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田健]異世界超能魔術師 04[台/繁]


本帖最后由 懒惰的羊 于 2019-11-30 14:39 编辑


[內田健]異世界超能魔術師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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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內田健
插圖:Nardack
譯者:林珉萱
圖源:知路的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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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睽違已久的系列第四作。
趣味度與興奮度升級回歸,肯定值得這漫長等待。
「你該不會不曉得…我們是召喚術師吧?」
不用懷疑,兩位主角太一與凜的超能程度也受到了強化。
召喚兩人的人物於本作登場,秘密真相即將曝光。
他們為何被召喚至異世界!?
全程保證緊張刺激、興奮期待。
太一與凜,以及他們的夥伴們,又將面對什麼樣的強敵……!?








本帖最后由 懒惰的羊 于 2019-11-30 13:58 编辑


彩圖



「我是艾利斯延魔法王國第二皇女,夏洛特·艾利斯延。」



「......」
身上只穿內衣的凜轉過身了。
無以言喻的震撼讓兩人全身僵硬,遲遲無法動彈。



「連蕾米亞小姐也做不出來嗎?」
平實冷靜過人的蕾米亞都忍不住展露笑顏。
顯見這道菜相當令人滿意。



「『火焰之槍』竟然能夠同時發動這么多次!? 」
凜與繆菈合力在半空中制造出近二十把的火焰長槍。
火屬性中級魔術『火焰之槍』,是一種以貫穿力與爆發力見長,專門用來破壞目標物體的毀滅性魔術。



太一揪住亞爾席娜的手臂,將她拉近自己懷里。
凜也執起了法杖,繆菈則默默將手移向劍柄。

目錄


第七章 王都委內非克斯







第八章 前哨戰







第七章 王都委內非克斯

第二十五話 前往王都

「嗯喔?」
感受到來自身體下方的衝擊,西村太一醒了過來。
操控半睡半醒的意識確認現狀。在不怎麼寬敞的空間中感覺得出有好幾個人,喀咚喀咚的聲響傳進他的耳中。
喔喔,想起來了。太一弄懂了。自己現在乘坐馬車,朝王都前進。
太一要和吾妻凜、繆菈、蕾米亞·桑塔克魯這三名夥伴一起前住王都。
他與凜被傅送至異世界阿爾帝亞已有好幾個月。
初來乍到的兩人,在六神無主之際被繆菈與蕾米亞收留。經過多方嘗試、學會操縱所謂的魔法而樂不可支的記憶,如今感覺像發生在好久以前。
還在日本生活的時候,太一很享受在學校的時光,但偶爾也會感到無聊。
凜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太一確實有這樣的感受。
來到這個世界,體驗到原本往返於家中、學校及電玩遊樂中心的自己絕不可能經歷的刺激生活,不知不覺竟也已經習慣了。
(喔~對了。我想起來了。
逐漸清醒過來的意讖總算完整掌握住現況,挖掘出必要的記億。
一介小市民身分的自己,終究走到了被召見到王都的地步。指定的地點還是一個就算每天都在皇宮裡生活的人也不一定有機會涉足的場所。
嚴格來說,召集者是居住在皇宮裡的某個人物。
並且對於以誰的名義召集太一、要帶誰一同赴會、由誰擔任代理人等細節均耗費了不少心思安排。
可以想見,接下來應該要面對頗為錯綜複雜的情勢。
只不過太一認為自己恐怕理解不來,加上沒有興趣,就算聽了召集理由的說明仍是左耳進右耳出。
「還真好睡呢。」
「轉頭對上聲音來源,坐在隔壁、把頭髮綁成馬尾的少女正用挖苦的眼神看著太一
「嗯?妳沒睡嗎?」
「沒辦法像你這樣直接睡著就是了。」
聽聞此語,太一「喔~」地一聲表示理解。或許確實如此,不過......
「很遺憾,我不像凜那麼敏感。不怎麼在意。」
「......真羨慕你那種粗神經。」
即便另一頭的挖苦之意已從神色擴散到語氣,然而這是與生倶來的性格差異,太一也只能聳聳肩帶過。
「像我這樣的叫做沒神經啦。」
「明知故犯,自己曉得還不改進。」
「本性難移啦。」
「真是給人找麻煩的本性啊。」
「呵呵呵,你們兩位交情真好呢。」
坐在兩人對面的少女咯咯笑。
太一回望著少女一邊暗想,凜的戒心並不難理解。
眼下一行人乘坐的馬車乃屬皇宮所有,平時也會用於接送他國貴賓。稱不上華麗,然設計之精美乃是兩人前所未見,即便是對這方面毫無鑑賞造詣的太一等人,也能一眼看出是高級品。
高雅的內裝已經足夠讓普通人坐立不安,但是還有另一個讓凜緊張的原因。
那就是坐在對面,方才聽兩人對話後莞爾一笑的嬌小少女。
少女五官端正,但還算不上容貌出眾的美人。同時給人溫和與堅毅的印象,是個頗具魅力的女性。
猩紅色的瞳孔直率而不隱瞞,不帶任何威嚇意志地凝視著太一和凜。細柔如絹、帶點紫色的半長髮隨著馬車震動的節奏而飄動。
受命迎接太一等人的這位少女是來自王都委內菲克斯的侯爵家千金,亞爾席娜·M·諾曼。
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權力階級依序包括皇家、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其下尚有法袍貴族與騎士,不過權力大致都集中在皇家到男爵等位階。艾利斯廷國內僅有兩個公爵門第,具侯爵頭銜的也不過六個家族。簡單說少女出身的家庭乃是權貴中的權貴,對整個國家權力中樞具有莫大影響力的貴族。
就生長於日本平民家庭的凜而言,宛如日本政府首長等級之人近在咫尺的體驗。說到底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與這種層級的人物面對面,透過教育內容了解到那般立場之人的地位有多高,但不曾親身經歷並體會那種感受。
結果就是不知如何與之應對。更不可能有能夠在位高權重之人面前打盹那樣的粗神經。
(呼……順著太一的話,學他放寬心是對的。)
稍早亞爾席娜不時親切地主動搭話,而凜卻因為還不太能適應,無法像對待朋友般輕鬆應答。
加上太一直到方才為止都在睡覺,針對「異世界人士」的問題基本只能由凜來回答。
看著太一貌似毫不拘謹的模樣,縱然起初十分困惑,最後還是決定效法他的態度。如此一來,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太一閣下。即便已在趕路,還是得花上幾天才能到達。相信路途中難免愁悶,請您隨意休息,無須介意。」
「喔~謝謝妳。要是還覺得睏我就直接睡了。」
「好的,請自便。完全不需要在意我。」
同一時刻,正前方另一邊的座位以及背後的座位都傳來責備的氣氛。
這臺馬車的車廂內並列四排四人座位,共可容納十六人。推測通常提供給主客,中間兩排設計比較高級的相對座位由太一一行人、亞爾席娜和她的隨從侍女分據兩邊。
太一等人與亞爾席娜等人的背後則各坐著兩名護衛騎士與兩名隨從。
就那幾個人看來,太一的態度肯定很狂妄。
即便亞爾席娜寬容以待,也不該如此放肆吧?
他們八成這樣覺得。凜暗自推測幾位僕從的想法。若非已決定跟著太一放寬心看待,現在恐怕緊張到要胃痛了。
說起來,繆菈幾乎沒有參與話題,蕾米亞更是始終在搖晃的馬車當中自顧自地讀著魔導書。計較再多都是白搭。
旅途剛開始的時候,類似的責備眼神也曾投向繆菈,然而她完全無動於衷,對方大概只能放棄。如今能夠斥貴的對象僅剩太一。
此外蕾米亞則是從頭到尾均未承受這樣的責難。原因不明就是了。
(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仍沒有直接開口訓斥,或許早被告誡過不可多嘴。)
凜望向坐在對面,臉上笑意未減的亞爾席娜。對方似乎也察覺到凜的視線,微微地偏頭表示疑惑。淡紫色的絹髮也跟著輕順滑動。
仔細回想起來,亞爾席娜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很客氣。
前幾天,亞爾席娜到訪阿茲拜亞的時候也一樣。
◇◆◇◆◇◆◇◆
魔物大舉入侵事件後,已有一段時日。阿茲拜亞境內的重建工作順利推展,居民們總算逐漸恢復正常的生活步調。
防衛戰留下的損傷絕對稱不上輕微。好歹已經過些許時日,被災害影響而停滯不前的日子早該畫下句點。
那該怎麼做才能取回普通的生活呢?
就是主動以熟悉的方式過日子。
無須特地與誰達成共識。這是刻畫在每個人心底,不必透過大腦認識也能理解的道理。
阿茲拜亞的居民們透過這樣的方式,親手恢復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沒有任何人出面提醒,大家極其自然地辦到了。
太一、凜、繆菈也是一樣,再度投入以冒險者任務為重心的熟悉生活。
在走到這一步之前m太一等人之間亦非一直相安無事。
例如太一單槍匹馬,獨斷挑戰幾乎讓人絕望的強敵,繆菈為此淚如雨下地而賞了他一巴掌。
也曾四人一起弔唁命喪於那場激鬥的安娜塔西亞。
蕾米亞為太一覺醒後所具備之召喚術師的能力感到亢奮,導致其後好一段日子,沒日沒夜地拉著他進行各種實驗與驗證。
聽著公會會長傑拉德談論鎮上通貨膨脹的惡況已經平息的消息。
凜與繆菈因深切感受到自己力有未逮而大幅加強鍛鍊,蕾米亞也將自己平曰的訓練課題強化至幾乎堪稱為特訓的程度。
而三人每日的實戰訓練則由太一擔任對手。
太一也不忘累積召喚術師的訓練成果。
一行人確實度過了好一段充實的日子。
直到某一天。三人如常地完成委託並返回鎮上時,前來迎接的瑪莉葉遞來一封書簡。
根據瑪莉葉所言,是一位「非常不得了的人物」想要召見一行人。
該位人士目前則暫住在領主家中。
既是額意來到此地。對方肯定有十足理由需要面會,可是道頭則不然。
無從推測對方的意圈,但也無法置之不理。縱然感費疑惑,還是遵照信中所載之日期與時間,造訪領主大宅。
由僕人領路到達會客室,只見一名身穿禮服的紫髮少女及她兩旁立之年輕侍女等三人已在場等候。
「初次見面。如此冒昧召見真是遇意不去。我是侯爵家的長女亞爾席娜·M·諾曼,今日以家主亞歷克斯的代理身分前來。」
語畢則擺出雍容的屈膝禮。髮絲隨著微微低下頭的動作柔順滑落。
太一等三人也順勢自我介紹,並遵照指示坐到沙發上。
一段交雑場面話的寒喧遇後,亞爾席娜自然地帶入正題。
彷彿算準了太一等人正打算開始進入正題的時機,其話術之高明給太一與凜留下了深刻印象。
「本次與各位見面,主要是為了遨請大家前往王都。」
「王都?」
「是的。我同時擔任引導各位到達王都的角色。」
身為國家支柱的國王安置居所,距離阿茲拜亞數百公里之遙的王都委內菲克斯,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境內規模第一的都市。
傳聞倒是聽過不少,據說是阿茲拜亞望塵莫及的巨大都市。
原來如此,這下就能明白她的來意。那又為何產生這樣的狀況?具體而言,勢必存在著召集一行人到王都的理由以及由侯爵家千金擔任使者的必要性。
無法直接出聲詢問。但從談話的內容八成能猜到對方會有這樣的疑慮。亞爾席娜行雲流水般地繼績講述。
「這樣自揭瘡癥實在有失顔面......其實目前高層分擁成國王派與親王派,王都逐漸變成兩大勢力互相較勁的內戰舞臺。」
聽聞此語,太一 ,凜與繆菈面面相覷。
......剛才這幾句話恐怕是極機密內容吧?而且還是不小心稍有涉入就能讓腦袋與身體分家的程度。
確實曾經從商人的談論等途徑聽聞委內菲克斯境內氣氛詭譎的消息。
據傳皇宮內部因某種原因起了爭執。因為那些傳言,導致艾利斯廷原本最具的繁榮大都市興起人民皆因害怕受牽連而避免外出的風氣,城內變得相當冷清。
但能當作傅言隨意聽聽的內容也僅只於此關於造成皇宮內部氣氛如此肅殺的緣由,估計雙方陣營均施行嚴格的情報控管,剛才亞爾席娜所銳的構容還是初次聽聞。
「請放心。方才所洩漏的範圍本是我權限所及。願以諾曼家的名聲保證不會為各位帶來任何麻煩。」
對貴族而言,家門的名聲如性命一樣重要。
雖未繼承家主之位,自稱代理家主而來的亞爾席娜以家族名譽為誓,足見非一般的覺悟。可以明白她相當看重迎接太一等人的這項任務。
「本次欲召見各位的是第二皇女,夏洛特·艾利斯廷殿下。我也受命轉告,務請各位協助殿下。衷心期望各位能感受到我家主上的誠意。」
語畢,亞爾席娜悠然地站直身子,接著彎下腰,低頭深深行禮。太一與凜對於貴族禮數幾一竅不通,至少明白如侯爵家千金這般地位的人絕不會輕易低下頭。一旁的繆菈因亞爾席娜的舉止而感到驚訝的反應亦佐證此想法。
國家的第二皇女遇上困難且需要幫助,故指派有能力以適當禮節應對的亞爾席娜前來傳令。
召見一行人到王都的理由以及亞爾席娜擔任使者的緣由大致已瞭解。
對方擺出如此真誠的態度實在不好拒絕,但也很難當場說句「我明白了」就下決定。
或許感覺到道份心思,亞爾席娜挺直腰桿。
「各位沒有必要現在就做出結論。可以暫且保留,與適當對象討論過後再決定。」
從道句話可以聰得出來,雖未明講,她早已掌握一行人私下倚重蕾米亞的情報。
「接下來就容我祭出絕招囉。」
如是說的亞爾席娜,臉上的微笑多了幾分促狹。
至此全面展現身為貴族的嬌氣,優雅賢淑且舉止高尚的亞爾席娜卻在此時露出調皮的一面。
那道微笑如暴花一現,迅速被收起。眼神蘊著堅定意志,語調嚴謹地繼續說道。
「能夠使用獨特魔法的夏洛特殿下乃是時空屬性的魔導師。殿下也特別提到,希望與各位做這方面的交流。」
確實是個大絕招啊,太一不禁失笑。亞爾席娜肯定早料到這樣的效果。
年紀雖輕,終究是高階貴族。體感她彷彿身經百戰的交涉技巧,怎麼想都沒有勝算。
內心天平已然倒向拜訪王都一方的氣氛似乎也逃不過亞爾席娜的掌握,只見她加深了笑意。
其後,太一等人找蕾米亞商討,最終決定以蕾米亞同行為條件,動身朝王都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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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也曾想過,亞爾席娜在交涉時展現的禮儀可能純為達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不過眼下的她親切依舊,從態度到遣詞,在在顯示出想盡全力款待的意念。
這樣的狀態持績了整段旅途,幾天後,一行人順利到達王都。
王都委內菲克斯乃是有三百萬人口的繁榮都會。以整個世界來看也是足以進入前五名的規模。
整座都高牆包圍著眼望去無法看清的廣闊。第一印象就是腹地非常非常廣大。而這些一望無際的寬廣土地全都被圍在高牆之內。難以想像究竟需要多少勞力才能辦到。
蕾米亞則針對如此疑問展現其淵博知識;「據傳花了超過一千年建造。透過土木工程與土屬性宮廷魔術師的努力,長年持續修補並且擴展。」
一千年的時間還真是久到讓人摸不著頭緒。若問日本的一千年前,太一只能想到一一九二年鎌倉幕府成立。鎌倉幕府之前則是平安時代。只能粗略地掌握這點程度的歷史。甚至徹底忘記鎌倉幕府早隨著現代研究進展而修正為一一八五年成立。
誠如先前聽聞的傳言,王都正鬥緊閉。一行人繞道而行。
其實另有一道伯爵以上爵位之家族專用的門。即便正門封鎖,那個路徑也不會隨之封閉。基本上僅限於國王與皇太子有權利下令封閉此通道,自然無須擔心親王派刻意攔阻。
然而親王派從中作樨的可能性依然不減。
一邊聽亞爾席娜說明,一邊踏入王都城牆內側,太一的第一句話是......
「簡直跟鬼城沒兩樣。」
完畢。
如此然且不遜的發言瞬間引來好幾道尖銳的視線,但隨後便不再感受到。
中央大路上只有亞爾席娜率領的一行人踏破寧靜。一個人影都沒有。此路乃是縱貫委內菲克斯的十大主要道路之一。據聞平時路邊總是擺滿了攤子,且路上人聲之鼎沸,除非事先通告並配合疏散,即便是王公貴族也要花許多時間才能走完。
而如今卻毫焦足以妨礙一行人前進的事物。
只剩下從傳來的狗的長嘯、貓從遮蔽處探頭的景象。馬蹄踩踏石板地以及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音毫無阻礙地徹響四周。
頭頂天空湛藍得澄澈,周遭的空氣卻抑鬱而沉重,莫名感到呼吸困難。
太一見此光景自然吐靄出的言語,任誰都無法反駁。
「......這就是名列三大國的國家首都啊。一段時間沒見,變得好氣派唷。」
同樣沿路眺望王都景象的蕾米亞悠悠諷刺著。
「蕾米亞閣下,還請您多多見諒。我也痛切地明白如今的王都在您眼裡會是多麼地不堪入目。只不過......」
蕾米亞略顯不悅的遺詞貌似讓亞爾席娜很難受,馬車內陷入沉悶氣氛。亞爾席娜表面上不動聲色以求調解,蕾米亞僅以鼻子哼氣回應。
就在此時。
太一揪住亞爾席娜的手臂,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幾乎同一時刻,凜也執起了法杖,繆菈則默默將手移向劍柄。
「噫!?」
亞爾席娜無預警被抱住而嚇得叫喊,隨侍釣女僕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而呆站在原地。
「怎麼回事!?」
空白的幾秒鐘後,隨著喀咚喀咚幾聲,護衛騎士們紛紛起身。
「好盛大的招呼啊。朝客人扔出這麼危險的東西,是王都流行的禮儀嗎?」
太一略翻白眼地說著並舉起一把短劍。他握著劍柄,劍刃上沾染紅綠色的液體。
「……那顏色加上酸味…是佛基毒。」
「原來是初階遊俠也經常使用,容易取得且毒性強的佛基毒。」
「若是這種東西就可以輕易栽贓給我們。」
唯一絲毫不受動搖甚至交叉雙臂坐著的蕾米亞一眼看穿毒物成分,繆菈接著說明毒物特性, 凜則直接提出見解。
聽聞三人所言,護衛與隨從們明顯受到震撼。
「呃,那個......太一閣下......?」
亞爾席娜努力拉高語調,扭捏地喊道。
太一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抱著亞爾席娜。瞬時感受到雙臂間少女滿懷的疑惑。與異性間的肢體接觸頂多只限於社交舞蹈的她,肯定不曾被人如此強硬地抱進懷裡。
太一一邊為自己莽撞的行為道歉,一邊將亞爾席娜交給凜保護。
「太一,狀況呢?」
「嗯、被包園了。可能沒料到會失手,全都待在原地不動。」
「算那些傢伙倒楣,剛好你一起搭了這趟車。」
「就讓他們嗜嗜搞砸任務,丟臉地逃回去的滋味吧。」
太一借助艾莉的力量搜索四周,得知外頭有超過二十人。
藉由空氣中極其細微的振動即可獲得情報,太一的探査能力可是比上級冒險者千錘百鍊而來之技能還要敏銳好幾倍。
對手再怎麼隱藏蹤跡,移動時多多少少必會帶動空氣流動。
平心而論,一般人壓根不會想到些許的空氣流動就會洩漏自己所在之處。就連蕾米亞在得知太一有這種能力時都忍不住難以接受似地說了句「根本犯規」。
「追得到嗎?」
「當然。」
「好,去吧。」
「知道了。」
語尾剛落,太一已經跳岀馬車窗戶。
沒人來得及喝止,他腳蹬石地板,一躍而起。
他的視線盯著一楝三層樓建築物的屋頂,以及一名目睹太一舉止而慌忙轉身的黑衣人。
「別想逃。」
於屋頂著地的太一,全力加速繞到黑衣人前方。腳板頓地的威力甚至震碎一部分屋瓦。
「!?呃喔!?」
黑衣人因詫異而屏息的瞬間,破裂屋瓦碎片落地之前,太一的右直拳已經打中黑衣人的臉頰。
閃避不及的黑衣人被往後擊飛。
聲音聽來像男人,不過就算是女人也無妨。不分男女老少,專注目標殲滅惡徒就是太一的職責。讓那些做壞事的人吃苦頭,太一可是一點都不會良心不安。
太一緊接著出現在仍在空中飛舞的男子上方,朝目標腹部使出凌空雙踹,與男子一起從三樓高度墜落。
重重摔到地面的兩人一併壓碎身下石板。
太一隨著「噠」的一聲輕巧落地,腳邊躺著幾乎摔扁的黑衣男
選擇只差一步就會殺害對手的攻擊手段出自太一的自主判斷。舉竟與此怪力相處已久,現在的他已能輕鬆掌握分寸,知道如何適當施力而達到自己要的效果。
因太一無預警衝出去而僵住的一行人目睹了一切。
「哼,玩得還挺大的嘛。」
眼見跳上高空,立刻又帶著目標一起回來的太一,蕾米亞偷悅似地說。
「真殘忍。」
「還好啦,順便當作警告。」
繆菈睨了如此低聲回應的太一一眼,走下馬車觀察黑衣男。
從男子仍在輕聲地哀嗉且微微抽動來推測,恐怕很快就會恢復意識。雖說看起來是沒辦法動了。
這樣最好,繆菈如是想著並用魔術將男子的雙腳與雙手束縛起來。
正是凜以前捕獲誘拐亞爾梅達之罪魁禍首時所用的魔術。利用魔術生成的手銬,束縛力道遠比普通麻繩要大。
「總之就是妳看到的這個樣子。還滿意嗎?亞爾席娜小姐。」
「啊,是......」
有人突襲,太一出手阻止,還讓其中一名刺客無法行動而遭逮。
亞爾席娜在心底粗略掌握方才發生的事,視線依序探過正在將惡徒交給護衛騎士們的太一,與繆菈,以及理所當然似地淡然目睹一切過程的蕾米亞輿凜,驚訝得只能睦目結舌。
而且擔任護術的手下們似乎也一樣驚訝。
為避免誤會,必須強調護衛一行並非無能,從他們的舉止與反應來看,實力無疑是國內排名上位之人。
只是與太一為首的這四個人相比之下幾乎顯得可憐。
太一與繆菈回到馬車內,凜也引導尚未脫離震驚情緒的亞爾席娜上車,隊伍重新開始前進。 栽了這麼大的跟頭,一般而言自會認栽收手,不再鬧事。蕾米亞此等推測亦化為現實,一行人沒有再遭受襲擊,馬車平安穿過城門。
「艾利斯廷城到了。」
乍聽簡短而平淡的報告,依然不難感受到亞爾席娜語調裡的誇耀之情。
太一與凜也看呆了。
一座真正的城堡。
城堡腹地周遭圍著深且寬的護城河,遏止敵人入侵。
為了讓入城車隊不必減速等候,遠遠見到來客便開始放下主門橋。
來到距離外壕溝不到五十公尺處時,橋面已完全放下。馬車奔馳而過,隨後又緩緩收起。
主門距離王城目測至少三百公尺。當中還可看到富麗堂皇的庭園。本有預期這座城很大,仍為實際所見之規模而驚訝。
不曾走訪外國的太一與凜唯一見過的城堡,就是知名主題公圜裡包含遊樂設施的歐式城堡。
眼前所見多少還是與印象中的不同。
艾利斯廷城建造時的世界情勢與現今完全不同。當年覬覦豐饒鄰國而引發的大小戰爭層出不窮。
城堡兼具堡壘作用乃是當代的常識,並非只是蓋得氣派豪華就好。也因此讓太一與凜產生了不一樣的感受。
如今國與國之間早已不再有紛爭,假使現在要新建一座城池,想必會是迥然不同的模樣。
總而言之,這是一座不辱大國之名的威風城堡。適度的優雅與華麗,重視機能性的設計也讓守備固若金湯。
眼下兼具優美與穩健風格的城堡,據傳完工當時並無任何裝飾點綴,而且只建造了最低需求的設施,還挺寒酸的呢。
傳說首位國王捨棄裝飾等奢華浪費之事物,為求建立「魔法王國」之名號,投注大量資金研究精進於魔術的領域。而之後歷任國王也都遵循這樣的精神。
然而歷代大臣們又擔憂做為國家象徵的王城毫無妝點恐怕破壞對外形象,苦心說服國王追加裝飾?,持續增修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與城堡缺乏裝飾的作風相呼應,據傅城內的皇室生活一向樸素。或許也虧得歷任大臣們的苦口婆心奏效,已構築起與其他國家相差無幾的皇家水準。
一行人聽完亞爾席娜這番說明,馬車也開始減緩速度,最終停下。
「到了。接下來由我帶路。這邊請。」
看來亞爾席娜也負資引導太一等人到達最終目的地。由她領頭,身後跟著隨侍的侍女,接著是太一等四人,擔任護術的兩名騎士則是負責殿後。一群人依序走入城內。
轉彎、上樓梯、再轉彎。
一行人經過足以讓五人並列還有空間的寬廣走廊。路上多次與貌似於城內執勤的女僕與文官擦身而過。那些人都在認出亞爾席娜後不約而同地退到旁邊,且低頭讓路直到隊伍完全離開跟前。
未繼承爵位的家族後代就能獲如此待遇,可見侯爵家的名望有多高。
另一方面,相較於目視前方筆直前進的繆菈與蕾米亞,太一與凜則是邊走邊四處張望,腦袋十分忙碌地轉來轉去。
內裝風情形似西洋中世紀的城堡。不僅如此,此時兩人眼中所見的不再是只能在照片當中提醒後世人們遍往輝煌時光的建築物,而是活生生的城堡。
細心保養與清潔的絨毛地毯。
色彩縯紛的畫作陳列於牆面。
隨處妝黏的高雅壺罐輿花瓶。
除了高級還是高級的燭臺。
總之感受得到豐富的歷史價值,禁不住的連聲讚嘆從踏入城堡至今仍無法停歇。
幸好現在太一已不再承受資備的視線。可能是因為入城前拯救亞爾席娜有功,加上擊敗並捕獲剌客所展現之強悍體能讓他們刮目相看。
如此,太一與凜乍看鄉巴佬的反應其實有加分效果。
身為效忠園家之離族的下屬,見客人們目睹堪稱國家象徽的王城而直率表霣讚嘆之情, 自然會感到開心,尤其像是太一這樣實力不同凡響的強者表現出的肯定更是讓人與有榮焉。
就算從外觀來看,這座城堡也是相當宏偉。況且本次親自召見太一等人的夏洛特皇女貴為皇室,想必得一路走到格外常隱密地方。
隨著隊伍前進的太一稍微分心想著這種事。一段時間後,亞爾席娜在一道門前停下腳步。
「各位,就是這裡。」
亞爾席娜說完,侍女跟著開門。
門後是寬廣房間?。對照個人體驗,比太一在日本老家的10坪客廳還大。
外頭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射進來,屋內明亮感十足。造型高雅的皮革沙發,看起來可以容納八個人同時入座。
室內各處設置的其他家具無一不充滿高級感,給人不愧是皇宮的感受。所有東西都是太一於這個世界曾見遇的同類物品當中最豪華的。
「請在此處稍待片刻,各位到達的消息已事先稟告過夏洛特殿下。根據傳令,殿下目前正在整理儀容,不會讓各位等太久。」
亞爾席娜解釋現況並示意一行人入座,太一等人便排排坐到沙發上。
亞爾席娜隨後坐到對面。隨行的侍女開始準備茶具。一路跟進來的兩名護衛則在門外待命。
「喔~雖說本來就是妳們找我們過來,沒想到進城當天就能跟皇族見到面呢。我邇以為好歹要等個一、兩天。」
蕾米亞如是說著,風情萬種地交疊細長的雙腳,她先把手肘頂在膝蓋上,接著又用手心撐著臉並撤笑著。
一連行雲流水般的舉動彷彿經過完美計算,就連亞爾席娜也在一時間明顯露出受到震攝的樣子。
那麼長的歲月可不是白活的,存在感果真截然不同。侯爵家千金也難以與蕾米亞抗衡。
「不,蕾米亞小姐,今天情況特殊。殿下為了這一天提早調整了行程。」
「哼,是喔?倒是有盡了召集人該盡的義務嘛。」
蕾米亞這才滿意,啜了一口備好的茶。
觀察蕾米亞的舉止,確認自己受到測試且顒利過關,亞爾席娜暗自感到放心。
萬一這場會面需要延後一段時間,恐怕局面不可收拾。
搞不好蕾米亞一聲令下就能讓太一等人當場轉身踏上歸途。
或許不至於鬧到這種地步,總之蕾米亞這個人就是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此時,亞爾席娜發現蕾米亞擺出邪惡的笑容。
「蕾米亞小姐?請別刁難我。不才如我,實在不可能與您匹敵。我認輸。」
「呵呵,挺老實的嘛。好啦,就放妳一馬。」
「哪兒的話。感謝您。」
亞爾席娜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而露出尷尬的笑容如是說,蕾米亞也以笑容回應。
試著思索方才的一來一往有何意圓並很快發現單純是場無謂戲弄的太一,也只能苦笑著陪襯。
幾個人就道樣交換幾句閒話家常,奉上的紅茶轉涼之時,有人敲了房間大門。
上前應對的侍女將門拉開小縫與外頭的人談了幾句便回到亞爾席娜身邊,靠近主人耳朵悄聲報告。
聰完亞爾席娜點頭示意,接著轉身面對眾人。
「殿下準備好了。勞煩各位隨我移動到公事廳。」
亞爾席娜邊鞠躬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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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窗邊,以銳利的視線望向室外。
此處為離王城不遠之山丘上小屋的其中一室。能將廣闊王盡收眼底的地點。
一雙眼瞳望著懐抱高達三百萬居民之都會景象,而當中蘊含的情緒無人能懂。
「......搞砸了啊。」
「......」
深沉的音調迴盪室內。
男人並沒有大聲怒吼。
反而比較接近低聲囈語。
然而道麼一句話卻宛如實際產生重量,壓住房內的空氣。
「也就是說事前調査到的情報並非空穴來風。」
男人貌似淡然地繼績自言自語。
彷彿在說早就料到這次的失敗。
甚至毫不在意結果是否如預期。
即便明白男人如此意圖。
就前來報告的人立場而言,無法用一句「反正對方不介意,所以無所謂」開脫。畢竟現下確實感受到一股無法輕易釋懐的壓力。
「你_剛剛說,有一個人被帶走?」
「是的。」
「那傢伙知道多少?」
「......就算被餵食吐真劑也說不出什麼重要情報。」
「這樣啊。那就好,退下吧。」
「是......先走一步。」
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傳進男人耳裡。
「......」
窗外風和日麗。天空清朗颯爽。
再次瞭望眼下的街景,男人勾起嘴角笑。
男人喜愛沐浴在象徵希望之明亮陽光下的王都。
也軎愛浸染於陰天灰幕下的王都。
同樣喜愛被傾盆大雨打濕的王都。
男人十分鍾愛這個國家。
「所以我無法忍受維持這種狀況。」
男人囁語。
我的對與錯,歷史自有裁定。
或許會被詆毀為愚昧或者庸碌之人,遺臭萬年。
但我能夠肯定。
長遠來看,這麼做是對的。
這番過程勢將化為祖國的精神砥柱,溶入血脈。
從很久之前,懷抱多年的想法。
遺憾一直沒能遇上執行的關鍵。
腦中描繪的願景長年有如缺了一塊的拼圖。
那塊空缺一天沒辦法填補就一天無法執行。本以為會就此走向生命的尾聲。
「可是......現在拼起來了。那幾個人幫我補起來了。」
不曉得從哪聽到消息而來的一群人,在男人眼裡有如煩人的鬣狗。
諷刺的是這群狗竟然帶著男人缺少的最後一塊拼圖。
雖有不甚中意之處,能湊齊拼圖便不計較過錯了。
稍早那場襲擊也是鬣狗一行人提出的計畫。
男人事先做過調査。據聞來自異世界的少年們擁有凌駕人類智慧的高強本事。 既然被捧得那麼高,可不能僅以謠傳作收。
男人不需要如此輕易就折斷的劍。果真如此的話,不如讓他們盡早退場。
基於此念而放手讓鬣狗們執行計畫。結果則證實了傳言。
鬣狗們勢將繼續對男人做出提議。
而男人基本上打算照單全收。
畢竟他們替男人帶來了最後一片拼圖。
在不妨礙願景的前提下,男人原則上均以禮採納。
「是時候......開始最後一堂課了。」
這堂課,就只有這堂課能讓這個國家變強。
男人笑著離開房間。
男人的名號是朵托耶海姆公爵。
正是與皇室敵對的現任國王之親弟弟。


第二十六話 皇女夏洛特

「殿下,我把人帶到了。」
「請他們進來。」
看來要在此與亞爾席娜暫別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幾秒後門扉開啟,室內景象躍入眼簾。
正前方,房間的中央站著一名少女。
不得不承認,其姿態給人的衝擊無法言喻。太一深受震懾。
找不到言語形容,強烈的存在感。她是如假包換的皇女。
夏洛特的美貌讓她在其他國家獲得「朝露公主」之美譽。能夠讓人好不吝惜地讚賞的容貌更加深了她而本人的存在感。
輕輕一個微笑竟能展現出此等威嚴。
她拎起禮服裙擺,對僵直的太一與凜優雅行禮。
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學到之高貴的屈膝禮。在日本見到同樣的舉止可能會被說成是模仿或角色扮演。但以同樣眼光評論夏洛特的這個動作簡直幾乎失禮,只有從小、從懂事之前便開始接受箐英教育才能學會如此極盡嚴謹的動作。
「我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第二皇女,夏洛特·艾利斯廷。」
摻雜著金色的銀色細發,隨著她的舉動搖曳閃亮。
如此毫無多餘動作的舉動,讓人幾乎願意相信連髮絲的流動或衣服的飄動均經過精密計算。
亞爾席娜自然成了??比較的對象。儘管她的禮儀已無可挑剔,而眼前的公主仍給太一更勝一籌的印象。
「承蒙各位遠道而來。請這邊坐。」
夏洛特以手心示意太一等人坐上一組成對的沙發。
「啊,嗯……謝謝。」
第一時間氣勢受挫的太一隻能乖乖照辦。
不經意流露真性情導致脫口說出對王公貴族略顯不敬的回應。還扶著門板的侍女以及其中一位護衛騎士同時皺眉警示。無奈兩人的身影早已被夏洛特的光芒遮住,太一什麼都看不見。
看起來凜也同太一般大受震撼而說不出話,只能跟著移動。
繆拉與蕾米亞算是相對平靜,不過好像覺得太一與凜的反應很有趣,沒多說什麼。
來自異世界的兩人竟然緊張成這德性。越是明白他們在戰鬥時發揮的強悍實力,眼前差距就越有意思。
待所有人均入座之後,照例奉上茶與點心。
濃郁的想起騷擾鼻腔。桌上放了各式甜、咸餅乾及馬芬蛋糕。
倘使精神狀態正常,如此香味撲鼻的點心早就讓人二話不說伸手取用,遺憾的是眼下緊張到沒有動手的念頭。
「太一先生,凜小姐,首先容我對兩位致歉。」
夏洛特的視線利落地落在太一與凜身上。被這麼一瞧,兩人不禁挺直腰桿。
「兩位應該從亞爾席娜那兒聽說了,我的魔法乃時空屬性。是我將你們召喚到這個世界。然而……把兩位傳送到草原中央,還有花太多時間追蹤導致這麼晚才當面解釋,全因我能力不足。真的非常抱歉。」
夏洛特低下頭。
地位崇高之人不可輕易對人低頭,經過稍早與亞爾席娜的相處早已明白這點。謝罪這種事更是免談。就皇族的立場而言,即便知道自己有錯也不允許老實認罪。
這番認知想必是正確的。因為身後那位稍早皺過眉的騎士高呼。
「殿下,萬萬不可!怎能對地位較低的人低頭!!」
他的反應絕對沒問題。考慮到夏洛特繼承國王血脈的身份,護衛會如此出聲制止乃理所當然。
然而夏洛特還是訓斥了騎士。
「米格爾,不得無禮。我不在意。」
「可是!」
「米格爾。」
「……小的明白了。」
發生在眼前的抗議與壓制。原本徹底折服於夏洛特氣勢的太一與凜聽了主僕兩人的對話後總算回神。
被喚為米格爾的騎士依然瞪著這頭的視線確實令人介懷,不過那也正是讓兩人恢復正常的原因之一。
將自己帶來異世界的召喚者就在眼前。雖是皇室成員,召喚者的身份卻讓更讓人在意。
「不只是兩位……代替技術差強人意的我保護太一先生與凜小姐的繆拉及蕾米亞小姐,相信妳們也有除了針對召喚,還有本次請妳們來王都等,很多想問的事情。」
夏洛特看向繆拉與蕾米亞。前者點頭示意,後者則是交抱著雙臂閉目思考。
獲得反應的夏洛特點了點頭之後繼續說。
「我個人而言,非常願意解答各位所有的疑問。只不過……」
夏洛特於此稍作停頓。
「只不過就目前的時機,能夠告知詳情的內容非常少。」
「怎麼會……」
能夠回答的事情非常少。
八成是既有情報不足的緣故。
如是想的凜情不自禁地高聲質疑。
「……也難怪你們覺得詫異。那我就先從這邊說起。太一、凜,你們肯定想知道受到召喚的理由吧?」
兩人點頭。
那自然是特別想了解。
自己為何來到這個世界?
為何會獲得此等能力?
是不是真的非自己不可?這些至今仍不時縈繞心中卻遲遲找不到的解答都在自己被傳送到這個世界的「理由」之中。
「我現在就說明。首先,容我從用來召喚兩位的召喚魔法開始解說。」
出身異世界的兩人不禁把上半身往前傾。
「召喚魔法的作用如字面所示,你們也體驗過效力了。在阿爾帝亞與其他次元世界的生命體之間構築通道並將目標生命體傳送到這個世界的魔法。目標生命體的選定則以該召喚魔法透過術式設定之條件為基礎。」
夏洛特本次設定的條件則是具備魔法體質、能夠溝通、不具備危險思想、具備某種特定的資質,以及足以發揮資質的相對潛力等五個條件。
「某種資質是指?」
「該不會就是……」
「太一先生,您想得沒錯。我所設定的條件就是具備成為「召喚術師」資質的對象。召喚魔法自動探查符合條件之對象,就這樣選上了你。」
「……太扯了吧……」
夏洛特還針對召喚魔法選出之適合對象,另外附加其他術式。包括阿爾帝亞境內流通之語言的翻譯能力、身體在阿爾帝亞遭遇與原本所在世界相抵觸之環境時仍可適應的能力等等
「難怪我一到這個世界就能跟其他人正常對話,還看得懂文字。」
「正是如此。雖已設定能夠溝通的條件,不過要是缺乏語言交流而僅靠意識溝通恐怕要耗費很長的時間才有辦法互相理解。就這點而言,術式其實相當死板。」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就算設定了『可以溝通』的條件,還是有必要特地加上一條『語言翻譯能力』。」
「確實如此,蕾米亞小姐。」
原來如此。聽來召喚魔法這東西意外地古板呢。
「太一先生受到召喚的理由就是這樣。至於凜小姐的話……其實完全是受到牽連。」
「……還真是這樣啊。」
凜情不自禁地哀嘆,夏洛特愧疚地點頭。
「根據我得到的報告,身為四屬魔術師的凜小姐並且擁有的魔法能量與魔法強度均相當優
越。至於凜為何會受到牽連以及為何具備那般魔法方面的素質,很抱歉的是,我只能靠自己的臆測……」
據夏洛特所言,想成為召喚術師基本上需要不同凡響的素質。不僅如此,召喚術師本人的素質,也就是其屬性並不會因可簽訂契約之精靈數量而受到限制。
在探查到符合條件之目標並試圖召喚的時候,意外牽扯到目標以外的對象。
術式隨之產生某種扭曲,或許因此讓召喚魔法自行針對凜原本可能不具備的魔法體質及魔法素質做了某種非常理的改動。
召喚魔法本來只能召喚單一對象。
綜觀過往為數不多、使用召喚魔法的例子,從沒發生過傳送了超過一位目標……也就是牽連到目標以外對象的狀況。
這不僅純屬意外,更是初次發生的狀祝,因此無從驗證。況且召喚魔法乃是時空魔法師一輩子僅能使用一次的特殊能力,夏洛特也沒辦法再度實驗對照。
夏洛特針對「凜受到波及的理由」的解釋到此為止。
「……沒差啦。往好處想,幸虧召喚魔法的變化,至少獲得足夠能力,不用在這個世界活得提心吊膽。也可以這樣想對吧?」
說到底只是莫名其妙受牽連而被召喚傳送到這裡。最終只能獲得這樣的結論,凜顯得意志消沉,於是太一發言鼓勵她。
沒有戰鬥的力量就只能持續被壓榨。假使毫無特殊能力,凜還是能以太一的拖油瓶身份受到繆拉與蕾米亞的庇護。不過她絕對不願當一個時時要人保護的人,光是想像那樣的情景都讓她無法接受。
一想到這裡,深深覺得召喚魔法真是難以捉摸。
「有您這番話,我也能好受一點。……接下來理應說明我為什麼要以這樣的設定施行召喚魔法……但在那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談談將兩位傳送到草原中央的理由。」
這也是太一感到疑惑的其中一點。
認真聽取關於召喚魔法之說明的期間幾乎徹底拋開這份疑慮。現在想想,召喚者設定術式時那麼細心謹慎,怎會釀成把召喚對象扔在草原中央的結果?
「從結論來說,是??在施法最後階段已達成所有條件,在附加術式完成、準備將太一先生與凜小姐傅送到我身邊的過程中受到妨害的關係。」
夏洛特補充道,藉由附加術式同時在召喚魔法中嵌入「被召喚者將現身至召喚者面前」的設定。畢竟在學會使用方法之前,擁有再優秀資質的被召喚者依然與普通人無異。不難想像轉眼間就會受到新手冒險者都能輕鬆打敗之低等魔物的危害。
因此夏洛特刻意嵌入此術式以求確保傳送地點的安全性,卻在執行過程中遭受干擾。
「泰斯藍。替客人說明出手妨害術式之人的調查結果。」
「遵命。」
兩名騎士當中,始終站得直挺挺且臉上不顯露任何感情的另外一人,在聽到夏洛特的命令後往前站了一步。
「出手干擾的犯人藉由某種手段潛進受到嚴格出入管制的儀式會場。該人本身精神異常,同時趁警備因場地做過出入管製而有所鬆懈的機會,在需要細膩掌控的術式當中注入多餘的魔力,最終對儀式造成妨礙。」
「太一先生、凜小姐。兩位被傳送到草原的原因就如聽命於我的騎士泰斯藍方才所言。關於這個失誤我無從辯解,也沒打算辯解。」
夏洛特再度低下頭。
確實可以說是警戒心太低且檢查不夠謹慎所造成的問題。更何況還是一輩子只能施展一次的召喚魔法。理應加倍留意。
倘使有意責難,想怎麼說都行。太一與凜是唯一有權利責備夏洛特的人。
然而再怎麼抱怨亦無法回到過去重新來過。身處於不可輕易低頭的立場卻仍表達歉意的態度不也顯現她的正直嗎?
當時確實面對性命危機。驚險得以為自己活不了。
然而兩人基於那段經歷而獲得無可取代的伙伴也是事實。
聽到真相的當下感受到的怒氣是貨真價實,但是暫時放下成見或許也能獲得不小的益處。
「我接受妳的道歉。」
太一如是說。身旁的凜隨之點頭附和。
似乎放下心的夏洛特也把頭抬起來。
繆拉與蕾米亞大概認為只要太一與凜可以釋懷就沒問題,因此也沒對兩人的結論提出異議。
「非常感謝你們……那麼……雖然我很想回到正題。」
該說的話還沒有說完。本以為已經整理好心情要繼續說明……只見夏洛特再度低下了頭。
「接著理應為各位說明使用召喚魔法的理由。但是……我不能說。」
夏洛特深深鞠躬。低下身前所見她的表情扭曲,立刻察覺她對於無法說明理由一事深感苦澀。
「那是什麼意思……?」
最想知道的事實就在這個理由之中。怎麼偏偏不能說呢?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必須強調,是現在不能說。」
夏洛特的話僅止於此。
這下傷腦筋了。最想知道的事情當事人卻不肯說,那還能問什麼呢?
太一與凜如是思索著。
蕾米亞稍把身體往前傾,開口詢問夏洛特。
「……欸,是不是有人叫妳不要說?」
「咦?」
一瞬間的空白。
不能說。是因為被某人下了封口令。
「要是說了就會遭到相應的懲罰?」
「是的蕾米亞小姐,就如您所言。」
蕾米亞試圖確認情況,夏洛特亦誠實以吿
「好吧,我相信你。」
「……沒關係嗎?自己這樣說雖有些不妥,但不會很荒唐嗎……?」
目睹夏洛特眉頭深鎖地這麼說,蕾米亞笑了。
原本夏洛特總將情緒藏得很好。而蕾米亞從頭到尾沒對她使用敬語,加上夏洛特本人也散發出『理所當然』的氛圍。
就太一與凜看來,彷彿蕾米亞的地位高過夏洛特。
「哼。從你開始到現在的態度,還有讓雖為異世界人卻還是平民的這兩個人看到那麼多次頭頂的樣子就曉得啦。我看就知道你很怕被太一跟凜討厭。」
聽到蕾米亞說的話,夏洛特身體一震,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內心有這種感情的人不會對太一跟凜撤謊。謊言是把兩面刃。順利蒙混過去或許不錯。一旦被揭穿就會輕易且嚴重地破壞信任。對現在的妳而言,風險太高了。」
全場陷入靜默。
蕾米亞看穿且毫不猶豫點出夏洛特暗藏的其中一條心思。
不知如何介入的太一與凜只能沉默以對。
在某些人可能會覺得不自在的短暫沉默之後。
「……果然厲害。我這點程度怎麼樣也比不上您,蕾米亞小姐。」
如是說的夏洛特露出苦笑,打散了沉悶空氣。
「這麼多年不是白活的啊。就這麼簡單。」
蕾米亞用鼻子哼氣,似乎對此等讚譽沒多大感想。
「您的外貌非常年輕呢。」
「只是種族特性的關係啦。不過能夠長年維持行動力倒是還蠻感謝的。」
兩人像這樣聊了幾句。
像這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對話令現場無人能跟上。不論是立場以及交際能力上而言均是如此。
誰有辦法不識趣地加入對話呢?
「好啦。你不能說出理由的事情我接受。講點其他的。」
「您說得有理。時間也有限,我們繼續吧。」
以這兩人為主角的話題結束了,夏洛特像是要轉換心境而重新調整坐姿。
一時有股氣氛霎時切換的感受。
「方才關於召喚魔法的解說,有人要發問嗎?」
夏洛特的說明淺顯易懂。太一與凜搖頭表示沒有。
「那就好。接著請聽我的請求。希望太一先生與凜小姐協助鎮壓王都即將引發的內戰。」
「內戰?」
「……鎮壓戰事?」
「這就是我請各位到王都集合的原因。」
「戰爭喔……這兩個傢伙原本待的國家是片和平的土地,別說戰爭了,根本就沒遇過生殺大事。你想要這樣的人做什麼?」
實在忍不住的蕾米亞直接打斷話題。
「不。還不一定會形成戰爭。」
面對蕾米亞略微強硬的口氣,夏洛特依舊冷靜。
「只是協助鎮壓而已。簡要來說,僅需以某種形式為結束內戰貢獻心力就行了。兩位要是可以上戰場以一擋百,相信能給予我們極大的幫助。不過那並非唯一手段。」
「哼……那就無所謂。畢竟我聽過太多例子,比方以為做好殺敵之心理準備而從軍的新兵,初次上陣親手砍殺敵人之後卻精神失常。沒有心理準備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殺人這種事情,可以不碰就不要碰。」
「您說得完全正確。我也聽過類似的案例,但我無意強求兩位殺人,請放心。」
可能是安心於夏洛特的承諾。
也或許是另外有什麼打算。
蕾米亞露出讓人摸不透的笑容。
「以普通將領而言,打仗的時候還說『不想殺生』這種天真的話八成會被罵吧。其實我個人也是這樣想啦。只不過……太一與凜具備的強大力量可不是殺掉普通士兵或騎士那點程度。就算不殺人也有機會破壞戰鬥的意誌或者能力。不用說,我本人還有旁邊這位繆拉也都辦得到這點。」
「……」
明白此言出於純粹的自信之後,在夏洛特眼裡看來,蕾米亞的笑容突然像在暗示某種大規模行動,讓她不禁屏息。
或許只有蕾米亞才有辦法毫不在乎地做出這種凡人不可恣意妄言的恐怖攻擊宣言。
夏洛特猛然回神。意識在方才的一剎那被綁架。
從遣詞的方式到配合不同場面的每個表情,夏洛特總是略遜一籌。看起來談話的主導權還是會輕易被蕾米亞奪走。
不過這實屬難免。相信就連貴為大國皇女的夏洛特也親身體會到蕾米亞的等級非自己可比擬。
「我是不是該說,不愧是傳說中的『落葉魔術師』?」
「……放到發霉的稱號就不要拿出來講了。」
蕾米亞露出厭惡的模樣。看來那是她的綽號。
目睹蕾米亞如此反映,夏洛特如同惡作劇得逞般地笑了,像是在說「總算小小回敬一次」。
「呃~殿下?所以說我們的任務就是參加戰爭,想辦法結束掉。這樣就可以了嗎?」
「正是如此。」
「……」
原來如此。太一交抱著雙臂開始思考。
想必還有其他需求,可惜目前能夠明說的資訊太少。在可分享情報有限的情況下,該如何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
夏洛特選擇的方式是全盤托出能夠明講的內容,以及自己必須保密其他部分的立場。並且以誠摯的態度相對。
總而言之、兩人所謂的任務八成不只這些。
整場談話顯露出眾多不自然之處,太一這頭當然會有自己的推理。而夏洛特本人,乃至要求夏洛特保密的人想必也明白一行人會有自己的論點。
夏洛特不會明說,但為何不說清楚的理由同樣不明。不過她也表示僅因時候未到。就是說遲早會明白告訴太一等人。
「協助內戰這點我明白了。還得跟蕾米亞姐仔細商量,不過應該會接下任務。」
太一如是說。總得先採納這個提議,事情才會有進展。即便他本人實在感覺興趣缺缺。
太1先與凜交頭接耳。他有幾個細節想要確認,但不曉得該不該由自己發問。
不確定凜的想法是否與自己雷同,因此更有必要達成共識。凜在聽聞並理解太一的想法之後點頭示意。
獲得凜的肯定,太一轉向夏洛特。
「做為下決定的重要參考資料,我有兩個問題想問。可以嗎?」
太一對著夏洛特比出食指與中指——正是俗稱的勝利手勢。
「請盡量問。」
「那……第一個問題。將來我跟凜有機會選擇『回到原本的世界』嗎?不能馬上實現也無所謂。」
理所當然的疑問。
而且是非問不可的問題。
夏洛特究競會怎麼回答暱?
「……機會是有的。詳情我還是不能說,但是你們確實能有機會選擇回去或者留在這裡。我可以用我的名聲保證。」
太一與凜彷彿看到眼前出現一片光明。
只要真的想回去就能回去。哪怕附加一條不是現在的但書,得知自己不需要像無頭蒼蠅般摸索回去原來世界的手段已經很足夠。
真的只能在這個世界繼續生存下去嗎?
還是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地球、回到日本?
今後的人生該如何面對?將有如何發展?
縱有條件限制,好歹脫離了前景不明且無從想像的狀態。
此乃長足的進步。
這個念頭強而有力地填滿兩人的心,導致他們未留意到身旁妖精少女細微的表情變化。
「……明白了。接著第二個問題。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來,對我跟凜到底有什麼好處?」
「……」
十分尖銳的問題。
現場再度化為靜默。
所有人都曉答案是什麼。
「…………好處的話,沒有。」
夏洛特選擇據實以告。
眼底蘊著堅定意志的她,耿直凝望著太一與凜,簡單明了地回答。
見到夏洛特回答的態度,太一感到滿意。
因為太一感受到夏洛特也明白此事多麼沒天理。有或沒有這層認知,情況可是天差地遠。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信賴?藉由方才的回應,太一已經有了結論。
「感謝殿下誠實回答。多虧這個答案,我可以信任你。」
太一的話讓夏洛特露出詫異的模樣。
或許她也暗自預測,針對所提出的疑問,對方想要的是怎樣的回答?而太一的回應卻出乎她預料。
太一本身已經滿足。未來自己想回去的時候就能夠回去。即便最後決定留在這個世界,靠著目前擁有的力量,日子倒也不會太難過。
更重要的是,夏洛特多少也清楚太一與凜可能因此產生的壞處,但她仍未試圖隱瞞。
聽完夏洛特一席話,直覺告訴太一今後勢必將與她多有牽連。能不能信任她便成了一個具影響力的要素。
「……感謝您願意信任我。」
夏洛特輕嘆之後面露微笑,大概是稍微冷靜了些。
尤其不希望與夏洛特之間留下疙瘩,太一繼續思考。這點凜或許也有同感。
大不了就是參加內戰。關於這件事,不曉得國王派與親王派各自情勢如何?力量有多少差距?對手情報掌握到什麼程度?我方軍隊又準備到哪個階段?想了解的事情不勝枚舉。
太一對軍事毫無研究,沒有立場插嘴。無法指揮作戰,更不可能構築策略。
這方面的事情恐怕只能全權交由蕾米亞處理。
由於夏洛特未提出下一個話題,蕾米亞便主動詢問。
「討論結束了嗎?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想我們也沒必要繼續賴在這裡了。」
聽聞此語,夏洛特不疾不徐地召來侍女詢問,於是侍女取出懷錶並回復。得到答案的夏洛特又讓侍女退下。
「不好意思。還請各位先在此稍候片刻。」
「喔?還要繼續嗎?」
夏洛特點點頭。
「是。我與各位的會談大致在預定時間內結束。還有其他人將在稍後來到這個房間。對方也有事情想跟各位讓談談。」
「……好吧。麻煩的事情越早解決越好,我就等吧。」
「感謝您。」
夏洛特彎身示意。
幾個人不時閒聊幾句,等候即將來訪的人物。
不確定經過了多久。幾分鐘抑或幾十分鐘?總之對方沒有很快出現,但卻也不覺得等了很久。
桌上香噴噴的熱茶與點心無須提醒便會自動補足,單是女僕更換茶點的熟練舉止就讓人看不膩。真不愧是在王城內,還負責服侍皇女的侍女。
侍女三不五時推著小推車靠到桌子旁邊進行各種服務。太一發自內心認為來來回回執起又放下多少杯盤卻從頭到尾沒發出一點聲音的侍女很了不起,散漫又粗魯的自己肯定做不來。
侍女的動作從開始到結束完全安靜無聲。並且有意識地將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以免不小心—到主人或者來訪的賓客。
這就是人家說的『專業高手』吧。太一在旁深感佩服。畢竟他能回想起的類似知識僅限於在學校與男同學聊些愚蠢話題時聽過的『女僕咖啡廳』。
根本而言,女僕咖啡廳從營業的用意、目標、提供的服務乃至接受服務者所要求的質量都跟眼下的情況不同而無從比較。
純粹是太一從根本上對所謂女僕的知識極度缺乏才會導致這樣的情況。實情是現代日本人當中,恐怕也只有極為少數的人具備對『女僕』這行業之正確知識。
暗自進行一陣如此毫無益處的考察,似乎也過了一陣子。
有人敲了房門,看來是夏洛特方才所說的人物已經到了。
「看來似乎到了,帶他們進來吧。」
「是。」
侍女接下命令走近門邊,請訪客入室。
兩名從頭到腳被盔甲包住的騎士踏進房內。
見到來者的模樣,蕾米亞「喔~」的一聲,似乎很有趣地笑著。
「歡迎蒞臨。」
夏洛站起身,向盔甲兩人組行最崇高的敬禮……嚴格來說是分別對兩個人單獨行禮。
太一與凜則是一頭霧水。
夏洛特專程站直身子行大禮,再加上蕾米亞的反應。太一與凜看不懂那些代表什麼意義。
「原來如此。私訪是嗎?還真給我們面子啊吉馬爾,你旁邊那位是絲梅拉吧?」
吉馬爾。
曾經聽蕾米亞提過這個名字。
不會吧!?如是想著,太一與凜望向身穿盔甲的兩個人。
「什麼都逃不過法眼啊。沒想到頭盔還沒拿下來就穿幫了。」
「別傻了。不過是換掉外貌與動作,你該不會認真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
「真想瞞你才叫傻。若有那個打算,算不清要上多少道魔術才夠用……不對,這麼做反而不自然,肯定會懷疑。」
說著,兩人動手脫下頭盔。
其中一位是接近中年的男人。
英挺俊美的容貌與夏洛特相互輝映。皇女的美貌想必遺傳自他的血脈。五官線條給人溫順的第一印象,然而整體醞釀出的威嚴又很快地把剛剛的第一印象蓋過。
吉馬爾·艾利斯廷。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現任的國王。名號自然有所耳聞,萬萬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面對面。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嗎……凜愣愣地暗自感嘆。
另一位則是個妙齡女子。
她取下頭盔,攏起熾紅如火的髮絲。當事人看似極其冷靜與放鬆,實際上每一個動作都是毫無破綻。端正而立體的搶眼容貌更加深其強烈的存在感。
這位女性就是憑藉著自身實力,爬上艾利斯廷魔法王國軍隊頂端的絲梅拉·格亞。換成自己剛被傳送到異世界的那個時候,絕對不想站在她的面前,太一如是想。若非如今擁有這股力量,認真覺得自己承受不住她那道銳利的眼神。
「承蒙陛下蒞臨,甚感光榮。絲梅拉將軍您也是。請入座。」
夏洛特移動位置,示意兩人坐下。
「嗯,謝了、夏洛特。」
「承蒙殿下美意。但以我身份不該與流有皇族血脈之人同席,恕我婉拒。」
吉馬爾順從夏洛特建議坐到長沙發中央,絲梅拉則站在他的斜後方。既然變裝私訪,回程大概也會以身穿盔甲的模樣離開,因此只拿下頭盔盤而沒有卸除其他部位的盔甲。
夏洛特的侍女再度用利落的動作將紅茶放到吉馬爾面前。
吉爾馬啜一口茶後開口。
「就如蕾米亞所言,這次是非官方的拜訪,絲梅拉你不必那麼在意身份。」
「多謝陛下的體貼,還是應該考慮到分寸。」
「真是死腦筋。」
吉馬爾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太一與凜愣愣地望著國王與將軍對話。
另一方面,蕾米亞則是擺出看好戲的表情。
兩方形成對照。
「所以哩?吉馬爾,你特地親自出馬到底有何目的?」
蕾米亞面對王國最高領導者以及國軍最高統帥亦毫不畏懼,甚至強調自身存在感。
不僅如此。
(喂喂餵……蕾米亞姐跟國王講話不用尊稱的耶。)
(這是怎麼回事……蕾米亞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
跟不上狀況變化的太一與凜各自暗想著,同時因無從插話而維持沉默?強烈感覺自己與現場格格不入。
當吉馬爾開口正要回答,蕾米亞卻繼續說下去,彷彿要阻止他回話。
「對了?太一、凜,還有繆拉也是。全部交給我就好,你們不用說話。要是被抓了語病讓人說嘴反而麻煩。」
「咦?喔,好。」



「知,知道了。」
「遵命,師傅。」
於此場本講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意見,還有可能說出不適切的話。蕾米亞的指示誠如及時雨,三人果斷頭頭聽令。
相對地,出師不利的吉馬爾則笑得尷尬。
「蕾米亞,你這話好像過分了點喔。」
「哪兒的話,只是打招呼而已。總要保護自己嘛。」
「……還是那麼苛刻呢。」
「你可是國王耶。靠耍嘴皮子卻鬥不過區區一個魔術師,這怎麼行呢。」
「把自己稱為『區區一個魔術師』這種說法讓我全身上下都不對勁了。」
聽蕾米亞與吉馬爾如此你來我往,兩人應為舊識。
不曉得兩人有何過節,感覺吉馬爾對蕾米亞有所虧欠。
一開始根本料不到她會用這種隨性的態度對待大國之王,起初頗為心驚膽戰,仔細想想這樣的發展其實也不錯。
太一與凜對所諝「國家」的規模與影響力並無深刻的理解。以太一的本事,有意願的話或許真能靠蠻力獲得同等地位。只是考慮到動手之後對世界、自己乃至周遭造成的變動,如此強硬的一張牌還是該留在無路可退時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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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借平等立場的討論交流自然是再好不過。
「唉…這些都是閒話。我不能離開太久,容我直接簡短切入。」
「嗯,能這樣最好。你們皇親國戚的勾心鬥角太費事了,我可不想陪你們玩。」
「我知道了。我來這裡目的有二,一是與那邊的異世界少年少女打照面。今後我們的交流則由絲梅拉擔任窗口。另外會在你們周遭安排一些人手,都是由我跟絲梅拉親自挑選的人。」
吉馬爾說著瞄向太一與凜。兩人忍不住挺直身子。儘管吉馬爾並非他們宣示效忠的對象,純為見到非凡人士便不由自主地繃緊身子的直覺反應,就某個層面而言算是日本人的普遍習性。
「哼、競然派絲梅拉親自應對,還真大方啊。」
「既然他們有這樣的價值,我自然想要好好掌握。況且情報的假造或洩漏才最讓人害怕。」「的確沒錯,其二呢?」
吉馬爾拿起茶杯湊到嘴邊,放回茶盤時也沒弄出聲音。
「程序上會有正式的謁見,我們先套招。」
「這樣啊?好,聽你怎麼說。」
以此為起頭,蕾米亞、吉馬爾與夏洛特開始討論細節。
太一與凜做為夏洛特召喚而來之異世界人的身份已事先告知謁見的與會者及吉馬爾的親衛們。
吉馬爾徵求太一與凜協助停止內亂,蕾米亞出面允諾參與。
順利平定內亂後,國家將賜予的報酬內容。
關於夏洛特告知的情報,對外說法又是如何。
謁見的流程與腳本,乃至其他議題均迅速談定。
甚至談到藉由謁見找出心懷不軌者之類的險惡話題。報酬內容則是在談論時唯一稍有爭議的話題。
或許是想挽留住太一這樣的人才,吉馬爾提出授予爵位與土地的報酬,期望加強他與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關係。
蕾米亞則以不需要為由大力反對。與國家締結合作關係倒還無所謂,太一與凜本身也不太願意被那些東西束縛住,畢竟兩人做這些並非為了追求地位或頭銜。
討論的結果,報酬內容如下。
1、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在立場上或其他情況下會成為兩人的靠山,但王國有狀況時兩人亦盡力提供協助。
2、報酬為現金。
3、允許進出皇家圖書館禁書庫。
三大國之一的國家成為後盾已經是極大的好處。更承諾四人可在城內通行無阻。對王國而言,用這點妥協與讓步換得與四人的良好關係還是很值得。
另外對於賞金倒沒什麼意見。先不論原本所在的世界,太一與凜在這個世界生活從未產生過多大的物質慾望。不過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拿著總是方便。
至於第三點則多少源自蕾米亞個人的興趣。好處當然很多。不難想像太一與凜今後還會遇上更多棘手的事情。需要調查情報時,皇家圖書館就是最有效率的地方。
就蕾米亞本人而言,有機會閱讀至今無法獲得、種類豐富的魔導書,定能大幅推動研究進展。儘管蕾米亞沒有失態到讓這些心思浮現在表情上,不過太一與凜多少能感覺到。
之後繼續討論更多細部注意事項,以及吉馬爾針對謁見執行流程的意見,接著直接散會。
吉馬爾與絲梅拉重新戴好頭盔,離開房間。
「準備周全之後自會通知各位,有充足時間供各位養精蓄銳。接下來會帶大家到客房,請好好休息。」
夏洛特對著四人如是說並命令下屬。
太一等人便聽獲示離開了房間。
◇◆◇◆◇◆◇◆
待客人全數離去,只有侍女與親衛騎士與夏洛特留在公事廳。
夏洛特從沙發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向外望去,天空一片晴朗,王都受陽光照射閃亮。
只有平時從這裡都能聽見的街上喧囂不再,鴉雀無聲。
「……」
未來已經改變了。
夏洛特可以看見,假使沒能處理好與太一等人之交流的未來。
在那個未來,太一等人與夏洛特形成了鴻溝以及嚴重的誤解。
也看見了那個盡心竭力試圖消除誤解卻諸事不成而椎心泣血的自己。
今後還得繼續與他們接觸。必須盡力迴避能夠免除的誤解。
走上別種未來的自己依然誠實應對。每一次的交流絕不隨便。
但是那僅止於自我評價。終究該考察對方為此態度做何感想。
因此有必要把握機會與他們談話,避免產生無謂的過節。
這回成功聽到太一親口說出「我相信你」的話語。
第一階段可以算是成功了吧。
「……之後會怎麼發展還是全看我怎麼做了。」
今後能否與他們進一步構築良好關係?
抑或彼此的合作關係將會崩解?
結果全關乎於自己的想法與行動。
仰賴他人決定而盲從,或者只將事情的原因歸納在別人身上絕對無法改善狀況。
如此一來,未來必會改變。
憶起過往自己曾經的失敗,難免憂心忡忡。
不過這沒什麼。人從來都不能預測著未來採取行動。
夏洛特深深吐氣排解抑鬱的情緒。該切換心境了。
◇◆◇◆◇◆◇◆
安置一行人的其實就是一開始亞爾席娜安排等候的房間。
由於去迴路程均需要頻繁轉彎,早已記不清通往夏洛特公事廳的路徑。尤其去程與回程還走了不一樣的路。
不僅如此,途中經過走廊的窗戶位置與牆面裝飾等裝潢相似度極高。
大概也不希望客人隨便晃到皇室的公事廳吧。
某個層面而言也是理所當然。不論手段如何,要是沒有這點程度的維安觀念反而讓人替他們擔憂。
總算放鬆下來的四個人,享用負責服侍該居室的侍女所準備之飲品歇口氣。
「……我得說,蕾米亞姐不用尊稱跟國王陛下講話的時候,我嚇壞了。」
太一將茶杯放回茶盤上,手下發出清脆的鏘啷聲。其實他也偷偷挑戰了一下吉馬爾與夏洛特的無聲放杯,果然沒那麼容易。
聽聞太一所言,蕾米亞點頭道「喔,那個啊。」
「你們以前就認識?」凜問。
「是啊,很久以前。那傢伙還是個小屁孩……對啦,差不多太一跟凜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稍微照顧過他。」
談起過往,蕾米亞懷念似地瞇起眼。
「仗著自己只是王位第二繼承人,打著學習社會經驗的名號,硬要幹些冒險者的勾當,講也講不聽。說服不了吉馬爾的皇室就委託我暫時當那小子的保鑣。」
「原來是這樣啊。」
繆拉也表示現在才曉得,看來她也沒聽過這段故事。
蕾米亞則說因為沒對他們提過。
「畢竟接受了菁英教育,劍術與魔術方面確實有點實力……加上當事人也是自信滿滿,結果實際嘗試之下,劍術就不提,魔法的控制跟詠唱完全不行。」
照理說是有一定基礎,但以蕾米亞的標準卻不是這麼看。外出冒險還可以,一旦遇上困難則恐難解決。
這太嚴苛了。蕾米亞以外的三人都這麼認為。
接受蕾米亞特訓才成為冒險者之後便有深刻體驗,單論魔法操控的手法就比其他冒險者高明好幾倍。
在她心中最底限的標準就高得嚇人。用蕾米亞的標準來評判魔術或者魔力的相關話題,只會讓其他魔術師都想哭。
「不遇他好歹是皇族,我也接了委託。讓他死掉我也會有麻煩,於是想從魔法控制開始教起……但是那傢伙小簢候挺傲慢的啊。我只好稍微教訓他一下,逼他聽我的話。」
啊浮不禁心有戚戚焉。當年的吉馬爾想必初次體會到不同凡響的嚴厲教導以及人外有人的道理。
「他本身就有那個資質啦。接受我的指導後魔術技巧突飛猛進。集中訓練了一個月,就陪著他出去做冒險的工作。」
太一與凜深切明白在蕾米亞的熏陶之下訓練一個月可以提升多少技術。無疑能夠以最高效率善用本身俱備的素質。
正確執行基礎動作就能有這般效果。倘使在蕾米亞的教導之下持續鑽研,之後肯定還能有長足的進步。
吉馬爾也對段時光印象深刻。聽聞蕾米亞一番說明,可以理解吉馬爾為何對她百般禮讓。
太一、凜以及繆拉都非常能體會那段過程。
「那之後嘛……反正發生很多事情,最後吉馬爾坐上王位,之後我有事沒事就會收到以他為名義發出的聘任令。後來拒絕到煩了就搬離王都。」
蕾米亞一向不喜歡受到束縛。遨請再多次也無效吧。
另一方面,不難理解吉馬爾或是皇宮這方的想法。身為執政者,希望將蕾米亞這般高強的魔術師留在手邊乃是理所當然。
「憑蕾米亞小姐的等級,應該可以坐上宮廷魔術師長之類的位子吧?」
凜如是提問。
一如其名,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皇宮內聘僱多位優秀魔術師。頭銜即為「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宮廷魔術師」。
其他國家不敢等閒視之,甚至有不論本國與他國高官均認為是世界最頂尖的魔術師集團,敬畏三分。
位於該集團頂點之宮廷魔術師長的職位,想必是全世界魔術師都曾經夢想過的榮譽頭銜。
「是啊。說我可以立刻就任宮廷魔術師長,退休後還保證封給我榮譽宮廷魔術師長的頭銜。」
凜不禁瞠目結舌。多麼驚人的豐厚待遇,比她預想的還不得了。
即便如此。
就算是這樣,吉馬爾還是沒能釣到蕾米亞這條大魚。
「說實話,有人給這麼高的評價,身為魔術師的生涯也算了無遺憾。如果當上宮廷魔術師長,研究肯定可以進行得更快。」
可是,蕾米亞繼續說。
「拿我現在享受到的自由與宮廷魔術師的生活相比,我還是覺得當時的判斷十分英明。」
「是喔?怎麼說?」
蕾米亞天真無邪地笑著。
「我現在可是跟一個叫做太一的召喚術師一掛的唷?歷史上只出現過一小撮的召喚術師。這一秒還在研究召喚術師的只有我?你們可能沒辦法了解我有多興奮。」
蕾米亞的話充滿熱誠。
「如果當初我跑去當官,可能就沒有今天。我的判斷是對的。」
講完故事的蕾米亞飲了一口紅茶,背靠沙發。
「接下來,先解決掉麻煩的正事吧。之後再休息。」
「太一,剛才的談話你表現很好喔。」
「喔,會嗎?其實我已經不記得說過什麼。」
只有體會過的人的才能了解醞釀在那個空間的獨特氛圍。
或許旁人看不出來,實際上太一非常緊張。幾乎是拼了老命揀選單字,拼湊出言語。
那般緊繃狀態下的發言還能在蕾米亞心中拿到及格分,著實讓人安心。
「呵呵。大致沒有問題啦。有什麼不對就由我負責收拾,不必擔心。」
「喔?嗯?到時要麻煩你了,認真的。」
假如太一再次上場也難保能有方才的成績。幾乎可以說是純屬湊巧,下次真的會搞砸。
「嗯,我還擅自談定了報酬,之後的自由與受惠程度應該都有了妥當的保障。有沒有意見?有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改喔?」
太一當然無異議。付出相對代價換得靠山理所當然,況且這份代價還不包括被綁在這個國家。此外還附加承諾了高額金錢與皇家圖書館出入無限制的權利。
應該說……
「再要求更多似乎點過頭了。」
凜說出自己的感受。蕾米亞點頭,為條件與需求的平衡感到滿意。
「你想得很對。畢竟我們還沒有實際貢獻,要有亮眼成果才能脅迫他們追加報酬。」
脅迫這說法真是直接且不客氣。不過倒是挺符合蕾米亞的性格。
「再來討論謁見。到時候同樣基本上由我出面。反正都跟吉馬爾談好了。九成會依照腳本進行。」
「九成是什麼意思?」
繆拉出疑問。
「這麼說吧。例如剛才提到的報酬,一般來說沒道理接受那麼誇張的要求。這點你們三個都明白嗎?」
正是如此。即便凜說要求更多就過分了,其實現在這樣已經夠誇張。
那對方又為什麼應允下來?
三人的視線集中到太一身上,後者不禁屏息。
「國王陛下是想先多給點好處,換得與召喚術師的友好關係?」
「凜說對了。不用說,僱用我以及實力堪比A級冒險者的繆拉之價值也算在內。不過當中最貴的就是你,太一?」
太一帶著猜想聽聞蕾米亞的說明,最終果然一如預期。就算是這樣,又代表什麼意義?
「……啊~但是目前只有國王陛下與他的親衛曉得你的價值,其他人全都不知道。」
「沒有錯。所以……」
「我很有可能必須要展現自己的價值。」
太一幫蕾米亞把話說完。得知太一充分理解,蕾米亞也滿足似地點頭認同。
「假如出現那樣的發展,大概會順水推舟。你不必多想,讓他們稍微見識見識無妨。」
「咦~這樣好嗎?」
太一個人並不偏好以玩笑形式宣示能力。認識到他的能力的人大多會感到敬畏,但依然不乏試圖糾纏的人。
「無所謂。反正也瞞不了多久。與其無預警洩漏底脾而慌張圓場,不如做好心理準備主動露一手。」
「這樣啊。我懂了。」
蕾米亞言之有理。事後補救總是比不上主動出擊。
「屆時的狀況沒人說得準。不過我相信你們有辦法的。」
「還好啦。至少不用擔心我鬧過頭。我進步最多的就是調整施展能力強弱的技術啦。」
「嗯……就是說啊。」
蕾米亞苦笑。
能力強大到太一這個等級,務必學會掌握分寸才能融入環境。選擇冒險者的生活自然有必要做到這一點。技術也必然持績上升。
其後繼續向蕾米亞請示謁見時應有的態度與禮儀,一行人在集合前度過一段放鬆的時光。


第二十七話 謁見

太一與凜盯著飽滿蓬鬆的紅色絨毛地毯。
走在上面感覺雙腳陷下去,腳底傅來柔軟觸感。讓人捨不得穿鞋踩踏。如果在日本,不曉得要多少日圓才能貿買條一樣的?縱然有此念頭,不過太一本來就不曉得絨毛地毯的行情,便停止思考這個問題?
此處乃是謁見廳。
從王座一路延伸到門口的絨毛地毯兩側均有騎士等間隔排排站。夏洛特的親衛騎士們也在隊伍之中。幾位身穿奢華服飾的人物聚集在王座附近,想必他們就是本國的中樞人士。符合蕾米亞事先灌輸的資訊。
一路前進至距離王座數公尺處,以緩慢動作表示敬意。
一旁的蕾米亞與繆菈亦擺出同樣姿勢。
四人幾乎同時且俐落地做出這個動作,太一感覺得出謁見廳內的氣氛霎時為之動搖。
雖然被頭髮遮住看不到,但太一相信蕾米亞八成正偷偷露出壞心眼的笑容。而且是再眼尖的人也看不出來的細微變化。
「免禮。」
眾人聽到這句話後抬頭。
端坐於王座上的男人映入眼簾。
「遠道而來辛苦了。吾乃吉馬爾。」
吉馬爾·艾利斯廷,他是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現任國王。充滿威嚴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這 就是他對外的模樣吧。
站在王座旁邊的夏洛特望著大家。原來她也是參與者之一。她身旁還站著另一位容貌出眾的 美人,會是皇后還是第一皇女呢?
假如是王妃,推算生了夏洛特與其長姊的年紀,容貌與體態算是保持得相當年輕。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講客套話。立刻談正事吧。」
吉馬爾視線在太一身上並如是說。
「已經從小女……夏洛特口中得知你們願意幫助我們。此事可有差錯?」
「沒有。」
回話的是稍早經過討論,被推舉為負責交涉的蕾米亞。與第一次見面時不同,眼下回答吉馬 爾的語調充滿敬意。同樣是對外的樣貌,先前那副隨意的態度果然僅限於私下場合。
以經驗與反應速度而論,一行人當中肯定是蕾米亞最適合擔任此角色。太一望著兩者對話而 有此念頭。
單論頭腦的反應速度,凜算是大有可為。但太一認為她應付不了這個場合。
凜跟太一都會因吉馬爾散發出的霸氣而受牽制。即便事先打過照面也一樣。
僅憑戰鬥能力無法衡量,居於上位者才有的威嚴。一對一打起來或許不會輸,可是眼前的這 個人依舊散發一股與打鬥無關的壓迫感。
「務必也想聽聽那邊兩位的意見。異界的少年少女啊,你們從方才便悶不吭聲,有何用意?」
沉浸於自己的思緒當中還能聽見這句話已算是幸運。
即便兩人受到指名,蕾米亞依舊照預定截走話題。
「他們倆表示對自身禮儀沒有信心,不敢直接應對陛下這般高貴之人。故本次由我代為表達 意見。」
「哼嗯…」吉馬爾點點頭,他像在斟酌蕾米亞說的話。
稍早幾人展示的艾利斯廷皇家禮儀相當標準,八成接受過蕾米亞指點。儘管一眼就能看穿是臨陣磨槍,好歹架式不錯。已有相關知識不代表能輕易做好。在吉馬爾眼中,一行人多少對類似現在這等正式場合上的舉止規矩有些心得。
一旦開口或許會顯露出階級差距,不過既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維持禮節,相信不會鬧了招人耳目的笑話,也不必擔心招致無謂的反感。吉馬爾心想。
「無妨,些許的不得體不予問罪。大可暢所欲言,讓吾聽聽你們的意見。」
部分騎士與貴族對國王所言而表示不服。表示這樣太放縱、事關皇家威信云云。吉馬爾聆聽
完臣子們的喧鬧後開口。
「安靜。」
宛如平靜無波的海面卻具有無比穿透力的喝止聲迴盪於謁見廳。
「吾決定如此,你們何須多言?」
無須拉高音量即壓制住那般喧騰,足以窺見吉馬爾的不凡氣勢。一片混亂之中,吉馬爾與他 周遭的人絲毫不受動搖的對照光景令人印象深刻。那幾位可謂貨真價實的國王親衛。
「不好意思。他們只是太為國家著想,請海涵。」
國王都這麼說了自然只能原諒。況且本來就不介意。
這些全都寫在腳本裡了。
一行人於等候期間進行多種情況模擬,記得也曾討論過這個狀況。太一與凜將主導給名 聲響叮噹的優秀魔術師,將注意力集中在吉馬爾身上。
「太一·西村。凜·吾妻。這是兩位的名字,沒錯吧?」
最近總算習憤被如此稱呼,於是對國王表示正確無誤。
「真是抱歉,用如此強硬的方式讓兩位離鄉背井來此。」
一開口便是謝罪。雖說並不需要特別在意,但由於聽見脫離腳本的臺詞,兩人不禁擺出彆扭表情。
「聽夏洛特說,你們兩個滿不開心的?」
「……確實如此」
太—點頭示意。此乃對外表示的立場。一如蕾米亞、吉馬爾、夏洛特商談而獲得的作法。
這可是費心編好的故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質疑,太一盡量不想多話,僅簡單回應。
「請你們別怪罪小女。是吾命令她構築召喚魔法陣,身為皇女的夏洛特不過是廳命行事罷 了。」
「那陛下能對我們的憤怒負責嗎?」
太一做好覺悟,毫無潤飾地說。即便承諾過不予問罪,實際上外人能夠冒犯國王到什麼程度還是未知數。就算情況變得惡劣,還有吉馬爾與蕾米亞將負責圓場的承諾當靠山。老實說是太一深信借用艾莉力量使出的風罩無人能破才敢嘗試冒犯?
雖然之後就會明白太一的魔法仍有可能在特定條件下遭到破解,不過他要等好一陣子之後才 會曉得這個問題,暫且不討論。說得詳細一些就是需要相當程度的運氣才能滿足破除太一魔法的 必要條件,故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實現。
「吾不介意承受你們的憎恨。盡量恨到你們滿意為止吧。」
一般來看,太一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然而吉馬爾的眉毛卻連動都沒動。雖說這是事先套 好的內容,縱使非出自腳本,或許吉馬爾仍會採取同樣反應。
「不過,我們對夏洛特皇女殿下生氣的理由並不僅是受到不合理待遇的緣故。」
冒犯國王的第一步以和平收場讓太一的緊繃稍有解消。細心留意不越線並大膽發言。
「喔?說來聽聽?」
「呃…關於道件事,我們比較希望當事人自行察覺。」
「人家都這樣說了,夏洛特? 」
「……是。」
夏洛特回答的聲音細如蚊蚋。若不是曉得純為演技,太一真會忍不住同情。
實際上並不是在演戲。只有夏洛特看過自己於此場合受批判的時間線,這是真實的反應。
「回到正題。聽說你們之前在阿茲拜亞以冒險者為業,待你們協助我等擊敗親王派自能獲得 相應的報酬。你們想要什麼? 」
太一對凜使眼色。
凜點頭回應,說出預先準備好的答案。也是與蕾米亞討論過後,指定照腳本回答的內容。
「將我們送回原來的世界。」
吉馬爾露出遺慽的表情。
「抱歉,這點無法實現。」
「是嗎。那麼,敢問您能為我們準備什麼呢?」
凜反問。
「這個嘛…提供報酬金吧?這回的事關係到皇室的尊嚴以及之於他國的形象外交,金額自然不會少。」
截至目前均順利依照腳本進行。
吉馬爾依照預定提出以金錢雇用。他正在等待腳本裡的下一句臺詞。太一也明白,便開口接 話。
「另一個條件……請允許我們出入皇家圖書館的管制區域。」
造訪艾利斯廷以來,第一次看到吉馬爾變臉。
捕捉到國王表情的變化,太一見獵心喜地連續出招。
「此外,據聞館內尚有一個只有經過管制區域才能進入的地下室。可否也請允許我們出入其中收藏書的書庫?」
受人冒犯至此,吉馬爾反而愉悅似地笑出來,而且是極具銳氣至幾乎會讓人感到壓力的笑 容。追根究柢,他的笑容本來就有攻擊性。
如此強而有力的表情竟是演出來的更讓人感到恐懼。
「……哼!哼哈哈!不可小覷,是蕾米亞小姐的點子吧?」
隨著艾利斯廷歷史日稹月累的高深知識,多少國家如饑似渴卻求之不得的艾利斯廷秘寶。吉 馬爾詢問是否受蕾米亞指使而膽敢要求窺探如此珍寶?
這個要求中所潛藏的冒犯之意不言自明。
「為所欲為也要有個限度!」
一名貴族激昂吼。
——上鉤了。
早預料會變成這樣。一切照計畫發展。
只不過這是完全出自真心的要求,但同樣也希望能收到如此成果。
「為所欲為?我有嗎?」
「臭小鬼,知道自己站在什麼地方嗎!?」
「不就是座城堡嗎?」
太一的態度極其不屑。
為對方的怒氣火上加油。當然是故意的。
被冒犯的當事人吉馬爾卻不曾收起臉上的笑容。別說是生氣了,看起來就像在看好戲。
(不曉得誰比較不可小覷喔。)
這是太一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視禮規,不可輕饒!提供酬金已是十二分的賞賜!收回你的條件!」
「咦~」
「你那是什麼態度!?勸你盡早收回,免得自找苦吃!」
語尾剛落,幾名騎士立刻拔劍。當中也包括米格爾。剛見面時還看不出來,原來他也不懷好 意。看他如今惡狠狠的眼神就曉得了。
「你那顆愛耍小聰明的腦袋應該懂要怎麼做才能讓這些劍收回去吧?」
當然曉得啦。
其一 ,接受國王所提的條件。
雖然早就明白,但太一忍不住分心想……在堂堂國王坐在謁見應王座上的時候舞刀弄槍,這 樣沒問題嘛?然而反過來說,以敵方立場而言,在此時此地亮出武器的舉止本身就有某種意義。確實很難掌控分寸。
眼見太一沉默不語,貴族得意笑道。
「收下你身分配得上的報酬就好了,老實點。」
其二便是展示力量。
「我配得上就沒問題了吧?」
「哼、就看你值多少啊。」
「好,是你說的喔。你可別反悔。」
太一望向蕾米亞。得到她的首肯後,太一選定欲釋放的力量多寡。接著往前伸長右臂。
「召喚。艾莉安爾。」
太一的周圍捲起一陣吹動他黑髮的微風。
魔法聚集到太一右手前方,一名手掌大小的少女隨之出現。
「真是的!太一好遇分!最近老是不讓人家現身!」
少女一登場便以可愛動作嬌嗔。
樣貌與舉止都是萬般可愛,無諭男女都會看得入迷。
但這是在若她身上沒有匯聚著強大魔力的正常情況下。
一陣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響傅出,幾個人當場倒地不起。
「別這麼生氣嘛。我這不是替妳準備了一個超風光舞臺嗎?」
「嗯……也是啦。j
環視周遭並露出微笑、十分天真的艾莉貌似相當偷快。
然而見此笑容的人們無一不感到心頭為之一顫。
「那、那玩意……是什麼東西?」
「把人家講成東西,真沒禮貌啊~太一剛剛不是叫我艾莉安爾?不認識嗎?」
「呃,不是……」
艾莉安爾這個名號的意義乃至她的身分,對這世上所有人來說已經是基本常識。只是不願意 承認而已。
「你們不都已經曉得我是召喚術師了嗎?J i
不分國王派抑或親王派,太一與凜身為魔術師之本事的情報早已傳遍艾利斯廷。沒理由不曉 得。
只不過大部分的人覺得不可能而未認真看待。
謁見應內異常安靜。有膽識於此情況下發言的貴族甚至值得嘉獎。
太一以百分之七十的力量召喚艾莉。
比擊敗雙頭魔龍那時少了一些,但已經夠嗆的了。
這個策略產生了莫大的示威效果。
艾莉承接了太一擁有的巨大魔力。魔法操縱能力方面,人類與精靈之間有如雲泥之差。精靈 能將魔力的效益最大化,也因為有這種能耐才可以產生壓倒性的效果。
附帶一提,就艾莉而言太一的魔力可是一大享受。
眼下,謁見廳充滿了艾莉承接太一魔力所產生之強大壓迫感。
即便明白那道魔力不可能衝著自己而來,凜、繆菈與蕾米亞等三人的表情依舊不由自主地變得嚴肅,可見其壓迫感之強大。幾名騎士因承受不住而在召喚瞬間便失神倒地的光景更讓這股威嚴如虎添翼。
就連吉馬爾也被震懾住。太一成功支配了整個場面。
「艾莉。」
「什麼事?」
「現在的妳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儘管太一問得抽象,艾莉依然精準無誤地解讀出他的用意。艾莉燦然一笑。
「將這座城瞬間夷為平地應該不難,有問題嗎?」
「平地?可以形容得具體一點嗎?」
「這個嘛……我可以瞬間壓扁它。」
「從正上方是嗎?j
「嗯,就是之前太一用過,跌墜什麼的那招?」
就連太一都忍不住覺得這段對話實在很做作。
究競是誰威脅誰,一目瞭然。
精神狀態正常的人哪受得了這樣恐嚇整個國家啊。太一暗想要不是被如此要求,他肯定也會 裹足不前。
不過只要是一個精神狀態正常卻身懷簡直可以稱得上犯規的超能之力的人,會做出這種事大 概也不會太過意外吧。
總之目前的發展誠如預期,太一沒打算收斂。
「風之上級精靈啊……」
僵直許久的吉馬爾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並嘆息般地低語。
「沒錯。這就是我的魔術……啊,召喚術師屬於特有屬魔術師,應該說是魔法才對。」
「嗯。沒有錯……」
那些分類根本不重要。
心思早被眼前的魔力巨流給佔據。



夏洛特與幾位國王親衛們也在親眼目睹太一力量後,遲遲未能脫離震驚的情緖。雖有心理準 備,恐怕也沒想到會這麼厲害。
「啊,附帶一提,這樣差不多是我七成的功力。」
「……我好像聰到什麼不想聽到的東西了。」
不能同意你更多,蕾米亞懷著與吉馬爾同樣的感受暗想著。
見吉馬爾與蕾米亞以眼神交流,太一總感覺兩人似乎在說自己的壞話。不過這次就先當作沒 看到好了。
「吉馬爾陛下,如此您還滿意嗎?」
跳過方才唇槍舌戰一番的貴族,直接詢問吉馬爾。
只有國王能承諾報酬,即便貴族亦無權決定。
「嗯。既然如此高強能力確實能給吾等莫大助力。除了金錢,就再加上皇家圖的無限制使用權當作報酬吧。」
艾莉帶來的壓力尚未解消,不過吉馬爾早已恢復冷靜。意志之堅強簡直有如鋼鐵,不愧為三 大國之一的治理者。
「是嗎?那就好。」
計畫成功,太一鬆了口氣。說實話相當緊張。因為召喚前先被吉馬爾的霸氣給震懾住的關 係,擔心萬一沒能順利召喚出艾莉,恐怕沒辦法走到這一步。
「沒用的」
艾莉輕聲說,隨後聽到一聲金屬碰撞聲。
朝著太一落下的長劍停在半空中,扔出武器的人是米格爾。
他望著被凍結在空中的佩劍,一臉不可置信。
「暴露在我跟太一的魔力之下還能行動,值得誇獎。」
艾莉用食指劃過空中。隨著她的手指,編織出一條極細的線。
喀啷一聲。稍早還在米格爾手裡、現在停滯在空中的劍,有一半被截斷而落地。彷彿原本支 撐劍身的力量突然消失,遵循自然法則掉到地面的光景看來卻又極其不自然。
米格爾往後退了兩三步,愣愣地望著宛如奶油般被俐落地切成兩半的愛劍。
「魔劍也就算了。最好別天真到以為用普通的劍就傷得了我們喔。」
「我是不曉得你什麼意思啦。」
太一接過艾莉的話,凝視著米格爾。
「從人家背後武器,也就是恨不得想殺掉我吧?
「可惡!」
米格爾即刻轉身,穿過眾騎士們。
實在不忍心貴怪呆愣在原地的騎士們。就算他們現在才要追捕,也很難趕上一開始便全力衝 剌的米格爾。
維持全速的米格爾一路衝到窗邊,緊接著撞破窗戶躍向半空。
位於城堡最高樓層的謁見廳,離地高度約有三十公尺,是即便利用魔力強化過也不敢輕易嘗 試的高度。
無法違抗重力的米格爾摔進了一座茂密的花圃,隨後消失無蹤。
「別讓他逃了!立刻組織搜索隊!」
「慢著。」
貌似騎士隊長的男子以渾厚嗓音吼出的命令立刻被吉馬爾制止。
「是!」
聽見國王親口下令,隊長立刻跪地行禮。
「刻意放他一條生路吧,同時要讓他知道有人在追捕。」
「遵命! 」
謁見廳內開始變得有些混亂。當用來與一國之主會面,依據不同國情可能還需維持神聖之場 所,所充斥著的不相襯喧囂稍微平息之後。
吉馬爾略帶愧疚地轉向太一一行人。
「不好意思,多謝你幫忙逼出叛徒。」
無須審問當事人,疑惑早在事發瞬間化為確信。
太一等人之所以被召進城堡,乃是以國王派的幫手身分而來。因此意圖傷害道群人所代表的
意義就不言而喻了。
米格爾表面上乍看言行舉止都對夏洛特必恭必敬,實際卻不顧她的意志而與太一等人起衝 突。早先便深感米格爾舉止之間的矛盾,假設他就是叛徒才會試圖挑釁太一等人,那麼一切都說 得通。
提出此計策的是蕾米亞。考量過米格爾按兵不動的可能性,然而夏洛特與太一、凜的對談期 間,米格爾忍不住開口指貴兩人。
主子引頸企盼的一場會面,一介親衛騎士怎可能膽敢插嘴。蕾米亞看穿他試著讓太一與凜對 夏洛特產生壞印象的用意。
暫時先不管這些,總之事情順利得幾乎讓人感覺有趣。
掛著完全猜不透心思的樸克臉,吉馬爾與蕾米亞正在暗自竊笑。
蕾米亞接著進行最後步驟。
「誰料得到有國王在場還會被暗殺呢? 」
「……」
另一頭一如預想地擺出冷澈的微笑,蕾米亞也用同樣的笑容回敬。
「妳想要什麼?」
等的就是這句話。真正可以無須顧慮提出所有要求的許可證。
任誰都看得出來米格爾的偷襲對太一而言不痛不癢,不過問題不在這裡。
「謁見廳」這麼重要的地方混入了「背叛者」並「試圖狙殺國家貴客」的事實才是至關重 要。
蕾米亞直直凝視著吉馬爾的眼睛。
「那麼,容我逾矩發言?」
賣了一陣關子才向吉馬爾提出「發自內心」的要求。
「夏洛特殿下必須無條件協助我等——懇請陛下將此項目加入報酬之中。」
吉馬爾詫異地睜大了眼。
「這才是妳一直以來的目的吧。」
「……」
蕾米亞僅以微笑回應。
一連串的腳本全都歸結到這個結局。幾乎從頭到尾均依著計劃發展。
考慮到今後的狀況,有必要請夏洛特協助太一等人,然而理由不方便明說。不僅如此,假如 夏洛特與一行人締結類似的同盟關係,艾利斯廷就有必要替太一打點今後的行動。
為此便需要正當的名義,也就是足以使吉馬爾答應讓夏洛特協助太一等人的名義。根據至今 為止的對話,局外人會自動認定一行人只是希望夏洛特幫忙送太一與凜回到原本世界。
「好吧,就照妳們的要求。」
區區冒險者隊伍成功與皇室達成對等交涉,在這一秒實現史上屈指可數的豐功偉業。
一回到房間,太一猛然摔進沙發。凜也露出十分疲憊的模樣,全身放鬆讓整個人深深陷進沙 發椅背並長吐一口氣。即便不需要發言的繆菈也僅因處於談判中心而感到疲累,正在按摩眉心。蕾米亞則表示還有事情要談,在回程途中單獨離開。
一脫離緊繃狀態便感到身體沉重得不得了。方才的表現有一半以上純為虛張聲勢,不只一次 壓力大到感覺心臟快要被擠出喉嚨。
以實力而論,沒必要畏畏縮縮。蕾米亞說得沒錯,太一本身亦表同感。
但那是兩回事。
那種場合特有的感受與氛圍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特別是那種時候,外人總愛插嘴。)
沒錯。實際上根本無關聯的局外人開口批判的狀況在日本也很常見。並不是說太一曾在某些領域達成哪種成就。親身參與其中的人以及某種程度與其有關聯便自以為是地發表評論的局外人,各自立場的想法或心境為何,太一無從猜測。
相對地,因為曾經在網球這個領域努力過的凜,也談過所謂「場上」與「局外人」之間的認 知歧異現象。不僅限於網球,各種領域都可能發生的狀況。
記得她曾說過「這種事一點都不稀罕啊。就實際參輿的人而言,那些批判根本搞錯重點。也 聽過讓人感覺對方不懂狀況還亂講的意見」。談著這些的凜一反平時沉著的態度,多了幾分尖酸 刻薄。
聽完凜一番形容,當時太一斬釘截鐵地評道「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不負責任亂講一通,無知 真恐怖啊」。
講得太狠了啦,凜苦笑著如此叮囑太一,但也沒有否定對方所說的內容。
理所當然,不清楚實際狀況的人總是佔多數。
明明不清楚實際狀況,卻假裝很瞭解的樣子。假裝很瞭解卻又不懂得把持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聚集許多關注的目光。
地球上的現代社會中,網路與社交軟體相當普及。假如所謂的「局外人」小有名氣,不妥當 的言論也會迅速擴散。不遇由於此現象太常發生,後來也慢慢顯得收斂。
(不過這些都是在日本的情況。換成這個世界,資訊不可能一下子就傳得大街小巷人盡皆 知。)
要讓某個人的風評滲入普通百姓階層並非不可能。然而在這個世界得靠一些情報活動、門 路乃至各種各樣的小手段才能辦到,並且需要耗費時間與金錢。
沒辦法像現代日本那樣,光是放著也會自動擴散出去。
以此雇面而言,稍早謁見廳發生的事情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傳進親王派的耳裡。
換成用智慧型手機的話,一封簡訊、一通電話就能立刻把消息傳出去。
總之情報戰的拉鋸與鬥智跟太一他們無關。
只需要在受指定的時機站出來亮相,發揮身為召喚術師的能力即可。
「真沒料到的是由亞爾席娜小姐負責呢。」
太一撐起疲軟的身軀,望向坐在對面的少女。
「哪兒的話。我也是剛剛才收到通知。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眼前這位少女正是陪著一行人從阿茲拜亞來到王都的領路人。
看來這次她將擔任太一等人與絲梅拉的溝通橋樑。
仔細想想,不是她還有誰呢?
亞爾席娜可是被賦予千里迢迢專程前往阿茲拜亞,並帶回吉馬爾格外重視的四人組之重任的 人物。不只是夏洛特,國王以及親信對她的印象都很不錯。
國王說過情報的洩漏最讓人害怕。想必就是因此才會欽點亞爾席娜擔任此角色。
很容易因為她百依百順的態度而忘記,好歹貴為侯爵家千金。
而太一方才就在如此身分之人的面前擺出超級失禮的姿勢。儘管那也是因為亞爾席娜表示希 望他盡量放鬆才照辦的。
那是她看穿太一因不習慣參與謁見這種正式場合而深感疲累所說的體貼話語。
「希望太一放鬆」是比較妥當的說法,感覺上亞爾席娜幾乎已經接近請求了。
真的被人請求放鬆反而覺得尷尬,於是太一便告訴自己「當這裡是自己的房間」而放縱了一 會兒。
多虧徹底放空了一小段時間,感覺盤據全身的緊張感已隨著毫無顧忌地放鬆時的吐氣消失無蹤。
「之後有何預定行程?」
與太一同時調整好坐姿的凜詢問。
「沒有了。就目前所知,今天已經沒有與特定對象見面的安排。」
聽聞此語,不禁感到安心而發出嘆息。沒人打算責怪太一如此反應。
亞爾席娜也感同身受似地笑了。
「長途跋涉後還得立刻應付謁見等狀況,一路下來相信各位都很累了。城堡的客房已經整理 好了,今晚請在房裡好好休息。」
看來今天可以收工了。太一真的很想盡早休息。
以太一等人的體能而言,長途跋涉並不會為身體帶來多大的疲勞感。
反而是精神上極度疲勞。
發生了那麼多狀況再加上身處不習慣的場合簡直是雪上加霜。
「既然妳這麼銳,我們就先去休息了。可以吧?」
凜回答並轉頭問向身旁的兩人。他們在點頭時表情都寫著「務必」。
「明白了。我立刻安排各位前往客房。」
亞爾席娜執起放在桌上的玻璃搖鈴,搖響兩聲。
鈴聲清澈悅耳、裝飾也相當細緻且漂亮,肯定很貴。
「對了,蕾米亞小姐那邊怎麼辦? 」
「不必擔心。幾位都在客房的話,自然也會將蕾米亞小姐帶到同一個地方。」
「原來如此,那就好。」
聽來安排得頗為周到。
終究是國王十分重視的來賓,不敢有任何閃失。
「此外,各位滯留的期間我一樣會待在城堡內。若有任何事情需要我的協助都請盡管說,不 要客氣。」
「知道了,謝謝。」
幾個人邊聊邊等。沒過多久,負責帶路的女僕也來了,太一等人便隨著對方離開房間。
亞爾席娜眼神護送三人背影離去,低聲說著。
「接下來該處理工作了……明天起肯定會更加忙碌。」
畢竟她已經受命短期間內擔任類似太一一行人隨從的角色。
她需要做的事情有必須有效率地回應他們的要求且與當局維持報告與聯繫,確認隔天的行 程,必要時還得提早打通相關單位的門路等等。
想趁著這段空檔盡量完成可行範圍內的事項。
亞爾席娜站起身,招來自己的隨從便離開了房間。
「總算走到這一步啦!」
男人將琥珀色的液體一 口飲盡,把杯子用力放在桌上。若非杯子是木製而是玻璃製的話,恐怕現在已經被弄破。
打算再倒滿一杯。
「嘖。」
瓶內卻已空無一物。
男人憤恨似地將瓶子摔往牆壁。
鏗啷!瓶子隨著一聲巨響而粉碎。
他粗暴地扭開桌上另一個瓶子的瓶蓋,無視灑到外面的酒把杯子斟滿,喝了起來。
「哎呀哎呀,心情這麼差呀?卡西姆。」
坐在房間角落一張勉強算是桌子的物體上的葛拉米,一邊直接對著瓶口喝酒一邊出聲挖苦。她的雙頰微微泛紅,似乎也喝得很開心。
最廉價的酒館也能買到的便宜酒。
對普通百姓而言算是有些奢侈,然在他們眼裡是微不足道的小錢。
味道當然也是一分錢一分貨,稍微挑嘴的人連碰都不想碰,但很適合拿來狂飲買醉。
只要有酒可喝,葛拉米也不會太計較味道,劣質酒也能喝得盡興
「呵呵呵…我看我是完蛋了。花了那麼多時間、金錢與人力準備並執行的計畫竟然輕而易舉 就被破壞…就算回國也沒有我容身之處了。」
「好像是哦,前陣子有使者來找我。」
「……」
卡西姆靜待葛拉米說下去。
「 說是不用再跟著你做事,巳經安排好新的工作,如果有意願簽約就到王都暫時潛伏一陣
子。」
「……這樣啊。」
理所當然,毫不意外。
唐突想起某件事便試著詢問。
「……話說回來,羅德拉樞機大臣閣下好像在妳身上施了某種法術?打算怎麼處理?」
「嗯?喔……就算沒有續約也不會有什麼危害,我是這樣聽說的。不曉得有幾分真實性就是
了。」
當事人一派不在乎的口氣,實際上此事頗為要緊。
法術會被解除?還是等法術自動失效?不,總覺得不太可能是後者。
葛拉米的戰鬥技巧相當優秀。組織大概也認為放她自由未免太浪費。
「很遺憾,我沒辦法幫妳解除。畢竟我連那是哪種法術、有什麼效力都不曉得。」
「不用你多管閒事……嘖,這瓶也空了?」
葛拉米將空瓶隨意一扔,另取一瓶新的飲用。
「算了啦,我的事情不重要。你有什麼打算?」
「呵呵,怎麼啦?妳是在擔心我這個落魄人嗎?」
「嗯,是啊…………就當是這樣吧,快感謝我。」
「這麼不是滋味的嘲弄方式,配我的落魄剛剛好呢。」
卡西姆咯咯笑,接著又喝下琥珀色的液體。劣質的味道與強烈的酒精燒灼喉頭。
「還剩下最後機會。」
他說著放下杯子,從懐中取出一個裝飾品。
那是雕有纏繞著頭顱且勒住人類,看起來像要把那顆頭完全包住搞死纏著不放的一條蛇的石 像。
又搞了個讓人作嘔的東西……雖有此念頭,總要聽過詳情才能判斷。葛拉米抬高下巴示意他 繼續說下去。
「這是前幾天羅德拉樞機大臣閣下賞賜給我的。要我用來給那個召喚術師少年吃點苦頭。」
「啥?憑這種玩具能對那小鬼怎樣?」
葛拉米不認為這種小動作有辦法傷得了那位少年。
直到現在,葛拉米的身體與本能仍清楚記得那股彷彿會讓皮虜感到刺痛的驚人魔力奔流。
隨時想起均是歷歷在目。
說難聽一點,就這樣一個道具不可能對那個少年產生任何影響。葛拉米心想。
可以想像道具本身相當稀罕。只是對手太強了,選對目標的話或許頗具價值,可惜面對那位 少年就跟玩具沒兩樣。
「呵呵呵…那可難說喔。感覺挺有機會的唷?據說使用得當,可在短時間內讓使用者擁有與 對手同樣的魔力量與魔法強度。」
「那還真是不得了的效果,厲害到我都快哭了。再說了,機率的高低根本就是自由心證,一 點也不可靠。」
「會這麼想很正常,我失敗了兩次已經信用掃地。為了洗刷汙名,這點惡劣條件不算什麼。 反倒還要感謝能有第三次機會呢?j
「我這輩子都無法理解你那種偉大的想法。」
葛拉米這話可是真心的。
她本為基本上算是要賣命討生活的傭兵。就某種程度來說冒險者也是一樣的。因此相當明白
估計贏不了就該逃跑的道理,等到勝券在握時才出手決勝負。像這種感知能力比什麼都重要。雖 然葛拉米遇到能滿足她戰鬥本能的強者時,偶爾也會選擇冒著生命危險對抗。
無論如何,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乃是她人生觀的基礎,眼前卡西姆自暴自棄的模樣與她形成強 烈對比。
「嗯,那很好啊。我這只是被逼入絕境的垂死掙扎而已。」
「是是是。所以你要指派我工作嗎?」
「妳已經不用聽我的命令啦?」
「是沒錯。純粹個人興趣,此外就是盡點道義吧。」
「道義啊…」
「所謂的就是傭兵就是要找出最有需求的對象,賣對方最大的人情。而且啊,老實守住這個 原則還能在意外的時候救你一命呢。也就是說全都是為了我自己。」
「……原來如此。那我就買妳的帳。之後會給妳指示。」
「知道啦,決定怎麼做再跟我說。」
漫不經心地應答的葛拉米,仰頭一口氣喝光瓶子裡的酒。
當她隨意把空瓶一扔,正想離開房間的時候。
「妳要去哪?」
「啊?還能去哪?只是想去買酒啦。你手上那是最後一瓶了。」
「哎呀。」
卡西姆這才察覺並環顧四周。
沒有窗戶採光的陰暗房內,地面各處散落著空瓶。
更有強烈的酒味悶在室內。
「我去去就回,你那瓶省著點喝啊。」
葛拉米語畢並走出房間。
卡西姆則愣愣凝視著自己倒映在琥珀色液體的面容。那是一張就連自己看到也會感到驚訝, 充滿憎恨、十分熟悉的臉。
由於日落後已有好一段時間,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被分配到的房間相當寬廣。
稍微探索寬闊的室內空間,首先對家具的高級感及自備衛浴一事感到驚訝。接著為浴缸就像 在電影見過那種長了腳的款式而驚訝,為了隨時有熱水可用而驚訝,還為了有迷你酒吧而驚訝。
走到陽臺就可以俯視整個王都的壯闊美景。還設置了能讓房客能悠哉看風景、附陽傘的桌椅 組,可說是體貼得無微不至。
房內裝飾品的擺設不賣弄奢華,但全是精美的東西。據蕾米亞說,這是用來招待他國高階貴 族的房間。
太一等人就在房內盡情享用專人送進來的餐點。
「超好吃的」
嘴裡塞滿肉排的太一忍不住竘出讚嘆。
這樣算詞窮嗎?
太一認為吃到真正美味食物的時候根本無心去想好聽的形容詞才對。
平時冷靜過人的蕾米亞都忍不住展露笑顏。顯見此料理相當令人滿意。不太確定是哪種肉, 但口感接近牛肉。部位方面,太一只能分辨最常見的幾種,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一般被稱作菲 力的部位。
適當的調理保留柔軟肉質,咀嚼後嘴裡滿是香醇的肉汁,濃淡適中的醬汁與食材口味相輔相 成,美味得讓人忍不住一份接一份。
熟度而言應該是三分熟。不,說不定是一分熟。太一通常不太計較這方面的問題,好吃最重要。
「真的很好吃。很難有機會吃到這種料理。」
即便是在日本,也得到特定程度以上的餐廳才能嚐到這種等級的排餐。
或許可以說,不愧為大國之王城內提供的晚膳。
思及此,想到之前蕾米亞也曾嘗試做類似香蒜辣椒義大利麵的料理。
這個世界的料理絕對不比他們身處的日本差勁。文化等級雖如中世紀,飲食文化則十分逼近 現代的豐富細膩。
不太能夠仔細比較差異,不過眼下所處的可是連次元都不同的世界。日本的常識在此派不上 用場也是理所當然。
「是啊。食材本身夠好,調理方法更引出食材的美味,廚師的技術一流。」
繆菈望著用叉子舉在眼前,附在牛排旁邊的清燙綠色蔬菜如是評論。
正是如此,不僅是肉,配菜亦選用了高級的食材。
一向對烹飪很有興趣的繆菈一邊仔細品嚐眼前的菜色,一邊讚嘆著廚師卓越的技術。
尤其從旅途中的馬車內、進入王都乃至踏入王城以來,非必要時繆菈都沒有說話。因為基本 上主角都不是她;在馬車裡太一與凜是話題的中心,到達王城之後焦點則都在蕾米亞身上。
只有在被問到從夥伴角度怎麼看之類話題的時候才會回答,此外從未主動發言。
如今房間裡只剩下熟悉的四人組共處,繆菈才恢復了平時的態度。
「是啊,光是這個肉就很難弄到手。處理的手法也很完美。不愧是王城。」
「連蕾米亞小姐也做不出來嗎?」
凜發問。蕾米亞的料理技術不是蓋的,在她家修行期間嚐到的菜色全都很好吃。太一與凜總 是十分期待用餐時間的到來。
「倒不是做不出來,不遇跟一流廚師相比還是差遠了。我是做興趣的嘛。更何況這個食材, 光是要弄到手就有夠麻煩的。要重現這道菜會花很多工夫啊。」
「很難弄到手?真那麼貴喔。」
以此等美味確實不難理解,然而蕾米亞也擁有不少資產。身為高階魔術師,個人總資產幾乎 可與富商匹敵。
「是很貴沒錯,但問題不在於價錢,是很稀少。很難找到人願意賣我,太搶手了。就算用盡 所有辦法,一年最多弄到幾次吧,光靠我不可能獲得穩定供貨。」
「是喔~……」
從肉塊的邊緣切下一口大小,用叉子叉起並舉到眼前。
並非價錢的問題,基於稀有度而難以入手。想到自己正在享用如此高級的食物便不禁頗受感
動。
太一大口吞下肉塊,接著享用沙拉。裡面的蔬菜也是新鮮美味,咀嚼時的爽脆聲響也是一種 滋味,讓人難以抗拒。
一般而言比較喜歡吃肉,很少覺得生菜好吃的太一也不得不承認這道沙拉確實十分可口 。
「對了,蕾米亞小姐也該跟我們說說妳去談了什麼吧? 」
晚餐告一個段落。
眾人一起品嚐同樣風味絕佳的餐後庫啡時,凜問向蕾米亞。
蕾米亞點頭說聲「也是」後放下杯子。發現蕾米亞沒讓杯子敲出聲音的事實讓太一莫名感到不甘心?
體感而言,太一、凜、繆菈被帶到這個房間已有幾個小時。而當外頭的夕陽已全部沉到地平 線之下,殘餘的橘色與藍色光芒幾乎都要消失之時,蕾米亞才跟著領路人回到這裡。
感覺她討諭了不少柬西。考慮到可能要說很久,即便好奇還是等到用完餐才問。
「整體來說,討論了明天之後該怎麼行動。」
主旨是一如所料。
太一、凜、繆菈等三人預計於明天早上與絲梅拉見面。
很快要開始抗戰,身為將軍的絲梅拉有事情需要確認。身為軍隊將領的她亦被賦予國王派 在戦時的完整指揮權,當然有必要討論細節。雖然沒有明白指出,想必是將重點放在太一身上。
會議結束之後,當天行程便結束。之後都是自由時間。
「自由時間?所諝的自由是到什麼程度呢?」
光是這麼說實在讓人很難判斷。繆菈有此疑慮並發問。
「嗯。原則上希望待在王城腹地之內,說是自主訓練或留在這房間內養精蓄銳,還是想參觀 城堡都可以。只要在城內應該都很自由。」
「原來如此。」
「不過人家還酸溜溜地叮囑,在還不熟悉的情況下一個人在城內亂晃會迷路,務必記得讓客
房專屬侍女隨行指路。」
在城堡裡面來往幾次已很明白這點。幾乎沒有足以做為指標並確定自己所在地的要素。無論 繪畫、瓷壺乃至走廊的裝潢等等,走到哪都是滿滿的既視感。
還不夠熟悉的人恐怕馬上就會搞不清楚方向。之後跟城堡內工作人員混熟之後才聽說,剛奉命前來的新人第一件要記的事情就是工作地點連接自己宿舍的路徑。
這棟拋棄了所有便利性的城堡,蓋成容易讓人迷路的構造。
帶人指路這種事情不用叮嚀,反而還想主動要求呢。對方主動這麼說反而剛好順水推舟。
「啊,蕾米亞姐。」
「怎樣? 」
「如果我說想參觀王都,有機會獲得許可嗎? 」
太一試探性地問。
難得來到首都,想要去逛一逛。
即便最近人們因內戰而避免在外走動導致王都頗為冷清,但是太一認為絕對不會因為這樣就 沒有參觀價值。
「嗯……我想有機會。只是可能不會在申請當天就獲準。那群人應該也曉得不可能把我們硬 關在這裡。」
從口氣可以判斷這是蕾米亞個人的推測。感覺沒有確認過。
不過她的看法很有說服力。尤其吉馬爾十分器重太一。理應願意在某個程度的管控下,盡量 保障他的自由。
「那就好。早就想逛逛王都了。」
「是嗎,那就盡快申請。不像窩在王城裡面,恐怕需要多道手續才能完成申請。傳達的速度越慢,參觀日期就會被拖得越晚。」
「嗯,知道了。等我們談完就去提。」
「別忘了。」
蕾米亞稍作停頓。喝口庫啡潤喉。
「還有啊…雖然還沒確定,但估計兩天後就要執行作戰了。」
「……我們也要參加對吧? 」
蕾米亞故意說得簡潔。
凜直接說出觀察她模樣而得到的念頭。
「嗯。說是可以先稍微親身感受一下實戰的氣氛。我也代替你們表示贊成。」
「實戰的氣氛。」
太一並不是完全不懂挺身作戰時的氛圍。
回想在阿茲拜亞襲擊事件中感受到的氣氛,那就是實戰。
那股飄散在空氣中,讓人毛骨悚然的感受如今依舊萬分鮮明。
這點蕾米亞想必也很清楚,卻還是要他們親身感受實戰氣氛。
其中究竟藏著何種用意呢?
「你們確實有過實戰經驗,但那時的對象是魔物。」
「喔喔,原來啊。這樣說是沒錯。」
「人類與人類、軍隊與軍隊的戰鬥就沒經歷過了。趁現在多少瞭解一下之後必須參加的正式 戰爭之情況。」
聽來十分有說服力的安排。
不是沒考量過直接上主戰場的可能性,能有個類似前置教學的機會自然再好不過。
以國王派軍隊立場而言則是多帶幾個可增加戰力的人手。同時滿足兩種需求,可謂一舉兩 得。
作戰結束後的隔天接著安排了愛芙緹雅與夏洛特等兩位皇女共同招待的茶會。時程上不算很 強制,對方會再做調整。
「愛芙緹雅皇女?」
出現了沒聽過的名字。
「嗯。謁見的時候,夏洛特旁邊不是還站了 一個女孩子?她就是愛芙緹雅,這個國家的第一 皇女。」
「原來如此。」
見面倒是無妨。基本上都要窩在城裡,難免會無聊。這類活動乃是求之不得。
只是該聊什麼才好呢?又沒值得講的話題。
假如對方有事想問且需要會前準備的話,應該會透過某種方式提早連絡才是。
既未收到連絡,是否可以認定屆時不會談論複雜的內容?
「不需要緊張。只是愛芙緹雅想跟你們幾個聊聊天,並非要當場決定什麼事項。」
看來可以輕鬆參加。
此消息已是最後的話題,蕾米亞的情報分享時段就此結束。
「呵啊……」
談話結束後,太一躺進椅背,打了一個大哈欠。
「呃嗯~……好睏。」
精神上的疲勞累積超出了預想。
太一情不自禁地伸懶腰並揉眼皮。
「累了嗎?也難怪啦。沒有需要討論的了,想睡就去睡吧。」
「好~我會的……」
太一努力振奮精神,站直身子,望向浴室。
捨不得跳過悠哉泡個澡的選項。
但…
「啊~…還是早上再沖澡吧~……我要馬上撲床。」
「看來床舖在太一心中贏過了泡澡。
太一搔著頭,走進指定分配的房間——但在那之前忽然喚來在旁待命的侍女,告知想參觀王 都的意願並請她幫忙處理。太一見侍女低頭行禮接下命令後才踏進寢室。
其他人也隨率先進入寢室的太一之腳步,陸續準備就寢。
到達王城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安靜度過。
「當真要打喔?」
隔天早晨。留駐王城的第二天上午。
地點是王國軍隊專用的城內大競技場。
距離太一所在之處約十公尺之遙的地點,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絲梅拉將軍正在暖身。
絲梅拉希望藉此機會測試並估算太一的能力。
太一身為召喚術師一事無庸置疑,但戰鬥相關的技術有多少呢?
絲梅拉曉得太一師從蕾米亞且經歷過多次實際戰鬥。希望藉此機會親身感受以求確認。
太一接受了絲梅拉的要求,便進展到這一幕。
王國軍隊最高指揮官,對上自古只在傳說中聽到的傳奇召喚術師。如此無上的噱頭引來高度 關注。
觀戰者包括王國軍隊幹部階級的士官與騎士們,以及身為賓客的蕾米亞、凜、繆菈,和由國 王吉馬爾領頭,一起坐在貴賓席的愛芙緹雅、夏洛特等兩位皇女。
「你是速度型的嗎?」
太一只拿一把劍插在腰側並穿上最低需求的防具,一身輕裝。
絲梅拉從他選擇的裝備猜測他的戰鬥手法。
然而太一卻搖頭否定。
「不對嗎?」
太一的回應令深感意外而反問。
太一再次否定。
「能否說明我有哪裡猜錯了? 」
對方會此等疑問其來有自。
「呃~起初我是想說這樣的打扮比較低調。」
思路清晰的絲梅拉已經大致可以理解太一想表達的意思,總之就是不想太搶眼。具備怪物般 的力量,一次運用失準就會不由自主地受到矚目。基本上不怕面對武力對決,但是更不想造成棘手的狀況。
純粹為避免棘手狀況而穿的裝備,作用有如擬態。
起初太一還用了這個詞,也就是說現在不那樣想了。
「那你現在為何做此打扮?」
「這個嘛~為了耍帥? 」
「啊?」
絲梅拉在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實在很搞笑。
不知多久沒有發出這種不得體的聲音,至少升上士官之後就沒有過。
「我跟凜的國家有一種叫做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的法律。那是個帶這把劍在外頭走動就會 犯法的世界,所以我一直很憧憬刀劍或是盔甲之類的東西呢~」
大致聽懂了文化的差異。不過還是沒辦法理解呢~絲梅拉很快切割這個念頭。居住世界不同 而導致常識不同,無須訝異。在這個世界,刀劍絕非憧憬而是必需物品。即便普通百姓,經濟上 有餘裕者都會在家裡準備一把刀劍。
「那種小事無關緊要,既然帶了就打算使用吧?」
「頂多只是裝模作樣的程度就是了。其實夥伴們都說我直接拳打腳踢比用武器來得有用。」
「這樣啊?j
面對絲梅拉這樣的人物,太一算是相當有膽量。
做為一個將軍,絲梅拉的指揮能力出類拔萃。在戰場上的武力方面則同時具備了被譽為劍神的非凡實力,是位極具天賦的劍士。赤手空拳與劍士對打已經夠莽撞了,更何況今天以絲梅拉為對手。
這傢伙挺有意思,絲梅拉愉悅地想。幾乎讓她也想跟著抬槓。平時不喜喧囂、偏好安靜的她 難得有此心境。
「我一直都在聽你講話,也讓我說幾句。」
「請說。」
「我今年即將滿三十三歲。」
「是喔?很年輕耶。」
沒有玩笑成分,這是太一真實的感想。
絲梅拉的外貌非常年輕。說是二十多歲也沒人會懷疑。
或許沒興趣搞懂太一的稱讚是真心抑或社交詞彙,絲梅拉未對此做出回應。
「不過三十三歲,而且是女性。不覺得能當上將軍很難得嗎?」
「嗯,的確。」
日本不乏女性位居組織領導的例子,因此太一也能夠理解。偶爾能聽到年輕女性在優秀組 織中擔任領導的故事。
但不曉得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如何。
「不敢說這個世界整體情況,但王國軍隊乃是男性當道,女性想在其中佔有一席之地並不容 易。」
「嗯。」
「那我又是怎麼坐上將軍位子的?理由相當簡單。」
「那就是?」
「因為我比這個國家任何一個騎士或冒險者都還要厲害。」
絲梅拉拔劍。是一把劍刃被磨光、外型粗獷、不帶任何裝飾的訓練用單手劍。
武器不過是殺人的道具,不需要過度的裝飾。這是絲梅拉本人的想法。
扛著將軍這樣的頭銜,為了示威有必要選擇裝飾豪華的配劍。同時實用性也是不可或缺,故 選擇了設計華麗但依然能撐過實戰磨的好劍。只是需要無視裝飾受損。
單論個人喜好,絲—還是最中意像她手裡拿的訓練用長劍這種徹底實用性導向的武器。
劍柄上聚滿了無數騎士奮力訓練留下的汗水結晶以及血沫附著的污瀆。劍刃滿是缺損,劍身 也失去了光澤。但是任何場合都能毫不猶豫使用的這股親切感讓人愛不釋手。
絲梅拉望著自己模糊倒映在劍身上的面容而遙想。
內心藏著一抹憂慮。萬一對方無法凌駕自身強大力量?萬一他無法徹底掌控呢?
要是太一的力量真的失控了,受到牽連與傷害的可不只是敵方人士。
屆時無論他如何強大,都不能接納他為戰友。身為王國全軍的統率,絕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
所以更需要測試,不管有多冒險。
絲梅拉並非信不過自己親手嚴格訓練出來的部下。
只是部下與她的力量之間仍有難以縮短的差距。
那麼當然該由絲梅拉親自接下這個重責大任。
……表面上說得好聽,說實話只為了一個理由。那就是想與這名擁有犯規能力的少年交手一 次。
太一跟著拔出與絲梅拉所持同款的訓練用單手劇。儘管他作戰時根本不需要劍,但看絲梅拉 氣勢凜然地拔劍,不知不覺配合她拔出武器。
「就讓我試試你有多少能耐。上囉。」
絲梅拉的身影一晃,消失了。
「!?這麼快!?」
太一連忙在自己身上施加三成的強化。絲梅拉已然逼近到長劍攻擊距鼴內,並且揮劍朝太一肩口劈下。
太一側身並揮刀迎擊,試圖擋下即將、有如電光一閃的劈擊。
絲梅拉俐落的一劍擊中太一的劍
她已經完全看穿太一的打算了。
絲梅拉原本斜揮而下的斬擊霎時改變成直角。
「什麼!?」
太一的劍被彈開。
乍看之下像是施力不大、重視俐落度的斬擊,可是威力卻十分驚人。
身體搶在大腦判斷之前採取行動。如脊髓反射般靈巧。太一毫不抵抗透過武器轉嫁到身上的 橫向動力,利用這股力道直接跳開。
拉開相對距離的同時將身體轉向絲梅拉。
(呃啊~)
風彈已然逼至眼前。太一下意識豎起劍身抵擋,然而在沒有立足點的半空中根本無法卸除對 方攻擊的威力,於是直接被打飛。
在地上翻滾了十幾公尺總算停歇。太一急忙撐起身,試圓重新擺好架式。感覺自己沒受到多嚴重的傷害。
短短一瞬間,太一瞭解到一件事。
但在他開始思考之前,絲梅拉已然來到眼前。
「我會瞄準要害。你比我厲害,我沒打算放水。」
「當真嗎!?嗚哇!?」
太一往後跳一步閃過絲梅拉第二次的揮劍。
後悔沒有準備扔擲系武器。召喚艾莉就有遠距離攻擊手段,但不適合用來威嚇人類。太一只 在訓練時練習過,精準度遠不及實戰標準。
艾莉的攻擊手段用在人類身上絕對會殺了對方。例如在謁見廳將米格爾的劍切成兩半的魔 法,則是具備能將身穿整套以板甲打造之鎧甲的人體切成兩段之威力。
總之,太一只能仰賴強化效果打完這一場。
太一瞄向手裡的劍。方才擋下劍擊外加一招魔術已讓劍身產生裂痕,恐怕撐不了多久。
太一暗自昨舌並盯著絲梅拉。
最讓他震驚的是。
(三成的強化根本不夠!)
這是打贏凜或繆菈需要的魔力強化度。
不到輾壓的程度,但已足夠取勝。
現在明白三成的強化不足以對付絲梅拉。基本上相對距離不同難以比較,整體感受而言與跟 蕾米亞對打時差不多。
太一閃避攻擊,同時使勁躍起。
「哼!」
開打以來均維持優勢的絲梅拉早已後跳拉開距離。一陣飛砂隨後穿過她原本所在地點。
迅速捨棄有利戰況,當機立斷選擇「撤退」的絲梅拉無疑是太一在此異世界所認識最強對手之一。
「要剝奪我的視覺嗎?萬一失明了怎麼辦?」
「說要瞄準要害的人沒資格講我。」
「一碼歸一碼。」
「哪一碼啊!?」
反駁屁話不需要謙讓語。要抬槓就一起來。
無論如何,好歹提供了些許喘息空間。也給了太一恰好的機會。
太一刻意舉劍向絲梅拉展示。憑她的反應,定能立刻察覺刀身的裂痕。
「……到目前為止是三成。」
「嗯……」
「接著,四成。」
沒錯,太一將強化調高至四成。且非平均強化,是捨棄其他效果並專注於速度的強化。 剛目睹太一舉腳踹向地面,下一瞬間已貼近絲梅拉,並舉起劍正要揮下。
「!?」
在這個瞬間,太一的速度已遠超過絲梅拉。接著他忠實呈現繆菈所教導之基礎中的基礎招 式一斜砍。
或許還不及絲梅拉,不過繆菈亦為技巧相當高超的劍士。太一摻雜些許直接模仿繆菈技巧之要領而構成的劍術,絕對不是可以小看的程度。
這場模擬戰開打以來,絲梅拉第一次擺起防禦架式。
太一剎那改變強化的分配。
此時當然要用在強化力道上。
鏗鏘一聲,雙方的劍應聲折斷。
「好!」
「呃喔!?」
反應兩極。
出擊的太一。
以及受擊的絲梅拉。
兩人彼此拉開距離。
周圍響起嘈雜聲。
騎士們議論紛紛。
即便只是訓練用的劍,絲梅拉的劍被打斷可不是隨便都看得到的光景,堪稱異常狀態。
周圍各處陸續湧來情不自禁的驚呼聲。
每一聲都透露著不敢置信的心境。
「……傷腦筋,我的劍竟然被有裂痕的劍折斷。」
「我早就知道跟妳比劍術毫無勝算,必須逼你赤手空拳。」
「這樣啊。」
太一毀掉絲梅拉手中武器的策略成功。
最開始的幾秒鐘便足夠讓太一體認到彼此劍技的差距,以及用劍比試毫無勝算的事實。
於是他認為將戰局引導至自己擅長的空手對打,說不定能扭轉情勢。
至於引導手段,最簡單的便是毀損彼此手裡的武器。
太一想出這個辦法並實踐。
不用說,毀掉絲梅拉手裡武器這種偉業,在遺國家沒幾個人辦得到。全靠太一的魔力量與魔 法強度才能成功。
太一扔開斷掉半截的劍,絲梅拉也跟著捨棄因為折斷而變短的劍。
「有意思。不跟我拿劍比試,有這層理解並實際成真這黏值得嘉獎。」
「還好啦,只是出其不意而已,第二次就沒效了。」
至此持劍對戰的過程,太一尚未展現出於謁見廳披露的那股誇張的威力。最多只用了略低或 略高於絲梅拉的能力。
也就是說,這名戰鬥經歷貧乏的少年將自身能力值平均提升至與絲梅拉匹敵,思考如何才能 以自身優勢突破戰局,最終成功毀損經驗值遙勝於自己的絲梅拉手裡的武器。
回想剛才速度猛然加快的那次交手,以超快速度揮動的劍又在途中明顯變慢,看得出來那一瞬間有某種程度的切換。令人不得不讀嘆的是太一精準掌握切換時機的敏銳度,就算揮舞速度變 慢卻依然準確擊中絲梅拉的劍。
絲梅拉曉得對手的本領在自己之上,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暗藏在太一身體強化技能之下 的巧計超越絲梅拉的預期,故導致此結果。
方才那一手,自己徹底輸了。絲梅拉不禁如此自嘲。
(唉……掉以輕心?真是愚蠢。眼睜睜看著武器被毀還找這麼丟臉的藉口。)
老實承認是自己讓人有機可乘吧。除此之.外,眼前的少年著實不簡單。太一所說的第二次就沒效乃是事實,但他還是妥善掌握了唯一一次的機會。
三成與四成。太一的速度在宣告四成的同時明顯加快,想必這個數值象徵某種指標,他是透 過不同的數值大小來控管強化的程度。
絲梅拉身為劍士的直覺告訴她,太一控制自身能力的技巧無庸置疑。
既然如此,這場模擬戰表面的目的已告達成。
只不過……
(這麼難得才能遇到一個有本事擋下我全力攻擊的對手,實在捨不得就此結束呢。)
絲梅拉戰鬥狂熱者的一面占了上風。
她壓低重心,擺起架式。
「我徒手戰鬥的功夫還不差,可別以為我只會靠武器。」
「我早就知道啦。弄斷妳一把劍就會造成影響的話,其他國家哪會怕妳。」
「你聽過我的事?」
「蕾米亞姐跟我說的。」
太一側身,雙腳微蹲。
空氣如沉澱般在寂靜之中累積壓縮。
從樹上飄落的葉片隨風穿過兩人之間。
緊繃的氣氛讓觀眾們手心冒汗。
彷彿可以聽見某人吞嚥嘴裡蓄積之唾液的聲音。
「差點忘了說,我會慢慢提升強化的程度,請多指教囉。」
「什麼……?」
絲梅拉正想思索太一莫名的發言之用意的當頭。
太一的身影晃動。
即使事出突然,絲梅拉依舊自在應對。浸染全身的本能搶先思緒,在思考之前身體早已開始 行動。
現場響起三道炸裂聲。高速移動的兩個人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互撞。
隨後,停住動作的太一與絲梅拉的手肘猛烈撞擊,失去方向的動能隨之爆發並傳出一陣衡擊。



兩人站在原地互毆。
太一使出右直拳。
絲梅拉以上段踢回敬。
太一發動膝擊。
絲梅拉便使出左勾拳。
招式被防禦下來時發出的鈍重響聲足以讓四周產生搖晃。遠遠凌駕一般用赤手空拳互毆的力 道,每次攻擊產生的衝擊力均有如以噸為單位重量的金屬相撞。
兩人每次把腳踏在地上便揚起漫天砂塵,連續高速移動讓觀眾們眼花撩亂。
絲梅拉以為踢擊就要命中,太一的身影卻霎時變得模糊並消失。緊接著從絲梅拉背後使出突 刺,這回也同樣以為能成功命中卻只剩下殘影?
距離兩人這次交手地點約五公尺處,太一的旋踢與絲梅拉的腳刀激烈碰撞。
以為見到殘像,實則不然。單純因兩人移動速度過快,觀眾們肉眼追不上,故導致那般錯 覺。
目睹兩人如此對戰,觀戰者無一不呆若木雞。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打鬥啊……」
「簡直是怪物……」
騎士興宮廷魔術師喃喃自語。
「沒想到這麼厲害……」
「……我好像召喚了一個不得了的對象呢。」
「有什麼關係?這麼可靠挺好的啊。」
吉馬爾等人目睹太一與堪稱王國最強戰士打得不相上下的能力,心生敬畏與信賴。
「強化四成只能打成平手……」
「……難以置信。」
「只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凜等人則是訝異於竟有人類能引出太一四成魔力。
不僅如此。
「咕嗚……!」
怎麼聽都像是絲梅拉的嗚咽聲。
定睛一看,絲梅拉握緊迎擊太一的拳頸第一次被彈開
「……提高了」
蕾米亞說道。
誠如蕾米亞所言,太一已將強化提升至四成五。
算起來只差了零點五。然而對絲梅拉而言,藉由自身技術與條件略勝一籌的對手打得勢均力 敵的現在,零點五的提升實在不能大意。
之於此超能領域的比試,別說是零黏五,僅僅上升零點一或零點二便將形成極大的差距。
太一的轉身後旋踢緊追而來,絲梅拉微傾上身躲開。到不久前都還能輕鬆閃避,這次的踢擊 則逼近至仿佛能削掉絲梅拉些許瀏海的程度。
「喝!」
利用左腳使出轉身後旋踢帶動軀幹形成的離心力,太一順勢踢出右腳追擊。
「嘖!」
還來不及收回傾斜上半身的絲梅拉仍看穿這波攻擊,舉高左腕防禦。
與至今不同境界的沉重聲響爆出。
太一未收穩重心就出招了,力道肯定有限——儘管如此預測,這一擊力依然將即時採取防禦架式的絲梅拉逼退好幾公尺。
左手臂發麻。估計短時間內就會消退,但在這之前卻是毫無用武之地。就算要硬擋,充其量 也只能便成人肉沙包。
大大超越預期的傷害讓絲梅拉皺起臉。就一眨跟的工夫,絲梅拉把視線移到受傷手臂上,但 太一也沒有漏掉這一瞬間。
「……」
絲梅拉全身僵硬。
什麼時候被太一繞到背後了?
情不自禁湧現的疑問很快又消失。
答案只有一個。
當然就是自己的注意力移到暫時無法使用之左臂上的瞬間。
感覺後頸被太一的手指觸碰。
絲梅拉甚至不敢發出聲音。
被掌握住要害就只剩投降一個選項。
「嗯。我投降。徹底輸了。」
聽見投降宣言,太一收回手指。
太一往後退一步,絲梅拉轉身與他面對面。
女將軍低頭望著太一。絕無看扁的意思。純粹因為兩人身高差了一個頭。
「抱歉我這樣測試你,表現得很棒。」
「還好啦,正常都會想測試的。誰叫我怎麼看都只是個小鬼。」
相較於周遭的成人,自己是名符其實的乳臭未乾。這點太一十分理解。
太一也被人說過他那樂觀的性格全都寫在臉上了。單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算不會受到信賴 也是很正常的。
「話說,我個人有個提議。」
「嗯?什麼提議?」
「你要不要娶我為妻?假如你已經有心上人了,我作妾也無妨。」
「噗!?」
「啥I?」
說這話的絲梅拉,臉上表情完全沒變。
太一卻被嚇得有些狼狽。
凜與繆菈則驚訝得高喊。
「你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對象條件。別看我這樣,我是貢獻型的而且薪水又高。自認是不錯的 伴侶? 」
「妳……妳妳在說什……」
突如其來的求婚。或許太一嚇到話都說不好的模樣令人不忍心,王國軍隊騎士團團長的帕索 斯出手相救。
順帶一提,方才詫異大喊的凜與繆菈依舊呆若木雞。
「閣下難道忘了我多次忠告別好高騖遠嗎?您與那位少年胡說些什麼呢?」
「我也是女人啊。對共度餘生的對象抱持理想有錯嗎?」
「即便如此,非得比閣下強大才能獲得認可的條件又如何?全國之內哪裡找得到這樣的人?」
(啊……那絕對是找不到的吧…… )
聽聞此語的人有九成抱持同樣感想。
「這裡不就有一個嗎?我不介意年紀差距。老得慢是我家代代遺傅。」
「不是這個問題!人家的意願最重要吧!?」
「孩子的話,我想生三個。」
「聽人說話啦!!」
帕索斯的大吼獲得眾人點頭附議。


第二十八話 王都觀光

時間是正午過後。
結束與絲梅拉的對決,回到客房。房內的侍女過沒多久便前來請示「參觀王都的準備已完成,您意下如何?」
昨天夜里才提出要求,競然隔天中午就跑完所有手續。
沒有指定日期乃是考量到眼下立場頗受牽制,也怕影響其他行程,實際上何時去都可以。不過這手腳未免太快了。
但是好歹人家費心幫忙安排妥當,下午亦未排定行程。再者,若不現在出發就白白浪費了相關人員的準備時間。
太一告知侍女下午出發參觀王都,並且補上凜與繆菈也會同行之資訊。蕾米亞似乎想待在房裡悠哉享受閱讀與研究,所以只有三個人參加。
用完中餐享受一杯庫啡,接著沖澡洗掉與絲梅拉對戰時流下的汗水。
來到指定地點,見到一輛由體格健壯的馬拉動的馬車,車夫則在旁待命。
「喔?道次的馬車沒有車頂耶。」
從阿茲拜亞搭乘來到王都的是車廂型的馬車。
相對地,眼前這臺馬車並無車頂遮掩。
仔細一看才發現只是收疊起來了,類似敞篷車的設計。
設計與裝飾相當豪華,可見這臺也是專門給身分高貴之人搭乘用的車子。
「承蒙您的注意,確實沒錯。比如今日這般適合兜風的天氣,便會採用這款車型並在收起車頂的狀態下行走。假使遇上烈陽、強風、降雨等不甚舒適的天候,則會拉起車頂。」
擔任車夫的中年男子行禮並說明。
白亮的襯衫之上套著衣擺長如燕尾服的格紋大衣,下半身則是西裝褲與長靴,頭上還戴了一頂絲絨禮帽。打扮十分稱頭。
照理有些過頭的打扮,然其瀟灑得體的舉止與衣裝非常相襯,兩者相輔相成。
男子針對太一注意到的差異解說完畢後,畢恭畢敬行禮。
「抱歉還來不及自我介紹,我是今日擔任車夫的路德里西。請多多指教。」
自我介紹的同時優雅行禮。
太一等人亦鞠躬回禮。
與男子聊了幾句,聽見兩道腳步聲往這頭靠近。
「讓你們久等了,不好意思。」
朝眾人走來的是亞爾席娜,同一位侍女以半步之遙尾隨在後。
「不會的,沒等多久。」
太一表示這不成問題。
彼此以社交用語對答的同時,一行人搭上馬車。
收到參觀活動準備完成之消息時,便已被告知亞爾席娜主動接下王都導遊的工作。
昨天剛決定由她擔任一行人與絲梅拉的溝通窗口。
看來她的任務超越字面含義,更包括像這方面的協助,幾乎等於接待職。
否則單憑觀光王都的名義,哪能隨便拉著貴為侯爵家千金的未婚少女到處跑呢?
正因為將三人視為重要人物,接待方才特意安排身分相應的人員負貴。
「那就出發吧。請發車。」
確認所有人都坐上馬車,亞爾席娜向車夫發出指令。
馬車緩緩起步,穿過城門來到鎮上。
馬車輾過石地板的喀噠喀噠聲傳進耳裡。
和聽來相當堅硬的音質成反比,實際上搖晃程度並不強烈。
尤其與來王都那趙相比。
太一開口說出這個疑問。
「您所提及的馬車乃是長距離高速移動專用的馬車。同樣條件下,那已經是搖晃程度最低的車款。」
車夫態度恭謹地回答。
反之,目前太一等人乘坐的馬車在低速或中速環境下的震動幅度極低,然而遇上緊急事故而被迫高速移動便會產生相當劇烈的搖晃。據說其難受程度遠超過乘坐長距離高速移動用馬車的感受。
專為客人提供前往目的地之安全與悠閒旅程而製造的馬車,像現在這樣以馬兒正常步行的速度平緩前進才最舒適。
馬車離開王城,直行於寬廣道路。路上可見來往的馬車以及身著奢華衣裝並偕伴散步的男女。
「請問……這裡是不是貴族街?」
凜向亞爾席娜請教,後者點頭回答。
王都委內菲克斯座落在以東西部為較長的長方形國土上之最西側,是座沿著海岸線建造的城鎮。
據聞當初不惜耗費大量人力與時間調查並觀測此地是否可能會遭受來自大海的災害。判斷沒有問題之後才開始著手建蓋王都。
王城位居委內菲克斯的中心,外圍則是貴族與富商居住的上城區。
在上城區之中,住得離王城越近代表身分地位越高。每間宅邸的佔地面積都大得驚人。
由內而外,屋主為伯爵、子爵、男爵……依序排列。
此外,諸如富商等未具爵位但仍被許可居住在上城區的人們,原則上視為與男爵同階級。
亞爾席娜與路德里西也異口同聲說上城區的狀態輿平時無異。
多少能感受到因內亂而生的緊迫氛圍,然對擅長裝腔作勢的貴族們而言,即便是敵對派系的家族,表面上還是能相親相愛。
假使做出挑釁敵對勢力之不體面的行為反有辱貴族名聲。還會失去自方派系的信賴,同時因其不穩重而受敵方鄙視。
「在亞爾席娜小姐面前講這個實在很抱歉,不過貴族真是相當難搞的一群人呢。」
「不必介意,說實話我也這麼覺得。」
亞爾席娜苦笑著回應太一的評語。
儘管這麼說,一旦身處例如晚宴等貴族限寒的社交場合,亞爾席娜依舊能夠虛與委蛇,一派親切沉穩地與那些人對話。
或許這是自幼就已經格印在身體裡的習性,源自高貴血脈的本能吧。亞爾席娜笑道。
貴族街沒有太大的異狀。縱有對立,任誰都不敢恣意行動。
一旦向敵對陣營發動攻擊,等於給了對方正當理由。
類似「○○家主動襲擊,等於是對我們宣戰」這樣。
如此一來,先出手的派系將喪失正當性,實際引發戰火的家族亦將受其他派系成員冷眼對待。
不論內心想法,依著算計行事才是貴族安身立命的處世之道。
況且在街上引發戦端,城鎮勢將通受損害。內戰結束後國髖依然不變,而振興類記城鎮需要耗費相當的資源與心力。
思及此,無論哪一方都不想在自家門口惹事生非。
因此貴族街最是和平。
另一方面,呈現與平時大相逕庭之狀態的則是下城區。
馬車穿過上城匾道路,來到連接下城區的關卡。緊閉的格狀鐵柵門明確把這兩個區域分割開來。
基於預防犯罪的觀點,身分高貴者聚集的區域當然不該讓人任意進出。
亞爾席娜攤開事前準備好的羊皮紙給駐守關卡的騎士查看。
那是王城資任部門發行的正式文書,明記下城區幾個地點為主的馬車遊覽活動內容。
參加遊覽成貝名單則列載太一、凜、繆菈以及擔任嚮導之亞爾席娜的名字。
騎士讀完羊皮紙所寫內容便下達指示。
不久之後,柵門隨著鐵與石頭摩擦的聲響緩緩升起。
「請繼績通行。」
「謝謝。辛苦了。」
亞爾席娜以貴族式的禮儀應對騎士的敬禮。馬車繼績前進。
「呼~果然還是挺冷清的嘛。」
這條路上不像昨天經過的地方,好歹可見稀疏人影。只是相較於路面的寬闊仍顯得淒涼。
昨天經過的那條路恐怕依舊死氣沉沉。亞爾席娜補充道。
由於此路乃是一直線連通王城至王都正門的主要幹道,所以較多人來往。
假如換成阿茲拜亞,必能見到露天攤位隨處林立,居民或隸屬當地的冒險者就著各種目的穿梭於大小店舖之間的景象。
而眼前只有零落幾個攤子營業,蓋在自有地上的商店則有半數緊閉門窗,拒絕來客。
「平時總是擠得水洩不通,需要大喊疏通才能讓馬車通過。如今只因為不尋常事態才變成這個樣子……」
亞爾席娜黯然地說。
這也無可厚非。王都現在面臨的可是代表國家的南大勢力互相對峙的情況。
在百姓的普遍認知當中,貴族即有如天上人。
如今那些人展開了鬥爭。對普通人而言就像在看眾神相互較勁,這麼說也不誇張。
太一請馬車暫停,告知「我去閒聊幾句」便走向附近的一個攤子。
顧攤的是名中年女性,攤上販賣某種燒烤的肉串。
「阿姨,給我五支。」
點餐同時遞出現金。
「好,等等喔。」
老闆執起為了不要太涼而再度加熱過的五支串燒,將其浸入盛裝醬汁的壺中。
接著用葉片包起來,連同找零一併交給太一。
「阿姨,這裡不是王都大道嗎?怎麼都沒人?」
太一邊問邊從包裝內取出一支串燒享用。
肉的滋味與甜鹹醬汁十分搭調,好吃。
「嗯,是啊。因為貴族大人們在鬧不愉快嘛。只有那樣還無所謂,大家都怕死巡邏的騎士大人了。」
「害怕騎士?」
阿姨臉上寫著「可不是嗎」並點頭,她前傾上身靠近太一低聲說。
「每個人眼神都兇巴巴的。大家都怕沒事被找碴,所以不敢出門。」
「……原來是道樣。」
配置於王城的騎士均為皇家直屬。
再追根究柢一些,王國騎士是國家賜給具備相符之戰鬥能力與人格之士兵的一種稱號。騎士稱號代表的不僅是榮譽,更附帶了許多特權,身份可說非比尋常。
身為王國騎士的人們,若被分派至貴族家庭,視同為直屬上司之貴族的一員,派系亦隨之不同。
以此為前提,當騎士們在執行任務期間遇上不同派系的騎士,氣氛自然不會太好。
難以靠近的氛圍當然也會對周遭產生影響。目睹殺氣騰騰場面的市民們,無一不想明哲保身便躲了起來。
這種心態的確不難理解。騎士象徵的是一股普通百姓不可違逆的力量。
就太一個人經驗,在原本世界的時候,遠遠看到外貌兇狠的大哥走來,也想盡量避開並且不敢與他對上眼。
沒有人喜歡沒事找罪受。
「也不是每位騎士大人都這樣啦,有些還是跟平常一樣。可是事情都演變成這樣了,大家在意的還是那些行事粗暴的騎士大人們。」
「這樣啊?還真是難為你們呢。」
「就是說啊。你能跟貴族一起搭馬車大概不會有事。還是要小心別被騎士大人給盯上啦。」「我會的。多謝。」
如此回答顧攤的阿姨,太一回到馬車上。
於馬車坐定的太一遞出包在葉片裡的串燒。
「謝謝,你事情辦完了?」
「嗯。沒事了,可以發車。」
「明白了。請出發吧。」
隨著亞爾席娜的指令,馬車動了起來。
凜禮儀甚佳地咬下肉塊咀嚼。
口味樸實、稱不上是一道料理的垃圾食物總是特別美味。
來到異世界之後,不可小看攤位賣的食物已成了太一與凜的共同認知,也是到鎮上散步時的一大樂趣。
繆菈亦仿效凜的吃法,在享用串燒的同時小心不讓嘴角沾到醬汁。
儘管凍與繆菈均為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卻以生死一線間的冒險者為職。無論好壞,本來是不需要特別注重禮儀的。
即便繆菈習慣有外人在場時即不讓情緒流露於言表,凜與太一依然能夠猜到幾分。
或許是被幾個人的模樣刺激了食慾。
「那麼我也……」
亞爾席娜伸手正想取用的當頭。
「小姐千萬不可,直接啃食不成體統。」
不幸遭受侍女阻止。
「有什麼關係嘛。這種東西就是要直接啃才好吃啊。」
「或許是那樣沒錯,但還是不行。小的可以默許您吃點心,好歹請您使用盤子與叉子。」
「哪來這些東西呀?」
亞爾席娜死盯著侍女,後者似乎不受動搖。
大概與侍女交情不錯吧,太一等人饒富興致地望著亞爾席娜難得如此不拘謹地說話,侍女則自顧自地伸手到園裙口袋撈個不停。
最後翻出來的是點綴些許裝飾的盤子與銀叉。
「妳身上怎麼會有……而且,那麼小的口袋怎麼裝得下?J
很明顯地,侍女身上的圍裙口袋純粹用來裝裝小東西,不是塞得進盤子的尺寸。她遞出來的盤子也很明顯比口袋要大。
「不過是女僕的基本素養。」
「那種素養,我聽都沒聽過……」
面對故作疲憊模樣嘆息的亞爾席娜,侍女自顧自地補充「盤子很乾淨,請放心使用。」
不對。不是那樣。 不是那個問題。
亞爾席娜只是發出呻吟,連吐嘈的力氣都沒有。被拆下烤肉串的肉搭配絕妙擺盤,盛在盤子上被推到她眼前。
目睹添在盤邊的香草葉讓亞爾席娜加倍無力。
現在不需要妳這種貼心服務啦。
「很久之前我就覺得了。」
「是。您請說?」
望著阻止別人卻隨後直接吃起串燒的侍女而湧現難以釋懷的情緒,亞爾席娜繼續說。
「我認識妳這麼久了,有時候還是搞不懂妳在想什麼?」
「承蒙褒獎,萬分惶恐。」
「妳怎麼聽成褒獎的!?!」
「畢竟小姐總是很為下屬著想。」
「真方便的解釋啊!」
亞爾席娜禁不住連語氣也變得激動了。
隨後發現自己的失態,朝太一等人的方向瞄了一眼,接著雙手搗臉低下頭。貌似非常不好意思。
侍女目睹自家主子此等反應而稍稍握拳做出勝利姿勢。
(這傢伙是故意的啊。)
太一觀察主僕兩人的交流,得出此結論。
方才呈現的關係八成是她們平時、普通的相處方式。說不定是為了讓拘謹嚴肅的亞爾席娜適時放鬆的用意。
只有侍女本人才曉得是否是單純想看亞爾席娜可愛反應,才會刻意捉弄她。
亞爾席娜展現意外面貌的期間,馬車仍在繼續前進。
太一等人並未特別指定目的地。
只想悠哉欣賞王都風光。
「那樣的話,我想推薦幾個地點。 」因為亞爾席娜這麼說,便將行程交給她決定。
趁著移動的時間,太一等人向亞爾席娜詾問導致內亂的緣由。
國王派與親王派互生嫌隙的情況始於約三十年前。
據說起初只是微乎其微的意見相左。
考慮到國家需要維持運作,雙方討論彼此能夠妥協的方案,勉強推動政策。
單就政治層面而言,這樣的情況並無不妥。
全部照著國王的想法決定就會變成獨裁政治。為避免發展到此等地步,先王一向熱心聽取貴族們提出的反對意見。
既然國王非獨斷行事,還有溝通空間。儘管有所歧異,親王派仍未有激烈反彈。
即便是乍聽純屬找碴的反論,先王也還是認真審視,尋找可取之處。
而對立情況逐漸浮出檯面則是在二十年前。
在國家訂出加強與他國交流之政策方針之後。
於此之前並非全無交流。貿易、知識與技術交流、皇家之間的交際均長年有之。
先王想要進一步加強這些關係。
回想起來,反抗熱度就是從那時候逐漸升高的呢。亞爾席娜如此回想著。
同一時期,先王正式將政權禪讓給吉馬爾。
吉馬爾執政的基本態度便是承襲先王的意志。
先王提出與他國聯手創造輝煌歷史的方針更是吉馬爾自幼的強烈憧憬,構思許多比先王時期更加強固的政策。
以日本的觀念來說就類似國際化。在其他勢力的反彈聲浪漸高的情況下,吉馬爾仍盡力統合並投入執政。
接著狀況發生了。
吉馬爾提出派遣宮廷魔術師駐訪他國的這個政策終究無法獲得親王派認同。
國王派耐心遊說,親王派則頑強抗議該政策嚴重損害國家利益。
誠如艾利斯廷魔法王國之名號所示,國內宮廷魔術師的素質乃是世界第一 。
並非艾利斯廷自賣自誇,而是連他國都多少帶著嫉妒大為讚賞,可謂世界公認的事實。
理所當然地,這個政策並不是要免費提供相關技術與力量。
宮廷魔術師可謂艾利斯廷維繫國體的最強戰備,派遣至他國的交換價值亦不在話下。這點吉馬爾也相當瞭解,對要外派宮廷魔術師的國家設定極高的報償門檻。
即便如此仍無法打動親王派。甚至加強了他們的反彈。
勢力與國王派不相上下、幾乎沒有差距的親王派,彼此都不是好對付的,並且與親王派開戰後造成的傷害,最終還是得由國王派收拾殘局。這點對親王派而言應該也相同,然而親王派依舊強硬貫徹反對立場。
於是政治開始停滯不前。
發現有所嫌隙之時,彼此的乖離已到達無法共同治理國家的程度。
目前不過是勉強維持最後一絲平衡,沒人料得到何時會斷裂。
這就是皇宮如今的真實狀態。
由於內容屬最高機密,太一便委託艾莉幫忙截斷聲波。
這番談話聲僅迴盪於馬車座位之間,連車夫都聽不見。
期間馬車繼續前進,已到達第一個目的地。
王都有一條橫跨全境的河川。
河道寬約兩百公尺。水源可以追溯至阿茲亞北方高山,是艾利斯廷國內最長的河川。
不用說,刻意將王都建在河道兩邊爲的就是水源與下水道系統。
就此地氣候條件,河道不會枯竭,因此王都的天然資源相當豐厚。
馬車就停在這條河川的堤坡上,能夠將某座橋全收進視野的地點。
兩端建蓋凱旋門造型的堅固大門吊著橋體,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吊橋。
「哇~這真壯觀。」
「能讓你們開心就好。我自己也很喜歡這座橋。」
除了讚嘆還是讚嘆。
亞爾席娜站在一旁笑得滿足。為自己喜歡的東西獲得太一等人的評價而感到開心。
同時提供橋墩作用的門由大石塊堆疊而成,最上排的石頭外圍更雕刻出一整圈形成門頂花邊的圖樣。
頂端還有一尊形似雙足飛龍的雕像。據稱是將整塊巖石先運到門上面,原地雕刻而成。
橋面部分用來預防失足的柵欄亦不失美觀,整座橋合起來就是一件藝術品。
「這條河上有好幾座吊橋,不過這裏被評為當中最漂亮的一座。」
亞爾席娜表示與其他幾座一樣,這座橋仍持續提供人車往來等日常使用。
也不難理解此處被評為最漂亮的理由。所見樣貌宏偉美麗,堪與現代幾個外國觀光名勝相匹敵。
假如放在現代,晚上大概還會點燈吧。凜愣愣地想。
燈具在這個世界屬於奢侈品,也沒有見過任何能製造指向性光線的燈。
就算利用魔術恐怕還是很難辦到。
蓋得這麼漂亮,沒能同時享受夜景實在可惜。
一行人盡情觀賞了一段時間,搭上馬車前往下一個地點。
其實還想多欣賞一會,不過馬車前往下個地點需要過橋,一行人也還算能接受。
在馬車上欣賞到的風景又是一絕。
一邊在橋面上移動所看到的景象比起眺望整體時更能讓人感受到亞爾席娜所解說,此橋從橋面、柵欄等細節至全體的建造都經過相當精密的計算。
太一毫無可以點評堪稱藝術領域之美景的素養。單就一個普通人的眼光也能察覺這是一個 「好東西」並沉浸在透遇作品與歷史巨匠對話的感受之中。
馬車徹底通過吊橋,繼續朝街區前進。
太一在這段路上與眾人分享買串燒時聽到的內容。
轉達居民們對巡邏騎士的暴戾之氣感到恐慌的心境。
拿太一的描述與自身持有的情報對照後很快認知到實態的亞爾席娜不禁嘆息。
說到底全因國家高層內部對立且向外波及而造成的結果。
騎士的職責就類似日本警察的角色,維持治安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更因具備解決案件之權責,騎士大多都擅長察言觀色。
因此不必參與,從自己所屬組織的高層或直屬上司身邊蔓延的氣氛便可察知一二。
騎士們原則上效忠於隸靨之皇家暨各貴族家庭。所以在遭遇敵對派系人士時很難壓抑內心奔騰的情緒。
執行任務時夾帶私情的行為不值得稱讚,只不過騎士也是人,況且一旦開戰就必須參與的心理準備也導致有別於他人之心境。
「現在這樣難道真的……沒有能做的?」
凜自言自語。
隨便一問就能獲得城內街道失去活力的答案,沒理由想不通。
說到底,無法改善的瓶頸究竟為何?
「沒辦法,編制內的王國騎士可是有兩萬名之多。要想通告並監督所有人員確實執行只會消耗難以計數的成本。」
平時鮮少發言的繆菈開口就是一針見血。
實情如此。政府很早便掌握事態並即刻採取行動,全面通告執勤時不可夾帶私怨。
然而既無威脅恫嚇,亦無傷害無辜民眾之情事,就不違反軍法。
再者,人的情緒終究無法控管。
儘管未對百姓採取觸犯軍法的行為,不時還是會發生騎士與騎士或者士兵與士兵之間的爭執。
普通人打架已經夠危險了,換成具備戰鬥能力的士兵與騎士,危險程度更是再明顯不過。
百姓們如何能不感到恐懼?
「話又說回來,國家又管制不了下屬的情緒。嚴格執行下去就會變成堂堂大國的國防部竟然因故對士兵洗腦的醜聞。」
純粹是個人見解就是了。繆菈補上這句做結。
與其針對派系鬥爭催生的每個小問題採取對策,不如直接截斷腐敗的源頭。
正因有了這個機會,太一等人才被召集到王都來。
「總之分出勝負就可以了吧?」
太一說。
這份判斷與結局的正當性自有後世人評判。
雖因出類拔萃之力量而受到重用,本質上還是從外部招聘而來的傭兵。
當代權力人士選擇「終結」且需要太一的能力。
太一的資任僅限於要求報酬的周時付出相應的努力。
無論如何,這種狀況要是一直持續下去對國家是百害而無一利。有必要找一個施力點,切斷這條束縛國家的鎖練。
幾個人如是討論著,接著的目的地進入視野。
「好驚人……真是雄偉……」
一行人視線前方是一棟巨大的建築物。
鎮坐在寬廣腹地的正中央。
由上往下看大概會像一個磨掉邊角的正方形。各邊角位置均立起塔樓。一座頂著圓形屋頂的大塔樓建造於建築物頂端的中央,吊在塔樓上段的大鐘反射陽光而閃耀。
「各位眼前那棟就是雷加教的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分部,聖愛絲蘭特教堂。」
或許會超越貴族大豪邸的驚人規模。
巨大得嚇人,同時點綴著相當精緻的細部裝飾,外観充滿彷彿全力向観看者傳達訊息的震撼力
雷加教。
道個世界規模最大的宗教。雖然還存在著其他小規模宗教,雷加教仍以其天差地遠的規模獨大,估計世上有文化的地方就有雷加教的蹤跡。
這個宗教沒有指定膜拜的神祇。
教誨歸納起來就是以實現古早某位實際存在之少女的生活方式為核心理念。
少女的名字是蕾西雅。
生於貧困農村的貧困家庭,日日為了存活而努力。
少女的內心充滿了溫柔與博愛。儘管自己很窮,見到有困難的人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
某個因當年秋收慘淡而糧食匱乏的冬天夜裡,她收留了一個受飢餓所苦的旅人,並將那天自己唯一的一餐與旅人分享。此外還有更多類似的例子,少女一生極盡犧牲與施捨。
村人們在得知少女如此行徑之後,開始每次遇到困苦的時候就去求助於少女。
明知自己的困苦亦代表了住在同個村子內之蕾西雅的痛苦。
即便如此,她沒有捨棄博愛的心,不斷犧牲自己。
最後她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他人,身無一物,衷心祈禱著世上眾人未來的幸福,虛弱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女孩直到死前都還在祈禱他人幸福的模樣總算讓村人們醒悟。
村人們湧起必須將少女曾經存在的故事,無論弱肉強食的世界如何無情依然能夠維持如此善良體貼的信念,世世代代傳承下去的使命感。
這就是雷加教的起源。
據傳最初信徒們直接以少女的名字奉為宗教名。只是蕾西雅這個名字經歷誤植或者表記法演變的緣故,最後變成了雷加。
實際上蕾西雅這個名號本失傳多年,最近才透過挖掘出的古老文獻,判讀出其上記載之起源少女名為蕾西雅,才重新獲得正名。
就算是個歷史十分悠久的宗教,近年亦有一派人士主張既已發現正確的名字,理應該修正雷加教的名稱。另一派表達反對的人士則認為雷加教的名號已普及至全世界,不該任意更改。那當中其實包含了許多複雜的角力,不過現在暫且不談。
對信徒的訓誡方面,歸納起來就是賦予他人無私的愛。
從教會那領到的救濟品象徵蕾西雅的遺志。因此獲得施捨或恩惠者應當將所受之恩回報給他人,藉此宣揚博愛的信念。
雷加教的善行從不限制於自家信徒,而是擴大到所有貧困的非教徒。
而且似乎相當真誠地實行。
眼前敎堂腹地一角恰好正在發放救濟品,舉凡貧困者、因社會情勢而無力購得足夠糧食的人 獲得施捨。
「哇~宗教真的很有影響力呢。」
相信就能獲得救贖。儘管沒有入教,對於將其理念視為自己的救贖並化為內心支柱的人們而言,信仰本身依然有存在的必要。
在日本,抱持特定信仰者的比例並不高。這在國際上是相當稀罕的狀況。隔海的不少國家甚至明令定有國教*
儘管對宗敎沒有興趣,但太一仍覺得這樣的光景相當感人。
無條件的施捨。單論此等行為肯定是有褒有貶,考慮到將來,太一也覺得給人魚吃不如教人釣魚。
但對他人抱持同理心的信念,甚至秉持信念採取實際行動的態度值得學習。太一有此感想。
「畢竟現在很多商店都沒營業呢。很現實的問題,感覺就算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吃。」
「正是如此。雖然國家已經針對不敢開店的商家提供由國家採購商品並負責販賣的脹務……長久下來也不是辦法。」
亞爾席娜說得很有道理。那不是可以長久維持的辦法。調派大量人手去執行這項政策,還需要另行方案補足執行成本造成的損失。
曾經聽過「想著還撐得住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救了」的說法。
應當在更之前,想著「可以輕鬆解決」的時候便迅速解決問題。
領取救濟品的民眾當中,貧困者一邊激動表達感謝一邊離開隊伍。
其他人則露出十分感恩的燦爛笑容道謝。
整體比例來算……十人當中約有七至八人踏入教會。
「他們是要去捐款。把本來用來買東西的錢當作接受救濟品的代價,改支付給教會。」
教會從未要求支付代償,都是居民們自願捐款。
看來雷加教在艾利斯廷魔法王國境內也有不小的影響力。
「順便問一下,像我這種既不是雷加教信徒,今後也沒打算入教的人也可以進去嗎」
太一故意這樣問。
講解了那麼多還刻意如此表達,若聽者有心搞不好會被譴責為褻漬之發言。
然而亞爾席娜卻以笑容回應。
「當然可以。雷加教不否定更不拒絕這樣的人。非雷加教信徒者同樣也是我們雷加教賦予無私之愛的對象。」
「這樣喔……」
亞爾席娜的語氣相當堅定。
此時太一突然察覺某個異狀。
剛剛亞爾席娜是不是說了「我們雷加教」?
爾席娜從太一等人的反應猜到他們的心思,點頭並主動回答。
「我從年幼時期便以雷加教信徒的身分持續修行。目前則被賦予超越其分的大主教頭銜。」身為大家貴族的千金,且得世界最大宗教的高階祭司之頭銜。
雷加教的階級依序分為教皇、樞機、大主教、主教、司祭、助祭。
亞爾席娜的位階落在比較靠近頂端的大主教層級。顯示她相當有才能。
就在一行人閒聊的當頭。
「亞爾席娜小姐。」
附近突然冒出招呼聲。
轉向那頭一看,一位穿著頗為豪華之法衣,目測四、五十歲的男性朝著一行人鞠躬行禮。
「貿然打擾當惶恐。亞爾席娜小姐及小姐的客人們。」
男性說話語調非常柔和,完全不會讓聽者產生壓迫感的聲音。
感覺得出來男性的地位頗高,卻刻意調整成不容易讓聽者感到退避三舍的語氣。
「您好,佐丹姆主教。怎麼了嗎?」
亞爾席娜轉過身回應。
「其實……」
據佐丹姆所言,領取救濟品的民眾當中有幾位信徒認出了亞爾席娜。
儘管佐丹姆已告誠過亞爾席娜今日並非以大主教,而是以侯爵家千金的身分來訪,不可過分要求。但是期待亞爾席娜賜句的信徒越來越多。
望向救濟站,發現有不少人正觀察著這頭。
「真的耶,好多人往道邊看?」
「距離還挺遠的呢,真虧他們能發現?」
又不像太一能用魔法強化視力,照理說這距離根本連五官都看不清楚才對。
亞爾席娜所穿的服裝最多只能判斷出貴族階級之千金小姐的身分,不太可能確定是誰。
即便如此,信徒們還是發現亞爾席娜這點最讓人訝異。
「嗯~當面聽聞大主教的金句應該是很特別的體驗吧。」
來自雷加教大主教亞爾席娜的賜句,太一還不是很能體會這對一般信徒究竟代表多大的意義。理智判斷應該多少有其份量。
聽聞太一的猜測,佐丹姆笑著否定「並不全是那樣。」
「不是嗎?」
「嗯。對信徒們而言,大主教的賜句確實有無可替代的價值,但是呢……」
「主教!那個……!」
亞爾席娜試圖打斷佐丹姆的話,卻默默被侍女迅速制止。
「雖然這並非教會公定的稱號,也不代表任何階級,但委內菲克斯的信徒們都將亞爾席娜小姐尊稱為『聖女』並且甚是仰慕。」
「聖女嗎?」
「是的。對住在王都的信徒們而言,能見上亞爾席娜小姐一面的價值遙勝於大主教的賜句。」
「原來如此。」
太一聽懂了。
並非教會認可的階級或稱號,換句話說就是信徒們自己開始這麼稱呼的。或許亞爾席娜與那些人之間曾經有過一些故事,才讓他們替她取了「聖女」這個名號。
「請、請您別再提那個稱呼了……修行不足如我,實在擔不起……」
亞爾席娜困擾似地別開視線。
可惜佐丹姆不是好對付的。
「起頭的又不是我,我也沒辦法……」
亞爾席娜無言以對,只能輕緩地嘆息。隨後像是重振了精神,挺身望向前方。
「……總而言之,很遺憾無法配合。今日我身負代表侯爵家招待後方幾位的責任。」
佐丹姆早知道亞爾席娜會堅持這個答案。遺憾似地嘆口氣,很快恢復柔和的表情。
「這也無可奈何。相信眾信徒跟我一樣都早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亞爾席娜不是以大主教的身分拜訪教會。倘使如此,肯定能一眼認出身穿大主教法衣的她。見她未著法衣的當下就該瞭解。只是從信徒們的感受而言,亞爾席娜這回受到派遣,從遠行迎接太一等人開始便長時間缺席宗教場合。
於是久違目睹身影便期待聽到她的聲音。顯示信徒們有多麼愛戴亞爾席娜。
「……沒關係吧?」
「咦?」
太一的發言讓亞爾席娜詫異回頭。
「一下子的話無所謂,妳們說對吧?」
太一眨眼示意,接收到訊息的凜與繆菈亦點頭附議。
同時凍帶著微笑,繆菈則是撥著頭髮並望向他處。
「喔喔!萬分感謝。大家會很開心的。」
亞爾席娜邐在思索如何回應,佐丹姆已搶得先機。
基本上一派善良爺爺的模樣,實際性格或許真是如此,不過還是有此頑強的一面。
就這方面而言,才女亞爾席娜還有很多可以學習。
拿你們沒辦法。亞爾席娜笑著低聲說。
「我是主要負責招的人,真的不能久留唷?」
「已經如此勉強妳,絕不敢給妳多添麻煩?」
順從佐丹姆的手勢,亞爾席娜走了幾步又停住,動作輕巧地轉過身。
「感謝各位的寬容。」
亞爾席娜深深彎下腰。
太一等人留在原地,遠遠眺望亞爾席娜與信徒們交流的光景。
意外發現原來教會免費教導孩童們防身術的事情。
雷加教的核心教義乃是對他人的博愛。
但不代表不需要慰勞自己,更不代表不該具備自愛的精神。
絕對不可忘記對生活較為貧乏之他人的博愛精神,以及並非奪取、崇尚施捨的信念。當然還是以自身的富足為前提,將維持生活需求以外的多餘資源分享出去才是最理想的形式。
這點或許是從蕾西雅無止盡奉獻自身至一無所有的經驗而得到之教訓。蕾西雅的善行確實非常崇高,但盲目仿傚的話,別說他人,連在天上守護萬民的蕾西雅都不會感到欣慰。
除此之外,這個世界並不是靠著正直與信念就能生存。儘管行得端坐得正,某天突然毫無道理地承受暴力至體無完虜的寒例所在多有。
因此至少該具備足以保護自己的最低需求之手段。利用自身的力量,多少排除生活中可能降臨的災難亦不失為自愛之教義的實踐。
做為實踐的一環,教會便開始提供可用於防身的徒手武術課程。
而孩童們的教師競然是亞爾席娜。
太一遠遠觀察正在替孩子們示範簡單武打動作的亞爾席娜。
其步法之穩健顯示出她自小持績鍛鍊而來的熟練度。行雲流水的動作絕非一蹴可及。
那也是她出生在侯爵家,同時又以神職人員的身分日日不懈怠修行而得的成果。
最後連太一等人也加入防身術訓練。
在現任冒險者太一等人眼裡,說到底依舊是藉由防身術暨其衍生之武術鍛鍊自己的亞爾席娜使出的動作,在爆發力、細膩程度甚至俐落度方面終究還是有些不同。
一行人有時與亞爾席娜搭檔示範對打動作,有時擔任孩童們的練習對象。
原定行程剩下一個地點沒能觀光到。不過太一等人與孩童們打鬧嬉戲也感到非常愉快舒暢,這個選擇也不差。
此外還偷偷發現繆菈很喜歡小孩子。一行人陪練直到日落時分,駐留王都第二天的午後就在這般充實的時光中渡過。
◇◆◇◆◇◆◇◆
謁見國王。與艾利斯廷最強戰士的決鬥,預料外的求婚。參觀王都。得知內亂的原因,瞭解王都內冷清光景的緣由,亞爾席娜其實是具頭銜的神職人員。與孩子們一起進行以訓練為名的玩樂並大受療癒。
昨天與前天過得非充實。
眼下映照在太一雙瞳裡的是早已放棄計算欣賞次數的異世界朝陽。
遙想那個賴床天賦點滿滿,甚至一度認真想過將來要跟棉被結婚,來到異世界後依然故我的太一,如此早起實在很不正常。
這裡是王城塔樓,從頂端屋篇上欣賞的景色無比美妙。眺望寬廣土地,找不到幾棟高度能與腳下城堡相匹敵的建築物。壯闊美景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眼前,澄澈的空氣也提供了無須望遠鏡就 能遠望的視野。
「召喚。艾莉安爾。」
身形小巧的精靈少女在風與光的聚集處現身。
「早安,太一。」
「早。」
風之精靈輕飄飄地落在靠屋簷而坐的太一膝頭。
「有什麼事呢?」
「沒有。看到漂亮的景色,想找艾莉一起欣賞。」
「哎呀,你找我約會呢。」
「對喔,確實很像。」
清晨微涼的風朝太陽方向流動。
「有煩惱?」
「啊?嗯…算吧。」
艾莉仔細觀察太一的表情。
「我能提供意見的事情? 」
「只有艾莉能提供意見的事情。」
「這樣啊……包在我身上!一千年可不是白活的唷!」
艾莉自傲似地挺胸宣示。要說她胸前沒料也是有一點。但認為有料又會忍不住想問「在哪裡?」。不過當然不敢問出口,後果很可怕。
「……精靈算是生物嗎? 」
「天曉得」
真隨便的回答。
「話說,妳上次不是說妳三千歲?」
「是嗎?我哪記得那麼多啊」
一千跟三千都一樣啦,艾莉強辯道。
實在是有夠隨便的回答。
平心而論,對於沒有壽命概念的精靈而言,累積度過的時間難免長到難以計數。跨越數千年時光所得到之資訊董的規模大得超乎想像。人類的大腦會自動篩選並遺忘沒必要的情報。或許精靈也有這種性能。
「所以你在煩惱什麼?」
太一從昨天發生的事情當中揀選兩個重點。

為逼出米格爾而請艾莉施放的風魔法。
與絲梅拉的模擬戰當中,就連威嚇也不使用魔法。
這兩點就是讓太一睡不著覺的原因。實在太過在意,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而來自將軍的求婚奇襲也佔了一點功勞。
「魔法威力太強了。」
「喔,嗯。我知道你總在最後關頭放棄使用。」
「以人類為對手太致命了。」
「我們的煩惱還真是奢侈呢。」
為了威力不足而煩惱的魔術師恐怕遍地皆是,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為了太強大而煩懂這種話。而且只要學會調節就能解決。再者還有比這更簡便的手段,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去在乎對手的生死。那樣一來就不必為了調節威力而費神,僅需考慮如何節省魔力消耗。
思及此,太一不禁哀嘆。那只會是普通魔術師的選項。假如太一也能選就沒必要如此煩腦了。
倘使處於非用不可的環境,太一不會猶豫。一旦對手換成了人類,無法調節的魔法就成了殺人武器。將所有懷著敵意或加害目的的敵人全數殲滅這種粗暴手段,還是希望可以留到最後緊要關頭,逼不得已時才用。
照理這是太一必須認真面對並鑛研的問題。遺憾的是他與艾莉的默契稍嫌不足,只能相當粗略地決定要傳輸多少魔力。強化自己的時候明明就能自由以百分之五為單位調節,這讓太一頗為怨懟。
之前只是暫以邇沒習憤為由而放置不處理。
「搞不懂問題到底在哪啊……」
以傅輪為目的聚集魔力的掌控程度,太一相當有自信。然而太一還不曾傳輸到自己以外的第三者身上。
艾莉則表示自己確實收到魔力的感受。
「完全沒有結論~」
艾莉落落大方地銳。
「就是啊。」
太一也毫不在乎似地回應。
雖然認真煩惱到睡不著,倒也沒有那麼鑽牛角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辦到,現在而言也不是完全沒有對策。
假使纘牛角尖就能解決,早不需要費心至此。
「總之先去問問師傅囉。」
太一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
「師傅?蕾米亞?」
「是呀? 」
如是說著,一邊將艾莉安放到手臂上。
「蕾米亞姐真的是個好老師。」
本來去找蕾米亞解惑才是最佳選擇。這點太一很清楚。只是兩人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太一非常確定清晨這個時間點,蕾米亞不可能醒著。
把找蕾米亞商量的事排進待辦事項。至於其他有機會在這時段找到的對象……
「凜,也凜前輩教我。」
從一般人不敢隨便跳的高度縱身一躍,太一輕鬆著地,從陽臺回到城堡內。有辦法跳上去,沒道理下不來。
在城內朝客房前進。太一來時僅直直穿過一條走廊,不可能會迷路。第一次誤走了反方向而差點迷路的事情就當作沒發生過。
途中與一位女僕擦身而過時目睹對方僵直的反應。心裡感到疑惑,立刻想起就是實體化的艾莉還在身上的緣故。幸好太一的召喚術師身分在城內已是人盡皆知,沒什麼好隱瞞。於是他迅速拋開這番思緒。
胡亂思考一陣子,總算回到客房。
「奇怪?凜到哪裡去了?」
太一環視整個客廳,沒有發現凍的蹤影。一行人居住的客房包含四間附衛浴的個人房以及這個客廳,非常豪華。一行人在王都確實受到很好的待遇。
稍早離開客房的時候,凜就已經起床了。「你難得這麼早起耶」、「我去屋頂吹吹風」當時兩人還這樣打過招呼。凜醒著這個事實無庸置疑。
「又睡回去了嗎?不,她絕不可能睡回籠覺。」
「她會在哪裡呢~?」
太一一邊與艾莉話,未做任何預想地拉開脫衣間的門。因為前往廁所之前必須先通過脫衣間。
「咦?」
毫無防備的聲調在太一的耳膜內振動。
感覺到屎意所以找廁所。不過順應生理現象而行動的太一卻撞上相當不得了的光景。
「……」
「……」
身上只穿內衣的凜正在擦拭垂下的濕頭髮,大概剛沖完晨澡吧。的確是個嬌艷欲滴的美女。脫衣間內的濕度升高,凜臉頰些許泛紅的模樣散發女人味。
最驚人的是。
由於凜方才基於下意識轉身,目前是全身正對著太一。
男人這種生物極其單純,假使對象換成繆菈或蕾米亞也能造成相當程度的震撼。只是眼前光景具備的威力恐怕又大了幾倍。理由簡單明瞭,因為對象是凜。
遲遲無法動彈的雨人顯現這場衝擊的巨大規模。
我絕對不是想偷窺。我不是故意的……腦中閃過各式各樣的宣言,然而每到嘴邊,太一就意識到那都只會化為尷尬的藉口。
「我說你們啊……太一趕快關門,凜也趕快遮一下啦。」
在艾莉如此無奈發言之前,偷窺犯太一以及被吃豆腐的被害者凜都沒能動上一根指頭。
下一秒,凍慌張背過身子並拿浴巾包住身體,以及太一倉皇關上門的動作迅速俐落得像是箇中好手。
太一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接著緩緩走到房內一塊未鋪設絨毛地毯的石地板,默默坐下。
以跪坐的姿勢。
以此懲罰偷窺狂行徑算是相當輕,只不過太一熱到燒壞的大腦想不出別的選項。
艾莉竊笑著投來的眼光讓人難受的心情,以及今後可能受艾莉嘲弄的痛苦也都應該欣然承受。
之後鑒於凜就著複雜少女心所言「假如你看了毫無反應我會更難過」,以及嫌犯短時間就以正座自懲並真誠反省的態度,以無罪赦免結案。
而且凜察覺自已內心有一部份並不感到生氣。很難清楚說明的感受。擺明受到性騷擾卻沒想像中在意,連受害者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脫衣間的門可以鎖,只是一時大意忘記。凜犯下平時絕對不會犯的錯誤,而太一偏偏在道種時機闖了進來才導致那番尷尬光景。說起來,太一本該先敲門。不過計較起來可就沒完沒了。反正太一也主動自我懲罰。
之後見面就要臉紅的日子可能會持續一陣子吧。
自作自受,共犯共業。
結果太一沒能傾訴煩惱,只獲得了好運色鬼的成就。


第八章 前哨戰

第二十九話 王都防衛戰

艾利斯廷魔法王國設有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等五種爵位。
貴族的爵位階級依各國風情而有所不同,不過其他國家採取的形式大致上與艾利斯廷雷同。依據不同國家規定,甚至可能基于輝煌功績而受封公爵頭銜,只是在艾利斯廷倒是絕對不會發生這個狀況。
在艾利斯廷國內,能夠藉由戰功或社會貢獻而獲頒的爵位最高只到侯爵。
公爵的身分十分特殊,故其財產也是遠勝於侯爵以下的貴族家庭。杜托耶海姆公爵家名下的這棟別墅亦為佐證。
難以置信的奢華。腹地廣闊。就算說是主宅也沒人會懷疑。
規模超過一般伯爵家主宅。據聞公爵家在別處還有一棟同等級的別墅,可以想像其財力之非比尋常。
若以侯爵的經濟能力而論,假設將主宅建造成杜托耶海姆家的等級,再多一棟別墅已是極限,而且還是等級相當低的別墅。
聚集萬人憧憬與妒忌的對象,就是公爵家。
從王都搭乘馬車,兩天路程到達此村莊。前述的宏偉別墅就蓋在村里。規模等同於阿茲拜亞的村莊將近一半土地都是別墅的腹地。周圍築起高牆的別墅戒備森嚴。
此等規模之別墅中的某個寬廣會議室。有四位侯爵坐於房內的圓桌邊。
裝潢略顯嚴肅的室內響起怒吼。
「尼根侯爵!誰准你擅自行事了!?」
「就是說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不是一般的怒吼聲,而是來自人口高達兩千萬的國家當中極其少數人具備資格的大貴族之長,侯爵。這些人的斥責絕不可等閒視之。
而承受怒吼的人同樣也是貴族。或者該說,正因他是貴族才能承受得起。
只是階級相同並不代表地位相同。
受到逼問的尼根侯爵本人掛著冷酷的笑容,淡漠凝視著出聲責備自己的兩個男人。
這場喧鬧已維持一段時間。絲毫未曾停歇的斥責,對上無意辯解或說明的尼根。
「何必這麼激動呢。」
語氣平靜的一句話就收服了激烈騷動的氣氛。
「......失禮了,阿茲托侯爵。但是他這樣胡來是不該被允許的。」
在場貴族當中年紀最輕的馬切塞·阿茲托撫著金色髮絲,端正的五官露出笑意。
那副模樣加倍刺激了大罵尼根的兩個男人的怒氣。
男人額頭冒出青筋,正想開口之時。
阿茲託的視線投向房內某處。
「杜托耶海姆公爵。您說該怎麼解決才好?」
阿茲托站起身鞠躬行禮,接著轉身對向站在窗邊的中年男子。
杜托耶海姆至今未發一語地望著窗外,聽聞呼喚才緩緩回頭。
單片圓眼鏡後方的眼神蘊含強烈意志,就連出聲呼喚他的阿茲托都幾乎要被震懾住。而公爵的表情相當平靜。
因為有人喊他,所以才回過頭。
僅僅如此而已,卻產生了壓倒性的存在感。
幾位侯爵聚集的場合,杜托耶海姆公爵依然全身散發霸者的氣勢。在場的侯爵們只認識一人身上有著與他相似的氣場。
正是統率艾利斯廷魔法王國的國王,吉馬爾·艾利斯廷。
也是杜托耶海姆的親生哥哥。
或許可以說正因為是國王的弟弟,所以遺傳了同樣的霸氣。
還必須說如此強大的存在感仍需要超越想像的鑽研與經驗營造。
王者的氣場。究竟需要多少努力與才能始得到達那般境界?完全無法想像。
「尼根侯爵。」
「......是!」
推測杜托耶海姆的心境相當平和。
高坐侯爵之位,勢必少不了與公爵接觸的機會。
透過那些交流,已經能透過表情、聲調、說話的抑揚頓挫得知他的情緒如何。更應該說這是有必要知道的一環。
一旦惹他不開心,未來恐怕只剩下毀滅一途。此乃延續家族必須的技能。
即便清楚公爵現下的情緒,阿茲托依然感覺自己一度動彈不得,因為他被震懾住了。
「你們認為什麼之於貴族才是最重要的?錢?名譽?還是地位?」
杜托耶海姆步伐緩慢,刻意以一小段距離繞著圓桌走,最後停在尼根侯爵面前,直直凝視著他。
「那些確實都很重要,這我不否認。貴族需要講究門面。更要以家族名譽為傲。還要明白自己守護並擴張祖先代代建立起來之地位的使命。」
「......」
逼近眼前的氣勢讓尼根得用上貴族身分培養而來的所有定力才能勉強佯裝平靜。
杜托耶海姆接著悠然拔出佩在腰間的劍、劍刃水平劃過尼根眼前。
劉海幾根髮絲悄然飛舞,落到地面。額頭稍微被劃開,一抹血滑下。早在杜托耶海姆拔劍的瞬間就曉得會遭遇這種事。尼根憑藉鋼鐵般的自製力,奮力壓下幾乎要從胸口迸出的哀號。
「但是呢…那不過是貴族做為貴族所需的一小部分。」
杜托耶海姆把劍收回劍鞘。
喀、喀,房內只剩他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響。
「身為貴族,最重要的便是一舉手一投足都不忘信念與覺悟。拔劍更是其中之最。貴族的劍只能在堅定信念與不讓步之覺悟下才能出鞘。而一旦出鞘必要見血。因此不可隨意拔劍。尼根侯爵,這道理你懂嗎?」
「那是當然......」
杜托耶海姆在圓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雙臂在胸前交抱,閉目思考。

沉重的空氣支配著全場。
「若是有相應的覺悟便無妨。我准許你的提議。去吧。」
「遵命......!」
像被禁錮了千年才獲得釋放。尼根以表面上極其冷靜,內心混沌不堪的狀態離開房間。
房內依舊飄散著嚴肅的空氣。
方才使勁責備尼根的兩人似乎已無心多言。
身為盟主的杜托耶海姆都應允了,他的意志不可推翻。
「杜托耶海姆公爵,您認為尼根侯爵能有什麼成果?」
「與同等規模的軍隊打成平手就夠好了。此外若是能取得任何異世界少女的情報便有功勞。我會獎賞他。」
面對阿茲託的疑問,公爵如是回答。
在內政管理與自有領地經營方面,尼根的表現相當優異。然而做為一個將領的才能卻極其平凡。
尼根本人似乎亦抱持著相同的自覺。而這回他擅自行事,徵募士兵且做好出戰準備後才向杜托耶海姆要求出戰許可。
獨斷獨行,堪比藐視上級命令的行為。倘使涉及國家軍事,肯定要受軍法重罰。
除特殊理由外,審議均由軍法會議主導
尼根行徑如此惡劣,杜托耶海姆為何不計較,甚至允許他出戰?
「不用想那麼多。我早知道他暗中在做打仗的準備。我還用很自然的方式將情報洩漏給國王派。尼根屆時要對付的就是做好萬全準備的絲梅拉。」
多麼可怕的人......面對殘酷超乎自己預期的杜托耶海姆,阿茲託不禁全身戰栗。想必不只他一個人有此感受。
杜托耶海姆似乎打算就此畫下句點。但阿茲托希望他願意多談一會兒。因為公爵方才所說的內容,有點讓阿茲托十分介懷。
「杜托耶海姆公爵,恕我斗膽問一句。」
「你要問什麼?」
「公爵方才提到少女。但是從異世界被召喚過來的是一對少年與少女。少年不被視為目標的理由為何?」
「哼,你挺機靈的。」
杜托耶海姆愉悅似地笑,看來他相當中意阿茲托提出此疑問背後的細心。
「那隻鬣狗對少年很執著。是鬣狗讓我下定決心開啟這場戰局,所以我賣他一個面子。而且鬣狗應該能除掉少年,一舉兩得。」
利用任何有幫助的人事物,不擇手段達成目的。把一切看作棋子,再怎麼重要依舊無情對待。
杜托耶海姆就是這樣的人。


◇◆◇◆◇◆◇◆


位居騎士團頂點的帕索斯·法庫魯,全身穿著銀色盔甲的健壯身影就是這男人的招牌形象。白髮與臉上的皺紋顯見其年華老去,但是鍛煉得精實的身體仍足以應付第一線的戰鬥。肩披綴有金色刺繡之深綠色長袍的宮廷魔術師長貝拉·拉芙瑪,容貌看起來是位年輕女性。
她立足的領域乃是天賦再優秀也必須要靠一番努力才能到達。沒人估算得出她鑽研得究竟有多透徹。
實力在王國軍隊當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兩個人,持續沐浴在坐於正對面之上司沉默的視線之下。
「帕索斯、騎士團現況如何?」
「是。隨時可動員上陣的騎士常備三千。其餘六千名輪班待命與休假」
「嗯、沒啥不同的。」
「間諜待續調查中。雖然經常聚集,目前尚無明顯動作。」
「好。宮廷魔術師這邊又如何?」
「目前有三百名隨時可出動。其餘五百人與騎士團同樣輪班待命與休假。」
「嗯。」
場合是三天一次的軍方幹部定期會議,且是太一等人來到王城之後的第一次開會。近期以來大多以確認現況為主體,並無特殊議案。與親王派的大小爭執情況仍不減,只是大多在雙方未受嚴重損傷的情況下撤退,目前情勢都算穩定。
絲梅拉隨時藏著國王派準備的好牌,眼下也還不到出牌的時機。
因為吉馬爾要求在最恰當時機出牌。當然還要以不會落後於情勢為前提,因此情報收集最是不可掉以輕心,並且讓手下時常維持可出擊的狀態。
絲梅拉下令通告全體士兵以迎擊為基本方針,這亦不失為某種程度的情報戰。明知軍中藏著間諜,可是也沒有傻到刻意讓他掌握細節。
僅限吉馬爾國王暨其心腹掌握的情報,絕不可大意洩漏。所以此事只能告訴吉馬爾或絲梅拉允許的對象。
騎士與宮廷魔術師部分人員做好隨時能夠出戰準備的安排,當然也沒讓間諜知曉。
也只有像絲梅拉這樣具備出眾領導力之人才能嚴密整合手下士兵,下達的命令直到最底層均有相當的管束力。不過絲梅拉放下身段,親自向所有隊長階級之部屬耐心說明戰術的努力也頗具功效。
「機會難得,就讓間諜再逍遙一陣子吧。」
「也好。不過依杜托耶海姆公爵的才識,恐怕已經察覺到了。」
「彼此彼此,我們還不是馬上就發現間諜了?」
「互相矇騙的情況都在意料之中。對手也不簡單,只要能盡量讓曝光的時機往後延就夠。」「多虧加緊重新編制,才有這樣的效益。」
「就是啊。大家都這麼懂事,讓我輕鬆很多。」
「不過那晚真是要人命。」
「限時衝刺呢。」
貝拉與帕索斯露出疲憊的表情。僅僅一個晩上的時間,要將人員高達數千??的騎士團以及需要準備時間的宮廷魔術師重新編制並分割出可隨時動員的隊伍。
只有這樣還不算困難,不能被間諜發現這個但書才讓人費盡心思。
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讓人頭痛。幸好部下全是菁英,才能一起達成這樁堪稱偉業的任務。
「話說回來,閣下。」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絲梅拉雙腳跨到桌上,手臂於後腦交叉。這是只有她才有資格做出來的動作。
「您對那位少年的求婚是認真的嗎?」
「啥啊。這有什麼好問的?」
絲梅拉回答的語氣極度沒興致。帕索斯則非常習慣地無視對方不配合的反應。
「這可是關乎閣下與那位少年的人生大事呢。」
「認真的啊。否則誰會在御前比試的場合講那種話啊?」
「原來真的不是開玩笑……」
帕索斯的遣詞引得絲梅拉不悅。
「有什麼意見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
收到果斷表達意見的指令,帕索斯投出直球。
「假使那位少年沒有那能力,閣下還會跟他求婚嗎?」
「當然不會啊。」
「我也是這麼想。」
「你想表達什麼?」
絲梅拉銳利的眼神刺向帕索斯。換成一般人早被嚇壞,但帕索斯習以為常。
「那位少年只是偶然被選上且好運獲得那股力量。閣下感興趣的不是少年本身的人品或其他,就只有那股力量。」
略顯嚴厲的批判。貝拉則是識相地保持沉默。
絲梅拉反問帕索斯。
「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不得不解釋成只要有強大力量,對像是誰都可以。」
「這我不否認。」
「閣下……」
目睹帕索斯無法認同的態度,絲梅拉緊接著補充,揭開帕索斯的誤會。
「聽說太一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沒有能力,是在遭遇黑曜馬襲擊的當頭被高明的冒險者所救,之後又拜師蕾米亞。幸運得讓人不敢相信。」
確實如此,太一十分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
「反過來說,如果不是他,或許得不到這麼多恩惠。」
「......」
「技術高超但是運氣差還是會死是這個世界的準則,而太一來這里區區數個月的現在就被視為國寶。況且當事人從來沒把這個當作目標努力過。除了強大能力之外,性格上能夠獲得夥伴們深厚的信賴、強運以及適時的協助。你不覺得非常優秀嗎?」
聽聞超乎想像的優越評價,帕索斯不禁感到頭暈目眩。要是讓當事人聽見這些,他恐怕會不自在得全身發癢吧。
「我明白目前所得情報還不足以導出這番評價。但你也不是不能了解,找再多藉口或理由,女人終歸喜歡強壯的男人。」
「我無法反駁。」
絲梅拉的話讓帕索斯如此自嘲著。
「若能排除所有立場問題,連我都願意把孫女嫁給他。」
「帕索斯大人的孫女不是才九歲嗎?」
「是啊。那有什麼?再過三、四年就會長成一個絕世美女。」
重點是這個嗎?總覺得論述主旨產生了偏差。
「她確實很惹人憐愛呢。說到這個,帕索斯大人昨天不也說了太一的意願也很重要?」
「嗯!?他在妄想我家孫女嗎?」
「您問過了嗎?帕索斯大人既然認為太一的意願很重要,可是他連您有孫女都不曉得呢。」「嗯……」
受到如此有條理的質疑,帕索斯燃起的熱誠急速萎縮。
雖然一手統領全國多達兩萬名的騎士,一旦遇上與最愛孫女有關的事情,好像就會突然失了冷靜。
絲梅拉打趣似地笑。
「帕索斯,記得先問太一對少女有沒有興趣喔。」
「讓你們見笑了......不過,說的也是呢。我會考慮的。」
三,四年後,太一約十八至十九歲,帕索斯的孫女則是十二或十三歲。就日本法律而言仍屬違法,但在這個世界已算是適婚年齡。雖然屬於早婚,依舊是這個世界的居民不會感到詫異的年齡組合。實際在艾利斯廷國內進行普查,肯定能抓出一大把在這個年齡層結婚的男女。
貝拉忽然想起似地說。
「對了,閣下,關於異世界出身的兩人沒有殺過人的事情,您決定如何應對?」
「嗯......」
「這件事也得仔細想想才行呢。」
「沒錯。聽說他們原本住的國家相當忌諱殺人的行為。即便對方是窮凶惡極的罪犯也一樣。是個除了正當防衛以外,絕對不允許殺人的國家」
「接下來要面對的可是戰爭呢。」
帕索斯喃喃道。
不能隨便殺人。
擁有信念確實是好事,比起對殺人毫無感慨的人還要好得多。然而眼下可是戰火喧天的時刻。只是敵方與自己同屬一國家,考慮到戰後可預期的國力弱化,說實在也不願意無謂大開殺戒。
然而誰都清楚沒有哪一場胜利背後不伴隨犧牲。必要時恐怕還得殲滅整個敵方部隊。以保護自軍為最優先時,很有可能顧不了敵方士兵的性命。
太一等人的背景恐將在戰場變成我方的嚴重弱點。
「只能隨他們去了,沒必要勉強他們殺人,也不用特地說由我們來殺就可以了。原則上保持現在的狀態即可。」
「好的。我明白了。」
假使對象換成徵募百姓而來的士兵,絲梅拉不會如此縱容。只因為太一等人的力量之強大。就算手下留情依舊不影響剝奪敵方戰力的效果。
「太一那小子的程度大家都見識過了,那麼凜呢?」
當時只見證到太一的力量。關於凜則僅掌握到她是四屬魔術師以及魔術相當厲害的情報。厲害的話自然是無可挑剔,不過卻不知道具體有多厲害,若有指標來做特定程度的推測就更好了。
「那還用說。」貝拉一邊解釋並點頭。
「請試想太一有多厲害,凜也差不多是那樣。」
貝拉的表情摻雜了無奈與敬畏。
「畢竟就能力而言,據聞與蕾米亞小姐相去不遠。就連蕾米亞也說不用多久,凜就能凌駕她。」
享譽全國的魔術研究家蕾米亞,名聲在國內無人不知。她不僅魔術研發能力一枝獨秀、身為魔術師的技巧更是一流。那樣的人才,想要把她收在麾下的組織用雙手手指也數不完。
「跟蕾米亞相去不遠?」
「是的。據蕾米亞所言,目前機率為十戰三敗。不過兩個月前蕾米亞完全沒有會輸的跡象呢。成長速度確實驚人。」
「後生可畏。」
帕索斯深深威慨。
「貝拉。你敢說你打得贏蕾米亞嗎?」
「……肯定輸。要算勝率,大不了三成到四成。」
「是嗎…我也沒有把握自己能贏。」
蕾米亞被譽為「落葉魔術師」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幾個人當然也都聽過此期間圍繞在她身上的各種野史傳說。
「閣下也沒把握?」
「有些東西要實際打過才曉得,但是粗略推估,十次大概能騙到兩、三次的勝利吧。」
就綜合戰鬥能力而言,絲梅拉與蕾米亞之間並無多大差距。不過絲梅拉的速度連太一都差點無法掌握。與魔術師對峙,速度理應形成優勢。逼得對方沒有辦法施展魔術的策略或許有效。
「假設在戰場上遇到蕾米亞站在敵對立場,你們會怎麼辦?」
「立刻逃走。」
「下令立刻撤退是唯一解。」
三人霎時沉默互望,接著一起露出會心笑容。
「跟我一樣,要有相當程度的覺悟才能與蕾米亞那種等級的魔術師對峙。風險與成本都太高了。」
其實蕾米亞是人海戰術可能奏效的對手。
只是大家都得做好硬吃幾波蕾米亞等級之廣範圍魔術的心理準備,或者搶得先機並執行適當策略亦屬可行。指揮工作可以交給副官處理,不過避免流彈傷害的應對方式也讓人頭大。幾乎讓人不忍心去細算必須做出多大程度的犧牲。
「總而言之,凜的能力直逼蕾米亞。」
「我個人認為可以說是平分秋色了。」
「你講得好聽……實際上是相當恐怖的事情耶?」
負責統率艾利斯廷魔法王國所有宮廷魔術師的貝拉,實力自然也是出類拔萃。世界上肯定沒多少人的排名能比她高。
首先,像貝拉這種等級的魔術師已經極度稀有,即便把三大國的宮廷魔術師長擺在一起較量,貝拉無疑獨占鱉頭。
相對於此,可見蕾米亞的條件本來就是規格外。
那麼在貝拉眼裡被視為與蕾米亞平分秋色的凜也是一樣。
「反正現在跟我們一夥,等有機會時再來驗證就好了。」
絲梅拉繼續說道。
「就我個人而言,實在很同情不得不與蕾米亞、凜以及太一對抗的杜托耶海姆公爵。」
王國的正規軍隊、加上兩名蕾米亞等級的魔術師、超越人類物理限制的太一,全都是足以讓人喪失戰意的對手。
「有足夠空間做好準備的前提下,凜光靠一擊就能夷平方圓一百公尺。」
「......真是讓人笑不出來的景像啊。」
「因為好像是事實嘛。」
「實力這麼恐怖還要不殺生,挺困難的呢。」
「嗯。這對我們來說也是考驗。」
如何預設使用太一與凜這對鬼牌之時機的策略,包括作戰指揮與戰局推演等等,許多要素都將受到考驗。
「在戰場上不可能不殺人,你們放棄吧。」直接這樣下令或許簡單,但恐怕就要背負無法獲得他們協助的風險。
他們的加入帶來的好處大到讓人甘願承受這番考驗。
就在幾人的談話恰好告一段落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進來。」
「打擾了。」
身穿盔甲的士兵進房,以標準動作敬禮。
「情報部隊回報,已經掌握到反叛軍整頓軍備的行踪。根據觀察,敵兵數量約在一千上下。」
「終於來了。」
身材高挑的女將軍猛然起身,座椅喀咚一聲被推開。
「立刻向陛下報告。另外派人通知異世界的少年,還要召集其他主要成員。」
「遵命!」
望著士兵離開房間後,接著把視線輪流投向站在兩側的騎士團以及宮廷魔術師總長。
「帕索斯。」
「在。我立刻安排兩千名兵力準備上陣,其他人執行二級警戒。」
「貝拉。」
「是。待命的魔術師全數準備出擊,其他人則配合騎士團行動。」
「很好,去辦把。」
兩人同時向絲梅拉敬禮,接著離開戰情室。
獨處的絲梅拉思索了幾秒,不自覺地將手放在嘴邊。
(......奇怪了。只有一千?)
親王派能夠動用的最大兵力遠不止這些。為何就這點數量?
(是某個愚蠢貴族耐不住性子?還是某種策略……?)
若為前者便是手到擒來,用數量壓制即可。倘為後者則需要進一步探討。這種時候,有必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做為手握數万兵權的領導者,絲梅拉必須對部下的性命負責。
(……總之先行動。終究不是能夠無視的數量。)
放任一千名士兵恣意妄為,一天內就能把王都搞得滿目瘡痍。
阻止敵軍侵入都市的使命不變。
絲梅拉邁出步伐,前往緊急時的集合場所。她的心思已轉而專注在戰術上,走了幾分鐘便到達目的地。


◇◆◇◆◇◆◇◆


休息時突然受到召集的太一等人前來參與軍事作戰會議。兩天前蕾米亞預告的參與實戰宣言已然實現。
聽起來,蕾米亞所說的兩天后本是軍方的預判,沒想到敵軍真的準時來犯。
敵軍人數約一千,明天就會逼近至從王都正面大門肉眼可見的距離。屆時會直接出兵迎擊。會上還討論了多方面的細節,不過太一認為最關乎自己的就是這條情報。
眼下最想確認的事項則是太一他們是否有必要出動。
無論軍方決定要他們上陣或是觀戰,太一都會配合。雖然很有誠意幫忙,也不想強出風頭而給軍方添麻煩。
對戰爭一竅不通的太一,稍微深入一點的事情就毫無概念。只是很單純地認為遭受攻擊的時候,不就應該防守嗎?
不過依舊有必要好好思考。似乎還有其他需要傷腦筋的事情。
「相當有可能是聲東擊西。」
「不排除還有另外一支部隊擔任主力的可能性。」
貝拉與帕索斯討論著。
「同時進攻多個地點的機會不大。我方偵查兵遍布王都與周遭,並未觀察到其他可疑的動向。倘使還有其他部隊,最有可能的就是躲在千人部隊的後方,不過……總之要是那樣的話,只要派出增援就能抵擋。」
絲梅拉接著說下去。
根據配置在王都所有方位之情報員的回報,也沒有在其他方向發現敵方部隊的踪跡。
利用魔術進行隱匿行動的可能性則被蕾米亞堅持的「沒有魔術可以讓兩位數以上的人類變成隱形人」之論點駁回。蕾米亞追加補充道,所謂隱匿魔術乃是光屬性魔法——就是特有屬魔術師才能操縱。而艾利斯廷境內並無具備此屬性的施術者。
雖有人提出親王派徵募到某位至今一直隱瞞身分之光屬性魔導師的可能性,結論還是可能性相當低。考量到國家對特有屬魔術師的重視乃至光屬性的特徵等等細節,隱瞞魔導師身分沒有任何好處。
那就像面前擺著面額十億元的支票,告訴這張支票屬於你而你偏要親手燒掉它的行為。即便懷疑此事的真實性,也不可能因為不敢相信就把支票燒掉。等確定支票造假再燒也不遲,萬一是真的就能得到十億元的巨款。確定是空歡喜一場的時候難免失望,但也沒有損失。
最差的情況就是沒有損失,好一點的結果就是一輩子當個有錢人,並且擁有國家賦予的權利與名聲。這就是特有屬魔術師之於這個世界的價值。平心而論,沒有什麼事情值得當事人捨棄這個價值。
關於敵方手裡握有光屬性魔導師的可能性,太一與凜之外的人均抱持相同見解。
要怎麼假設都假設不完,也沒有戰術可以完美無瑕涵蓋所有可能性。必須從可能性較低的開始逐一排除,絲梅拉如是解說。
「敵隊士兵會不會所有人都是普通百姓,這點蠻讓人介意的。」
吉馬爾低聲說道。
根據回報,敵軍全員均未佩帶武器裝備。
假設敵方出兵是為了侵入王都,所有人赤手空拳的用意難以理解。
一度討論過「或許所有人技術高超,故意藏匿武器以誘使我方輕敵。」的可能性,然而明知要攻擊王都卻沒考慮對付負責防守之騎士與宮廷魔術師的手段,這樣反而更不自然。
國王派與親王派的勢力對比仍維持前幾天所說的狀態。表現特別突出的士兵為極少數,基本上素質平均。出自同一國家的相同軍事系統,此乃理所當然。
即便是官拜騎士或宮廷魔術師的菁英,以不充分裝備面對同樣厲害的敵人,依舊毫無勝算。或許也可以說基於同樣想法才會想到抱著同歸於盡的覺悟誘騙對手放鬆戒備,只不過根據回報,敵方進軍的步伐相當參差不齊且整體遲緩,感覺就像未受過訓練的普通人,也看不出假裝普通人的跡象。
越討論越像是有勇無謀之衝動作為。這就是本次敵軍行動最讓吉馬爾為首的軍事首腦陣營最煩惱的地方。
思考陷入混沌只會導致時間的浪費。在這個時間平等流動的世界,決斷的推遲就是喪失先機。假如這就是對手的目的,那麼他們已經可以舉杯祝賀了。不過還是要有善用優勢的能力,否則爭取這點時間毫無用處。
站在距離苦思不得其解之有力人士們數步之遙的後方觀察的太一,轉頭問向身旁的凜。
「你覺得親王派到底想幹啥?」
「嗯……總覺得是有什麼目的......」
無關緊要的回答。看來就連凜也摸不透戰爭。
「搞不好什麼都沒想呢。」
同樣站在凜身旁的繆菈喃喃說道。單純到不行的解答,但很有可能是正解。
也就是說這次的軍隊不過是犧牲打,純粹用來耗費我方的時間與資源。雖然有點牽強,結論而言,僅需專注於第一線表現的太一等人倒是不必考慮那麼多。
「假如換成太一你會怎麼做?」
「如果對手是魔物,就我自己一個人上場,用艾莉的魔法打飛敵人。」
「那也要對手真是魔物囉……」
眼下要面對的不是太一能夠毫無掛念打飛的對象。
「如果不讓他們靠近呢?」
輕巧地拍著翅膀的艾莉如是說。
「不讓他們靠近?」
繆菈用同樣的問題反問。
「嗯。」
「怎麼做?」
「這個嘛......撕裂大地之類的。」

「類似用風刃切開?」
「對,類似。」
直接以辦得到為前提的一問一答,乍聽相當超現實的內容,不過太一與艾莉本就無法以常識論。
「之後會很難收拾耶。」
「那種事靠氣勢解決就可以了!」
艾莉雙手握拳「哼!」地示威。模樣相當可愛,可惜很多事情單靠氣勢不能解決。
「嗯,就這麼辦吧。」
無預警地傳來另一股聲音。原來是蕾米亞。在場有力人士們的視線也隨此發言集中到這頭。「什麼?當真嗎?」
「可以避免近距離戰鬥嘛,而且沒啥損失。反正目前也沒其他好辦法。」
「好像有道理。」
閒聊之間胡謅的玩笑竟然受到採納,太一目瞪口呆。艾莉則在旁笑得花枝亂顫。
「吉馬爾陛下、絲梅拉將軍,兩位意下如何?」
「挺不錯的啊。陛下,我贊成蕾米亞的意見。」
「無妨。既然妳們都認為有效就去辦吧。細節你們一起討論即可。」
「遵命!」
絲梅拉單膝跪地受命,其他軍團首腦們亦跟著效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迅速談定細節。
「就是這樣。你們幾個也要參與作戰。」
「形成近距離戰鬥的可能性降低,騎士人數可以安排少一點。」
「那就多安排一些宮廷魔術師,預備遠距離對峙吧。」
很快地已經開始討論戰術。看來他們並非開玩笑。太一只得認命。
最終決定由一千名騎士與四百名宮廷魔術師組成先遣部隊,另外安排騎士一千與宮廷魔術師兩百做為預備軍。據說攻城戰需要守城方的三倍兵力,而敵方攻城軍隊僅千人,戰力差距可說頗大。
行動時間訂於今晚。估計足夠構築陣營,做好明日迎敵的準備。敵方全是百姓組成的部隊,即便得知我方行動而想更改路線,想必無法輕易辦到。
相對地,國王軍這頭全是受過精良訓練的正規軍隊。不僅指揮系統或統率力方面,說得誇張一點,恐怕一舉手一投足都在不同等級。以民兵與身經百戰之騎士及宮廷魔術師的戰力差距,敵方即便出了妙招,最多只能把這個差距變小。
作戰會議當晚就要動身,太一等人則在主陣待命。
接著平安迎接了黎明。
「發現敵方部隊!距離三千!」
正門上方,站在高台使用眺遠工具偵査狀況之士兵的報告傳進陣營裡。
「總算是來了。」
「本次由貝拉負責陣前指揮,絲梅拉與帕索斯則留守王城以備不時之需。陣地戰不需要所有指揮官參與,更何況這場戰鬥預期上本為貝拉之下階級的將領率兵就能解決。不用說,這全是因為已有特殊戰鬥人員的關係。
「太一,就有勞你了。」
「知道囉。」
如此無所謂的態度。若非曉得太一的實力,勢必會心生憂慮。
實際上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大家都十分明白他??的實力。
太一蹬地躍起如鳥兒輕巧飛舞、輕輕鬆鬆在王城外牆上落地,足見其腳力。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樁小事。
太一看見遠方的黑色團塊,估計距離約有三公里。強化視力後仔細觀察,確定是由大量人數所構成。
「就是那個吧。」
不要讓那些人靠近。太一的使命就這麼簡單。其他就留給國家去煩惱。
此時,太一感覺身後有人落地,結果回頭髮現自己對上貝拉的臉。
「機會難得,我就在這裡見習。」
「可以唷。」
太一拉回視線,加強思緒,準備降下撕裂大地的風刃。全長一公里左右就夠了吧。
「總之先來個七成吧?」
蓄積魔力並召喚艾莉。不夠的話多來幾次即可。將蓄積完成的魔力交給艾莉。
「那我出招囉。」
「麻煩你。」
「嗯。」
艾莉拍拍翅膀再將右手舉到臉旁。
經過一小段的沉默,是在思考施法地點嗎?於此期間,千人軍隊仍持續逼近。
「嘿咻!」
艾莉揮舞右臂。
一瞬間的停頓。
隨後爆出沙塵與轟隆聲,大地龜裂。
「......!」
在旁看戲的貝拉不禁屏息。如此規模的魔術她只見過幾次。除了儀式,還得由十幾名宮廷魔術師藉由魔法陣施展的戰略級魔術。記憶中需要半天的施法時間。
待沙塵散去,只見地面開出一個寬十幾公尺,長八百公尺的巨大裂縫。
喔~切得真漂亮。貝拉不可置信似地盯著如是說的太一。
嘴上說只用七成卻展現如此威力。說能一舉擊潰城堡恐怕也不是辦不到。
貝拉甩甩頭重整思緒。現在可沒空驚訝。
「讓我見識到了很棒的東西呢。」
憑著地位與經驗,讓她還能抑制住內心的驚愕。貝拉轉過身,縱身離開外牆頂端。
太一本想問她剛剛那招還行嗎?是否足以達成隔絕敵軍的目的?不過要是有意見,貝拉應該會直接說出來才是。
根據指示,接下來的作戰都由軍方進行,有需要才會喊太一出手。既然都來了就在這邊看戲吧。這麼想著的太一便在外牆邊緣坐下,準備視察敵我雙方的動向。


◇◆◇◆◇◆◇◆


眼前的光景讓尼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舉打裂幾百公尺大地的力量就落在距離自家軍隊前方一公里處。
他立刻停止進軍,觀察狀況。
派遺偵査兵前往査看後,得知裂縫長度至少五百公尺,寬度則有十數公尺。
雷霆萬鈞的一擊。這一定是傳說能操縱精靈的異世界少年所為。
對方有此驚人的能力,我方豈不是毫無勝算?

尼根不禁感到退縮。親眼目睹如此強大的力量,是人都會有此反應。
「無須掛慮,尼根侯爵。」
一名高挑男子從尼根身後靠近。一邊撫著儀須,於尼根身旁站定。
「伊尼米庫......」
來著瞥了一眼尼根,隨後望向正前方。
視線落在兵力達四位數的自軍。
「如果他們打算解決我們,早就會直接打在我們頭上。」
「這是什麼意思?」
尼根用一副嚇壞的模樣企求伊尼米庫的指點。
「除非射程不夠,否則肯定有特定理由,故意不打中我軍。」
「是、是嗎?說的也是!」
「肯定是這樣。繼續前進太危險了,直接讓他們見識見識吧。」
「哼!膽敢阻撓我等稱霸,等著瞧吧!」
尼根意氣風發似地往前踏了兩步。
伊尼米庫只是冷眼看著。
兩千名士兵則在目睹那番毀滅性光景後便不再有動作。


◇◆◇◆◇◆◇◆


熟悉的伙伴們也聚集到太一據守觀望的地點。不需多作解釋,當然就是凜、蕾米亞與繆菈三個人。
這回一行人均屬待命組,沒人找就是百無聊賴的狀態。
不過依然有必要做好應戰準備,同時仔細觀察戰況。
做為戰爭的門外漢,太一與凜並不認為有辦法摸透戰況,不過有看總比沒看來得好。
敵軍正處於待命狀態,在太一的攻擊之後便沒有進軍的跡象。
另一方面,由貝拉率領的王國軍隊同樣按兵不動。兩軍隔著地面的大裂縫,以三公里的距離相互對峙。
「還是沒動靜耶。」
「就是啊。」
來來回回已經好幾分鐘。
本以為很快會見到雙方開戰或者其中一方主動襲擊景象的太一與凜,面對眼前的膠著狀態感到有些摸不著頭緒。
「算是戰術之一嗎?」
「彼此在等對方先出手的意思?」
「......大概吧。」
繆菈亦非精通於軍事指揮。儘管要她使用自己的戰鬥力還能夠拿出優秀的戰果,不過眼前這般軍隊與軍隊的戰術並非一介冒險者所必須之能力。即便被徵募為傭兵參戰,也不外乎以所收到之指示為基準,盡力發揮甚至突破自身實力可及之程度。辦不到軍隊之中需要的整體合作。
「貝拉採取的是後發先至的戰術。」
蕾米亞如是替三人說明。
「後發先至?」
「沒錯,首先居於守勢,看對方出什麼招。接著後來居上,逼對手退回防守,藉此取得主導權的一種戰術。」
「......?」
聽了蕾米亞的說明,太一仍舊一頭霧水,不過至少能明白是一種戰術。而且聽起來感覺相當困難。太一也憑著這股念頭直接詢問蕾米亞。對方亦點頭附議確實不容易。
「成功的困難度就有如一次就在森林中找出唯一目標的樹木。雖為個人與團體領域均能使用的戰術,實際成效自然會隨著執行者本身的能力而不同。」
貝拉身為宮廷魔術師總長在防衛方針下的指揮能力據傳可與絲梅拉匹敵。順帶一提,攻擊方針下之指揮能力最為優秀的則是帕索斯。至於絲梅拉自然是兩種能力兼具。
貝拉擬定的作戰方針就是配合對方的招式展開迎擊,撐到敵軍戰線崩潰再一舉反擊。
簡單來說基本作戰方針便是如此。更進以步地說,實際出手時還需要在各式各樣的陣型、時機、應變招式的反擊手段等領域上選擇行動主軸。
預估最終局勢再反向推演至現在,更預測了多種操作模式。對追隨她的士兵們而言,恐怕沒比這更可靠的領導。
據信貝拉的年齡還不到三十歲。年紀輕輕便被任命為艾利斯廷王國軍隊兩位最高統帥之一,足以證明其實力之堅強。
「如果對方一直不行動,又該怎麼辦?」
「到時候可能採取全面攻擊,一口氣擊潰敵軍。不過對方特地跑來這裡打仗卻只是按兵不動,照理來說並不划算。」
時間拖得越長,防守只會越來越穩固,還提供守方更多準備時間來應對攻方的招式。
「……奇怪?」
凜從眼角捕捉到一道閃光。
她接著將視線投向敵軍,另外三人也做出和凜一樣的動作。
映入眼簾的是火炎箭、凝聚在一起的大水球、扭曲空間而聚集的風暴以及石頭形成的無數細針。
「是魔術!」
「是千人一起執行的遠距離攻擊!?」
眾多魔術效果在遠方的千人軍隊上空停頓了幾秒,緊接著以高速飛往這頭。
無數的魔術迸裂在一行人腳下的我軍陣列之中。
每一發魔術的威力僅在初級至中級威力,然其數量不可小覷。
「不必慌張!」
「正常應對就行了,沒什麼好怕的!」
四處傳出喝令聲。
騎士們冷靜地接下一發又一發的魔術,宮廷魔術師們則架起結界反彈魔術。
看起來他們對付如此等級的魔術確實是易如反掌,絕大多數的人均順利解除逼近眼前的魔術。不過目前已見數名受害者。一口氣發射數量如此龐大的魔術,終究還是能打入死角。
「蕾米亞姐。」
「絕對有問題。」
正式晉升為騎士者,具備可使出初級至中級魔術之能力並不希罕。
甚至可以說不會魔術的人根本沒辦法當上騎士。就連當冒險者都必須會使用魔術,可見這是多麼基本的條件。
一般而言,魔術射程最遠頂多到一百公尺。普通的戰鬥中,有這點距離已足以應付,沒必要執行遠距離攻擊。只有在避免近身戰鬥的前提下作戰,負責擔任大砲的魔術師們才需要用到遠距魔術。
舉例來說,同樣都是「火球術」,不論是射程在二十至三十尺內或遠達一千公尺,兩者構築術式的指令亦有差別。遠距離攻擊需建立在到達目標仍不滅其威力的大前提下。因此距離越遠,指令的複雜度乃至消耗的魔力均將隨之提高。
若以騎士或宮廷魔術師兩者來說,自然是由宮廷魔術師來擔任遠距離攻擊的角色。遠距攻擊手段一向不是專職近距離至中距離戰鬥的騎士之必要技能。
也就是說敵軍聚集的千名士兵全是宮廷魔術師等級的人手。
國王派與親王派掌控的騎士與宮廷魔術師人數相去不遠,算起來對方恐怕出動了所有人手。然而疑問不僅如此。
「他們派所有宮廷魔術師出戰嗎?果真如此,又為何選擇這樣的戰術……?還是不對啊,那剩下的三百人是怎麼……」
蕾米亞將手湊在嘴邊,專注於思考。
艾利斯廷國內的宮廷魔術師總數一千五百人。概算國王派手下八百人,親王派則有七百人。人數根本搭不起來。
「繆拉,看得見什麼嗎?」
「太遠了,沒辦法。凜呢?」
「我也不行。太一呢?」
「嗯?啊,需要看嗎?」
「……你為什麼不看啊。」
「呃~嗯。我在看這邊下面的情況,抱歉。」
「唉…那能麻煩你嗎?」
「好。」
太一用魔力強化雙眼。目標是勝過望遠道具甚至繆菈與凜之視力強化魔術的清晰視野,逼近至士兵彷彿就站在眼前的距離。將三千公尺的距離化為零。
「嗯……喔。」
「看見了?」
「看見了。」
「手裡拿著魔杖嗎?」
「不,沒有。」
沒有魔杖。
更使人疑惑的話語吸引的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正常來說,如此遠距的魔術需要媒介才能施放。凜與繆菈至今還沒有用過,倘使需要施放長距離魔術,同樣得先有媒介物品。
「我看看……喔,戒指發光了,然後就形成火球。啊~好像大家都一樣呢。」
「媒介是戒指?」
「.......使用戒指做為媒介的魔術師。有是有,但很少見呢。」
凜與繆菈一同表達困感。
魔術師原則上以魔杖為媒介。
不可諱言,戒指或水晶也都能擔任媒介用,只不遇基於其方便攜帶的優勢,能夠發揮與魔杖同等威力的品項總是相當昂貴。
舉例來說,倘使現在出現了一枚能發揮與價值十萬金的魔杖同等效力的戒指,價格至少能漲到十倍。就算是水晶也能漲三至五倍。
除非錢多得沒地方花的收藏家,否則普通人實在負擔不起如此成本。更不用提媒介之於魔術師宛如消耗品。經歷激烈戰鬥而受損的情況在所難免。
最多只會留做備用或輔助媒介。
「......太一,你剛說啥?」
「嗯?戒指發光,然後形成火球啊?」
「.......」
蕾米亞抬起頭。露出平時極少見的嚴峻表情。
「......你怎麼了?」
「我現在深刻體會到,光是擁有知識便毫無意義的道理。」
蕾米亞語畢,嚴峻的表情鬆懈下來並轉為自嘲。
「若非太一看到這一幕,我恐怕永遠想不到。那個八成是魔術石。」
「魔術石?」
在石頭上附加屬性甚至嵌入幾個魔術之術式的魔法道具就叫做魔術石。僅需複誦嵌入其內之魔術的名稱,原本不懂該術式的人也能提供自身的魔力,讓石頭代為施展出魔術。考慮到這個世界目前僅有兩成多的人口能夠真正善用自身既有的屬性與魔力來施展魔術,魔術石的功用不言而喻。因為它能讓使用者施展出原本被束之高閣的魔術。除此之外,魔術石並非全面通用,使用者只能操作被附加與自身同樣屬性的魔術石。
「怎麼分辨媒介是魔術石還是普通戒指?」
「以戒指為媒介詠唱魔法時是不會發光的。魔杖跟水晶也一樣啊。」
「原來如此。」
反言之,魔術石在發動能力時必定會釋放光芒。
「那麼貴的東西,競然有辦法收集到這麼多……」
蕾米亞顯得十分消沉。
這也難怪。如果用買的,質量最差的魔術石也要一億金。
魔術石的質量判定標准在於可使用次數、嵌入之魔術種類及其數量。
普遍等級的魔術石價格約在四億上下。被分類為高級品的則必定超過十億金。價格與價值之差距都相當驚人。
用來製作魔術石的礦石亦有其對應之屬性。紅寶石為火屬性,海藍寶石為水屬性,祖母綠寶石為風屬性,黃寶石則為土屬性。須以寶石為材料也是魔術石價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能夠使用魔術,代表獲得加入佔全世界僅兩成人口之群體的資格。此事的意義對於來自地球且具備超能魔法的太一與凜而言並不容易理解。不過對於這個世界的人,恐怕就是有付出巨額金錢獲取的價值吧。
順帶一提,太一與凜還是第一次曉得有魔術石這種東西。畢竟它對本身已能操縱魔術的人毫無用處。繆菈的反應也只像是「曾經稍微聽過」的程度,並不曉得詳情。畢竟她自己就能使用高級魔術,自然不會需要那方面的知識。以冒險者為職也沒機會遇上成天拿著魔術石的對象。因為不懂魔法的人根本沒辦法當上冒險者,實屬難免。
現況是只有經濟有餘力、知道自己的屬性但是不會用魔法的人才買得起魔術石。就像買武器一樣,將魔術石視為與護身用品而買。不然就是收藏家買來純為收藏。
「親王派的錢多到能準備一千人份的魔術石嗎?」
用最低質量的價錢來計算,買一千個魔術石至少要花費一千億金。只為了像現在這樣攻打王都就花這麼多錢,實在沒道理。蕾米亞如是說。
「……魔術石能夠附加強大魔術嗎?」
「不,通常只到中級。」
若是中級魔術並不能構成多大的威脅,凜心想。繆菈施展出的初級魔術反而更讓人害怕。先不論一般的士兵,騎士或許會感到難以應付。然而以宮廷魔術師為對手還認為能有效果的話可就太天真了。
「依賴道具操縱的魔術最多只能用來對付不諳魔法的盜賊或低等級的魔物。即便說是中級魔術,由不熟練的人施展出來根本不需要害怕。但是最讓人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蕾米亞低聲如是說的同時,繆菈也握緊了劍柄。在場的人都很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
閃亮的銀線劃穿空氣。兩道悶沉的聲響,石塊滾落腳邊。看來是土屬性魔術的流彈。
隨著鏘的一聲,劍再度回到劍鞘裡。繆菈瞥了一眼地上的石塊,再度抬頭。
「這點威力的魔術確實不怎麼需要介意呢。」
「哼嗯。你又進步了呢,繆菈。」
「再不努力,鋒頭都要被太一跟凜搶光啦。」
眼見太一與凜一時找不到話響應,繆菈與蕾米亞一同露出苦笑。
「回歸正題。魔力耗儘後便無法再施展魔術,這是理所當然的。」
更可以說是常識。三人點點頭。
「習慣施展魔術的人大致能夠感覺到自己魔力還剩多少?既然需要操縱,這點自覺同樣是理所當然。」
魔力的掌控能力也是使用魔術的必要條件。若無法善加掌控可能導致魔術爆發,不只傷到自己,亦將波及旁人。
「魔力耗損引發的疲憊感就是魔術師的自衛本能。身體會哀號著說『已經不能再施放了』。」
蕾米亞以下的在場所有人均體驗過魔力耗盡的感受。確實相當難受。
「相對於這點,魔術石就有個弊病,因為它到損壞為止都可以持續施放呢。」
「魔術石本身的可使用次數是固定的嗎?」
凜提問。
「沒錯。但還不只這樣,使用者的肉體也會一起損壞。」
蕾米亞的發言讓太一、凜與繆菈啞口無言。
「從沒接觸過魔術,魔力的掌控相當拙劣並不奇怪。魔力耗損產生疲憊感的時候,八成也不明白其意義。而於此狀態下繼績使用魔術石,被當成燃料的就是使用者的生命力。」
太一望向三公里遠的敵軍。他們依舊陸陸續續地放出魔術。
「魔術石消耗魔力的速度並不快。我也不敢保證那些傢伙全都是靠魔術石施法。不過……持績這樣下去,我們恐怕將目擊龐大人數自取滅亡的光景。」
我軍目前並未因敵方攻擊而致陣形有所混亂或崩解。倘使以取勝為目的,亦可轉為鎮守原地,靜待敵方自滅的策略。
然而說到底,還是不該坐視那樣的事態發生。
無法肯定敵軍指揮官對魔術石具備多少知識。可能對魔術石之可怕副作用毫無所知,為士兵們能使用魔術而意氣風發地帶兵上陣。光是這樣就夠可怕了,萬一指揮官明知有此副作用還讓士兵們使用魔術石,那問題更大。
簡直就是要自己的手下去死。要是根本沒說明過副作用,士兵們哪想得到自己不必受到敵方攻擊就會丟掉小命呢?
最有說服力的情況則是手持魔術石的人早就知道後果,但依然忠心聽從上司的命令而使用。也就是抱著與敵人同歸於盡的覺悟。然而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辦到的事情。
「那太過分了。得阻止他們才行!」
「蕾米亞姐,有沒有辦法?」
「就是有我才說的嘛。我好歹也是個魔術師。轟轟烈烈作戰而光榮戰死沙場還可以接受,明知士兵們會死在魔術石之下,怎麼可能不出點對策。」
蕾米亞轉過身,凝視自軍主陣。
「事情就是這樣,貝拉。都聽見了吧?我需要你幫忙。」
此地與蕾米亞呼喚對象的距離之遙遠可不是靠大喊就有辦法溝通。更何況蕾米亞的音量僅止於對身邊人說話的程度。然而太一還是看見貝拉從主陣營當中露臉,朝這邊走來。
「你發現多久了?蕾米亞。」
貝拉更自言自語似地補上一句「我明明就沒有看著你啊……」
「這哪有什麼?只是覺得要我是指輝官,我也會這麼做。實際上你也真的在聽嘛。」
「果然還是瞞不了你......」
蕾米亞的意見肯定值得參考,而太一超乎常理的能力可能帶出的非常識發言自然也不該錯過。
當面被一語道破的貝拉用手指捲著髮尾,露出苦笑。
「你全說對了,蕾米亞小姐。我自當盡力效命。」
「很好。那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太一、凜、繆菈,我也有工作要分配給你們喔。」


◇◆◇◆◇◆◇◆


最後決定從宮廷魔術師當中遴選擅長土屬性與水屬性的人手,兩種屬性合計約兩百人。由貝拉負責一一挑選,讓各屬性平均各一百人上下。考慮到接下來的行動細節尚未確定,這樣的編組方式較能應對大部分的情況。
聽聞此事,蕾米亞咧嘴一笑。看似相當愉悅的笑容。派出高達兩百名的宮廷魔術師多少有些殺雞焉用牛刀之感,不過若不是用盡全力,至少能靠人海戰術縮短戰鬥時間,還不構成問題。
在場者聽完蕾米亞對貝拉解說戰術細節後均深表認同,覺得這個計策的確很好。
此時凜提出錦上添花的計策,聽聞內容的貝拉也顯得相當意外。凜所說的是關於某個魔術的理論。此魔術的難度雖高但並不算稀罕,問題在於如何實際施展。
貝拉被要求以她從沒聽說過的理論來實踐這個魔術的效果。
一般而言,魔術理論是理應保密的知識。對魔術師來說,擁有他人不明白的知識就是優勢,維持住便能當成自己生存的手段,再怎麼樣也不該洩漏出去。
貝拉針對這點提出疑慮,凜只是一臉無所謂地說「我還知道很多其他的,洩漏一個沒問題的」。已經聽完魔術理論才問這問題其實沒有意義,不過聽了凜的回答就曉得自己白擔心了。
見貝拉驚訝到嘴巴都閉不起來,蕾米亞拍了拍她的肩膀。
「凜可是很誇張的喔,只是太一厲害過頭讓她顯得低調了。」
聽聞此等忠告,貝拉也無法再多說些什麼。
既然本人說無所謂,那就老實接受。身為一個火水土三屬魔術師,要施展凜所指定的魔術並無困難。且聽完她誠懇且仔細的解說,在預演後也確定沒有困難。正常來說,魔術從來不是聽過一遍就能學會的技巧,這全虧貝拉本身的優異天賦,以及凜多次見習太一學習過程所得之淺顯易懂的口條完美相結合的緣故。
仔細確認過整個戰術的細節與流程的可行性,眾人便照著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務各自著手。
太一與凜、繆菈與蕾米亞分別兩兩一組,各自接近敵方軍勢。
凜與蕾米亞將施展魔術,太一與繆菈則負責護衛。兩人負責施展的魔術威力並不高但需要細密的構築,期間稍有干擾就很容易失敗。在貝拉看來,凜與蕾米亞已是世界首屈一指的魔術師。如此實力的兩個人還得全神貫注詠唱,不用想也知道這件事有多困難。因此擔任護衛工作的兩個人也一樣,為了讓兩位隊友能夠專心施法,務必投注所有心神。
當然貝拉負責的工作也是相當困難,並不是只有在一旁看戲。
宮廷魔術師部隊由貝拉為首,並安排了各自以屬性分隊的直屬四名小隊長。她下令召見其中負責率領土屬與水屬部隊的兩位小隊長。一邊補充水分並等了幾分鐘後,貝拉所在的帳篷裡出現兩名男子。自然是水屬部隊與土屬部隊的小隊長。兩人的隸屬單位由斗篷下軍服的顏色作區別,水屬性是穿藍色,土屬性穿黃色,配色遵守軍法規定。順帶一提,風屬為綠,火屬則為紅。
至於斗篷顏色則不受限制,可自由選擇。若連斗篷都分顏色等於白白讓敵軍清楚分辨不同部隊,實在沒那個必要。貝拉自己選擇了深綠色的斗篷,這是她喜愛的顏色。斗篷上縫製了代表宮廷魔術師部隊最高指揮官身分的金色刺繡。
「屬下前來報到。」
「奉閣下之命前來。」
兩人挺直腰桿,凜然而標準的敬禮姿勢顯見其紮實的訓練經驗。
「辛苦了,損害情況如何?」
「是。水屬部隊僅有數名輕傷,無太大損害。」
「土屬部隊亦同。就那點程度的魔術卻還導致士兵受傷,屬下實在丟臉。」
「同感,部隊包含屬下似乎多有懈怠,待戰事結束後必當加強鍛煉。」
聽完兩位小隊長的報告,貝拉點點頭。
「這樣的話,回國立刻測試包括你們倆的所有小隊長究竟平日是否疏於鍛煉。就由我久違地親自下場,當你們的對手。」
貝拉的話讓兩名部下露出了混合興奮與恐懼的完美表情。
「還請閣下手下留情。」
「難說喔。能不能順利熬過就全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囉。」
縱然口氣說得平穩,實際上貝拉的訓練方式向來比風格近似體育選手教練的帕索斯還要嚴格。不過兩人自然不敢有怨言,畢竟宮廷魔術師部隊當中自我鍛煉得最為嚴格的正是貝拉本人。另一方面,能夠接受貝拉這種等級之魔術師的親身指導可是畢生難得的機會,明知痛苦也沒理由拒絕。
「那個暫且先不談。閣下對我倆有何吩咐?」
第一線部隊的指揮官本不該隨意離開崗位,於是小隊長便直接提問重點。
「嗯。水屬部隊與土屬部隊,即刻開始準備戰術級魔術。」
兩人聽聞此命令而瞠目結舌,但隨後迅速恢復注意力並敬禮響應。這可是軍令。
「火屬、風屬部隊加上騎士們將負責你們兩隊的護衛工作。」
貝拉無須強調,從這個安排就能明白前述命令之重要性。絕對不容許失敗。自己以外的部隊全都要過來負責保護。要是最後送上「失敗」的結果報告,就等著受罰。其責任之重大,就算貝拉不說,要是失敗了兩位小隊長應該也會自請處分。
「現在就替你們說明細節。現在開始的二十分鐘後即為戰術的執行時刻。務必在十分鐘內詠唱完畢,達到隨時能發射的狀態。」
「遵命!」
「是!」
兩人精神抖擻的響應聽來相當可靠,貝拉露出微笑。
「仔細聽好了。時間緊迫,我只說一遍。」
貝拉提筆在鋪於桌面的王都周邊地圖上利落地陸續寫下註記。兩位小隊長也全神貫注地接收貝拉發出的情報,務求熟記每字每句。理解到該戰術的全貌後,兩人幾乎感到心驚膽戰。
除了正確傳達戰術細節,貝拉還有一樁即將讓她理解到凜與蕾米亞有多辛苦的重要工作。本次作戰的關鍵人物有三;世界最強大的魔術之國艾利斯廷的宮廷魔術師長、被稱為落葉魔術師且世界知名的非凡魔術師,以及由非凡魔術師認可的異世界四屬魔術師,三人空前絕後的共演。


◇◆◇◆◇◆◇◆


在魔術穿梭交錯、一片絢爛繽紛的光之下謹慎前行五分種。經過強化的步伐。速度是平時的三倍。
太一往下窺探自己製造出來的裂縫。
「哇啊~挺深的呢。連我自己都嚇到。」
理論上不會是無底深淵,只是陽光仍照不到底。」
「這麼近看起來確實挺嚇人的呢。」
凜從太一身旁冒出頭,發出同樣的感嘆。
無論使用什麼手段,凜都無法施放出此力。假使僅以單點為目標或許還有機會,但絕對不可能像太一這樣製造出長達幾百公尺的範圍攻擊。·
「凜,沒問題吧?」
聽聞太一不是質問,純為確認之語,凜未有遲疑地點頭。
「沒問題。在貝拉面前擺那麼大派頭,搞砸就丟臉丟到家了。」
「說得也是啦。」
太一偏過上身,右手伸向凜所在的反方向。
隨後接下一個火球,太一直接用手心捏散。
「那就請妳加油囉。」
「好。」
由太一擔任護衛便像有了一面世界上最堅固的盾牌。凜不用想也知道世上沒人能突破專注防守的太一。
凜取下背在背後的魔杖,擺出將魔杖擁在胸前的手勢且閉上眼睛。在腦中清晰描繪準備施放的魔術風貌。接著蓄積魔力。此地距離目標地點再怎麼低估也有一公里之遙。為讓魔術順利觸及目標,需要不少份量的魔力。這道魔術沒有殺傷力,但在包括威力以及射程的細部調節卻反而需要更仔細的控管。配置稍有差池,這一切就全為徒勞。除此之外,還得與蕾米亞組及貝拉精準疊合出手時機。因此理想上須以最快速度構築魔術並進入隨時可發射的待命狀態。此外,待命狀態下還需要維持魔術之術式完整的狀態,是個相當耗費心神的工作。

目睹凜已開始準備魔術,太一將視線投向前方。
「艾莉,現身。」
艾莉以坐姿出現在太一的右肩頭。兩人來到此地的路上需要經過騎士團與宮廷魔術師部隊的附近,假使提早讓艾莉現身,恐怕她散發出的氣場影響到我方軍隊,因此直到現在才召喚她。至於凜,太一已預先告知將召喚艾莉,眼下似乎未受任何影響。
「真是群魔亂舞呢。」
艾莉將手掌遮住額頭,感覺非常眩目似地眺望,同時她的頭上仍有無數道魔術飛過。
「往我們飛來的魔術全都得打下來喔。」
「好喔,順便拉個結界如何?」
「......你還能拉結界喔?」
「還好啦,勉強可以。」
噗嗡一聲,艾莉的身體散發微光。
接著距離十公尺遠的地點出現一道由風形成的屏障。風屬性魔球打上風牆立刻碰的一聲消失。
「就是利用風壓阻擋而已。」
原來是這樣。那麼這片風牆的防禦力有多高呢?好奇的太一撿起一顆手掌大的石頭,以五成強化的力道揮舞手臂,扭腰轉移身體重心,感覺力量順著肩膀、手肘、手腕一路傳到指尖,隨後石頭飛出。高速前進的石頭撞上艾莉製造的風牆並消失無踪。
「嗚哇!整顆粉碎耶!」
不僅如此,目測比太一扔的石頭更強力的魔術也無力穿越風牆。
「我是刻意弄得強力一點啦……好像太超過了。」
艾莉促狹一笑,看來她搞錯了力道,總之有如此強力的結界保護,應該不用擔心凜會受影響。
接下來太一隻需要仔細注意周遭,以防萬一即可。說起來,即便沒有結界,太一也不認為護衛任務有何困難,幾乎是毫無疑慮。並非輕敵,而是實力足以勝任。
太一集中註意力觀察凜的周遭。只要保護好她就行了,並且僅須維持預定的一小段時間。一團水從正上方落下,八成是從哪彈射過來的。太一捲起強風將水團吹走,一滴水都不會讓凜碰到。
這樣過了十分鐘以上,突然發現一道強大的魔力流自遙遠後方,即將來到太一等人的身邊。「來了。」
此乃我方執行的戰術。原本閉眼專注施法的凜於此時睜開眼,將魔杖舉到眼前。
「太一。」
「包在我身上。」
太一轉向凜。不過視線鎖定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她後方遠處的國王派軍隊。
停頓幾秒後,兩道不同種類的大規模魔術陸續釋放,隨後幾發火球衝上天際。
「去吧!」
「解放詠唱!」
凜終於施放了魔術,準確完成任務。剩下就是確認效果如何了。太一觀察親王派的軍勢。而戰術的效果已然呈現在那頭。


◇◆◇◆◇◆◇◆


地面粉碎為沙塵,一千名士兵同時失去平衡。腳下隨後出現水窪,所有士兵毫無心理準備,腳踝以下霎那間泡入泥水。一連串的現象讓尼根還來不及反應與思考,緊接著藍白色的光芒包覆整片泥沼,尼根只聽見啪滋啪滋的迸裂聲,一千名士兵全數應聲倒地。
至今一個接著一個朝敵軍飛去的華麗魔術構成的連續攻擊也瞬間停歇。
敵兵們沒有重新起身的跡象。眼前的光景幾乎令人戰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惡夢。多達千人的部隊竟然瞬間化為一片死寂。先不論採用何種手段,這種事真的可以實現嗎?
泥巴上的積水霎那間蒸發殆盡。倒地的士兵們都還活著,只見他們不時抽動,基本上都無法動彈。
還站得好好的只剩尼根與伊尼米庫。縱然手下士兵沒有喪命,卻已經跟全滅差不多。
「......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尼根揪著無力回應之副官的衣襟質問著。
「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啊!」
「這是觸電的症狀,他們受到電擊。」
「電擊......?」
利用魔術產生電能是件相當困難的事。對風屬性魔術師而言乃是從一流邁入超級菁英的重要關卡。
眾所皆知的關卡,就連非精通魔術的尼根亦明白此理。
「沒錯。加上腳下積滿了水,讓電流通行無阻。」
「水讓電流更順暢?」
「正是如此,閣下。我也只是曾經聽邊,一直都沒採信。」
透過單體魔術讓一千人集團同時觸電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因士兵們腳下有水,也才能達到這個目標。
「哪有這種事……」
「哎呀呀,不愧是真正的軍隊呢。還真的沒勝算哩。」
「你說什麼?」
就尼根的認知,這話可無法當沒聽到。
伊尼米庫輕笑。
「我說,從一開始我軍便無勝算。尼根侯爵。」
「你、你這傢伙……」
尼根氣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世上怎會有人抱著必敗的決心上戰場!?
他原本以為一千名全員均可執行遠距離攻擊的魔術師部隊是一個無懈可擊的戰術。一般而言,這樣的軍隊需要募集宮廷魔術師等級的人才,擁有暢行世界均無疑會被稱為「高手」的才能與實力兼具之魔術師。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宮廷魔術師的頭銜。
尼根徹底忘記能有這樣的軍隊全靠伊尼米庫,甚至朝他發洩怒氣。
「別站著發呆啊,快叫他們起來作戰!」
尼根進一步拉高音幾近怒吼的訴求,伊尼米庫只是淡然地攤手聳肩。
「我一直在努力啊。不管我如何發號施令,他們就是不動。不,應該說他們都動不了啦。
「什麼叫做動不了!?」
「方才觸電之後,所有人都全身麻痺。天曉得他們會麻痺多久。」
「你替他們解除不就得了!?」
「一個一個解除?重複一千次?我還沒完成,人家就打過來啦。」
順著伊尼米庫的視線遙望,只見國王派的軍隊分成左右兩路,剛開始進軍,準備繞過地上的裂縫。
估計不用十分鐘便能到達此處。
尼根踏著不穩的步伐往後退,就連逃跑都辦不到,沉重的絕望感將他扯在原地。
「對方有能力操縱魔術讓一千人同時失去戰鬥力且不喪命。反觀我們只能使用初級魔術,要怎麼跟人家打?」
尼根無從反駁。敵方乃是魔術專家,而尼根手下士兵不過是裝備了魔法道具的普通人,實力差距一目了然。
不取性命的攻擊理應格外費事。對方刻意選擇這樣的手法是否某種苦衷?現在仔細想想,不難明白這點可能才是我軍應該著手對付的死穴,只不過已吃下致命性的一招,多想無益。現在這個狀況實際上也不在伊尼米庫的預料之內。
看來有必要從頭整頓。
「那、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倒是還有個方法能得救。」
「喔、喔喔!那快點啊!」
尼根窩囊地貼到伊尼米庫身邊。
「嗯,立刻。」
噗滋一聲,某個物體嵌入尼根體內。
「咦啊?」
他低頭看見自己肚臍附近長出一副劍柄。周圍衣物逐漸被染成暗紅色。
尼根的視線從自己的腹部移向跟前的伊尼米庫,後者伸長的右手仍定在半空。
以尼根貧瘠的理解力也不難明白那個手勢代表的意義。
「你、你你……」
「你的屍體可以拯救一千名士兵,加上我的性命。」
「你竟然……背叛我……」
「別說這麼難聽。我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盟友。可別搞錯了。對了,我會把士兵們身上的術式都解除。就當我沒來過這裡。」
尼根雙腳發軟而跪地。
「我詛咒你……下地獄……呃咕!」
扔出一句辱罵,尼根嚥下最後一口氣。伊尼米庫俯視著尼根一動也不動的軀體。
「不用你說,我肯定沒機會死得那麼輕鬆。」
伊尼米庫低沉的笑聲隨著他遠去的身影一起消逝在寬闊的自然風光之中。


◇◆◇◆◇◆◇◆


高達一千名的人類,一個不漏地被限制住行動。要殺很簡單,保留性命卻剝奪行動力反而相當困難。
而如今國王派軍隊目睹的是一整片趴在地上掙扎的活人,幾乎讓人心驚膽戰的光景。
除去敵兵的身份,他們也全是艾利斯廷的國民。或許這下多了一個確認人口的麻煩手續,不過正規軍隊當中不可能容得下對拯救自國國民感到厭煩之人。興師問罪可以等到之後再說,首要是確保國民們的安全。貝拉亦如此告誠下屬們,並滿意地眺望他們矯捷利落執行命令的樣子。
確認結果陸續回傳,全都是沒發現死者的報告。
單以眼前所見之成果即可判定凜的提議相當有效。以一人的點子成功辦到保留性命而剝奪行動能力之目標的凜有著大的功勞。
思及此,貝拉不禁在意起凜這號人物。
想傷害太一的人,一旦明白太一的能力有多強便會自動消失。而凜的情況就不一樣了。貝拉現在可以肯定以凜的實力恐怕全世界沒幾個人能勝過她。即便如此,她還算是個正常人。貝拉自己也覺得如此評語聽來確實沒道理,同時也覺得這麼形容還算剛剛好。
為了保護自己,凜總得做出選擇。例如跟著蕾米亞被迫遠離塵世,或像自己選擇隸屬於某個組織。最被動的選項則是永遠不離開太一身旁。
最好下決定的大概是第三個選項吧,但仍得面對幾乎毫無自由的生活。不過深入了解凜這個人便不難得出第三個選項最沒爭議的結論。
不知過了多久。
原本在旁練習電擊魔術的蕾米亞出聲叫喚貝拉,前者貌似仍對剛才電擊魔術的掌控結果不甚滿意。即便如此,其表現之優異已然高過貝拉一個次元。就一般的看法而言,能夠達到那樣的精密程度豈不是相當足夠了嗎?
「貝拉,就這樣放走那些人,沒關係嗎?」
蕾米亞停止練習魔術,望著貝拉的臉如是說。言外之意乃是「不會白白給了他們繼續反叛的理由嗎?」
「沒關係,這反而是唯一的好時機。」
「確定不是妳個人的偏見?」
「王國軍隊第二把交椅可不是喊假的。我會負責對絲梅拉將軍還有國王陛下仔細說明。」
「你真的長大了呢。誰想得到你就是當年那個被哥布林(小嘍囉)纏住就哭得唏哩嘩啦大喊『我要被侵犯了啦~』的小女孩呢。」
「蕾米亞小姐!」
貝拉面紅耳赤地大聲叱喝。
不難察覺到附近全豎起耳朵並暗想著「原來老大也有過那種時期啊」的氣氛。貝拉緩緩鼓動魔力,累積大量威嚇氣勢再釋放。蕾米亞彷彿可以看見她雙眼銳利得像動漫人物那樣瞬間發光。並且為此反應感到相當愉快。
望著部下們像小蜘蛛一樣迅速散開之景象,貝拉浮誇地嘆氣並聳聳肩。雖有那麼不正經的一面,辦起事來還是挺牢靠的,不便嚴厲斥責他們。這是擁有優秀部下之上司的奢侈煩惱。
「蕾米亞小姐不也一樣嗎?你不用追上去嗎?」
「你覺得我有必要出馬嗎?太一、凜跟繆菈都在耶。」
蕾米亞點名的三個人當中,就連能力數值上居於下位的繆菈的實力也像是混合騎士與宮廷魔術師且進一步強化之後的程度。憶起蕾米亞的這番評論、貝拉禁不住背脊發涼。
「再說,對付那幾個人是太一與凜學習的好機會。累積一些與人類對峙的戰鬥經驗。」
在徹底明白蕾米亞的用意之後,貝拉也不再唱反調。本就期望透過這場戰役讓一行人體驗與人的戰鬥。只不過有可能依據敵方選擇的手段而不得不放棄這個機會。
內戰既已形成,怎麼也迴避不了、或許一個不小心就會有人喪命,但在這世界本不是多麼稀罕的事情。更何況是戰時。
蕾米亞願意在自已可控制範圍內盡力關照,但無法保證能一直陪在他們身旁。
除了讓他們明白可能需要殺害人類的覺悟為何,多少累積一些與人對峙的作戰經驗也沒壞處。整體戰力過剩只是蕾米亞決定不與他們同行的理由之一,其實更希望他們能在無法求教於蕾米亞的情況下,自己思考出答案。
蕾米亞沒有自戀到認為這是絕對正確的做法,純粹出於她的父母心。當事人能不能察覺她的苦心,也沒那麼重要了。


第三十話 告一段落

漢斯·烏爾里希。
二十歲,被錄用為宮廷魔術師已有三年。
年紀輕輕便在世界首屈一指的魔術師集團中位居最底層,成為實力金字塔頂端族群的一份子,可謂新世代的希望之星。
遙據於王都北方僻壤,縝日海風吹拂之寒冷地帶的一座無名村莊就是漢斯出生的地方。
標準的邊境村莊,絕大多數的村民一輩子都定居在這個地方。不過好歹還是號稱魔法王國之境內的村莊,村民當中不乏能使用魔術的人們,對魔術的認知亦相當普遍。
剛滿十歲不久,漢斯便展現出他與生俱來的非凡天賦,才能讓他的父母以及村人均大感驚訝。
原本只熟悉於生火、製造出淡水等輔助生活層級之魔術的小村莊,如今誕生了一位能夠使用水羼性與土屬性之攻擊魔術的少年魔術師。
漢斯被村民們捧為天才、神童云云,多所仰賴他的能力。漢斯也為了對村民們提供更多幫助並贏取更多讚賞而努力鍛鍊。
一名性格耿直的少年,格外單純的動機。
鄉下—出現天才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都。漢斯十七歲那年,皇宮派遺宮廷魔術師前來確認他的魔術天賦並認定符合宮廷魔術師的資格,賦予了參加錄用考試的權利。
宮廷魔術師,一個具備與貴族相匹敵之權威且為艾利斯廷魔法王國之象徵的頭銜。村裡群情激奮。而漢斯也懐抱著於社會立足之期望,挺身邁入王城大門。
事實證明漢斯出類拔萃的評價乃是貨真價實。他參加了宮廷魔術師的錄用考試,經歷千辛萬苦總算獲得這個職位。
隨後才體會到了現實。
不可諱言地,漢斯確實非常優秀。然而在宮廷魔術師間卻是平凡中的平凡。
宮廷魔術師乃是聚集了全國各處被譽為神童、天才、神之子的集團。還沒能徹底認知到這個事實的漢斯,當年受到不小的打擊。
單是回想就能讓他禁不住深感憂鬱。幸好現在已有了清楚認知,不再受到打擊。
在宮廷魔術師的標準下,具備突出的魔術天賦不過是最基本的條件。
光是能顧利通過錄用考試,便足以讓人挺起胸膛高調自誇甚至還能大受讚賞。可諝魔術師菁英中的菁英集圏。
藉由前輩們的指導,經歷勞苦卻快樂的諸多日子,直到現在才逐漸有了自信。
這樣的他,又目睹了一樁讓他深受震懾的事件。就發生在方才那場交戰。
親眼目睹太一氣勢磅礴的魔法,體會到彼此身為魔術師的實力差距之大,連嫉妒的餘地也沒有。那一瞬間,在青年心中湧現的情感就彷彿孩童對著電視裡大展英姿的英雄們產生的崇拜。
不僅如此,漢斯也聽說了凜指點宮廷魔術師新學到電擊魔術之知議一事。就力道而言確實不比太一,然而凜所提出的知識已然是魔術師們永遠的課題當中的一個解答。讓人不得不心生憧憬。
難免有一點眼紅的威受,只是相對於自己,兩人所在層級之高實在讓人無從比較,何來嫉妒之有。
而他們還有一位妖精少女的夥伴。
少女具備令人屏息的美貌,且根據消息靈通的同事所言,她還是個劍術與魔術方面都卓越過人的才女。
所謂的神童不是只有自己一個,小了漢斯幾歲卻具備無可比擬的天賦且能善加活用的妖精少女便是一例。
騎士與魔術師組織當中肯定不乏對他們幾個感到強烈的妒忌與競爭心態。
若是讓漢斯遇到了,他可能忍不住想如此質問他們。
你們真的看不見嗎?
難道真的察覺不到,那幾個人輿自己當中橫跨的差距之寬廣?
所謂的嫉妒,若能昇華為進取的動力,藉此縮短彼此差姖,確實不該武斷地認為是負面的感情。
然而,即便如此。
太一、凜與繆菈等人遙遙領先的程度,貌似不是以嫉妒心為動力就能追趕上的差距。
與其懷抱嫉妒心,不如找出一個或多個更實際,不,更能驅動自己的動機還比較有意義。漢斯是這麼認為的。
「你們確定要自己處理?J
身為宮廷魔術師的青年掛著已然有所覺悟的表情詾問太一等人。
而他們則全無遲疑地點頭表示肯定。不見絲毫退縮的模樣。
演習與實戰是兩回事。雖已目睹過太一等人魔術方面的能力,但還沒見過他們與敵人對峙的模樣。
所以才刻意詾問,不過太一等人的意志都相當堅定。
一行人好歹都是冒險者,或許多少有些作戰經驗。
理智上能夠理解這一點。
卻仍執意出聲確認,只是為了與自己憧憬的少年少女們並肩作戰。
同時也十分明白,以他們的實力並不需要任何幫忙。
「—————!」
當一行人朝目的地移動了六成距離的時候。
太一無預警地停住腳步。
「?」
感覺殿後的那名少年停止動作,漢斯疑惑地回頭。
只見太一緊盯著街角某條建築物中間的小巷子,凜與繆菈也察覺到他的異狀,於一步之遙的地點望向同一個方位。
「……怎麼了?」
小巷子裡有狀況嗎?漢斯只知道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小巷子底端被陰影覆蓋,沒能觀察到什麼。
太一凝視了一小段時間,唐突地說。
「麻煩你帶著凜跟繆菈先走?」
他沒有看向漢斯而如此指示。
而突然收到這樣的命令,無法掌握情況的漢斯只有滿頭疑問。
可不能允許他毫無理由的擅自行動。
實在希望太一能多少說明情況。
另一方面,原本隨著太一視線望向同一點的凜與繆蒞則轉而看向漢斯。
「晚點再說明吧。暫且跟太一分開行動。我們走吧。」
繆菈這麼說,然而漢斯遲遲難以釋懷……
「之後的路途兵分兩路來走比較合適,應該讓太一單獨行動。」
「......」
兩人異口同聲地試圖說服漢斯。
「抱歉。如果需要謝罪,我們會陪你一起。」
語畢,太一便鑽進小巷,身影消失在巷底的陰影裡。
兩名少女目送太一遠去後便催促著漢斯離開。
後來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
(不對啊?說到底,我還是會因為沒能阻止他違反規定而受罰吧?)
我們會陪你一起謝罪。這樣說起來,.就一幾乎已經肯定漢斯會受到指責。
不過實際上太一並沒有想這麼多。單純認為是一自己提出的要求,若有違規,理當由自己來承 擔。
加上表達也有誤,導致漢斯以錯誤的角度理解了太一的用意。
◇◆◇◆◇◆◇◆
在暗巷裡前進一段路之後,太一停止了步伐。
髒汙的積水、損壞而被丟棄的桌子以及堆積成山的垃圾。
從大馬路邊直直往內走,這樣的光景映入眼簾。
完全就是個流浪者滯留的場所,雖然眼前沒看到半個。
「阿茲拜亞不乏道樣的陰暗角落,沒想到王都也有。」太一心想。
「現身吧。我知遒你在。」
太一如是說著,並把雙臂於胸前交叉。
沒有人回應太一的召喚。
若有旁觀者,大概會覺得太一在空無一人的地方喊人又喊不到的舉止頗為滑稽。
不過太一當然是十分確定會有人現身。
隨後證明此念頭不假。
「呵呵呵......真有種呢。都不怕有陷陷阱,就儍儍地闖進來。」
略帶沙啞的聲調構成的話語,與卡西姆的身影一起從轉角後方走了出來。
「......」
還帶著他的左右手,女傭兵葛拉米。
氣息與太一之前在森林裡感受到的一模一樣,絕不可能弄錯。
皺巴巴的服裝與蓬亂的頭髮。記得上次面對面時,他的頭髮整理得頗為整潔,服裝也是乾淨挺直。先不論賊頭賊腦的說話方式,至少當時他的打扮還算整齊。
如今卻已徹底變樣。聽聞卡西姆的嘲諷話語,太一一臉不以為然。
「不就是你找我來的嘛。依我看你說不定還喊了好幾次『快點來』。感覺就不是要讓我踩陷阱的啊。」
眼見太一這麼挖苦著,表情還從不以為然轉變成同情,卡西姆感到不快。
「你話太多了。死兔崽子,明明就是個臭小鬼卻老愛耍小聰明......」
卡西姆怨恨的話語越說越模糊,感覺連遣詞都出了問題。太一忍不住想確認他的狀態。
仔細一看發現卡西姆的上衣其中一隻袖子空盪盪地垂著,另一隻則有手臂穿過。
看來當時產生的手感就來自這裡。
「……原來是這樣啊?我把你的手炸飛了喔?」
卡西姆的眉毛吊得老高。
這句話百分之百踩中他的地雷。
「......是!!毀了我這隻手臂!!讓我不得不變成這麼丟臉的模樣!!全都是你的錯!!」
「......」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一直不肯去死!!我就不必變得這麼慘!!」
卡西姆的雙肩隨著激動的呼吸晃動,以駭人的表情死瞪著太一。
面對此景,太一發出嘆息?
「你要說的就這些?」
太一用左手握住插在腰側的劍鞘,另一手裝模作樣地把劍拉出來一點點,表達要打隨時奉陪的意志。
我可沒打算聽你抱怨——卡西姆似乎汲取到太一的意思,長吐一口氣,手指刷過蓬亂的髮絲。
「呵呵呵...失禮了。日積月累的情緖不小心爆發出來,請見諒。」
一陣莫名胡鬧之後,卡西姆以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樣,逕自恢復了冷靜。
太一只能聲聳肩。
「自然是有事找你囉。想麻煩你跟我一對一打一場,所以我們先換個地方吧。」
「一對一喔?就先當你沒想搞小稈戲好了,為何要換地方?在這不就行了?」
「我沒打算說明,也不允許你拒絕。」
不允許拒絕。
這傢伙到底在胡扯什麼。
根本不用談拒不拒絕,太一馬上把他打趴就不用說這麼多廢話了。
只是卡西姆這個人一向準備周到,理應防範他早準備好能讓太一不敢拒絕的策略。
「我指定的戰鬥地點由我手下監視著。假如我跟你沒有在時間內到達,他們就會在整個王都釋放速效性神經毒氣。」
「毒氣喔......」
原來如此。這招確實有約束力。
力量十分強大的太一,也是能夠在王都內高速奔馳。
不過終究難在如此廣闊的城市當中特定出遭受毒氣攻擊的隨機地點。請艾莉幫忙尋找可疑人物?然而在這世道之下,城內恐怕隨處可見國王派與親王派的間諜。沒有時間一一過濾。
「你這樣說,我也只能照你說的囉。」
太一的話語讓卡西姆得意一笑。
「算你聰明,那就跟我來。」
「嗯、帶路吧。」
「呵呵呵呵呵…我就看你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能裝多久。」
卡西姆背對太一並邁出步伐。
太一尾隨在後。
葛拉米則是表情複雜地目送兩人的背影,一段時間後才舉起看似相當沉重的腳,跟著兩人前進。
◇◆◇◆◇◆◇◆
與太一分開後繼績前行,進入上城區後十分鐘左右。
目的地的屋宅出現在路底。
一行人從不顯眼的位置探頭窺視在土地有限的日本很難見到如此規模的豪宅,幾乎可稱為宮殿。腹地當然也非常廣闊。
只是此地乃是貴族區,附近房子的規模均相去不遠。
「那棟就是薩瓦哈伯爵宅邸。現在怎麼辦?」
青年如是提問,大概是好奇另外兩名隊友會選擇哪種手法。
還能怎麼辦?她們根本沒有計畫。
也沒有類似密探的技能。
「不搞小動作。堂堂正正迎戰」凜代為決定。兩名少女扔下一臉詫異的青年,從隱身的角落一躍而出,大步走到正門前。
守門人站到兩人跟前。
「做什麼?」
「有事求見薩瓦哈伯爵。」
聽妖精模樣的少女開門見山表明來意,守門人明顯露出警戒的神情。
現下可是戰爭時期。即便在平時,只有非常緊急或者極為重要的事情才會在毫無預約情況下硬闖貴族屋宅。
如果來者同樣為貴族還好談,然而看凜輿繆菈的打扮只是普通的冒險者。
守門人不可能放行。
「沒聽說遇冒險者來訪的預定,沒預約不可能讓妳們進去。去去,快離開。」
獲得的回應也算是在料想之中。
凜低聲說「那就沒辦法了」。
守門人的應對十分合理。一般而言,伯爵本不是可以隨便見到的人物。
邇在想著這組訪客頗為奇妙,兩人緊接著的舉動完全超乎守門人的想像。
「好吧。只能來硬的。」
「妳說什……」
後腦承受鈍重的一擊,守門人無力地倒下,身後站著霎那間已溜到他背後、手裡抓著劍柄的繆菈,大概就是用那毆打他。
繆菈繞過倒地的守門人,與搭檔少女面對面。
「凜。」
另一頭接收視線並點頭。馬尾隨之搖晃。
『旋風槌』。
凜的左手聚集起緣色光芒,接著用輕輕甩出球的動作釋放。
無形的子彈精準擊中緊閉門扉的中心點。
如同發自丹田的悶聲響起,門板隨之噴飛。明目張膽的入侵。不對,已然是侵略的等級。
整片門板被炸開,自然立刻觸發了警鈴。幾十名武裝士兵也立刻踏著紊亂的腳步聲出現。
他們眼裡所見是遭到徹底破壞的正門以及立於塵煙中的兩位少女。
不必說,犯人自然就是她們。
「妳們這是做什麼!?誰派妳們來的!?」
「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罪過嗎!?」
士兵們嚴厲質問,另外有幾個人已經拿好武器。
繆菈憋瞥過他們一眼,直視著正前方,右手緩緩朝斜前方伸出。
當士兵們一臉詫異地思索眼前究竟發生什麼狀況,繆菈已趁這短短幾秒的時間在右手掌製造出約人頭大小的火球並扔出。
火屬性魔術『火球』。
火球瞬間擊中座落於廣闊庭院一角的墳水池。
爆炸聲與火焰齊發,噴水池裂成碎片。
士兵們全身僵直。
不留半點討論空間,以魔術做出的宣戰。不只,恐怕還有半恐嚇的意味。
噴水池被破壤得面目全非,混合黑煙的水朝半空噴發。
「什麼……!」
只靠兩個人就直接閬進伯爵宅邸!?怎麼會有這種事。
不僅如此,面對這麼大陣仗的士兵們,更贍敢以惡劣破壞行動挑釁。
再怎厲害的魔術師也該能以常讖判斷此舉多麼有勇無謀。
不過那也要對方是常識能夠論斷的對象才說得通。
不只是凜與繆菈,普通的A級冒險者或者實力相當之人,基本上均凌駕於普通人的常識之上。
士兵們並不認識凜與繆菈。就某個角度而言,這是幸,也是不幸。
面對湧現的人潮,凜也豪不退縮,泰然自若地往前邁步。繆菈則一邊提升速度,一邊拔劍跟上。
目睹勃發的猛烈戰鬥,負責帶路的青年啞口無言。竟然就這樣直接打進了伯爵家,這需要對自己的實力有相當程度的自信才能辦到。
貝拉曾囑咐「如果她們有要求,你就幫忙」。既德她們沒有求助,青年的工作就只剩準備好退路。
而見過兩人的戰鬥之後,青年甚至覺得也沒那個必要了。不難想像八成會是俐落解決、悠哉撤退。兩位少女不僅自身能力超群且默契絕佳。
「簡直讓人懷疑人生啊。」
青年露出苦笑。他本身已經是受人欽羨的實力高強之人,只不過這次遇上了不該拿來比較的對象。凜為自己可行手段之多而切實感到選擇困難。
在不取對手性命的前提下使其失去行動力並將災害降到最低。
這是她必須達成的目標。
實際執行起來難度確實相當高。
火系的魔術破壞力太強所以不行。
冰系的魔術若解除得太慢將導致受術者凍傷也不行。
如此一來,就只能考慮水、風、土與雷屬性。
前三種屬性單純用於打擊效果或許合適,電擊的麻痺的效果業已經過實證。
選項就這些,該如何下手呢?
凜一邊迴避士兵們的攻擊一邊思索,沒花多少時間便做好決定了。
她以平時不常有機會施展的土屬性為主,輔以其他靨性的小型術式。
土屬性魔術能有用石頭砸在目標的行進路線上藉以牽制行動,或者捲起塵煙剝奪視野等多種應變方式,算是相當方便。
或許有人會嫌棄其視覺效果平淡無奇,不過凜並不在乎看起來威不威風。
其中凜認為用來對付人類且對象為多數時最有效的魔術應該是這個。
「嗚喔喔!」
「怎麼有洞!?」
凜朝著正往這頭接近的四人組腳下製造出深度約三至五公尺的陷阱。這深度並非絕對爬不出來,但也沒那麼容易脫逃。
地洞底部的泥水如種田般淹過膝頭,又或者出現凍住整條小腿的冰池。利用魔術生成純粹讓人棘手的各式輔助效果。士兵們腳下無預警遭到被挖空,陸陸續續跌入洞裡。
凜在周遭製造出好地洞之後才察覺到問題所在。
首先當然就是附近地面坑坑洞洞的現況。雖然是自己搞出來的,仍不免覺得礙事。
其次,助的術式用來對付沒能力爬出來的人效果極佳,反觀那些本來就能輕鬆自力逃脫的人,那些小稈戲只剩拖延些許時間的功用。
尚在計畫階段時感覺無所謂,甚至根本不會考慮到這些缺點。實行之後才真正明白不便之處。
看來有必要重新檢討使用這套魔術的時機。如果妨礙的只是自己倒還無所諝,要是阻礙到我方反而失去意義,也有必要思考更複雜的組合以期確實牽制住有能力逃脫的對象。
凜暫且放棄地洞陷胼,決定改用更直接的手法。
切換成以石塊打飛對手的攻擊方針。
先前生成的地洞限制了對手可行進之路線。加上凜施放出的無數石塊,衛兵們陷入了困境。
接著看看三人當中最具備全方面戰鬥力與卓越技巧的繆菈情況如何。
繆菈以劍術及強化魔術為攻擊主軸,輔以火焰與石頭製造牽制效果。擅長近至中距離戰鬥之劍術的少女,這就是繆菈。
自從與太一及凜一起行動之後,繆菈未有懈怠地持續磨練自己。或許還不如凜或蕾米亞嚴厲,但她本身的素質並不差。
以前也不曾面臨超越自身能力過多的緊急狀況,因此繆菈向來以自己的節奏進行鍛鍊。
原本平靜無波的訓練生活之中,兩名異世界人士無預警地出現在眼前。
無與倫比的素質以及善於精巧發揮的天賦令人咋舌。
共同行動的生活今後勢必還會持續。思及此,便有正面意義的急躁情緒湧現並鼓舞著她。
若論強度,使出渾身解數也勝不過太一。
若論魔術的多樣性,也贏不了以異世界知識構築魔術的四屬魔術師凜。
或許該說,幸好繆菈能夠冷靜接受自己與兩位超能者實力之閭的鴻溝。
她調整好正確心態。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因此能坦率地下定決心,持績精進自己擅長的領域。
而自己最拿手的就是劍術。
同時做為雙屬性魔術師的她,魔力量與魔法強度均大幅超越宮廷魔術師的標準。
太一與凜確實厲害,不過繆菈的才能也是足以讓人崇拜的程度。
在蕾米亞這位最好的老師教導之下累稹起來的穩固基礎支撐著繆菈。
一行人到訪王都,藉由親身見習宮廷魔術師之魔術的經歷明白自己操縱魔力的技術並不輸人,進而有了自信。
見識過騎士們的對打練習,感覺自學而來的劍術也確實不差。
譬喻起來風格就像是個脫離傳統,透過實戰經驗累積起堅強實力的正統魔術劍士。
自身的速度而言當然明顯劣於太一,但是繆菈尚有許多技巧可加以補足。
例如利用干擾對手視覺,製造破綻並取得先機,「讓自己看起來較慢」的技術。
正如同劍術與魔術的完美融合,繆菈可以在揮劍的同時構築術式。
倘以應戰的整體能力來看,繆菈肯定比太一與凜還要厲害。
單刃劍反轉握在手裡,用刀背無情毆打陸續來到眼前的對手。不會因此被殺傷是萬幸,但其毆打力道之強幾乎帶來超越被砍殺的痛楚。士兵一個接著一個遭受繆菈的毆打。
雖然本次作戰設有盡力不殺生的限制條件,若有必要,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反手用劍刃攻擊。
並不是繆菈本身有嗜殺的癖好,純粹基於不殺人就得被殺的自保常讖。既然決定在這個人命輕如鴻毛的世界拿起刀劍討生活,過度避諱殺生只會讓自己無端喪命。這是繆菝自有的認知。
像太一與凜那樣即便因不想殺人而稍有遲疑也不會導致性命危險的超能者不過是超乎常識的例外罷了。
眼角瞀見有士兵正要從側邊揮劍砍下,繆菝的直覺鳴響警笛。隨後大幅強化體能,一道橫掃將正要從她側面砍下的敵人之武器砍成兩半。接著退開半步距離並回過身,舉劍劈向站到她背後的男人的腳。
「呀啊!」
膝蓋骨碎裂的痛楚引發哀號。繆菈無視男人在地面痛苦翻滾,立刻轉身用劍尖突刺稍早在她側面出招之士兵的上臂並把他打飛。
同時發動土屬性魔術以生成石塊,攻擊膝蓋骨碎裂男人的上腹部,男人隨之昏迷。
毫無多餘動作,俐落而流暢的一連串攻勢。若非繆菈手下留情,剛才轉眼間就能奪走兩條人命。
「噴!撤退!重新整隊!」
指揮官這道命令來得太晚。一邊受到牽制一邊勉力撤退的衛兵們只剩下開戰時一半以下的人數。
他們的損傷狀況肯定會上報至高屢。以伯爵家的可能兵力推測主力部隊很快就會現身。
「凜。」
「知道。」
凜取出魔杖,開始構築術式。
細數約三十秒後。三道閃電劈在衛兵們撤退路徑的前方。彷彿能刺穿網膜的強光與震耳欲聾的轟響使他們停住腳步,更有幾個人因衝擊餘波而失足跌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方才這招產生了決定性的效果,凜與繆菈總算成功引出她們真正的目標。
兩人緊盯著正門開啟,以及從中走出的人影。
領在前方目測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就是薩瓦哈伯爵。面孔因怒氣而漲紅,銳利的視線直盯著作亂的元兇凜與繆菈。
他的身後跟著另一名男人。
兩把單手劍交叉固定在背上、身穿濃灰色的金屬鎧甲,並套著黑色長大衣的劍士。目測年齡三十歲上下。
(嗯。沒問題。)
(那人就是這裡最厲害的傢伙囉。)
薩瓦哈情緒激動地在大喊著,不過兩人無視伯爵,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伯爵身後的劍士身上。 在凜看來,很難不覺得那個劍士的打扮有些裝模作樣,不過從本人的模樣確實能感受到他應該有點本事。
無視薩瓦哈發言最大的理由不外乎其內容一點都不重要。
對方貌似也察覺到兩名少女像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那副毫無敬意的態度令薩瓦哈氣得面紅耳赤甚至臉上浮現青筋,於是他對身後的男人下令。
「動手!打趴她們再拖回來見我!」
站在薩瓦哈後方的男人往前邁步,臉上略顯厭煩但仍散發強烈的戰鬥意志。果然如預測般, 戰鬥經驗豐富。
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認真應戰過的繆菈側身,挑釁似地緩緩移動武器,用劍尖精準指向男人的眉心。
凜也跟著雜耍似地旋轉魔杖,最後停在瞄準男人的角度。
兩人的動作均包含了演示作用,同時亦有威嚇意圖。
尚無法摸透左右勝敗之要素的戰局之中,演示與威嚇的作用絕對不可小覷。這是蕾米亞的理論。
擺好架式的兩人同時開始在體內蓄積魔力。
凜與繆菝散發出的壓迫感急速上升。現場對魔術稍有理解者均感覺到濃密且精粹的魔力並睜大了雙眼。
兩人附近的小石子與細沙開始漂浮飛舞。
薩瓦哈的護術詫異於兩人的魔力。到方才為止還在與兩人交戰的士兵們則為年輕少女依舊一派輕鬆愉快的模樣而心驚膽戰。
「……伯爵大人,我對付不了她們。」
「你、你說什麼!?」
薩瓦哈臉色大變,護衛劍士繼續說道。
「我不會多言,勸你最好打消念頭。她們的魔力相當強大。即便現場有騎士甚至宮廷麻術師恐怕也打不贏。」
護衛劍士所言令薩瓦哈大受打擊。薩瓦哈花了不少錢僱用道位之前是B級冒險者的人擔任專屬護衛,自尊心極強的薩瓦哈甚至對他那種平時根本無法允許,面對身分高貴者的無疆態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是因為看重護衛的高強實力。
而護衛卻表明他打不贏,那兩位少女到底有多厲害?
「……既然受雇於你,若你執意要打,我也會做好覺悟。不過要是我們主動出手,只會逼得對方採取更強勢的態度。」
「呃嗚......」
這話薩瓦哈聽得懂。以現在的狀態而言,還有機會懇求對方鏡過自己的性命。少女們也在聽著這頭的對話內容。倘使明知沒有勝算又碾要抵抗,那就該有毀滅的覺悟。
既被認定為有此覺悟的敵手,交戰遇後的應對方式亦將變得更加強烈。
薩瓦哈滿臉通紅,緊握雙拳,全身戰傈。
並非因於恐懼,而是在與他的自尊心對抗。
他再度望向兩位少女。
凜與繆菈依舊維繫著大量的魔力,無疑是隨時準備應戦的狀態。
甚至感覺得出兩人蓄積的魔力置越來越滿溢。
看起來還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
薩瓦哈放開收緊的手指,放鬆全身肌肉,無奈哀嘆。
「……也罷……薩瓦哈家認輸……我們無條件投降……所有人都把武器扔掉吧……」
他做出了決定。再抵抗下去恐怕沒有意義。想必內心經歷了一場自尊與理智的激烈辯論。
而最終他選擇認輸。
士兵們以及擔任護衛的冒險者均取下武器,扔到一旁。
聽聞投降宣言的繆菝追問。
「明白了?另外請教府上是否有管家?」
「妳問這個做什麼?」
「管家人在哪裡?J
「……早就避難去了,我讓他們躲到別館去。這種狀況,非戰鬥人員的職員都派不上用場嘛。」
「這樣啊。」
繆菈轉過身。
「啊,別忘了離開這個家喔。等下被牽連到就不好了。」
凜如是叮嚀後,也跟上繆按的腳步。
搞什麼?
摸不透兩人有何用意。
費力制伏了領導者,常讖上來說,不是應該先把人綁起來嗎?
士兵們深感困惑。
就連薩瓦哈也不禁感到疑惑。
就只有擔任護衛的冒險者專注觀察著少女們險峻的眼神,試圖掌握任何能夠判斷她們用意的線索。
此時兩人無預警停住步伐。
接著一起轉過身。
兩名少女一齊釋放儲積起來的魔力……
「喂!伯爵大人!快走!」
「什麼?」
「待在道裡很危險!」
「你到底在說什麼......」
薩瓦哈的話只說到一半。
本因莫名其妙的發言而投向護衛的視線卻察覺到從自己後方閃亮的橘色光芒。
這次又怎麼了?如是想著而回頭——接著愣住。
因為凜與繆菈。
齊力在半空中製造出近二十把火焰長槍。而且仍在增殖中。
「可惡。竟然能夠同時發動這麼多『火焰之槍』!?」
護衛不敢置信似地大吼,薩瓦哈則立刻落荒而逃。
但是眼神依然離不開製造出這片橘色光幕的少女們。
做為魔術師的誇張力量,幾乎令人不敢相信。
此乃火屬性中級魔術『火焰之槍』。
強化貫穿力與爆發力,以破壞目標物體為目標的一種毀滅性魔術。威力超群,同樣被分類為中級的多種魔術均無法比擬。
「凜。妳還能弄出幾把?」
「嗯?我想想喔。大概再十把沒問題。繆菈呢?」
「我永遠搞到底是怎麼掌控魔力......我最多只能再五把吧。」
「沒差啦,有三十把應該很夠了。」
「凜可以做到三十五把啊。比數量果然還是差很遠呢。」
「才差五把而已嘛。」
「是差到五把之多才對啦。」
兩個少女以閒聊語調交換的話語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
以『火焰之槍』這種魔術而言,平均算起來,B級冒險者能夠同時製造出五把火焰長槍便能算是高手。
眼前的兩個人徹底顛覆了常識。
很快的,薩瓦哈與護術均離開了宅邸。
「很抱歉。破壞道棟屋子也是作戰命令之一 。」
「就是道麼一回事……自己小心碎片喔。」
兩位少女凝視著大宅。
接著,繆菈舉起劍,凜則高舉魔杖——
「「火焰之槍!」」
——兩人同時揮動武器。
總數超過六十的火焰長槍陸績射出。
在空中畫出的橘線,宛如流星一般。
第一批火焰長槍全面剌入宅邸的一樓部分,接連引爆。
爆炸廣波掠過士兵們腳下,撐不住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或被炸飛。
另一方面,同樣承受震波的繆菈與凜則依舊悠然站定於原地,只有髮絲飄動。
一樓的支柱徹底被破壞,宅邸從最高層陸續崩塌。
推波助瀾似地,第二批的火焰長槍刺入那片廢墟。
原本堪稱巨大建築物的伯爵家宅邸轉化為一團黑煙、沙塵與火焰,崩解得無影無蹤。
待坍場平靜下來,再讓最後的第三批火焰長槍射進瓦礫堆。
再度奏起連續的爆炸聲。
完全不留餘地的攻擊。瓦礫炸裂、燃燒、化為塵土。
燒至半天高的火焰與衝至天際的黑煙。
除了發動此等破壞行動的元兇,其他人只能呆愣著凝視眼前光景。
「......搞到那樣的怪物親自來找你,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
薩瓦哈根本聽不見護衛說的話。
僅由兩人發動的襲擊便削去半棟薩瓦哈伯爵家。
留下重傷人員數名,死亡人數零,伯爵宅邸全毀的結果。
◇◆◇◆◇◆◇◆
領在前頭的卡西姆停下腳步。
見此,太一也跟著止住步伐,環望觀察周遭。
太一所在的是貧民區之中的某個寬廣空地。
唰的一聲,跟在後頭的葛拉米停步。
「哼~競然有道樣的地方。」
「是啊。貧民區也不是到處都塞滿了建築物。大概是老房子坍塌,廢建材移走之後留下的空間。」
「原來如此。」
八成就是道麼一回事吧。
雞在早先的觀光日見到被稱為文化財產的石橋與氣派的教會建築等等,明白到大國首都特有的奢華派頭,但總免不了這樣陰暗的一面。
就國家的角度而言,總有一些「必要之惡」不得不放置不理的部分。
「所以這地方還可以嗎?」
「就照你的意思吧。想稍撤玩得誇張一點也不怕被什麼東西擋住。」
「有道理。」
大致看起應該正如卡西姆所言,挺適合的地點。
太一當場捲起袖子。
「下一步呢?馬上開戰嗎?」
就太一而言,隨時可以動手。
說來殘酷,從戦鬥力而言,卡西姆是太一無須多所戒備的對手。
需要注意的反而是卡西姆本人以外的狀況,因為還不曉得他會出什麼招。這才是太一最在乎的一點。
「不。就這樣打我可沒勝算,我要用這個咒具。」
卡西姆從懷裡取出一個道具。
太一見狀便瞇起眼。
(……果然是有備而來。)
太一暗自做好能隨時強化魔力及召喚艾莉的準備。
「那是什麼玩意?j
「這個嘛...是個可以讓人獲得與對手同等實力的咒具。」
「......什麼!?」
怎會有這種東西。太一因過度震驚而忍不住翻了白眼。
卡西姆笑了笑。看起來最像能夠理解太一心情的笑容。
「呵呵呵…也難怪你會有那種反應啦。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也嚇壞了呢。總之呢,不是魔法道具,所以也不清楚它藏了什麼機關。」
反正使用時原則上也不需要知道。
用個簡單的譬喻就像不用詳細了解汽車的構造,只要有駕照便能開車的道理。
「總之可以正常使用就對了。用了它,我就跟你實力相當……不這麼做,根本沒辦法跟你談什麼輸贏。」
沒辦法談輸贏。這點卡西姆說的沒錯。
正常打起來肯定只有太一獲得壓倒性勝利一種結局。
『......艾莉。有辦法對付那東西嗎?』
太一利用心電應聯絡搭檔。
隨後,艾莉以僅限太一看得見的方式現出身形,凝視卡西姆手咒具,接著「嗯~」地低
聲叨唸著。
然後銳『嗯,不用怕。就算他用了那東西,我還是能用結界彈開。』
得到這樣的回答。
說得也是,沒必要認真跟他交手。
「還是免了吧。」
「你說啥?」
「我叫你別做夢了。我剛確認過,那東西的效果可以防範。那玩意傷不了我。」
「......」
卡西姆沉默不語。
本該是他的王牌的咒具,這下卻被斷定毫無用處。卡西姆就算開口也不知道還能反駁什麼。
不,其實自己早有些許預感。
那一天、在森林裡承受超越人類智慧之魔力所產生的壓迫感鮮明刻劃在體內。
自己一直想對付的就是如此強力的對手。
雖然眼下十足冷靜的樣子,只要他有那個意思,隨時能發出驚人的力量。至少他就曾用那個力量擊退了人類無從對抗的龍。
「如果道柬西沒用,我只好放毒了。」
「沒機會。」
「......你為何這這麼確認?」
「我早就査探遢附近的情況。就我所知,沒有人在監視。也就是說你說的毒氣十之八九是吹牛的。」
「......」
非得接受咒具的能力才有勝算。卡西姆大概是想用威脅的方式達此目的,然而這一步還是失敗了。
為什麼?
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改變?自己不是一度讓太一落入陷阱,把他逼至幾乎坐以待斃的程度嗎?若眼前的太一邇是當時的他,卡西姆有自信再度逼他入絕境。
然而面對眼前的太一,肯定辦不到。怎麼也想不出有機會打敗這個少年的計策。
從舉手投足至氣魄,早就不是這些外顯的條件差距。
才能。
資質。
最終橫跨在彼此之間的鴻溝還是這些。
凡人無論如何嘔心瀝血、竭心盡力累積起來的實力只能換得太一的一聲嗤笑。他就是這種程度的天才。
「嗚............果然還是這樣!說到底還是才能!每個人都這嘴臉!夠叫做天才的難搞人種老是這樣輕易踐踏他人的努力!很好玩嗎!?居高臨下嘲笑凡人的努力就那麼開心嗎!?」
情緒爆炸。
沒想到向來讓人摸不透的卡西姆竟然也有這樣一面。
太一只能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瘋狂釋放累積起來的情緒,讓卡西姆面目猙獰地瞪著太一。
「......」
說起來,太一擁有的魔力量與魔法強度或許確實可稱為才能。
太一不否認這份+^確實幫了自己很多。然而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這話在他人聽來肯定完全無法構成理由,不過是太一與凜為自己辯護的方便藉口。
「你的意思是說,我跟你的差距全都是才能的緣故?」
「沒錯!假如條件相等,我沒道理會輸給你!」
「喔~真有自信呢。」
太一帶著微笑地說。
戰鬥可沒有絕對。
數不清聽著米亞用這句話嘲諷過多少次。
沒人料得到情勢會因為怎樣的細節或因素而轉變。
蕾米亞不斷地如此告誡,聽到耳朵都要長繭了。
卡西姆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男人頭腦之精明可是太一使盡渾身解數也臝不了。
只是氣昏頭了出這種話。
「那還用說!你怎麼可能明白我做了多少努力!別拿我跟你這小鬼相提並論!花費的時閬差得遠了!」
「.......」
太一相信他的努力不容置疑。
因為男人在如此斷言時,眼裡充滿了自信。
太一不清楚這男人隸屬於哪個組織,仍可以想像他累積了不少功勞,不斷提升自己的地位。
風險是有的。
但有一點實在無法容忍。
『慢著太一,你在想什麼?』
艾莉的語調蘊著焦急之情。她沒有想錯。
『不可以那樣啦,天曉得能不能恢復原狀。』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太一沒打算退讓。
先對搭檔謝罪,接著與卡西姆四目相交。
以耗費的時間來比較,太一確實比不上。
即便如此。太一也不是從沒努力過。
卡西姆沒想過太一得花多少心思才能學會掌控如怪物般的力量。
太一不能允許他僅仗著投資時間的長短便一口否定自己的努力以及蕾米亞貼身指導的貢獻。
「喂…卡西姆。」
「怎樣啊?天才小鬼。」
卡西姆的一字一句均帶著挑釁。
哼,那樣最好——
既然對方是這種態度,太一也能盡情出手。
「讓你用那個道具吧。」
「......什麼?」
「我叫你用,就跟你玩一次。站在同樣的起跑點比試一場吧。」
卡西姆的嘴角扭曲。
「有夠囂張.......」
「那當然啊。我比你強就是囂張。我今天就勉為其難降到你的水準。」
順著對方的挑釁話語反嗆。醜陋的唇槍舌戰。明白沒有意義依然忍不住回話。
「哼……你就等著為你的決定後悔吧。」
咒具在卡西姆手裡開始啟動。
只見那柬西緩緩冒出不祥的紫煙。
目睹此景,太一僅存的冷靜起了作用,刻意加上一道保險。
「你應該很清楚吧?」
「什麼柬西?」
「既然要用咒具,萬一情況不對甚至打輸我,可就不能再叫葛拉米幫忙囉?是你斷了自己的後路。」
「......這我當然知道。」
卡西姆臉上的從容逐漸消失。他被迫參與一場務必打到底的戰鬥。幾乎可說是賭上自己大半輩子。
「真的假的啊?你說的話我可不敢信。不論怎麼看你都留了一手。」
不曉得是陰謀被猜中抑或不願對手質疑自己的覺悟。
卡西姆咋舌一聲,接著命令葛拉米離開現場。看他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八成是後者。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感覺卡西姆已不想再用樸克臉隱瞞自己的心緒。



原本背靠著牆觀察兩人的葛拉米收到命令後,聳聳肩便默默離去。
「......這樣你滿意了吧?」
「嗯…不好意思懷疑你。我相信你是真心賭上一切打這場仗。」
「這樣啊。你明白就好。」
紫色的煙緩緩包住太一。
「......這東西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耶。」
太一忍不住竘表感想。
最後,紫煙全數溶化似地消失在大氣之中。
「咒具啟動完成,你的力量應該已經被抑制住了。」
卡西姆將道具隨手放在一旁的木箱上,重新轉身面對太一。
太一謹慎觀察著卡西姆的動向,同時雙手握拳又張開。
接著動動雙腳,伸展背部,
身體沒感覺到任何異常。
咒具真的有發揮效果嗎?
利用魔力強化體能應該是最簡便的確認方式。
「哼!」
順著一聲重喝,鼓動全身蓄積魔力。
「......」
身體受到多少強化——幾乎不需要確認。
太一依照原本的魔力掌控習慣進行十成強化。
而實際上呢?
感覺只受到不足一半程度的強化。
「哇!真的耶!拿不出全力。」
太一不禁感到佩服。
『......我不管你了啦!』
艾莉像在耍賴的遣詞卻仍聽得出語調隱含的擔憂,著實可愛。
默默對擔心自己安危的夥伴感到抱歉,但這是太一個人的堅持。
只有這點,就只有這點絕不願退讓。
「還等什麼?假如咒具的效果眼你說的一樣,我們的戰鬥力應為同等。開打囉。」
太一壓低重心,擺好應戰架式。
「等你好久了,少年......我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
卡西姆也紮好馬步,穩住身體重心。
緊接著,卡西姆一舉填充魔力。
散發的壓迫感猛烈增幅,彷彿能聽見震盪聲。
太一相當驚訝。原本沒看在眼裡,親身見證之後不得不相信。
(哇……魔力真的差不多耶。還以為會製造對使用者較為有利的狀態,沒想到還挺公平的嘛。)
太一觀察著進入戰鬥狀態的卡西姆如是想。
實際上並非他所認為的。
此咒具在一開始製作時便將目標設定為能力大幅超越操作者之對象。
為了讓使用者在面對怎麼樣也無法取勝的對象時能加減提升一點贏面,此咒具誠然是個專門用來下剋上的道具。
那就開始吧。
太一利用艾莉的力量在右掌中聚集風力,朝卡西姆釋放。
彷彿能劃開地面的強風襲向卡西姆。
太一躍身尾隨自己放出的風勢,同時拔劍。
因為力量受到抑制,這道強風的威力遠不足以致命。若非能力受限,不可否認這一擊便有機會奪有卡西姆的性命。
有趣的是,這成了太一在與人類戰鬥時使出旋風的第一個案例。
再說卡西姆。在他的印象中,太一的戰鬥風格一向專注於物理攻擊。
森林一戰時,太一在最後使出強大的風力。然而明顯因力道過於強大,還在努力掌控的階段,幾乎像被自己的魔力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相較之下,方才這一招又如何?劃過地面的旋風精準吹向卡西姆。
(如此看來,得將他視為能使用風魔法的劍士了!)
卡西姆側跳閃避,站穩腳步後拔出短劍。
火花隨著喀鏘一聲迸裂,卡西姆擋下太一揮下的劍。
武器的長度差距果然還是會反映在重量上。
「呃鳴!」
太一的攻擊力明顯較強。
兩刃交鋒,兩個人的面孔彼此靠近。
雙方均露出無畏的微笑。
「喔喔,挺行的嘛!用那種小刀還擋得住......!」
「這不是什麼好貨啦......但你那把劍不也是量產品嘛!顧此彼此啦,嘿!」
卡西姆猛地使勁將太一彈開。
「喔喔!?」
太一不禁單腳後跳了兩、三步。
卡西姆正想把握機會追擊,卻在前踏之後察覺不對勁,旋即往右踏一步。
卡西姆方才所在的地點立起一根土柱,接著又補上一發風彈。
「嘖!沒騙到。」
太一甩甩擊出風彈的左手,一邊埋怨。
「就知道是誘敵戦術,我有預感。」
經歷幾招的交手,卡西姆有所心得。
太一相當靈活。
在熟練者眼裏,太一的劍術不過是亂砍的程度。但攻擊頗為俐落,是兼具威力與勁道的亂砍。
除此之外便是靈活這點最為突出。
例如方才的引誘就很巧妙,卡西姆差點就上當了。
可以想見指導太一戰鬥基礎的人是名技巧型的戰士。而且還是同時懂得劍與魔術的人。
持續接受圓滑流暢的戰法鍛鍊,必有耳濡目染之效,模仿而來的手法形成基礎。
再加上太一本身的資質與靈活度,讓他將基礎的效益最大化至所有狀況。
回想自己在這個世界尋求立足之地的過程。
一向精通接近後衛工作的卡西姆本不擅長貼身戰鬥,但透過無數戰鬥經驗培養起觀察對手便能推知情勢八九的技巧。
並於思索的同時進行詠唱。
(不過......有點奇怪呢。)
另一頭,太一也在觀察卡西姆後有了疑問。他真的有努力過嗎?
交手不過幾秒便感覺得出卡西姆的動作確實有其優越之處,一點都不含糊。
假使雙方能力值相當,太一對上的卡西姆將是個難纏的對手。
但是太一仍感覺不對勁。
(......他說特地訓練過,到底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為何蓄積魔力的方式這麼隨便?)
沒錯。長期受蕾米亞薰陶的太一已能在特定程度上辨識他人的魔力狀態。
卡西姆掌控魔力的手法在太一眼裡顯得頗為拙劣。
或許只是因為蕾米亞的在這方面的能力過於優秀也說不一定。
正當太一還想深入思考的時候。
戰況又有了轉變。
『水彈!』
「!?」
被乘虛而入的太一,毫無心理準備地撞上落到自己腳邊與跟前附近的魔術。
啪唰一聲,水珠四散。水滴噴濺的速度極快,使得太一下意識用手臂護臉。
得先拉開距離。
務必形成自己最擅長的相對距離。
正想趁機往後多踏一步,卻見太一搶先蹬地。方才那道魔術用來遮蔽敵方視野的效果未如預期。
「!?」
他怎麼閃過的?不,還有比思考原因更緊急的事情。
卡西姆製造水團,朝著舉劍逼近的太一放出散彈。
絕不能讓他逼到身邊。卡西姆擅長的作戰範圍沒那麼小。
「這點小稈戲哪擋得住我!?」
定睛凝視眼前大片水滴,太一進一步加速。
用身體接下數發水彈,血沬噴飛。太一受傷了。
這不意外,眼下太一的綜合能力只跟卡西姆差不多。雙方同樣會在直接受擊時受傷。
感覺到痛楚。說實話還滿痛的。被挖出幾毫米深的傷口,還以為水彈最多只有打擊效果呢。
若在以前,尤其是還沒來到異世界的時候,足以見血的傷對太一來說都是重傷。
而現在已經能夠忍受。
早嚐過好幾次更劇烈的疼痛。更別說蕾米亞也安排了習慣痛楚的訓練。理所當然地,她造成的都是能徹底復元的傷。
避開卡西姆的魔術以降低傷害,或是直接受擊以貼近卡西姆,太一在衡量後選擇了後者。他認為這麼做比較有價值。
這就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喔喔喔喔!!」
「混帳!」
眼見太一終究逼到跟前,卡西姆咒罵出聲。
跟太一猜測的一模一樣。
稍早西姆取出小刀的動作相當迅速,卻不是適合近身戰鬥的姿勢。
此外,太一莫名感受到卡西姆似乎有意拉開距離。
太一也曾與條件相當的凜對打,經歷過對方死守中距離的戰鬥。這就等於他接受過如何逼近擅長後衛立場之魔術師的訓練。
更透過與繆菈對練且多次吃鱉的經驗學到如何在戰鬥中乘虛而入、誘使對方大意等技巧。
不可諱言地,太一不怕受傷的戰法以及由資質而生之難預測的出手方式則是讓凜與繆菈吃最多苦頭的要素。
太一與夥伴們各有所長,更互相學習彼此的長處。
相較於那兩人,卡西姆算是很好對付的敵手。
透過與夥伴們對練而得到的經驗值讓太一獲得超越想像的戰鬥技術。
咻。劃破空氣般銳利且輕微的風聲從斜下方逼近。
「呃!王八蛋!」
卡西姆舉高短劍,咬牙接下太一的劍。
換成魔杖肯定無法抵擋如此威力的攻擊,只需承受幾次魔杖就會被打斷。雖然痛苦。還是只能用短劍對峙。
才剛這麼想,一道黑影閃入視野一角。
與方才的劍一般迅速的踢擊閃入。
接連的第二招讓卡西姆反應不及,只得老實吃下。
「既然如此……咕哇!」
「!」
卡西姆的身體發出東西折斷的聲音。太一的腳也有強烈感受。
太一的踢擊漂亮地命中卡西姆的側腹。
同時,太一亦不禁咬緊牙根。
卡西姆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勉強避免自己倒地不起。臉孔因痛楚而扭曲,依然以單膝跪地的姿勢支撐著身體並當場吐血。
「呃......傷及內臟了嗎......?」
卡西姆哀嘆。
此時本該是太一追擊的最好時機,但是辦不到。他也當場跪倒。
「好痛啊~......中招了~......」
太一的左大腿多了 一個洞。洞口約有手指粗,且直接貫穿了。傷勢明顯比稍早的水散彈要來得重。
沒傷到骨頭是不幸中的大幸。
都怪自己沒能徹底閃過卡西姆的反擊。而且還被他掌握到攻擊時最無防備的時機。
太一早就察覺到方反擊的徵兆,並且認為可以閃避。遺憾當下滿腦子都是招式即將命中卡西姆的i預期,忘記自己的強化並不完全。
一方被打斷好幾根肋骨且傷及內臟,一方則是身上有數個被水彈挖出幾毫米的傷勢,以及貫穿大腿的洞。
雙方均受了重傷。
卡西姆按著受傷的肋骨站起來,太一則忍耐著左腳踏地就能感受到的劇痛,勉強振奮自己不倒下。先不論訓練的情況,太一還不曾在實戰當中落得如此田地。
「喂,卡西姆,我們都變得破破爛爛了呢......」
太一語帶戲謔地說。
「呵呵呵......我好久沒被打得這麼悽慘啦......」
卡西姆漱了漱口,呸,吐掉滿口血。
雙方都受到重創。
然而兩人交手才沒多久時間。
因為雙方在最後幾招之內都試圖以最少動作獲得最大效果的緣故。
倘使有觀眾見證這場戰鬥,說不定會為方才那番精彩的搏鬥鼓掌喝采。
若再繼績打下去,雙方都會很吃力。
既然如此。
「卡西姆。」
「嗯。」
兩人面面相覷。
看來雙方均抱持同樣想法。
「反正我們都撐不久了。」
「是啊,再一手就了結吧。」
兩人有無法長時間戰鬥的共識。
意思就是要在下一次交手分出勝負。
卡西姆搖搖晃晃地用雙腳站定,動作緩慢地扔掉短劍,張開手掌朝向太一。
周遭空氣的流向開始改變,水分陸績聚集到掌心。
小水球因魔力而變得巨大。
光看就能明白卡西姆生成的水球蘊涵著十分強大的威力。
而卡西姆在製造出水球後,魔力也的確所剩無幾了。可謂之擠出最後一口氣的攻擊。也是非常適合用來替這場戰鬥拉下終幕的一擊。
「......要是打中就是我贏了。」
「也代表只要能對付那坨東西,就是我贏囉。」
大腿遭刺穿的疼痛未減,大量出血導致頭腦不時停止運作。早已失血過多了。
不過已經來到最後一步。太一身為男人的自尊不容許自己在這裡倒下,半途而廢。肋骨骨折加上碎片刺入內臓的卡西姆肯定連站直都很困難。
太一也再次擺好架式。他也打算拿出全力,從全身擠出所有魔力進行肉體強化。
(......不夠。)
確認過強化的狀態,再看向卡西姆。
試著計算自己施加的強化狀態與受傷的嚴重程度相對於卡西姆的水球可能散發之壓力的差距。
太一本能地理解到以自己目前的狀況無法閃過那發水球。
情勢不妙、相當不妙。無特別有力的根據,純粹透過至今擔任冒險者所得之知識與經驗判斷而來。
不過人在緊張時刻透過直覺感受到「可行」或「情勢不妙」的準確度亦不可小覷。繆菈、蕾米亞乃至其他有過交流的資深冒險者全都認同這一點。
並非出自當事人的意志,而是所有的經驗與知識在下意識裡融合並察覺到風險程度而產生的感受。
既然如此,太一決定追加一手,依他目前的狀況還有能力追加招式。
「......我準備好囉…你咧?」
「邇要再一下......」
如卡西姆所言,太一感覺得到對方手中水球內含的魔力濃度尚在收束中。
「那我等你......快點。」
「哼……服務這麼…周到啊……」
「換作你是我,你也會等......對吧?」
「......都被你猜透了……佩服你的觀察力。」
雙方因為在重傷情況下使用魔力而氣若游絲,彼此有氣無力地對談著。
交手前的最後一次交流。
卡西姆將高舉的手掌對準太一,把他的身影納入透明水球之中。
這個舉動表示他已準備周全。無須再用言語確認。
卡西姆將所有心思集中在太一身上。
太一也對卡西姆投入所有的注意力。
就因為如此。
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後那座用來抑制太一力量的石像眼睛正發出淡紫色的光芒。
「那就上囉!」
忍受著依舊折磨人的痛楚,卡西姆放出銳利的氣魄。
「來吧!」
太一也靠意志力壓抑踏步時竄上大腿的痛感,朝卡西姆狂奔。
『水碎彈!』
凜也常用的水屬性魔術瞄準太一釋放。
(......這麼快!?)
水球的速度十分驚人。原本可以輕鬆阻擋或是閃避的這一招,在魔力受到限制的情況下。稍有不慎就可能讓自己喪命。
該怎麼應付?乍看之下,太一實在沒膽量直接格擋。
那就只剩下閃避一個選項。
然以目前的強化程度而言,無法同時達到足以閃過這招的反應速度與體能。
魔力的強化同時也能產生思考的強化,在被延緩的相對時間速度之中,太一悠哉觀察著逐漸逼近的『水碎彈』。
他的動作也同樣在緩慢的時間流動之中遲緩推進。現實中看起來則是能在奧運或世界田徑賽當中追過金牌短跑選手的速度。
在水球逼到眼前時,太一才開始蓄力,準備執行事先想好的策略。
(很好,就是現在............!)
太一看見在『水碎彈』後面,得意地笑著的卡西姆。
只見對手一副像在說「就不信你逃得掉」的表情,直直盯著太一。
「......誰怕誰!!」
是你先起的頭。
那我就奉陪到底。太一發出獰笑。
『太一!?』
艾莉發出幾近慘叫的聲音。因為太一又在逼一秒臨場推翻了原訂計策。
太一現在構思的是繙菈的魔術劍『赤蓮』。
繆菈是用火蛇纏繞在自己的劍上。
若換成太一 。就可以改用旋風纏繞劍刃。
『艾莉!篙託了!』
『真是的!老給人找麻煩!』
回應太一的指示,艾莉生成旋風,包住劍身。
太一雙手緊握劍柄,以從正面使出的大劈砍迎擊水球。
嘰哩哩的刺耳音效響起,太一的劍與『水碎彈』的魔力衝撞,迸裂出火花。
這是雙方執著的意念相互碰撞。
水球蘿含的強大推進力猛烈地擠壓劍身,幾乎要將劍給彈飛。
太一也持績朝著手裡的武器施力,試圖抵抗並撕裂水球。
劍刃處發出嘰哩嘰哩的哀號。
「真有...你的......競然直接…擋下道個攻擊!」
卡西姆如是說。語調之中沒有一絲悔恨,只有對太一角全力正面對抗之態度的讚賞。
此時的卡西姆早已支撐不住而膝蓋跪地,肩膀隨著紊亂的呼吸上下擺動。可以想見他耗盡全力使出道一招。
「我馬上就...把它弄破,看好了!!」
太一注入更多魔力。
現狀下能夠操作的魔力實在不多,但計較也沒用。
絕不能吃下這招。太一沒有退路。
只能向前邁進、突破陣礙。
「咕、嗚......」
然而力道還是不夠。由於蓄積的魔力量不足,艾莉生成的旋風強度也差強人意。以往都在煩惱力道太強的問題,沒想到如今卻為達不到理想的強度而感到困擾。多麼諷剌。
大概是難以做到更細微的掌控,導致艾莉無法呈現出自己預期的強度。
纏繞在太一劍身上的是風形成的漩渦就像只有棍棒程度的極小型龍捲風。說起來更接近平面型的力場。
威力不足,但已無力提升。
利用平面型力場最多只能與水球形成膠著。
這樣的話。
就只能改變形狀了——
太一構思的是風刃。
尖銳、細薄、能夠撕裂所有物體、冷酷無情的刀刃。
「呃啊浮浮浮浮浮浮!!!!」
太一高聲怒吼。
緊接著,空中垂直畫出一道銀色細線。
原本平舉的劍直接砍向地面。以觸地點為圓心,吹起三百六十度的狂風。
一連串的現象在卡西姆眼裡如慢動作撥放。
太一揮劍之後僅僅一秒的空白。
隨後,卡西姆竭盡全力釋放的『水碎彈』以太一為中線,裂成兩半並往左右分別飛去。
讓水碎彈飛行的不再是它本身的魔力,而是單純的慣性現象。
在被劃分成兩半的瞬間,這道魔術就已經變成了無用的屍雅。
幾秒後。
『水碎彈』再也維持不住形體,啪唰一聲於地面摔出一灘水。
「是我,贏了喔......!」
太一撐起身子,舉劍指向卡西姆。臉上掛著竭盡全力得勝的怡然笑容。
目睹太一宛如勝利宣言的態度,卡西姆緩緩閉上眼,無力地撲倒在地。
卡西姆應該連撐起身體的力氣都不剩。
而太一同樣遍體麟傷。在魔力受到抑制的情況下,過度使用本就有限的資源而導致莫大的疲憊感。不僅如此,逼迫受重傷的身體做出行動讓太一除了表面的傷勢更承受了身體內部的嚴重損傷。
太一看向自己的腰帶,取出僥倖保存下來的藥水,一口飲盡。隨著回復薬的成分逐漸滲透,感覺身體越來越輕。
就在太一舒臘地吐出一 口氣的當頭,突然聽見手邊傳出碎裂的聲響,他立刻看向聲音來源。
太一轉頭之後,劍身立刻隨著啪鏘的聲音,從中斷成兩半。
斷裂的劍啷匡啷地掉在地上。
「啊~......壽終正寢了。」
用這麼激烈的方式打鬥也難怪劍會斷掉。這把劍已經多次遭受太一過度的使用,考慮到他超乎常理的力量,這把劍算是撐得很久了。
雖被卡西姆嘲諷為量產品,用久了難免會有感情。明知損壞嚴重還是捨不得就此丟棄。太一將斷掉的劍收回劍鞘。
「之後再慎重處置吧,辛苦你了。」
太一拍了拍掛在側腰的劍鞘,接著朝卡西姆走去。
好不容易取得勝利,當然要行使勝者應有的權利。
似乎是聽見太一的腳步聲,卡西姆翻了個身,從趴著換成仰躺。
「如何啊?我的努力成果也很值得讚賞吧?」
「還差得遠呢……我是很想這麼說,不過既然打輸了,我說再多都是白搭。」
「我想也是。不過我本來就佔了優勢嘛。我雙手健在而你是獨臂。」
「這點差距……不成理由。戰鬥本來就是……要把手上的牌、作最好的、運用……」
「說起來是這樣沒錯啦。……聊夠了。」
閒談就到此為止。太一結束談話,瞥了卡西姆一眼。
接收到太一的眼神,卡西姆點頭示意。
「你想知道…解除限制的…方法…對吧?很簡單…把那個咒具…弄壞就行囉......」
「喔……挺乾脆的嘛。我還以為你會不甘願告訴我。」
「自己提出決鬥...還打輸............這樣還不甘願……豈不是太難看了……」
原來如此。不無道理。
太一如是想著而聲肩回應,卡西姆禁不住露出笑容。
「要用那個東西……千萬別摔壞了,否則會立刻失效......人家可是這樣對我,千交代萬交代的呢......」
毀掉木箱上那個咒具就結束了。
考慮過無法恢復原狀之可能性的太一,如今總算能安心。
『太好了。看來還有辦法恢復原狀喔。』
太一特地對配合任性妄為的艾莉報告。
『.......』
一反太一將受到斥責的預想,艾莉沉默不語。
太一感到奇怪,便在只有太一看得見的程度下嘗試讓艾莉現身。
『艾莉?』
艾莉的表情相當嚴肅,視線集中於單點——也就是木箱上的咒具。
『太一......那東西不對勁喔。』
『是嗎......?』
艾莉的語調極度嚴肅,令太一難以忽略,因而跟著再度望向咒具。
就在此時。
「什麼!?」
咒具突然噴出大量紫煙,並於空中聚集成一團。
太一為意料外的現象而大感詫異,隨後振奮精神,不讓自己繼續發愣下去。
「喂卡西姆,那是怎麼回事!?」
太一正想拔劍——才想起劍身已斷,直接舉起整組劍鞘。不清楚此時舉劍能有什麼功效,或許只是察覺到不尋常的徽兆而下意識做出的自保動作。
眼下的太一不僅負傷且拿不出百分之百的能力,會如此過度戒備也是正常反應。
不得不深切體會到自己平時嫌棄過於誇大的超能天賦對太一的肉體方面、精神方面乃至周遭人們提供了多麼強大的保護能力。
「我、我不曉得……怎會那樣......!」
凝視著紫霧的卡西姆,臉上也露出真實的驚訝表情,雙眼蹬得大大的。
從那反應可推測他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更不曉得這是什麼狀況。
看來是無法從卡西姆那兒獲得應付的辦法。太一不禁咋舌並再度看向紫霧。
「可惡,到底是什麼情形!」
尚有未解之謎,但是太一的直覺已強烈告誡危機。
紫霧最終形成一個人形,漯浮著靠近這頭——嚴格說是朝太一撲來。
『艾莉!』
霎那間在劍上附加風力,抵擋撞擊。衡撞的力道讓太一後退了幾公尺。
可用資源所剩無幾。
「逼我二連戰嗎!?太整人了吧!」
紫霧人無視卡西姆。不對,沒有眼睛的它根本沒有視力。總之紫籌人只對太一有興趣。
太一沒辦法再打下去,然而現有本事又不足以讓他徹底逃脫。
那該怎麼辦?想來想去也只能打倒這鬼玩意了。
但是怎樣才能打倒它?
太一想不到方法。
紫霸人伸出手指,比向太一。
「!」
太一慌忙後跳。
噗咻一聲。某種物體高速飛來,在跟前地面戮開一個小洞。
(貫穿力這麼強啊……用我現在的狀態吃到道這招可就沒命啦!)
再者,恐怕對方還能一次擊出好幾發。
才這麼想,猜測立刻受到證實。
紫霧人以些微的間隔時間,連續射出同樣的攻擊。
太一專注心神,以最小動作一一閃避。
甚至擦過身體被削掉一小塊肉也無暇計較。
只求不要讓身體被直接命中而遭到貫穿。加上剛剛補充過回復藥,傷勢獲得某種程度的康復,已能自由行動這點很有幫助。
而魔力強化依然遠不能及與卡西姆開戰前的程度,眼下這樣已是極限。
(可惡。快想……快想想辦法!?)
情勢變得越來越糟糕。雖是小傷,岀血量依舊持續增加。越是失血,體力就變得越低。魔法回復藥的效力可不包含輸血。沒辦法協助再生流失的血液。
噗咐。
紫霧人的攻擊貫穿左臂。
「好痛!?」
就在注意力鬆懈的那一瞬間,終究還是吃下完整的一發。
再這樣下去相當不妙。
腦中同時閃過不想放棄與不得不放棄兩種念頭。
就在此時。
「喝啊浮浮浮浮!」
一道身影白小巷深處閃出。
「「葛拉米!?」」
太一與卡西姆齊聲驚呼。
無預警躍入戰場的葛拉米一邊往咒具衝刺一邊拔劍。
這一秒,紫霧人才第一次捨棄太一並轉而注意葛拉米,朝她移動。
看來紫霧人不希望咒具受到破壞。
「別想逃!」
紫霧人第一次露出破綻,此時不出手就是最大的失敗。
太一連忙追上紫霧人。
相對位置而言,紫霧人距離咒其最近,葛拉米距羅最遠不過從整個廣場的位置關係來一看,葛拉米可以用最短距離攔截到紫霧人。
速度方面肯定是葛拉米大勝,不過紫霧人畢竟距離較近,可能也會早一步回頭找太一。
此時。
響起一陣破裂的音效,紫霧人隨之一陣搖晃。
是卡西姆施放的魔術『水彈』。
目測沒造成多大傷害,不對,卡西姆本來就不是想造成傷害,純粹用來妨礙。
無暇應付卡西姆的紫番人再度朝著咒具移動。
而葛拉米已經搶先到達放置咒具的木箱旁,正想揮下手裡握的劍,紫霧人卻在此時趕到她身邊。
(來不及了………不,還有機會!)
紫霧人雙手握著高舉,準備朝著目標葛拉米甩下。不難推測紫霧人的攻擊會在劍擊中咒具之前,先命中葛拉米。
此時太一拚了命地勉強擠進兩人之間、高舉被收入劍鞘的斷劍。
鏗鏘一聲,劍鞘應聲碎裂,碎片飛散四處。終究沒能完整抵擋住這一擊。
不過這樣已經足夠。
太一成功拖延紫霧人的攻勢,即便僅只一剎那。
「幹得好!小鬼!」
葛拉米的劍瞄準咒具砍下。
廣場上瞬間爆出猛烈光芒。
這道光芒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鳴 ……!?」
「還真嚇人啊…!」
葛拉米與卡西姆發出哀號。
強光的起因是原本的魔力重新回到太一身上便即刻呼應了稍早他用上艾莉所有能力強化自身之設定而導致的能量奔流。
太一的左手仍維持在承受紫霧人攻擊的姿勢。
表情則是一臉淡然,仿佛剛才一番苦戰全都沒發生過。
「………呼~差點就來不及了。葛拉米,多謝幫忙。」
「嗯……幸好趕上了。」
葛拉米語調頗為呆愣地如是說,配上苦笑。太一不意外,感覺得出自己剛才確實釋放出魔力。
太一接著凝視紫霧人。
實際接觸後不難瞭解這個對手的確很難對付。
要不是身體經過艾莉強化,單靠魔力強化恐怕還是連碰都碰不得。紫霧人就是這麼危險的敵人。
「這下子應該還是一招打爆它最好。」
『對啊,我認為這東西不應該存在。』
艾莉與太一抱持同樣意見。那就沒必要多所猶豫。
「就請你不留一點痕跡地消失囉!」
太一於右手心蓄積力量。
沒有任何保留,務求一擊必殺以免夜長夢多。
以殲滅為目標,迅速聚集能量。
說起來最希望能一把火燒光它。
不過目前只跟艾莉定下契約的太一還不能使用火屬性魔法。
單論製造高溫這點,倒不是辦不到。
某次討論艾莉的力量可應用之攻擊手段的場合,凜傳授了太一兩種產生熱度的方法。
第一種。
『艾莉!壓縮紫霧人身邊的空氣!』
『知道了!』
以紫霧人為中心,周遭的空氣以仿佛能扭曲空間的驚人力道朝內壓縮。
同時也沒忘記保持範圍外空間不受影響的效果。
若以科學解釋恐怕需要長篇大論,不過這是魔法。
魔法才有辦法實現眼前這種理論上不可能達成的現象。
會讓凜忍不住撫嘆根本把科技甩到九霄雲外的各種理想現象,都能在這個世界透過魔力實現。
紫霧人已被猛烈的熱度給包圍。無處可逃。它明顯受到影響。
紫霧反覆幾次激烈伸縮,幾乎快維持不住人形。
德拉米與卡西姆睜圓了眼目睹這一切。肯定還不能理解紫霧周遭產生何種現象。至少親身感受並理解到有強大的魔力流動。
好歹可以明白紫霧周遭的狀態恐怕可比地獄。
更讓兩人感到訝異的是,太一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精準魔力掌控程度。
「葛拉米,把壞掉的咒具拿來。我一起毀掉。」
「喔…嗯……」
葛拉米將從中斷成兩半的咒具殘骸放到太一伸長的右手上。太一收回右手並加上左手,一起
伸向紫霧。
咒具被破壞後,太一的能力便已全數復原。
不過咒具的效力恐怕還沒徹底消失。還是毀掉比較保險。說起來,帶回去仔細調查研究或許才是最正確的處理。不過正因為不甚理解而不敢隨意留著。體會到這玩意的可怕力量更沒膽冒那個險。
太一接著是放的是從地面打向天際再落下的落雷。
考量到聲音能透過空氣傳遞,也沒忘記請艾莉幫忙施法保護葛拉米、卡西姆以及太一自己的耳膜。
同時設置空氣結界保護三人不受到雷電散發的高溫影響。
一切準備完成。
估計是能量溢出,太一身體閃現紫色電波,並且進發出讓聽者本能地感到恐懼的啪嘰啪嘰聲響。
或許是察覺到太一接下來的攻擊將使自己消滅,紫賽扭動得更加劇烈,表現出害怕的情緒。
理所當然地,太一不可能對它表達任何一絲同情。
「結束了,徹底消失吧!」
遠遠凌駕於凜『閃電』的強大能量與熱量一直線延伸至天際。
蓄積的能量一舉釋放,炸出巨響。
木箱被震波彈飛,因高溫而焦黑。葛拉米與卡西姆也被震得翻滾在地。但總比近距離承受雷電產生的巨響與高溫的紫霧與木箱好過多了。
地面冒出火舌、附近的物體包括小石子全部被震飛。
連帶效應陸陸續續作用之後。
劇烈的光填滿整個廣場。
◇◆◇◆◇◆◇◆
朝天高舉雙手的太一。
他的手心前方空無一物。
沒錯,紫霧、咒其全都無影無蹤。
太一放下手臂。
「呼!」
用力呼出一口氣。
望著雙手握緊指頭,接著張開。
確認能力已經全數恢復。
『應該恢復了吧?』
『嗯,一點都沒少。真是嚇死我了呢~』
得到艾莉的附議,太一總算放下心來。
接著轉向卡西姆。
「你帶來的咒具,我幫你處理掉囉………咦?把你震飛啦?抱歉。」
「……呃…不會……」
「真是沒想到會變出那種東西呢。要是葛拉米沒回來就慘啦。」
「呃,嗯…就是啊………」
卡西姆回答的語氣早失去先前的霸氣。
可能是被太一的魔法給嚇呆,或者其他原因。可惜太一不具備讀心的技術,無法得知真正的理由。
「啊,那個斯文敗類是在後悔啦。」
本次創下最大功勞的葛拉米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主動說明,她幾乎可算是太一的救命恩人了。
「後悔?」
「是的,沒錯。這傢伙輸給了小鬼你。也就是說你累積的努力貨真價實。還不只這樣喔。還穩定而周全地控制了剛才那麼龐大的力量。或許本身的天賦也有關係,不過未經相當程度的努力是辦不到的。」
葛拉米說得沒錯。尤其太一還正在加緊訓練召喚術師的技巧。
「但是這傢伙硬要認為之前輸給你只因為天賦差距,不願意認同你的努力。這就是他後悔的地方。畢竟這傢伙也透過自己的經歷理解到持續努力是多麼困難的事情,所以特別欣賞肯努力的人喔。」
「………是這樣喔?」
「誰要你多嘴了………」
這就是他一臉鬱悶的原因啊。聽完葛拉米的說明,太一總算釋懷。
另一個當事人卡西姆這是一副苦瓜臉。想必很不甘願被人洩漏心事。
「我說卡西姆你啊,剛剛那一擊是怎樣?為何你的魔力掌控那麼隨便?」
太一直視著卡西姆的眼睛說。

用眼神傳達他只是純粹好奇一問的意志。
「隨便……?我的魔力掌控嗎?」
「是啊,我示範給你看。」
太一點點頭,伸出食指並將魔力聚集到指尖。製造出足以施放魔術的魔力量,只差構築術式
的狀態。魔力穩定且平均的包住太一食指指尖。
目睹此景的卡西姆與葛拉米雙雙驚訝得啞口無言。
「看到了沒?反觀你的險力還沒融合完成就散掉了。意思就是說,在融合的前一個階段,聚集的做法出了問題吧?」
「......」
「不對吧,小鬼。完美聚集魔力沒有半點分散根本是超高段技巧耶?」
別講得好像去巷口買菜一樣容易。葛拉米帶著如此言外之意反駁太一。她自己也還沒辦法完整聚集魔力。
「想質疑的人是我才對吧?教我掌控魔力的人跟我說,魔力會散掉的人最多只能算二流。我在練到不散掉之前一直被罵得狗血淋頭耶。」
畢竟是在我學會一般程度的魔力掌控後才開始的訓練課程啦。太一補充道。
差別不在努力的量,而是質。卡西姆腦中閃過葛拉米剛說過的話。
「你們這種說詞簡直就像因為辦不到完整聚集才找的藉口嘛。我可沒有妥協的權利。」
「阿阿……真是無話可說了…」
若論努力,太一的經歷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卡西姆除了笑,還能如何?
自己未能克服的事情,太一早就藉由努力而掌握住。
卡西姆徹底地輸了。
「唉,徹底輸得真痛快呢。對吧?卡西姆。」
「我無法反駁。來吧,我不會再多做抵抗。隨便你要把我交給誰吧。」
「我也一樣。不反抗隨你處理。」
「這樣喔?」
太一聲從聳肩。手邊沒有繩子,無法束縛住他們。
暫且先把卡西姆扛在肩膀上,從葛拉米手中沒收的劍收到背後,由太一帶隊返回王城。
表面上演凜與繆主導的伯爵宅邸襲擊事件。
私下則是太一與卡西姆的宿命決戰。
這一秒,兩邊舞臺同時拉下終幕。
[『異世界超能魔術師』5待續]


本帖最后由 懒惰的羊 于 2019-11-30 13:41 编辑


附錄 決戰前夕

太陽落入地平線另一頭,光明逐漸退去。
覆蓋天空的紫色緩緩擴大。
阿茲托一邊晃動著手裡的酒杯,眺望著如此光景。
接著以恭謹的眼神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男人。
杜托耶海姆也同樣凝視著外頭。
最後感覺到有人注視,便將視線移動到阿茲托身上。
阿茲托與她四目相交。
空白的時間流逝。
不知過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
「百忙之中還占用您的時間。容我再次謝罪。」
「無妨。侯爵親自快馬來訪,肯定有要事。」
杜托耶海姆鏗鏘有力的語調令阿茲托不禁僵直身子,但也不過幾秒。
阿茲托對杜托耶海姆的猜測表示認同,思路清晰地在腦中列出要傳達的事項。
「有兩個壞消息。」
杜托耶海姆的表情毫無變化。
「第一個,尼根侯爵已經死亡。」
「這樣啊。」
「此外,一千名士兵全被國王派給活捉。」
「一個不剩?」
「正是。」
「他們一個一個抓的?」
「不,根據尾隨顯示的部下回報,對方利用戰術級魔術一網打盡。」
「喔~」
杜托耶海姆雙手環胸,低聲說了句「有意思」。
他想知道的是更深入的情報。這點阿茲托也很清楚。
「實際施展了土、水,以及電擊等三種魔術。」
「……觸電嗎?」
「公爵英明。」
杜托耶海姆不必對魔術有深入鑽研也能藉由累積的知識推導出解答。貴為公爵的他,地位僅在皇族之下,不乏接收最新第一手情報的機會。循著既定手續執行還能獲得A級機密度的情報。再者杜托耶海姆的腦袋也不止是掛在身體上面的裝飾。
「先將士兵腳下的土壤轉化為沙子,並在原地生成水製造出泥池。接著將電流傳進泥水裡讓士兵們觸電,在不取性命的情況下封鎖行動。這個作戰進行得極度鎮密。」
「這樣啊。」
阿茲托窺探杜托耶海姆的表情。
他很明白憑公爵的氣度不會為這點小失敗而懊悔。純粹好奇他會有怎樣的反應。阿茲托自己的猜想大略落在「雖為敵人仍不得不佩服」。阿茲托自知這猜測缺乏創意,因此很希望能讀懂公爵的心思。可惜杜托耶海姆無任何舉止變化,甚至未表露一絲絲的情緒。而阿茲托也不敢確定這會不會就是正確解答。
「異世界少年的動向調查有回報了嗎?」
針對這點,阿茲托提出肯定的答案。
雖還無法斷定。阿茲托以此為前提,接著將部下的報告內容如實轉述。
「一擊劈開數百公尺的大地?」
「是。據報從三千公尺遠也能感受到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魔力。而且就他一個人。」
「就一個人……記得侯爵說過,那名少年是召喚術師。」
「恐怕不會錯。」
「哼嗯………本來沒預期見識到少年的力量……那隻鬣狗倒是挺貼心。」
阿茲托接著報告偵查部隊帶回來的情報。
「此外關於狗的現況。據報他向少年提出一對一決鬥且落敗。我還聽說鬣狗準備特殊計策對抗少年,而少年在知情的狀態下故意讓他執行計策卻還是打贏了。」
杜托耶海姆一臉不在乎的模樣抬高酒杯,喝下了些許杯中的液體。
目睹他的反應,阿茲托立刻改變話題。
「接下來是另一個壞消息。」
「說來聽聽。」
獲得杜托耶海姆許可後,阿茲托繼續報告消息。
「王都襲擊戰結束後三十分鐘,薩瓦哈伯爵宅邸受到襲擊,被摧毀了大半。犯人是兩位少女。據傳都是無從對付的高手。」
「半毀嗎?」
「沒錯。現場無人喪命,但四成戰鬥人員重傷,需要一個月以上才能康復。最嚴重的是貴重物品與建築物一起被炸毀的經濟損失。聽說屋子就在伯爵眼前被炸碎。物資調撥情況幾近絕望。這些都是伯爵申報的損失狀況。」
「如此大膽作為 國王派軍隊的現場指揮官是誰?」
「從軍旗來看應是宮廷魔術師長貝拉。」
「一副親切和善的樣子,竟然是個心機女。」
杜托耶海姆笑著如是說。
這一場襲擊真正的意義乃是對親王派得警告與挑釁。
國王派有能力與膽識把貴族一個一個拔掉,逐步削弱這頭戰鬥力的警告。戰事在國王派軍隊全無耗損的情況下結束,同時又僅靠兩個人就能直搗伯爵家甚至造成如此大的破壞。既然親自證實這手段有效,今後沒理由不再利用。雙方全面開戰的時間拖得越晚,只會導致親王派流失過多戰力。
除此之外,這些行動還有挑釁作用。仿佛可以看見貝拉在暗中喊著「放馬過來吧」。最棘手的是,接受挑釁反而是親王派能做的最好選擇。倘使不接受,繼續歹戲拖棚,貝拉就會一個接著一個摧毀這頭的勢力。恐怕會被逼迫至還沒開戰便告落敗的窘境。做為引發政變的一方,沒有比這更屈辱的結局。
杜托耶海姆迫於形勢,必須盡快裁奪。而他心中亦早有答案。
「就這樣吧,順著他們的意思立刻準備全面決戰。」
「遵命。我立刻通知下去。」
「嗯。」
見證公爵的威望與膽識,阿茲托深感自身不足。外表則不動聲色地恭敬地彎下身。
「對了。阿茲托侯爵。」
「有何吩咐?」
「府上可有適才高手?」
「是。不可能沒有。」
阿茲托直覺猜到杜托耶海姆的盤算。
「挑一個人出來。我也會從我這邊選出一人。」
「明白了。」
杜托耶海姆要的是在開戰前盡量爭取時間並找機會報上一箭之仇。
理所當然地,考慮到敵方的戰力,不會樂觀地認定能成功。八成只能多少給予損傷。若能活著逃回來是僥倖。萬一成功解決那可就像是用掉一輩子的好運一般。被逮捕且一輩子回不來才是最妥當的預期。
即便那對少年少女有意放生,還是過不了絲梅拉那關。一旦被捕便無生路。
「那麼細節另行通知,明天夜裡行動。」
「知道了。那我先告辭……」
確認阿茲托遠離之後,杜托耶海姆將上身重重摔進椅背,閉上雙眼。
一般需要數名宮廷魔術師花費不少時間才能實現的戰術級魔術,他卻只靠一己之力,還是在瞬間就聚集並融合所需的魔力。
只要那位少年有意,怕是能夠一舉拿下整個國家。
眼下沒有這麼做,可能是沒興趣統治國家,也可能在等待某種時機。
「………陛下又是怎麼想的呢?」
杜托耶海姆無由地祈願答案是前者。少年的能力堪稱不同次元,人類根本無力反抗。在場沒有人能夠替杜托耶海姆解惑,告訴他願望早已實現。
閉目養神一會兒後,公爵撐起上身,執起手邊的搖鈴,輕搖一下。
「老爺,您找我嗎?」
無聲來到杜托耶海姆跟前的是一名留著八字鬍的白髮老人。一派資深管家的氣勢。
「你都聽見了吧?」
「已經全數安排妥當。」
「嗯。」
總是能在詢問前就把事情辦好的管家長年以來的敏銳依舊,杜托耶海姆滿意地點頭示意。
優秀的管家平日不時在杜托耶海姆稍微放鬆戒備時勇敢諫言。杜托耶海姆也很享受與他爭論
的時光。
「米格爾所言不假。」
「確實如此。」
哪可能有這種事。初次聽聞時,連杜托耶海姆都差點怒罵。後來見他慷慨激昂地反覆強調,便決定稍微測試一番。部下拚了老命也要提出的報告不必然要盡信,但是放在心裡留意總不會吃虧。
「老爺,您似乎是累了。」
「什麼都瞞不過你呢。」
杜托耶海姆伸長手指,對老人發號施令。
「奧魯多。陪我喝一杯。」
「承蒙邀請,不勝惶恐。正好最近難得收到品質不錯的酒,就讓我陪您小酌一番。」
「喔~這酒竟然能讓你看得上眼。值得期待。」
「請您稍後。我去準備。」
奧魯多優雅行禮之後,再度無聲地離開房間。為決戰舉杯打氣的暢快夜晚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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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

10000
eirun0121 侯爵
感謝錄入,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GaoGaiGar.3G 騎士
很久沒看到這本書了 感謝收錄!

4 年前 0 回復

pen098 侯爵
有生之年系列啊。不过本作是真配不上插图。

4 年前 0 回復

siumonmon 王爵
感谢录入,辛苦了。赞赞!
希望也能录入第5卷,谢谢。

4 年前 0 回復

天之雷地 王爵
大大辛苦了  感謝翻譯  慢慢看第四級

4 年前 0 回復

qmlyd 侯爵
有生之年系列?

4 年前 0 回復

Akabane丶風 勳爵
感謝大大收錄 這麼久沒消息以為這部被腰斬了

4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挖列這集離上一集格好幾年了吧  謝謝大大收錄 要來複習了 

4 年前 0 回復

懒惰的羊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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