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元
(全肯定奴隷少女:1回10分1000リ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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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佐藤 真登
插画:凪白 みと
扫图:素素素 (日文書庫:帖子原址)
翻译:s881116s
修图:無
校对: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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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在公園看到的身穿襤褸的貫頭衣的銀髮美少女。
她以笑容與爽朗的聲音對人說著親密的話,但手裡卻拿著『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的可疑招牌?
看來她會接受煩惱的商量的樣子--
「奴隸少女會全肯定你的煩惱!!!!!
來吧!!大喊出平日的煩惱吧!!欸嘿!!」
頂多十分鐘。雖然只有十分鐘。但這十分鐘充滿了改變人生的話語!你有迷惘、煩惱自己所走的道路嗎?這是貼近努力的你的軟弱心靈,治癒你的全肯定奇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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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項:(轉載時請務必將以下內容一併轉載,並請告知。)
0.本帖子內文会全部使用繁体,完坑后会做简体EPUB。
1.小弟還只是菜鳥,並不保證翻譯完全正確(但應該不會影響對故事的理解),有疑問的部分可以提建議。
2.本人只有一個人翻譯,礙於時間問題及本人能力有限,只會做簡單的校對。另外校對後的內容只會在EPUB上,帖子內容就不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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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UB (简体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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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除了更新外,炸了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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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更新日期:19/10/22 (更新校對時眼瞎沒看見的小錯誤,另外簡體版改用繁化姬修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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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誌:(已移動到最後一樓)
另外最後一樓的譯者後記中有寫到未來的計劃,有興趣的還請注意一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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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莉娜
蓮
奴隸少女醬
法茵
蓮的全肯定
全肯定
「......嗯。」
Contents
序章 少年踏出步伐
修女小姐的全肯定
鍊金術師的全肯定
小混混要全否定
大哥的全肯定
蓮的全肯定
全肯定
告白要全否定
勇者要全否定
妹妹的全肯定
奴隸少女的全肯定
尾聲 少女們立起旗幟
後記
電子書附贈全新加筆短篇
序章 少年踏出步伐
在壯麗的教會中,有許多人來往著。
只有裝備武器的人們通過神聖的禮拜堂,往祭壇方向走去。持有各式武器的人們來往的光景,有著獨特的氛圍。
他們是前往與教會連接的異界,前往迷宮冒險者。
對於初次看到的景象,震懾了一名剛從偏僻鄉下過來的少年。
「嗨新來的,你在緊張啊。叫你蓮就可以了吧。」
對少年搭話的是一名二十多歲,身材壯碩的男性。背上背著弓箭的他,對緊張的少年──蓮直率地搭話。
「很厲害吧。所謂都市的教會啊,就像是重要設施的集合體的地方。是聚集最多人的地方喔。」
「這、這樣啊。」
蓮還沒有習慣,以僵硬的聲音回答。蓮所加入的隊伍中,除了使用弓箭的冒險者外,還有高個子的女劍士與秘蹟使的隊長,以及與蓮同輩的女魔術師。
四個人的隊伍中,再加上一個蓮。使用弓箭的冒險者繼續對蓮說明。
「跟鄉下的教會完全不一樣呢,嚇到我了。」
「那當然,因為都市與鄉村的居民人數不一樣呢。不只是兼做治療院,管理迷宮也是教會的重要職責。」
「原、原來如此。」
蓮是為了成為冒險者而從鄉下村莊來到都市的人。雖然對於終於能邁出前往夢想的第一步而感到緊張與不安,但他的眼神中有著比這之上的期待與興奮。
「這裡的教會,是勇者大人在冒險者時代時探索過的地方吧。還有聽說『聖女』伊絲.安大人也在這裡。」
「啊啊,那個啊。『聖女』的話我有看過喔。不如說,只要來教會的話就算不想也會看到。」
「喔喔~」
「看吧。」
使弓的冒險者用手指著。
在人們信仰象徵的祭壇上,有座雕像。
「那座雕像怎麼了嗎?啊,難道說,那就是以聖女大人的模樣製作出來的雕像嗎?」
「那個,就是『聖女』本人喔。」
「什麼?」
頭上冒出問號的蓮,再次瞻望祭壇上。
在壯麗的祭壇上,有個如同少女一般嬌小的女性雕像。身上包覆的修道服沒有裝飾,背上擔著大量神典。
雖然是無法判別容貌的距離,但比起保持祈禱姿勢不動的她的皮膚,身上的修道服還比較有點溫度。如果說是上了色的泥人,蓮會輕易相信吧。
說那是活著的人,反而還有點難以相信。
「真的很不妙對吧。有時看到她在動會嚇死喔。」
「咦?那個,這不是……開玩笑吧?」
「如果是開玩笑的話我就會說得更有趣一點了。」
使弓的前輩的口氣是認真的,而這使得蓮再次陷入混亂。正當蓮想問那是怎麼回事時,沉重的聲響傳入耳中。
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時,看到柱子後面的牆邊有個女性正在撞額頭。
那是二十歲左右有著清秀印象的修女。大概是在教會工作的修女吧,她保持著額頭撞在柱子的姿勢不動。正當蓮想要對她表達關心而靠近時。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絕對要做掉那個死禿子。真的既不負責任又推給別人只會出那張臭嘴完全不懂他的存在價值。不過是堆廚餘居然擺著人類一樣的臉,為什麼可以若無其事地活到現在啊簡直不可置信。」
她在咒罵著。
由於她面對牆壁而看不到表情,但她似乎累積了許多不滿,而在暗地以誰都聽不見的聲音發洩。她數次用額頭撞牆。
「什麼以客為尊啊真是夠了居然可以自稱顧客都不害臊的嗎?啊啊在這裡沒辦法發洩。忍耐啊我,工作結束後,就去把全部都宣洩一下得到慰──」
「喂,那邊的修女。快點給我過來!」
「──好~的,請稍等一下喔!」
被呼喚的那個瞬間,本來陷入黑暗的修女的表情變為笑容。
「真是的。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啊。小心我去客訴喔?告訴你的上司說有個讓顧客等待的偷懶修女。」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告狀什麼的可不帥喔?性急會吃虧!」
修女小姐用笑容應付冒險者的話,她已經沒有了剛剛的黑暗氣息。
真的是翻臉比翻書快。途中與蓮對上眼的修女小姐,以溫柔的微笑面對他。從她充滿大人餘裕的表情中,感覺到剛剛好像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於是在心中決定當作沒看到了。
而且比起其他人,要先顧好自己。
在他分神注意修女時,隊友已經到了祭壇前。蓮跟在他們後頭,穿過禮拜堂踏入祭壇上。放置在禮拜堂的祭壇,是與迷宮相連的門。
穿過祭壇後,天空映入眼簾。
風吹拂著頭髮,蓮仰望天空。
「嗚哇。」
他不禁發出感嘆。
明明剛剛還在教會裡面,眼前卻出現完全不同的世界。蓮驚訝地心想這就是迷宮而停下腳步。
人的魔力與感情創造出了迷宮。
人類發展起來建立村莊、建立城鎮,在人口密度超越一個點的同時,名為迷宮的拓樸空間產生了。 【譯註:拓樸空間/小弟數理不佳,有興趣請自己查wiki。】
由惡意而生之物對人露出敵意。由善意而生之物則成為恩惠。
而探索異界驅逐惡意,收集恩惠之人們即被稱為冒險者。
正當蓮沉浸於感動時。
「你在磨蹭什麼?既然是來提行李的,至少要做到跟上我們的程度啊。」
綁著Two side up髮型的金髮魔術師瞪著他。
那是穿著白色罩衫與貼合身體曲線的革製長上衣的少女。她穿著包覆至膝蓋的長靴,卷在腰上的革皮帶掛著兩把短劍。她與其他前輩們不同,是唯一的同輩。在自我介紹時聽過年紀,比蓮還小一歲。
「啊,抱歉。因為是第一次來,不禁就──」
「敬語。」
「……非常抱歉。」
女魔術師以嚴厲的口氣,打斷了蓮的話。
「我是你的前輩。你懂嗎?」
「……非常抱歉。」
蓮改變口氣道歉後,女魔術師哼了一聲並往前進。
蓮看著走在前頭的她的背後,緊緊握住拳。
有一點,沒錯,似乎有一點不合期待的部分。
但是我會讓你瞧瞧。好不容易站上了夢想的起跑線。自己才剛開始起跑。
蓮胸懷不能輸的意志,踏出的夢想的一步。
當名為蓮的少年踏入迷宮,與此同時。
在與教會稍微有點距離的閑靜公園裡,出現了稍微有些不可思議的景象。
在盛夏時節,公園中充滿了生命力。設置在公園的步道成為休息場所,綠色的味道刺激著鼻子,悶熱感感覺稍微緩和了。總之這裡可說是為了讓市民生活得更加舒服的公園。
在成為市民休息場所的公園廣場中心,有兩名少女。
其中一位,是穿著這個國家看不到的異國服裝的少女。與淡淡色調的布料合在一起,袖子及衣服下襬的多餘布料搖擺著。那是一名容貌雖還留有年幼,但將來應該會是個可以與『傾國』這個詞作聯想的美少女。
而這樣的少女,正靜靜地對另一位少女低下頭。
「那麼,姊姊。容我在此告辭。」
「……」
被稱呼為姊姊的另一名少女點頭。異國裝扮的少女數次依依不捨地回頭,離開了公園。
留下來的少女,有著不可思議的打扮。
她就像是個奴隸一樣。
頸部套著連接金屬鎖鍊的項圈,身上穿著穿舊了的貫頭衣。
在這個世界上,奴隸制度很久以前就被廢止了。給人套上項圈是違反人道的,在每個地區、每個國家都變成禁忌被廢掉了。
然而,她彷彿是在主張什麼的樣子,而打扮成奴隸的樣貌。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她手上拿的標語牌。
簡單樸素地塗成白色的標語牌上,正面與背面分別寫下了這幾句: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如同奴隸一樣的少女將寫著不可思議的詞句的招牌貼在嘴角,沉靜地佇立在公園廣場中心微笑。
【譯註:リン(琳)是金錢單位,標題會翻譯成(元),而內文則翻譯成琳。】
後輩:「這絕對不是我的工作絕對不是我的工作……」
前輩:「法茵,你在做什麼。」
後輩:「啊,前輩。臭上司──不,咳咳。司祭大人要我製作給冒險者的資料,在我忙得要死的時候,雖然明顯不是修女的工作,卻莫名其妙胡扯說減少休息時間就能做完了吧,我想大概腦袋有病吧。」
前輩:「這樣啊,我幫你吧。」
後輩:「非常謝謝您……!」
前輩:「不必在意,不可能嫌棄分擔勞動的。」
迷宮:人的感情由魔力固定化、物質化的概念空間。
與聚集在一個地方的人類的集團思念及無意識中流出的魔力有關的概念領域,在這世上以迷宮的樣貌出現。
在其性質上,迷宮必定會出現在都市的中心。
放著不管的話,迷宮就會湧出魔物,但那並不是只有危害的空間,由善意而生的事物也會給人帶來恩惠。只要不怠於管理,就能成為有益的資源場。
前輩:「人類社會中的感情的混沌,正是異空間迷宮的本質。」
後輩:「話說回來,為何迷宮是交由冒險者管理,而不是國家在管理呢。我認為戰鬥賺錢,對維持軍隊來說是很好的地方……是因為迷宮在教會管理下嗎?」
前輩:「理解的順序反了。軍隊不過只是名為國家的脆弱框架下聽命行事的一群人。要是隨著慾望,群聚的人們蹂躪迷宮的話,迷宮會由於傲慢而增長。」
前輩:「以為自己處於優勢的國家企圖遠征支配,將大陸引導至動亂。而且,『征服世界』的理念會蔓延,迷宮中有可能誕生『魔王』。」
後輩:「嗚哇……」
前輩:「人是很愚蠢的。從古至今皆然,沒有改變。」
教會:在大陸西方最普及的一神教宗教團體。
以跨越國家間,遍布大陸的權勢為之著名。
學會信仰而得來的力量『秘蹟』的人類多屬於此。除了有治療院還有修道院等對社會有助的設施,也會聚集人的信仰,將迷宮的入口以祭壇蓋上去,阻止魔物流進現世。
前輩:「這個世界是唯一神『在一把沙上滴下一滴淚水,主以祂尊貴的手捏泥創造的』。這是唯一真理。」
後輩:「是神典創世記其中一節對吧。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教會的人都捨棄了出生時的名字,得到洗禮名吧。」
前輩:「正是。洗禮名為了展示出神的一滴恩寵,名字中會帶有『一』的音。」 【譯註:原文直譯是:『名字中心都有ー』。後輩的名字是『ファーン(法茵)』,而前輩的名字是『イーズ・アン(伊絲‧安)』,名字中都含有長音符『ー』。但為了要符合中文,所以改成這樣,唸出來就會有『一』的音在裡面。】
後輩:「偶爾也會有原貴族、反社會之類的人明明不是洗禮名,名字裡卻還有『一』的音呢……話說前輩的名字做為聖職者,有點奇怪呢。」
前輩:「此身雖為修道女,但由於承認了奇蹟,被允許報上生來的名字了。洗禮名和過去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是因為這樣。」
後輩:「原來如此……總、總之,我想資料大概這樣就行了。謝謝您!」
前輩:「是嗎。那麼回去祈禱吧。因為唯有信仰與祈禱,人才會是人。」
・修女小姐的全肯定
深夜的城鎮一角。在樹木圍繞的閑靜公園裡,傳出了某人懊悔的聲音。
「啊啊,可惡……!」
十五、六歲的少年抱著頭。那是今天與剛加入的隊伍一起初次體驗迷宮的少年,蓮。
他是由於夢想著傳遍街頭巷尾的英雄故事,而從鄉下來到都市的隨處可見的少年。
但是現實很殘酷。
在沒有熟人的都會中,基本上沒有隊伍能接納既沒人脈也沒技術的他。他表現出很有幹勁的樣子尋找隊員,但持續被拒絕,在受挫時看見招募隊員傳單而去報名,運氣好加入了實力中段班的隊伍。
因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隊伍將提行李的工作扔給他,讓他先適應迷宮。
蓮是剛加入的新人。說實話,對於冒險者在迷宮要做些什麼,他只有
模糊的印象。因此被要求提行李也是沒辦法的,他以英雄願望安慰自己,勉強不情願地接受。
但是,就連提行李也失敗了。
「哈啊,真丟臉。」
他想起今天的失態而自嘲。
他初次看見魔物雙腿癱軟而被笑,這就算了。但途中無預警地被魔物襲擊時起了恐慌,被託付的行李散落一地。因此隊伍只能提早撤退。
離開鄉下,成為冒險者,然後第一天就失敗得很難看。尤其是比自己早一年進入隊伍的魔術師少女的那番話,在他心中迴盪。
『你是為何而來的?沒有幹勁又沒有才能,勸你還是早早放棄吧。』
那蔑視的目光,傷害了他的內心。而且沒有能反駁的部分是最丟臉的。
自己確實什麼都沒做到。只給隊伍造成損害。華麗的活躍只是癡人說夢。別說什麼戰鬥,就連打雜都做不好。
「應該不會是這樣才對啊。」
回想起今天的失敗後,就會不禁思考著:自己到底是為何而成為冒險者。
最先對他出聲的是使弓的前輩,他拉著心情低落的蓮去酒館。秘蹟使的隊長與使弓的前輩對他說了不知道是安慰還是瞧不起的話,渾身無力的他早一步溜出了酒館。
其他人雖然沒有像那個女魔術師一樣對他說:『你一點用也沒有所以快點放棄吧』,但他不知道這該說好還是不好。像今天一樣出盡洋相的自己,今後真的還能堅持下去嗎。
說不定乾脆一點,就這麼放棄了還比較好。
「哈啊……嗯?」
在他失落的吐出一口氣時。
蓮的眼簾中,出現了一名少女。
外表看起來是十七、八歲。有著銀色中帶有一點藍色的美麗短髮的少女。清秀端莊的容貌雖然也很吸引目光,但更特別的是她的服裝。
身穿有些舊了的貫頭衣,頸上套著帶有金屬鍊的革製項圈。剛來廣場時由於心情太低落而沒有餘力注意周遭,她的打扮非常與眾不同。
再加上她拿著木製的標語牌。那是塗上白色塗料木棒與木板組合而成的粗糙標語牌。她並不是高高舉著,而是將寫著字的木板部分貼在嘴角,正好遮住鼻子下面。
塗上白色的標語牌上寫著: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他不明白那個意思。
「……啥?」
蓮看見難以置信的景象,雖然標語牌上的字本身看得懂,但大腦卻拒絕理解。
他睜大雙眼,都忘了自己的煩惱。『全肯定奴隷少女』這個詞句,是對常人來說稍微有點哲學性的文字排列。是完全感覺不到人權與尊嚴的詞句。總之,這是這個世上不能有的打扮與招牌。
蓮對眼前所見感到不可置信,他眨眼看著她後,在廣場上的銀髮少女與他對上視線。
「……」
她一言不發,莞爾一笑。
雖然標語牌遮住了嘴角,不過那是彷彿能誘惑人心的笑容。看到無法理解的事情,蓮終於從坐著的長椅上稍微起身往後退。
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少女的存在。
由於是不好的風俗,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廢除奴隸制度了,但為何會有奴隸少女出現於此呢。
在十年前發生的革命,施加暴政的前皇帝被勇者推翻後過了五年。雖然這世上改變了很多,但從沒聽說過奴隸身分復活的消息。至少蓮活到至今還沒看過所謂的奴隸少女,這樣的人應該不能存在才對。
而且一次十分鐘要一千琳?這什麼價錢啊。超級可疑。
他首先懷疑是不是新的詐騙手法。那該不會是一種攬客,某處會有可怕的大哥哥在旁待命?接近的話,就會被不友善的男人們圍起來勒索吧?如果是大家常說的美人計詐欺的話,年輕的蓮也有聽過。
雖然手拿標語牌的少女周圍沒有人,但實在太可疑了。
以前提來說,奴隸少女存在於世上就很奇怪。這不可能。到底在想什麼才會打扮成那樣、拿著那種招牌呢。她究竟是為何而打扮成那樣拿著招牌呢。
「……不,這和我沒關係。」
當作沒看到回去吧。
蓮徹底思考後,得出這個結論。
不要和怪事扯上關係。度過和平日子的秘訣就是不要干涉與自己無關的人事物。A在心中強迫自己認為她大概是因為處罰遊戲才打扮成這樣的。
第一,明天也有預定要去迷宮冒險。雖說她是美人,但與奇怪的少女扯上關係很浪費時間。應該要回家休息。
正當A如此想著,轉身準備回去時。
「奴隸少女醬~!」
有個女性正靠近站在廣場的怪異少女。
那是大約二十歲前後,有著清秀面貌的女性。蓮發現自己有看過那個人。
那是在神殿治療從迷宮歸來的冒險者的修女。她是蓮進入教會時,以十分陰暗的表情撞牆的修女小姐。當時她穿著修道服,現在則下班換成便服。
為何神殿的修女會認識可疑的奴隸少女呢。
蓮困惑地想著,而被稱呼為奴隸少女的銀髮少女靜靜微笑著,迎接那位女性。
跑到廣場的修女小姐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臉孔都扭曲了。快哭出來的她從錢包中拿出一千琳,遞給了奴隸少女。
「來,給你!」
「……」
奴隸少女從修女小姐收下一千琳後,將遮住嘴角的標語牌移開。藏在標語牌下的半張臉,在標語牌移開後,露出了形狀姣好的下巴輪廓,以及在黑暗中也顯得艷麗的朱唇。她的美貌沒有辜負期待。
「奴隸少女醬,請你聽我說~」
「我知道了
我當然會聽喔
盡管說出來吧
欸嘿!」
她沙啞的聲音傳遍了廣場。
大聲吼叫的是被稱呼為「奴隸少女醬」的銀髮少女。蓮本來在遠處看著,尋思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由於出乎預料的爽朗聲音,讓他嚇一跳肩膀顫抖著。
不久之前的文靜感覺像是騙人的一樣,聲音十分爽朗。她的聲音符合她那楚楚的外表。她在話的最後補上了一個微笑,大聲開口喊著:
「奴隸少女會完全肯定你的煩惱
來吧
盡情大吼出平日的煩惱吧
」
「嗯!想說的話有好多……!」
奴隸少女以彷彿周圍一帶都能聽見的聲音肯定修女小姐,而她開始連珠炮般地吐出怨言。
「今天神殿的工作也發生了爛透的事情,就像是屎中之王與尿中之后生下來的屎尿集合體一樣的事情!我好累!安慰我!」
「那還真是不得了呢
真是辛苦你了
」
「謝、謝謝你……!只有奴隸少女醬,只有你會在工作結束後對我說『辛苦你了』。能治癒我的只有奴隸少女醬而已啊……!」
「怎麼了嗎
慰勞努力的人是當然的
因為你很努力了,所以慰勞你是當然的
」
「但是,畢竟神殿的禿子上司是發薪水的,他只擺出我做什麼都是當然的表情,前輩也毫無表情,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真的做得好嗎。會不會被認為沒有慰勞的價值啊……」
「沒問題的
先不提禿子,毫無表情的前輩一定是在心中慰勞你的
那個人只是稍微不善言表而已喔
」
「這樣啊。」
「就是這樣
」
奴隸少女立刻應答,本來表情陰暗的修女小姐臉上散發光芒。
「說的也是呢。我很努力了喔。但是啊!來神殿治療的王八蛋冒險者卻對我說:『治療到這裡就好了啦。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你有偉大到能自己判斷喔,不過就是個笨蛋!你說對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治療他人是修女的專業
你的工作不是誰都能做的
居然不明白努力幫人治療的你所擁有的知識與真心,應付那種客人真是辛苦你了
你很努力了呢
」
「嗯……!嗯!我努力過了喔!那些傢伙明明是自願去玩命的,卻擺出自己在賭命一樣的態度,你是大爺啊!而且還有一部份的人渣在治療中撫摸我的手,裝作步伐蹣跚手臂貼在我的胸部……不用等到魔物動手,我會把你五馬分屍喔人渣!你不這麼想嗎!」
「那也是不得已的
被人上下其手,就算是工作也會不想做了
明明自己沒辦法治療才花錢麻煩你,居然性騷擾,真的是很自我矛盾的傢伙,都給我爆炸吧
」
「就是啊!」
奴隸少女用笑容與爽朗的聲音完全肯定她,修女小姐則更有活力地抱怨。
糟糕,自己以後如果有機會接受治療的話,還是注意一下態度吧。蓮悄悄地將神殿接受治療時要注意的部分銘記於心。
「還有啊,還不只有客人喔!前輩也是超恐怖的!態度很冷淡啊!
與同事也不合,一看她就會扔下『……夠了』這句話啊。該說是冷酷,還是該說有點排他的人啊。」
「我懂
活在這世上時擋在人面前,基本上都是人際關係喔
沒有比身邊的人還要可怕的
」
「就是啊!雖然不是壞人,而且因為是很能幹的人所以我很尊敬她……但因為是嘴巴很尖銳的人,完全放不下心來啊。說實話,興趣與話題也都完全不合。」
「那還真是不得了啊
與談不來的人進行溝通,必須要相互理解與關心
單方面地被強迫諒解,是很消磨耐心的喔
明明對方都不主動靠近,然而你都不放棄,努力與對方交流,你真是太棒了
」
「嗚哇~!謝謝你~」
基於興趣而聽著他們對話的蓮,對奴隸少女的話術感到佩服。
針對怨言,她以如同暴風雨傾盆一般的速度,用正向思考回應她。雖然肯定的
內容有時會變得淺薄,但她的氣勢能讓人不感覺如此,真是厲害。
啊,內容不是那些話,重要的是氣勢啊。
光是在旁邊聽著就會不禁令人信服,她的那種爽朗聲音已經是一種技術了。總之奴隸少女一句接一句肯定修女小姐,那股怒濤般氣勢令人尊敬。
在一對一的對話中創造出如同瀑布一般的怒濤水流,將積累怨言的女性的心理捲進去,讓對方吐出沉澱在心中的心情。光是被開朗的沙啞聲肯定,就感覺淤塞在心裡的不滿全都被吹飛,很有爽快感。
「還有那個上司啊!昨天改變髮型就對我說:『之前那樣比較好看喔?換回來吧?』不過是個禿子區區一個禿子你個禿子關你屁事啊啊啊啊啊!我又不是為了你而活的啊啊啊!不如說你是最沒資格管我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個死禿子少對別人的髮型指指點點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前輩也說了現在這樣比較好看啊,白癡!」
「那個禿子真是爛透了
禿子完全沒有批評他人髮型的權利
會評論他人髮型的禿子光是活著就是危害
壞禿子就是因為腦袋不好才會禿個精光,連這個都沒有發覺嗎
連同掉下來的頭髮一起去死啦
」
「就是說吧!」
「就是說啊
」
你們會不會太針對禿子了?
蓮稍微感到不安,輕輕地摸了自己的頭,鬆了一口氣。應該還沒問題吧。
十幾歲後半的蓮首次對自己的頭髮感到不安,一邊看著修女小姐與吞苦水的奴隸少女。自己為何會旁觀,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那股氣勢吸引了他留下來。
之後修女小姐也對奴隸少女發牢騷,每被肯定一次,表情也變得明朗起來。
然後公園的時鐘前進十分鐘。在毒辣的咒罵與肯定的途中,突然閉上嘴的奴隸少女用標語牌遮住自己的嘴。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寫著這句的標語牌,映入了修女小姐眼簾。她剛剛還如怒濤一般的吶喊著怨言。
「啊,已經十分鐘了啊。第二次就……今天就算了吧。謝謝你,奴隸少女醬!心情愉快許多了!」
「……」
修女小姐以開朗的笑容用力揮著手,難以想像不久前她跑過來時的表情,而用標語牌遮住嘴的奴隸少女則一言不發地對她微笑點頭。
奴隸少女變回了露出文靜笑容的少女,不禁讓人思考直到剛才為止的氣勢是怎麼回事。
「……」
感覺好像看到了很不得了的畫面,又好像沒有。
從頭看到尾的蓮被震懾之後,大致理解了。
也就是說所謂『全肯定奴隸少女』,是聽別人發牢騷的人。
楚楚的美少女,會完全肯定自己的境遇。原來如此,能理解為何一千琳這樣的價格,明明都可以吃一頓稍貴的午餐了,卻還有人付錢。先不論『全肯定』,她為何穿著粗糙的貫頭衣、自稱『奴隸少女』這種已經廢掉的身分還是個謎團,但她在做什麼本身已經明白了。
然後,蓮的心境有了變化。
奴隸少女的話術、那股氣勢化為激流,連只是在旁聽著的蓮,他內心的淤塞物也被洗掉了。
「……我也努力一下吧。」
看著修女小姐發牢騷時他注意到了。
在煩惱的人並不是只有自己。
剛剛修女小姐的牢騷也是如此。不管做什麼都會有討厭的事情。剛開始做不好都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為了夢想而自願踏入的世界,在實現夢想的過程中也未必都是開心的事。也會有懷疑自己存在價值的時候吧。
但是,只是在原地煩惱、止步不前也不是辦法。有在反省是好事,但一味地自我否定是一點用也沒有的。
只是否定自己,無法有所前進。肯定自己所能做的,向前踏出一步。
成為冒險者還只是第一天。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不論是成功或失敗,都還完全不夠不是嗎。
還有能做的事。不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說不上是有幹勁。
不是只在心裡想想。要拿出勇氣實行,那才可以說是幹勁。
自己是為了成為冒險者而來這座城鎮的。要放棄還太早了。
沒錯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好!」
蓮自己在心中自我肯定,拍拍臉頰鼓起氣勢。
回去酒館吧。反正前輩們一定還在喝酒。混進去裡面,聽聽他們說話。
前輩們所走過的路,也是自己有可能走上的道路。就算什麼都做不好而被嘲笑或瞧不起也無所謂。問他們該怎麼做、他們在想什麼而成為了冒險者。要問出他們的知識與經驗值。然後實踐到自己身上。找出自己能做的事,成為明天冒險的糧食。
用什麼手段都好。要吸收起來拿出成果,給那個女魔術師瞧瞧我的厲害。
「好!我就做給你看!」
蓮大聲吶喊著,離開廣場。
「……」
在他背後,奴隸少女用靜靜的微笑目送他。
・鍊金術師的全肯定
集中精神,感受身體深處。
如同感覺血液流淌一樣,感覺魔力從魂魄奔流到精神。意識著流動的循環,緩緩地,但是確實地增強流動。更快、更強大,但是不讓流動潰決,平滑地讓其圍繞,運用自己至今的經驗。
當其傳遍全身的同時,蓮的全身散發出微微光芒。
「太好啦!」
在迷宮探索的休息中,成功施展肉體強化魔術的蓮緊握拳頭。
現在蓮在做的是近戰魔術的基本,也就是肉體強化。他拜託使弓的前輩教他訣竅,練習後終於拿出成果了。
這是能從提行李的職責中畢業的目標。只要能用近戰魔術,身體的動作就能有所改變。應該就能站在前衛了。雖然目前只能透過冥想發動,很難稱得上能運用在實戰上,但毫無疑問是有所進步了。
接下來就是培養與魔物對峙時的膽量、以及訓練戰鬥的技術了。這兩個都會與魔術的練習同時進行。
「我說你,吵死人了。」
蓮感受到自己的成長而擺出勝利姿勢,而對他抱怨的是一名少女,她將長長金髮的一部份綁兩個結,也就是Two side up的髮型。
少女有著像是某個良家大小姐一般的端正容貌,她吊起本來就細長清秀的眼睛瞪著蓮。她就是蓮加入隊伍第一天對他說「沒有幹勁也沒有才能就放棄吧?」這句嚴厲忠告的女魔術師。
平常的話,蓮已經被瞪著自己的那雙藍色眼瞳擊墜了,但他現在情緒高漲。
「請看。我會使用近戰魔術了!」
蓮讓不高興的女魔術師看看自己因肉體強化魔術而發光的身體。
聽到蓮的聲音,在周圍休息的前輩們都聚集到他身邊。
「嘿欸,你有好好練習過了呢!」
「這是努力的成果喔。呵呵。」
「是多虧了我的建議吧。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喔,蓮!」
每個人都對蓮的成長感到喜悅。
受到隊員讚賞的蓮,略顯驕傲地看向女魔術師。
大家也認同自己的成長了。自己已經不是第一天被魔物嚇個半死,讓行李散落一地的累贅了。短時間的努力與成果,就算是那個高傲的女魔術師也不得不認同。
蓮洋洋得意地看著她,而女魔術師卻白眼看他。
「哼嗯。所以呢?」
「所、所以說,那個,雖然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我說你啊。」
蓮變得退縮起來,而女魔術師則嘆了一口氣。
「如此理所當然要做到的技術,不需要向我報告你會了。話說,你至今都不會用肉體強化魔術嗎?」
「是、是的。就是、這樣。」
「……嗚哇。」
蓮的聲音氣勢逐漸減弱,但女魔術師的辛辣言詞沒有停下。
「我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麼想成為冒險者啊。迷宮是要賭命戰鬥的地方喔?思考不經腦袋只想著當英雄的鄉下人真是可怕。」
評價反而下降了。
這句短評實在無法反駁,使得現場空氣變得凝重。女魔術師從表情凝固的蓮身上移開視線,與隊長對上眼神。
「隊長。為什麼要讓這種傢伙加入隊伍啊。我們可沒有餘力將菜鳥從零培育起來喔。如果有那種資源應該多加探索──」
「不,因為我看準了他的前途──」
聽著兩人的對話,高漲的情緒掉了下去。
「我就那麼沒用嗎……」
那天迷宮探索結束後,蓮用憂鬱的語氣向使弓的前輩商量。
雖然今天也是提行李的,但很順利地完成了。他也習慣了隊伍的動作,也和其他的隊員們打好關係了。說實話,現在的蓮由於找到了具體該做的事,所以每天的冒險都很開心。
但是唯一的問題,不用多說就是那個女魔術師。
「你別在意啦。那傢伙只是理想很高而已。嚴以律己的同時也嚴以律人。」
「雖然我也知道她魔術的能力確實很強。」
比蓮還早一年成為冒險者的女魔術師,也就是那個總是對蓮所做的事挑毛病的同輩少女。她不像其他隊員還有隊長一樣,對蓮說:「因為是新人所以沒辦法」、「你很努力啊」,而是一直對蓮謾罵。
每當被女魔術師責罵、每當自己的不成熟被她批評,心情就會低落。
「我是不是被那個人討厭了啊……」
「那怎麼可能呢。打起精神啦。」
使弓的前輩苦笑著,拍了拍心情低落的蓮的肩膀。
「那傢伙在看的不是以後的你,而是至今的你喔。」
「這是什麼意思?」
「嗯~該怎麼說呢。那傢伙,好像從小時候就很明確地將成為冒險者當作目標。然後在小時候就一直訓練。魔術則集中學習近戰魔術與遠距離魔術,聽說她是跳級進入學院後畢業的。」
「嘿欸。」
蓮初次聽到她的經歷,感到佩服。
「跳級到學院還真是厲害呢。難怪她和我同年卻這麼強。」
「就是這樣。說白一點,她和你的經驗值不同啦。」
說到學院,這是連鄉下人的蓮都知道其存在的地方,那裡是國家的最高學府。大約十五歲得到入學資格後,要花上十年以上才能得到畢業認可,是一間超嚴格的教育機關。
「對那傢伙來說,她會認為你明明和她同年紀成為冒險者,卻不會用魔術也沒有迷宮的知識,這傢伙到底是來幹嘛的吧。」
「那確實……但是。」
正當自己成果有所積累的時候,加入了一個鄉巴佬,這種急躁感,應該不太好受吧。
然而蓮還是吐出了不甘心的話。
「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從學院畢業成為冒險者啊……!」
女魔術師很優秀。合併使用遠距離與近戰魔術的戰鬥方式很卓越,也時常為隊伍有所貢獻。她的力量就算不成為冒險者,工作隨便找都有吧。
而與她相比,蓮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為了成為冒險者而付出什麼。原來如此即便是同年齡,兩人的優劣很明顯。
但是時間無法回頭,成長環境不能改變。
「這也是沒辦法的啊……我只有這個而已啊。」
「正如你所說。我在你這個年紀,也還是個搞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新人呢。」
像自己一樣鄉下出身沒有學問的人,只能不顧前後地往前衝。不是誰都能處在可以學魔術的環境下。在他出身的地方,壓根就不會想到要入學學院。所謂在鄉下長大,就算是想為了成為冒險者做事前準備,也沒有情報與真實感。
在蓮出生的鄉下,沒有人從事冒險者。既沒有能參考的人,也沒有能學習的地方。
「我也想要早一點知道各種事情啊……」
「所以你還有今後啊,就別太難過了。而且對我來說,我也希望那傢伙個性能稍微更圓滑一點啊。」
那個前輩大概也和蓮有類似的境遇。他贊同蓮,並對他笑著。
「好啦,鬱悶的話就到此為止,一起去抒發壓力吧!」
「抒發壓力?」
「沒錯,去酒館給大姐姐安慰一下也行。借用訓練所流流汗也行。這世上有各種可以抒發壓力的店呢。」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是充滿壓力的社會。應該有很多各式各樣的買賣吧,接著忽然,蓮的腦中浮現出前幾天在廣場所看見的事情。
全肯定奴隸少女。
她應該也是為了承受現代社會的黑暗,也就是客人們的壓力而站在廣場吧。
「說的也是呢……」
蓮想起了奴隸少女那楚楚的微笑與充滿能量的話術,他自言自語著。
「有各式各樣的買賣呢。畢竟都有名為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呢。」
「才沒有那種東西喔?」
前輩以認真的表情立刻回答。
蓮吃驚地眨著眼。
「咦?不,真的有啦,就叫做全肯定奴隸少女啊。」
「才沒有啦。怎麼可能有啊。奴隸制度廢止已經將近百年了喔。真有的話很恐怖啊。你沒事吧。」
蓮訴說著『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但使弓的前輩卻投以擔心的目光。
「你累了嗎?你不要太拚命喔。你的壓力真的累積這麼多啊?居然說出全肯定奴隸少女這種奇怪的話。」
「咦?咦?」
蓮聽到前輩的驚愕口氣,因而感到混亂。
不可能。不存在全肯定奴隸少女嗎?
那不可能。全肯定奴隸少女應該存在的。如果不存在的話,那當天看到的究竟是什麼。是幻覺嗎?還是夢呢?那不可能。
稍微懷疑自己的記憶後,搖頭否定了。
剛剛的說法不太對。剛剛所說的,就像是在說奴隸制度本身還存在。被誤會是正常的。
「啊,不對,我說錯了。她不是真正的奴隸,而是有個打扮成奴隸的女孩子,她會收錢聽客人發牢騷喔。」
「沒有吧?」
比蓮還要早來這座城鎮,知道很多事情的前輩歪著頭。
「我沒有聽過喔。這座城鎮對於風俗的管制特別嚴格呢。這附近有個叫做卡貝爾家族的黑手黨在掌管,所以應該不能做奇怪的個人營業喔。你知道『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這句話嗎?他們是直參黑手黨喔。」 【譯註:直參/直接侍奉君主的人。】
「不!我看到了啊!」
雖然他不知道什麼卡貝爾還有比騎士隊更嚴格什麼的,他確實親眼看見奴隸少女。
他不認為那楚楚的站姿與微笑,還有利用那充滿能量的話術,為人心洗去淤塞物的她是幻覺。
「那是有著銀色短髮的女孩子啊!穿著全白的貫頭衣以及皮革製的項圈啊!」
「所以我就說了沒有那種人嘛──啊,不。哈哈。」
前輩露出下流的笑容,拍拍蓮的肩膀。
「啊啊,我知道了。畢竟你也是年輕人啊。你喜歡那種的啊?什麼啊,如果是在說那種事的話就講直白一點嘛!好吧!我就一邊喝點酒一邊告訴你吧!」
「不,我不是在說那種事啊!」
在那之後就只是單純的開黃腔大會,結束後蓮帶著搖晃的步伐走在路上。
由於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被否定,蓮走向公園廣場。
在那之後就算說了多少次前輩也沒有相信,只用一句話作結:「不,就說沒有那種人。」
冒險第一天感到挫折的那天,難道自己看到了妄想嗎。不,那不可能。於是一心如此想著的蓮,前往了目擊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廣場。
他帶著半信半疑的腳步,抵達了廣場中心,他在那裡看見了穿著貫頭衣、用標語牌遮住嘴的銀髮少女。
「今天也謝謝你,奴隸少女醬!」
正好之前的修女小姐好像也發完牢騷了。蓮對於她確實存在而鬆了一口氣,同時蓮看著露出笑容向奴隸少女醬揮手的修女小姐,心情變得坐立難安。
那個人說不定是常客。
不如說一看就知道了吧。雖然過了十分鐘,奴隸少女就會閉上嘴,並用標語牌遮嘴,因此兩人沒有私人的對話,但總覺得兩人很親密。
但居然如此經常來找奴隸少女,到底是累積了多少壓力啊。所謂神殿治療,居然是如此會累積壓力的工作,莫名地感受到其中的黑暗。
「……」
奴隸少女注意到蓮,對他莞爾一笑。那張笑容讓他回過神來。
今天雖然只是來確認奴隸少女的存在,但他想著該怎麼做。
他累積了很多牢騷。
具體來說,就是明明年齡都差不多,只不過是早一年加入而已,就一直議論蓮的缺點並責難的金髮女魔術師,還有女魔術師以及女魔術師。
一想起今天的事情,怒火又冒上來了。
蓮握拳想著:機會難得,自己也來試試看吧。能大吼出對那個女魔術師的牢騷,想必會很爽。
他這麼想的同時,有個人影步伐蹣跚地接近奴隸少女。
「那、那個。」
搶在蓮前頭對奴隸少女出聲的是十五歲以上的青年。因為體格很纖細,所以應該不是潛入迷宮而是專注研究的人吧。
蓮看了他的樣子後,不禁退後了一步。
鍊金術師。
他們由於研究需要很多素材,經常向冒險者提出委託,雖然是老主顧,但因為很多乖僻的人所以受到注意。由於聽說過他們是很麻煩的客人,要求又多又愛挑毛病,所以蓮不自覺地對其感到厭惡。
從青年的年齡來看應該只是學徒,還不是專業的。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還很年輕卻好像對人生感到絕望。
「我聽說這裡……不管是怎樣的牢騷……你都會聽我說……」
「……」
青年的聲音細細碎碎的聽不太清楚,而在他面前的少女則保持遮住嘴的姿勢,以楚楚的笑容點頭。
「那麼,麻煩你了……」
鍊金術師現在也一副快死了的樣子,慢吞吞地將一千琳遞給她。
收下費用的奴隸少女輕輕地將標語牌移開。
出現在眼前的是會令人恍神的美貌。雖然遮一半的臉才會好看的人並不罕見,但只有這名少女是露出嘴才算是完整的美貌。移開標語牌的瞬間,那種感動,就像是滿月從地平線上出現一樣。
然後她大聲開口:
「奴隸少女會全肯定你的煩惱
來吧
你也用力地大吼吧
」
很有特色的沙啞聲傳遍廣場。奴隸少女露出的笑容雖然看起來有點在耍小聰明,但完全沒有在打算盤的感覺。包含了不可思議與清廉的笑容,彷彿能夠解除對方的警戒心,散發著爽朗的光芒。
蓮稍微噘起嘴,看著已經開始了的全肯定時間。
那種感覺就像是要排隊時,一直有人插在前面一樣。雖然是因為自己慢了一步,對方並沒有錯,但是在自已想要使用的時候插隊,還是有些不爽。
但話雖這麼說,如果真的去抱怨反而會遭人嫌。反正等個十分鐘就能換人了,所以現在就老實地旁觀。
疲勞不堪的鍊金術師開始一點一點地說出口:
「如你所見,我是鍊金術師,也是學院的學生……」
蓮聽到他的來歷,表情變得更加不愉快。提到學院,就是指這個國家的最高學府。和那個女人的出身相同。
既是麻煩的鍊金術師,又是學院的學生。他說出的經歷,讓蓮感覺無論如何都無法對他有好感。
在後面聽著的蓮想著:
第一,所謂學院的學徒,就是在知識階級中位於最頂端的人。每個人應該都是很有餘力、腦袋又好的人。和鄉下長大、沒受過正當教育的蓮來說,是離自己很遠的人,在他印象中,那裡應該聚集了富有知性、十分理性、又很有邏輯性的人們。
明明身處菁英階層,居然還有壓力,不會太奢侈嗎。
冒險者都是些粗枝大葉、動不動就動手的傢伙很多,吵來吵去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明明冒險者處在各個隊伍都赤裸表現出競爭心的競爭社會。真是受不了,只不過是坐在書桌前面讀書而已,還能有什麼煩惱。
奴隸少女當然沒有像蓮一樣的偏見,她充滿元氣地肯定鍊金術師的來歷。
「那還真厲害
學院的鍊金術部門是歷史悠久的優秀人才寶庫
既然成為了那裡的學徒,就代表你穿過了那扇窄門喔
」
「哈哈哈,說的、也是呢。」
「就是這樣
鍊金術部門是學院中最初的三部門之一
不只是在這個國家,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很有權威的喔
穿過了那扇門,就代表你能成為在世上展翅高飛的人才喔
」
奴隸少女用明朗的聲音全肯定對方,但青年卻露出了疲憊的笑容。
「你知道得真清楚……哈哈。我也是,這麼想的……」
奴隸少女的激勵似乎沒有傳進他心裡。他只是一直乾笑。
就像是在沙漠中把水灑光了的反應。連不是當事人的蓮也都感到疑惑,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就像是從底部腐蝕破洞的罐頭中漏出的水一樣,緩緩開口:
「學院鍊金術部門的考試,分成了實作與研究論文兩項。」
「真辛苦你了
我認為研究與實作兩邊兼顧非常厲害喔
」
「不,沒有這回事……因為研究和實驗都是類似興趣的。但是,那篇研究論文,被同學年的、被我認為是朋友的傢伙偷走了……」
內容比想像的還沉重。
比起蓮的拙劣預想,他的煩惱更加沉重。
要稱之為牢騷也稍微太沉重了一點,不如說那已經是犯罪了。在一旁聽著的蓮目瞪口呆,但奴隸少女不愧是專業的,她馬上肯定了鍊金術師的煩惱。
「那還真是過分
既然是你寫出來的就應該是你的才對
」
「對。沒有錯。但是,偷走我論文的人,是很偉大的教授的兒子……哈哈。我根本束手無策。」
「真是過分的傢伙
真是厚顏無恥的小偷
就像是小偷闖進家裡還當自己是屋主一樣
那傢伙是個連自己是小偷這件事都忘了的人渣
」
「哈哈。就是說啊。」
大概是初次見面的關係。奴隸少女與鍊金術師之間的齒輪好像沒有咬合上。
修女小姐是常客,所以知道奴隸少女的話術。也就是說,她知道最有效果的安慰方法。所以才會大聲說話,並且對上拍子,很快進行到吐露心聲的階段。
但是鍊金術師並非如此。說起來,那個人大概是不擅長和他人對話的人吧。他小聲地將牢騷擠出喉嚨,不甘心地咬緊牙關。
「我實在忍不住,而去向他抱怨後,就被他狠狠威脅了,『學校就是弱肉強食,所以錯的是很弱的你』還有『幹掉你』之類的……」
「竊取他人成果,還不認同那個人的價值,簡直難以置信,根本不是人
在一個小地方狐假虎威耍大牌的傢伙 【譯註:狭い場所で生きてきた裸の王様の増長ぶり/此為原句,小弟能力不足,有點不太清楚該怎麼翻,總之我先用上下文判斷出作者想表達的,請求日語高手指點一下,感謝。】
到其他地方一定就活不下去
早點捨棄那種傢伙,你要走上新的人生
」
「是的。所以我說即使如此還是要去告狀,但他突然就改變態度了,他說如果我閉上嘴就給我好處拿,所以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在想,不如乾脆接受那個交易還比較好。」
青年以乾枯的臉擠出笑容。
「沒事的
以對方很弱為理由而壓榨他人的人,簡直爛到骨子裡了
不過是仗著自己家人才有的強大,還胡扯人類社會是弱肉強食的傢伙,就把他放生到迷宮裡,讓他體驗真正的弱肉強食吧
」
「我、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弱小而已。但是現在這麼說也無濟於事……因為我只會讀書和研究,所以不諳世事也是真的,我沒有自信能在其他道路上活下去,所以不如乾脆──」
他吐出來的喪氣話,讓蓮身子一顫。
那是非常虛弱的語氣。他臉上浮出的奇怪笑容,讓蓮心驚膽戰。
那是放棄了一切,連骨髓都被打成粉末,從身體深處吐出來,非常黑暗混濁的笑容。
「全部都放棄,把那傢伙的,伊烏特多利──」
鍊金術師的聲音正在死去。他所吐出來的乾透了的話語,四分五裂地崩散。
對於與學問因緣很遠的蓮來說,青年的煩惱超出了他的理解與共鳴的範圍。但還是知道他現在心境很不尋常,他已經被逼到山窮水盡了。
他現在正處於人生的岔路上。
他已經無助到,要把如此重要的判斷,交給一個對他來說應該只是路邊的陌生少女。
那是很明顯偏離人性的話。如果要全肯定他的這番話,一定很不妙,於是蓮戰戰兢兢地看著奴隸少女。
她並沒有迷惘。
「振作起來
」
旁觀者的蓮感到了害怕,而她不知道與他差了多少。
由於正面與對方交談就更不能害怕對方的黑暗,她毅然露出笑容擺動銀髮,奴隸少女以彷彿能吹飛世上所有淤塞物的聲音,扯開嗓子:
「你不能在意那傢伙所說的話
他是假裝朋友的寄生蟲
而家長的那個教授簡直就是老害
那些傢伙只是躲在名為權威的盾牌後面的犯罪者,他們最好有所自覺啦
業界權威也最好一起毀滅啦
」 【譯註:老害/指老年人在企業或政治等等持續掌握權力,給年輕人造成不利影響。】
「啊啊,嗚嗚嗚嗚嗚嗚。」
那是正確到無法反駁的話。
他積攢了太多壓力,已經到了極限了吧。奴隸少女的話語刺進了青年心中,他終於流出了淚水。
「嗚……不、不好意思。男生哭泣很丟臉吧。」
「才沒有這種事
流淚不需要資格
不論是誰,想哭時就哭出來吧
就像小嬰兒剛出生時哭泣一樣,這世上活著的人想什麼時候哭泣都可以
從出生到死亡,人不管哭幾次都不成問題
」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是這樣
想哭的時候就大聲哭出來
不要在意周圍的事情
用力大哭、用力大吼吧
」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開始嚎啕大哭,而奴隸少女則將其完全肯定。
男人哭泣很丟臉什麼的,別在人前哭給別人添麻煩什麼的,在屋外哭泣不害羞嗎什麼的,奴隸少女完全沒有那種感情。她只是一心肯定青年的淚水,將他心中累積下來的異物從身體裡吐出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要受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時候哭一下,就會舒暢很多喔
一直憋著對身體還有心靈都不健康喔
將髒東西全吐出來,能看見的景色也會改變喔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這段對話,蓮注意到了。
奴隸少女不會只是單純肯定一句話的表面。她會引出對方的真心並加以肯定。那才是她的全肯定。
「……」
大概是哭泣的期間經過了十分鐘了吧。奴隸少女醬將標語牌遮在嘴前。她對時間算得很準。
青年注意到她沉默下來後,擦掉眼淚再次將一千琳遞給她。
奴隸少女再度移開標語牌。
「嗯
我還在聽喔
你應該還有很多煩惱才對
嘿欸!」
「嗯,我還沒說夠……!」
鍊金術師回答奴隸少女,他的臉已經恢復不少元氣。
「我、我從以前就不擅長和人打交道,運動也不行,所以我才拚命努力讀書。然後明明成為學院的學生了,然而,然而卻遇到這種事……」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
但你不能後悔努力的自己喔
你要自覺不擅長的部份,然後為了以其他長處補短而努力向學
你在進入學院之前就已經是研究者的典範了
那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你是被選上之人,你是得到名為學者的榮譽的人,是扛下國家未來的技術人員
」
「但、但是,周圍都是些擅長佔便宜的傢伙……我很不甘心啊……!被當作書呆子瞧不起,但我還是很努力拿出成果,好不容易終於要成功的時候……就被那個傢伙利用……!被我當成朋友的傢伙竊走論文,我憧憬的地方已經腐敗,結果我根本沒有眼光……!」
「你完全沒有錯
所以你不需要煩惱喔
你很努力了,也有確實地在前進
然而為什麼非得被以人為食物的傢伙妨礙呢
這樣絕對很奇怪
」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你很厲害喔
努力讀書累積知識,拿出研究成果
那非常厲害喔
」
「你說得、沒錯呢。」
「沒有錯喔
偷走你成果的傢伙,一定會東窗事發後失去立足點
因為那是你的成果啊
」
「就是說啊!」
「這是當然
既得利益與業界利害可說是在阻擋世界發展
貪得無厭又逃避責任的害蟲居然擺著有學識之人的樣子講授,簡直難以置信
」
「就是說啊!」
「人渣一般的教授親子,一定會受報應的
很快就會消失了喔
所以像你一樣的年輕人,要在業界開個大洞
是時候必須要刮起新的風氣了喔
而你就要成為那陣風喔
」
「是的!」
鍊金術師也大聲回答奴隸少女。過了十分鐘後再來一次。他大聲地吐出至今人生的不滿。
在三十分鐘的時間,他持續吐出至今累積的牢騷。
然後時間到了。
奴隸少女閉上嘴,用標語牌遮住。
沒有第三次延長。
「非常謝謝你!」
青年深深低下頭,以爽朗的表情離開。
在他的背後,奴隸少女靜靜地微笑目送。
然後,蓮對於初次知曉的世界黑暗面,陷入了沉思。
這世上,各種人都有各種的煩惱。
他曾認為腦袋好的人可以更加理性且聰明的活下去,但似乎不是這樣。結果什麼都沒變。醜陋貪婪的人類進行著錯綜複雜的爭鬥。好像平穩的生活會要他們的命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人吃乾抹淨。將弱小的人類當作踏板往上爬。
而和那個鍊金術師相比,自己的環境又如何。
確實冒險者行業很殘酷。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很好懂。
至少在蓮的周圍,並沒有和那個青年所受到的傷害一樣,有想要操縱『自己的今後』的壞人在。
就連蓮視為敵人的女魔術師也是,雖然她確實很苛刻,但也不是毫不講理。
而且至少,他有認同自己的人。接納剛從鄉下過來、什麼都沒有的蓮加入隊伍的前輩們,只要和他們商量,他們就會不吝嗇地回答自己。現在正在學習的技術將來也會確實成為自己的。
使弓的前輩不也這麼說過了嗎:「你還有今後。」
說起來自己的煩惱根本還沒有到鍊金術師青年的程度。在拿出成果之前,自己都還是雛鳥。
沒錯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好!」
一個人自我肯定的蓮,再次打起精神。
自己是受到恩惠的一方。不就是有一個有點高傲、讓人不爽的人而已嗎。
今天也不去找奴隸少女吧。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發現了。
「……」
奴隸少女面對別的方向以尖銳的目光盯著。
她在看哪裡呢。平常在用標語牌遮住嘴的時候,都是露出楚楚的微笑,但現在卻露出初次看見的表情。當蓮不禁想著怎麼了,而看過去時,奴隸少女注意到蓮的視線。
她和蓮對上眼後,目光馬上就緩和下來,對他微笑。
大概是錯覺吧,說不定是蟲子在飛。蓮在感到疑惑的同時,離開了廣場。
自己還能再努力。總之先訂下一個目標。
「我絕對,要讓那個前輩大吃一驚!」
首先要讓那個女魔術師認同自己。
蓮訂下一個很不服輸的目標,而奴隸少女則用楚楚的微笑目送他。
・小混混要全否定
「有委託。」
那是進入迷宮探索的一天。
隊長召集了包含蓮在內的所有隊員,宣告集會開始。
「學院委託冒險者救出某個人物。聽說是沒有戰鬥經驗的學者大人帶著小孩進入迷宮了。」
隊長告知委託的概要,而隊伍中衝鋒陷陣的女劍士回以「出現有困擾的人了呢」的表情。「今天要進行那些人的救援任務。我們要盡可能避開戰鬥,進行大範圍的探索。有問題嗎?」
雖然隊長這麼詢問,但蓮是第一次接到救援任務,還沒充分理解。
蓮張望其他隊員的樣子,而有個人立刻舉起了手。
那是比蓮早一年成為冒險者的金髮女魔術師,她明明教養很好眼神卻很尖銳。
「你說有學者進入迷宮裡,但他們為什麼要進去呢?他們應該很明白迷宮的危險性吧?為什麼?」
「好像是那個學者大人給自己的兒子差別待遇,瀆職行為即將東窗事發的時候,由於自己的立場岌岌可危,混亂之下帶著孩子逃進迷宮了的樣子。以上是雇主的見解。」
「原來如此。」
她接受了隊長的回答,放下了手。
既然是瀆職被發現之前,就代表還不確定那個學者是犯罪者。也就是說這次任務並非逮捕犯罪者,單純只是救出罹難者而已。
在女魔術之後,經常陪蓮商量事情的使弓的冒險者向隊長提問。
「那個學者的特徵長怎樣?連長相都不知道還找個屁啊。」
「拿到肖像相片後就發給所有人。好像是學會的偉人的樣子。聽說是在學院中鍊金術師的權威,你知道嗎?你是學院出身的吧?」
「……是。」
被問到的女魔術師擺著嫌惡的表情點頭。看到她點頭後,隊長露出笑容。
「這樣啊!救援任務中有對方的熟面孔參與真是太好了。省下了向本人確認的時間。」
「請訂正一點。那種胖禿子,我才不認識呢。」
「……你這麼討厭那傢伙嗎?」
「有問題嗎?」
「不,個人好惡是個人的自由。但這是工作,不論對方是怎樣的人都不能見死不救喔?」
「……這是當然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女魔術師不悅地將臉撇開。她好像非常討厭那個人。
另一方面,蓮聽完了事件概要,略有所思地歪頭思考。
學院。鍊金術師。教授。親子。瀆職。迷宮。
好像在哪裡聽過,又好像沒有。
在思考的期間集會解散,開始進行闖入迷宮的準備。
蓮如平常一樣進行提行李的準備,但腦中也在探尋著記憶,此時他被嚴厲的聲音警告。
「你在發什麼呆啊。」
「啊,不、不好意思。說的也是呢。」
自己確實停下了動作。
他在內心惡罵著她的目光敏銳得像是仇視兒媳的婆婆一樣,但蓮沒有餘力思考多餘的事情也是事實。學院和自己沒有關係,不要深究這件事,加速準備工作。
「話說,這次委託的援救對象是見過面的人對吧。」
「……所以呢?」
明明只是想要閒聊而已,卻被細長清秀的眼睛盯著。
蓮想著為什麼她總是兇巴巴的,但他沒有勇氣說出口。
「啊,不是啦,他好像是很偉大的老師的樣子,他對學院畢業的前輩有什麼影響嗎。哈哈。」
「跟我沒關係啊。反正都畢業了。」
蓮可悲地敷衍過去,而女魔術師則用鼻子哼了一口氣。
「而且那個被發現瀆職的禿子,聽說他會利用立場對女學生性騷擾,還抄襲自己助教授的論文,真的活該。雖然不是很想救他,還非救不可,但看到他失去立足點還挺痛快的!」
好強的她總結了對援救對象的印象。
不,今天在想的那件事,應該就是之前聽過的那件事吧?
蓮在冒險結束後,想到了這件事。
援救任務集中搜索外行人在迷宮裡可能會亂晃、或者是犯罪者可能藏匿的地方後,成功發現救援目標並保護起來。
瀆職的禿子似乎對迷宮有不淺的恐懼。親子兩人似乎都很混亂的樣子,講話雜亂無章,將兩人引渡給雇主後,委託平安結束,而委託結束解散後,蓮走在夜路上,發現了一件事:
這次委託的概要,與鍊金術師對奴隸少女商量的內容一致。
「……偶然嗎?」
應該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關於瀆職這件事,蓮只有在一旁偶然聽到而已。有可能是那個青年在受到奴隸少女鼓勵後,提起勇氣去告發了。接著在事情鬧大時禿子的瀆職一事被發現。混亂的教授逃進了迷宮。
感覺很有可能發生呢。
又不可能是真的遭報應了。只不過是時機有點太剛好了,讓蓮想太多了吧。但就算瀆職被發現,事情卻演變到禿子教授闖進迷宮,這讓蓮感覺有點怪。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這點,讓蓮的腳自然地走向之前的廣場。
既然很在意,就直接問問她吧。將一千琳遞給她,在請她聽牢騷時,順便用無聊的妄想一笑了之就解決了。
比起想要問出些什麼,想要清除心中的疙瘩的蓮帶著這種心情來到樹木圍繞的廣場,他看見了出乎意料的景象。
在廣場中心,穿著貫頭衣手拿標語牌的奴隸少女面前,有個光頭的大個子正在接近她。
「啊啊?你是怎樣,打扮成那──啊,嘿嘿。是這種買賣啊。」
那是很有小混混感覺的大個子男性。
以可疑的眼神看著奴隸少女的男性,可能是從標語牌上半部的美貌就貿然斷定了。嘴角微歪,以下流的笑容看著她。看起來是誤會她在做性風俗。
「嘿嘿。雖然被命令不能接近這裡,什麼啊,難道說你是大哥的中意的嗎?」
「……」
「而且還只要一千琳?真便宜啊,喂。你應該能開個十倍的價格吧。」
「……」
「算了。」
「……」
就算被投以失禮的話,奴隸少女依然保持著楚楚的微笑一言不發。
男人從後面口袋拿出錢包,將千琳鈔票丟到腳邊。
「來啊。是錢喔。快撿啊。」
故意將錢灑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下流的笑。
在旁看著的蓮不禁很想衝上去扁他一頓。不,如果他真的對奴隸少女出手的話,就衝上去阻止他。蓮握緊了拳頭。
蓮也是個學會近戰魔術的冒險者。就算是看起來習慣打架的小混混,他至少也有膽子不害怕。如果他願意乖乖被奴隸少女趕走,這樣最好。如果不是,就算會打起來自己也要阻止他。
「在你撿起來之後的十分鐘,我就是你的主人吧。嘿嘿嘿。」
相對於舔起嘴唇的男人,奴隸少女清秀的微笑沒有消失。
她保持著楚楚的笑容,一言不發地將標語牌轉向另一面。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標語牌背面如此寫著。
奴隸少女將標語牌舉到對方面前,而她艷麗的朱唇便自然地從標語牌後方露出。
光頭的大個子露出詫異的表情。
「啊啊?你幹嘛──」
「嘿欸
才沒有幹嘛呢
被你這樣的人渣搭話,讓我非常不舒服啦
呸!
」
她打斷小混混的話,氣勢驚人的沙啞聲傳遍廣場。
「奴隸少女是全肯定你的煩惱而存在的
你在誤會些什麼啊
我才想問你幹嘛啦
」
她的聲音很清楚,但沒有平常的爽朗的感覺。那是將憤怒與嫌惡的感情直接傳進對方心坎的聲音。加上之前的吐口水動作,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那是奴隸少女的所為。
「全肯定的意義是積極地認同對方並鼓勵對方
全肯定對方與讓對方為所欲為完全是兩回事
知道了就快滾
」
不只是聲音。全肯定的時候她會露出包容一切的明朗表情,但現在的她就像是憎恨這個世界一切的表情。
正如其名的全否定。她把眼前的小混混,當作比橫死路邊的乾燥蟑螂屍體還要低俗的存在。
「你、你說什麼……?我可是客人啊!有你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客人
明明語言不通,卻想說話的猴子就是這樣才讓人困擾
」
就算被小混混威嚇,奴隸少女也沒有停下。她用比小混混的破嗓聲音更大的氣勢壓回去。
「關乎女性尊嚴的十分鐘怎麼可能只用一千琳就讓你為所欲為啊
連這種用膝蓋想就知道的事都無法判斷,如此低能居然冒充人類還自稱是客人,真是嚇死我了
你是精蟲上腦,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嗎
拜託沒有知性的猴子不要賣弄自己的語言好嗎
拿野生猴子來比喻你,還真是對不起猴子呢
」
「哈、哈啊?女人拿著那種招牌,會想到在賣是很正常的吧!」
「怎麼可能
少把自己的誤會說成別人的錯,推卸責任也要有限度
又是逃避又是推卸,自己就能沒有負擔地活下去,還真是膚淺的人格呢
」
奴隸少女格外大聲吶喊,然後深呼吸。
接著她再度對一臉驚恐的小混混大吼:
「普通的男女在向全肯定奴隸少女搭話的時候,會先問奴隸少女是做什麼的人
作為其證據,突然誤會然後單方面地給錢的,只有你這種品性下流的男人而已
突然擅自做出下流的判斷,給別人造成困擾,你最好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到底被多少性慾佔滿啦
呸!
」
「你、你這個臭婊子!少得意忘形了啊!」
她第二次吐了口水。小混混終於忍受不住奴隸少女的罵聲,腦袋充血,準備抓住她。
糟糕,必須去幫忙。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猶豫的餘地。蓮為了幫助奴隸少女,發動最近剛學會的肉體強化魔術。
但因為慌張而失敗了。
他在內心責備自己在幹什麼,緊咬下唇。慌張地重新施展魔術,但奴隸少女根本不需要蓮的幫助。
「得意忘形的是你才對
」
「庫喔。」
奴隸少女將標語牌當作斧頭一樣揮動。
塗上白色的標語牌重擊小混混,讓他一陣踉蹌。難以相信那是那雙細弱的手可以揮出的威力。
蓮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睜大雙眼。
那是近戰魔術。最近終於學會這招的蓮知道她做了什麼。
她在一瞬間強化了手中的標語牌還有肉體性能,這是與蓮無法相比的熟練度。
小混混似乎也注意到了奴隸少女發動的魔術。
「你、你這傢伙!會用近戰魔術嗎!」
「奴隸少女多少也會自我防衛的
你認為揮舞暴力,就不會被反擊嗎
因為你只想像到對自己有利的未來,所以你的腦袋才會萬年發情期啦
」
她再度揮舞標語牌。從她流暢的攻擊來看,已經很明顯地習慣了。
由於標語牌的攻擊,小混混的腳被抄起,大個子男人倒在地上,無計可施。
他重重地落地,發出沉重的聲音。
現在的奴隸少女沒有慈悲心。奴隸少女毫不猶豫地踩在被剃得精光的頭上。
「如何啊
和地面親熱之後,有沒有冷靜下來了
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麼渺小,之後就要學習大地的寬宏活下去喔
知道的話就大聲回答
」
「你、你這傢伙……」
慓悍的大個子看起來就對力量很自滿的樣子,但卻被如此纖弱的少女踩在地上,感覺肯定非常屈辱。
他爆出青筋全身顫抖著,血管沒有爆裂有些不可思議。
「我只不過大意了一下,少給我洋洋得意了。不過就是近戰魔術,我也會用啊……!」
小混混發動了肉體強化魔術。
但是爬不起來。踩著頭的奴隸少女的姿勢沒有動搖。小混混驚愕地睜眼。他的腦中十分混亂,從旁來看一目瞭然,像是在說:「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奴隸少女低頭看著努力想爬起來的他,彷彿感到很無趣一般,稍微將腳抬起來。
當然不是為了放了他。她利用對方爬起來的力氣,將對方誘導到之前男人所扔的千琳鈔票。
等對方移動到能看見鈔票的位置後,奴隸少女醬再度踩下去。
「來啊
趕快撿起你掉的錢啊
那是比你還要有價值的錢喔
跟你的鈔票道歉完,就讓你回去
」
「臭小鬼……!我可是卡貝爾家族的一員喔。幹出這種事家族不會束手──」
「家族
還真嚇死我了
自以為打得贏女人就訴諸暴力,快輸了就嚷嚷著『家族』啊
真是無藥可救
」
「欺負弱者巴結強者,如此任性的人渣,簡直就是人渣的典範
你就是連在黑社會都沒有存在價值的垃圾人渣
在這裡滅掉你造福社會啦
」
她毫不留情地蹂躪無法動彈的對方。小混混雖然嘗試掙扎,但壓倒性的戰力差距擺在眼前。只能被打,無計可施。
充分使用標語牌海扁一頓後,最後再用華麗的一踢。被徹底毆打的慓悍男人留下「給我記住!」的標準反派台詞後離開了。
奴隸少女以看著害蟲的卵一樣的目光目送小混混,將標語牌轉回來,貼在嘴角。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在遮住嘴的同時,她臉上嫌惡的表情霧散。她變回了穿著貫頭衣與皮革項圈的文靜美少女了。
「……」
對上眼後,她一如往常地露出楚楚的微笑。
蓮回以僵硬的笑容,悄悄地離開了。他實在沒有勇氣在目擊剛剛的騷動後,還去給她付費。
不如說,剛剛那件事的衝擊讓他都忘了自己來幹嘛的。
而且。
他覺得自己太丟臉了。
「哈啊……」
他吐出深深嘆息。
結果,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
有個萬一就去救她?自己算老幾啊。明明就在萬一的時候失敗了。
他對能做到的事情卻失敗了的窩囊的自己感到氣憤。
不只是廣場的奴隸少女、連剛剛的小混混都會用的魔術,自己不過是學了點皮毛就想戰鬥。而且想要在萬一時插手卻失敗了,真是丟臉到家。
如此一來,被那個女魔術師瞧不起也是沒辦法的。
「欸欸咿!必須要更努力……!」
連在訓練做得到的事情,在實踐時都失敗了。那麼訓練時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可能在實戰時使用。
那麼該做的事情還堆積成山。首先要將近戰魔術練到隨時隨地都能用的狀態。不要吝嗇於訓練,不要給自己妥協,要練習到完全變成自己的技術。
沒錯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蓮自我肯定鼓起幹勁後,忽然想起剛剛的對話。
「沒問題嗎。好像有說到什麼家族……」
當然也有可能是男人在說謊。像這種宣告自己有後盾的虛張聲勢,是小混混常用的老招。
但如果是真的,那不就很麻煩了嗎?
只有這點,讓蓮有點擔心。
「……」
但是蓮回望一眼,奴隸少女也依然保持著沉穩的微笑。
・大哥的全肯定
那一天,在進入迷宮之前,隊長把劍遞給蓮。
那是沒有傷痕的漂亮長劍。不是便宜貨也不是中古貨。從並非鑄造而是鍛造的刀身,到握柄的部分都完全符合蓮的手的絕品。
至今因為拿著長條物很礙事,所以蓮只帶了把防身用的短劍,以便在萬一的時候扔下行李逃跑,而他看著交給他的全新長劍,歪頭詢問。
「這是什麼?」
「你還問是什麼啊。」
隊長對愣住的蓮露出苦笑。
「你也很努力,雖是訓練但也變得像樣了呢。我想差不多可以讓你慢慢往前站了。你就一邊拿著劍一邊提行李,慢慢練到能與魔物戰鬥的程度吧。」
「咦?這、這難道說是……」
「沒錯。你已經從單純提行李的任務中畢業了。這把劍就是祝賀喔。」
「!!」
那是出乎預料的禮物。而且隊長的話,讓他更開心。
他被認同了。自己所做的並不是單純的自我滿足。喜悅緩緩湧上來。成功的實感讓他露出笑容。
「是!我、我……我之後也會努力的!」
「喔!加油喔!但可不要得意忘形喔?」
自己的努力有被好好關注。自己有所成長。
喜出望外的蓮一邊哼著歌一邊整理隊伍的行李時,被女魔術師盯上了。
「啊?你為什麼裝備長劍啊。提行李的拿著那種東西很礙事吧,真是自大,沒收。」
「啊啊!!」
看來女魔術師似乎沒有他和隊長的對話,她真的打算將長劍拿起來,而蓮慌張地抵抗。
「請、請等一下!隊長說我可以裝備了!說我從今天開始可以站前面!而且這是隊長給我的!拜託不要拿走!」
「哼嗯?」
女魔術師瞇起眼看著哭訴的蓮。
蓮抱著長劍警戒她是不是還有意見,而女魔術師則聳肩。
「這樣啊,那就算了。」
出乎意料的爽快的回答。
蓮以為她還會多說些什麼,因此有點驚訝。
「啊,謝謝……」
「說得也是,你要好好感謝喔。不過,誤會你的我也有錯啦。」
「哈啊,謝謝你。」
她納悶為何會被蓮道謝,但覺得他還挺坦率的。
探索用的行李準備好後。因為還有點時間,就與女魔術師閒聊打發時間。
「話說前輩。你知道卡貝爾家族嗎?」
「關於卡貝爾家族嗎?幹嘛突然問這個。」
「因為好像很有名,但我不知道。在這個城鎮,這是很常識的事情嗎?」
他很在意小混混和奴隸少女的事情。
但是女魔術師好像沒有興趣的樣子。
「誰知道?我也不是知道得很詳細。我只知道從很久以前,他們就是很有規矩的黑手黨的樣子。」
很有規矩的黑手黨究竟是怎樣呢。
蓮無法理解他們存在的矛盾,而女魔術師並沒有興趣探究。此時使弓的前輩靠近他們倆。
「喔,你們在說啥啊。你對卡貝爾家族有興趣嗎?蓮。」
他插進對話中,用充滿肌肉的手繞過蓮的頭。
「我就詳細告訴你吧。這樣說吧,你聽過『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吧?」
「我不知道欸。」
蓮在鄉下出生。雖然有接近舊習的東西,但也沒有聽過所謂必要惡,這種誇張的稱號。
但是聽到『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後,女魔術師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不是比皇國時代還早之前就有的傳說嗎……」
「笨蛋,要說那是浪漫啊。有點夢想啊!」
女魔術師露出苦澀的神情,前輩則用得意的表情說著:
「蓮,你聽好囉。所謂卡貝爾家族,就是這個國家上古以來就存在的,以『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而分派出來的黑手黨喔。而所謂的『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就是從現在已不存在的皇帝時代開始,就在暗中支配國家的組織──」
好帥、超帥的。『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
蓮結束今天的冒險,由於初次與魔物實戰與前輩所說的話,讓他興奮起來。
前輩所說的,是令人捏把冷汗的黑社會生存方式。
以惡滅惡的組織。絕不出現於表面舞台,為了不波及到正直之人,暗中秘密地,但是確實地守護國家。他們遵守著名為『仁義』的獨自的規章,秉持必要惡的紀律貢獻社會。本來是不能存在的組織,卻支暗中配著國家。那正是『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
雖然在十年前發起革命打倒皇帝的勇者的英雄傳說也很帥,但今天聽到的暗黑英雄也刺激著他的男人心。
聽到這個故事的蓮確信了。
所謂卡貝爾家族,是因應時代,以『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而分派出來的直參組織。那種小混混不可能是那個組織的一員。
但是,小混混畢竟還是很在意『恥辱』與『恩怨』的麻煩人種。
蓮內心有種不安,他擔心小混混會不會報復,因此前往廣場確認奴隸少女的安危。也是因為聽到卡貝爾家族的『仁義』之心,受其影響而前往廣場。
蓮的擔憂成真了。
廣場上有那個小混混在。
該說可想而知吧,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去報復的。他帶了另一個男人。
「嘿嘿嘿,覺悟吧。」
「……」
夜晚的公園廣場。
在奴隸少女所站之處,小混混帶了三十歲出頭的男人,露出下流的笑容並很有氣勢地吼叫。
「這位大哥啊,即使在十年前發生的革命,也是在初期就暗中活躍的大人喔。是。是卡貝爾家族中武鬥派中的武鬥派!像你這種小鬼頭,絕對不可能與之為敵啦!──大哥!這傢伙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小鬼。請好好修理一下這個不守規矩亂來的臭小鬼!」
標準的狐假虎威。
但是被稱呼為大哥的男人,確實與小混混的風格不一樣。
身高絕對不算高,但只是站著就從全身散發出非比尋常的感覺。就像是蓮曾經遠遠見過的超一流冒險者一樣,能感覺到難以言喻的『格』。
「……」
「……」
奴隸少女與男人一言不發地看著彼此。
奴隸少女露出文靜的笑容。
很有威嚴的男人也沒有說話。
緊張感攀升,被稱呼為大哥的男性動了。一言不發從錢包裡拿出一千琳。
她會變成全否定奴隸少女嗎?
蓮吞了口口水。
難道那種小混混真的是黑手黨的一員嗎?
不,沒錯。為什麼要把前輩的話當真。『仁義』什麼的、必要惡什麼的,當然都只是故事而已。所謂黑手黨就是在社會中鼓吹暴力的一群人。腐爛掉只是一時之間的事情。
蓮悔恨自己有多麼單純、多麼容易被影響。
不妙。說什麼暗黑英雄。這次真的是奴隸少女的危機啊。
蓮決定介入奴隸少女與小混混之間。先不說慓悍男人,他根本贏不了被稱呼大哥的人。但是,就算打不過,也要成為誘餌爭取時間。
相較於東想西想的蓮,奴隸少女一言不發地收下一千琳。
那個態度令慓悍男人失笑。
「嘿嘿嘿嘿!沒錯就是這樣,賣乖就不用挨揍了──」
不論是付錢的男人,還是奴隸少女,兩人都沒有回答小混混的話。
奴隸少女迅速移開標語牌,露出嘴巴。
在那個瞬間,包含慓悍男人在內,在場所有人都看著她。
只露出臉的上半部就很美麗的少女,將遮起來的嘴露出來的動作,就像是在黎明時刻,光芒逐漸露出頭照亮風景一樣,胸中充滿了滿滿期待感。接著,毫不做作地露出超出想像的美貌。
在奴隸少女露出嘴的同時。
被稱呼為大哥的男性屈膝。
他面對收下費用、移開標語牌的奴隸少女,將頭放低到額頭快碰地的程度。
「非常抱歉!大姐頭,這都是我的督導不周!」
「嘿欸
你說的完全沒錯喔
我認為正如你所說
」
她全肯定土下座的大哥的謝罪,從奴隸少女的笑容中,氣勢洶洶的沙啞聲傳遍廣場。
蓮看到被稱為大哥的風度翩翩男人對她下跪,如此出乎預料的事態,讓他目瞪口呆。
連外人的蓮都是這種反應,對於當事者的大個子男人來說,心情應該是跌落谷底吧。畢竟自己帶來了大哥,但大哥卻對元凶下跪。
蓮跟不上事態發展,奴隸少女則露出爽朗的笑容,以沙啞的聲音對大哥說:
「然後呢
你到底是為何而來的
我覺得你應該有很多想大聲抒發出來的話
」
「沒錯!當然!」
大哥將奴隸少女所說的話當作當然一樣,額頭摩擦地面。
「後面的那個廢物,雖然可能難以相信,但他是我的部下。我覺得他雖然幹著無聊的小混混,但看起來多少有點用才撿回來的……!但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幹這種事……!」
「這樣子啊
我本以為後面的人只是路過的怪人,沒想到真的是你的部下,嚇到我了
」
「是!這個該死的混帳!真的幹了如此失禮的事情!」
「我懂
他居然將卡貝爾家族的招牌變得如此廉價,真的嚇到了喔
我孤陋寡聞,我從沒聽說過你們的招牌變這麼廉價
」
「呃!」
大哥睜大雙眼。
那絕對不是對奴隸少女的憤怒。他會生氣,是因為從奴隸是少女的話中,他知道慓悍男人隨隨便便搬出家族的名號這件事是事實。
「這、這個該死的廢物,真的幹了無法挽回的事情!真的非常對不起!!」
「你說的完全沒錯
然後呢
你的話就到這裡嗎
雖然能道歉是很了不起的,但這樣就結束了嗎?
」
「不!這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與家族完全無關!請、請您至少理解這點!」
「我知道了
你不想給他人添麻煩的誠意已經傳達到了
我認為能為了他人跪地謝罪的你很優秀喔
」
「是!非常謝謝您!」
「不用道謝
」
既然接受了道歉,那這件事就該……不,還沒告一段落。
「那、那個大哥……?您在做什──」
「幹嘛!吵死了死廢物爬蟲類!你為什麼可以擺出那種屎一般的呆臉呼吸啊!」
慓悍男人從出乎意料的狀況中回神,不知所措地插嘴,然後大哥則跳了起來。
他表情如鬼,抓住比自己還大一號的大個子男人的衣襟,吊在空中。
「你還呆站在這裡幹嘛!你也給我低頭啊!不要讓大姊頭看到你骯髒臉,很失禮啊混蛋!快給我跪!拿腦袋撞地板啊!撞啊!」
「你說的完全沒錯
我不想再看到令人不愉快的下流臉
」
「遵命!……喂!你還在發什麼呆啊!!你還沾沾自喜啊!!我還真羨慕你腦袋空空啊!我也想要你的餘裕啊,分給我啊!!」
「@#$%&*」 【譯註:這段就是口齒不清的感覺。】
當然慓悍男人不可能這種餘力。
因為他被大哥單手抓起衣襟,脖子受到強烈壓迫。在浮在空中的狀態下低頭,對慓悍男人來說根本不可能。他擠出悲鳴,臉變紅後漸漸變鐵青。
大哥在他窒息之前將慓悍男人扔到地上。
「嘖!木偶都還比你動得還靈活!!睡個屁啊快跪下!給我低頭!還是我直接把你埋進地面比較快啊混蛋!!」
「咿!!」
大個子男人因為被揍的衝擊而彈起來,依然慌張地跪在地上低頭。事至於此,他好像終於自覺自己做了什麼非常失態的事情。
「頭要像這樣啊!!」
「啊嘎。」
大哥抓住慓悍男人的後面腦袋,將他的臉往地上撞。
然後他也一起跪下。
「大姐頭!我不會要您就這樣放過我們!但請給我們一個挽回的機會啊!!」
「我當然會原諒
誰都會有失敗的時候
不論是他人的失敗還是自己的失敗,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承認並接受喔
」
奴隸少女看了他們的動作,也依然保持笑容,立刻回答,並擺出雙手叉腰的姿勢。對下跪的男人們寬宏地給予告誡。
「然而部下的責任就是直屬上司的責任
你的部下的責任就是你的責任
然後你的責任是對上頭的責任
你已經沒有個人行動的立場了
不要找藉口說是部下的失敗喔
」
「是的!正如您所說!!」
「但是不會認同失敗的規則是腐敗的
在小小的失敗後重新凝視自己,是下次通往成功的道路喔
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
「是!非常謝謝您!我是個笨蛋,我沒有看穿這個廢物的本性……!」
「就是這樣
人都會有表裡兩面
對自己來說有利的人,對他人來說只是危害這種事很常有
明明重要的是要看穿這點,但你居然只看到了人的一面,你還很不成熟
必要惡的系譜中連一個人渣都不需要
只想當個小混混而只會巴結強者的廢物,沒有存在價值喔
我希望你徹底明白這點
」
「遵命!我會銘記在心!」
「很棒的回應
你是難得的人才
但你要知道為什麼你拿十倍的薪水
這是因為你必須扛著相對百倍的責任喔
」
奴隸少女不知為何好像知道大哥的薪水狀況,她爽朗地說著。
「不只是責任的問題喔
部下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
你如果被判斷出沒有正經的部下的話,下次就不會有大工作交給你了喔
」
「是的!我不會再讓這樣的傢伙出現第二個!我也會重新教育這傢伙!!我會展現出來的,這種比廚餘還爛的人渣經過我的再教育後會變得有用!」
「很好的想法
你要全力加油喔
為了矯正失敗,而想展現出成果的氣魄很棒喔
」
「非常感謝您!大姐頭!我會死命利用您給的機會!!」
「我知道了
我很期待喔!
」
「是的!」
接下來是一邊全肯定對方反省態度的反省會。大哥無數次重複謝罪,而奴隸少女則積極的認同並往正向的展望推進話題。
接著過了十分鐘。
她突然閉上口,用標語牌遮嘴。
大哥打算再度拿出錢,但奴隸少女則靜靜地搖頭。
看到她的反應後,大哥站起來以將近直角的角度深深低頭。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喂,你也給我出聲謝罪啊。該死的混帳。可不要利用大姐頭的溫柔啊禿子!」
「輝常對不齊(非常對不起)……」
「……」
「大姐頭也放你一馬了。你運氣真好啊!!如果是大姊頭以外的人傳達你幹的好事,那該怎麼辦啊……我完全不敢想。喂!快走!直到治好你的劣根性為止我不會放過你!!做好覺悟吧!!」
「
咿……」
大個子的男人已經完全沒有剛來時的表情。由於臉被摩擦,從擦傷中滲出的血以及淚水鼻水都沾到地上,搞得亂七八糟的。
大哥拉著慓悍男人離開了。
奴隸少女則以楚楚的微笑目送兩人。
蓮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呆呆地像一根棒子一樣站在原地。
咦?什麼?剛剛發生什麼了?完全不懂。
這是他現在的心境。說實話,比初次看到奴隸少女時感受的衝擊還強。
奴隸少女注意到呆呆站著的他,與其對上視線。
她從標語牌上將食指抵著嘴角,輕輕地眨眼。
「……」
「幫我保密喔。」這樣的意思透過動作傳達過來。與靜靜地微笑一起,蓮被非常可愛的動作嚇了一跳,數次點頭。
奴隸少女惹人憐愛地歪頭,回到平常露出楚楚微笑的待機狀態。
蓮稍微有些驚慌,當作什麼都看到離開廣場。當然,最後看見的眨眼和動作是例外。他好好將其記在腦中,忘了的話太浪費了。
「雖然很可怕但好可愛,真是卑鄙啊。」
真希望那個女魔術師也能學學她的可愛。
看來那個奴隸少女好像和黑手黨之類的有關聯。而且好像是在上頭的立場。雖然詳細不清楚,應該至少比那個大哥還偉大。
完全不需要擔心她需不需要幫助。
「說的也是呢。」
自己還要再加油。擔心別人還早了一百年。自己還不是有餘力幫助他人的人。只不過是個好不容易終於站上前衛的新手冒險者。隊長不也說過:「加油,但不要得意忘形」了嗎。
做不到的事情還很多。若能跨越眼前的課題,應該一定能自然地幫助他人。
沒錯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他一如往常地自我肯定鼓起氣勢,但還是很在意一件事。
「……她到底是誰啊?」
能讓家族的大哥跪地的少女已經充滿謎團了,還穿著那種奇妙的打扮和做奇怪的買賣。到底為什麼要以那樣的打扮自稱奴隸少女呢。雖然很在意,但要是追太深好像會被黑手黨盯上,很恐怖的。
但即使如此還是無法不在意。
「嗚嗚姆,渾身是謎啊……」
蓮對奴隸少女抱持無止盡的興趣與些許的敬畏,抱著胸陷入沉思,走在歸途上。
・蓮的全肯定
呼吸很紊亂。
疲憊、緊張、恐懼。
逼近而來的賭命戰鬥、初次陷入的困境,侵蝕著蓮的精神。
「噗哈!」
蓮自覺紊亂的呼吸使自己的精神平衡即將崩解,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氣。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屏住氣了。
內心的紊亂會影響在呼吸上。一旦呼吸困難就很危險。所以一開始才會先被要求負責提行李。從姿勢、走步、到呼吸的方法,必須都要先扎實地學會,直到不會在迷宮中浪費多餘的體力為止。
他調整呼吸,再次確認狀況。
這裡是迷宮的一個角落,茂密黑暗的森林中。從林木暗處突然襲擊而來的,是比成年男性還高的巨大雛雞。
沒有嘴,頭的部分則像是乾掉的木乃伊一樣,本來應該有眼球的地方開了個洞,裡面就像是樹木開的洞一樣黑到深不見底。
不會飛只能搖搖晃晃前進,看起來呆呆的樣子,但覆蓋身體的羽毛每一片都是尖銳的刀刃。光是被那個魔物撞一下,無數的刀刃就會將全身四分五裂吧。
蓮揮劍攻擊確實為威脅的魔物。
或許是因為以雞為基底的關係。與體格相反,感觸很輕。很輕易地被砍碎頭骨而霧散。打倒一隻不需要花太多功夫。
但是數量非常異常。
蓮的視野中,都被那種奇妙的魔物掩埋。
「為什麼,會這麼……!」
「笨蛋!不要考慮多餘的事情!也不要想之後的事情!你只要想著打倒眼前的魔物就行了!」
使弓的冒險者射箭掩護蓮,並對吐出洩氣話的他怒吼。被賦予魔術的箭矢貫穿魔物群,葬送十隻以上魔物。
然而魔物群絲毫沒有減少的感覺。反而在增加。
看不見終點的戰鬥。蓮緊咬牙關,持續打倒雛雞魔物。
這次的探索本應一如往常的結束。按照事前集會決定的範圍進行探索,拿出成果後到歸途為止都很順利。
如果沒有出現一匹魔物的話。
「HoHoHooo!」 【譯註:魔物叫聲】
這次異常事態的元兇,發出像是貓頭鷹的叫聲與小孩高亢的笑聲混合在一起的刺耳叫聲。
那不是很大的魔物。外表像是那邊常見的雛雞魔物老化、有著人的手足的樣子。手上拿著像是將巨大猛禽類的喙裝上去的鐮刀。化為尖銳刀刃的漆黑羽毛散落,那種魔物無聲飛行的模樣,像是跳躍的死神一樣。
「可惡。明明有好好確認過街上的情報的……!」
隊長也對異常狀況皺起眉頭。
所謂迷宮,是人聚集的地方必定會產生的異空間。
除了因為戰爭等等的動員大量人力發生衝突,其中非比尋常的思念所形成的特殊迷宮之外。大都市與迷宮有著切也切不斷的關係。
正因如此,迷宮的入口都建立人們信仰象徵的神殿覆蓋住。
但是人的惡意有時會打破信仰。所以才必須要有名為冒險者的職業。將彷彿會湧進人世間的惡意驅逐,擔任減少惡意的任務。
迷宮本來不會有急遽的變化。這是因為即使是大都市,人們的生活總體來看不會有太大變化。根據時勢,變化也有減緩的時候,大部分魔物的分布都是固定的。
但是當都市發生什麼劇變時,迷宮的樣貌就會改變。
「會產生有知性魔物的事件,我可沒有聽說過啊!」
「HoHoHooo!HoHoHo!」
連長年從事冒險者的隊員們都沒看過的魔物笑著。
眼前的魔物,毫無疑問是由人類可怕的惡意產生的產物。雖然不會說人話,但那只是發聲器官不發達罷了。狡猾地看著冒險者的魔物,一定擁有充滿惡意的知性。
關於狡猾的魔物本體,由這個隊伍中的女魔術師、女劍士、秘蹟使的隊長三人來對應。
以魔術、刀刃攻擊張開漆黑翅膀飛來飛去的魔物。但是從對方傷口中掉下來的並非血肉,而是比廢油還髒的黑色詛咒。而那些掉落到地面的汙泥都變化成雛雞魔物湧出來。
開始交戰後,已經有好幾次魔物劃上傷痕。但是魔物完全沒有反應的樣子。只是不斷地從本體的傷口中吐出分身。
「這樣沒完沒了啊……」
「不要猶豫!讓魔物把全部都吐出來!不可能無限的!!」
女劍士不禁吐出軟弱的話語,而隊長則大聲喝止她。
像這種沒有生命的魔物,只能用淨化或魔術消滅。為了讓對方弱化到能將本體消滅掉,要讓組成魔物身體的詛咒全都吐出來。
隊長大致確認過都市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讓居民的不安增強的事件發生。應該也沒有發生大規模死人。
那麼這個魔物就是人為創造的。有個熟知過去的迷宮事例的某人,秘密地進行會產生這個魔物的事情。
不是獻上活祭品的儀式,就是徵收生命力的咒術。不論在這個都市暗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沒有公開於世,眼前魔物的詛咒就不是深不見底的。
「啊啊,真是的。騎士隊的那群傢伙,都感知不到會產生這種魔物的事件嗎!!一群無能的稅金小偷!」
「HoHoHoHoHoHoHo!」
魔物對著發出焦躁聲音的女魔術師露出陶醉的笑容。
從人的惡意中產生的有知性的魔物。還沒有名字的他大笑。
對剛出生沒多久的他來說,那是初次遇見的強敵。
如同跳舞一般果敢攻擊的女劍士。雙手拿著兩把短劍,驅使著遠近兩用的魔術的女魔術師。然後是秘蹟使的男性隊長。
其中有兩個人可以特別一提。
首先是金髮的女魔術師。論純粹個人戰力她是最出眾的。她靈活運用近戰與遠距離魔術,找不到破綻。如果只說近距離的話是女劍士比較優秀,但沒有距離限制的女魔術師很棘手,正因為是與她戰鬥的魔物所以特別清楚。
然後另一個人就是秘蹟使的男性隊長。
雖然看起來外表很像莽夫,但應該有很強烈的信仰與豐富的學識吧。唯有通曉神秘者、透過祈禱與智慧才能行使秘蹟,而他所能使用的秘蹟數量很驚人。結界、輔助、治癒、淨化。正因為他能使用眾多秘蹟,才能支撐住戰線。
那麼相反的呢?
這個隊伍沒有破綻嗎?
「HoHoHoHo!」
無名的魔物笑了。他的嘴角歪斜。
即使是他的眼窩中掏空的虛無眼瞳,也能確實看見對方的弱點。
與使弓的冒險者一同與雛雞群戰鬥的,揮著長劍的少年。他站在絕非不必要,但又不會礙事的位置奮戰。
但那又如何?
那個使弓的毫無疑問是隊伍的主力之一。他在這邊戰鬥的話應該會更輕鬆的,但卻刻意分配在掃蕩分身的位置。
這是為何?
很簡單。這是因為隊伍中有個沒有他輔佐,就連和分身戰鬥都有危險的菜鳥。
「HoHoHoHo!」
即使羽毛被女魔術師放出的火焰燒焦,無名的魔物也發出愉悅的笑聲。
明明是與此戰場不相稱的弱者,卻被保護得好好的。因此,他看穿了蓮是隊伍的最大弱點。
無法與其他隊員相協調的累贅。無名的魔物改變了攻擊對象,想著:那種人早早捨棄掉,或是當作誘餌讓我露出破綻就不就行了。
弱者注定被蹂躪。
無名的魔物舉起了像是猛禽的喙一樣奇妙的鐮刀。至今都當作武器使用的鐮刀,上面的嘴緩緩張開了。
「──呃!精神防禦!」
隊長大叫,但有點遲了。
「精神污染。」
咒言轟出。
那道聲音是黑暗黏稠、竄入內心的咒術。這是無名魔物不為人知的能力。這才是期望人之惡意的他所擁有的力量。
這是能將聽到聲音的人支配的,精神污染。
如果是老練的強者,隊長的那一聲警告就有用了吧。經驗豐富的他們用結界、魔術、應用肉體強化,或是單純塞住耳朵的方式擋下咒言。
但對不成熟的蓮來說,這是強人所難。
「
──」
他的眼球往後翻。意識被侵蝕。腦中被詛咒纏上。遵從浸染全身的詛咒,指向魔物群的劍尖,轉向同伴這邊──
「不要發呆啊!」
「──噗!!」
女魔術師毫無遲疑地將魔術打在蓮身上。
雷擊的魔術以趨近零秒的速度穿過兩人的距離。威力應該有調整過吧。蓮被雷擊後回神,東張西望看著周圍。
「咦?啊?我──」
「HoHoHoHo~!」
無名的魔物看到咒言無效,發出不滿的叫音。
明明成功了,居然馬上用攻擊魔術打掉咒術,何等亂來的解咒法。魔物發出混雜了焦躁感的叫聲,像是在說:「本來想讓你們自相殘殺,可惡看不到你們令人感到愉悅的場面了。」
但是、但是,這是有成果的。
最前線的主力居然幫助後方的累贅,實為一手險棋。
「啊、咕」
「HoHoHoHoHoHoHo!」
無名的魔物大笑,女魔術師發出痛苦的呻吟。
像是猛禽的喙一樣的鐮刀尖端,貫穿了女魔術師的身體。他沒有漏看女魔術師往後發動魔術的瞬間,所露出的大破綻。
太好了太好了。打下對方的要員之一了。彼此拮抗的戰鬥的天秤將往我方傾斜。只要鞏固一次優勢,接下來就只要擊垮就行了。惡意將會打破正義!!
無名的魔物沉醉於飛散的鮮血。確信自己的勝利而發出笑聲,但看到對方表情後身體僵硬了。
女魔術師以清秀的眼瞳盯著無名的魔物,眼神中的意志絲毫沒有減弱。
「你在笑什麼啊……!」
「Ho、HoHo?」
即使身體被貫穿,鬥志仍未熄滅。身體被貫穿的痛楚,使眼神的火焰瘋狂燃燒。她並不是隨意給對手露出破綻。她早預測到對方會趁著幫助蓮的空檔攻擊。
「我才!」
「HoHoo!!」
即使想拔出鐮刀,卻一動也不動。她將貫穿身體的鐮刀連同傷口都凍結起來。女魔術師不顧危險將自己的身體與對方的武器都冰封了。
「不會被你這種傢伙殺掉啊啊!」
女魔術師不惜犧牲己身封印無名魔物的動作。冰通過鐮刀後瞬間就侵蝕到本體。
無名的魔物放開鐮刀飛上去,但太遲了。
「又這麼亂來!」
「但是幹得好!」
稍微有些生氣的風之女劍士在瞬間切碎無名魔物的五臟六腑,而隊長則將飛散的詛咒淨化。
「Ho、HoHo──」
詛咒與惡意被驅散。即使身體四散,無名的魔物也在掙扎。
他要向世界傳達。傳達自己的誕生。他要讓人類知曉。知曉人類的所作所為。
挖空眼球拔掉牙齒不論男女還有小孩都剁碎全身像是摘下羽毛一樣拔掉自尊心讓其服從後折磨到死。人類所做的殘忍所為產生了自己。他大笑著自己是暗夜中誕生的惡意、他為了讓笑聲傳遍世界,無名的魔物要──
「消失吧,從這個世界上。」
女魔術師以壯烈的笑容,抓住最後留下來的無名魔物的頭。
她以命令的口氣說著,同時構築強大的魔術。女魔術師灌注渾身魔力的超級大砲的餘熱,覆蓋了無名魔物的頭蓋。
「沒有人……叫你這種傢伙出現啊啊啊啊!」
從極近距離放出的最後的魔術,將無名的魔物不留殘渣地消滅掉了。
女魔術師在神殿接受集中治療。
平安的隊員們在那之後掃蕩剩下的雛雞魔物,從迷宮撤退。失去意識的女魔術施被送到神殿的治療室了。
她的身體被巨大的鐮刀貫穿。重傷是當然的,但糟糕的是那個喙之鐮刀有詛咒。雖然隊長使用秘蹟做過緊急處置了,但深入傷口的詛咒也互起作用,很難完全治好。
為了要合併進行解咒與治療,女魔術師在神殿接受集中治療。
蓮什麼也沒做到。
蓮今天成為了真正的累贅。
隊伍的其他人完全沒有責備蓮。都說:「不是你的錯」、「只是今天運氣太糟了」、「不如說你做得很好」、「與新種魔物戰鬥存活下來,反而該感到自豪吧」。
大家都這麼對他說。
他們的溫柔反而在苛責蓮的心靈。
毫無疑問,女魔術師會受到重傷,都是自己的錯。
蓮打算留在神殿等到女魔術師的治療結束,但隊長要他回去休息。
蓮並不是女魔術師的家屬,也不是她的誰。神殿治療室前留這麼多人晃來晃去只會礙事。隊員判斷這裡只要留下隊長就夠了。女魔術師好像有哥哥的樣子,但似乎是個大忙人而找不到。
回去時,他只聽說女魔術師的傷勢和性命並無大礙,還有不要太過介意等等。
「……」
蓮帶著像是夢遊症患者的搖晃步伐,走在夜晚路上。
蓮打從心底受到打擊。
從隊長那裡受贈長劍,被認同能獨當一面而感到開心。能作為前衛戰鬥,能與魔物戰鬥而感到高興。他自負終於能算得上是一個冒險者了。
但這些全都被打到一點也不剩了。
自尊心的碎片完全不剩。他明白真的和強大的對手戰鬥時,自己有多麼派不上用場。
自己至今都被保護著、培育著。就像是無法離開父母身邊的雛鳥一樣,為了不讓他勉強成長,而一直被庇護著。
然後,現在也、還是。
「嗚嗚。」
該認為是值得慶幸的吧。
如果對別人說,應該會被羨慕吧,因為自己運氣好到不行。
居然遇到這麼好的人們。真令人羨慕。代替我啦。你還真是幸運的傢伙。
一定會被這麼說吧,而且也確實如此。他們是很好的人。能和他們相遇、守護、培育,再多的感謝都不夠。
「嗚嗚嗚嗚。」
但是,蓮無法饒恕自己。
自己成為了女魔術師受重傷的原因。自己不成熟只是個累贅。自己想慢慢獨當一面,卻沒辦法做到。
頭在劇烈疼痛。有什麼東西一直敲著蓮的腦袋。緊咬的牙關間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呻吟聲。偶爾擦肩而過的人都對蓮投以可怕的視線,刻意避開他。
什麼都沒辦法思考。完全無法注意周圍。
然而,他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廣場。
那是無意識的行為。但是,蓮非常清楚自己來這裡的理由。
他想尋求援手。
廣場上奴隸少女一如既往地站在那裡。
她對走進公園廣場的蓮露出楚楚的微笑。
「……」
蓮拿出一千琳。
然後遞給了奴隸少女。
收下費用的奴隸少女輕輕將標語移開嘴邊。
「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大聲吶喊出想說的話吧
欸嘿!」
那是看過好幾次的,散發光芒的笑容。那是聽過好幾次的,像是能量聚合體的爽朗沙啞聲。
但是不知為何,對現在的蓮來說,他感到非常空虛。
「奴隸少女會幫每天累積疲勞的你吐出心中的淤塞物喔
來吧
大聲說出來抒發心情吧
」
奴隸少女那清冽的笑容與爽朗的聲音沒有改變。明明平常在一旁聽到這個聲音,就能得到勇氣,但只有面對面的今天,不知為何無法直視。
蓮咕噥著。
他在夜晚的廣場上,看著滿是沙子的地面。
「我是新手冒險者。今天在迷宮和新種的魔物戰鬥了……」
「這樣啊
真是辛苦了呢。
」
聽到奴隸少女的肯定,他開始一點一點開始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奴隸少女笑咪咪地,以很好的節奏回應。就像是至今都看著蓮一樣,以彷彿能將對面的蓮捲進去的、如湍流般的能量,對他出聲。
「我最近剛從提行李的晉升為前衛,至今都還算順利……但是今天就完全派不用場。」
沒錯。
那個有知性的魔物。
從他出現後,蓮就成為累贅了。
他明明目標讓女魔術師對他刮目相看,因而鍛鍊自己,卻派不上用場。
「那是很強的魔物,我光是打倒包圍過來的魔物都沒做好,拖累大家……我本來以為自己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卻完全不行……」
「我懂喔
」
奴隸少女強力保證蓮毫無根據地相信的某物。
「誰都有做不好的時期,失敗是家常便飯
你至今都很努力了
無論何時都不忘記努力,沒有迷失目標往前邁進
那不可能沒有回報喔
」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就算有一點失敗的經驗,你的努力不會白費
」
「哈、哈哈。說得也是呢。」
想要點頭。但是卻做不到。
不對。那不可能。他知道的。蓮很明白的。
就算再怎麼努力,只要沒拿出成果就沒有意義。只要礙事了就會被厭煩。什麼都辦不到的傢伙,遲早會被趕出團體。
人不會給其他人無償的溫柔。
所以需要成果。想要繼續待在團體中,就一定要有誰都認同的功績。
所以,蓮也是。
「我覺得,我至今都很努力了。」
「你說的完全沒錯
」
為了不被捨棄,為了能被回頭多看一眼,他每天都訓練魔術、吸收關於迷宮的知識。每當學會新的知識、學會過去不會的技術,就會變得自信、自負。
不禁就會想到:自己不是都做了這麼多嗎。
不禁就會嘆息:明明做了這麼多,為何都沒有回報。
「明明努力了,為什麼沒辦法變得像其他人一樣呢……」
「你在說些什麼
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喔
並不能成為其他人
當你成為你自己的時候,就不要在乎其他人
」
他知道。不是只有自己。其他人也是。他們都累積了很多經驗技術。只是蓮沒有看到罷了。蓮的隊友都是比蓮還早幾年加入冒險者行列。
就連比自己小一歲的那個女魔術師也是如此。
「我總想著不想輸、不想放棄、好不甘心。雖然可能魯莽,但我應該做得不錯吧。」
「不服輸是很珍貴的喔
成功的祕訣就是要反覆摸索、不要停下
本能地明白不可能一次就成功而努力的你很厲害喔
」
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奴隸少女這麼說著。她毫無迷惘地全肯定。
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哪裡厲害了?
人必有優劣。
結果相較之下就會出現。
過程被誇獎、安慰又怎麼樣。只要沒有伴隨結果,再怎麼努力也不會變成自信。比較蓮與女魔術師作為冒險者的實力的話,一百人中有一百人,都會斷言女魔術師比較優秀。每當看見比自己還小一歲,力量卻比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她,蓮都想如此大叫:
才能不一樣、出生不一樣、教育不一樣!
如此吶喊,回答都只有一個:
『哼嗯。所以呢?』
只有這一句。
那是事實。
「我是想被其他人認同,才來這座都市的啊……!」
「沒問題的
你的努力,一定會被大家認同的
」
「因為我出生的地方,真的是很無趣的地方,連夢想都看不見的地方,所以我想去更寬廣更寬廣的地方,而來到這個都市……」
零散的、從頭到尾都微弱且不體面的話流露而出。真是丟臉。真是沒用。真是可恥。討厭起說著這種怨言的自己。憎恨如此可恥的心。
想要成為英雄而成為冒險者的是自己。
勇者在迷宮中拔出人們的期望而誕生的劍,而他對勇者的活躍感到興奮。
然而,這是為什麼呢。
明明憧憬著助人的勇者,卻只有羨慕他人的能力呢。不,不用問為什麼,他自己也知道。啊啊,可惡。就是這樣啊。
因為自己,不是為了誰而想成為英雄。
他只想被人稱讚。只想在歷史留名。他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自己而希望他人在。
然而自己何止一個人活下去就盡全力了,還只給別人添麻煩。
「擁有夢想是很棒的事情
正因為有夢,人才能繼續前進喔
沒問題
這個都市胸懷很廣
今後會有很多的相遇,應該能成為你的力量喔
」
不行。
就算得到再多的肯定,都傳不進蓮的內心深處。自責的情緒無法消散。身體不會承認。內心不會接受。精神不斷自我責備,無法原諒自己。
即使如此蓮還是一點一點地說著。蓮已經沒有聽奴隸少女的話了。只是單方面對她說著。只聽到充滿氣勢的回應,他像是將碎裂的心之碎片扔掉一樣持續說著。
出生在鄉下,飛奔出來。因為討厭封閉的、看不見未來的生活。
他吶喊著很無聊、自己應該更加能幹,因而來到都市。自負能成為厲害的冒險者。他認為之後會成為傑出帥氣的大人。只要來到都市、只要成為冒險者的話,就能實現夢想。
簡直就是笨蛋。
但就是如此愚蠢、笨蛋一樣的經歷,他想要得到肯定。
奴隸少女聽著蓮至今的道路,並點頭給予肯定。來到都市、加入現在這個隊伍、重複著成功與失敗、從隊長那裡拿到劍。蓮來到這座都市所經歷的事情,她全都以沙啞聲全肯定。
「就像這樣冒險過來、奮戰過來,我、我啊……!我想讓同輩的那個人──」
「……」
蓮將要說到今天讓女魔術師受傷這部分時,奴隸少女的聲音突然停下來了。
為什麼。接下來才是今天最想說的部份。蓮如此想著,仰頭一看,他看見眼前的景象,屏住一口氣。
「……」
奴隸少女用標語牌遮住嘴。
更上面的眼睛,對蓮投以困擾的視線。
那裡寫著看了很多次的詞句: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十分鐘,已經過了。
奴隸少女閉上了嘴。她不會做沒有對等代價的全肯定。
想要再次得到肯定,該怎麼做。
很簡單。
再付錢就行了。
「……啊。」
但是蓮回過神來。
現在自己將要說出今天來這裡的理由,那是自己最糟的失態。他注意到自己想要將女魔術師受重傷這件事告訴奴隸少女,他愕然失色,她會受傷是因為他不成熟的緣故。
難道自己想將今天的失敗正當化嗎?希望從這孩子口中說出你沒有錯嗎?明明自己說要讓女魔術師刮目相看,卻讓她幫助不成熟的自己,還拖累她害她受傷,你想要聽到「你沒有錯」這句話嗎?
你說的完全沒錯喔。
很想要聽到這句話。
不是你能力不足。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造成的。
包含自己不要臉、不成熟都當作沒看到,尋求奴隸少女肯定自己。
當然,她一定會給予肯定吧。一定會將蓮的罪過爽快地吹飛。她一定會用清廉的笑容與壓倒性的能量帶走蓮的煩惱。
就用一千琳。
注意到這點的瞬間,無盡的空虛感襲向他。
「我……」
自己到底期待了什麼,混帳。
快想起至今她全肯定的人們。修女小姐。鍊金術師青年。就連那個大哥也是。
每個人都是沒來由受苦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是因為自己的錯而傷害了他人,還來尋求肯定的。
然而自己卻。
用這一千琳,不過是一頓稍貴的午餐就會消失的錢,自己到底想用這筆錢換到什麼啊。
蓮啊。我說你啊。
「我、我……啊啊」
真是如此令人討厭的傢伙。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覺這點的瞬間,自我厭惡感湧了上來,心臟被絞碎一般。
膝蓋失去力氣。倒在地面上,抱著頭恐懼地顫抖。
就像是被水面的太陽吸引而登上陸地,卻因為日照乾渴而四處徘徊尋找水,即將乾透的烏龜一樣,將手腳縮回成圓形。
已經不行了。他想著。
蓮發出嗚咽聲。骯髒的眼淚落在地面。咬緊牙關,他沒有停下,將積在心裡的黏糊糊的淤塞物,從眼睛、鼻子、口中吐出來。
沒有打算再次站起來。
奴隸少女什麼也沒說。
只是感到很困擾,俯視自己腳邊蜷成一團的蓮。
蓮持續哭泣。那與過去鍊金術師青年的眼淚不同,並不是將內心異物吐出來的積極的淚水。那是看起來不像是水分,而是黏糊糊的某物。自責之念與厭惡迴盪在心中。有個無法收拾的某物纏在心中。有某個纏在上面掉不下來的東西
好幾十層覆蓋在蓮全身。
「……」
出現了每個東西放在地上的聲音。
蓮沒有反應。只想一死了之。卻又不想真的死去。想要活著。雖然想活著,卻不知道為何而活。自我厭惡到思考生死,使得腦筋打結。
而有道聲音傳進了蓮的耳中。
「……那個啊。」
那是很小聲,感覺像是聽錯的沙啞聲。那是以女孩子來說特徵很明顯的低音,而那道平穩的聲音輕柔地傳進耳中。
有一瞬間,他不知道那是誰的聲音。
接著他注意到了。
現在在這裡的,除了蓮之外,只有穿著貫頭衣戴著項圈的她。
然而他無法相信。
因為,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蓮戰戰兢兢地抬起頭。
不太可能,但又說不定真的是她。
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下,有一個少女。
銀色中帶藍色的秀髮,有著與平穩的語氣相符的美貌的少女。鮮豔的朱唇、端正的下顎。將標語牌放在地上蹲下來的她,視線的高度剛好與蓮對上。
「……能稍微讓我說點話嗎?」
她現在的表情該怎麼表達才好呢。
那不是待機時的楚楚微笑、不是全肯定時的充滿元氣的笑容,也不是全否定時的充滿嫌惡的表情。說話方式也和那些時候不一樣。
現在的少女的表情,是在夜晚路上看見陌生人在哭泣,無法放著不管,雖然困惑但仍慎選言詞對他搭話,一個很普通的人所擁有的表情。
「……說實話呢。我不是……很了解你。」
她晃動銀色帶藍色的短髮,以彷彿透明的眼瞳看著他,如此說道。
她說不了解也是當然的吧。
事實上,蓮與她幾乎沒有接點。
「我只看到現在的你。除了在這裡的以外的你,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現在、將來想變成怎麼樣。我全部……對,全部,都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她不可能詳細知道蓮的事情。
因為她不是他的家人、不是朋友、也並非同伴,只是個陌生人。對她來說,蓮是今天第一個客人。他是偶爾會遠遠旁觀自己做生意,終於付錢後開始說起大半人生,最後卻蹲在地上開始哭起來的超級麻煩的客人。
蓮只是單方面地向她尋求援手,又一個人擅自內心受挫。
而她真摯地對這麼麻煩的傢伙搭話。
「……所以說真的。如果你不求助於我、不期望我幫你的話,說不定什麼都不說……還比較好吧。因為沒有對等代價的話,是非常輕薄的……這一定,不會幫助到你。」
她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說出口。
將慎重嚴選出來的想法,傳遞給蓮。
「……因為到最後,人不可能理解其他人。」
傳達給他的真實,令他胸口感到疼痛。
蓮的心像是被掐住一樣,受到壓迫,但是她的話還是十分能理解。
正如她所說。
就算自己再怎麼思考他人的事,或是想問出來、觀察出來,還是無法真正知道他們。
他說不定很固執己見,說不定會把事情加油添醋告訴自己,會說謊、也會有什麼事情隱瞞著。
自己所見到的他人只是虛像,都只是自己擅自想像的。
「……然而,人總是,想要將自己展現給他人。」
她說的完全沒錯。
人可以讓他人看到自己想讓別人看的部分,但是自己都會看到自己真實的部分。
蓮知道。自己有多麼卑鄙、愚蠢、嫉妒之深、不知足、無力。他自己至今生涯都看著自己。
就算想說謊、就算想拚命隱瞞、就算想掩飾太平,事實上,每個人都只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因為,最常看著你的人,就是你自己啊。」
自己在內心大喊自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人。
十六年。
對大人來說,這僅僅是十六年吧。這麼短的期間,他們一定會一笑了之吧。
但是對蓮來說,這十六年是他的一切。
與活了三、四十年的大人們不一樣,活了十六年的他,什麼也沒有。
「……自己知道很多討厭的自己。就算想當作沒看到也……因為自己最清楚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其他人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很清楚。
知道自己卑劣,覺得他人的高潔很耀眼。相較於無力的自己,有人能輕易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每個人都讓他覺得羨慕。
「……所以你說不定會討厭現在的你。」
到處都有比自己優秀的人。一定會有偉大的先人出現眼前。看著前方耀眼的人們,注意到自以為什麼都做得到的自己實際上沒什麼大不了後,就會更加顯得自己有多麼難看。
就算再怎麼想當作沒注意到、不願去面對。
不論何時都還是會注意到自己身體深處的令人作嘔的樣子。
「……每當變得更聰明、辦得到的事情增加、每當覺得自己成長了,但最後還是知道自己……什麼都沒做到。」
立於頂點的人背影離自己太遠了。不覺得能追上先驅者的步伐。明明應該全力奔跑了,跑到上氣不接下氣,還是追不上前面跑得越來越遠的人。即使喘到不行膝蓋著地,還是死命向前爬,本以為終於抓到耀眼的光芒,抓到的光芒卻只是破掉的鏡子碎片。
辛苦的回報卻深深打擊自己,仰望天空散發光芒的太陽感到絕望,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放棄是不是比較好呢。
他如此想著。
藉口要多少有多少:知道才能差距、為女魔術師受傷負責任、說起來冒險者根本不適合我、和強大魔物戰鬥感到害怕了。
不管哪一個,都是足以放棄的理由。
「……但是,即使如此。人生還是有……」
少女將手輕輕貼在蓮的臉頰上。
她用白皙的手掌擦拭濕濕的臉頰、流下的眼淚,靜靜地對他說:
「……未來某天,你會喜歡上你自己的瞬間。只要你還活著……你會喜歡上自己的那一天、知道自己活著意義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那不是全肯定,也不是全否定。
而是一名少女將她人生得到的教訓,告訴了蓮。
「……所以,不要哭了。等你抵達那一天後,你就能抬頭挺胸地說──」
蓮呆呆地看著她,而少女則對他露出溫和的微笑。
「──自己現在才剛開始。」
蓮心中沒有的這段話,迴盪在他心中。
他人的話語如此撼動他的內心,這是出生以來第一次。
她那舒服的聲音、溫柔的舉止、平穩的笑容。
丟臉的是,蓮沒能回以笑容。
「嗚嗚嗚嗚。」
他發出嗚咽聲。沒辦法完全忍住。蓮再度哭了起來。
但是,這次不是面朝下、並不是方才壓抑的哭聲。他抬起頭,毫不隱藏地大聲哭出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吐出堆積在內心的異物。為了將堆滿異物混濁的內心洗乾淨。他大聲地,像是將基在內心的沉澱物全都哭喊、發洩出來。
少年直到內心都被洗到透明為止,不斷流著淚,而少女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斷地、持續地哭泣。
直到少年眼淚哭乾、聲音停下來為止,少女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安慰他。
到底經過了多少時間呢。
徹底將淚水流光的蓮,用袖子將哭得亂七八糟的臉粗暴地擦乾淨。
他哭到感覺不到時間流動了。
哭完後,心情比剛來這裡時輕鬆非常多。
蓮終於站了起來,對眼前的少女道謝。
「謝謝你。」
將目前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這三個字上。
「……」
對面的她已經變回平常的奴隸少女了。
她脖子上套著項圈,穿著白色粗糙的貫頭衣,手拿標語牌露出楚楚微笑。
蓮想要再次將一千琳,或者是將整個錢包都留在這裡。但將標語牌貼在嘴邊的奴隸少女搖搖頭。
好像在說她不需要的樣子。
「這樣啊。」
雖然不能報答她而感到很抱歉,但同時也覺得這樣就行了也說不定。
從她那裡得到的東西,珍貴到無法言喻。擁有無法以金錢交換的價值。所以等到哪天,再盡可能回報她。
蓮再次感到了,人的思緒、被拯救的恩情究竟有多麼沉重。
正當他再次低下頭,回頭的時候。
「奴隸少女醬~!」
傳遍廣場的是常客修女小姐的聲音。
她一如往常跑到廣場,看到蓮之後低語一聲「哎呀」。她是負責治療冒險者的修女小姐。蓮成為前衛之後也數次得到關照過,她大概是記住了他的臉吧。
修女小姐一瞬間捏了一下自己的便服,隨後聳了肩低語「算了吧」,再次看向蓮。
「那個,你好像是……蓮對吧。」
「是。」
蓮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記住自己的名字,而她對準備離開這裡的蓮搭話。
修女小姐應該是來找奴隸少女的,但她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嗎。
蓮如此想著,以驚訝的聲音回應,修女小姐則爽快的對蓮說:
「醒來了喔,那個女孩。」
蓮屏息。
那個女孩是指誰。修女小姐都刻意在這裡告訴蓮了,所以很清楚。
就是那個金髮的女魔術師。
蓮輕輕且慎重地吐了一口氣,回問:
「是真的嗎。」
「真的。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那個,後遺症什麼的……」
「完全沒有!你以為姊姊我是誰?女孩子身上不會留下一點傷痕!」
修女小姐驕傲地挺胸。
蓮看到她充滿自信的保證,他安心地笑了。
「啊、哈哈。」
真不愧是她。
真不愧是每天都在這裡對奴隸少女發牢騷,每天工作都全力以赴的,很厲害的修女小姐。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嗯。太好了呢。」
修女小姐看著安心到快流出淚水的蓮,目光稍微柔和了些。
「走進神殿後門,往左轉走上樓梯,在三樓左手邊第五間的病房。」
「什麼?」
蓮不明白她所說的意思,愣在原處。
修女小姐輕輕對反應緩慢的蓮眨眼。
「因為不是探病時間所以實際上是不可以的,但可以的話就去看看她吧。隊長也回去了,那孩子醒來後孤單一人很寂寞不是嗎。」
「……是!」
蓮對修女小姐低頭,向神殿跑去。
真的敵不過她啊。
她應該是來找奴隸少女抒發工作的壓力的,卻關心蓮這個不過只是認識的人,也關心女魔術師的心情,讓事情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自己根本贏不過的厲害的人。
蓮穿過廣場,往回去神殿的路跑去。
然後在他背後。
「聽我說!今天有人要集中治療!真的累死我了!!」
「真是辛苦你了
」
蓮聽到後方傳來的叫聲,不禁露出苦笑。
蓮不是記得很清楚她說的入侵路線。
但也不能就這樣回去。
他只記得從後門進去到三樓,所以蓮進到神殿後一間一間確認。
與迷宮共同建立的神殿也兼做治療所。
不只有冒險者,一般人也會來這座設施,但已經進入深夜。包含探病,已經到了截止來訪的時間了。被發現一定會被趕出去,他在魔力燈照耀的神殿走廊上躡手躡腳。
「你在幹嘛。」
「嗚哇!!」
蓮被後面傳來的聲音嚇得肩膀一抖。
迅速回頭後,對他搭話的是應該正在靜養中的女魔術師。
明明很有教養的樣子,眼神卻很銳利的少女。平常綁成Two side up的金髮現在則完全放下來。
「原來是前輩啊。為什麼在走廊?」
「你問為什麼,因為我口渴了所以來拿水而已。」
正如她所說,她手中握著水瓶。服裝是神殿讓患者穿著的白色衣服。那種樸素感,感覺有點像是奴隸少女的服裝。
「才大病初癒,不過只是喝水也不必爬起來,拜託修女不就行了嗎?」
「你管我。我不喜歡拜託別人啦──那你來幹嘛?」
女魔術師對他投以可疑的目光。
確實客觀來看,可疑的是蓮。而且實際上也是非法入侵。
蓮搔頭笑著敷衍過去。
「不,我聽說前輩醒來了,所以就稍微潛入進來了。」
「潛入進來了……我說你啊……」
她對蓮的話露出無奈的表情。
「算了。我被送到至聖所喔。站著說話也怪怪的,跟我來吧。」
「好。啊,水瓶我來拿吧。」
至聖所,簡單地說就是判斷有必要長期治療的病患,他們所借宿的地方。
本來認為大概會被攆出去,但她卻意外爽快接受蓮的來訪。
或許是剛集中治療完還留有疲勞,女魔術師回到房間後就立刻躺在床上。
蓮迷惘著該說些什麼。
該對她道歉嗎。還是要感謝她救了自己呢。
「今天的這件事啊。」
蓮正在思考該說的話,但出乎意料的,女魔術師對他開口了。
「那並不是你的錯。」
雖然口氣很冷淡,她說出了預料之外的話。
「把你當作誘餌是我的判斷。利用你的不成熟就是我的戰術。那時候,你的判斷是什麼?什麼都沒辦法判斷吧?」
「是、是的。光是眼前的狀況就盡全力了……。」
「是喔。那果然就是我的責任,是我的功績喔。」
雖然是普通的口氣,但其中充滿強大的力量,將蓮震懾住了。
「給那個有知性魔物製造出致命一擊的契機的人,是我……那時我受到的傷,流出來的血都是我的。」
她所說的,是對自己的行為堅持不放手的自尊心。她用力緊握她所正對面的事物。
成或敗都沒關係。她把這些都緊抓著,由自己承擔。自己的過程沒有貴賤。就算怎麼失敗了,就算受傷流血,她也不會放開後悔與痛楚,成為自己的糧食。
所以她才能毫無畏懼地行動,拿出成果。
那是十分利己的思考。是為了從並列的人們中彰顯優越的個人主義。
她有時用傲慢的清秀雙眼看著蓮。
「所以,我才不會分給你。」
就算年齡差不多,但她以完全不同的覺悟,拿出了自己的成果。
他知道自己與她為何差這麼多的理由。
她是個很堅強的人。
「這樣啊。」
啊啊,可惡。
蓮一瞬間閉上眼睛。
太耀眼了,可惡。
她實在太耀眼、太令人羨慕了。她一定不會去找奴隸少女吧。
女魔術師大概會覺得吐出自己軟弱的人類不合理吧。對她來說,那種人大概就像是挑食的小孩子一樣,看到營養豐富的青椒會說「很苦我不要吃」。
她說了不把傷痛分給蓮承擔,如果還對她道歉的話,應該會有些不太對吧。
那麼,該送給她的只有一句話:
「恭喜討伐了有知性的魔物。」
「那是當然。」
蓮稱讚她的功績,而女魔術師理所當然地點頭。
「還有那個、該怎麼說……第一天對你說的話,我覺得對你很抱歉。」
她看起來好像是在猶豫開口。
「那個。你比我想的還要努力,嗯。那個時候……呃,說法有點太嚴厲了……嚴厲?這不管,嗯,總之那時候是真的這樣想,雖然這麼想,然而你也很那個嘛。總而言之,那個,嗯。就是這樣啦。」
她大概不習慣誇獎別人與對人道歉吧。好像有些語無倫次,撤回過去對蓮說的話。
蓮對她露出苦笑。
話說雖然她最近比較沒那麼嚴苛了,但也沒想到她很在意第一天的發言。
實際上,女魔術師的話也是事實。
剛進入隊伍的蓮因為還搞不清該做些什麼,所以看起來沒幹勁,現在也對自己沒什麼才能而覺得很討厭。
但是,知道、承認自己做不到,才是真正的開始。
「啊哈哈。」
「你笑什麼啊。」
蓮輕輕笑著,女魔術師對他投以尖銳的視線。她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好強。蓮面對傳來的怒氣,繃緊了臉。
「不,該怎麼說呢,嗯。沒什麼。」
即使嘴裂開也不會說出她也有可愛的地方這種話。
因此果然,自己的目標就是要追上同輩的這個少女。
即使知道了自己與對方的差距,雖然很尊敬她,也不能一直輸下去。
話雖如此,對大病初癒的她宣戰也不帥,所以就轉移話題了。
「話說,在心情低落的時候得到安慰特別有效呢。」
「那還真是謝謝。」
為什麼女魔術師要感謝呢。因為不記得被她安慰過,大概是隨意敷衍的一句話吧。
對自己來說是很感動的一件事,卻被她左耳進右耳出,讓蓮有點不快。
「請不要當作耳邊風可以嗎。因為那是我今天得到的真的很棒的話。」
「這、這樣啊?」
就是這樣。
女魔術師不知為何有點害羞的樣子,蓮用力點頭。
今天安慰蓮的平穩的沙啞聲。
奴隸少女的話實在太有效果了。
那個根本犯規啊。
他不知道奴隸少女所說的,喜歡上自己的瞬間會不會到來。現在的蓮也不知道活下來的意義。
但是,他很清楚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事物增加了一個。
「我喜歡上(奴隸少女)了。」 【譯註:括號內的是被省略的主詞,因為這句中文如果也省略主詞會怪怪的,所以我用括號表示。】
「啥?……啥!!」
不知道為何女魔術師的聲音有些激動。
蓮吃驚地看著對方的臉,在想她是怎麼了。
「你、你突然說什麼啊!!」
「咦,啊啊,不好意思。確實太突然了呢。」
接受集中治療醒來後,新人突然入侵神殿,本來以為是來閒聊轉換心情的,卻突然說起戀愛有關的話題。對女魔術師來說,確實太突然了吧。
蓮沒有注意到剛剛那句話省略了主詞,對自己提出的閒聊話題感到不太合適,因此搔著臉頰。
「啊哈哈……確實突然被說這種話,應該會感到困擾吧。」
「不,該說是困擾嗎,不是那個問……!」
女魔術師的舉止變得可疑,四處東張西望,但她隨後大大吐了一口氣調整呼吸。不愧是渡過數次生死關頭的冒險者。很清楚調整呼吸的方法。
但她的臉頰上留有些許紅潮。
「抱、抱歉(我)不能回應你的感情。那個……(我們)是工作上的關係對吧。我、我作為冒險者必須更加邁進──因為我有不得不追上的目標。」
蓮不知道女魔術師在追什麼。
但是,她清秀的眼瞳,明確看著那條道路。
她說到這裡,不知為何女魔術師東張西望著,感覺不像她。
「所以該怎麼說呢,我沒有沉溺於戀愛的時間,嗯。就是這樣,知道了嗎!?」
「哈哈,是這樣沒錯呢。」
雖然不知道她最後為何發火,但正如她所說。蓮輕輕表示同意。
明明不知道事情背景,卻要幫忙商量戀愛,她也很難回答吧。
正如女魔術師所說,奴隸少女與蓮只是工作上的關係。最後的那個,也是因為自己在她的工作地方上打滾,對她造成麻煩,那只是心地善良的她給的服務。這點程度的事情,就算沒有忠告蓮也知道。
說起來,從剛剛的回答中,他明白了。
不太適合對她商量戀愛。
但要是在這裡退縮了,自己的感情就會變成騙人的。所以必須讓自己的立場變得明確。
「但是,我(對奴隸少女)的感情無法壓抑。」
「!!」
蓮看著對方的眼睛,明確地說出來。
這萌芽的感情、這高昂的思念,不能對這些說謊。
不知為何女魔術師的臉變得很紅。就像是剛煮好的章魚一樣的顏色,好像會冒出熱氣一樣。
她的嘴巴和雙手都在顫抖,說不出話來。
從剛剛開始,女魔術師的反應就很奇怪。
「怎麼了嗎?──啊!難道說身體狀況不好嗎?」
「才、才不是!」
是詛咒有殘留,還是傷口沒有完全癒合。蓮想要測量體溫而將手伸向她的額頭,但女魔術師將手揮開,躲進了被單中。
女魔術師把自己捲進白色棉被中,像是藏起來一樣。她對蓮威嚇: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害羞的事情嗎!?」
「哈啊……?」
蓮眨著眼。
不過是別人的戀愛商量,臉居然紅到這樣,意外的是個純真的人呢。
看到女魔術師過剩的反應,蓮反而平靜下來。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傷口平安治好,真的是太好了。」
雖說是探病,但還是非法入侵。雖然只有一個人住這間,但也太吵了,被當班的修女小姐看到,應該會很生氣吧。
正如常客的修女小姐所說,女魔術師好像沒有後遺症。既然目的達到了,那就該回去了。
「啊,等等──」
雖然女魔術師叫住他,但也不能待太久。
「那麼,繆莉娜前輩,明天見!」
蓮叫著她的名字,離開了病房。
繆莉娜被留在病房內,稍微發楞了一會。
本來以為只是新人來探病,卻突然被告白,雖然感到吃驚並拒絕了,但他好像在宣言「我不會放棄」一樣離開了。
雖然總之想睡了,但閉上眼後,剛剛的對話就浮現腦海。
「那、那傢伙是怎樣啊……?」
初次被蓮叫出名字的繆莉娜將臉埋進枕頭,壓抑自己的聲音。
蓮悄悄從後門離開神殿,他並不知道被留下來的繆莉娜變得很驚慌的樣子,走在夜晚道路上。
不久前夜晚氣息還很不舒服,但已經變得涼爽許多。他感覺到空氣在改變,夏天即將結束了。
日子推移,季節改變。
沒有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
自己明天也能努力。
所以笑著活下去吧。
現在才剛開始。
可不會輸。怎麼能輸呢。
比自己還強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自己也想變強。
所以不能放棄。
如果忍不下去了,就去那個廣場吧。
一次十分鐘一千琳的全肯定。自己沒有和繆莉娜一樣的能力掌握未來,道路有時候有變得嚴峻,但有能吐出喪氣話的地方。
那說不定是軟弱。
但是繆莉娜所沒有的軟弱,說不定某天會變成強大。
沒錯吧?
蓮在內心自問,仰望月亮。
高掛天空的白色月亮。其散發的銀色光芒讓蓮想起奴隸少女的聲音。喜歡的人的聲音與自己的內心互相重合,蓮大聲說著:
「你說的完全沒錯!」
在這個世界的角落,傳出了開朗的少年的全肯定聲音。
蓮:「嗚嗚嗯……」
繆莉娜:「你在煩惱什麼啊。」
蓮:「最近開始學習魔術,但無法很好地理解。」
繆莉娜:「哈?你自己想辦法啊……雖然想這麼說,真拿你沒辦法。你能像樣一點就能增強戰力,我就說明給你聽吧。」
魔術:所謂魔術,即是與人的感情而生的迷宮完全相反的存在,是人類智慧與理性的產物。
人類累積而來的知識體系,由知曉知識的人們的魔力固定化,如同迷宮一樣,並非物質化而是形成固有的力場。
得到學識就可以與概念領域連接,以現象的形式操控魔術。
繆莉娜:「有時會有人誤解,並不是學習就能變強。就只是學問中剛好有可以利用於戰鬥的魔術而已。將戰鬥的魔術統整的學問的,就是俗稱的『近距離魔術』、『遠距離魔術』呢。雖然也有純學者真的能變強,但那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蓮:「那個……稍微等一下。要記住的事情太多了,理解跟不上。讓我作筆──」
繆莉娜:「太慢了。感覺不到等待的價值,繼續往下講囉。」
蓮:「嗚欸!?」
秘蹟:經由祈禱希求神之力引起奇蹟的法術,教會是如此主張的。
學問還沒有現在發達的時代,人類無法理解的現象的解釋是由教義教典累積,昇華成共通認識,再由人們的魔力固定。產生了『神秘領域』的概念領域。以祈禱為名行使魔力連接於此概念領域,引導出來的力量就是秘蹟。
教會將接近於行使奇蹟的這個現象定義為「神的所為」,並發展至今。
蓮:「行使魔力以連接……嗯?這樣的話,魔術和秘蹟有差別嗎?」
繆莉娜:「你最好別多想,你會被教會抹消掉喔。」
蓮:「抹消──!?」
繆莉娜:「雖然是以前的事情,有個比較研究秘蹟與魔術的學會,貌似出現了難以想像是玩笑話的數起離奇死亡呢。總之你只要記得,這個國家形成了一神教的神祕領域,而行使者就是『秘蹟使』就夠了。」
蓮:「好、好的!」
繆莉娜:「還有……人類共同認為無法理解的就是神祕領域。如果將尚未理解的部分以尚未理解的現象發動了,在此意義上,毫無疑問就是奇蹟喔。」
・全肯定
大約一百年前,奴隸制度被廢除了。
有人說這是人類理性的勝利。
從迷宮中產生出抑制人類力量的項圈。從人想支配他人的惡意中誕生的項圈,在每個都市的迷宮都一定會出現。
利用人的惡意的惡劣習俗,就是奴隸制度。由人類的征服慾而發生的違反人道的制度被廢止。那不就是文明的進步、人類的善嗎!
那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承認吧。文明確實有進步。人的理性也逐漸洗練。法律的完備、教育的普及、倫理的啟蒙。和百年前相比,確實有難以置信的進步。
但是人還是會買人飼養。
即便沒有了身分上的奴隸,但為何要貶低以金錢雇用的人的尊嚴呢?為何
要以規章與習慣為盾牌,強迫人遵從呢?男女之差、年齡之差、人種之差、以暴力、甜言蜜語,或是以保護為名義,使用各種手段與理由將人貶到連人都不是,為什麼?
到頭來,人終究還是人。
人類戰勝自己醜陋的本能,究竟會是什麼時候呢。
那時人還是人嗎?
「請問,您是怎麼想的呢?」
黑髮的少女緩緩提問。
年齡為十五、六歲。臉上還殘留稚氣的樣貌沉穩的少女,她穿著這個國家很少見的衣服。
衣服像是用柔軟的雲當作布編織而成的。腰上有淡色色調的布料點綴,衣服順暢包覆身體線條,袖子與衣服下襬隨著少女的動作飄舞。
那是類似大陸東方大國的民族衣服。不只是服裝,包含臉、肌膚顏色,都與這個國家的主要民族不一樣。
被綁住無法動彈的老人對那名少女大叫:
「你說人的本能!?無聊。簡直錯得離譜。我等是秉持理性役使那些會說話的畜生,好好活用牠們的!」
年邁的他對把他綁起來的少女怒吼:
「像你們這群傢伙一樣的外來種,居然自稱人類,真是可笑。家畜就要好好有效利用!那有什麼錯!!犧牲這種話真是笑掉大牙。家畜被撲滅是理所當然到極點的事情啊。能為我們派上用場,你們該感到榮譽,感謝我們才對吧!」
哎呀哎呀。少女碎念著。
極端的純血主義。深信除了自己的民族以外的人都不是人類,這種自民族至上的思想,在現代是很罕見的過激主張,黑髮少女杏眼睜圓,之後有兩個男人從別的房間過來。
「壱季大姐頭。那裡沒有活著的人。」
「這樣啊。沒辦法了。感謝您去確認,波爾格諾先生。還有史托克嗎?」
「是。」
「是、是的。」
被稱呼為波爾諾格的三十歲男人低下頭,之後叫做史托克的慓悍大個子也慌張地低下頭。
他看到剛剛確認的房間,臉色變得蒼白。
這裡是都市郊外的一間房子。是在街上冷清的一角,沒有什麼特別的住宅。
但是,在住宅地下有異樣的地方。
人被鎖鏈綁住。眼球被挖開、牙齒被拔掉、全身傷痕累累,令其服從。那是不久前還只是個小混混的史托克,無法想像的可怕行為。
讓他們服從於恐懼。
為了在迷宮創造出那個惡意,很多人被凌虐致死。
少女聽到沒有存活者,悲傷地低下頭,之後再度看向老人。
「您知道為何迷宮會產生出那種東西嗎?」
「快滾!聚集在國家的蟲子!自稱必要之惡自以為正義的反叛者!不知曉尊貴皇家獨一無二的血脈有多偉大的愚蠢之人!要是沒有、要是沒有你們這群傢伙的話……!」
即使這個時候,老人的氣焰依舊不熄。
從不打算對話的老人的主張中,壱季知道了他的思想,她隱約地露出笑容嘲笑: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您期望著皇家的神子再次誕生呢。」
她在事前就已經把這個老人摸透了。
他是由於革命而覆亡的『赫巴利亞皇國』時代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們是隨著皇帝垮台而衰敗的皇國主義者,主張皇國重建的過激派。他們留有一點點權力,可以避開騎士隊的追查。
從十年前發起的革命,到皇帝被廢掉的時間是五年。由於接受教會支援的『聖女』伊絲.安被派遣,完成革命必須要勇者是有理由的。
那是因為皇家的血脈很特別。
從赫巴利亞皇國初代皇帝傳承下去的血脈,擁有很偉大、獨一無二的力量。
支配人們的玉音。 【譯註:玉音/原意是日本天皇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翻譯比較好,所以就保留漢字】
光是聽到聲音,就能支配人們,令其跪拜的力量。正因為皇帝有如此力量,過去才會是皇國的皇帝。
皇國末期,人們期望對抗沒有人能反抗的玉音,因此迷宮產生出一把劍。在迷宮中拔起這把聚集人們願望之劍的人,就是勇者,而皇家被討伐後,偉大的血可說是斷絕了。
他們期望皇國重建,企求其象徵的從屬之力再現吧。
明白這些犧牲是由於其過程而產生的,壱季嫣然一笑。
「追求支配的玉音,人的詛咒累積,在迷宮中誕生出魔物。呵呵,簡直錯得離譜,連咒術和秘蹟都搞不清楚,真是愚蠢。我們無法溝通呢。」
她將如同羽毛一般的袖子貼上嘴角,優雅地笑了。
「那個皇家的血脈並非咒術的產物,而是最高位的秘蹟。是最接近於純粹奇蹟的顯現神授。連這都不知道,還想再現至高,真是可笑至極。」
「什、麼、你這傢伙……!」
這是斷言老人至今的研究都是白費工夫。
被嘲笑見識淺薄的老人臉變得通紅。他在皇國滅亡以來的十年,都在這項研究傾注一切心血。
「人類不如的家畜……!區區下等人種居然高談闊論,踏入這個國家!你以為你誰啊!!」
「哎呀,在打招呼嗎。我自認比您還要高等喔?而且說起來,明明是跟您一樣的畜生,將我拐來了這個國家呢。」
那句話讓老人注意到被稱呼為壱季的少女脖子上的頸圈。
不出現於表面的違法奴隸,大多數都是從國外擄來的。老人為了進行在迷宮中恣意產生魔物的實驗,而抓來的人們也是一樣。因為沒有傷及這個國家的人,所以騎士隊的追查就趨緩了。
然後將人當作商品的時候,就會加上烙印或戴上項圈。
女人的話多是用項圈。與肉體勞動的男人不同,這是為了不留下傷痕。然而一直在脖子上戴項圈的話,還是會留下痕跡。
與壱季高至脖子的衣服不相襯的頸圈,就是為了遮住痕跡的。
「那麼,雖然還想和您多說點話──」
「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便你。皇國是永恆不滅的!!就算已不存在於現世,在常世之國是屹立不搖的。老朽將此身軀獻給皇國,老朽的忠誠會得到招待至常世的皇國的資格!!死亡才沒什麼好怕的!」
「是如此沒錯呢。我當然知道。」
死後會被召至常世之國。這是古時以來皇國的生死觀。與現世之國相對,有常世之國。在死後之國的歷代王們身邊,能得到絕對的安寧。
對老人莫名其妙的吆喝,壱季立刻點頭。
「正因相信侍奉王的忠臣死後會被寵召,皇國主義者不畏懼死亡。因此,我為您召喚了與您相應的大人。」
老人聽到壱季的話,內心發出瞧不起的大笑。
為了讓皇家的血脈再次誕生,他做了很多人體實驗。而其副產物,就是老人自己消去了痛覺。就算再怎麼折磨,也不會自白。
老人心想還有機會逃跑。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名美麗的少女。
壱季深深低下頭迎接她。雖然其他兩人也同樣低頭,然而只有名為史托克的大個子,不知為何肩膀微微顫抖。
「為了這點瑣事請您過來,非常抱歉,姊姊。」
「……嗯。」
出現於此的少女對壱季輕輕點頭。
銀色中帶有藍色的頭髮,穿著有點舊的貫頭衣。脖子上戴著的項圈,是老人對這裡的奴隸們用的項圈是同樣的。
產自於迷宮,很常見的,被視為絕對禁忌的惡意之物。即使過了百年,也還是沒有消失的違法奴隸的印記。
從屬項圈是奪取對方尊嚴的隸屬證明,這會抑制穿戴者的魔力。除非是勇者或聖人等等接近奇蹟的力量持有者,基本上魔力都會被完全抑制。
老人瞇起眼,心中想著這傢伙是誰。
毫不隱藏的奴隸項圈也是如此,但她那銀色帶有一點藍色的頭髮也很奇怪。人體的組織不存在藍色色素。當然,藍髮自然不可能有。
一般來說會認為是染的,但有學識的老人認為少女的藍髮包含了非人的要素。
眼前的少女或許是有某個非人的血脈,又或者是有聖別的奇蹟。
老人觀察少女的真面目,注意到某件事,而驚愕地睜大雙眼。
他對那名少女有印象。
沒錯,比十年更早以前。雖與往昔相比有成長,但毫無疑問是老人有印象的面孔。
「你──不,您是……!」
少女沒有回應老人。
少女瞥了一眼被綁住的老人,親手將皮革項圈拿下。一般來說,奴隸項圈上施加了絕對拿不下來的魔術,但那似乎已經解除了。
在抑制人的力量的項圈被拿下來的時候。
少女的髮色改變了。
原本沒有色素的銀髮,藍色的部分增加。夢幻的銀色被染成藍色,接著再變得更加深藍。最後變成了會讓目睹的人敬畏的尊貴紫紺色。
尊位的紫色。
光是看見就讓人畏懼的顏色,在過去的這個國家是獨一無二的。
變了髮色的少女一言不發地將嘴貼近老人耳邊。察覺到少女想做什麼的時候,老人立刻驚慌失措。
「為、為何!我是──」
紫紺色的少女沒有理會老人。
老人立刻使用精神防禦。名為壱季的少女雖束縛了他,但沒有封印魔力,因為她有絕對的自信,不管他怎麼抵抗都能壓住他吧。所以,老人以渾身之力用魔力防護精神。
少女毫不在意。
在老人的耳邊,少女以周圍的人絕對聽不見的音量,說了一句:
「──支配者的玉音。」
傳進他耳中的,是這世界上最接近純粹奇蹟的秘術,區區人類絕無法抵抗的最高級秘蹟。
「啊──」
大腦融化了。
傳入耳中的聲音進入大腦,老人的防護如同撕裂溼掉的紙張,撕破即扔,聲音蹂躪他的大腦。
他知曉了生於此世的意義。價值觀溶解,變成不一樣的樣子。十分可怕地,他沒有對思考改變、人格變了樣貌、常識的變化產生忌避感。腦中充滿了快樂。安心的念頭湧上,陶醉的淚水滂沱流下。
少女將項圈戴回去。染成紫色的髮色淡去,變回原本的銀色中帶藍色的頭髮。會留下一點藍色,就代表她所擁有的秘蹟之力連這項圈都無法完全抑制。
「結束了。接下來,他什麼都會回答。」
「感謝您,姊姊。剩下就交給我們。」
「……嗯。」
壱季恭敬地低頭,銀髮少女簡短回應。
「那麼,今天也要去做那個的工作嗎?」
「……嗯。」
「這樣啊。」
壱季拍了自己豐滿的胸部提議:
「那麼,姊姊。我來幫您施加絕對防護的結──」
「……不需要。這樣人不會來。」
「這、這樣啊。那麼至少,讓我施加十五陣的攝衣界方陣──」
「……我不是說這樣人就不會來嗎。」
「嗚嗚。那、那麼,就一如既往地施加區別與消音的咒語。」
「……嗯。」
壱季很大幅讓步,不甘不願地對銀髮少女施加咒語。
以少女為中心作區別的驅離他人的咒語,以及不讓她的聲音傳出一定範圍的消音咒語。壱季將她當作姊姊仰慕,為了她而施加魔術也讓壱季看起來有些不滿。
區別與消音,這是能讓滿足一定條件以外的人不會靠近的泛用性高的結界之一,但效果較弱。有時候就會有怪人闖進去。
「大哥,那個人是……」
「閉上你的嘴。」
波爾格諾以嚴厲的目光看著史托克,他就是那個偶爾闖進去的怪人之首。
「你的那件事如果被壱季大姐頭知道了──我們都會變成那個。」
波爾格諾指著周圍遍布的屍體。由於要提供情報的話只要有主犯就夠了,所以除了老人之外,其他的警備與研究者都被壱季四分五裂了。
史托克想起當時的場面,頂著那顆剃光的頭,點頭如搗蒜。
十五、六歲的少女毫不遲疑地像是撕紙一樣將人四分五裂的光景,只能以異樣來表達。大哥波爾格諾之所以把自己帶來,並不是要來幫忙,而是要來見見世面的。
『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
讓他看看與其成員有關聯的人,與自已的格調差距。
從銀髮少女出現的那瞬間開始,他便冷汗直流,感謝過去自己到底有多幸運。
無知真是可怕。他深深決定,絕對不會再幹那種愚蠢的事情。
與此同時,蓮內心做出決意。
「好。」
為了鞏固決心,用力握拳。
這幾天蓮整理了心情,他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喜歡奴隸少女。
不必懷疑。沒有特別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腦中都會浮現那時的笑容。那頭清涼的銀髮在腦內甦醒。傳進耳中的溫柔沙啞聲讓內心浮躁。
接著就會慌張起來。
除了在迷宮探索時動著身體的時候以外,心情完全靜不下來。一個不小心,就連在迷宮時都在想著奴隸少女。
大概病得不輕。而且注意力散漫。這樣下去不行。將來早晚會出現大失敗。
不久前才剛讓繆莉娜受重傷。他絕對不想再給其他隊員添麻煩,而且在迷宮賭命冒險本就不能胡思亂想。
那麼該怎麼做。
對於戀愛,能做到的是什麼。
思春期的蓮,十六歲。他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今天,就去向她告白吧!」
無知且無所畏懼少年之首的蓮,握著拳吶喊自己的決心。
【譯註:「全肯定」諧音「前皇帝」。】
・告白要全否定
蓮雖然決定要向奴隸少女醬告白,但也不是莽撞地去挑戰。
蓮自覺自己是鄉下人。
蓮至今都過著周圍沒有同齡女孩的生活。這個年紀的異性,對蓮來說是最難以理解的。說實話,他完全不知道怎樣的告白方式會讓女孩子開心。
但是蓮有可靠的隊友在。
探索人類感情創造而出的迷宮之人,冒險者。
人生經驗比蓮還豐富的他們。就算是戀愛的事情,一定也會含蓄地給點建議,他很信賴他們。
但話雖如此,如果認真問「該怎麼和喜歡的女孩告白」,一定會被他們取笑到死。
所以蓮慎重地問他們各自的戀愛經驗。
首先看起來最可靠的就是有妻子的隊長。
「隊長結婚了對吧。紀念日之類的,怎麼和妻子慶祝呢?」假裝閒聊實際上詢問選禮物的方法。而他回答:「我們沒有特別慶祝呢……這個嘛,最開始會買花束……久違買一次吧。」感情很好再好不過了。
當然女性的意見也很重要。
詢問妙齡的女劍士她會有好感的男性時,她回答:「這個呢,整潔很重要呢。」這種一半像是敷衍的回答,蓮告白當天決定穿著好一點的衣服。
「前輩女性經驗很豐富對吧?我想聽聽前輩的傳奇事蹟。要怎樣的話還有禮物會讓對方開心呢?」如此詢問使弓的前輩時,他很驕傲地回應:「那當然好換錢的東西最讓人開心吧?」由於這答案實在爛透了,所以就不予參考。
然後最想要知道的是同輩女孩子的嗜好。
說到蓮認識的同輩異性,就是繆莉娜了。
還在神殿的至聖所中休養的繆莉娜,她已經暴露自己有喜歡的人這件事了。
因此蓮去探望繆莉娜時順便打聽,而且也判斷沒必要隱瞞。
「前輩。」
「幹、幹嘛啊,新人。」
蓮在至聖所的一個房間深吸一口氣,以非常認真的表情詢問繆莉娜。
「我想送禮給喜歡的人,前輩認為該送什麼才好!」
繆莉娜驚愕地眨眼。
接著她理解蓮問的問題,她不知不覺間臉紅到脖子上。
她抓起手邊的枕頭,奮力揮臂。
「不知道!!」
臉通紅的繆莉娜投出去的枕頭,正中蓮的臉。
那件事的隔日。
那是迷宮探索的假日,蓮以手頭的錢買了較高檔的衣服,在鏡子前確認樣子,在道路上的店裡盡可能買了華麗的花束。
雖然被繆莉娜趕出去了,但告白前的情報收集也可說是萬全。更進一步地說,蓮有勝算。
關於對奴隸少女醬告白,蓮有個好主意。不,別說好主意,甚至可說是必勝方法。蓮腦中想好了絕對萬無一失的告白方法。
「只要告白得到全肯定就好了啊……!」
付一千琳讓告白被全肯定。蓮確信只有這個方法。
將鈔票悄悄地混進花店買的花束。將插著一千琳的花束送給她,在她變成全肯定奴隸少女醬時對她告白。
這正是絕對不會被拒絕的告白。
「哼哼哼,真是完美。」
居然能想到如此棒的告白方法,都害怕起自己的頭腦了,蓮一邊竊笑一邊前往廣場。
今天對自己和奴隸少女醬來說會成為紀念日。蓮相信會有光明的未來,步伐變輕快,在公共的路邊以鼻子哼歌。想像不到失敗的表情變得放蕩,客觀來看,蓮看起來很噁心。
然後到達公園廣場。
已經有人先到了。
一如往常,穿著貫頭衣露出惹人憐愛的微笑的奴隸少女面前,不知何時有個鍊金術師青年。
和第一次看見時臉色好很多了。那個教授失去立足點後,他的環境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吧。
「姆。」
蓮的表情顯得不快。
看來和這個人遇到的時機總是不好。第一次想要找奴隸少女發洩心情時,也是被他搶先了,今天則是要告白的時候,他以客人的身分拜訪。蓮想著每次都他搶先,有點礙眼啊。但是蓮突然注意到了。
應該是來商量煩惱的,但青年的樣子有些奇怪。
似乎還沒有付錢的樣子,奴隸少女醬的標語牌沒有移開。
而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看起來有些緊張,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樣。
服裝看起來像是在鏡子前看了一、兩小時,煩惱之後決定的決勝負服裝,手上拿著豪華的花束。
明明應該是來發洩壓力的,卻穿得好像要去派對一樣,還拿著花束,還真是怪人,真受不了。咦?但好像在哪看過一樣的傢伙的樣子?
正當蓮對鍊金術師青年,在心中感到似曾相識的感覺時。
「那、那個……」
青年將花束遞給奴隸少女醬。
在花束的中心,混進了一千琳。
「我、我喜歡你!從最初被全肯定的時候,就一直喜歡著你。請和我交往!」
在一旁的蓮全身像是受到雷劈一樣,受到衝擊。
──被超車了!
對眼前的狀況,蓮在內心尖叫。鍊金術師青年和蓮的想法一致。然後輸了一步之差。
為何好死不死是在自己眼前,和自己有一樣想法而告白啊。時機真的差到極點。
蓮的表情因醜陋的嫉妒,內心捲起怨恨的漩渦,想刁難他的感情探出頭。慢了一步的蓮變成泡了第二次的茶包,被嫉妒驅使而開始在內心列舉對方的缺點。
鍊金術師青年和新手冒險者的蓮相比,身體更纖細弱小,畢竟是入學了最高學府的學生,將來社會地位可能拔群,仔細一看服裝和花束都比蓮準備的還要高級──咦?難不成沒有能贏的要素!?
正當蓮內心雖混亂但企圖反擊的時候。
「……」
露出楚楚微笑的奴隸少女醬一言不發地將標語牌翻面。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現場一片死寂。
青年愕然也是當然的,就連在一旁驚慌失措的蓮也是,就像是變成幽靈,被推進安置自己屍體的葬禮的參加者席一樣,心情一口氣被推入谷底。
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青年睜大雙眼。手中的花束掉在地上。蓮的腦袋已經開始逃避現實,想著那束花要花多少錢。
那些小子還不知道,奴隸少女醬還沒有停下。標語牌從口邊移開,現出的美貌沒有一絲陰影。
她大大的張開口,爽快地說:
「我不能和你交往
對不起喔
欸嘿!
」
她以閃耀光芒的營業笑容,發出明確地將告白全否定的沙啞聲。
「奴隸少女醬是肯定你的煩惱的人,不可能服從於你的
你的心情我很開心,但我希望你放棄
」
深深受到沙啞聲打擊的,是穿著正裝的青年。拿來的花束沒有被收下,而是掉落地面,嘴唇因衝擊而發紫。
那也是蓮很可能有的樣子。
他相信希望。他看見光明的未來。蓮痛切地理解,青年現在的心情委靡不振。蓮看到他的身姿,強忍住快流出來的淚水。
那是太過殘酷的現場,但是鍊金術師還沒屈服。
「不、不是要給我肯定嗎?不是全肯定奴隸少女醬嗎!?」
「不是
現在是全否定奴隸少女
」
奴隸少女醬不知道含淚的兩個男人心情,她的笑容照耀著大千世界。
「奴隸少女醬的心是屬於奴隸少女醬的,所以不能隨便肯定你的告白
我覺得這是想想就會知道的事情
不能思考這件事,雖說是戀愛,但也未免太浮躁了,去冷靜一下腦袋吧
」
奴隸少女醬是很靈活的。全肯定、全否定、笑容的應答、侮蔑的看扁。組合這四個要素,就能變換自如地應對。
也就是說,被不喜歡的人告白的話,她可以普通地拒絕。
「怎麼會……被你拒絕的話,我就沒有活下去的意──」
「沒有這回事
雖然今天很遺憾,但你之後一定會遇到很棒的人
你要活用這次失敗,與自己的命運之人相遇喔
到時候就有能讓你幸福的戀愛
」
「沒、沒有比你更出色的女性!你就是我的命運之人!」
「那是錯覺
」
青年不肯罷休,但奴隸少女醬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世界很寬廣的
在這世上,有很多比你所想的更各式各樣的人喔
」
「但、但是,你是我在那數多人中的──」
「不行就是不行
而且說起來,在花束裡面放錢告白是怎麼回事
那是感覺不到品味之前的問題
惡趣味到了極點
」
「嘔呼!」
她說得太有道理,青年快吐血的樣子,跪在地上。順帶一提,本來打算幹同一套的蓮,也是毫無品味的傢伙,因此眼睛變得像死魚一樣。
「送禮物來贏取芳心是不壞的想法
但是不按部就班慢慢來,以為突然就給錢告白就能擄獲芳心的話,就大錯特錯了
如果對方不是奴隸少女醬的話,被揍也不能有怨言喔
」
雖然親切地給用錯告白方法的他忠告,但她也堅決地全否定告白。
「因為想省下工夫,而想用錢填補心情的缺口
雖然不是說絕對不行,但因為被討厭的狀況比較多,所以最好不要再用這種方法了
愛與戀本質上就是溝通
不好好溝通彼此感情,是不會產生真正的愛喔
」
那是和小混混那時不一樣的全否定,扎心的精神上打擊和那時不能比。
青年快哭了。蓮小小地哭了。
「對、對不起。是我搞錯了……太得意忘形了,真是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
雖然方法搞錯了,但你想要告白並實行的勇氣很棒喔
不過一次失敗,不能放棄戀愛喔
你是很出色的人,只要在新的戀情中持續挑戰,總有一天會有回報的
」
「那、那我!」
萌生一絲希望的青年,瞬間抬起頭。
「我還有和你交往的──」
「你想多了
」
「──說得也是呢。」
她用笑容乾脆地擊墜了。
告白被全否定的鍊金術師青年有氣無力地離開了。將標語牌轉回來遮住嘴的奴隸少女醬,對著他落魄的背影以平常的楚楚微笑目送。
留下來的,只有一位可悲的少年。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看起來和青年有同樣感覺的蓮,奴隸少女對他露出秀麗的微笑。
蓮立刻撤退了。
蓮很後悔。
對於自己的蠢樣,蓮很想哭出來。
奴隸少女醬不只是全肯定,也會使用全否定。蓮明明知道奴隸少女醬的應答有多靈活,卻因為告白而看漏了本質,他只看到對自己有利的部分。
何等懦弱。
愚蠢至極。
「不如說好想死……」
蓮有氣無力地走著,十六歲思春期的他嘆著氣。
如果那時沒有鍊金術師青年的話,跪在那裡的就是自己了吧。
想到這點應該是幸運的,但高興不起來。
今天就去訓練所把身體操到倒下為止吧。蓮為了斥責窩囊的自己,往神殿走去。由於神殿是人們的信仰,且為了控制迷宮,冒險者能利用的訓練所,就合併設在神殿旁邊。
當蓮準備路過神殿出入口時。
「喔,這不是蓮嗎。」
「隊長?」
看到熟面孔,蓮停下腳步。
秘蹟使的隊長與女劍士在那裡。出乎預料的相遇讓蓮眨眼,沒有想到他們假日卻在神殿。
隊長也對蓮在假日來神殿感到疑問吧。
「你為什麼會在……嗯嗯?不,原來如此。」
隊長提問途中看到蓮手中的花束,感覺好像察覺了什麼後,露出笑咪咪的表情。女劍士看到蓮特別打扮過的服裝後,睜大雙眼,說著「哎呀哎呀」,好像看到了值得欣慰的事情一樣,笑逐顏開。
「喔?你怎麼啦。難道是來探病時聽說了嗎?說起來,你昨天也來這裡了吧。」
蓮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正當他準備問回去時,又出現了一個熟面孔。
「久等了……咦?」
繆莉娜出現了。
從神殿走出來的繆莉娜,看到蓮的身影後停下腳步。看起來很驚慌失措。
「咦?為、為什麼你會在──」
「哈哈。這傢伙,好像是特地來迎接你的樣子喔。」
「沒錯喔。精心打扮,還拿了花束呢。呵呵,還真帥氣呢。」
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兩位大人的話太過預料之外,蓮沒辦法馬上否定。
看來蓮剛好遇上治療與解咒結束,完全痊癒的繆莉娜的歸隊現場了。
隊長和女劍士貌似將這場面解釋為蓮來接繆莉娜,被奇怪的誤解了。因不期而遇嚇到的是蓮才對。
因為蓮根本不知道繆莉娜痊癒離開神殿的日子,不可能來慶祝痊癒。這完全只是巧合。
繆莉娜聽到隊長和女劍士的話,慌張地將視線東搖西擺,接著以帶著期待的目光看著蓮。
「啊、啊~那個……是、是這樣嗎?」
只是偶然而已啊?
不知為何很害臊的繆莉娜問著,蓮本想這樣回答的,但因為奴隸少女醬的那件事精神傷得太重了,讓他覺得很麻煩因此隨意點頭。
「對,就是這樣喔。」
「哼、哼嗯~這、這樣啊。」
仔細想想,應該也沒必要捨棄來慶祝前輩痊癒的後輩立場吧。說謊也是權宜之計,沒必要特地解開這麼剛好的誤會。要是坦白自己是傻傻去告白,結果還是未遂的垃圾人類,雖說是自作自受,還是不想說。
而且蓮剛好現在手裡拿著一束花。
蓮將花束遞給繆莉娜。
「祝你痊癒。」
那是價格不算低的豪華花束。
當然,錢已經拿起來了。
「謝、謝謝。」
她的臉頰稍微染紅,將蓮遞給她的花束緊緊抱在胸前。
「區、區區一個新人,還挺機靈的嘛?嗯嗯。我認為你的這種地方還不壞喔?啊,不、這不是的。還不壞是指後輩擔心前輩的態度喔,我只是誇獎這部份而已,就是說──就是這麼一回事啦!你不要誤會而得意忘形了喔!」
「喔是喔。」
她似乎吹起前輩風,大概很開心的樣子,但是最後卻加上了威嚇。至今態度都有些嚴厲,但今天有種說不出口的柔和感。
然後看著繆莉娜的態度,蓮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昨天也是,和她商量禮物的事情時,就氣得滿臉通紅扔枕頭。不過是一束花好感度就上升了,真的超級不可思議。
人類有那麼單純嗎?看到如此難搞定的奴隸少女醬後,就浮現這樣的感想。
不對吧?禮物不是能隨便給的東西,是要選好禮物、選在交流頗深的時候,當對方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時,才能送給對方,對方才會終於第一次收到禮物而感到開心吧。不要省下溝通與步驟,衡量階段是重要的。這當然知道,是從奴隸少女醬那裡得到的知識。
所以說,應該正如繆莉娜自己所說,只是身為前輩,由於後輩為她掛心才高興吧。這是當然的,蓮與繆莉娜至今都是以前輩後輩的關係交流的,所以應該沒有餘地萌生在此之上的感情吧。
「那,我就告辭了。」
「啊,等等等等。之後我們要去吃飯。」
「沒錯,一起去吧?」
蓮有效地利用了黑歷史產物的花束後打算回去,但被笑咪咪的隊長和女劍士擋住了。
「等、你們兩人在幹什麼──」
「可以吧,人家假日特地過來的喔?就這樣說再見很薄情喔。」
「呵呵,沒錯。人家都努力在服裝上下工夫了喔?」
繆莉娜很慌張,而兩人安撫她。
雖然被邀請很開心,但蓮有個問題。
「那個,我手頭有點緊。」
當然是因為花和衣服的關係。
由於為了奴隸少女醬付了不少錢,蓮身上沒剩多少錢。已經少到不知道能不能勉強度過。
「啊啊,別在意。我們才不會讓小孩出錢呢。」
「呵呵,沒錯。交給大姊姊我們吧。」
不知為何,他們以溫柔的笑容請客。
雖然很疑惑不是被慶祝的主賓,還被他們請客真的好嗎,但能吃免錢的,蓮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花錢在追求奴隸少女醬,這個月真的有些嚴峻。
「好。那走吧。」
隊長一聲號令,不讓兩人決定,兩位大人走在前頭,後方則是繆莉娜與蓮並肩走著。
兩人的視線不經意對上了。
「!」
不知為何好像是在警戒的樣子,臉頰染上微微朱紅的繆莉娜用花束遮住臉。然後往旁邊滑了一步,隔開距離。
對不記得為何她要離這麼近的蓮來說,繆莉娜的這種態度微妙地傷人。
「只、只是去吃飯而已,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喔……?」
「奇怪的想法嗎?我沒有想喔。而且這不就是大家一起去吃飯而已嗎?」
「是、是這樣沒錯啦……」
對蓮的指謫,她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說著。看到她曖昧的態度,蓮藏不住無奈。
雖然知道繆莉娜是美人,但她有點自我意識過剩。不,既然這麼漂亮,就更應該要有警戒心比較好吧。蓮一邊歪著頭想著,同時催促繆莉娜。
「好了,快走吧。不然要被兩人拋下了喔。」
「嗚。我、我知道了啦。」
跟在前頭兩人後面,蓮與繆莉娜並肩而行。
反省今天失敗了的蓮;以及包含這束花,對此抱持未曾有過的困惑的繆莉娜。
並肩的少年少女保持在離得不遠不近的距離下,結伴同行。
・勇者要全否定
「嗨,蓮。好像之前隊長請你吃飯了是吧。」
那一天冒險結束後,使弓的前輩找上了蓮。
由於繆莉娜才剛歸隊,今天就只簡單地探索一下迷宮。比平常還早回來的時候,隊伍中感情最好的前輩對蓮出聲。
「啊啊。不好意思。沒有找前輩去,好像變成我們把前輩擺在一邊的樣子。」
這個隊伍除了蓮以外,有秘蹟使隊長、女劍士還有繆莉娜,再加上使弓的前輩五個人。之前慶祝繆莉娜痊癒時,蓮突然參加了,所以只有前輩沒有參加。
由於像自己一樣的新人可能害得他心情不好,蓮謹慎地回答。
「嗯?不,我沒有在意喔。那兩個人,和那傢伙有一點緣分,所以才去慶祝她痊癒吧。」
「緣分?」
隊長與女劍士,和繆莉娜有什麼緣分。由於是自己隊伍的事情,蓮湧出了興趣,繼續追問下去。
「是怎樣的緣分?」
「啊,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蓮基於興趣而打聽,他很爽快地說明了:
在十年前革命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繆莉娜失去了母親,於是隊長似乎變成了年幼繆莉娜的類似監護人一樣的人。然後隊長結婚後,監護人的任務就由女劍士接手。女劍士就繼續照顧繆莉娜,住在一起了。
正因為有這樣的緣分,迎接繆莉娜的就是那兩人。而蓮就是剛好碰見了那個場面。
話說回來,當繆莉娜進入這個隊伍的時候,好像有聽說發生了爭吵。當然繆莉娜也是有實力而被推薦的,但他完全了解了還有這樣的事情經過。
「話說監護人……我聽說她不是有哥哥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剛剛那件事也是間接聽來的,真的很想知道的話就去問本人啊。」
使弓的前輩聳肩。
蓮在心中想確實如此。畢竟是工作夥伴的隱私。因為連朋友都不是,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問。不要理解對方太深,也是讓人際關係變圓滑的手段之一。
「說得也是呢。」
只是,現在這樣事務上的關係有點寂寞。蓮隱約如此覺得。
「首先啊,就算我被叫去慶祝痊癒,我的話大概會被要求出錢吧。這個月缺錢所以饒了我吧。」
「缺錢,是怎麼了嗎?」
「笨蛋,就是這個啦。這個。」
前輩對蓮得意地比出小指。
「咦!?前輩有女友了!?」
「啊啊,就差那麼一點了。再一下子,就能把酒館的大姊姊給──」
「嘿~」
蓮覺得沒有必要聽到最後。他說到一半,蓮就一口氣沒了興致。
最近使弓的前輩都把錢押在酒館大姊姊身上,連生活費都砸下去,貢獻給她了。
大姊姊就是在做那樣的生意,所以花再多錢都沒有用吧。
眼神已死的蓮給他忠告。
「就算花錢,也買不到愛情喔?不是要花錢而是要花時間和工夫。溝通很重要喔。」
「啥?唉,你還真傻。你什麼都不知道喔。」
「這是什麼意思。」
蓮生著悶氣,回應前輩的話。
這是從奴隸少女降那裡現學現賣的忠告,前輩嗤笑蓮的膚淺。
「原來如此,你說得也有點道理。但是啊,就算不省下時間和工夫,男人花錢吝嗇就廢了,會被看不起喔。」
使弓的前輩認真地對還年輕的蓮說:
「花錢、時間和工夫都不吝嗇,才是愛啊。」
回家後,蓮一個人獨自思考。
前輩最後的那句話,意外地很有名言的感覺。
奴隸少女醬說過。
戀愛就是溝通。必須按部就班慢慢照階段來。
從這個觀點來思考,要接近奴隸少女醬必須要溝通。
但是他和奴隸少女醬私下並沒有接點。奴隸少女醬的私下生活好像包覆在黑暗中,不如說包覆在很黑社會感覺的面紗下。不是能輕易靠近的領域。
也就是說,要和奴隸少女醬溝通,就只能花錢見面。
錢與時間,兩者都要花費。什麼都沒有錯。蓮的腦中,由於前輩的那番話,而將納貢的行為正當化了。
但是這個月蓮要找奴隸少女醬有一個問題。
「沒有錢啊……」
蓮露出沉痛的表情,低語著。
沒錯。這個月蓮的錢可說已經見底了。雖然前天由於慶祝繆莉娜的痊癒,而被請了一餐,但財力並沒有恢復。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蓮的隊伍在冒險者中,是很罕見地每個月支薪。最低限度的薪水得到保證,根據每個月隊伍的收益,薪水會增加。
在大多數都是日薪的狀況下,這樣雖然支薪很安定,但相對的就不能預支薪水。
蓮付完這個月活著需要的費用的話,就只剩一點了。
連一千琳都捨不得花的狀況。如果還想要擠出一點錢來用,就必須要削減生活費吧。主要是伙食費。
如果還要繼續,會如何呢。
「大概、餓死……」
蓮想像了這樣的未來,吞了一口唾沫。
為了省工夫時間而花錢是錯的。蓮很確實地學會了。
首先,餓死了一切就沒了。愛不能填飽肚子。這點小事蓮還是知道的。
但是不吝嗇於花費金錢時間才是愛情。蓮將使弓的前輩所說的話,稍微記在心中。
也就是說,為了愛而花錢是當然的。
愛情與麵包。
以金錢為支點的天秤,往愛情的方向傾斜。
「好。」
蓮緊握拳頭,決定為了與奴隸少女醬見面而花錢。
沒問題,不過是稍微削減伙食而已。稍微削減兩成伙食就能與奴隸少女醬見面,還算便宜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不經思考就決定的蓮視線前方,像是暗示他的未來一樣,樹葉被風吹而在空中飄舞。
紅葉飄散。
已經到了差不多會對夜風感到些許寒意的季節,奴隸少女穿著貫頭衣站在廣場。
包圍公園廣場的樹木們,除了常綠樹之外,樹葉都從黃轉茶色了。失去水氣的樹葉,像是展現出其乾枯的身體有多輕一樣,隨風飄舞。
吸了一口氣,進入肺部的空氣有點太冷,使胸口疼痛。
一般來說換季就會換衣服,但她的衣服沒有換。穿舊了的貫頭衣、戴在脖子上的皮革項圈。舉著塗白的標語牌,靜靜地露出微笑等待。
能感覺到空氣變冷、能聽見街上的聲音。
遠處人們忙碌的聲音、風吹動街道的聲音。連樹葉飄散的聲音都能聽進耳中,冬天就是如此寂靜。
一年的結束正在接近。
與紅葉的枯葉一同結束的秋天,奴隸少女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成功逃掉了!啊哈哈!那個禿子的臉,真是值得一看!
──是!多虧了哥哥和姊姊。
──……之後該做什麼?
──做什麼?我們三個人要拯救世界啊!
──哇哇,不愧是哥哥!與眾不同的夢想呢!
──笨老哥又在說做不到的事。
──哼哼!那可不好說喔。
吐出白色的水蒸氣,彼此歡笑的那一天。
本性陰沉的自己,以及雖小但比誰都聰明的壱季
然後,還有一個人。
明明超弱,卻只有嘴上功夫厲害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不要都不聽別人說就把別人當笨蛋。看招!
──……呃!!臭、臭老哥,殺了你。
──姊、姊姊!不要因為被掀裙子就使用玉音啊……!
──沒錯沒錯!我和你們倆不一樣,我是個雜魚喔?一個不小心就會死了,所以你要更珍惜哥哥!
──……壱季。這個笨蛋哥哥,可以揍他喔。
──咦?咦!?
明明應該是年幼、貧困、痛苦的日子,但包含一切的回憶在內卻如此可愛。現在看到的記憶、有著無可取代事物的過去實在太美了。
在沉浸於過去時,忽然感受到人的氣息。
是客人嗎。
奴隸少女如此想著而回頭,而後微微睜大雙眼。
「你在這種地方啊……」
在少女前方,有個正值壯年的三十歲男性。
雖然很平常自然地站著,卻沒有破綻。他有著金髮、看起來教養很好,以及溫和的面容。站在奴隸少女面前的人物,是這個國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
「……呃!!」
沒有預想到的人物出現,奴隸少女藏不住動搖。
救國的勇者。拔起人們所願而創造的劍的英雄。
她快速看了周圍,確認壱季所張開的結界,但馬上又想到這對勇者不可能有用。不如說是被壱季所構築的高度結界吸引,而走進來看看的,這樣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為什麼會在這裡。正準備要出聲,但被迅速地壓下去。
「其實呢,我的血親在這個都市。還有,過去的夥伴也在教會呢。準備要去神殿打聲招呼時,就偶然看到你了。」
大概是從對方的視線中,感受到對方的疑問。勇者自己說明了來這座都市的理由。
就只是偶然的相遇。
但是奴隸少女的戒心沒有解除。她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福──」
她將標語牌翻面,打斷了準備說出某人名字的勇者。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看到背面這段文字的勇者,聲音停了下來。接著像是將空出來的沉默塞滿一樣,奴隸少女開始否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雖然是全否定的話,但她的沙啞聲中沒有平常的氣勢。但也不是正常的語調。
就只是很冷淡而已。
勇者無力地笑了。
「說得對。我再怎麼對你道歉都不夠。」
「你是哪位。被陌生人道歉也很困擾。」
「當時的我們都沉溺於勝利的喜悅中。完全沒想過勝利後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啊。我完全一頭霧水。」
「我想你一定也是拿了私人財產逃走了,所以才沒去找你的行蹤。我不想做出給敗者補刀的行為,我當時這麼說了……不,不對呢。我是安心了。因為終於結束了。我當時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畢竟我們花了五年呢,我一直想快點了結。」
「我不知道你在說何時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
「我在那之後才知道。你變得怎麼樣了……你為何是那樣子。」
勇者拚命道歉,但奴隸少女陷入沉默。
勇者持續低頭。他低下頭之前的視線,傾注在奴隸少女身上的項圈。
並沒什麼。
對勇者的態度,她感到有些不快,如此想著。
她不知道勇者知道了什麼、想像了什麼,但自己並沒有變得不幸。
她對這個項圈本身沒有怨恨。不如說很感謝。
如果沒有這個,自己就無法和他人說話。
而且。
──笑一個嘛。你臉蛋這麼漂亮,卻面無表情很可怕喔。欸嘿!像這樣笑出來吧?讓它看起來很刻意一樣、語氣也柔和一點的感覺!!試試看吧。
──……像這樣子嗎?
──啊哈哈哈哈。你的臉超僵的!什麼啊笑死我了!
──……殺了你喔,臭老哥。
──姊、姊姊!請冷靜一點。哥哥也是,為什麼要這樣取笑姊姊啊!」
她墜落到人的尊嚴都被剝奪的地方。失去了尊貴地位,陷入了人所謂的不幸。跌落至與出生完全相反的立場,在其過程中被戴上了項圈──然後自己才終於,能和任何人對話了。
變成了一般人叫做悲劇,但她不想要因為這種事而接受他人謝罪。
她想著對方能不能回去。但勇者被囚於自責中,沒有要動的意思。
奴隸少女不情願地開口。
「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誰的事情……」
她迷惘著該怎麼說。最後,她仍舉著標語牌上全否定的那一面,開口回應:
「你所說的那個人,一定如你所想的逃出來了喔。」
「……!」
勇者驚訝地抬起頭。
「才、才不可能。我調查過你了。調查了之後,我知道了……!」
「就算你說調查過了,我也很困擾。」
他的視線像是對項圈的表達同情,奴隸少女感到厭煩地皺起眉頭。
「那個小孩一定是拿著私人財產逃走了,偽裝逃跑地點隱藏了行蹤,現在一定在邊境的鄉下逍遙活著。你所說的少女,她不知道自己的愚蠢、還有自己的存在究竟有多麼罪孽深重,現在一定厚著臉皮幸福地活著。
奴隸少女將不可能存在的謊言告訴勇者。
「你所調查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才沒有那回──」
「沒錯。就是那樣。你是正義的夥伴。你接受了民眾的願望,擊退了惡徒首領。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結束。」
說著明顯就是謊言的奴隸少女腦中,浮現了某個少年的高亢聲音。
──總之我們都自由了。我和你還有壱季。沒有我們三人兄妹做不到的事情!
──呵呵,您說得沒錯!就算沒有血緣相連,我們的羈絆也是世界第一的。
──……雖然有一個沒用的雜魚就是了。
──你在說我嗎!?是在說我吧!
因為遇到了敬愛的兄妹,她並不憎恨勇者。
因為遇到了敬愛的兄妹,她雖然感謝勇者,但也不能原諒他。
「你要承認這世界上存在著不需要你幫助的人。」
就算是救了國家的這個人,他沒有幫助到的人們也確實存在。
「明白的話就快給我消失。呸!」
吐出口水的同時,奴隸少女將標語牌轉回來。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就算被瞧不起,就算看起來有多奇怪,自己現在的職責就是這個。
與壱季一起哭泣的同時親手製作的標語牌,奴隸少女將它貼上嘴角,露出平穩的笑容。
不再多說些什麼。
奴隸少女與勇者的關係就是這樣。
他和自己除了現在,過去都不曾說過話,因此之後也不會有什麼關係了。
「……」
「……」
兩人面對面,不說話持續數秒。
謝罪直到最後都沒有被接受,勇者低頭轉過身。
他過去有所貢獻的革命,在十年前發生、五年前結束。由於打倒了對民眾施予暴政、聚集了民眾所有怨念的皇帝,革命勝利了。
然而,皇帝垮台的當時,很少人知道皇帝是未滿十歲的年幼孩子。
確認勇者離開後,奴隸少女輕輕地閉上眼。
──……然後呢?拯救世界的妄言怎麼樣了?
──我沒說妄言。魔物就是人的不好的思念產生的不是嗎?
──是,沒錯。所謂迷宮就是人的感情領域從集團生活中洩漏出來的魔力固定而成的。所以所謂對人有害的魔物──
──啊~因為我不太清楚所以夠了。簡單地說,只要城鎮中有人承受人的不好的思念就好了,我是這麼想的啦。
張開雙手說著如夢一般的話的人,是衣衫襤褸身上有點髒的普通少年。
爽朗的聲音。閃耀的笑容。像是祝福世界一樣的男童高音。
──因為我很弱所以我懂!如果有很累很生氣的事情,那就會變成產生魔物的心情!那是沒辦法的!所以說,如果有人可以承受那些人的牢騷,迷宮的魔物一定會消失的。只要能大叫出怨言、抒發心情,不好的心情就會消失了吧?
他不是像自己一樣的秘蹟的產物。
他也沒有和壱季一樣博學多聞。
──只要像那樣讓惡意消散,迷宮就會變成人類善意的結晶!
由於他的聲音很好聽。
就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從故鄉被擄走,而後被套上項圈、貼上價錢的聲音高亢的少年。
──只要能做到,像我一樣的雜魚廢物也能說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怎麼樣!這個想法很讚吧!
當然,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迷宮確實是人的感情而創造的。所以只要人的惡意完全消失了,說不定迷宮就不會有魔物存在了。但這頂多就是理論上的。
但是現實上,人的惡意不會消失。能說出來的惡意,是非常微小的。
──難得都自由了。夢想就要大一點,來做拯救世界的生意吧。費用就一次十分鐘一千琳吧。嘿嘿,準備好招牌,來鼓勵各種人吧。
──臭老哥的想法果然很無聊。
──說得沒錯!這可不行喔,哥哥!拿著這麼奇怪的招牌,一定會出現要求姊姊做奇怪事情的人渣!
──那麼自衛時就變成全否定吧!!只要有壱季在的話,大致上都沒問題吧?第一,這傢伙很強嘛。不如說有危險的人是我。保護我吧,妹妹們!
──好、好的!我會全力保護您!
──……嗚哇。都推給別人啊。
那是戴著項圈的三個人,從人畜那裡逃出來,在路上所說的無聊的想像。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奴隸少女將標語牌貼往嘴邊。
她已經知道了。
她知道舉著這個招牌,是幾乎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知道就算這麼做,也無法拯救世界。
否則──『比騎士隊還要嚴格的必要之惡』就只會存在於傳說之中。
本應消滅的傳說變成現實、從奴隸少女站在這裡開始,迷宮中產生的魔物也只稍微變少一點點吧。
然而,即使如此。
「奴隸少女醬~!」
常客的修女小姐跑了過來。
由於勇者在面前,不知不覺變得有點緊張的奴隸少女,她的嘴角稍微緩和。和最常來的修女小姐對話,對她來說是非常快樂的工作。
奴隸少女收下修女小姐拿出來的一千琳。
那一天,沒有血緣關係的三人兄妹所談論的,一次十分鐘一千琳的夢想。
「今天也累死了!來,一千琳!」
「今天也辛苦了
欸嘿!」
高舉成形的夢想,奴隸少女今天也露出爽朗的笑容,以她沙啞的聲音大喊。
・妹妹的全肯定
蓮的視野中出現黑影。
那是被沒有縫隙的甲殼包覆身體的魔物,像是全身被包覆在鎧甲下。上下咬合時嘎吱作響的大顎、六隻細長的腳。與人的身高差不多的巨大昆蟲出現在眼前。
襲來的怪物有著螞蟻的樣子。群聚但沒有自我。每一隻都非常協調的,像是追求效率一樣毫無感情地動作。像是體現統率的群體動作。
若迷宮是人的感情聚集而來,這幅光景也是人類之中會有的。
但是,究竟是人的哪部分的感情產生了這種無機質的魔物呢。
「哈!」
不禁抱持這樣的疑問的蓮,對這些魔物毫無畏懼地揮劍。
肉體強化加上武器強化。由於經驗累積,已經能憑感覺使用的近戰魔術。為了戰鬥而運用的魔力,將蓮的能力拉了上去。
砍向黑色甲殼的刀刃,割開了魔物的頭顱。
即使頭部被砍,對方也依然動著。或許因為是昆蟲模造出來的,又或許是其他理由。就算失去頭顱也不會輕易死亡。
但是蓮並沒有大意。蓮繼續將劍往對方的中心部分深入,直到下腹部。三顆副腦都被砍斷的魔物,突然停下動作崩毀,就像是突然停機一樣。
「呼!」
蓮吐了一口氣,但沒有因為一次的勝利而歡喜。
可沒有閒暇時間停下來。蓮繼續往第二隻、第三隻砍去。以削除多餘動作的犀利攻擊砍下襲來的前腳,有時赤手空拳與巨大螞蟻對抗。
當然,除了蓮以外的隊友也有同等以上的活躍。
特別是主力四人中三人突入巢穴,狩獵蟻后。
剩下的蓮與使弓的前輩則當誘餌,從巢穴中把兵蟻引出來。
雖然使弓的前輩留了下來。但他並不是只有掩護蓮。根據狀況對弓箭施加魔術,削減敵人群體。並非跟隨新手的動作,而是由前衛擔任牆壁,相對的後衛則完成他的職責。
蓮作為前衛,或多或少都開始起作用了。與周圍的合作、個人的本領,都已經具備了。使弓的前輩看著後輩的成長,勾起了嘴角,同時射出一箭。箭矢穿越至蟻群中間,引起巨大爆炸削減敵人。
「……嘿欸。」
平安討伐了蟻后從巢穴走出來的繆莉娜,被正前方活躍的蓮奪去目光。
兵蟻隊絕非弱小的魔物。包覆在他們身體上的甲殼,如果是被沒有肉體強化、武器強化的人攻擊的話,會輕易地反彈回去。雖然速度不快,但如同機械的集團戰法很具威脅性。
而蓮順利將他們打倒。
他已經不是看到魔物會害怕,把行李散落一地的少年了。繆莉娜在第一天看不起的蓮,已經成長到了剛加入隊伍時想像不到的程度。
繆莉娜看著蓮戰鬥姿態,而女劍士感到備感欣慰,對繆莉娜出聲。
「呵呵。蓮他很努力呢。不小心就會看入迷了,我懂喔。」
「──哈!?不,不是!」
自己視線的前方被指出,繆莉娜稍微有些過度反應,迅速吸了一口氣。
深深地吸了口氣,再輕輕吐出。她以此讓精神平靜下來,轉過身去,一臉平靜地回答:
「不是。因為那個新人看起來很危險,所以才多看一眼……身為前輩!」
繆莉娜有點強烈地否定,臉上留有一點紅潮,隨後衝進蟻群中。與蟻群擦身而過,將其全燒光,她的這股力量就算與近戰的蓮相比也高出不少。
女劍士目送繆莉娜,一邊開心笑著一邊揮劍。將靠過來的數隻魔物一起四分五裂。在一旁守望兩位女性的樣子的隊長,以秘蹟發動結界,將魔物關起來後淨化。
蓮的能力還不夠成熟,還在發展途中。
然而蓮終於成長到能與他們想比的程度了。
從蓮開始削減伙食費與奴隸少女醬見面以來,已過了一周。
他現在正處於自從來到這座都市後的最佳狀態。
「今天也零失誤!」
迷宮探索的歸途。
雖然沒有突出的功績,但對蓮這種新手來說,能夠不拖累其他人戰鬥是很高興的事情。
自己最近變強了。
戰鬥時的視野變得寬廣。能如心裡所想的動作了。找到了自己的職責。雖然還不及主力的四人,但自己可以按照狀況判斷戰鬥了。
那是非常高興的。
「這也是多虧了奴隸少女醬呢!」
蓮以笑容斷言最近狀況很好的理由。
沒有錯。自從開始找奴隸少女醬後,狀況就變得越來越好。雖然最初是為了接近奴隸少女醬,但是撇除那個企圖,他擁有身為一個客人的自信。
奴隸少女的作用非常好。
畢竟人每天不可能沒有壓力。
將那一天的成果告訴奴隸少女醬後得到全肯定。那爽朗的聲音,會全肯定自己累積而來的一切,實在非常高興。會變得更有幹勁。
奴隸少女會稱讚自己,讓自己發揮出更多能力。
奴隸少女醬的全肯定已經是生活意義了。所謂美妙的每一天就是有奴隸少女醬在的每一天。每天一次奴隸少女醬,這已經是蓮的每日例行公事了。
因此今天也在冒險結束後前往廣場,途中遇到了熟面孔。
「哎呀,蓮。」
「啊,您好。」
她是二十歲左右、面貌清秀的大姊姊。就是常客的修女小姐。
她從神殿前往公園廣場的途中。她也是去找奴隸少女醬見面,目的是相同的。他們關係也沒有差到要當作沒看到、不認識,因此打了聲招呼。
「蓮也是要去奴隸少女醬那裡嗎?」
「是,沒錯!」
看來蓮的隊伍的探索結束時間常和她的下班時間重疊。像今天這樣在路上遇到是第一次,但很常在廣場擦身而過。
「最近蓮的狀態好像很好呢。我懂,開始找奴隸少女醬後,一天的結束就變得不同了呢。」
「在一天的結束得到全肯定後,充實感完全不一樣呢。有好事就會馬上被全肯定,就算有壞事也會得到鼓勵。回家後睡覺的感覺和至今完全不同喔!」
「說得沒錯!一天要完美的結束,就要有奴隸少女醬。真是的,不知道奴隸少女醬的人真是可憐呢。」
「沒錯!啊,我還會繼續從事冒險者,今後也想和修女小姐們打好關係。」
「呵呵。我也是喔。冒險者全部都是客人,如果像蓮這樣的好客人能增加就很開心了。」
同樣都是奴隸少女醬愛好者,看起來是暢談但實際並非如此。他們在拐彎抹角地確認彼此都不要將牢騷說出去。
因為蓮與修女小姐彼此認識。而且是神殿的修女與探索迷宮的冒險者的工作上關係。如果對方說給奴隸少女醬聽的牢騷暴露出去了,彼此都會陷入非常困擾的事態。
然而彼此都不能去找奴隸少女醬也很困擾。那是每天的療癒、每天的活力來源。這兩人已經不能不去找奴隸少女醬,釋放每天產生的壓力了。
正因如此,對奴隸少女醬說的話絕對不能說出去。兩人避開明說,彼此牽制。
「話說蓮最近是不是瘦了?沒事嗎?有好好吃飯嗎?」
「咦?完全沒問題喔。不如說狀況好到不行。」
話題改變,蓮以爽朗的表情回答自己狀況超好。
當然蓮最近吃得不多。
為了支付一千琳的費用,他正削減生活費。
節約生活的時候,最先被犧牲的是伙食費,最後被犧牲的也是伙食費。也就是說,蓮只有吃最低限度的食物。強行自己吃簡單的飲食。
但是很不可思議的,蓮的狀態反而變好了。魔力量明顯有上升,感覺變敏銳所以可以順利的使用近戰魔術。他甚至認為只要有水和鹽就能活下去了。事實上,從昨天開始就只有喝水和鹽,但完全沒問題。不如說感覺變得更敏銳了。
「我都不知道呢。原來人類身上有太多多餘的東西。把多餘的拿掉後,身體就變輕了。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蓮熱情地說著。人類為了變強要排除多餘的事物。排除無用之物後,感覺會變得敏銳。能夠接近純粹之人。
蓮確信自己正走在到達真理的道路上。
「我稍微明白了。要變得強大,要先解開肉體束縛!靈魂與精神的解脫與變強有關!!」
「是、是喔……」
修女小姐稍微有點畏縮。
話說喜歡絕食修行的前輩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她決定不深入思考這件事。蓮與修女小姐的關係沒有好到可以深入對方隱私。如果覺得對方說了奇怪的話,就輕輕往後退一步不去接觸。保持內心的距離,是讓人際關係更圓滑的手段。
不久後到達廣場,用標語牌遮住嘴的奴隸少女醬擺出楚楚的站姿。她對進入廣場的兩人嫣然一笑。
「怎麼辦?誰要先呢。」
「那就請您先──」
蓮的話還沒說完,暈眩感突然襲來。
當感受到血被抽乾的感覺時,想吐的感覺突然湧上來。平衡感消失,從身體中心點的腰部開始,支撐身體的力量消失。
蓮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樣,倒在地上。
「咦?蓮、蓮──」
修女小姐的聲音遠去,蓮失去了意識。
蓮醒來後,眼前是沒看過的天花板。
他眨了幾次眼。恢復意識的蓮爬起上半身,無意識地輕輕搖頭。剛醒來腦袋還有點恍神,但沒有除此之外的感覺。
正當他運轉著剛睡醒的腦袋,思考這裡是哪裡的時候。
「早安。」
「咦?」
蓮往聲音的方向轉過去,繆莉娜坐在枕邊的椅子上。
或許是在看書打發時間。發現蓮醒來後同時將學術書關上,對蓮提問。
「還想吐嗎?頭痛呢?有還是沒有?你有看到我嗎?能說出自己是誰嗎?自己的家在哪?來,快點回答。」
「啊,嘔吐感和頭痛都沒了。我能清楚看見前輩的臉。我是蓮。」
他被催促說出自己的家的住址,繆莉娜敷衍的點頭。
「這樣啊。那就好。……關於身體狀況,你沒有說謊吧?」
「沒有沒有!我發誓!話說這裡是哪裡?」
繆莉娜瞇起眼睛,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而蓮則慌張地回應。
從蓮的回答與臉色來看,繆莉娜判斷大概沒有什麼問題,簡潔地告訴他。
「這裡是神殿的至聖所喔。你倒下了。」
「咦!?」
蓮無法理解自己的狀況,而對她說出的事實感到驚愕。
說起神殿的至聖所,就是不久前繆莉娜接受治療的設施。經她這麼一說,他對自己現在躺著的床有印象。與探望繆莉娜時的房間幾乎一樣。
「倒下了,你說我嗎?」
「當然是你。你現在不就躺在那裡嗎?」
「確、確實……」
繆莉娜的聲音藏不住怒氣,聽到她的回答後,蓮終於理解現在的狀況而感到愕然。
雖然記憶有點不太清楚,自己好像倒在廣場上。接著被緊急送到神殿了吧。
倒下的理由,回想最近的生活習慣就知道了。
「由於空腹而導致貧血暈倒,倒下去的時候撞到頭而昏厥。還真是太好了呢,附近就有修女小姐在。」
「嗚哇……」
正如剛剛蓮所推測。
不知道為什麼,繆莉娜的心情非常不好,蓮從她那裡得知自己最近接近絕食就是原因,而深深低下頭。
看起來像是突然在公園廣場昏厥,但實際上這是當然的結果。
節食狀態下進行冒險者的活動,過度使用身體。超越了會正常感到飢餓感的臨界點,情緒莫名高漲,理所當然地迎來了極限。就只是剛好倒在那個廣場而已。
然後剛好在那裡的修女小姐為他進行緊急處置後送到神殿了。
「被送來之後好像有醒來一次。吃完營養餐後就直接睡著了。」
「真的假的……」
完全沒有那時的記憶。
蓮抱著自己的頭,抱怨沒有記憶的自己也太悠哉了。而繆莉娜以嚴厲的目光面向蓮。
「比起這個。」
她充滿的怒氣的聲音與視線,看起來好像快爆發了。而蓮承受著她的怒氣,肩膀抖了一下。
「藉由絕食使得感覺領域擴大,提高魔力的運用,這雖然是很常見的手段,但你的做法很奇怪喔。你從哪裡聽來的?」
「不,那個……」
繆莉娜的視線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責備,而蓮不和她的視線對上,目光游移。
看來為了提高魔力,有種修行方法名為『絕食』。因為沒錢而只能過著這樣的生活,沒想到好像意外變成了修行,這並不是從誰那裡聽來的。
「……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是打聽來的。」
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繆莉娜則警告他:
「聽好囉?所謂的精神修行,正常是要在環境準備好後才開始的。一邊探索迷宮一邊絕食修行,怎麼可能撐得下去。只能說你傻了。本來以為你的狀態很好結果是在亂來,大家都很生氣喔。」
「嗚庫。對、對不起。」
畢竟都在探索回去時倒在路上。就算說是在亂來也沒辦法反駁。蓮再度低頭謝罪。
不是倒在迷宮裡真的太好了。
誤以為自己狀態很好。拮据的生活結果上來說變成了修行,只是很冒險地在生活而已。若是搞錯了一步,倒在了迷宮裡說不定就會直接給隊友帶來損害。
他想像一下後,不禁背脊發涼。
蓮反省自己的不成熟後,再度意識到這裡是哪裡而流出冷汗。
「啊,我,治療費……」
「別擔心。」
治療不是慈善事業。蓮擔心會花多少錢,由於沒錢而臉色鐵青,然而繆莉娜幫他揮去不安。
「我們隊伍為了這種時候有存一些資金。治療費會從隊伍資金支出。」
明明是自我管理沒做好,卻還是可以接受好意,這件事讓蓮內心刺痛。
在迷宮外身體狀況不佳而倒下,還讓隊伍負擔治療費。而且倒下的原因是自己不注重健康。即使倒下的時候不是在探索中,還是給隊伍添了麻煩,自覺這點的蓮心中湧出自責的念頭。
「不,這是我的責任。不好意思。請從我下次的薪水中抽出治療費。」
「哈啊?你在說什麼啊。你什麼時候了不起到可以說責任了?」
繆莉娜擺出明顯不悅的表情。
「你以為為什麼不惜削減利益分配也要存隊伍資金啊?這是隊伍的義務喔,為了在這種時候使用。而你居然想要個人填補,隊長才不可能承認。自以為是也要有限度。」
「庫……」
雖然話很嚴厲,但這種待遇真的很溫柔。
蓮感激到無法回應,想到自己有多傻,很想哭出來。
這世界上,有人會以微薄的工資利用他人的榮譽,將對方壓榨到一滴不剩。然而,也確實有人會為了他人不惜花錢。
自己真的受到恩惠。
「真的非常謝謝。」
「不用客氣。你也要好好向隊長道歉和道謝喔。」
「這是當然的。」
「好啦。既然身體狀況沒問題,我認為之後做個簡單的診察,今天就可以離開了。但是,隊長要我傳話,你要休息三天不能去探索。就是強制休息。你就趁那三天調整身體狀況吧。」
「好……」
他一再感到感激與歉意,然而比起感謝的念頭,自我厭惡贏了。蓮沮喪地說著:
「我真的很沒用呢。」
明明沒打算說出來的,但還不禁脫口而出。
「從什麼都不會的初學者開始爬,本來以為開始順利起來了,結果……哈哈。不管過了多久,沒用的人就是沒用呢。」
一旦說了出口,就停不下來。
繆莉娜看著自虐的蓮,不高興地皺著眉頭嘆氣。
「我說啊。時間在人身體裡是不會流動的喔。」
蓮抬起頭,疑惑對方在說些什麼,而繆莉娜以強烈的目光繼續說著:
「時間會在人的身體裡堆積起來。並不會流過去。全部都會堆積在身體裡。所以沒有不會改變的事物,也不可能會消失。不論是工作還是私生活,和誰一起度過,那個人的時間也會與你的時間一起堆積起來。至於這次的事情……當然是該罵,但不會白費喔。畢竟實際上魔力運用的精確度也提升了不是嗎。」
自己得到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失敗也是自己的,這就是繆莉娜的理念。
而她將她的理念告訴蓮。
「你有吧,就在你的身體裡。和我們一起度過的時間。」
蓮慢了一拍才發現。
繆莉娜並不是斥責蓮,而是在安慰蓮。
「承認吧,對於你被認同了這回事。我不原諒你否定掉和大家度過的時間。」
蓮緊咬下唇。
對蓮來說,繆莉娜明明是同輩,卻是無論如何都敵不過的人。比起互相競爭,對方明顯比自己程度高很多,根本不能比。
很不甘心,有時看著她就會討厭起來。
但是這個人,就是這種地方──她就是強大到不禁就會被奪去心神的人。
「是……!」
她是不甘心時的動力、失敗時的教師、迷惘時的目標。
蓮深深明白,她就是自己的起點。
「知道就好了。所以,不要再亂來了……我會很擔心。」
聽了蓮的回應,繆莉娜的銳利目光緩和了一些。繆莉娜雖然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但單純只是擔心對方。
自己真的受到很多恩惠。
自覺這一點後,蓮思考起休假該怎麼過。
就算說要調整身體狀況,但該做什麼。生活費非常不足。距離發薪日,還有將近一星期。實在沒辦法再去找奴隸少女醬了,吃營養一點也很貴。
當然沒有臨時收入。也沒有能賣的東西。賣衣服嗎?雖然一瞬間這麼想,但還是算了。反正一定會被殺價,賣不了多少錢吧。
蓮一邊想東想西的,但一直沉默也不太好,所以向繆莉娜閒聊。
「話說為什麼前輩在這裡啊?」
「其他人在探索迷宮。我只是被硬是留下來待命而已。怎樣?我留下來不好嗎?」
「啊,不。沒有這回事。」
本來對人選感到意外所以才問的,但確實是很失禮的問題。
似乎是想起了當初不高興的感覺,繆莉娜不悅地將頭扭到一邊。
「還是說。醒來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修女小姐比較好嗎?那個修女小姐好像是穿便服……你們關係好到會私下見面嗎?」
「修女小姐嗎?」
蓮眨了眨眼。
雖然這座神殿駐留了很多修女,但繆莉娜所說的應該是那個常客的修女小姐吧。
蓮與修女小姐的關係並沒有不好。但也沒有多好。修女小姐雖然知道蓮的名字,但蓮不知道她的名字。畢竟工作上會見面,想維持好關係,但也沒有想要增加私底下的接點。大概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關係算不算好……只是路上見到會稍微寒暄而已。啊,糟糕,浪費了她勤務時間以外的時間了,必須要向她道歉才行──啊,話說我連名字也不知道……」
「……哼嗯。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嗯,畢竟只有她工作時會見面,然後剛好偶然在外面遇到而已。」
得到了她的幫助,蓮對她滿是感謝。而且,如果她當時放著自己不管的話就是與奴隸少女醬的抒發牢騷時間,所以給她添了麻煩。蓮想到要道歉的人又增加了,不禁嘆氣,而雖然是繆莉娜自己問的問題,但她自己卻好像沒什麼太大反應。
「這樣子啊……」
繆莉娜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用食指把玩自己的金髮,再次提出其他問題。
「你之前不是有來探望我嗎。」
「嗯。」
「你在那之後就什麼都沒對我做呢。」
這是在說什麼啊。
因為是閒聊所以隨便怎樣都好,但沒有前後文的對話讓蓮感到困惑。
本以為是在說蓮的交友關係,但突然就說出了探病時的戀愛諮詢的事情。這是為什麼啊。什麼都沒有對她做,是指應該多找她商量戀愛的事情嗎?但是蓮找使弓的前輩商量過後,就沒有找繆莉娜的意義了。
或許是覺得說出了奇怪的話,繆莉娜的臉變得通紅。
「啊,不,沒什麼。當作沒聽到吧。」
「喔。」
既然要當作沒聽到,就代表不需要在意吧。人都有說出奇怪的話的時候。
所以蓮就不多追究這件事。蓮為了不讓對方不開心,露出平穩的笑容,告訴對方自己今後的方針。
蓮這次因為自己亂來而倒下了。那麼,為了讓對方安心,告知這傢伙已經沒事了,因此謹慎挑選詞彙後說著:
「沒問題。我打算不著急慢慢得到你的認可。」
「什。你、你──
!」
繆莉娜的臉變得更紅,瞬間撇開視線。
然後抬起變紅的臉,留下一句:
「不、不要得意忘形了,笨蛋!」
她留下像是小孩子會說的台詞後離開了。
然後說到被留下來的蓮。
「嗯,確實太得意忘形不太好呢。畢竟這次就是以為狀況很好就倒下了。」
他以認真的表情,自己對繆莉娜的話擅自做解釋後,點了點頭。
繆莉娜走出神殿後,獨自一人以搖晃的步伐走著。
視線感覺有些恍惚,讓腦袋浮躁的熱度還留著。現在是秋天也將結束的季節,接觸到冷冷的空氣,感覺熱氣漸漸被帶走。
那不是令人不快的熱氣。一點一點冒出的熱氣還沒有習慣,將無法斷定的某種感覺帶到胸口,內心靜不下來。
「啊啊,真是的!」
焦躁感讓她喊出聲音。但只是亂發脾氣的大吼,什麼也沒有改變,熱氣依然持續湧出。
最近自已有點不像是自己。
繆莉娜自覺自己哪裡不太對勁。也知道原因從何而來,就是那個新人,都是蓮的關係。
──我喜歡上你了。 【譯註:由於是繆莉娜腦補內容,所以省略的主詞改變了。】
她想起了蓮當時到至聖所時,對自己說出來的不經思考的隨口告白。
當時由於太突然了所以很焦急,但自己當然當場拒絕了。本來應該只是稍微不爽個一下就結束了。
但是,那個新人接下去說出來的話,完全超乎預料。
──但是,這股感情已經無法抑制了。
說什麼傻話。
就因為突然被這麼說很困擾,所以多少警戒了。畢竟討厭別人死黏著不放,也不希望對方造成自己工作上疏忽。被戀愛感情佔據的人類有多麼麻煩,容貌過人的繆莉娜有所經驗。
所以當初謹慎地丈量彼此距離。
然而,蓮對繆莉娜的態度令人目瞪口呆,完全和平常一樣。
她和蓮見面幾乎都是在迷宮工作的時候,但是當時蓮的態度真的非常普通。他對待繆莉娜和其他人的態度幾乎完全一樣。明明說了那種話,蓮卻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態度對待她。
因為實在太普通了,所以當覺得:「咦?難道他改變心意了?」而稍微大意的時候,他今天又說了那種話。
所以不能大意。
由於不能放鬆下來而繃緊神經,但目光就會很自然地追著蓮的一舉一動。
他和其他隊友相處得很好呢。與使弓的狄克先生特別要好呢。啊啊,比起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魔力的運用變得很好了呢。他真的很努力呢,不然怎麼可能短時間內從完全外行人進步到這種程度。好像有點瘦了,是在調整身體嗎。正當以為看到變化了,結果由於絕食修行而倒下了,明明自己看著他卻沒注意到他在亂來,對自己感到不爽,所以自己今天也拜託隊長讓自己留下來,等待蓮醒過來,然後從送蓮過來的修女小姐那裡聽說狀況,途中注意到修女小姐穿著便服,明明對自己告白了卻和這麼漂亮的人私會,真是不爽──突然間注意到了。
自己完全都在想著蓮的事情啊。
這絕對很奇怪吧。
為什麼被告白的自己反而失去平常心啊。
不對。這只是對方單方面的話。所以自己不可能想和那傢伙有什麼樣的關係。
她緊握拳頭。
深深吸一口氣存在身體。每當精神失去平衡的時候,她都會訓練自己有意識地調整呼吸、整理思考。那是六歲的時候決定要打倒的對手而戰鬥以來,累積而來的成果之一。因為知道身體變化與精神有直接連結,她才會學習制約自己肉體的技術。
必須要更加強烈。
更薄、更尖銳、如同一摸就會被割傷的刀刃一般。為了讓自己的一生化成一劍。
然後,將成為刀刃的自己砍向目標。
為此自己要更強。
然而。
──我打算不著急慢慢得到你的認可。
「
唔!」
握緊的拳頭直接打自己的額頭。
發出了沉重的聲音。雖然是自己打的,但還是痛到流淚。
然而就連痛楚,也無法揮去雜念。
「為什麼啊……」
她一邊痛得流著淚,對與平常不一樣的自己發出呻吟。
這樣是不行的。明明知道這件事,然而心跳、精神、呼吸卻無法控制。對心亂如麻的自己無計可施。
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完全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嗯?」
心情靜不下來,搖搖晃晃地走著,不知不覺間到達某個地方後,她發現了。
這個公園被施加了結界。
非常薄、但是非常洗鍊的達人級別的結界。沒有攻擊性,但可以干涉精神,讓人避開這裡,雖然效果並不強,但結界構築的熟練度超出常人。
「……哼嗯?」
繆莉娜湧出了興趣,走向感覺像是起點的地方。
她自己也是魔術師。在公共場合張開這種結界很奇怪,既然要用到這種結界就湧出了興趣。而且現在自己的思緒亂七八糟,只要能轉移思考就怎樣都好。
她抵達的地方,是離公園有點距離的長椅。
那張長椅上,有個穿著風格迥異的衣服的黑髮少女。
「哎呀?」
「喔?」
金髮的繆莉娜,與穿著異國風衣服黑髮少女。初次見面的兩人,看到對方都是同輩的人,而感到意外地發出有些驚訝的聲音。
現場充斥著彼此不認識的人在同一地方單獨相遇時特有的緊張感。
繆莉娜看著黑髮的少女,想著對方語言能不能通,而猶豫要不要開口。
畢竟一眼看起來出身國家就不一樣。
染成淡色色調的布做成的衣服,在這附近就沒有看過。雖然整體看起來用了很多多餘的布料,卻沒有一絲土氣的不可思議的設計。只要揮動能把手藏進去的長袖,看起來就像是張開翅膀一樣吧。
大概是東之大國的民族服裝吧。圍在脖子上的頸圈與優美的少女非常相襯。
本來是因為看到陌生的構成方式的結界,才過來看看的,沒想到會遇到異國的少女。對於這次預料外的相遇,繆莉娜思考著該怎麼做。
總覺得很尷尬的氣氛下,對方先有所行動了。
黑髮少女在自己坐的長椅旁邊,從袖子裡拿出布鋪在椅子上,對她微笑。
「請坐我的旁邊。」
她流暢地說話了。
那是如同銀鈴一般惹人憐愛的聲音,發音也很好理解。雖然應該不會語言不通,但繆莉娜對於被邀請同席這件事表達疑惑。
「……為什麼?」
「您問為什麼嗎。」
她不知道與初次相遇的人同席的理由,頭上冒出問號,而少女則輕輕將手指貼在下巴。
「並沒有大不了的理由。因為您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什麼煩惱,所以我想幫您解決。」
黑髮少女雙手疊合,露出優雅的微笑,向繆莉娜提議。
「雖然我過去不太做這種事,但我覺得偶爾也應該聽聽別人的煩惱,就只是這樣,沒有別的意思。」
「哼嗯?」
「那個,好像是……一次十分鐘一千琳,我就聽您的煩惱!」
「喔。要錢的話就算了。再見。」
「啊,不!我開玩笑的。我會免費聽您的煩惱!請您等一下!」
繆莉娜本來以為遇到奇怪的買賣,而打算回頭時,黑髮少女慌張地叫她回來。
由於她拚命地呼喊,所以繆莉娜勉強停下腳步,而黑髮少女則輕輕鬆了口氣。
「看來是有沒有招牌的問題呢。沒有先表明費用,給人的印象不好的樣子。」
「是那種問題嗎……?」
或許是因為文化不同,感覺她是個有點難理解的女孩。
繆莉娜心中想著她是奇怪的人,但因為不想要變回一個人胡思亂想,所以坐到長椅上。比起打破腦袋都想不出答案的思考,和初次遇到的人說說話還比較好。
(插圖)
黑髮少女將雙手放在膝上,低下了頭。
「我的名字是壱季。今後請您多多關照。」
「你好。請多指教。我是繆莉娜喔。」
相對於恭敬地自我介紹的名為壱季的少女,繆莉娜則冷淡地自報名字。
她性格本來就沒有和藹可親。她省去無謂的開場白,直接問對方她來這裡的原因。
「這裡的結界,是你施加的對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什麼?」
壱季突然大聲喊出話來,讓繆莉娜眼睛眨了眨。
繆莉娜的視線充滿了對壱季為什麼要突然大喊的疑問,而壱季的臉漸漸變紅。
數秒的沉默。
在彼此都一言不發的氣氛中,壱季似乎忍不住羞恥,用雙手的袖蓋在臉上遮住禿紅的臉。
「沒、沒事……請您不要在意我,請繼續說下去吧。」
「好、好。」
「請繼續吧。像我這樣的半吊子,想要學姊姊還早了一百年,就只是這樣而已。」
好像有什麼事情讓她扭扭捏捏的。
繆莉娜由於對方的怪異舉動、以及可愛的羞澀模樣而稍微放鬆下來,肩膀的力道也放鬆了些。
先不論她突然大喊,總之周圍的結界似乎就是她張開的。
「為什麼要在這種公共場所施加結界呢?」
「啊啊,您問這個啊。」
大概是臉上的紅潮終於退去,壱季輕輕地將袖子移開。
「其實前幾天,我的姊姊在這個廣場不幸遇到了變態。」
「你的姊姊嗎?那還真糟糕。」
「沒錯!而且那個變態,似乎在和姊姊相遇之後,就一直在我家附近晃來晃去,所以我覺得必須要做點對策!」
「原來如此,所以才有了這個結界啊。」
壱季表情險峻的說著,而繆莉娜則對她予以同情。
既然是這個少女的姊姊,那一定是個美人吧。壱季擁有與這個國家的人稍微有點不一樣的容貌,那種引人注目的容貌,讓她更添一層魅力。擦身而過就必定會吸引眼光的美少女。
不管哪個時代,瞄準女性的變態就從沒少過。原來如此,若是這樣的話多少還是必須要結界。
「話說變態居然在家旁邊晃來晃去啊……真可怕呢。」
「您說得對。而且還是個很強的變態。雖然我好幾次想抓住他,但都被他感知到我的結界,讓他鑽出去逃走了。」
「真的嗎?居然能察覺到這種程度的結界──那個變態還真超乎常人。居然有這麼強的變態,真令人不敢置信。」
「說起來很難過,但這個國家就是有這麼強的變態。」
就算只看壱季現在張開的結界,也能察覺她的力量有多強。
構築精密度與隱密性都出類拔萃。能將結界運用到這種程度的,基本上不多。而居然有令人驚異的變態,能夠鑽出這個結界。
騎士隊沒有維持治安的作用,這是市民之間的常識。如果有能自衛的手段就應該要發揮。
「本來想要稍微減少外出,但姊姊非常頑固。」
「還真是認真的人。」
「是的。她是世界的至寶。」
本來應該是壱季聽繆莉娜的煩惱的,但不知不覺中,變成繆莉娜聽壱季的問題了。
她沒有注意到話題的變化,壱季氣勢凌人的點頭。
「姊姊就是這樣,怎樣都不肯休息。所以我才在暗中幫忙。」
「哼嗯。」
她的姊姊大概是公園的管理員吧。雖然不太明白以公園為職場是怎麼回事,但知道兩人是很要好的姊妹。
繆莉娜覺得有些羨慕。
正因為覺得很羨慕,才注意到了。
自己對於家庭和睦這件事,多少有些羨慕。
大概是在十年前,對唯一留下來的家人感到失望之後,就一直很羨慕。
「今天的結界不是以姊姊為中心,而是以我為中心引出變態,等待對方過來,由我予以天誅……」
「抱歉你的期待落空了呢。」
「不會不會。只要那個變態不要出現就是最好的。」
壱季笑咪咪的,那張笑容讓同性的繆莉娜也感到很有魅力。
雖然還沒有習慣壱季的服裝還有舉止表情,但才能感受到異國的感覺。她平穩的態度、文雅的談吐與良好的教養能傳達給對方。再加上她容易接近的笑容,隨著自己的感情率直改變的表情也都很有魅力。 【譯註:壱季說話時都用敬語,但由於本人中文造詣不佳,翻不出那種感覺。非常抱歉。】
壱季擁有自己所沒有的「討人愛」的感覺。
異性──那個新人也是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嗎。
但馬上就猛地搖頭揮去這種念頭。
「啊呀,您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
「是這樣嗎?」
「沒、沒錯。什麼都沒有。話說回來,這個結界的構成真是厲害呢。雖然是初次看到的形式,但完成度超高呢。」
對於繆莉娜的稱讚,壱季謙虛地害羞起來。實際上繆莉娜會突然提問是因為不想被發現自己臉紅,但本性天真純樸的壱季沒有注意到。
「這是將音域的位階與心理狀態的位階結合,而施展出來的區別與消音的魔術。雖然隱密性很高,但強度非常低。改編成結界並非什麼大不了的魔術。」
「光是能輕鬆介入心理狀態的時間點,不是就很厲害了嗎?話說『改編』的意思是,這個構成是自創的嗎?」
「雖然只是將既有的概念組合而成的,但姑且算是我獨創的。心理介入,不如說是利用位相呢。主要目的是利用偏差來誤導。」
彼此都是優秀的魔術師。兩人都議論著魔術。
「這樣啊。說實話,這個國家的心理領域的魔術由於與體系內的生理反應與經驗領域重疊了,所以一直還沒有概念化呢。」
「啊啊,因為這個國家是很物質主義的國家呢。物質主義雖然能讓共通理解與應用更廣,但相反的不容易看到概念性的部分呢。『那樣做的話就會這樣』的累積雖然是學術的真髓,但也有因此無法抵達的領域。」
從比較表面上的對話,開始往內深入。
繆莉娜周圍能談論魔術的人很少,大概只有隊長而已。而且他和繆莉娜的領域不同,所以也無法說太深的內容。
蓮當然不用說。他只會依照經驗上的感覺運用魔力強化肉體與武器,像這樣的學識交流根本就不可能。
在這部分,壱季的見識非常廣、非常令人感興趣。不只是她的祖國,還有連這個國家的魔術概念都網羅在內的知識。因此和她說話感覺很開心。
然後大概談論了十分鐘。
「謝謝你。我之後會去讀讀你推薦的論文。」
「不會,我也很開心。」
由於解開了很多東西,也到了一個段落了,因此繆莉娜站了起來。
雙手交疊露出微笑的壱季突然發現一件事。
「啊,非常抱歉。今天應該是要聽您的煩惱的,結果話題完全不一樣了呢。」
「不會,別在意。而且也平靜下來了。」
她擺出有餘裕的表情回答壱季。
繆莉娜的內心比與壱季聊天之前還要平靜了。那一定是因為議論魔術後,再度重新面對自己了。
自己的自信是什麼。累積起來的事物是什麼。掌握的事物根源是什麼。
在今天的談論後,再度確認了。
「是這樣嗎?」
「沒錯。謝謝你,幫大忙了。」
「雖然不太明白,但能幫到您我很高興。」
繆莉娜回顧自己的過去。
說起來自己根本不信任感覺這類東西。並不是自己心中曖昧的事物,而是要追求外在有用的事物。
正因為被完全明確定義了,世界才會成形。尚未被闡明的都屬於神秘,並不是明確的魔術。
居然被自己的心理狀態弄得團團轉,真是丟臉。學習還不夠。
就多多少少承認在意那個新人吧。
但是為何會在意,首先要分析。
會在意的原因是因為被告白了。被告白的是自己,並不是自己喜歡蓮。就只是對方告白而已。
也就是說,自己並沒有對蓮抱有戀愛感情。應該是有其他原因!!
繆莉娜想到一點。
蓮對繆莉娜來說是第一個『後輩』。
自己大概只是在意後輩的成長而已,就只是因為身為前輩才會在意。仔細想想,自己一直都被年長者圍繞。因為沒有學過這樣的上下關係,所以才在意後輩的存在,一定是這樣沒錯。
也就是說,就只是那樣。
「壱季,再見囉。」
「再見。希望還能與您再會。」
之後就去讀讀跟心理有關聯的學術書籍吧。如果有上下關係交流的範本的話,那就更好了。
繆莉娜明白了自己的狀態,心情清爽多了。
感覺好像有什麼搞錯了的樣子。
目送繆莉娜的壱季看到她神清氣爽的背影,有這麼樣的直覺,但既然本人沒問題的話就目送她離開了。
「話說,意外地還真難呢。」
因為機會難得,所以就試著模仿敬愛的姊姊。
再怎麼樣當然不能收錢,因為還沒習慣,所以有點羞恥的失敗了。再次體會到姊姊有多麼了不起。
「姊姊果然很偉大呢。」
她獨自一個人明白了這件事。
壱季從小時候就是獨自一人。
在故鄉時因為血緣關係而被疏遠,所以過去每天都沉迷在書中。
然後來到這個國家後,出現如同畜生一般的人們。
年幼時就過著對人感到失望透頂的生活。
然而,她遇到了。
遇到了最敬愛的姊姊──還有一個人。
那是已經不可能再見面的哥哥。
「那麼……」
壱季緩緩站了起來。
那雙眼神,銳利到無法想像那是剛剛和繆莉娜對話,有些呆呆的部份的少女。
「這次毫無疑問有反應了呢。」
她脫口而出的話,充滿讓令人打冷顫的敵意。
壱季感覺到了目標人物進入了自己的圈內。
她本來就不認為改變結界起點就可以把對方騙過來。所以才會在隔音與區別的咒語中,添加了探知的結界,而那才是關鍵部分。將第三個咒語隱形起來,小心謹慎地撇開他人注意。事實上,真正目的的探知結界,剛剛繆莉娜也沒有發現。
目標人物或許是沒有注意到壱季設下的陷阱,還是不當一回事,依然踏入結界。
不管哪個都沒差。
壱季將視線朝向廣場的方向。
「那個人,居然敢厚顏無恥地出現在姊姊面前……」
感覺到逼近姊姊的仇敵存在,壱季的面貌變為羅剎,說出一句:
「可惡的『勇者』……!」
說出那可憎的名字,她往地面一蹬。
壱季待命的地方離廣場不遠。
腳踢地面產生的推進力,難以想像是少女的纖細雙腳產生的。以現在壱季的腳力,不用多久就能抵達目的地。
她以魔術提升自己的『位階』。
被樹木包圍、閑靜的公園廣場上。雖然廣場是建造成外面看不清裡面樣子,但姊姊與勇者確實在那裡。
壱季胸懷對勇者的敵意準備踏入廣場,但被迫在咫尺之距停下來。
「這是……」
壱季周圍突然出現強大堅固的牆壁。
散發光芒不讓他人靠近的牆壁,是與唯一神獻上深交的秘蹟使能使用的結界。帶有神聖光輝的結界構成,壱季一眼就看出來了。
信仰之壁。
那是對魔物最有用的結界之一,一種十分強大的秘蹟,擁有名為隔世這種不允許他人追隨的性質。
「這是信仰之壁,為什麼──」
「正是。此光之牆即為神予以信徒的守護。此乃信仰的結晶。」
旁邊傳來一道聲音,壱季以銳利的視線看過去。
站在那裡的是穿著修道服的女人。
修道女的服裝上沒有一切多餘的裝飾。完全只有黑與白的樸素服裝,但背後卻背著一個大箱子,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
揹著大箱子的修道女,壱季屏息看著,那是極具特徵的人物。
「伊絲・安……?」
「正是我。」
沒有看過她。但是在這個國家沒有人不知道伊絲・安的名字。
勇者過去的伙伴之一。雖還活著卻已經列為聖人之位的秘蹟使,藉由信仰,給予打倒皇國的革命運動正統性的貨真價實的『聖女』。
既然她會在這裡,就不可能和勇者沒有關係。壱季的眼神變更加銳利。
「雖然我知道你在這座都市的神殿,但我沒想到你居然再次成為勇者的同伴了呢。」
「我不記得有與持聖劍之人再會。同伴?你是指什麼?」
「這樣啊。好像是我誤會了呢。」
兩人一言兩語中,並沒有互相理解。
聖女的名號喊起來很響亮,但其實她就是狂信者。她的腦袋都裝滿了信仰,對他人沒有任何興趣。思考迴路、行為規範全部基於神典,她對現實的認識異於常人。
正因是己身奉獻給神之人,才無法溝通。
為什麼她現在會與勇者聯手呢。
「你為何在這裡。」
「我聽聞此地有個來歷悲傷的少女。」
這是指姊姊嗎。
但馬上就否定了。
伊絲・安的信仰與壱季的姊姊的存在完全扯不上邊。不然的話,她就不會以『聖女』之名協助革命。伊絲・安幫助姊姊這種事,就算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如此一來,剛才她說的『來歷悲傷的少女』所指的是誰就很清楚了。
「……難道是指我嗎?」
「正是。出生於異國。智慧之子的血統。被故國放逐後被拐走,沒有能去的地方,沒有洗禮的機會徬徨於人世間。因此走上了非人之道,此非前世之罪業,何等哀傷。」
「如果你是在同情,還真是親切啊,謝謝你了。但你能消除這裡的結界的話,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呢?」
「我等之神不會以貴賤區分人之子,會給予不幸的少女救贖之路標。」
她的聲音沒有抑揚頓挫,甚至會讓人疑問有沒有在呼吸,表情完全沒有變化。
徹底成為神之僕人的狂信者,對壱季伸出手。
「來吧。來教會接受洗禮吧。」
「……」
還以為是來幹嘛的,原來是傳教啊。
壱季以袖子遮住由於不快而扭曲的嘴角,退了一步。
「所以我才討厭聖人這種東西。」
明明面對面,卻無法溝通。如果是來傳教,明明還有一堆人可以邀請,為何刻意來找自己成為信徒呢。完全無法理解腦袋裡裝什麼。而且說起來,強烈的信者擁有自己獨自的理論,所以推測行為模式就是白費力氣。
但是伊絲・安的強大是無庸置疑。
如果壱季的姊姊是先天的秘蹟頂點的話,那麼伊絲・安就是後天站上祕蹟頂點的人。
嚴守一切禁慾,跨越苦難的修行,承襲許多戒律希求神之奇蹟的修道女,『聖女』。登峰造極的秘蹟使的她,可以說是最強的人類之一。
說得極端一點的話,伊絲・安遠比救國的勇者還要強。
壱季往廣場方向一瞥。
勇者進入廣場已經過了多久呢。就算持續問答,往公園廣場的路也不會開啟吧。
因為不會退讓,才是狂信。
那麼就挑釁吧。
「天之壁無窮高,地之退路有限,神子存在。在天之空位上,人所走之道如此尊貴,你不這麼覺得嗎?」 【譯註:天の壁立つ極み、地の退き限り、御子はあり。天の空位に人が立つ道は尊いと、そうは思いませんか?/這一段我真的不行,只知道第一句應該和延喜式祝詞有關,所以直接給原文了,日語好難啊。】
「少給我高喊異教。」
伊絲・安的聲音中混入了不平穩的感覺。
表情沒有改變,語調沒有改變。但是她周圍的空氣彷彿在顫動一樣。她的反應在預料之內,她對特定的思想的沸點異常地低。
「天地是神所創造。成為天之子的資格乃是信徒的誓言與洗禮,遵守戒律並祈禱即可。不對唯一神祈禱的傲慢之人,居然冒稱天子宣教,罪該萬死。」
「真的是這樣嗎?天子論是留在歷史中的概念。事實上,這個國家也存在神子,被賜予了最高等級的秘蹟。那不就您們所說的,被神所承認的證明嗎?」
「給我閉上異端的嘴。」
伊絲・安的手掌上產生了光芒。
那是被稱為淨化之光的秘蹟。本來淨化是無法傷害人的。因為這是消滅與人不同的『成魔之物』的力量。
但是根據教義的解釋,即便是人只要是異教徒也是「魔」,淨化之光會有效果。著名的堅定原典主義回歸派的伊絲・安,她的教典解釋是怎麼樣的,不用說也知道。
「人全是天之子們。因此神不會承認任何人。認可這種話含有概念性的優越,那是愚昧、是想成為正義的虛心產生的。」
伊絲・安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宣揚教義。
「在無限的神面前,有限的人皆與草芥同等。正因主是唯一絕對的,因此在神面前人人才會平等。人之上只有天,人之下只有地。居然認為人是特別的,何等驕傲自大。」
壱季當作耳邊風。一口氣張開十五陣的結界。周圍展開能目視的黑色牆壁,聳立起成為物理性障礙的牆壁。然而伊絲・安不屑一顧。
她伸出寄宿淨化之光的手,下最後通牒。
「若能領悟,就即刻撤回異端的發言。」
「啊哈,恕我拒絕。」
壱季看著用針一刺就彷彿會彈開的淨化之光,露出大朵花綻放一般的笑容。
異國裝束的袖子飄揚,端莊地合起雙手手掌,小小地歪頭說著:
「其實我呢,是相信神秘中沒有神的無神論者呢。」
「給我悔改吧。」
光芒放出。
淨化之光化成光帶,從四方殺來。將壱季張開的十五陣的魔術屏障全數穿破,直接攻擊失去防禦手段的壱季。
但下個瞬間,淨化之光擦過了壱季。
並非防禦下來,而是偏離的異樣現象。但是伊絲・安的撲克臉沒有動搖。看穿了壱季的結界的機關,沒有感到驚訝。
「『位階』。」
「您說對了。」
結界形成最熱門的,就是創造牆壁。在眼前放置障礙物,可以阻擋敵人,這是非常好懂的概念。
然後第二,創造距離。
並非隔世,而是隱世的結界術。對壱季來說能目視的屏障只是虛張聲勢。創造距離、偏移認識,讓攻擊打不中才是壱季擅長的魔術的真面目。
不知道就不會發覺,但伊絲・安只為了與異教對抗並殲滅,正確地學習了異教的知識。她的手掌上再度寄宿光芒。
「無聊。想要登峰的傲慢,是人類的罪孽之一。」
淨化之光擴散到全方位。
與方才的直線軌跡不同。膨脹起來的淨化之光,以瞬間的速度穿過距離。消除異端的淨化之光,毫無手下留情地消去壱季的法術。面對能將構築的空間壓滅的強大秘蹟,壱季的背脊一陣發涼。
距離、牆壁、錯覺。行使所有被稱呼為結界的手法,一邊抑制伊絲・安的追擊,壱季從袖子裡拿出鏡子。那不是為了映照出人而打磨的鏡面。那是雕有複雜奇怪的紋樣的祭祀用的銅鏡。
本來是為了將勇者關在裡面而準備的東西,但對方不是能捨不得拿出來用的對手。當鏡子的鏡面面向伊絲・安的時候。
光芒抵達壱季。
「在那裡嗎。」
伊絲・安的眼球轉動,捕捉到壱季的身影。
被捉到了。
所有距離、牆壁、迷惑都被淨化之光消去,出現了壱季的身姿。伊絲・安的手中伸出一把光之刀刃。那是將一切都切開的淨罪之劍。她的表情如同能面一般沒有變化,毫不遲疑地將壱季砍斷。
就在那之間,銅鏡映照出伊絲・安的身影。
「方格規炬四神鏡」
以削除古老知識概念的世界觀的道具為起點,最高等級的魔術發動了。
壱季喊出創世的祝詞的同時,伊絲・安被吸入銅鏡之中。
她發動的是結界術的頂點之一。
高度、距離與牆壁。要是能理解與三次元的存在軸有關的三個術理,並用魔力生成的話,人類可以創造出「小小的世界」。壱季創造出擬似的無限封閉世界,將伊絲・安關進裡面。
就算是自己被關進去了,也沒那麼容易逃出來。她自負這個結界的性質就是如此兇狠。
「成功了,是嗎?」
然而,她不是被關進結界的頂點就可以放心的對手。而且明明她被關進封閉世界中,周圍張開的信仰之壁卻沒有解除。
「……」
她慎重地窺視銅鏡。本來打算窺探結界內對手的狀況。
壱季的腦中,有聲音回響著。
「汝,現出其身。」
直接在腦中回響的,是會影響人的狀態的秘蹟的聖句。
腦內回響的聲音與內容讓壱季的思考混亂。無法立刻理解狀況。
對秘蹟使來說,教義的象徵的聖句是武器。
但是,壱季已經將伊絲・安關進封閉世界,那裡是以所有距離、感覺與無數牆壁扭曲而成的世界,為何她的聲音可以傳到自己這裡。
而且剛剛那句話應該不是攻擊的秘蹟才對。「汝,現出其身」是用於詳細展示出人的狀態的聖句,會在神殿診斷時使用。那是壱季也會在腦中判斷沒有必要防禦的無害的聖句。
本應如此才對。
「……!?」
封鎖伊絲・安的結界反了過來。
映入壱季眼簾的,是鏡面的世界。周圍的環境會時時刻刻改變視野的認識與距離,這是壱季聽說勇者來這座都市後,灌注渾身的創意製造的封閉世界。
就像是被自己創造的結界看到一樣,被關進了自己創造的世界。
壱季的表情染上一層焦躁。自己的結界被反轉,被關進去了很不妙。但是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她做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給予你改宗的機會。悔過異端的生涯,跨越自己的人生吧。祈禱與修行才會悟道。」
被焦躁感烤熱的壱季腦中,再度響起伊絲・安的聲音。
框啷的一聲,銅鏡躺在地上。
伊絲・安面前已經沒有了黑髮的異國打扮的少女。她由於自身的所為,被關進自己創造的結界當中。
她的敗因有一個。
「沒有能阻撓信仰的牆壁,沒有祈禱傳達不到的距離。」
向神祈禱的堅固信念,征服了距離的概念。
方才高唱的,對異端的少女獻上的聖句是詳細展示人的狀態的句子。說極端一點,那是映照人生的祝詞,讓對方被自己的罪業突擊,帶領本人到自己的內心世界,催促懺悔的聖句。
結果,異端的少女被自己創造的結界關進去了。
伊絲・安無情望著躺在地上的銅鏡。
雖然能干涉距離的力量很稀少,但不過都是依賴學術的魔術。沒有信仰的力量,不貼近唯一神的對手,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為了讓異國的少女改宗,必須要給予更加嚴厲的試煉。讓她知道淨化的儀式嚴厲,但會讓神之威光的清廉感增加。為了給予十幾二十層的試煉,正準備喊出新的聖句時。
「咦?前輩?」
伊絲・安準備要以毫無陰霾的信仰之善,追擊壱季,但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對她搭話的是,常客的修女小姐。
今天準備也要去奴隸少女那裡抒發牢騷的時候,偶然的遭遇讓常客的修女小姐尷尬地搔起臉頰。
「那個……」
對常客的修女小姐來說,伊絲・安是職場的前輩。
而稱為『聖女』的她,基本上只會依照戒律行動。秘蹟使也大多是如此,但伊絲・安完全不一樣。全身將神性體現在生活上,就像是每天都在修行一樣。畢竟她是一天之內,在祭壇上如同雕像一般獻上祈禱的時間是最長的人。
「法茵。」
「是。」
「……夠了。」
「呃,是指什麼?」
「能夠看見己身之罪業,就已經是充分的懺悔了。夠了。」
「哈啊。」
以洗禮名被稱呼的常客修女小姐,對偶然遇到的職場前輩的話感到疑問。一邊想著她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以溝通、特別難懂的人,但判斷無視她並不太好。所以今天就不去奴隸少女那裡,提出這個不可思議的前輩除了依據禁制與戒律的行動規範以外,唯一會感興趣的話題。
「雖然我不太懂,如果前輩有空的話就來討論神典吧?」
「並不壞。」
聽到常客修女小姐的話,伊絲・安雀躍地拿出手持的神典。她所揹著箱子中,整齊地放著書。裡面有封面比人還要大,每一本都超過五百頁,全部三十四本的神典原本的手抄本全卷。其他還有各種教義教典的解釋論本。
然後常客修女小姐,只為了創造話題和無表情的前輩對話,全部都讀過了。順帶一提,她是為了治療他人才在神殿工作,信仰並沒有那麼強、也沒有興趣。就只是為了貼合同事前輩的興趣才讀的。
「然後前輩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那是……夠了。」
「是嗎?算了,前輩覺得好的話就沒差。」
伊絲・安與常客修女小姐並肩,因為事情處理完了所以乾脆地解除了信仰之壁。將被關在鏡子裡的壱季放在一邊,往神殿方向走去。
正當壱季被關進自己的結界,被放在一旁的時候。
在公園廣場上,勇者與奴隸少女正對面。
「嗨。」
「……」
勇者第二次造訪了。
將標語牌遮在嘴邊的奴隸少女,將眼角吊起。然後,往廣場外一瞥。
「你在意你的同伴嗎?抱歉,我拜託熟人拖住她的腳步了。」
「……」
他大概是從奴隸少女的視線中猜到了,因此如此回答,而這讓奴隸少女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你現在在做什麼,我調查過了。我是以此前提才說的喔。」
勇者以平穩地,但是堅決地語氣說著:
「你不能在這種地方。」
那一定是為現在的奴隸少女的境遇著想的事情。
『比騎士隊還要嚴格的必要之惡』
勇者他應該是注意到冠以傳說之名的小小欺瞞吧。
「……」
奴隸少女將標語牌翻面。
露出來的嘴,其展現出來的敵意彷彿能讓犬齒裸露出來。
「我本來不想再說第二次……!」
顫抖的語尾,並非嫌惡而造成。
寄宿在聲音中的,只是單純的憤怒。
過去的自己怎樣都好。如果是戴上項圈之前的自己,就算再怎麼被罵、被憐憫都能當作不一回事。
但是現在的自己,說什麼都不能被眼前的人──勇者否定了。
人生哭得最久的那一天,和妹妹一起製作的標語牌。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全否定奴隸少女:次數時間無限制完全免費』
哥哥所說的這兩句話,是她活下去的路標。
將寫著夢想的標語牌像是斧頭一樣架起,瞪著勇者,灌注比以前還多的感情大喊:
「快給我滾
呸
」
奴隸少女充滿氣勢的沙啞聲迴盪。
・奴隸少女的全肯定
因為空腹而被送到神殿治療設施的蓮,接受簡單診斷後判斷沒問題而離開神殿。
比起倒下後醒來時,身體狀況還不差。大概是多虧了神殿的營養餐吧。
「三天休養嗎。」
他走在歸途上規劃得到的休假要做些什麼,但都因為沒錢所以碰壁。只用在伙食費上勉強剛好。所以只能吃飽滾床而已。
「啊,蓮,沒問題了嗎?」
面前傳來一道聲音,讓蓮回過神來。
是常客修女小姐。另一個穿著修道服、背著大箱子的女性也站在一起,大概是職場的前輩或同事吧。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著的蓮,無意識之間走到了公園廣場。
蓮連忙低下頭。
「是,我完全沒事。這一次受到您幫助,給您添麻煩了……!在面前倒下,真的非常對不起。謝謝您!」
「啊哈哈,別在意。救人是修女的職責。你不需要在意喔?」
「不,我絕對會報答您的!雖然不是現在,但總有一天一定會!」
「是嗎?那我滿懷期待等你喔。再見。」
「好,非常謝謝您!!」
修女小姐對低下頭的蓮露出大人的笑容,對他揮揮手。與始終都不說話的同伴往蓮過來時的路,往神殿去了。
蓮目送他們,鬆了一口氣。
「下一次一定要好好道謝才行……話說我無意識地來到這裡了嗎。」
與常客修女小姐偶然相遇後,自覺自己所在的地方而感到驚訝。
最近從迷宮回來,走出神殿後必定都會去奴隸少女醬那裡,所以腳將前往廣場的路當作歸途記下來了吧。
都這種時候了,蓮也不是學不會教訓的人,還想再去找奴隸少女醬。
正當他對躺在地上的銅鏡感到疑惑後,準備轉身回家時。
「快給我滾
呸
」
奴隸少女醬的沙啞聲傳進蓮的耳裡。
並非爽朗的語氣,而是唾棄的聲音。那是平常的全肯定奴隸少女醬變為全否定模式自衛的時候。
也就是說,奴隸少女醬遇到了什麼危害。
蓮的腳動了。
沒有理由。
回過神來,蓮就已經直奔廣場。
奴隸少女醬比自己還要強。因為是半吊子的冒險者,累積了些戰鬥經驗,所以能理解自己與奴隸少女醬的實力差距。雖然心知肚明,但蓮還是被衝動所驅使。
毫不遲疑地進入廣場的蓮,他看見了奴隸少女醬正在戰鬥的姿態。
就像過去和慓悍大個子戰鬥時一樣,非常圓滑地展開了肉體強化,揮動標語牌。和那時不同的是,這次並非單方面的壓制。
大概是讓奴隸少女醬進入全否定模式的性騷擾男人,是有著金髮、看起來教養良好的男人。令人震驚的是。他以空手應對奴隸少女醬的攻擊。
當蓮以為他就是想對奴隸少女醬毛手毛腳的性騷擾傢伙,他注意到了違和感。
金髮的男人以性騷擾傢伙來說,也太帥了。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不如說,那張臉就連蓮這樣的鄉下人都知道。
「勇者!?」
太過出乎預料的人物讓蓮大吃一驚,而兩人戰鬥時也在交談。
「不只是天生的秘蹟,也能使用肉體強化了呢。你還真是成長了不少呢。」
「少給我一副什麼都知道的嘴臉
你到底算哪根蔥
讓我非常不舒服,去把嘴巴縫起來不要開口啦
」
奴隸少女醬好像很不愉快的樣子,面目扭曲,大喊著:
「你到底有什麼權利在這世界上呼吸啊
讓你呼吸很浪費氧氣啦,快點給我升天去
」
「我是勇者大人喔。大概是吧?」
「那你就趕快去打倒魔王大人
同歸於盡就能成為傳說啦
這樣的話我還能稍微誇獎你啦
」
「現在沒有魔王這種東西呢。」
「那勇者就不必要了
」
「不,也不是不必要。」
勇者將奴隸少女醬橫揮的標語牌躲開。
「我要幫助你。如果為此的勇者,就有意義。」
「嘿欸
還真是嶄新的理由呢,嚇死我了
我根本沒有想要得到幫助啦
」
「並不是幫助想要得到幫助的人。而是幫助必須要幫助的人。」
「自我肯定太強的傢伙話都聽不進去,真的討厭死了
」
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勇者說要幫助她,但奴隸少女的聲音和表情充滿嫌惡感,將伸過去的手全否定。
蓮動不了。雖然也是沒辦法插手兩人的戰鬥,但更重要的是,他無法理解狀況。
最不能理解的,是救國的勇者被這個國家的市民否定。
蓮呆站原地,而奴隸少女醬沒有迷惘地大叫:
「你這種人的好意,最讓人討厭了
所以走在經常被肯定的人生路上的人才會這麼可憐
你也稍微對自己的行為有點疑問吧
」
「我明白。你現在的環境很不好。為了自己方便而行使你的力量──是必須唾棄的事情。」
「噁心死了
手段和目的都亂七八糟,完全就是自我陶醉的跟蹤狂思考迴路
礙眼又刺耳
你就是比害蟲還要噁心不愉快的化身,所以快點滾
而且
」
奴隸少女醬將手碰上自己頸上的皮革項圈,聲音一口氣直落。
「……沒有拿聖劍還站在『我』面前──不要小看我了。」
語調明顯切換了。變成平靜,但是嚴厲的語調。她露出銳利的目光,打算將頸上的皮革帶拿開。
但是勇者並不慌張。
「這樣好嗎?」
如此說著,將視線撇向蓮。
「有人在喔。」
「──呃!!」
她的動作停下來了。
而勇者看著她,眼角放鬆下來。
「你果然變得溫柔了呢。所以,你必須得更加幸福。」
為什麼她想要拿下項圈。又為什麼看到蓮後,手就停下來了。
蓮不明白。他只理解到自己妨礙了她的行動。他只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裡,妨礙了奴隸少女醬。
由於勇者現身的突發事件,讓蓮的思考麻痺了,而現在再次運轉。
「……」
蓮一言不發,介入兩人中間。正好是戰鬥歇下來的時候,很容易介入。
救國的勇者。他對一個少女說出『幫助你』,想將她帶出公園廣場。
要成為哪一方的夥伴,想都不用想。
「……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呢。」
看著介入的蓮所佔的位置,勇者瞇起眼睛。
「雖然你可能是搞錯了什麼,但我是來幫助這孩子的。能不要妨礙我,我會很開心的。你知道我是誰吧?我以救國勇者之名發誓。絕對不會做壞事。請相信我。」
「……」
蓮將奴隸少女醬護在身後,無視了勇者。
一言不發地拿出錢包,一瞬間懊惱一下。真的沒有錢了。
但是,不吝嗇花錢和工夫才是愛情。這裡就是該花錢的時候,拿出一千琳將手伸到後方遞給奴隸少女醬。
收下一千琳的奴隸少女醬眼睛眨了眨。不明白蓮的動作的勇者也是一樣。他皺起眉頭,對於對方的怪異舉動提問:
「你在做什麼?」
「──死了。」
「什麼?」
「我、我說你吵死了!!」
蓮大吼一聲。最初聲音在顫抖。太羞恥了。但為了掩飾羞恥,第二次就比必要的還大聲。然而還是很丟臉。
對方是救國的勇者。而與之相比,自己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冒險者。他自覺自己在做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身體從內部開始顫抖。為了抵抗膽怯,蓮緊緊握拳。
勇者不知所措。
大概是沒有想到看起來是雜魚的蓮,居然會正面說那種話。
趁著出人意表的時機,蓮大大地吸口氣。
沒問題。知道作法。畢竟在這裡聽了好幾次。所以冷靜下來。應該做得到。吸氣吸到肚子感到痛苦為止。吸到極限為止。對想要以『幫助』的名義將奴隸少女醬帶出廣場的勇者,大聲說道:
「來到這裡的人們啊
」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應該什麼都說不出來吧。
所謂勇者,在這世上就是正義。在這個國家,是教會權威的同伴,救贖的象徵。
「都總是在這裡買下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啊
」
對他說反面意見這種事,太可怕而說不出口。光是反駁他,被周圍批難都不奇怪。甚至阻止他幫助某人,那種事本身說不定就是犯了某種罪。
但是,蓮身邊現在有奴隸少女醬。
「你明白嗎
」
由於蓮突然出現又單方面吶喊,讓勇者不明所以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沒錯吧。他不知道吧。他不可能知道吧。
這並不是傳達給勇者的話。
蓮轉過身。
銀色中帶藍色秀髮的美麗少女。她穿著貫頭衣、戴著皮革項圈,打扮如此怪異,與蓮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蓮與奴隸少女醬對上眼。
奴隸少女醬明白了蓮的意圖。
就像是初春融雪一般,奴隸少女醬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
那是得到什麼回報時的人的表情。那說不定是自己沒有意義的行為得到了成果,而那份成果確實比絕對正義的勇者還要卓越的證明。自己的夢想得到了來之不易的報酬。她感受到那份報酬的瞬間,像是花苞開花一樣,露出惹人憐愛的喜悅表情。
「奴隸少女啊,我問你
」
蓮呼喚著她,而奴隸少女醬為了以工作回報剛剛收下的錢,奴隸少女醬露出這世界最高貴的笑容,將標語牌翻面。
『全肯定奴隸少女:1次10分鐘1000琳』
被這世界上最可靠的句子推了一把,蓮大大地吸口氣。
奴隸少女醬在公園廣場所做的一切。全肯定他人鼓勵他人的功績。給予痛苦的人們勇氣的沙啞聲。
蓮在此全肯定奴隸少女醬的一切,而為了讓她自己全肯定自己。
因此蓮灌注渾身力氣,對全肯定奴隸少女大吼: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
「你說的完全沒錯
」
她以清冽的笑容,動聽的沙啞聲回應。
比擠出全力大吼的蓮還要大聲,奴隸少女醬爽朗的全肯定,響徹在這座公園廣場。
「這裡是宣洩每天疲勞、商量煩惱的地方
來吧
不要客氣,大聲吼出不滿吧
」
將人身體中存在的所有淤塞物全部吹飛的聲音傳進耳中。
蓮被露出笑容的奴隸少女醬激勵,指向發楞的勇者。
「帥哥真是爛透了啊
居然認為強硬帶走女孩子會得到原諒啊
我說勇者啊
現在的你啊,客觀來看就是想要將不情願的女孩子帶走的變態喔
」
「欸欸!?」
「我懂
這個勇者,因為人帥很好而得意忘形了
只是因為連國家權力都是同夥所以不會被過問,希望你發覺自己站在犯罪者的界線邊緣啦
」
「你、你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
我只是在這裡宣洩不滿而已啦
你說對吧,奴隸少女
」
「沒錯
只是在謾罵高規格的變態而已
」
勇者混亂了。
但兩人不理會他。兩人合力謾罵勇者。
蓮隨著心裡所想謾罵勇者,奴隸少女醬則爽朗地全肯定。
十分鐘。
就算以勇者為敵,在這十分鐘,自己有被全肯定的保證。
蓮利用這些時間,逐漸煽動勇者。奴隸少女醬則針對他的行為,一心給予全肯定。
「你、你們適可而止喔。要是說到這份上我也──」
「唉呦
可以嗎
」
持續五分鐘以上的瘋狂謾罵,再怎麼說還是超出忍耐極限了的樣子。勇者準備擺起架勢,但蓮則張開雙手宣示自己的無力。
「身為勇者,想對一般市民動手嗎
話先說前頭,雖然我是冒險者,但真的是一介庶民喔
沒有任何前科
是你該守護的弱者喔
」
「什!?」
蓮先在前頭展現出弱小,而勇者的動作停下來了。
奴隸少女趁勝追擊。
「你說的完全沒錯
對該守護的人動手算什麼勇者
史上首位犯罪勇者,震撼誕生
這可是會席捲全國的大頭條喔
」
「你們──」
「喔喔,好主意啊
把這件事告訴報社,讓他們大肆報導吧
」
「──能不能住手啊!!」
對名人來說,面子很重要。說到這種程度對方就不會隨便行動了。
和一半身體都在黑社會的奴隸少女醬不同,蓮的出生成長都很普通。是個並沒有違法的善良居民。告訴對方自己的弱小,封印勇者的行動。
當然,勇者認真起來蓮三兩下就被打倒了。讓世間成為同伴,責備蓮也是辦得到的吧。
但是,正因為他不會對無辜的民眾做那種事情,他才是勇者。
「呵呵呵
怎樣啊
對我出手的話,我也會全力控訴你
全力當個被害人啊
」
「真是好主意
因為勇者大人是名人,不可能逃得掉
繼續做
再繼續做吧
」
「你、你……做這種事不可恥嗎!?」
「不會啊
又不是告狀會感到可恥的年紀了
」
「沒錯
而且暴力行為本就該被斥責,告發這種事有什麼好可恥的
會認為被害者控訴被害很可恥的人才可恥
」
「唔。」
對奴隸少女醬的邏輯,勇者只能無言以對。
蓮抓住機會露出卑鄙的笑容。
「首先啊
我早就習慣可恥害臊這類事情了
與清白形象很重要的勇者大人不一樣啊
很累很惱火的時候,會變成魔物誕生的心情
所以才要來這裡,讓討厭的心情清爽起來啊
」
「……啊」
一直都氣勢洶湧的援護蓮的奴隸少女醬呆呆地張著嘴。
或許是全肯定沒做好,又或許是別的理由。
「抱歉啦,勇者大人
我很弱啊
」
經歷了許多失敗。明白自己很弱。知道不努力的話就比不上其他人。是可恥的人。無法誇耀的人生。就連喜歡上奴隸少女醬的那天,她送給他的那句「現在才剛開始」,他都還沒有到達能這麼認為的瞬間。
所以,還要再努力。
「你知道她的過去嗎!?你知道她現在是怎麼樣的立場嗎!」
「鬼才知道啊
」
蓮立刻反駁勇者的話,但他注意到了。
奴隸少女醬沒有用全肯定援護。
迅速回頭後,奴隸少女醬已經用標語牌遮住嘴了。
十分鐘,已經過了。
蓮的錢包連一千琳都沒有了。
「……」
蓮一口氣變得不安。緊咬下唇。要說嗎?自己一個人嗎?不對。不說不行。
要自己一個人上。
「啊啊,沒錯!!我完全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為何要做這麼奇怪的打扮站在廣場,我也不知道她未來想怎麼做!!」
蓮正在逞強,但聲音的氣勢弱下去了。
奇怪的打扮、奇妙的生意。隱約感覺到她與黑社會有關係。不追求利益的買賣。比蓮還早住在這裡的前輩不知道奴隸少女這點很奇怪。
奇怪的部分很多。她確實有必要勇者的幫助也說不定。她說不定非得要有很強大的援手。
「我!我啊……!」
迷惘浮出。只不過是沒有奴隸少女醬的全肯定,勇者明明什麼都沒有回應,但內心卻在畏縮。
奴隸少女醬感覺好像要移開標語牌。
不行。
「我確實,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人!!」
蓮將手伸向背後壓住奴隸少女醬的標語牌。不想打破她的規則。現在還不是希望她這麼做的時候。他不能允許,因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所以想要請求幫忙這種事、現在沒有對等代價就想要她開口幫忙這種事。所以,他不希望她開口。
「但是,有必要啊!」
畢竟,蓮喜歡上奴隸少女醬的那一天。
被不知道蓮的過去、現在、未來的少女安慰、拯救了。
他想報答她,並不想要只是心裡想想。總有一天要盡可能報答的恩情,必須要在現在報答,他心中吶喊著:現在不做待何時啊。
想要報答她,想要報答當時的恩情。想要幫助喜歡的人。
這有什麼錯。
「因為我是沒用的傢伙啊!」
他大喊著、訴說著,自己是非常自我中心的人。
「作為一個人啊!誰都不可能沒有他人肯定就能走在人生路上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都有勇氣,成果都能得到他人認可啊……!」
曾經想成為英雄。
那是夢想。想要得到奉承、想要成為特別的人。想要變成萬人迷、想要變成有錢人。曾經相信自己一定能成長為獨一無二的大人,說不定還能立於頂點。
但是,到頭來。
「你很厲害啊!大家都很感謝你!沒有人不認可你。」
蓮只能說出肯定勇者的話。
畢竟,蓮是因為憧憬他才會成為冒險者。
「你的故事真的很耀眼,是會讓我這種鄉下人,心動到受不了的傳說,你是亂世中如夢一般的英雄……」
承受人民祈願的他、與回應人們願望的他相比,自己又是如何呢。
連自己不能認同自己,只能依賴他人活著。是接受某人施捨的處於社會角落的人,但就連接受施捨了也做不好。
「和你相比,我就真的只是個渺小的存在啊……」
變得殘破不堪,拚死想要成為能和他人相比的人,本以為很順利結果是誤會,看著其他比自己過得還好的人,羨慕得要死。然後帶著嫉妒看著他人之後,發現到別人比自己還要更努力,說不上來的羞恥感襲向全身。
擺出自己可以做到的表情、千瘡百孔也裝作沒什麼事情掩飾過去,因為不這麼做,不知道周圍的人什麼時候會捨棄自己,害怕得要死。
在奴隸少女醬的面前以外都是這樣。
不是只有蓮是那樣。
「所以說啊」
不要從常客的修女小姐、鍊金術師的青年、其他在這座城鎮中懷有煩惱的人,最重要的──從軟弱的自己面前。
「不要把奴隸少女醬奪走啊……」
這些人,只有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活下去。
只能吸氣吐氣、抬起頭、咬緊牙關,向前活下去。
就連普通人認為誰都能做到的事情,難以相信地,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做不好。
那樣的雜魚,就是自己。
「我們很弱啊……」
淚腺鬆弛,流出淚水。
或許是覺得不成材的自己太丟臉了。又或者是對勇者提出意見這種行為感到害怕吧。
他發出嗚咽聲,說出口的話中斷了。
「……」
「……」
奴隸少女醬與勇者守望著蓮,一言不發。
像蓮這種凡人的話,說不定對勇者這種人來說弱小到沒有意義吧;對人們期望出現的這個人來說,難以置信的淺薄;對救了國家的這個人來說,愚蠢到令他吃驚也說不定。
甚至覺得沒有幫助他的價值。
蓮啜泣著,努力說出話來:
「……雖然很弱、雖然很沒用,但是啊」
雖然自己都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就算不用你幫助,當她有困難的時候,我會幫助她的。」
就像現在這樣,毫不顧忌面子,全力幫助她。
「我就連勇者都能正面以對。」
就算沒有擊退一切的強大,雖然是個只會利用對方溫柔的卑鄙小人,但正面面對他的事實現在可以當作證明。
「所以拜託你……」
今後還會變得更強。
蓮哭著臉跪下來,兩手撐在地面。
「……勇者,維豋‧巴羅大人。」
他喊著這個國家誰都知道的勇者的名字,額頭貼地。
「請讓她,繼續待在這裡吧。」
他現在還很弱小,也只能拜託了。
而沉默降臨。
氣勢洶湧地謾罵的少年,在沒有奴隸少女的後援後,聲音軟了下來,最後甚至難以置信地低頭懇請對方。
看見跪下低頭的蓮,勇者輕輕地閉上眼,吐了一口氣。
「這樣啊……」
平穩的聲音傳來。
勇者面對奴隸少女醬。
「這份意念,就是你在這裡得到的東西對吧。」
「……」
奴隸少女醬依舊沉默,撇開頭。
勇者苦笑著,將視線回到蓮身上,單膝跪下。
「對不起。像我這樣礙事的人,等下就消失。說得對呢。我說不定一直都在做多餘的事情也說不定。」
那道聲音蘊含著自責之念,蓮想像的勇者身影差很多。
所以蓮不禁問出口:
「您為何……成為了勇者呢?」
「因為我拔出來了……那把聖劍。」
救國的勇者,維豋‧巴羅。
當他拔出人們願望而生的聖劍時,不管願不願意,他成為了勇者。
然後他現在手邊沒有那把劍。
對比了蓮與奴隸少女醬的表情後,他寂寞地笑了。
「我就只是那樣的男人而已啊。」
他的聲音充滿寂寥感,難以相信他是救國之人。
站起來的勇者想要摸奴隸少女醬的頭,但被躲開了。
她將標語牌翻面。
「不要碰我
噁心死了
呸
誘拐未遂加上權力騷擾接下來是性騷擾,真是沒藥救了
已經被駁倒就快滾
你個喪家犬勇者
」
「啊哈哈,抱歉。好痛好痛──等、等等真的很痛。我回去。嗯,所以我馬上回去!」
忍受不了奴隸少女醬踢他小腿了的樣子。勇者離開了。
踢小腿趕走勇者後,她確認他的身影消失,哼了一聲。
然後,輕輕將標語牌放著。
蹲在雙膝依然跪在地上的蓮正面。
她看起來有些嬌小。她抱著膝蓋,很自然地仰望蓮。
少女看著蓮的哭臉,輕輕地笑了,銀色短髮隨著她的動作搖動。
「……呵呵。又在哭了。」
將標語牌放一邊的少女,帶著有些開玩笑的神色,靜靜地以沙啞聲說著。白皙纖手伸到蓮的臉頰,以溫暖的手掌輕輕拭去淚水。
「……謝謝你。然後,恭喜你。你打贏勇者了喔。」
蓮第二次感受的觸感,還是很柔軟、很溫暖。
少女對少年笑著,以稍微開玩笑的語調作弄他。
「……非常地帥氣喔?」
「……啊哈哈。」
蓮也對奴隸少女醬回以笑容。
他只不過是放過他們了,根本說不上是打贏了。
「不客氣。」
她說了謝謝你。就算是客套話,她也說了很帥氣。
自己是被這名少女如此稱讚的男人,讓他非常驕傲。
・尾聲 少女們立起旗幟
呼。
吐出白色水蒸氣後,她再度注意到了。
紅葉之秋結束了,不久前就一直冷到呼吸會吐出白色水蒸氣。寒冷的空氣使肌膚刺痛,吹到耳垂的寒冷的風,光是接觸一下就令全身顫抖。
以一件貫頭衣來說,有點太冷的季節來臨了。裝在皮革項圈上的鎖鏈,對部分裸露出來的皮膚來說冷到會痛的季節已經很接近。
但是她並不討厭冬天的空氣。
逃出來後,一邊踢著雪、一邊吐出白色水蒸氣彼此歡笑的那些日子,比起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更能切身感受到。
降水的話,就會下起雪吧。
她對在空中粉刷的薄雲,抱著些許期待。
「姊姊!」
騷動告一段落後,她在公園廣場想著明天的天氣,而有個少女飛奔到她身邊。
壱季。
黑髮黑瞳,穿著異國服裝,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奴隸少女最疼愛的可愛妹妹。
「來晚了,非常抱歉……!因為被腦袋不正常的狂信者拖住腳步──啊。比起這個,您沒事嗎!?那個變態勇者呢!?藏在哪裡呢!?我馬上處理掉!」
「……別擔心,他回去了。」
她緊緊抱住妹妹,讓還沒掌握事態而張皇失措的她冷靜下來。就像小時候彼此貼近身體取暖一樣,將肌膚的溫暖傳達給她。
「……因為有人幫我了。」
「是、是這樣嗎。」
得知姊姊平安無事,被緊抱的壱季安心地鬆了口氣。
然後在奴隸少女的手腕中,無精打采地垂下頭。
「非常抱歉,姊姊。這次沒能幫上忙,還誇下海口,實在非常可恥。姊姊也對不肖的妹妹感到無奈吧……」
「……沒關係。壱季一直都很努力。一直很珍惜我。我知道的,最愛你了喔,壱季。」
「姊、姊姊……」
明明只是傳達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壱季卻開始流淚。
「感謝您這麼說,嗚嗚,我也最愛姊姊了……!」
「……呵呵,太好了。」
她輕輕撫摸惹人憐愛的妹妹的頭。
「話說,幫助姊姊的是哪位呢。既然能和勇者對抗,應該是個壯士。應該不是……波爾諾格先生呢。」
「……嗯,該怎麼說呢。」
這個都市中,還有對己方友好且能與勇者對抗的人嗎。妹妹在記憶中尋找人選,而姊姊則為了選擇形容的詞彙而沉思。
當然,他並非什麼壯士。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個很普通的人。
至今數次來自己身邊,吶喊出失敗與不滿。所以知道他是有些輕佻的人,也知道他容易被他人影響,也知道他自虐的個性有些強烈。
他知道自己很弱卻還是站在她面前。
如果要概括傳達給壱季的話,那就是:
「……雖然只有一點,說不定有點像呢。」
「什麼?」
姊姊露出好像有點開心的微笑,而壱季則歪起小小的頭。
「……有點像那個笨老哥。」
壱季看著心情非常好的姊姊的表情,眼睛眨了幾下。
「和哥哥很像的人嗎?」
她被勾起興趣,重複了姊姊的話。
勇者事件後隔天。
被要求休養的蓮,在家裡沒有活動身體躺在床上。
雖然被要求養精蓄銳,但昨天花一千琳還是很沉痛。
本來一千五百零二琳扣掉一千後,剩下五百零二琳。房租先付了所以不擔心,剩下的六天必須依靠這五百零二琳生活。
非常危險。雖然餓不死,但也吃不飽。剩下來的錢,讓他經常被空腹糾纏。
真的被逼到絕境了。要是再發生什麼事情,那個時候開始就很危險。
但是,躺在床上的蓮空笑著。
「成為奴隸少女醬的助力了。那時花的錢,根本不可能後悔……!!」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肚子發出盛大的反駁的聲音,像是在說:這是兩碼子事。但他當作沒聽到了。
蓮再度閉上眼。
現在該做的事情只有一個。
就是在休養中,盡可能抑制能量消耗。
具體來說,就是睡。然後只在冒險前一天,好好吃一頓飯。要是再倒下可就不好了,只有那種事絕對不能再發生。最糟的情況,就算在那一天花光所有錢也沒關係。
然後就全力向使弓的前輩敲詐。
冒險後總是像前輩的小弟一樣黏在後面前往酒館。沒問題。只要全力煽動那個人的話應該就會連續請三天的飯。只要拚命拜託對方說自己沒錢,他就會一邊笑著一邊請客。只要有自己的後輩技能就沒問題,蓮相信未來的自己。
蓮發現自己的技能只要全力發揮了就還有活路,然後房間門就發出嘈雜的聲音搖晃著。
「超級新人。我知道這裡是你家所以快開門!」
那是繆莉娜的聲音。
像是在傳達如果敢假裝不在家就絕不饒你。搖晃房門搞破壞的聲音,應該是她敲門告知來訪的聲音。好像是在測試門有多耐打而用力敲無數次。
不知為何好像很生氣。聽到職場可怕的前輩突然來訪,蓮連忙爬起身來。
「怎、怎麼了嗎?前輩。」
「沒有怎麼樣啦……!!」
打開門應對後,繆莉娜完全怒在心頭。
金髮一如既往綁成Two side up的髮型,但教養看起來很好的臉,眼神比平常還要銳利,比平常還要暴躁。
不知道是自己做了什麼惹她生氣了,還是單純來鬧事的。但看起來無路可去的繆莉娜的樣子有點奇怪。
繆莉娜緊緊瞪著蓮。
「超級新人。」
「我、我在!」
不知道她要說什麼。蓮將背挺直起來,而繆莉娜對他宣告:
「讓我借宿在這裡。」
「……………什麼?」
聽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讓蓮愣在原地。
壱季:「嗚嗚嗯……」
奴隸少女醬:「……怎麼了嗎?壱季。」
壱季:「姊姊!其實我在分析那個狂信者。下次還有機會戰鬥的話,就有機會打贏!我想要統整一下思考,能請您聽聽看嗎?」
奴隸少女醬:「……嗯。可以喔。」
聖句:以祈禱連接秘蹟力量根源的『神祕領域』,透過構成力場的共通認識(就是喊出來的聖句)對特定個人發動聖句的效果。
由於是透過共通認識來對個人發揮效果的,所以缺點是對方不知道聖句就無法發動。
壱季:「再次試著分析的結果。已經明白伊絲‧安的聖句是利用經由散布在不偏的宗教論的垂直概念交點的共通理念來攻擊的。那個聖女信仰的一神教是將包含物質世界的精神世界假定為神秘領域,可以認為是俗稱的『精神之國』最高位與無限領域。問題就是要怎麼做才能遮斷形成概念交點的路徑──」
翻譯→「簡單地說,聖句的攻擊可理解為『人類是電腦』、『神祕領域是伺服器』、『祈禱是線路』、『共通認識是共用雲端硬碟』、『聖句是病毒』。而壱季正在嘗試利用理論能不能構築相當於防火牆的魔術。」 【譯註:原文是ファイアフォール,應該是誤植,應為ファイアウォール(防火牆)吧。】
奴隸少女醬:「……完全聽不懂,不過壱季好像開心那就好了。」
壱季:「那個聖女的聖句好像混雜了不少獨自的解釋。『汝,顯示其身』也是,如果是姊姊的常客修女大人的話,應該會是溫柔診察的效果的。」
奴隸少女醬:「……嗯。」
壱季:「那個狂信聖女唱出來,聽到聖句的人貌似會被掐脖子,就像是在說:『異教徒痛苦的,想要得救就改宗吧』的樣子……」
奴隸少女醬:「……你在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懂。」
壱季:「我也是……」
位階:由於大陸東方古代王朝的「天」與「地」的垂直世界觀而發生的。將世界之差從『高度之差』為著眼點而編纂的學問,將『存在之格』變為有意義之物,變成規模雖小卻掌握世界的魔術。
後記
哇伊,是後記!我最喜歡後記了!
騙人的。比起寫後記,我更想要增加本篇的分量,我是佐藤真登。這次後記的篇幅不多,所以全部都寫謝詞吧。太棒了!
編輯的M大人、S大人。非常感謝您們。由於兩人盡力,讓本來只是梗和興趣的延長的本作品得以商業出版。
凪白みと大人。WEB版中某幼女會生出狐耳,是因為知道擔任插畫的是凪白大人後,被「這一定要讓獸耳出現!」的使命感驅使,才寫出來的。因為我想看凪白大人畫的黑髮獸耳幼女,希望這系列可以持續下去。
如果第二卷能出了,我想利用粉絲信募集各位的煩惱、好事、高興的事情還有悲傷的事情,創造一個奴隸少女醬的全肯定專欄呢。因此歡迎大家盡量寄粉絲信。
那麼,如果賣得好就會出續集,就那時再會吧。
電子書附贈特別短篇
「啊,是貓。」
修女小姐蹲了下來。剛好是在教會工作休息時,到攤販買魚三明治的時候。將拔皮的魚身用指尖抹一下後,貓就開始舔起來。舌頭的觸感,讓常客修女小姐的臉頰緩和下來。
「啊哈哈,真素好孩子──」
「法茵,你在做什麼。」
「──嗚哇!?」
肩膀抖一下,驚訝地轉過身後,看到職場的前輩。被看到自己用小孩子的話逗貓,實在很害羞。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最好,但對方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來。
貓看到新登場的人,全身的毛豎立。膨脹起尾巴完全進入威嚇態勢。無表情的前輩用看不出任何感慨的眼瞳看貓。
「區區一個畜生,居然敢露出獠牙。理解吧畜生啊。活著的生物全都抱有原罪。吾將予以汝察覺己身也沒有察覺的深深罪孽的機(會)──」
「前輩。請不要對貓說教。絕對不可能理解的。」
她制止了保持無表情對貓滔滔說教的前輩。而貓則敏捷地趁機逃走了。牠確實有危機察覺的能力與逃跑的腳程。她認為那樣的話就算野生應該也能活下去。
差不多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她想快點吃完而將三明治塞嘴裡。
「話說前輩為何在這裡?」
「今天祈禱的時間結束了。」
平常都二十四小時祈禱,除了緊急時外都不會動的人,今天似乎是自發性行動的日子。
「哈啊,這樣啊。那今天要一起輪治療院的班嗎?」
「並不壞。」
她在腦中將這句話自動翻譯成同意。帶著無表情的前輩,常客的修女小姐回去工作的地方了。
譯者後記
後記這種東西真的不知道該寫點什麼。
總之先來說一下近期的預定吧。
目前我打算休息一星期後,開WEB版的坑,因為文庫版改了不少東西,所以會從頭開始翻,大約會以一星期一至兩話的速度更新,端看時間決定,而且期中考快到了,在期中忙完之前,應該會先用文庫版屯起來的部分灌水。
大概就先這樣吧,另外有時間的話可能十二月會開這個作者在GA文庫的大獎作:【處刑少女的生存之道】,目前還不確定,已確定的是本作WEB會繼續翻譯。假如說在我划水一個月的期間內,沒有人要翻譯處刑少女那部作品的話,我有一點意願開這個坑(真心話:如果有真大佬願意開坑的話,我超開心的)。
最後還是要來致歉一下,第九篇我真的翻譯到快吐了,因為我真的不太能理解本作的戰鬥設定(大概是太哲學了?),就算看了解說圖還是一知半解,所以各位有可能看不懂,正常的,因為我也還沒搞懂,未來如果懂了會再重新校對潤色一次,非常抱歉。
那麼,這次後記就到此為止,我們(應該)下星期在WEB版、或是第二卷再會吧。
2019/10/20 s881116s
更新日誌:
9/26 開坑+序章
由於時間上較忙碌的關係,這部應該會以大約一星期一至兩章的速度更新(大概,預定三個月內完坑),因為我不確定會有多少閒暇時間翻譯,而且大概是姿勢不端正的關係,最近打字久了手會有點痛需要休息,所以速度應該不會快(吧),若有提前完成的就會先放上來。
我有稍微在輕國這裡查過,應該沒有撞到車,如果目睹車禍現場,還請告知我,感謝。
至於這部是有WEB版的,但文庫似乎應該只有一本(根據銷量而定),之後應該會開WEB的坑,與文庫版並行(但以文庫優先),端看時間安排。
9/28 更新第一篇:修女小姐的全肯定
根據大家的意見,書名更換了,但還沒有定案。另外由於書名更動,所以內文也有點變動。
9/30 更新第二篇:煉金術士的全肯定
10/4 更新第三篇:小混混要全否定
預定周末還會更新一篇(隨時會鴿)
10/5 更新第四篇:大哥的全肯定
本周的更新就到這篇,下一篇是蓮的自閉篇,因為比較長、內心戲很多不太好翻,可能會稍微花點時間。
另外前面幾篇有稍微小修正的地方。還有簡介也翻完了。
還有修改帖子後圖片多出來刪不掉(可能是沒有把第一次上傳的圖片刪掉,但不知道怎麼刪),如果有人知道希望可以告訴我,感謝。
10/9 更新第五篇:蓮的全肯定
10/10 更新第六篇:全肯定
接下來就是告白篇。
10/11 更新第七篇:告白要全否定
10/12 更新第八篇:勇者要全否定
下一篇是最長的,所以應該會多花點時間。
然後關於校對的部分,我會一邊製作EPUB的同時一邊校對,初稿全部完成後,如果我有發現什麼錯誤,就會直接在EPUB上修正,帖子內容就不修改了。感謝諒解。
10/18 更新第九篇:妹妹的全肯定
那個......這一篇有些地方真的很難翻,所以我索性放棄了,後面戰鬥部分會比較隨便一點,還請見諒。(土下座)
目前有望在下周之前結束這本呢。
10/19 更新第十篇:奴隸少女的全肯定+尾聲:少女們立起旗幟
至此本文部分的內容就翻譯完了,至於後記、解說圖以及短篇等等還沒補上來的東西,會在發布EPUB時一併補上來,還請稍後。
另外就如上面所寫的,如果有發現什麼錯誤會在EPUB上修正,帖子內容就不更正了,感謝大家。
10/20 完坑
目前沒有大幅修改的部分,多為錯字和小修改而已,未來還有可能會更新,詳細請看下載連結的最後更新日期。
那麼本作至此就告一段落。
我們一周後見。祝各位看得開心。
9/26 開坑+序章
由於時間上較忙碌的關係,這部應該會以大約一星期一至兩章的速度更新(大概,預定三個月內完坑),因為我不確定會有多少閒暇時間翻譯,而且大概是姿勢不端正的關係,最近打字久了手會有點痛需要休息,所以速度應該不會快(吧),若有提前完成的就會先放上來。
我有稍微在輕國這裡查過,應該沒有撞到車,如果目睹車禍現場,還請告知我,感謝。
至於這部是有WEB版的,但文庫似乎應該只有一本(根據銷量而定),之後應該會開WEB的坑,與文庫版並行(但以文庫優先),端看時間安排。
9/28 更新第一篇:修女小姐的全肯定
根據大家的意見,書名更換了,但還沒有定案。另外由於書名更動,所以內文也有點變動。
9/30 更新第二篇:煉金術士的全肯定
10/4 更新第三篇:小混混要全否定
預定周末還會更新一篇(隨時會鴿)
10/5 更新第四篇:大哥的全肯定
本周的更新就到這篇,下一篇是蓮的自閉篇,因為比較長、內心戲很多不太好翻,可能會稍微花點時間。
另外前面幾篇有稍微小修正的地方。還有簡介也翻完了。
還有修改帖子後圖片多出來刪不掉(可能是沒有把第一次上傳的圖片刪掉,但不知道怎麼刪),如果有人知道希望可以告訴我,感謝。
10/9 更新第五篇:蓮的全肯定
10/10 更新第六篇:全肯定
接下來就是告白篇。
10/11 更新第七篇:告白要全否定
10/12 更新第八篇:勇者要全否定
下一篇是最長的,所以應該會多花點時間。
然後關於校對的部分,我會一邊製作EPUB的同時一邊校對,初稿全部完成後,如果我有發現什麼錯誤,就會直接在EPUB上修正,帖子內容就不修改了。感謝諒解。
10/18 更新第九篇:妹妹的全肯定
那個......這一篇有些地方真的很難翻,所以我索性放棄了,後面戰鬥部分會比較隨便一點,還請見諒。(土下座)
目前有望在下周之前結束這本呢。
10/19 更新第十篇:奴隸少女的全肯定+尾聲:少女們立起旗幟
至此本文部分的內容就翻譯完了,至於後記、解說圖以及短篇等等還沒補上來的東西,會在發布EPUB時一併補上來,還請稍後。
另外就如上面所寫的,如果有發現什麼錯誤會在EPUB上修正,帖子內容就不更正了,感謝大家。
10/20 完坑
目前沒有大幅修改的部分,多為錯字和小修改而已,未來還有可能會更新,詳細請看下載連結的最後更新日期。
那麼本作至此就告一段落。
我們一周後見。祝各位看得開心。
用戶組的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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