来报告的诺兹尔斯军人,他们走到空旷的地方,就看见那个人指出的“光”。
“……煤油灯的光……?比起煤油灯来说,太过强烈了。”
如瓦雷利所言,以旅客所持的煤油灯的光强度来说,是不可能从这里被看见的。那这到底是什么光,所有人都心里发毛地看着。
“可恶、在这种时候、居、居然有幽灵!”
“说起来,诺兹尔斯公不擅长应付幽灵呢。但很可惜,看来拿着那东西的是人类。”
光以一定的间隔闪烁着。
最早发现那闪烁方式的意义的,是被索鲁威尔的骑士唤来看看情况的杜克。
“是骑士团的夜间暗号!谁给我拿纸笔来!”
通过让煤油灯闪烁来代表文字的暗号。发现这点的杜克,即使手边没有书写工具,仍仅凭眼睛来追上去解读起来。
光线消失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始闪烁。
“……是、殿下。”
读取最开始被送达的短语的瞬间,杜克低喃。
“杜克?”
“那暗号是殿下传给这边的……!为了能让我知道是殿下,我她一定要在一开始加上的短语,掺杂在这个信号中!”
蕾蕾还活着,然后在向这边传达什么事。
看着光的暗号时,在他身旁同样地在读取暗号的库雷格也无法隐藏动摇,低喃道:“怎么会”。
“格兰山上、会下雨……!?”
“你说什么!?”
对库雷格的话作出反应的是诺兹尔斯公。他催促库雷格:“下文呢!?怎么回事!?”
“……无法预计雨水造成的损伤。从这里离开去避难……是这样说的。”
“那真的是蕾蒂丝雅公主传来的暗号对吧!?”
杜克点头说没错。
“跟着计划开始再次避难!快点!”
因诺兹尔斯公的喊声,诺兹尔斯公图的军人一同展开行动。
但基尔夫帝国的军人瓦雷利,以没有感情的声音断言道无法置信。
“我看不见格兰山附近有雨云。在这种状况下,说是会下雨吗?”
“既然公主是这样说的,那就是吧!”
一马当先断言相信蕾蒂的,既不是杜克也不是库雷格,而是诺兹尔斯公。
“公主是聪慧的女性!聪慧得能站在我的身旁!唯一的缺点是不赞扬我!只要没这点就可以说是完美的!!”
杜克心想好像跑题了,但诺兹尔斯公马上回到正题。
“你觉得那位公主会做出以虚假情报让我们陷入混乱的事吗?不,我不觉得她会!公主是为了聚集在这里的避难民,比任何人都要快地作出‘结论’,让所有人尽早行动的女人!是真心在担忧这状况!和我约定好了!那我也不能不相信她吧!!”
对他这番肺腑之言,应该是最相信蕾蒂的两个骑士面面相觑。
怎么说……看来自己的主人在奇怪地被信任着。
“你们也去帮忙!那是公主的期望吧!”
诺兹尔斯公对杜克和库雷克说完便急步离开。
“唔,像是在哪听过的话。”
库雷格同样地急步离去,杜克追在他身后。
“哪一句?”
“殿下唯一的缺点,是不赞扬诺兹尔斯公那句。……我也从殿下口中听过,‘诺兹尔斯公的缺点是不赞扬我’。”
“……真是,蛮像的呢,这两位。”
相样是背负国家的人,可能有共通点。比他们想象中,这两人更要了解对方吧。
杜克知道,那一定是作为“骑士”的自己无法踏入的领域。他有那么一点点,羡慕诺兹尔斯公。





“……有好好地如公主大人的留言一样传达吗。”
“不知道呢。如果公主殿下所作的暗号是正确的话,大概能传达吧。”
蕾蒂提议对处于远方的避难所传话的方法,是要运用光。这是王立骑士团在夜间使用的光的暗号。
“咬这个吧。虽是略微安抚感觉而已,但能止痛。”
“呜哇、好苦……呜呜~”
遵照奥斯卡所言,阿斯翠德咬着他递出的叶子。虽然说是止痛,但他觉得只是透过舌头感受的强烈的苦味,会把意识从疼痛中分散开而已。
阿斯翠德忍受着让人呻吟的苦味时,奥斯卡无意间开口。
“……要怎样做才能让这煤油灯变得这么亮?是在王立骑士团中学到特殊的使用方式吗?”
这个煤油灯是奥斯卡持有的,被借给阿斯翠德。这灯光仅照亮自己的身周便已到极限。并不能发出能向身处远方的人发送暗号的强烈光线。但当阿斯翠德拿它在手上时,却发出了眩目的光。
能发出强烈光辉,是因为从蕾蒂处授予、阿斯翠德身体中的“白光之剑”的力量。但阿斯翠德没蠢得会坦白说出来。
“……那是……我学过说不可以泄漏情报!”
虽是明显的“我在蒙混过去”的回应,但奥斯卡心想这是王立骑士团的机密事项而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深究。
两人看着恢复原本的微弱光线的煤油灯片刻。过了一阵子,奥斯卡问及有有关蕾蒂的事。
“——不追上去没关系吗?”
“公主大人吗?既然她说会分心,那我就只能老实待在这里看守四周。加上,那位很强。强得要是有人在身旁想要保护她,也只会反过来成为绊脚石。”
因为有阿斯翠德在,蕾蒂才会从桥上一跃而下。
为了不让阿斯翠德受伤,蕾蒂挺身而出保护他,才受了伤。
有很多事,如果只有蕾蒂一人,她一定能毫发无伤地跨过。
“可是,你想待在身边保护她吧?”
“是的。我想被那人依赖、帮上她的忙。——想待在她身边。”
但在这旅程中让蕾蒂失望了吧,阿斯翠德心想。明明想好好保护好再把她送还给杜克,却让她受了重伤。
蕾蒂说,说不定会死,所以他就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说"想成为您的骑士",但可能他根本连说的资格都没有。
“成为想成为的人……真是困难呢。”
对阿斯翠德的话,奥斯卡点头说:“是啊。”
“而且即使成为了想成为的人,也可能只是自己觉得成为了呢。”
那句话听上去也像是他在说给自己听。





夕阳时,蕾蒂对阿斯翠德和奥斯卡发出指示后,她独自一人朝着格兰山走去。当太阳完全下山时,她到达了亚历山大死告诉她的矿道入口。
接下来按卡尔海因兹告诉她的,以大地之剑探索四周,砍碎塞着原矿道入口的岩石。下定决心,她走了进去。
“风的流动……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但矿道的某处肯定和地面相通。”
在黑暗中前进时,她察觉到水的味道。蕾蒂毫不犹豫地走去。
漆黑又无声的世界。如果是普通人,根本不能忍受。
但蕾蒂因暗黑之剑所以擅于夜视,以疾风之剑能感受风的流动。
(这里有颜色有声音也有风。我不觉得恐怖……)
来到很深处时,细微的声音在周围回响着。
“水的声音……”
水滴落到水面的声音,被矿道山壁的反射,传到蕾蒂耳中。
之后她走了多少路呢。靴子终于捕捉到水。
蕾蒂没有停下来,走进水位渐深的水中。来到水深到了膝盖位置左右的地方,她跪了下来,把手探进水中。
“业火之剑啊。”
只要祈望业火之剑便立即出现在手中。蕾蒂用力握紧剑,刺向地上。
(没问题,能从上方感受到风。有其他连接地面的矿道……!)
一鼓作气地造出业火的火焰。火焰给水以热度,水慢慢变温。如蕾蒂所愿,温暖起来的水使空气变得潮湿,开始向上、向上移动。就这样子加强灌输的力量,把加热范围扩大、再扩大。
但因从上方落下的水滴,蕾蒂摇头心想不行。
“只是加热表面的一部分,不行……!”
在出到外面去前就会冷下来,变回水,再次落到这里来。
依这程度,她无法为天空提供足够水分去制造云。
恐怕,需要业火以外的另一股力量。不得不使用水镜,一边让大量地下水循环,一边加热。然后从连接这里的所有矿道,把潮湿的空气大量排出。但是,自己并没有、那份力量……!
为了加热大量地下水要使用业火之剑。
让大量地下水循环要使用水镜之剑。
不论是哪一边都不得不集中用尽全力。但,向其中一方灌输力量已经是她的极限。这一定不是有关力量的制御问题,而是路德格所说的“骑士王的力量本身”的问题。
“要怎么办……”
蕾蒂看着水面,觉得像是有人在叫她,无意间抬起了头。她因映入眼帘的光景屏息。矿道的山壁和水面下、还有洞顶的一部分正发着幽幽绿光。
“真漂亮……”
不经意站起来,朝着发光的部分走去。步伐搅乱水波向前走去,当她把手放在发亮的部分时,耳中深处响起了声音。那声音比铃声更清脆,比铃声更响亮。
然后……和声音同时,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
“——难道,艾恩尼伦之石……?亚历山大王所说的……”
接触到蕾蒂拥有的古代骑士王的力量,发起共鸣的魔石“艾恩尼伦之石”。
魔石所发出的像是铃声的声音,让附近的艾恩尼伦之石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更强烈的光。以蕾蒂为中心,力量像波纹般扩散出去……然后消失了。
在过去中格兰山是能开采艾恩尼伦之石的矿山。因为狮子王说了山已经被封锁,蕾蒂还以为石头已经被采尽了。
可是,魔就在这里。不是不在了,只是失去力量。
失去众神的这个世界中魔法消失,艾恩尼伦之石也失去了魔力。然后格兰山从有价值的矿山,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山。
描绘着当时情况的书卷,也因后世的焚书而消去。为什么要争夺格兰山,没有人知道真相。
“拜托!借力量给我!”
蕾苏在黑暗中大叫。
说不定,对蕾蒂持有的骑士王的力量作出反应,艾恩尼伦之石会展现出过去的力量。
通过使用在这座矿山中沉睡的所有魔石,如果能同时牵引出两把约定之剑的力量的极限的话。


——格兰山上,会下雨!!


蕾蒂下决心,只能放手一搏了,在手心中汇集骑士王的力量。有些部分再次淡淡地发出绿光。
把手放在那里。她深呼吸一次,而后用力灌输力量。
“把这水向空中——……!!”
以业火之剑慢慢加热水。同时让水对流起来。
对蕾蒂持有的骑士王的力量作出反应,艾恩尼伦之石开始骚动。那动静渐渐牵动出连锁反应,扩散向整座格兰山。
残留在格兰山中的艾恩尼伦之石以蕾蒂为中心开始共鸣。那声音在蕾蒂脑海中一直响着。
铃铃作响的铃声太吵,像是噪音。因为这是“魔法的声音”,所以用手掩着耳朵也没意义,但现在吵得她仍是想掩耳。
而且,不只是声音。
“……这热度,也让人很厌烦啊。”
含着水分的热空气开始朝着外面流动。在这个地方持续运用力量的蕾蒂,连没沾到水的地方也湿透了。
她已经不知道,滑过脸颊的水是自己的汗水,还是大量的水分变成水滴而成的东西。
背上、手腕、脸颊等上流过的水滴给了蕾蒂不快感,但渐渐她也不在意了。意识被手上感受到的力量夺去。
(真厉害……!艾恩尼伦之石之间在共鸣,所以我的骑士王的力量也容易传达出去……!看不见也能感受到!)
很自然地笑了起来。这一定是,因能尽情运用骑士王的力量的高扬感所产生的感觉。
(最初会、感到兴奋……吗。)
情况一如路德格所言,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
“比起什么也做不了而哭泣,这样绝对比较好!”
之前水深超过腰际位置,现在已退至脚踝。但仍是不够,蕾蒂站了起来。朝着更深处走,再次来到洞底水更深的地方。
“要造出能覆盖这座山周遭的云,然后降雨……还需要更多、更多……!”


回到斯提因山和格兰山之间的境界线、等着蕾蒂的阿斯翠德和奥斯卡,几乎同时察觉到了。急速地从山上传下来、带着湿气的空气。
“……再过一阵子,准会下雨。”
奥斯卡完全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蕾蒂正如她所宣言的,正在让雨降落下来。使得身躯抖动的,并不是恶寒。而是对之后将会发生的奇迹的、欢喜的颤抖。


那在格兰山北边山脚中也一样。所有人都同时间察觉到了。
从山上传下来的风,正在从燥热变得潮湿。
“要下雨了!!快点为移动作准备!”
所有人都赶着准备。那动作中,充满了喜悦。
缠绕肌肤、让人感觉沉重的空气所宣告的,是会下雨的未来。期待已久的雨将降临这片土地。
“点完名了吗?避难者名单呢?一定要让孩子牵着亲人的手,知道了吧。”
作为索鲁威尔的指挥官的杜克,一个接一个地听取报告,立刻给出明确的指示。在三方会议中以防万一,决定预先作出了“下雨时的再次避难计划”,托这个的福,暂时行动都在很顺利地进行,没有出现混乱。
“副团长,所有避难民众都出发了。索鲁威尔这边也清点完毕了。”
“那我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吧。……虽然想待在这里感受雨水呢。”
已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而作出的移动,顺利地进行中。
杜克看着格兰山,心想已经没关系了吧,准许了自己。之后的事交给其他人也没问题。
“副团长,万分抱歉。我会为放弃任务而负上责任的。"”
仅说这一句,杜克就跑开了。中途看见古多的骑士布鲁诺,杜克大声叫住了他,让他的视线看过来。
“抱歉!帮我把这个交给副团长!”
黑暗中,投向布鲁诺的是一个小东西。布鲁诺连忙用手接过那东西时,杜克已经跳上自己的马。
马前进的方向,是和再次避难所相反的方向。是之前看见那道光的、斯提因山的东边。
目送他那样子的布鲁诺,慢慢张开手心。
“……即使你跟我说交给他,我也头痛耶。”
接过来的是小型徽章。布鲁诺明白到这背后的意思,心想“那该怎么办才好”时,他手心不知何时起被库雷格所窥视。
“怎么,是王立骑士团的徽章吗。”
“啊,不这个是……!”
布鲁诺在犹豫。把杜克的徽章交还给副骑士团长库雷格,即是辞去王立骑士团的意思。
杜克决定好总有一天会辞去王立骑士团。但那不是以这种形式。应该是被惋惜、其未来被祝福、被欢送出去的形式。
“是杜克,掉了的东西吗?”
对迷惘的布鲁诺,库雷格以温和的声音说话。在了解一切的状况下,反而特地说是“掉了的东西”。
库雷格对杜克违反命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布鲁诺对此松了一口气。
“……是的,似乎是‘掉了的东西’。能请您先为他保管吗?”
“就这么办吧。——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作决定真慢。”
库雷格的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是在前半句,而是在后半句中。
“如果他再慢一点下决定的话,就会是我丢下徽章跑到殿下身边吧。我还以为已经做不出年轻时代时的事,但原来还行呢。”
“那还真是。”
过去曾一脚踢开圆桌骑士之位的库雷格这样说,只能觉得他是在说实话,布鲁诺苦笑了起来。





感觉上听见远方传来雨点撞上地面的声音。
最初是零零落落的声音,但逐渐开始响起大声的雨声,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打翻了盛满了水的水桶的声音。
蕾蒂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静心聆听这声音。
——成功了。格兰山上在下雨。这样子火种就会消失,土地被滋润,就能防止山火扩大吧。
她在意的是这场雨造成的影响。有关山脚的人,只能相信诺兹尔斯公了。
“……可是,真不像是我会做的事,真是头痛了。”
蕾蒂仍是瘫坐在地上,吐出微弱的声音。之前为止都仅及足踝的水,正不断晃动着,水位很缓慢地上升。
“要是下雨了,这里当然会重新开始积水。虽然不知道会积上多少……但水位可能会恢复到超过我头顶的位置。”
该在这发生前站起来,离开矿道。但蕾蒂没剩下那份体力。她已用尽力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虽然没必要把力量用至极限,但被艾恩尼伦之石的共鸣所牵引着,她在最后阶段中无法控制力量。
“……如果这样子死了,真是够傻的死法呢。”
即使如此,在来不及前坚持下去吧。蕾蒂以还没放弃的眼神,凝神看着在增大体积的水。直到水位迫至唇边那一刻前,静静待着来恢复体力。到了那时候,说不定她就能动了。
静静待着期间,原本感到那么炎热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冷了下来。
“身体冷到这程度,脑袋也冷静下来了呢。……这次的我,真是愚蠢得没救了……”
不考虑自己作为下任国王的立场,想要救阿斯翠德而受了重伤。
为了让支援部队平安前往格兰山,考虑到最坏情况而行动,却被奥斯卡告知那根本是没必要做的事。
最后是这个。被运用力量产生的高扬感所牵扯,用尽力量,结果浸在水里动弹不得。
“这样下来看来会感冒呢。真的,真是愚蠢。”
之前也发生了这种事。这样子下着雨中,拼着命,浑身湿透,然后……。


“——殿下!!”


声音清晰地传进耳中,蕾蒂以嘶哑的声音说:“怎么会”。
感到难以置信,她鞭策着自己的身体,即使只有脖子也要动。
“在哪里!?更深处吗!?”
雨声,还有杜克的脚踢开水的声音。虽然心想能不能传到呢,蕾蒂还是以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在这里啊”。
“殿下!?”
杜克没听漏蕾蒂的声音。马上举起煤油灯,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逐渐积起雨水的矿道中,蕾蒂已经被水浸至腰际位置。
“没事吗!?受伤了吗!?”
既然在这种地方不能动弹,首先会想是脚受伤了吧。
蕾蒂对跑过来的杜克说没受伤。
“……只是累了,动不了而已。你,丢下指挥官的工作来的吗?”
诺兹尔斯公打从一开始决定的再次避难的地方,应该和格兰山是相反方向。但他反而在这里,也就是说没有他迷路了偶然来到的可能性。他是依自己的意志来这里的。
“我把王立骑士团的徽章交还给副团长了,所以没问题。”
“你辞退了……!?……你在、干什么啊,真是的……”
“因为我还有圆桌骑士这个再就业职位啊。虽然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我是觉得抱歉,但没后悔。”
他明确地断言,蕾蒂说不出话来。
——他为她来了。来这里。舍弃一切,为了救她而来了。
明明是认真的人,明明是会负责任地一直背负着委托给自己的东西的人。
“这……不,……不是这个,我……”
她不是想这样抱怨。她想说的是……
“——你来了,我很高兴。……谢谢。”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杜克抱紧蕾蒂。抱的力道太强,让她有点不舒服。一定,是因为她一脸累透了的样子吧。让他过分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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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蕾蒂凭意志动了手腕。虽然是无力的拥抱,但应该能表示出她没事的意思。
“……殿下,有体温。”
“那是当然有啊。我又不是尸体啦。”
“你活着啊,真的。”
“嗯,我活着哦。”
对杜克压抑的声音,蕾蒂想了起来,对了。
身处格兰山避难所的杜克,应该被支援部队告知说自己的生存机率是绝望性地低。
可是,本应以为是死去的蕾蒂,这样子活下来了。现在终于能从至此前感受到的绝望中解放,他正处于这种状态吧。
所以以更加开朗的声音,蕾蒂开了玩笑。
“这样子下去,就像是殉情的恋人呢,我们。”
“……真是的。能动吗?”
“不行哟。抱歉了,带我走吧。”
阿斯翠德也能背蕾蒂。换了杜克就更是轻而易举了吧。
“距离入口有段距离,能让你努力一下吗?”
蕾蒂把身体倚向杜克的背上。完全放松了力气的人的身体是很沉重的。蕾蒂心想要是脚变得能动了就下去,但杜克回答说没问题。
“比想象中要轻。要是你说要跑我也能跑起来。”
“哎,是和谁比起来?”
前女友?蕾蒂坏心眼地说。
还以为会吃惊地慌起来,杜克却断言说不是。
“比起负上在训练中倒下来的三个新人,这就像是把小猫在肩头上。”
这句话中连一点虚假也没有吧。所以蕾蒂才在他耳边叹气。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不济呢。
“我清楚地明白,你没有恋人的理由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可是,反正,现在感觉上,一辈子没有都没关系。”
蕾蒂把杜克的话看作是开玩笑。像是戏弄他地说:“要是想了我就介绍给你”。
“你,还真能找到这里来呢。”
“我找到阿斯翠德,让他带路到这附近来。他说大概是这里。”
阿斯翠德虽然知道蕾蒂走向了格兰山的矿道,却不知道详细地点。但他拥有蕾蒂授予的白光之剑。可能是托剑的福吧,他甚至能察觉到蕾蒂以疾风之剑练习控制风。他准是以感觉捕捉到了骑士王的力量被解放的地点。
“虽然他吵着说他也要跟来,但奥斯卡阁下说他只会扯后腿留他在入口了。……究竟,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了?”
“这里会出温泉哦。我想能不能让它溢出来。”
“……以殿下来说真是有够假的借口啊。”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直到我想出不错的借口前,等一等吧。”
“不”,蕾蒂改变主意。她觉得对杜克说真话也没关系了。这一定是,曾几何时想过的,“那时刻”吧。
“你不知道我的秘密,但那孩子知道,这不公平呢。……事情过去后时我给你说说很多事。”
“什么事?”
“总之,已经决定了第三人的事。”
一直在前进的杜克,马上察觉到第三人就是阿斯翠德。
但有关这件事,他没感到负面情绪,也没感到不甘心。
只要阿斯翠德踏出一步,蕾蒂就会接受。他很久前已经预见了这未来。然后已经接受这未来了。
因为杜克对阿斯翠德的对抗心,是建立在他也同样是圆桌骑士的基础之上。
“首先我也得问你很多事呢。避难呢?情况怎样了?”
“没出问题,让大家都出发了。诺兹尔斯公是有能力的人。可以相信他。”
完全回到“未来女王陛下”的样子的蕾蒂,开始问杜克各种事情。
杜克知道这是自己的任性私心,但在心中还是低喃,想要她再保持柔弱公主大人的样子一阵子。





第二天早上,蕾蒂一行到达作为再次避难地的村子。
蕾蒂觉得解释过程很麻烦,全扔给奥斯卡来解释了。大意是“从桥下掉下来和阿斯翠德一起被冲走,但被奥斯卡找到而得救了”,捏造了让人怀疑”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吗”的说法。
但这时有人说是”公主殿下平时品行良好,所以神救了她吧”,然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
“……日常品行、呢。”
不属于“几乎所有人”范围的杜克,面无表情地低喃:“嗯哼……”
“你觉得这种解释能骗过银狼公我吗。能骗过的只有国内的政敌!”
另外,不属于“几乎所有人”范围的另外一个人,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但现在不是浸醉于生还的时候。蕾蒂有很多要做的事。
首先是和库雷格的交接工作。
之后,虽然由于蕾蒂擅自作出了“结论”,但姑且仍要按程序来商量,达成三国之间的“合意”。
完成这件事后,还要向索鲁威尔的骑士下达今后的指示。
虽然累了,但完成各种事期间一天已经过去了,到了晚上终于可以着手处理私事。
“阿斯翠德的伤势如何?”
让阿斯翠德睡在索鲁威尔的骑士们用来商量的房间。奥斯卡在一旁照料他。
“之后大概会发一次烧,但后天左右就会平息下来吧。退了烧他大概会想动,请下达指令让他这阵子都不要动。”
“知道了。”
既然奥斯卡这样说就能放心了。因为有关作为医生的工作上,他不会掺入私情吧。
这样子,现阶段中非处理不可的事几乎都处理好了。最后一件事,就现在开始处理吧。
“已经到了再次避难处了,所以和你订下的休战协议已经到期了呢。有关今后的事,我们来明确地制定新协议吧。”
至今,奥斯卡都遵守和蕾蒂的休战协议,肯定了蕾蒂捏造的“奥斯卡救了我们”的说法。另外也没有威胁到蕾蒂的人身安全,亦没有妨碍王立骑士。
但不能肯定今后会怎样。所以蕾蒂先明确地给予警告。
“你,直到回到王都前,即使被命令做什么事也好,都只做作为医生的工作。作为交换,有关这次的事,我会对你和幕后黑手有牵连这一点保持沉默。我觉得是不错的条件哦。”
岂止是不错,对奥斯卡而言应该是破格的条件。
因为以剑指向公主,和以剑指向国家是同一个意思。这是要以死谢罪的罪行。
“不够吗?那有关罗恩斯坦因牵涉其中的事,我这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蕾蒂问:“这样如何?”,对这样的她,奥斯卡奇异地感到可恨。
“不是休战协议,而是停战协议也没关系。另外也不需要条件。”
“……真突然呢。是怎样的心境变化?”
奥斯卡这个男人是为了弗莱德海姆,才想要杀蕾蒂。
所以蕾蒂才提出条件,对罗恩斯坦因侯爵这幕后黑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弗莱德海姆处于罗恩斯坦因派的中心,却和这件事无关,所以她想奥斯卡应该会想避免出现弗莱德海姆被追究的情况。
“不是心境上的变化,只是重新考虑了利弊。您是对弗莱德海姆殿下而言必要的人。在我的主人陷入困境时,您应该绝对会伸出援手。为了弗莱德海姆殿下,我希望您活着。”
奥斯卡看见为阿斯翠德担心的蕾蒂,认定了她是老好人吧。但不管怎样说这也太天真了,蕾蒂叹了一口气。
“先说清楚,我要是为了国家,可是连兄长也能杀掉啊。”
“不会的,因为您是老好人。……加上,这样子寻找不杀的理由时,已经等于无法杀了。”
虽然奥斯卡口中说是为了弗莱德海姆,但真心话藏在心底里。但那是没必要去察觉的事。
“我欠了您一个人情。总有一天,我会还的。”
“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塞了一个人情给你啊。”
“我想您确实会这样呢。……没察觉到也没关系。”
——不是因为是医生,而是作为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会去救他人。
奥斯卡因蕾蒂的话,回想起自己立志成为医生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确是这样。只是因为想救人,所以踏上了成为医生的路。)
加入白医师团、在战场中扬起白旗、为救助伤者而奋斗的日子。但从某一天起想法变成了:因为是医生所以才……。忘却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心情,变得像是因责任感而工作。
……还能再一次,站在那个地方吗。
现在舍弃了剑、身体变得轻松,自己一定——。
“请保重身体。……我开始怀念风吹动白旗的声音了。大概不会再回到和平的索鲁威尔王都去了吧。在这里向您道别。”
您当上女王的索鲁威尔国的未来会是和平的,是与回到白医师团的自己无缘的地方。
理解到奥斯卡婉转的话中之意,蕾蒂温和地微笑道:“你也要保重身体。”



◆ ◆ ◆

现实世界中,稍微残留着雨水的气息。
因为这缘故吗,蕾蒂不知何时来到散发着同样气息的诸王的会议室中。已经累透了,所以她明明没打算在今晚来的。
已有一个人在了。从浑身湿透的枪声王路德格身上,散发出雨水的气息和烟的味道。
“……路德格王?”
路德格慢慢回过头来,水滴不断地滴到地毯上。
“我,刚刚让雨降下了。蕾蒂丝雅女王怎样了?之前想要降雨而来问我了吧。”
“我也问了那种事呢。已经降雨了。但用了和你不同的方法。”
虽然无法唤出两种风,但成功借魔石的力量而向空中给予水分,从而造出雨云。结果甚好。雨势停留在滋润了格兰山和斯提因山的程度上,没出现其他损害。
“噢,我倒是降得过分了一点吧。可是被淋成那样,又开了那么多枪。真心厉害。”
路德格琥珀色的眼睛露出强烈的异样光芒。那是和单臂王奥斯瓦尔德偶尔会露出的神色一样,带着疯狂的色彩。
“蕾蒂丝雅女王,你知道,我的谥号吗?”
“听说是枪声王。”
“是啊,我是枪声王。……成功了,我成功了啊!开枪、开枪,杀了敌人!比狮子王杀得更多!那样子干脆地打败他们了!”
不知何时起路德格正面对着蕾蒂,把手放在她肩上,力道不断加大。被男人的力气所推,蕾蒂跌到桌子上,撞到背部。
“等……”
“枪声王?宣告新时代开幕的枪声?哈哈,那是什么啊,我是虐杀之王啊!”
水滴一滴接一滴地从湿发上滴到蕾蒂身上。简直像是下雨一样。
“单方面地杀了!拿着在雨中也能射中的枪,在雨中奔跑!”
然后他笑了起来。蕾蒂只是仰望着他。
“……然后,今后也会继续。因为我是王。”
蕾蒂觉得,滴在她身上的水滴中,混杂了温暖的水滴。
“我拥有的骑士王的力量,还很巨大。所以能让众多的人痛苦。”
感觉上他像是在说,为什么我会拥有骑士王的力量而出生,那样的话。
“但是,拥有巨大的力量,也能拯救众多的人。因为我们是王。”
“……嗯,蕾蒂丝雅女王办到了。我知道。……我也,能办到吗。”
像是依附她般,他把脸埋在她的肩头上,蕾蒂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头发上。
“你身边,没有对你这样做的人吗?”
“没有……如果有,就不会来这里了。”
“说得对呢。”
别称失恋王。即使有喜欢的人,他的思念也传达不去。
“……如果,那孩子在的话……。……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不在呢。明明当我说‘一起加油’时,她笑着说‘好’的。”
路德格不是索鲁威尔王家的人。原本是纳帕尼亚的第二王子。
在他的时代中,索鲁威尔王家的血统变得快要断绝。
那时,索鲁威尔国的王族只有“第三王妃与前夫的孩子、之后正式成为国王的养女的公主”。这样下去就会出现出没继承索鲁威尔王家之血的女王。
所以索鲁威尔期望,纳帕尼亚王家的王子,作为以前从索鲁威尔嫁去纳帕尼亚的公主的子孙,成为索鲁威尔国的唯一一位公主的丈夫。
因无可奈何的情况而被决定了未来的两人,在结婚前曾碰过一次面。
“怎么说,都是为配合国家而被耍得团团转呢,我们。”
路德格这样对索鲁威尔的公主说时,她一脸惊讶。
“此后会有很多事,我想会很辛苦,但一起加油吧。”
明明那时候她笑了。明明说了“好”的。
但是她在结婚仪式后,就和恋人一起离开这个国家了。
“可是……我,因为可以不让那孩子知道我这种心情,而松了一口气。”
舍弃了自己的人。以为绝对不会忘记的那孩子的容貌,最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看上去很温柔、笑容很可爱等等,只剩下这种印象。
——美化、了吧,把那天的事。
想她是唯一的理解者、能互相扶持地活下去,那时候过于期待了。
“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神。如果有,我就该为了今天罪孽之深重而死。既然我还活着,果然是没有的。”
所以路德格不会祈祷。只能认定作为王这是正确的事,在这个新时代造访的世界中拼命活下去。
“……可是那孩子,一定在向神祈祷。感谢今天的幸福,祈望明日的幸福。所以她不知道就可以了,我想要她……认为有神而活着。”
路德格以嘶哑的声音说。用像是在祈祷的语气。
“总有一天……”
对说不定在哭的路德格,蕾蒂温柔地说。
“你也,一定,会遇上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女性哟。”
“……谁知道,会怎样呢……”
“我家里人就是实际例子哦。我的曾祖父,被夫人逃掉了,以为大概不会再结婚了。可是遇上新的夫人,明白了真正的爱恋,变得幸福了,这是比故事里还幸福的实例呢。”
对这句话,路德格耸了耸肩。
“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的爱情故事吗……虽然那个人在这里一直都心情低落,但我一想到反正他再多过几年就会遇到年轻貌美的夫人,我就没心情温柔对待他呢——”
“我是回想起他求婚的话,很辛苦地忍着不笑呢。”
无法再次得到已经失去的幸福。即使这样想,但卡尔海因兹留下了希望,说“说不定可能可以得到”。所以蕾蒂抱着希望,期望着总有一天会有家人能作为家人在一起的未来,一直在努力。
“……你也一定,总有一天感到幸福的日子会来临。”
“不会来的啊。你以为我被多少女孩子甩掉了——”
“那你没有看女人的眼光呢。”
被明确地断言,路德格“唔——唔”了一声。那是在掩饰害羞。
“蕾蒂丝雅女王,让我成为你的情人吧。”
“如果你比我早出生,我也可以考虑看看哦。”
(插图页)
他说着“是吗”,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慢消失。
“差不多该回去了呢。我还有不少事很忙呢,说起来。”
“我也是啊。令人高兴的忙碌在等着我啊。”
蕾蒂心想不要一直待在这里,还是回去吧。然后无意中想起某件事,就想问问看。
“我说,路德格王。要是有人问你有没有神,你会怎样回答?”
基尔夫帝国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问题,路德格会如何回答呢。
“在正常意思上的‘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了呢。可是我觉得有神啊。对我而言,神就是那孩子来着。”
虽然那孩子也不在了。
——可是,相对地,路德格有其他光明。
“即使没有作为绝对的存在的神,但夜空中存在着北极星。”
“是指北边夜空中的星星吗?”
“嗯,总是在黑暗中发亮,让我不会迷失。有挺多这种人呢,我可能现在才发现到。”
“朋友?还是臣子?”
被蕾蒂这样说,路德格像是很愉快地笑了。
“是我要‘仰视’的啊。你搞不清楚呢,真是的。”
比路德格更早出生,留下伟大功绩的过去的诸王。
亚历山大王、卡尔海因兹王、蕾蒂丝雅女王、奥斯瓦尔德王。
他们留下的光辉,成为路德格的支柱。
“那我就先失陪了。再见。”
路德格的身体离开蕾蒂,恢复平时的神态说道,“下次来约会吧”,随后便消失了身影。
之后蕾蒂才慢慢起来,低喃道。
“先说清楚,我身边也有挺多的哦。”
最理解蕾蒂、会担心她的人。
可以依赖、也能胜任自己的代理人的人。
对她给予绝对信赖:“只要是您就一定能办到”的人。
——这是非常幸福的事,蕾蒂微笑着心想。


尾声

为了回到索鲁威尔王都报告一次,蕾蒂正在收拾行李。
数天前来到的第二队支援部队,交了国王的亲笔信给她。
大意是:“王都中流传着奇怪的传言,说是你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又说不你是死了,也有说不对你是死而复生。回来一次让大家看见你平安无事的样子”。
但她仍剩下不得不和诺兹尔斯公讨论的事。先赶快得出决定,之后的事就留待再次回来这里再继续。
“……好了,得去拿麻绳。”
蕾蒂离开安排给她使用的房间,走下楼梯。在那里遇上了瓦雷利。瓦雷利沉默地让开路,在和蕾蒂擦身而过的瞬间开了口。
“是要回索鲁威尔王都吗?”
“对哦。还剩下要做的事,所以会再回来这里的。”
“再回来、这里……”
对他蕴涵深意的重复,蕾蒂沉默地点头。
其中一件剩下要做的事,就是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的事。是剩下要做的事中最棘手的。
“公主大人!前辈在找您!”
“谢谢。转告他,我为了收拾行李会待在房间一阵子。”
不以为然地插进蕾蒂和瓦雷利之间的紧张气氛中的,是阿斯翠德。
第三者出现,瓦雷利再次恢复死气沉沉的眼神,沉默地走开。
以眼角目送他,蕾蒂面向阿斯翠德。
“……阿斯翠德,回到王都时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重要的话,吗?”
“对。当回到王都后呢。……另外,伤势没事了吗?”
“已经没事了!奥斯卡先生称赞说恢复力也是怪物!”
很难说准这是不是称赞。
蕾蒂只是半无奈地说:“那就好”,再次开始下楼梯。





蕾蒂待在房间中继续收拾行李时,杜克前来报告。心想刚好,蕾蒂抓着他让他帮忙收拾行李。
这时的闲谈中,蕾蒂对杜克说了,她对阿斯翠德说“我不讨厌有野心的男人呢”时却令他产生了奇怪的误会,于是她重新说了一次“未来永远永远我都不打算回应你的心意”这件事。另外她强调,“有野心”指的是狮子王亚历山大,绝对不是指诺兹尔斯公。
“可是你也挺中意有野心的诺兹尔斯公吧?”
“对他的政治我是蛮中意的。”
杜克用麻绳绑起仅有的行李,放在桌子上。
杜克判断,既然蕾蒂说“蛮”,那就是相当中意吧。
“但相比诺兹尔斯公,三、四年前的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哦。”
“……咦?”
“眼神在宣示野心,说绝对要成为骑士团长。虽然大概也有因为刚拒绝弗莱德海姆殿下的邀请,梦想破灭的原因在。”
“不,等等。……我和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清清楚楚地认知到对方,应该是蕾蒂在骑士团兵营中出现的那一天,宣告“成为我的骑士”那时候。
“我作为知识知道你的名字和容貌是在八岁的时候。清楚认识到杜克·巴尔黑德个人,是我十三岁,你十九岁的时候呢。”
蕾蒂回想当时,心想真是挺久前呢。
“我可没这记忆啊!?”
“我想也是。……虽然我觉得,别这么深究比较好。”
“比起这个”,蕾蒂强硬地改变话题。
“差不多该有心情找下任恋人了吧。之前也说过了,之后会变得忙起来。趁现在先找个恋人吧。如果你说是虽然想但没机会,那我可以介绍相识的小姐给你。”
杜克察觉到蕾蒂没打算告诉他,放弃了追问下去。
“不,没关系。”
“对呢,你什么也不做女孩都会自己过来呢。你的容貌和能力似乎正如诺兹尔斯公所说是‘优秀’的啊。——如果答应他的跳蹧邀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
恐怕蕾蒂想说的是这个吧。杜克干脆地说:“不会。”
“即使对你我会想留在你身边、想保护你,但我不曾对诺兹尔斯公这样想。”
“哎是吗。那就把这个放到马车上吧。”
蕾蒂虽然“唔——”地干脆转话题,但她声音中藏着像是满足的语调。





杜克为了把行李运到马车上而离开房间时,阿斯翠德就站在那里。被他定睛盯着,杜克向他搭话道:“怎么了?”
“我来帮您搬。”
阿斯翠德接过杜克拿着的行李的一半。一起走着,阿斯翠德突然提出话题:“那个啊,
“……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现在没有。”
“我喜欢公主大人。”
“好的好的,我知道的。虽然好像未来永远永远都不会接受你那心意,但直到你满意前加油吧。”
他没打算对他人的恋爱说三道四。虽然杜克打算终结这话题,但阿斯翠德紧迫不放。
“前辈你那是因为从容吗?”
“‘那’是指什么?”
“因为,我觉得,正常来说不会说那种话的。我听见了,对不起。”
代词太多,杜克歪头问“那种话?”
随后阿斯翠德就小声说着“唔——唔”,停了下来。
“……难道,是没自觉?”
阿斯翠德只说了这句话,就像是接受了这说法似地点头。大概,是这样。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说公主大人很漂亮,但偶尔非常可爱呢。”
杜克虽然觉得阿斯翠德的话忽然跳题了,但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所以就任他而去了。
“对呢。偶尔是挺可爱。”
“对吧!你这么说,看来果然是这样。”
觉得她可爱、想留在她身边、想保护她,阿斯翠德觉得这已经是爱情了吧。之后的区别只是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而已。只要有契机,自己意识到什么的,明天就可能会意识到了。
“感觉像是命中注定呢,前辈和我。”
“……抱歉,但有关命中注定我已经各种预约满了。我没对你感到命中注定。”
对阿斯翠德来说,他是想说命中注定在骑士和爱情方面都是好对手,但言语表达不足变成了奇怪的发言。
“我,绝对不会输的。”
“你真常跑题啊。……但我也不觉得我会输。”
今后就是处于相同的立场上,共享相同的秘密。作为骑士可不能输,不管是杜克还是阿斯翠德都这样想。


阿斯翠德帮杜克搬完行李后,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目送了他的背影后,杜克低喃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嘛。
“很不巧,不是从容,也不是没自觉,是演技。真是轻易就被骗过啊。”
契机是数天前。
那个人毫无防备地、以笑容对着他说他来了她很高兴的那瞬间。
脑海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紧抱着她的身体。
还只是“契机”。总算是停留在这里。
但向前迈进肯定只是时间的问题吧,杜克冷静地判断。






后记

大家好,这里是石田里奈。
真的非常感谢您拿起这本书。
这一本就是“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的第四卷。投稿的第一卷中剩下的挂心的事,终于能在第四卷中解决了。我能得到这个机会,都是有赖各位读者和许多和作品相关的各位。非常感谢你们。
给我指导的负责人、画出很棒的插图的起家一子老师(我把第三和第四卷的插图排在文件夹里每天都在观赏!)、以及和作品相关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另外,给了我温暖的话的大家。对我得到的信的回信,大概在大家已经忘掉的时候就会送到手边了。让您久等真是万分抱歉......!
最后,给看了这一卷的人。
我期望这是一个在看完时,即使只有一点也好,大家会感到有趣的故事。
如果能在第五卷再次相见,我会很高兴的。

石田里奈


作者
石田里奈
Rinne Ishida

爱知县在住。
这是连续两个月出刊的第二波。
因为有新写的SS和很棒的封面插图的等等的海报礼物计划,如果您一起享受第三、四卷和这些,我会很高兴。
在这第四卷发售时,希望能达成去温泉旅行的野心。


插画
起家一子
Ichiko Okiya

列印机中送出了纸和两个像是零件的东西。
虽然比之前状态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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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elle1990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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