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良]平凡職業造就世界最強 10[台/繁]


  平凡職業造就世界最強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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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白米良
  插畫:たかやKi
  譯者:何力
  圖源: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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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最後的大迷宮【冰雪洞窟】的試煉仍在持續進行,月也與幻影展開戰鬥,而從已然捨棄的記憶中挖出的,是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祕密與『矛盾』。迷宮喚醒希雅過去的悲劇,讓緹奧心中的復仇之火熊熊燃燒,令香織受到焦慮與嫉妒的折磨……
  即使如此,少女們仍是面對試煉。她們超越自我,只為了掌握與最愛之人同行的未來──!
  「……就算回到過去重新抉擇,我無論幾次都會選擇相同的道路。」
  解放極限的意志,這就是『最強』異世界奇幻故事,第十集!
  
  
  作者簡介
  白米良
  終於來到第十集,真是感慨萬千。
  現在回顧過去,我重新確認了一件事。
  那就是把腦中的幻想寫出來果然是很快樂的事!
  而且鮭魚三明治果然是執筆時的最佳良伴!
  不過我接受異議!
  
  
  畫師簡介
  たかやKi
  集數終於進入二位數了……!
  能夠參與一部作品這麼久的時間,實在是難能可貴的事。
  
  
  
  
  


  
  
  CONTENTS
  第一章 外掛吸血姬與外掛兔子大吵架
  第二章 太好了!果然是變態!
  第三章 勇者的根本
  第四章 打開世界之門的鑰匙
  番外篇 嚴選!異世界召喚的七條心得!




  第一章 外掛吸血姬與外掛兔子大吵架
  
  
  遍地燃燒著業火。
  血腥味撲鼻而來,潮濕的空氣如油一般沾附在皮膚上。悲鳴、怒吼及瘋狂交織的吶喊聲與爆炸聲夾雜在一起,化作淒慘無比的管弦樂。
  這裡是戰場。
  但卻是格外異常的戰場。
  「可惡的怪物!」
  沒錯,戰場上有怪物。
  那是一名擁有超脫現實的美貌、宛如陶瓷娃娃的少女──以這樣的形象示人的怪物。
  她的年紀將近十五歲。
  豐沛金髮如波浪般流瀉而下,紅玉的眼眸彷彿由神祕之火化成的結晶,臉頰微微泛著夢幻朱紅,身上穿著一襲滿是褶邊、端莊優美的深紅禮服。
  這位楚楚可憐的少女就像是妖精一樣,與戰場一點也不相襯。
  一名該是社交界之花的少女,卻對上了五千軍力。
  這就是這個戰場的異樣之處。
  「──『緋槍•千輪』。」
  所謂銀鈴般的嗓音就是形容這樣的聲音。她惹人憐愛的聲音足以使任何人聽得如癡如醉,然而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死亡宣判。
  戰場上的業火只為了一名少女而舞動。
  業火宛如生物般扭動著,轉眼間在空中化為成千上萬的火槍。
  那些火槍含有連空氣也會燒焦的熱量,只要看一眼就能充分理解,那確實是誰也躲不過的死神鐮刀。
  「展、展開障壁!提升抗炎屬性──」
  軍團指揮官大聲呼喊,下達近似悲鳴的號令,卻為時已晚。況且,在少女面前,那樣的抵抗根本毫無意義。
  緋紅豪雨降下,一個個強壯的士兵如樹葉般被吹散。障壁如同淋濕的紙張,輕而易舉地遭到貫穿並消滅。
  當爆炸聲停止、塵煙散去之後,現場只留下燒成焦炭的屍體,以及痛苦哀嚎的人們。
  身在攻擊範圍外的人們,看到己方近千人馬眨眼間灰飛煙滅的淒慘下場,他們也嚇得腿軟,全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就是……鬼神的國家……吸血鬼族的王家之力……」
  每個人都看著少女,眼神中充滿驚恐。
  吸血鬼族──藉由吸取他人血液,達到強化身體、增強魔力的目的,並且發揮超常的回復能力,甚至進而延長壽命的特殊種族。
  吸血鬼族在全種族中數量最稀少,但力量卻超群絕倫,因此儘管是個小國,卻被譽為『小小的鬼神之國』。再加上吸血這個可怕的行為,每個人都不由得對他們抱持恐懼之情。同時,支配那個國家就能成為世界的支配者……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必然的。
  這個人人敬畏、人人欣羨的國家,它的公主就是這位擁有一頭金髮與一雙深紅色眼瞳的少女。
  「……敬告與我祖國為敵的大膽狂徒們,愛惜性命的話就撤退,想死的話就前進吧。」
  不可侵犯的凜然宣告迴盪四周。
  她以少女之身單獨面對大軍,卻沒有絲毫畏懼與遲疑。
  其展現出的壓倒性霸氣,以及令觀者自然臣服的氣質,正是公主該有的風範。
  「……!全軍前進,別退縮!前進!敵人只有一人!用人海戰術擊潰她!」
  她的模樣令敵軍指揮官也忍不住看得入迷,慢了一拍才回過神來,同時下達了指令。肥胖的中年指揮官待在最後方,眼中那混濁的慾望一目瞭然。
  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他不僅想立下戰功,還覬覦公主的美貌。
  這個捨棄理性的愚蠢決定,付出的代價就是……
  「沒辦法,侵入祖國的大罪,你們就以死償還吧。」
  一個小時後,他們全成為了大地的肥料。
  
  
  「殿下,做得漂亮。」
  一名剛邁入老年的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恭敬地送上水。他身穿品質精良的軍服,嘴上還有兩撇漂亮的翹鬍子。
  「謝謝你,烏爾瓦多。不過這支部隊畢竟只是意在擾亂的分遣隊,訓練程度算不上精良。」
  公主在戰鬥中如鷹般銳利的雙眼,如今微微地彎起,充滿了笑意。
  「而且,因為有你們在後方坐鎮,才能讓我安心戰鬥。」
  「您過獎了。」
  被稱為烏爾瓦多的翹鬍子男人,用滿懷慈愛的目光看著公主。
  其實,在後方待命的近衛騎士團因為沒有上場機會,所以面露苦笑,然而他們望著公主如盛開花朵般的笑容的眼神中,飽含著敬愛之情。
  公主喝了一口水。沁涼的水在體內擴散,同時漸漸地滋潤了在戰場上變得乾涸的心。
  「殿下,您要不要稍作休息?」
  烏爾瓦多是直屬公主的近衛騎士團團長,他憂心地詢問公主。
  公主確實很強,在這個鬼神之國──艾巴塔爾王國中……不,在這個時代中都堪稱是『最強』的。
  她剛出生時就擁有充沛魔力,雖然年幼,絕世美貌卻已名滿各國。而且天生具有優越才能,無論魔法還是知識,都一教便會。
  在十二歲時,她身上甚至顯現出數種異常的犯規級力量──
  不需詠唱就能直接操縱魔力的能力。
  只憑在腦中想像就能構築魔法陣的能力。
  以及只要有魔力,肉體便是不死之身的固有魔法『自動再生』。
  那正是只在典籍中記載的傳說級力量。如同久遠以前的英雄一般,是只有天選之人才會擁有的能力。
  此時正值動亂的時代。
  宗教、經濟、資源,甚至是種族的矜持等等各種理由,促使人們展開爭鬥。大國小國林立,每個國家都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崛起。
  吸血鬼族之國原本就是封閉的國家,甚至說它處於鎖國狀態也不為過。它是位居南大陸最西南端的小國,靠著自給自足即可維持國家的運作。
  也就是說,艾巴塔爾王國的國家方針是『其他國家要互相征伐請便,我國什麼也不缺,不要把我們捲入!』。
  然而即便如此,由於吸血鬼族以及當代公主那無與倫比的魅力,這樣的國家方針仍然無法阻擋他國的侵犯。
  如此一來,公主與生倶來的異常能力,就不得不運用在保衛祖國上。
  這是出身皇室的公主應該肩負的責任與義務。而且這也是基於公主自身『想要守護』深愛的祖國、人民,以及信賴的臣下的意志。
  話雖如此,公主確實也還是個應該受到庇護的少女。
  「烏爾瓦多,我沒問題。」
  即使她這樣說,不管是身為臣下還是身為一個大人,烏爾瓦多都無法不為她擔憂。
  「可是殿下,最近您幾乎都沒有休息啊。這次的分遣隊也是,明明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再說,您一接到報告就穿著禮服上戰場,實在是──」
  「嗚……這也是沒辦法的吧,因為敵軍行進路線上有村莊……」
  「我國國民全都是優秀的戰士,逃離那裡對他們來說不成問題。再說,公主這樣的說詞並不足以回答『交給我們處理就好』這件事。」
  「嗚、嗚嗚,可是展現身為公主的我的力量,可以對敵人造成抑制力──」
  「確實,那正是陛下的用意。但是殿下自十二歲上戰場已有三年,殿下早就名震天下,所以此次這種程度的部隊交給我等處理就好。再說──」
  「我討厭烏爾瓦多的『再說』。」
  公主殿下鼓起臉頰,別過頭去,雙手牢牢地摀住耳朵。夢幻玫瑰色的臉頰,顏色變得更加鮮豔了。
  她似乎在鬧彆扭。
  「殿下……」
  烏爾瓦多對此感到頭痛萬分,眉頭不禁擰成八字型。近衛騎士的部下們看到這幅日常光景,紛紛憋著笑,雙肩不住抖動。
  烏爾瓦多自公主誕生便出任她的護衛,對公主而言既是最信賴的部下,同時也是祖父一般的存在。烏爾瓦多也將公主當成親孫女般疼愛,因此自然忍不住對她嘮叨幾句。
  公主用眼角的餘光看到烏爾瓦多一副又要開口的模樣,急忙轉移話題。
  「別、別說這個了!叔父大人那邊戰況如何?那邊才是主戰場,不過有叔父大人親臨,應該萬無一失才對!」
  公主全力想要蒙混過去的模樣,令烏爾瓦多露出一抹苦笑。
  公主今年十五歲,在吸血鬼族是已視為成年的年齡。即便自從固有魔法『自動再生』顯現之後她就停止了成長,一旦站上戰場,公主所散發出的氣場仍與實際年齡一致……
  然而在親近之人的面前,她看起來反而顯得稚嫩。儘管應該要糾正她,但是看到她慌張地想要掩飾的可愛模樣,烏爾瓦多和敬愛公主的群臣又忍不住對她寬容,這已是他們的通病了。
  烏爾瓦多咳嗽一聲,恢復臣下該有的表情,向公主報告道:
  「請放心,戰況似乎處於優勢。不過由於敵方有兩個師團的兵力,所以不易擊退。」
  「這樣啊,那麼我們即刻前往援助──」
  這時一隻鳥飛了下來,打斷公主說話。那隻鳥的大小與鴿子相差無幾,純白的羽毛十分美麗,但是眼睛卻是暗紅色,這代表牠是魔物。
  不過公主看見那隻魔物時,臉上浮現的表情不是警戒而是喜悅。
  因為她知道眼前的白鳥魔物是最敬愛的叔父的從魔。叔父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使役魔物』之特殊能力。
  而那也是這個國家被稱為『鬼神之國』的理由之一。
  公主伸出手,白鳥彷彿降落在纖細的玻璃雕刻上,輕巧地停在手上。
  『敵軍,暫時撤退。前線,交給第一軍,我,即刻返回。』
  白鳥傳來『心電感應』──聲音就像直接在腦中響起。這是這隻魔物的固有魔法。
  得知叔父平安與戰況的捷報,公主逐漸綻開笑顏……
  『這件事先擺一邊,妳穿著禮服就衝出門是在搞什麼?妳這個野丫頭!看來我有必要跟妳好好談談了。』
  公主瞬間僵住。
  停頓一秒後,公主殿下彷彿忘了上油的機械,生硬地望向烏爾瓦多。
  烏爾瓦多臉上露出完美的笑容,點了點頭。近衛騎士們也滿臉笑容。
  告密者是誰,顯而易見。公主孤立無援,看來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十分歡樂的訓話時間。
  「我、我要去跟父親報告──」
  「我已經派出傳令了,妳不用擔心。」
  「我、我有事要處理──」
  公主雖然企圖偷溜,但……
  「妳想去哪裡?」
  「叔、叔父大人!?」
  應該身在前線的叔父大人竟然出現在面前。
  他有著與公主相同的金髮以及紅色的眼眸,稍長的頭髮綁在後方。刻著辛勞的皺紋醞釀出濃厚的粗曠感,掩不住他是一名帥氣中年人的事實。
  他名叫丁里德•加爾迪亞•衛斯佩里提歐•艾巴塔爾。
  他既是王弟,也是這個國家的宰相,而且擁有與公主同等的實力,是一名身經百戰的守護者。公主的叔父能力就是如此出眾,此時他笑容滿面──但背景彷彿亂舞著一連串魄力十足的狀聲詞,雖是笑容卻非常可怕。
  不知是否是錯覺,兩頭擁有巨大身軀、侍立在他背後的獨眼魔物,看到主人的這副模樣似乎也心生畏懼。
  「『自動再生』果然不是好東西,容易養成妳自滿與大意的心態。」
  「沒、沒有那種事。」
  公主殿下似乎因感到心虛而慌張,表情有如惡作劇被發現的小孩,眼眶逐漸泛淚……
  「請容我說一句話,多虧殿下出戰才沒有造成人員傷亡,請您也將這一點納入考量。」
  「烏爾瓦多!」
  聽到烏爾瓦多幫她辯解,公主殿下以彷彿撥雲見日的眼神看向他。眼見此景,近衛騎士們也紛紛出言相助。敬愛的公主殿下落淚,在許多層意義上都有超群的破壞力。
  他們內心既希望公主不要冒險逞強,也希望公主多依靠他們,但是……總是忍不住對她寬容。
  聽見烏爾瓦多等近衛騎士的求情,公主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表示「我會反省,您不要生氣好嗎?」,丁里德只好認輸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別讓我太擔心啦。」
  丁里德語畢露出笑容,他的表情與剛才截然不同,充滿了慈愛。
  他拍了拍公主的頭,動作非常地溫柔。
  「……是,叔父大人。」
  「好,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聽見叔父那溫和的嗓音,感受叔父輕撫著頭的感觸,公主害羞地笑了笑,並在叔父催促下邁開步伐。近衛騎士們紛紛說著「太好了,殿下」、「請您要好好休息」、「侍女長似乎烤好了點心哦」。
  有敬愛的叔父,又有信賴的臣子們。
  不管敵國多少次企圖染指祖國,公主也完全不覺得會輸。
  「啊啊,對了。」
  叔父呼喚著自己,語氣和平時一樣溫柔。
  公主回答「是,怎麼了嗎?」後,回過頭……
  
  「請妳去死好嗎?愛蕾蒂亞。」
  
  眼前突然出現纏著蒼炎的血盆大口。
  「!?」
  右臂傳來一陣劇痛,她頓時發出淒慘的悲鳴。同時,先前看見的景色宛如被布擦去的圖畫一般,轉眼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她看見了自己。
  不,擁有黑髮與黃金眼眸的另一個她──大迷宮【冰雪洞窟】試煉中的『幻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與字面如出一轍,彷彿被一巴掌打醒的感覺。
  右手遭『蒼龍』咬斷,又在極近距離爆炸,公主──月被震飛出去。月藉由『自動再生』恢復右半身,並以再生魔法復原衣服,同時操控重力,在空中防止自己衝撞上冰面鏡牆。
  然而,在她重整態勢之前,又緊接著遭受超重力的襲擊。
  『──「禍天」!!』
  「唔──『黑渦』!!」
  月抵消掉壓在身上的強大壓力。
  再生完畢的同時,她伸出右手,發動最拿手的魔法。
  「──『雷龍』!」
  『呵呵──「雷龍」!』
  兩頭黃金龍發出雷鳴般的咆哮,在空中衝撞。內含的重力魔法互相干涉,電光受到擠壓似地大量放出。
  衝撞力量之大,連空間也產生了扭曲,這並非視覺上的錯覺。眼看在強大力量互撞之下,空間發出了撕裂聲,月於是改變重力的方向。
  她往橫向墜落,接著使出下一招。
  「──『冰槍•百連』!」
  『──「冰槍•百連」!』
  宛如在照鏡子,與月墜向相反方向的幻影,也在同一時間使出了相同的魔法。
  總數兩百支的冰槍瞬間發動,雙方在空中撞擊,激盪出響亮的破碎聲。
  「──『震天』!」
  『──「震天」!』
  空間產生爆炸。這是藉由振動空間產生衝擊波的空間魔法,由於衝擊力實在太大,光是餘波,便使得聳立在房間中央的冰樹龜裂,天花板上落下雨一般的冰塊。
  雙方在地面落地滑行,同時控制那些冰塊的重力。她們彼此都凝聚魔力,想要盡可能地控制更多冰塊。
  黃金與紅黑的魔力擴散爆發,干涉力相互衝擊,位於中間位置的冰塊承受不住壓力,陸續破碎飛散。
  『我明明讓妳看到過去的幻覺,虧妳還這麼能撐呢。』
  「……妳的說話方式很噁心。」
  『這是妳的語氣哦?愛蕾蒂亞。』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我拒絕。』
  

  
  月顯得相當惱怒,她放出冰塊掃射,而幻影也嗤笑著以掃射回擊。
  兩人一一控制數量高達一百幾十顆的冰塊,在剎那之間判斷要讓哪顆抵消、哪顆通過,並且立刻實行。
  月甚至以夾雜數百道風刃的絕技應付對方,同時在腦中盤算。
  他們挑戰了這座【冰雪洞窟】的大迷宮,在聽見挑動神經的呢喃聲,並走過令人厭煩的巨大迷宮後,於終點處走進一道閃耀著光輝的門。
  雖然大致上已經預料到了,不過果不其然,那扇閃耀的門是空間轉移的『傳送門』,一行人因此被分開。
  落單的月,在一條沒有岔路的路上,遇見了眼前『自己的幻影』。
  經由先前的戰鬥已經讓她明白,從冰樹產生的幻影,完全複製了自己的能力與想法。
  再加上,剛才記憶中的世界──
  那就像是在【哈爾崔那大迷宮】看到的『夢中的理想世界』。
  當然,那並不是月創造的理想世界。
  除了最後一句話之外,那確實是月記憶中的過去。三百年的封印,讓她將那段厭惡的記憶沉入心底,自從遇見始後就不曾再想起過。
  然而大迷宮卻強行將其翻出。
  (……這恐怕是魂魄魔法的應用。我明明不打算給大迷宮有機可趁,但是卻無可避免地中招了。)
  兩者實力平分秋色,然而意識會被強制拉入過去的記憶中的話,幻影就會比較占優勢。
  再加上初次與自己對戰,讓月明確體會到一件事。
  自己非常地強,強到不合理的地步,甚至強到……
  「……真令人火大。」
  ……的地步。
  『別忘記我就是妳哦。』
  月的幻影愉快地呵呵一笑。
  啊啊,真是討厭。確實沒錯,自己在被封印之前,的確就是那樣的語氣。因為幾百年沒說話,而且自己被廢除王族地位,如果還講究氣質和用字遣詞,她覺得很沒意義,所以才改變成現在這樣的說話方式。
  然而,不管是先前看到的記憶,還是故意在自己眼前使用過去的說話方式,這些都令月感到火大。月心裡想著「真是個討厭的女人!」,氣勢洶洶地同時召喚出十二頭『雷龍』。
  『這個世上沒有「信賴」可言。』
  月能做到的事,幻影也能做到。幻影輕易地抵消『雷龍』群,同時開口說道。
  『證據就是我那麼信賴的叔父大人,還有烏爾瓦多等等近衛軍們,全都背叛了我。』
  「……」
  幻影高聲說出月過去的記憶。
  『我不斷地戰鬥又戰鬥,一直為祖國犧牲奉獻……』
  月從年僅十二歲的時候就上戰場,一直身處充滿「人死」之處,不斷地帶給人死亡。相對地,她也招來許多憎恨和仇怨。
  一般而言,就算因此產生精神疾病也不足為奇。身為當代最強者之一,身上背負人民異常的期待,就算被這份重擔壓垮也不足為奇。
  即使如此她仍是忍了下來,奮戰不懈。這全是因為她深愛祖國,也是為了守護對她而言重要的人們。
  儘管如此……
  景色猛然轉變,當月驚覺時已經太遲了。大迷宮的意志再度創造出記憶中的世界。
  在王座大廳中。
  深紅的絨毯一直線將房間隔成兩半,絨毯前方是純白階梯,階梯之上則是一個莊嚴的王座。而在王座上坐著一名身穿深紅禮服的少女──年滿二十歲的愛蕾蒂亞。
  她於年僅十七歲時即位,成為艾巴塔爾王國的女王已即將邁入第三年。
  本來父親蘭伯特國王應該還可以在位三十年,之所以會這麼快傳位,並非是篡位。
  要說是必然,確實也是必然。
  在無止境的戰爭中,靠著壓倒性力量防衛祖國,為她帶來了響徹國內外的名聲與敬畏之情。
  攻不下艾巴塔爾王國、消耗了巨大人力與物力的敵國,對於她也只能俯首稱臣,由此可知她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她的外表沒有改變,卻一年比一年美艷。她的美貌已經到了只能以神聖形容的地步。
  或者該說,正因為容貌沒有改變,看在人們的眼裡她就宛若神明,最終在眾多崇拜者的催生之下,甚至誕生了新宗教。
  人類的最大宗派屢屢前來請求會面,最終她以其他種族的身分被認同為神,並受封為最高等級的地位。當發生這起史無前例的事件之時,誰也不得不承認,艾巴塔爾王國的公主是被世界所愛的特別存在。
  因此蘭伯特前國王也不違抗世界潮流,反倒是歡歡喜喜地將王座讓位給女兒。
  以婚姻為形式的同盟邀請,理所當然地如海嘯般湧來。如此一來,儘管進展緩慢,但是戰亂之世開始吹起和平的風潮,也是必然的發展……
  世界以艾巴塔爾王國的美麗女王為中心,即將開始恢復平靜。
  當時她以為世界能夠恢復和平。
  「那麼陛下,這件事就交給臣應對可以嗎?」
  「好,就照您說的去做。」
  「遵命,那麼臣就此告退。」
  「啊,叔父大人!」
  愛蕾蒂亞與別國使者的謁見結束,在那位使者告辭後,她與宰相丁里德一同商議事情。面無表情的叔父迅速做出結論,早早就要準備退出,但是愛蕾蒂亞卻忍不住喊住他。
  「什麼事?」
  「那個……我好久沒和您一起用餐了,留下來吃晚餐吧,我也有些事情想聽您的意見。」
  「這是命令嗎?」
  「咦?不,不是那樣的……」
  「那麼恕臣無禮,因為還有案件必須處理,所以臣就此告辭了。」
  「這樣啊。」
  「是的,那麼臣告退。」
  丁里德毫不遲疑地走出王座大廳,彷彿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裡。
  愛蕾蒂亞看著叔父的背影,但是直到最後丁里德都沒有回頭。
  磅的一聲,門關上了。
  寬敞的王座大廳,只剩下愛蕾蒂亞孤單一人。
  「……」
  是從何時開始,愛蕾蒂亞感覺叔父和自己有距離了呢?
  是從叔父辭去教育公主的職責時開始的嗎?
  是從去年自己生日,和叔父最後一次一起用餐的那一日開始的嗎?
  還是加冕儀式的那一天,從叔父露出痛苦表情的那時候開始的呢?
  愛蕾蒂亞不禁思考。
  叔父與自己相處的時間比雙親更多。
  雖然不曾說出口,不過比起把自己當成掌上明珠、聽從自己任何要求的父母,有時會嚴厲斥責自己的叔父感覺更像是親生父親。
  她想起他看著自己的慈愛眼神。
  如今對她卻連一個微笑也沒有。
  自己和叔父之間彷彿隔著一道冰冷的冰壁。
  她做了什麼令他不快的事嗎?
  有什麼地方表現不佳,讓他放棄了自己嗎?
  雖然她多次想找機會與叔父對談,但是看到的總是叔父的背影。或者,在關鍵時候總是有人打擾,而且就像父母與兩人的親信們在警戒叔父一般,她和叔父能接觸的機會逐漸減少。結果,至今她仍找不到機會與叔父敞開心胸談一談。
  不只是叔父,他的部下,甚至連情同家人的部下們都與愛蕾蒂亞之間開始出現隔閡。
  現在愛蕾蒂亞身旁沒有任何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困惑與巨大的寂寥感,折磨著愛蕾蒂亞的心。
  在那之後的數年。
  通往和平的道路上,一個齒輪開始錯亂,之後一切便亂了套。
  「我可愛的愛蕾蒂亞,已經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身為國王,妳得下決定。」
  父親和母親,以及兩人的親信都不斷強力勸說。他們的表情都非常溫柔,像是在替愛蕾蒂亞擔憂,卻又令她感覺有些可怕。
  他們要求排除愛蕾蒂亞敬愛的叔父──排除丁里德宰相。
  愛蕾蒂亞的身旁已經幾乎看不到丁里德和他部下的身影。相對地,前國王時代的寵臣都聚集在愛蕾蒂亞的周圍,就連烏爾瓦多等近衛也站到了丁里德的身邊。
  「他是野心勃勃的陰謀家,企圖奪取妳的王座,非常地危險。」
  「最近他的越權行為已經到了難以坐視的地步了。陛下,那位大人明顯沉溺於權力,實際上也確實擁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力,請您下決定。」
  「沒錯,陛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這是必要的決定。」
  明白我的心情?你們怎麼可能會明白!
  愛蕾蒂亞用女王的面具掩飾內心的憤怒,總算將這句話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她辦不到。
  要她驅逐叔父大人,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雖然每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他是陰謀家、是被權力蒙蔽雙眼的危險人物。
  但是愛蕾蒂亞不相信。
  就算是真的,如果叔父想要國王寶座,那麼讓給他就好了。
  無論真相如何,愛蕾蒂亞現在只是非常想與叔父談話,甚至到了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地步。不管說什麼都好,她想要聽叔父親口說出他的真心話。
  然而,直到最後她都沒有那樣的機會。
  決定命運的那一天到來。
  那一天,愛蕾蒂亞在王座大廳迎接教會的使者。
  因為發生一件令人震驚的大事──愛蕾蒂亞被選為『神諭巫女』,那是足以與握有教會最高權力的教皇平起平坐的地位。這在異種族中是首例,人們都希望她會成為連繫異種族與人類和平的橋樑。在歡天喜地的氣氛下,那件事發生了。
  門突然爆破,伴隨著爆炸聲響,魔彈如流星般襲擊而來。
  魔彈將教會使者們燒為焦炭,緊接著,一群全副武裝的人衝進王座大廳──烏爾瓦多率領部分近衛騎士,陸續斬殺愛蕾蒂亞的近臣們。
  「烏、烏爾瓦多!住手!這是命令!」
  愛蕾蒂亞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滑稽。
  自己明明知道他們的行動代表什麼意義,心裡卻仍然不肯承認。
  所以,儘管被譽為這個時代最強的女王……
  
  ──妳的王座我收下了。
  
  她仍是輕易地被一劍穿心。
  「叔、叔父大人?為什麼……」
  叔父彷彿擁抱著她,在極近距離下,把劍刺進她的心臟。
  愛蕾蒂亞看不見叔父的表情,不過或許是因為太過用力,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在王座大廳迴盪的慘叫聲之中,愛蕾蒂亞還聽見了將牙齒咬得嘎嘎作響的聲音。
  叔父對自己抱持著這麼大的憤怒嗎?
  他就這麼憎恨自己嗎?
  貫穿身體的利刃,冰冷得讓心也為之凍結。
  「叔父大人,請您說句話吧!」
  即使如此,愛蕾蒂亞仍不放棄與叔父對話,然而……
  
  『叔父大人一句話也沒回答,對吧?』
  
  「!!」
  突然就被拉回現實。貫穿自己身體的利刃,不知不覺間已變成冰劍。幻影站在月的眼前嘲笑著她。
  舞台仍是久遠過去裡那個令人心痛的地方,只不過演員替換成現實中的人。
  這段有如白日夢的回憶,在現實中大概只過了一秒鐘吧。
  「……真是麻煩!」
  月忍不住咒罵,同時以自己為中心,發動空間破碎。
  幻影被震開的同時,刺在心臟的冰劍也脫落了。
  只見幻影輕巧地停在空中。
  以父親、母親、近臣們遭到烏爾瓦多等人殺戮的慘劇為背景,幻影臉上帶著一抹譏諷的笑,繼續刺出言語之槍。
  『明明即使別人都懷疑他,我還是相信著他。』
  月無視她說的話,發動空間魔法『千斷』,將過去的情景與自己的幻影,連同空間一起斬斷。
  視野宛如切斷的鏡子般一分為二。然而,過去的情景並沒有消失。幻影似乎固定了自己周圍的空間擋下衝擊,絲毫沒有損傷。
  『他背叛了我!我被背叛了!』
  她似悲似喜,有如歌唱般放聲大喊,在空中翩然而舞,朝著月釋放出殺意。
  現實中,如狂風暴雨的魔彈襲向月。
  如同過去如狂風暴雨的魔彈襲向愛蕾蒂亞。
  月一聲不吭地發動反擊,愛蕾蒂亞則發出悲慟的叫聲,噴出鮮血。
  同樣的事情不斷地在現實與過去中上演。
  『我是那麼地信賴叔父!我們明明有那麼深的羈絆!』
  愛蕾蒂亞被擊飛到月與幻影之間,她多次身受致命攻擊,然而每一次『自動再生』都會修復她的身體。
  可是即使是這種外掛級的力量,也不能『自動再生』她的心。她思緒紊亂、否定現實,千瘡百孔的心,讓她連反擊也辦不到。
  愛蕾蒂亞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的眼中失去光采,彷彿已經心碎。
  之後發生的事不言自明,無須大迷宮喚醒記憶,她也記得一清二楚。
  她被戴上枷鎖限制住行動,在悲痛中失去意識,然後醒過來時,就已經被囚禁在深淵之底。最後就這麼被關了三百年。
  她被封印在黑暗的牢獄中,絕望與憎恨在心中不斷增長。
  『人會為了自己的慾望而背叛別人。』
  幻影的意思是──所以妳該看清楚過去一敗塗地的自己。
  然後承認吧。
  『不管是最愛的人還是最珍惜的朋友,他們全都會背叛妳。』
  不管是南雲始、希雅還是其他人,他們一定會背叛月。
  因為什麼信賴、羈絆,都是鏡花水月。
  所以──
  「……黑歷史,粉•碎!」
  轟的一聲,衝擊爆發。
  那是黃金魔力爆發的聲音,而且也是月將過去的自己、將那個被打趴在地上的愛蕾蒂亞踩在腳下的聲音!
  只見過去的情景開始產生混亂,彷彿經過了一場沙暴,最後又恢復到有著冰面鏡與冰樹的現實世界。
  過去的世界被月打破了。
  『……果然沒有墮落啊。因為我持續在弱化,所以我本來就知道了。』
  幻影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
  沒錯,這個『幻影的試煉』的目的是為了跨越自己不願承認的缺陷。試煉的規則是,愈否定自己的心,幻影就會變得愈強;相反地,只要接受自己不好的一面,幻影就會弱化。
  然而,打從這個試煉開始後,幻影就一次都沒有得到增強。
  這就代表了月的精神完全沒有因為過去的背叛而動搖,同時,她對始的愛情和希雅的友情也沒有產生絲毫懷疑。
  「……嗯,當然!因為月是人見人愛的角色!」
  月抬頭挺胸,得意洋洋地說道。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人見人愛的月小姐眼神不禁游移起來。
  即使目瞪口呆,幻影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話雖如此,弱化進行得非常緩慢,這證明妳尚未完全走出背叛的陰影。』
  幻影意圖將小傷口挖大,語帶嘲笑地點出事實。然而,月仍是心如止水。
  「……當然,因為對我而言,過去的背叛也是重要的回憶。」
  『妳說什麼?』
  幻影滿臉疑惑,不懂她在說什麼。月向她解釋道:
  「……因為如果沒有叔父的背叛,沒有被封印在深淵之底的話……」
  ──我就不會與始相遇。
  月記得遭背叛的痛苦,也記得遭背叛時的悲傷。她絕望、憎恨、放棄過,痛苦得快要發狂、尋死。
  但是那又如何。
  「……如果非要經歷背叛才能遇見他,就算回到過去重新抉擇,我無論幾次都會選擇相同的道路。不管多少次,我都願意再嚐到同樣的痛苦。」
  ──就算再重新回到那一天,我還是會走上相同的道路。
  過去始曾經這麼說過。他遭到背叛,墜入深淵,嚐盡艱辛困苦。即使如此,他還是說「因為想見到月」,不管再重來幾次,他仍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她隨即發出令人心神蕩漾的笑聲。
  從她那美麗的容貌可以看見,即使被始背叛也會接受的沉重之愛。
  月不曾懷疑過始的忠誠,他們的羈絆甚至不是以有無信賴為基礎。
  她接受最愛之人的一切,而且絕對不會放對方離開。這樣的意志並非源自於信賴,而是來自慾望。
  在某種意義上,那樣扭曲的慾望很難算是純愛。一般來說,那樣的愛情遲早會破局,正常而言不會有人接受那樣的愛。
  但是,幻影並沒有否定月的自白。她無法否定。
  因為幻影是大迷宮的試煉,她也理解同一時間正在另一處突破試煉的『最愛之人』的真實想法。
  他們的愛可以算是一種依存,無論發生何事都不會放走對方。
  兩人驚人地相似。
  幻影仰天嘆息,似乎感到百般無奈。
  她很想放聲大叫:這兩個傢伙真是太瘋狂了。
  不過,這兩人都是遭到背叛、嚐盡千辛萬苦,然後才在深淵之底相遇。
  童話故事般只有美好的純愛,或許反而不適合他們。同時幻影也確信,挑戰者的心已經不會受到背叛與信賴左右了。
  勝負已分,月通過試煉了。跟她的愛人相同,月沒有克服內心的黑暗面,反而以大迷宮意料不到的方式通過了考驗。
  「……差不多該結束了。」
  月做出宣言,魔力將空間染成金黃色。五天龍發出咆哮,神代魔法滿天飛舞。
  幻影處於弱化狀態,本尊則毫無動搖地準備發動最後一擊。
  然而……
  幻影的嘴角微微上揚。
  『原來如此,對妳(月)而言,南雲始就是一切的骨幹啊。』
  愛蕾蒂亞已經不復存在,就如同她剛才毫不猶豫地踐踏並消滅掉過去的自己。這麼一來,過去已經影響不了她了吧。
  
  那麼,未來呢?
  
  幻影無法完全抵消月強大的魔法而被轟飛。然而月的耳邊,卻響起幻影那蘊含著威力的話語。
  『妳並未正視矛盾。』
  「?」
  『明明該思考自己是什麼人,卻不去思考。』
  「……妳在說什麼?」
  ──妳真的以為可以永遠待在他身旁嗎?
  「……咦?」
  月的聲音顯得有些困惑。本該置幻影於死地的五天龍抵消了三頭,剩下的兩頭呼嘯而過,卻無法對幻影造成致命傷。
  原本弱化的幻影稍微恢復了力量。
  「……看我強行碾壓過去。」
  『妳辦得到嗎?』
  本該止息的戰鬥,再度死灰復燃。
  
  
  另一方面,同一時刻。
  「飛吧啊啊啊啊啊!!」
  『咕嗚嗚嗚嗚!!』
  如裂帛的震天吶喊與爆炸聲,響徹冰樹矗立的巨大空間。
  下一秒,痛苦的哀嚎迴盪在空間中。
  希雅揮舞出巨大戰錘德盧肯後,維持擊出的姿勢停了下來。
  另一頭黑髮黑兔耳的幻影希雅則像彈珠一樣飛出。
  幻影無法化解威力,背部撞上冰樹,接著再一聲巨響,冰樹的樹幹呈放射狀破碎。
  只見幻影從樹幹滑落,跪倒在地,靠著黑色德盧肯的支撐,她才沒有丟臉地四肢著地。
  在冰樹逐漸再生的背景音樂中,幻影微微抬起頭,黑髮的縫隙間看得見紅黑的眼眸。
  『妳忘記家人的悲鳴了嗎?那場悲劇全都是妳造成的哦?』
  悲慘的過往一瞬間在希雅的腦海浮現,沙塵飛揚的荒地出現在她眼前。
  ──不要!住手啊!
  ──好痛!好痛!別打了!
  ──快逃啊!快點!
  悲鳴、悲鳴、悲鳴。即使痛苦哭喊、為永遠的離別哀嚎著,他們仍對跑在前方的家人大喊「請你們快點逃吧」。
  隨著悲痛的呼喊愈發淒慘,粗鄙下流的笑聲也愈發大聲。伴隨著無數的馬蹄聲,豪不掩飾的惡意鋪天蓋地而來。
  ──哈哈哈,狩獵兔子的時間到了!
  ──老人只會礙事,全部殺掉!
  ──有一半是要賣的,別傷得太嚴重!剩下隨你們處置!
  對這群人──帝國兵而言,希雅的家人只不過是玩具罷了,沒有人將他們當人看。
  不管回憶多少次,她都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慘況。她不可能忘得掉。
  ──喂喂,有個白髮的兔人族!
  帝國兵的語氣十分興奮,他們散發暴力的氣息,如同野獸發現獵物,準備展開獵殺行動。
  ──那是我的獵物!別讓她逃了!
  充滿慾望的混濁雙眼緊盯著希雅,一路上家人的性命如螻蟻般消逝。
  ──不要啊啊啊!不要!快住手!
  那哭喊聲是自己的聲音。她回頭看著後方受到蹂躪的家人,伸出了手,卻被卡姆和其他家人抓住,拖著她不停奔逃。
  啊啊,又來了,又是自己害的。
  『沒錯,都是妳害的哦。』
  幻影的話語如長槍般銳利……
  逼近眼前的帝國將兵•古禮德,同時也刺出了長槍……
  「別太囂張了!!」
  『啊嗚!』
  一記漂亮的右直拳打在古禮德──不,打在幻影的臉上。幻影的身體旋轉著飛出,隨即撞到地面上,彈跳幾下後才終於停止。
  『嗚,真的沒有空隙呢!』
  記憶歸記憶,就算受大迷宮影響而強制想起過去,希雅的意識也一直留在現實中,不曾追丟眼前敵人的身影。
  相反地──
  『都是因為妳生下來的關係──!?』
  幻影企圖以言語動搖希雅的精神,但是卻頓感毛骨悚然,兔耳不由自主地豎立起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橫向一跳。剎那間,前一刻她所在之處──
  「打扁妳!」
  與可愛的喊聲相去甚遠的衝擊直直落下,戰錘一擊將地面打得破碎飛散。
  隨後,幻影重整好態勢,看向地面的坑洞時──
  『!?』
  幻影察覺到背後有氣息,旋即發現有個扛著戰錘準備揮下的影子,籠罩在自己的上方。
  沒錯,追丟對方身影的人不是希雅,而是幻影自己。
  『太快了吧!』
  「是妳太慢了!」
  幻影的語氣中充滿戰慄。只聽見磅的一聲,宛如空氣破裂的聲音響起,那是戰錘的揮動速度突破音速的證明。幻影緊急之下,只能以黑色德盧肯強行接招。
  充滿震撼力的衝擊之後,幻影被擊飛出去。這一擊似乎就要分出勝負了。
  幻影撞上冰面鏡的牆壁,連調整氣息的空閒都沒有,便即刻驅動黑色德盧肯,藉由衝擊往橫向一跳。
  「看招~!」
  

  
  與可愛的聲音正好相反,明明只是普通的飛踢,牆壁卻轟然崩塌,讓人產生爆炸的錯覺。
  『全部都是因為妳生下來的關係!』
  儘管在心裡抱怨「這傢伙太誇張了!」,幻影仍善盡自己的職責。
  她充分活用希雅擁有的一切戰術與自己身為試煉的性能,持續地奮戰。
  『家人被逼得不得不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只見多顆鐵球雜亂地飛來,只是普通的投擲,卻宛如砲擊。
  幻影勉強躲過那些鐵球,並將其中幾顆打回,同時以言語作為砲彈還擊,試圖挖掘出希雅內心的黑暗面。
  『就連同樣是兔人族的人都白眼以對!』
  希雅的存在令郝里亞族的人在面對不同部族的兔人族時也無法掉以輕心。
  其他兔人族對於封閉的郝里亞族感到詭異而遠離他們,使得他們不能以物易物交易,生活也變得更為困苦。需要時不能尋求援助,郝里亞族的人們必須自給自足,過著比其他部族更為辛苦的生活。
  這一切都是因為生下了希雅這個異端之子。
  從她出生的瞬間起,郝里亞族就成為樹海裡被排擠的部族了。
  因為這件事承受最多壓力的是卡姆,為此他不知背負了多少辛勞。
  只見幻影使用黑色德盧肯對希雅連續使出砲擊。
  希雅則用德盧肯作為盾牌,擋住炸裂散彈塊的猛攻。
  同時,記憶再度被喚醒。
  那是其他兔人族突然來到郝里亞聚落時的事情。他們來的目的是為了將其他兔人族的共識告知郝里亞族,希望郝里亞族改善封閉的處世方式。
  ──郝里亞的族長!你別再堅持了!
  ──原本兔人族就被藐視為最弱種族,至少我們同種族之間應該多多交流才對吧?
  ──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這點呢?你們郝里亞已經破壞我們兔人族的團結了。
  年幼的希雅急忙躲在木箱之後,看著父親與他們對談。
  因為對方的理由很理所當然,所以卡姆只能一直忍耐。
  ──對不起,如果需要幫助,我們樂意幫忙。但是交流就不用了,因為郝里亞族就是這樣的部族。
  卡姆表情僵硬,卻說得斬釘截鐵,引來眾人的譴責也是必然的結果。集會結束後,應該是自己人的同族們怒氣沖沖地離去。看到父親不斷低頭向同族們賠罪的身影,年幼的希雅產生強烈的罪惡感。
  同時,她也深刻體認到,必須被如此嚴密地隱藏起來的自己……
  『在這廣闊的樹海裡,我是只有一人的存在!就連家人也與我不同!』
  就是如此。
  『只要我一個人逃走就好了!只要我離開家人,他們就不會像那樣死掉了!全都是因為我太軟弱!不管身心都很軟弱,所以才──』
  「少多愁善感了──!」
  希雅一記蹬腳,只是腳踏地面,地面卻裂開隆起,幻影的炸裂散彈塊被速成的盾牌擋住。隨後,希雅的拳頭一拳打爆地面形成的盾,碎冰塊立刻化為速成的砲彈,稍微打偏炸裂散彈塊的軌道。
  希雅用過於強硬的方法在彈幕中開出一個口,一瞬間將她與幻影的距離縮短了一半。接著希雅擲出德盧肯,趁著幻影退避的空隙,再將距離縮短一半。
  幻影似乎慌了手腳,再度對希雅使出炸裂散彈塊的集中砲火攻擊。
  「希雅流奧義──『硬撐』!」
  『那才不是奧義!』
  幻影指的雖然沒錯,但是現實卻很殘酷。
  希雅雙臂交叉防禦,毫不猶豫地前進。藉由昇華魔法,希雅加強原本就超出常軌的身體強化。如此一來,炸裂散彈塊即使直接命中,也等於只在表皮上輕輕彈了一下,真的讓她撐了過去。
  然後,只要撐過這短暫的一瞬間,接下來就是希雅的攻擊範圍了。
  「喝啊啊啊啊啊!!看招!!」
  畫蛇添足地喊了一聲『看招』之後,一記使出全力的右直拳揮了過來。
  鏗的一聲巨響響起,那聽起來實在不像是拳頭和戰錘互擊時會發出的聲音。張開雙腳站穩的幻影仍不敵希雅的一擊,身子再度騰空飛起。
  接著響起鏗啷鏗啷的鎖鍊聲……
  『糟糕──』
  幻影察覺不妙時,希雅的左臂已經開始用力轉動。希雅手上握著的是分離後,以鎖鍊相連的德盧肯錘柄。
  只見德盧肯隨著離心力加速,以冰樹為支點劃出弧線,幻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德盧肯筆直飛來,準確地擊中幻影。
  幻影被打得改變了方向,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往橫向飛出,她毫無抵抗之力,直直撞上冰鏡面的牆壁。
  破碎的冰塊飛舞在空中,一閃一閃地反射光線,製造出奇幻的景象。
  在閃亮的景色中,夾雜著其他閃閃發光的粒子。
  『啊哈哈……是我輸了呢。』
  幻影的語氣中摻雜著濃濃的苦笑之意。她手按壓著左肩,打碎冰壁後爬了出來。於此同時,她的身體似乎正在崩壞,散落出光之粒子。
  「妳終於到極限了呢。」
  『妳離極限似乎還很遠呢。』
  炸裂散彈塊所造成的傷口也已靠再生魔法恢復了。
  幻影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妳真的一點也沒有動搖,我應該確實是妳心中的黑暗沒錯……』
  連一絲一毫的動搖都沒有。非但如此,愈是揭露她的黑暗面,自己反而愈加弱化。幻影不禁感嘆,這場試煉都不成試煉了。希雅則擺出一副「妳到底在說什麼」的模樣,回以幻影傻眼的表情。
  「過去無法改變,只能背負。即使如此,我已經發過誓,要為了未來而努力不是嗎?」
  就是在那一日,希雅就是在看見未來的那一日發過誓。
  被追殺、失去,然後又被追殺。她在絕望與悲傷之中看見了未來。
  僅僅兩人的希望──始和月。
  為了到達與兩人在一起的未來,她鞭策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必須伸出手去追尋。
  「──我不是向自己發過誓,要成為『能夠對抗所有企圖奪走重要之人的敵人,並且守護所有我重要之人的人』嗎?」
  這是過去母親茉娜的願望,也是希雅繼承的願望。
  所以希雅為此發憤圖強。她不想再軟弱,她要變強。
  因此──
  「那樣的苦惱與覺悟,我早就經歷過了。」
  只聽見呼的一聲,希雅一揮戰錘,將戰錘扛到肩上並敲了敲。
  她的模樣宛如一顆大樹,既強韌又堅定。
  『……即使有所準備,內心的黑暗面卻仍能將人沉入無底深淵哦?』
  棲息在心中的負面情感,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放過自己的。
  不過……
  「妳雖然是我,但果然不是全部的我。看得出妳的意志還摻雜著大迷宮的意圖,不然妳應該一開始就會明白,現在的我不可能因為那種程度的話語而動搖。」
  希雅心中有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痛,她絕不會忘記失去眾多家人的那一天。
  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如何辯解,她都不會否定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的事實。
  可是她已經決定不再只是哭泣。她決定捨棄軟弱,不會僅是躲藏、逃避。
  希雅決定好往最美好的未來前進,而且絕不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用說也知道。
  因為這條命是家人竭盡所能保下的。
  明明身為最弱的種族,但是卻不畏任何人的壓力,將希雅扶養長大。
  她的生命是在父親忍辱負重,以及母親的期盼下保住的重要生命。
  而且,如今她也有了許多新的『重要之人』。
  真心接受自己的愛人、比誰都瞭解自己的姊姊兼好友,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
  這次換自己來守護『重要之人』了。
  「心中的黑暗?不幸的遭遇?哈!我才不想當悲劇女主角呢。」
  有這麼多人守護我,有這麼多我想守護的人。
  希雅可以自信地說──
  ──我很幸運。
  所以希雅比任何人都不允許自己擅自『墮落』。
  她不可能屈服於自己的心情。
  「我在此宣言。」
  希雅露出得意的笑容,戰錘一揮,指著幻影。
  她挺直腰桿,堂堂而立的站姿充滿自信,美得令幻影也不禁看得入迷。
  希雅抬頭挺胸,大聲對著愣在原地的幻影說道:
  「現在的我是無敵的。不管敵人是誰,我都不覺得會輸!」
  那已經是※言靈了。(編註:源自日文,指言語中的神奇力量,例如誓言或詛咒等等。)
  彷彿證明她所言為真,幻影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又消退了。
  這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負面言靈被對方以正面言靈回擊一樣。
  不論是實力還是精神的挑戰,希雅都以光明正大的方式正面突破。
  幻影必須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挑戰者的強勁。
  只見幻影的表情中微微浮現溫柔之情。
  『原來如此,這個『超越自己』的試煉,我(妳)早已通過了啊。』
  「就是這麼回事。我心愛的人們在等著我,所以──我要強行突破了!」
  『呵呵,很好!最後一擊,拿出妳的全力吧!』
  淡青偏白色的魔力與暗紅的魔力捲起渦流並噴起。
  兩人同時踏出腳步,衝擊使得地面爆炸。邁出的第一步就到達最高速度。
  藉由驅動德盧肯的後座力,原本就比風還快的速度更加提高。
  雙色的魔力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希雅和幻影彷彿化成了流星。
  希雅的意識延長,世界的景色隨之褪色。
  在宛如定格播放的緩慢世界中,希雅有如使出拔刀術,把德盧肯(夥伴)握在身側。她順著衝刺的速度身體轉了一圈,運用兇猛的離心力,揮出使盡全身力量的一擊。
  超越音速的一擊突破空氣之壁,產生白色氣膜,在那下一刻響起破裂的聲音。
  幻影也做出同樣的行動,有如照鏡子般揮擊出黑色的戰錘。
  兩把戰錘正面交鋒──
  剎那間,雷聲般的巨大聲音響徹四周。
  強烈的衝擊波呈放射狀爆發,將周圍一帶的空氣與地面炸開,地面一瞬間便出現宛如受到月的重力魔法轟炸過的坑洞。
  在坑洞中心的則是希雅。
  『漂亮。』
  幻影在空中呈拋物線飛出,她的嘴角微揚,稱讚希雅。
  然後,直接如融化般消失了。
  站在爆炸中心處收勢的希雅緩緩吐出一口氣,放鬆身體的力氣。
  只聽見幾聲鏗鏗的聲響,擊發使用的彈殼掉落地面,彷彿宣告勝負已分。
  希雅仰望天空,口中自然而然說道:
  「……母親,我想成為溫柔的怪物。」
  過去年幼的希雅哭泣著問「我是怪物嗎?」,對於這樣的希雅,茉娜溫柔地開導她。
  ──妳想做什麼就去做,妳可以成為任何存在。
  還不夠,自己還要變得更強才行。成為能夠守護住所有心愛之人、成為強到離譜的溫柔怪物。
  因為對自己有這樣的期許,希雅現在才會在這裡。
  如果母親在這裡的話,她會怎麼想呢?
  ──抬頭挺胸大聲說:「我是希雅•郝里亞,誰有意見嗎!?」
  想起母親說的話,希雅輕聲一笑,抬頭挺胸向母親報告。
  「這就是我,現在的希雅•郝里亞,有人有意見嗎?」
  總覺得母親的聲音似乎輕輕撫過了一雙兔耳。
  ──妳變得很了不起了呢,希雅。
  之後,彷彿為希雅祝福似地,正面的牆壁開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希雅重新扛起德盧肯,踩著毫不迷惘的腳步往前進。
  
  
  大概過了五分鐘吧。
  希雅搖擺著兔耳,輕快地走在昏暗的冰面鏡的一條通道裡。忽然,她捕捉到了一股氣息。察覺到那是最親密之人的氣息後,兔耳上的兔毛旋即歡喜地豎立起來。
  繞了一個大彎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死巷。不過,既然感覺到氣息在死巷的牆後,希雅就沒有打算停下。
  如果這裡有別人在的話,大概會傻眼地說:「妳最近的思考會不會太無腦啊?」……不管怎麼說,自稱無敵,有捨棄『前進』以外選項嫌疑的希雅,一定不會停下腳步吧。
  「障礙就是要被打破!」
  她從巡航速度一口氣提升至最高速。因為只有一條路可走,所以就算看起來像是死巷,應該也會和剛才一樣自動開出路來吧。不過希雅想也不想,把思考能力拋在腦後。
  只見她揮起德盧肯──
  「喝啊啊啊啊──啊!?」
  就在即將打擊的前一刻,果不其然,冰壁消失了。
  德盧肯突然失去目標,大大地揮了個空,希雅的身體也順勢飄到空中。
  眼看就要臉部著地的時候──
  希雅畢竟不會讓自己露出那樣的醜態,她立刻用前滾翻的姿勢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
  然後,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像個體操選手一樣高舉雙手,喊了一聲「喝!」後,優美地起身。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希雅的表情就像在說:我並不是因為感到羞恥。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之中,我只是有點衝過頭,絕不是在掩飾自己的失敗。
  「……月、月小姐,不是的!我這是故意的啦!」
  希雅張望著四周,為自己辯解。
  沒錯,希雅感應到的是月的氣息。看到抱歉兔子這樣的醜態,月又要感到無言了……不過她似乎是杞人憂天了。
  月在這裡,不過她並沒有看著希雅。
  就算是希雅現在呼喚她的這個瞬間,她也沒有回頭。
  「月小姐?」
  希雅再一次呼喚她,她仍然毫無反應。
  試煉廳中,月靜靜地佇立在冰樹前方。從希雅的角度只看得見她的背影,所以不知道她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總覺得現在的她有些難以接近。
  一瞬間,希雅腦中閃過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月是否攻略失敗了?不過這個擔憂很快就證實是多慮了。仔細一看,除了希雅出來的通道之外,還有另外兩個通道。一個大概是月最初進入時的通道,另一個就是繼續前進的新通道吧。沒有看到幻影的存在,這就證明月確實通過試煉了。
  希雅苦笑著,心想自己怎麼有如此愚蠢的念頭,認為月剛剛一定是沒聽見而已,於是走向房間的中央。然後……
  「欸?」
  看到月的模樣,她發覺事態超乎想像。
  月的模樣十分狼狽。
  當然,由於『自動再生』的關係,她的肉體毫無損傷。但是她的衣著殘破不堪,證明了她剛經歷過一場激戰。
  月的對手雖是幻影,卻也是月自己。跟希雅這種只有物理肉搏的戰鬥方式不同,月是一位身經百戰的魔女,所以她應該經歷了一場變化多端的激烈魔法戰。
  再加上考慮到月本來的戰鬥風格就是『倚仗著自動再生,無視敵人攻擊,趁敵人攻擊時以強力的魔法壓倒對方』,她不會毫髮無傷地過關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問題是現在戰鬥已經結束,她應該沒理由不用再生魔法修復衣服。再仔細一想,她沒有繼續前進,反而佇立原地像在思考著什麼事情,這的確相當異常。
  因為不曾看過這樣的月,希雅微微抽了一口氣,不由得停下腳步。不過她很快地轉換心情,用格外活潑的語氣呼喊月。
  「月小姐~!」
  「──!」
  聽見輕快的聲音,月身體瞬間一震,隨後露出驚訝的表情回過頭。看到希雅陽光般活潑溫暖的笑容,月瞇起雙眼,似乎感到很是耀眼。
  「……希雅。」
  「是的,月小姐,是我。」
  希雅輕聲一笑,輕鬆地回答。月也露出喜悅的表情,看得出她好像泡在溫泉裡一樣,身體的力量逐漸放鬆。
  「……房間是連通的嗎?」
  「好像是這樣。我是在通過試煉後,從新出現的通道走過來的。月小姐也過關了吧。」
  希雅不提及月服裝的慘狀,看著房間的出口說道。
  「……嗯,沒問題。」
  這時月似乎才發覺自己的慘狀。月看了眼毫髮無傷的希雅,又看了看自己,她似乎感到有些羞赧,紅著臉使用再生魔法。
  希雅看著月轉眼間便將衣服復原,內心猶豫不決。對於試煉的話題該提幾分,又該問到什麼程度呢?
  月的意志一定沒有動搖,不然應該不會通過試煉。
  可是月明顯有什麼掛心之事,讓她不能釋懷。
  所以她才會忘記修復衣服,而且沒聽見希雅的呼喚。
  (到底發生什麼事……?在迷宮時月小姐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推測月小姐心中的黑暗是三百年前遭背叛之事,可是……事到如今,那對她來說應該也不是問題了吧?)
  希雅不知道該如何對月開口。應該現在就立刻問她在想什麼嗎?還是應該陪著月就好,等到她心情整理好再說呢……
  正因為月對希雅而言很重要,所以希雅內心才會掙扎不已。
  「……希雅,我沒事。總之我們先往前走吧。」
  看出希雅內心的想法,月忍不住露出苦笑。
  「月小姐……說的也是,快點和始先生他們會合吧!」
  「……嗯,我想快點見到始。」
  「呵呵,沒錯呢!」
  自己猶豫不決的時候,反而讓月替自己操心了。希雅沮喪地垂下兔耳。
  話雖如此,停步不前確實也沒意義。只要和始會合,月和始就會自然而然製造出桃色空間,到時月一定也會變得有精神。希雅這麼告訴自己,擺動著兔耳,踩著比平常更輕快的腳步前進。
  就這樣,兩人並肩走在新開啟的通道上。
  「大家不會有問題吧?他們在迷宮的時候似乎就相當辛苦了……」
  「……嗯,確實如此,特別是勇者和雫。」
  「雫小姐很令人意外呢,因為在樹海迷宮的時候,她總是給人冷靜沉著的感覺……香織小姐非常擔心她呢。」
  「……病崎本來就有病,我認為她比雫還不樂觀呢。」
  「又說那種話,月小姐真的很喜歡香織小姐呢。」
  「……我才不喜歡她。」
  一路上她們閒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這是一如往常的光景,兩人的聊天風格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希雅先開個話題,再由月來接話。
  月回話很清楚明瞭,而且談話時偶爾也會開開玩笑。
  然而,希雅卻感覺到一種近似雜音的異樣感,那股異樣感是外人無法察覺的。
  希雅心裡明白,即使像這樣在談話的時候,月仍一直在想著別的事情,而且她的意識和心也都不在這裡。
  事實上,月儘管在和希雅談話,卻仍一直回想著先前與幻影的戰鬥。
  
  
  ──妳真的以為可以永遠待在他的身旁嗎?
  試煉從這個問題重新開始。本來無所動搖的月將要直接取得勝利的當口,勝敗的天平卻開始一點一點地被推了回去。
  「……無聊的問題。」
  月一句話反駁了幻影的問題,然後用重力魔法想要壓扁幻影。幻影膝蓋著地,彷彿隨時會被壓碎,但是卻以冷靜的眼神再度問道:
  『吶,妳為什麼還活著?』
  那還用說,因為始救了我。
  幻影好像看出月在內心這麼回答,她出言否定道:
  『妳不懂我的意思嗎?那我換個說法吧。』
  
  ──為什麼叔父大人沒有殺妳呢?
  
  月應該不用聽她說話,直接把她壓死也不會有問題。
  可是月卻無法無視那個問題。
  感覺就像是被銳利的刀刃抵在咽喉上。
  不知不覺間,重力場開始鬆動了。
  『妳應該明白,妳的「不死」並非絕對不可破解,所以不可能是因為殺不死妳。』
  沒錯,正是如此。月的『不死性』是靠『自動再生』支撐,『自動再生』則是仰賴於魔力,一旦魔力耗盡就不會再生。
  那一日,月放棄抵抗,不斷承受攻擊,被逼迫到魔力差點枯竭。如果要殺死月,應該是辦得到的。
  丁里德應該可以殺死月的。
  如果問她,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至今沒有感到疑問?那只能說都是由於三百年封印的緣故吧。看不見終點的絕望,加上壓倒性的黑暗與孤獨,引發了月的憎恨與憤怒,以至於讓她認為『那個男人想殺自己,只是沒殺死而已』。而就是這種想法,剝奪了她思考其他可能性的餘地。
  「……那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殺我?」
  她彷彿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沒錯,封印才是他的目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心臟猛然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響。
  如果目的是為了篡奪王位,為什麼還讓可能成為阻礙的月活著?月開始陷入思考的迴圈。
  只聽見風聲轟然響起。
  原本壓住幻影的重力場被消除了。緊接著幻影立即展開回擊,對月發出大量黑色漩渦狀的重力彈『黑玉』。
  「……唔咕!」
  月無法全部抵消,一發重力彈掠過月的肩膀。僅僅只是削過,月輕盈的身體就像樹葉般飛起。
  心神動搖與物理衝擊製造出更大的空隙,記憶又被幻影喚起。
  只不過,這次的記憶並不是先前的『只要回憶,自己也可想起的記憶』,而是月在漫長的幽禁之中,深埋在記憶深處,已經遺忘的記憶碎片。
  (抱歉──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總有一天──陪伴妳的人──一定──保護──我做了這種事──可是別忘記──我愛──)
  突如其來踏入記憶之旅中,月聽見非常懷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雖然溫柔,但是卻充滿悲傷與悔恨的聲音。
  那是叔父丁里德的聲音。
  記憶的雜訊十分嚴重,不管是話語還是表情都宛如在沙暴中,無法分辨得清楚。不過月知道,那時候他們所在之處就是那個深淵之底的封印房間。
  大概是因為當時被封印在巨大的立體方塊之中,月的意識朦朧,原本就記不清楚的緣故吧。
  但是,有一件事她可以清楚想起。那時他摸著自己臉頰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明明封印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可是那隻手的觸感卻格外溫暖。他輕輕觸碰的方式非常溫柔,跟始觸摸自己的感覺既相似又不同。
  沒錯,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像是父親對女兒的感覺……
  『那麼妳真正的父母呢?』
  當月猛然驚覺的時候,她已經被散發著暗紅電光的五天龍包圍了。
  她以『禍天』強行破開包圍,以『絕禍』吞噬,再用障壁擋開五天龍。然而,幻影的力量明顯已經增強,月無法擋下所有五天龍。
  月被『嵐龍』掃過側腹。雖然『自動再生』很快地復原傷口,但是衣服卻變得慘不忍睹。
  月沒有餘裕使用再生魔法,她再次召喚五天龍,與幻影復原的五天龍正面對決。
  「……妳對我做了什麼?」
  月認為自己不可能有這種記憶,一定是假的。月瞪著幻影,幻影則是靜靜地搖搖頭。
  『妳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喚醒妳明明知道,卻當作不知道的記憶罷了。』
  「那是……」
  『比如說妳的父親如何?對把叔父當成父親一樣敬仰的妳而言,真正的父親是怎樣的存在呢?』
  「那還用說……」
  父親當然愛著自己,然後卻被叔父殘忍殺害……
  月正要這麼說,但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因為她想不出跟父母親有什麼回憶。無論她多麼努力回想,記憶就像籠罩在霧中,十分模糊不清。
  那與其說是忘記了,倒不如說單純是因為印象過於薄弱,以至於過了三百年後就想不起任何回憶……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妳應該很明白,而且也早就知道,父親與母親對妳是抱持著怎樣的愛。』
  五天龍互相攻擊,接著是幾千幾百發的魔彈互射,同時記憶的片段也被幻影毫不留情地挖掘出來。
  ──愛蕾蒂亞,妳太棒了。
  ──妳想要什麼,我們全都會幫妳準備好。
  ──一切都遵照妳的希望。
  他們不曾否定過女兒。
  只有無止盡的放縱。
  父親和母親都想成全愛蕾蒂亞所有的願望。說好聽是悉心呵護,但那真的能說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嗎?
  不如說,那是一種崇拜……
  斥責愛蕾蒂亞的人總是叔父。
  叔父教導她身為人和王族的重要道理。
  ──大哥!你別太誇張了!你到底把那孩子當成什麼了!
  回想起來,父親和叔父時常發生口角,總是為了愛蕾蒂亞的事爭論不休。
  ──教會申請會面?又來了啊。不,算了,愛蕾蒂亞,交給我來應付。
  回想起來,與教會相關人員會面時,叔父必定會偕同出席。說起來,除了不得已的情況之外,叔父都會以擔心為由出面應對。
  當時愛蕾蒂亞還覺得很不滿,認為叔父對自己過度保護了。
  『妳應該還記得。』
  月再度回神,發覺自己又被記憶所困,代價就是身體被空間斷裂所撕裂。雖然勉強躲過被撕成兩半的命運,但是她已經沒有餘裕顧慮自己的身體了。
  『自從開始和妳保持距離後,叔父的表情是如何。』
  月對她的這句話,對於被挖掘出的記憶──對叔父的表情感到惱怒。
  面無表情,卻看得出苦惱之情。眼神十分痛苦,宛如中了劇毒,或是受到痛毆一般。即使旁人也看得出他的皺紋深刻,感覺就像是突然老化一樣。
  「……!」
  月又中了幻影一記攻擊,大衣的碎片和鮮血一起飛濺在空中。
  幻影的力量終於從弱化狀態恢復到和月不相上下的程度。
  這個事實讓月瞇起眼睛,察覺到自己精神的動搖。
  『如果不找個人來恨,不捨棄思考與希望,妳的心就會崩潰吧?所以妳才會把最客觀的劇本當成真相,並且深信不疑。』
  月無法否認。
  (……我……是我記錯了嗎?)
  月發覺自己開始相信有不同真相的可能性了。
  同時,最初的問題又強烈地浮現腦海。
  ──那個男人為何封印了我?
  因為害怕她擁有的固有魔法?不對,她想起不死性並不足以成為理由。
  只是同情?不,幽禁在無止境的牢獄比死更殘酷。
  那麼是因為憎恨?不,剛剛才想起應該也不是這個理由。
  其中存在某個月所不知情,但是卻更為明確的理由。
  (有個我所不知道的我存在?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有『某個存在』在行動?『那個存在』逼近,所以我被封印了?──『那個存在』尚未消失?)
  滿滿的疑問在月的心中不停打轉。
  這時幻影又對月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妳是誰?我是誰?』
  「──!」
  月一時之間無法回答,因為她察覺那個答案正是自己被封印的理由。
  而那個理由現在仍有效。
  月感覺心裡頭似乎滑落下一塊冰塊,身體受到異樣的寒氣侵蝕。
  她一停下腳步,馬上被大量魔彈擊中,連防禦也做不到就被轟飛出去。
  月在地上滾了幾圈,總算設法爬起。她的肉體依然沒有損傷,但是衣服卻顯得相當淒慘。原本純白的大衣髒汙不堪,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這時幻影又再說了一次。
  『明明該思考自己是什麼人,卻不去思考。』
  這句話有如致命一擊。
  『妳真的以為可以永遠待在他的身旁嗎?』
  月無法立刻回答她「可以」。她彷彿看見留在過去的『業障』,糾纏住未來的自己。
  她的心情如同被名為恐懼的槍所貫穿。
  月甚至想要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止住身體的顫抖。
  始對月而言是光──是劃破黑暗,照亮並溫暖自己,給予自己寧靜與幸福的光。如果把她與始分開,那對月而言等同被宣判死亡。
  幻影的腳步聲步步逼近。
  彷彿自己的終點正在接近一樣。
  月抬頭仰望著天,看到冰鏡面的天花板映出自己的赤紅眼眸。
  那與自己深愛的始的光芒顏色相同。
  她的嘴角忽然勾起笑容。
  『……』
  幻影停下腳步,她的表情既訝異又困惑。
  月是以平靜的語氣回答幻影。
  「……即使如此,也不會孤單。」
  『不,妳──』
  「……始的身旁有希雅,還有緹奧,雖然不願意,但是也有香織。」
  幻影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僵在原地。不過,她大概很快就明白月的意思了吧。查探自己的狀況後,幻影確信自己的想法,然後露出無語至極的表情。
  『對妳而言,世界的中心始終是南雲始啊。』
  「……當然。」
  幻影現在處於弱化被解除的狀態,然而也沒有受到強化。這代表月儘管因為足以顛覆過去一切的事實攤開在眼前而有所動搖,但是最根本的核心價值卻堅定不移。
  『你們兩人真是相像啊。』
  幻影的語氣變了。或許是由於想起了眼前愛得沉重的吸血公主的另一半,在試煉最後也拚命地撒狗糧,所以模樣顯得有些脫力。
  「……再自問自答下去也無用。」
  『是啊,我能找出的記憶已經沒有了。』
  力量不相上下的現在,月也已經不受過去的記憶所牽絆。
  兩者的魔力噴發,集合剩餘的所有魔力發出一擊──『雷龍』。
  黃金與暗紅的兩條龍激烈地互相衝擊……
  「……至少可以確定,如果我在這裡輸了,我就見不到始了。別妨礙我!」
  『──!』
  力量較強的是月。
  雷鳴的咆哮聲震耳欲聾,黃金『雷龍』吞噬了暗紅色的龍。
  然後直接咬中幻影。
  幻影逐漸化為粒子消失,她的表情仍然帶著無奈與幾分憂慮之色。
  巨大的聲響消失在虛空中,空間隨即恢復寂靜。
  部分的冰壁溶化後出現新的道路,然而月看也沒看那條道路一眼。她默默地靠近冰壁,注視映在冰壁上的自己。
  她的心沒有動搖。
  但是卻有疑問產生。
  混沌不明的不安似乎化為薄霧,在心中瀰漫開來。月為了消除那樣的不安,嘗試探索自己的記憶,然而既然幻影無法再挖掘出什麼,那就代表那是月也不知道的事情。
  月也很清楚這一點,但她仍是繼續探索記憶,她無法不繼續下去。
  因為如果遺落在過去的某種東西,對未來造成影響的話……
  我──
  
  
  「月小姐!!」
  「──!啊,希雅?」
  呼喚聲將月一鞭子抽醒,肩頭微微一痛,月頓時回過神來。
  這時月才發現,希雅正抓著她的肩膀,從正面注視著她。那對天藍色的雙瞳盯著月的眼眸,既認真又帶著嚴肅與憂慮。
  看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回憶了。月的目光望向希雅的背後,通道的前方已經沒路了。
  自己竟然連這種事都沒發覺……月就像被抓到事情做不好的小孩,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月小姐,發生什麼事了?請妳告訴我吧。」
  希雅的語氣既平靜又尖銳,她放開月瘦弱的雙肩,雙手包覆般地握住月的手。
  那是一雙非常溫暖的手。雖然沒有言語,卻感覺得到她的溫柔,彷彿在說:沒關係,有我陪著妳。
  「……」
  但是月卻語塞了。她猶豫著不知道要如何說明,甚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只是對未來感到惶恐不安,而且那種不安只是模糊的印象,難以用言語說明。同時,對於自己的意識被那樣的不安拉走,月也感到十分難為情,因為月平時總自詡是希雅的姊姊。
  只不過,當月猶豫不決而目光游移的時候,希雅看著這樣的月,似乎反而加深了決心。
  希雅不再選擇顧慮月的心情『等到月願意說為止』,她瞇著眼睛,看得出她打算『現在就問個清楚』。
  月明白不能再蒙混過去,於是嘆了口氣。
  話雖如此,難以說明也是事實。
  「……對不起,希雅,因為我自己都還沒有理出頭緒。」
  「不能說嗎?」
  「……嗯,被挖出許多過去之事……因為對始和希雅的感情不可能動搖,所以試煉本身並沒有問題,不過……想起往事才發現,有些事情或許是我記錯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要整理一下。」
  「這樣啊……」
  希雅似乎對於這個回答不能接受,她握著月的那雙手一點也沒有放鬆。
  看著她的手,月嘴角露出笑容。她的笑容中充滿對希雅的疼愛與信賴。
  月心想,希雅真的變得堅強了。
  初遇時,她還是個老愛哭哭啼啼、怕東怕西,只會拚命地跟著月和始的抱歉兔子而已。
  她努力、再努力、不斷地努力,雖然滿身汙泥,美麗的臉上也沾滿了淚水與鼻水,在別人眼裡看來十分淒慘落魄,但是卻一次也沒有放棄。
  不知不覺間,她竟像這樣開始守護著自己了。
  她的活潑、純真、誠摯,是多麼地撫慰月的心。
  (……或許已經不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了呢。)
  月內心這麼想著,掙脫希雅的手後,反過來緊緊握住。同樣用雙手包覆住她的手。
  「月小姐?」
  希雅露出訝異的表情,月見狀微微一笑。
  心中冰冷的不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明確的覺悟。
  月的表情變得更加透明。
  「……希雅。」
  「……是,怎麼了?月小姐。」
  不知為何,希雅的表情嚴肅起來,但是月沒有停下,紅玉的眼眸中帶著堅定的信任,開口將最愛之人託付給希雅。
  「……如果我有什麼不測,始就拜託妳了。」
  「……」
  希雅無語凝噎,她睜大了雙眼,愕然地注視著月。
  這也難怪,突然聽到月這麼說,希雅會困惑也是正常的。雖然如此,月還是相信如果是希雅的話,就算不明白原由,她應該也會笑著答應,然後說:「沒問題!交給我吧!」
  「妳在開玩笑嗎?」
  「……咦?」
  得到的回應卻是令人不禁瑟瑟發抖的冰冷語氣。
  希雅臉上面無表情,彷彿遺落了情緒般。她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似乎正強行壓抑著忍不住即將爆發的感情。
  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希雅,她一瞬間甚至忘記了呼吸。
  不過月很快地反應了過來,用比剛才更充滿決心和信賴的眼神凝視著希雅。
  月希望希雅明白自己不是在開玩笑,這種話她不會對其他任何人說,月希望希雅收下她最至高無上的信賴。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帶著覺悟說這句話的。」
  「覺悟?」
  希雅瞪著眼睛,表情扭曲,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面對直射而來的目光,月以認真的眼神回看著她。
  希雅的表情愈來愈嚴峻,同時響起啪的一聲。
  「!?」
  月被打了一巴掌。她沒有時間閃避──不,因為事情太過出乎意料,她反應不過來。
  月沒想到對於自己真心的請求,希雅竟會用這種方式回應。
  雖然沒有使用身體強化,卻仍能看得出這一下並沒有手下留情。月睜大了雙眼,手按著臉頰,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希雅?」
  「請妳收回那句話。」
  「……」
  「竟然要把始先生託付給我,請妳立刻收回那樣的胡言亂語。」
  希雅氣憤不已,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散發出的氣息宛如滾燙的熔岩。
  月也不爽了,她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妳把我的信賴說成是『胡言亂語』?」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說法嗎?」
  蒼穹與紅玉的雙眸正面交鋒。
  她們彼此都察覺到,對方眼中都蘊藏著不容退讓的強烈意志。
  月不明白,希雅為什麼如此生氣,為什麼不肯接受她的信賴,憤怒與悲傷之情不斷湧上。
  希雅也不明白,月為什麼要說這麼悲傷的話。
  無言的對峙持續了一小段時間。
  如果有第三者在場,一定會詫異到說不出話來吧。在某種意義上,這兩人的感情比與始更好,但她們卻真的起了衝突。
  在這起意外的事態中,先採取行動的是希雅。
  她猛然向後跳躍,德盧肯一揮,呼呼的風聲響起,接著把德盧肯扛在肩上。
  「看來用說的妳是不會懂的,我是不知道假貨對妳說了什麼,讓妳變得這麼膽小……無敵的吸血公主竟然這麼丟臉。我要痛扁妳一頓,修正妳那畏縮的意志。」
  伴隨著怒氣,淡藍白色的魔力捲起旋渦噴出。
  月本來不打算戰鬥的,因而顯得有些焦急。
  「……希雅,等一下──」
  話還來不及說完,希雅便以像是慢動作播放的速度衝來,毫不留情地揮出德盧肯,打斷月的話。
  月向後退避,很勉強地躲過這伴隨暴風的一擊。
  剎那間,地面爆發。宛如受到爆炸衝擊般,地面粉碎,出現一個坑洞。
  儘管冰塊的地面立即開始再生,不過這一擊的破壞力顯示出希雅是多麼地打從心底感到憤怒。
  「……希雅,妳玩笑開過頭了。」
  「玩笑?到了這個時候還說那種喪氣話嗎?妳不明白的話,我就說清楚一點,我是認真的。如果月小姐不收回那句話……沒錯,我真的會痛扁月小姐一頓。」
  「……希雅,為什麼?」
  「我最不能忍受就是妳那句好像真的不明白的『為什麼』!平時的月小姐到哪裡去了!我的月小姐絕對不會說那種話!我要讓妳清醒過來啊啊啊啊!」
  希雅的德盧肯再次發威。
  揮動速度超越音速,製造出白膜一般的空氣牆,隨後響起巨大的破裂聲。
  月以重力魔法向正後方急墜,勉強躲過攻擊。
  橫向的一擊揮空,輕易地將通道的冰壁打得粉碎。
  戰錘接連揮出第二、第三擊,每一擊都像是在開可怕的玩笑般,發揮出壓倒性的破壞力。
  原本通道就沒有多寬敞,月身處在這樣缺乏退路的環境下,又不擅長近身戰鬥,被希雅擊中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然而,儘管身在殘暴的威力之中,比起危機感,月只是感到愈來愈煩躁。
  「……別鬧了,妳以為我是懷著多大的覺悟拜託妳的!」
  月主動踏入暴風區域,同時發動重力魔法『禍天』。
  原本高高舉起的德盧肯彷彿受到吸引,掉落至地面。月腳踏被超重力釘在地面的戰錘一躍而起,在上下顛倒的世界裡使出冰屬性魔法『凍櫃』。
  當月從希雅頭上飛過,在她背後著地時,冰櫃已經升至希雅的大腿高度。
  希雅逐漸冰凍的模樣,彷彿過去接受月的戰鬥訓練時一樣。
  那時她被困在冰櫃裡嚎啕大哭……
  「那叫什麼覺悟啊啊啊啊!」
  對現在的希雅來說,那種程度的束縛可不管用。
  僅僅只是一拳。
  希雅只是高高舉起拳頭,用力往地面擊打,冰櫃立刻爆碎,宛如砲彈擊中似的衝擊炸開。
  月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說「騙人的吧……我明明注入相當多魔力了……」,當她因為衝擊而踩空的時候,同時聽見「哼~!」的一聲不像女生該有的吆喝聲。
  應該承受超重力壓制的德盧肯,竟然被希雅用蠻力舉起了。
  緊接著希雅立刻縮短錘柄,轉換為砲擊模式,旋即發射出散彈。子彈在直線通道內擴散,想要閃避當然是不可能辦到的,因此月立即張開障壁。
  這時卻見炸裂散彈塊如狂風暴雨般襲來。通道之內,淡藍白色的魔力波紋重重擴散,噴發出激烈的衝擊。
  「……希雅!妳別鬧了!」
  「那是我的台詞,月小姐。妳有稍微反省,打算收回先前那句話了嗎?」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妳真的不明白嗎?」
  「……」
  炸裂散彈塊的衝擊造成障壁出現龜裂。
  月當然立即修復障壁,但強烈的衝擊接連不斷,再加上希雅的質問,令月無法行動。
  月隔著障壁與魔力衝擊波的風暴看著希雅。為什麼希雅對於自己信賴的證明會這麼憤怒呢?月皺著眉頭,心裡感到既焦躁又悲傷。
  然而,看到希雅臉上表情的瞬間,月抽了一口氣。
  希雅看起來很悲傷,遠比月更為悲傷。雖然仍充滿怒氣,但是她的眼中泛出的淚水,好像隨時都會落下……
  一眼就能看穿,月的話令她受傷了。
  只聽見德盧肯的扳機扣動聲響起,炸裂散彈塊已射盡,現場恢復寧靜。
  在陷入一片寂靜的場所,希雅用力擠出聲音似地說道:
  「妳說要託付給我,那不就表示未來月小姐不會和我們在一起嗎……?」
  「……希雅。」
  「那種事……那種未來妳以為我會認同嗎?妳以為我會樂意接受嗎!?妳以為我會對妳說『是的』,乖乖答應嗎!?」
  這就是她悲憤的理由。
  說信賴的確很好聽,那也確實是月最大程度的信賴,可是卻也是受到託付的人難以忍受的重擔。
  那是當然的,因為希雅很喜歡月。以沒有月為前提的信賴,她怎麼可能笑著答應說「好的,沒問題」。
  她不可能認同那樣的未來!
  聽到希雅的吶喊,月這時才察覺自己傷到希雅的心,眉毛倒成了八字。
  然而,即使如此……
  自己究竟是什麼人?叔父為何要封印自己?
  只要還不明白這些疑點……
  「……我是想要以防萬一……」
  月仍是不能收回前言。
  總覺得似乎聽見了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下一秒……
  「我才不管那麼多!」
  「──!?」
  希雅宛如鬧脾氣的小孩,哭得滿臉淚花,化成一顆砲彈衝了過來。面對這樣的希雅,月也有了些微的動搖。
  但是在外掛兔子面前,出現那樣的動搖就會成為致命的空隙。
  希雅有如拉弓似地把戰錘拉往後方,同時增加重量,將身體強化至最強。
  把不被瞭解的憤怒與悲傷盡付於一錘!
  「咕嗚!?」
  障壁就像紙片般被輕易粉碎,暴風與衝擊波襲向月。月喘不過氣來,從緊咬的齒縫間發出痛苦的叫聲,同時被重重擊飛。
  希雅沒有停下,她利用揮動戰錘的離心力轉了一圈,對著直線飛向死巷冰壁的月,擺出美麗的投球姿勢──
  「月小姐怎麼就是不明白!」
  擲出戰錘!
  「──『聖絕』!」
  最上級障壁包住月的同時,有如爆炸的巨大聲音猛然響起。
  投擲出的戰錘,不管是質量還是速度都帶來巨大的破壞力。月毫無抵抗之力,被戰錘推著撞向死巷的冰壁。
  雖然冰壁對月的接近產生反應,開始打開道路,但是戰錘和月的速度實在太快,開啟的速度追之不及。
  『聖絕』衝撞牆壁,緊接著衝擊波隨之傳來,將出口附近的牆壁全部粉碎,月撞進裡面的房間。
  當德盧肯終於失去勁力,鏗的一聲掉在地上的同時,月也倒向地面。她單膝跪地起身,流著冷汗,望向快要崩毀的通道。
  就在那個瞬間。
  「欸、欸欸!?」
  『什、什麼!?怎麼回事!?』
  兩道驚慌的聲音響起。
  或者應該說,那是香織和她的幻影。她們似乎正以雙大劍在交鋒對峙,然而突如其來的衝擊令兩人都僵在原地。
  不過希雅並沒有理會吃驚的兩人,她用拳頭隨意打破崩毀中的通道冰塊,然後現出身影。
  兔耳與兔尾伸得筆直。
  希雅一拉錘柄,把德盧肯拉回。接住從空中飛回的伙伴後,希雅行雲流水般地連接戰錘與錘柄,接著手一揮,把戰錘扛到肩上。
  「月小姐!我會讓妳想起來,什麼才叫真正的覺悟!別小看森林的兔子喔!」
  希雅舉起德盧肯指著月。
  眼前是一隻發火的外掛兔子。
  不管是對希雅也好,對月也好,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大爭吵就此揭開序幕。
  ……留下一旁至今還搞不清楚狀況,互相抵著對方武器的香織和幻影。
  
  
  時間稍微往前推。
  香織也與其他人相同,正在接受『幻影的試煉』。
  在這場試煉裡,心中的黑暗與自己不願認同的負面部分被無情挖出,香織陷入了苦戰。
  香織早有覺悟。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有很多空隙。
  ──明明約定了,卻無法守護始同學。
  ──無法克制地嫉妒月。
  ──受到自卑感折磨。
  ──為什麼我不是『特別』的那一個?
  ──為什麼我這麼弱?
  ──明明不惜捨棄原本的身體,得到了力量!為什麼是希雅!?
  ──為什麼!那裡原本是我的位子!是我最先愛上始同學的!
  ──別奪走他!別奪走我心愛的人!
  幻影的話語一點一滴地將她拉進深不見底的沼澤。
  香織很想否定她的話,很想摀住耳朵、移開視線,大喊自己沒有那種想法,有那種想法的人不是自己。
  自己的醜陋被赤裸裸地攤在眼前,有如心裡柔軟的部分被挖掘而出,那難以忍受的傷痛令香織想尖叫出聲。她很想對自己的幻影無意義地怒吼,或是破口大罵。
  所以,取而代之的行動就是──
  「喝!!」
  『──!』
  香織往前踏步,不斷地一直線往前進,以快要發狂的心作為動力,氣勢十足地大喝一聲,同時揮出雙大劍。
  這一擊極為銳利,甚至令幻影來不及喘息,並不是隨便揮出的一擊。她明白斬斷幻影就是斬斷軟弱的自己,這稱得上是清冽優美的一劍。
  可以稱得上集世間之美於一身的『神之使徒』的肉體躍動。
  一方是銀色,一方是黑色。
  每當站位變換,兩者的秀髮便夢幻地揮灑開來。兩對四把的大劍交織出劍線的軌跡,化作無數的流星,築起一個劍界。
  這是一場死鬥,卻是美麗的死鬥。有如舞蹈,又似獻給神的神樂。
  沒錯,香織帶著遍體鱗傷的心,逐漸可以和幻影戰鬥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
  『唔!妳的速度又加快了!』
  幻影承受不住,拉開了距離,同時立刻發射出黑色分解砲擊。
  香織也把大劍的劍尖往前指向幻影,發射零延遲的分解砲擊。
  黑與銀的閃光正面衝突,擴散出的不是衝擊,而是消滅的餘波,冰面被挖空似地消失。
  『妳心中的嫉妒、怒氣、焦躁、自卑感明明都沒有消失!即使是現在這個瞬間,明明妳的心仍然傷痕累累、深受苦惱!』
  「即使如此還是可以成長哦。」
  從香織的口吻中甚至能感受到一絲溫柔。同時,幻影感到背脊發寒,她維持著砲擊,回頭向後方看去。
  只見空中不知何時出現由銀羽構成的魔法陣……
  「──『雷光』!!」
  『竟然連遠端發動都會了!』
  幻影展開黑翼,一口氣直衝而上。距離戰鬥開始大約過了三十分鐘,直到方才為止,香織都還無法用銀羽構成魔法陣,現在卻成功了。幻影不禁露出驚愕的眼神望向香織。
  而在那個瞬間,同樣展開銀翼的香織已經來到眼前。
  幻影以大劍接下閃光般的劍招。鏗的一聲,激烈的金屬聲響徹四周,衝擊呈圓狀放射開來。
  『強化停止了?』
  幻影的強化原本一直持續著,每當受到利刃般的言語攻擊,香織就展露出她的軟弱。但是,現在強化卻停止了。
  「我真的是只想到自己。」
  在空中兵器交擊,香織似乎聽見了幻影的低語,她回答道。
  「不管是在學校的時候,還是離開小雫她們的時候都一樣。」
  在沒有自覺且超過兩年的單戀的推動之下,香織只是拚命想找始說話,但是卻總是和他說不上話。她只顧著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讓心上人困擾了。
  明知道自己離隊會造成多大的空洞,但是與心上人奇蹟再會,卻看到他身旁有了心愛女子這種事,令香織難以忍受,便以自己的意志為優先了。
  『沒錯,妳真是沒救了。妳是個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人,遠遠稱不上是個純潔無垢的人,不是嗎?』
  在已強化的狀態下,單純以臂力來說,幻影占了壓倒性的優勢。她在武器交擊時,強行將香織推開,對她掃射分解的黑羽。
  香織旋轉身體飛行,穿越死亡的彈幕,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我想要改變。我想要和月一樣溫柔,想要和希雅一樣堅強,想要和緹奧一樣聰明,想要和小雫一樣可愛。」
  明明是在戰鬥中,她卻說得如此清楚明白,那會是嫉妒所致嗎?
  幻影瞇起眼睛,心想「不對」,自己的力量正一點一點地減弱。
  香織轉過身,儘管如狂風暴雨般襲捲而來的黑羽在她身上劃下無數道傷痕,但是卻被她以毫釐之差避開了致命一擊。緊接著她銀翼振翅,一口氣加速。
  香織變得比剛才更為快速,甚至出現殘像。
  並不是因為幻影稍微弱化,因而感覺香織相對變快,單純是由於香織每分每秒在加快速度。而香織變強的原因只有一個。
  即使是現在這個瞬間,香織也正在發掘身為『神之使徒』的能力。就如同人類透過鍛鍊,一步一步地增強力量般。
  沒錯,正如香織所說,那是人類都會有的『成長』。
  因為太過快速,暴雨般的劍招虛影重重,幻影憑藉強化後的能力一一化解,同時恍然大悟似地說道:
  『……原來如此,妳明明負面情感不減,我卻開始弱化……這是因為妳即使是這個瞬間也不斷前進吧?不對,妳一定是在接受這個試煉之前就一直在逐漸成長了。』
  雙大劍的軌跡拉出銀色的尾巴,幻影不斷擋格招架。
  香織的劍招流暢且充滿破壞力,可說已達武道的顛峰,跟過去與始交戰的諾因相比也毫不遜色。
  雖然只有毫秒的差距,但是幻影的反應確實正逐漸變慢。香織的劍開始削過幻影,幻影身上的傷口漸漸增加,這時香織以向父母報告般的口氣吐露心聲。
  「我嫉妒希雅,可是也同樣地為她感到高興!」
  看到希雅被始接受,香織真的很羨慕。不過對於朋友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她也很開心。
  「月那個人我最討厭了,可是如果她不在,我也同樣感到寂寞。」
  香織已經不會再被自卑感與焦躁感逼得喘不過氣來了,因為那些情緒她在【梅爾基涅海底遺跡】就已經克服了。
  「我也因此而能夠察覺小雫的感情!」
  雖然仍有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壞習慣,不過香織已經變得稍微能夠注意到周圍的人了。
  比起羨慕或嫉妒別人,她現在更著重於提升自己。
  因為在接受這個試煉考驗之前,香織早就已經在面對自己的負面情感了。
  所以……
  「我害怕自己的醜陋,不過我不會再逃避了!」
  香織發動昇華魔法──『禁域解放』。
  她以『近似極限突破』的方式,重現諾因過去使用的『爆發性提升能力』。香織身體纏繞著銀光,分出二重三重的身影,那正是『神之使徒』的能力。
  「我不會再輸給自己!因為我要守護想守護的人,跟大家一起回去日本!」
  『……妳已經不需要任何話語了吧,我的強化全都解除了。』
  幻影儘管被大劍的一擊擊飛,臉上卻浮現笑容。
  看著眼前就跟人類一樣成長的女孩子,幻影瞇起了眼睛,似乎感到非常耀眼。
  只見幻影著地,在地面挖出坑洞。香織也隨後著地,兩人在寂靜中對峙。
  「這是最後一擊了,接招吧!」
  『好,全力攻過來吧!再斬斷一個我(妳)的軟弱!』
  銀色流星竄過,漆黑的流星也竄過。
  兩者拖著殘像,在冰樹旁衝突。
  大劍互擊產生巨大的衝擊,強大的魔力光照耀整個空間。
  均勢只維持短暫的時間。
  只見香織的大劍逐漸深入幻影的大劍,宛如陽光照亮黑夜,銀光逐漸驅趕黑色的魔力。
  兩人在極近距離注視著對方,她們的眼眸形成對比。
  香織的眼眸燃燒著決心與意志的火焰,幻影的眼眸則是平靜得有如新月的夜晚。
  幻影全身宛如沐浴在晨曦之中,靜靜閉上雙眼準備受死的時候──
  
  一部分的冰壁爆炸了。
  
  隨著巨大的聲響,一名眼熟的金髮美少女飛了進來。
  「欸、欸欸!?」
  『什、什麼!?怎麼回事!?』
  香織與幻影維持兵器互擊的姿勢,心神因為意外而動搖。
  看清單膝跪地起身的金髮少女是月,而從崩毀的牆壁走出來的是希雅後,香織一瞬之間鬆了口氣……
  然而看到月表情僵硬、流著冷汗的模樣,以及希雅發出淡藍白色光輝,散發出宛如最後大魔王的壓力的姿態時,香織頓時傻了眼。
  不只如此,希雅還用德盧肯指著月,怒容滿面地宣戰。
  「月小姐!我會讓妳想起來,什麼才叫真正的覺悟!別小看森林的兔子喔!」
  香織看見這一幕,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她的表情就像在說……我已經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這情況就像是直到剛才為止,劇情一直走王道路線,主角成長,終於即將邁入高潮,然而這時候卻有別的故事的高潮穿插進來。所以,香織的反應會如此也算正常。
  幻影則是知道兩人通過試煉之事,所以相反地,她搞不懂為什麼過關後兩個是同伴的人卻自相殘殺(在幻影的視角看來是如此)。
  香織與幻影仍是維持兵器交擊的姿勢,互相看著對方。
  然後她們似乎達成某種共識,彼此點頭示意之後,香織下定決心並開口向『莫名其妙的兩人』攀談。
  「那、那個,月?希雅?妳們到底在做什──」
  「……希雅,聽我說,我是因為記憶有誤差──」
  「少囉嗦!不管有什麼理由,我最喜歡的月小姐都不會說那種喪氣話!始先生愛上的『特別之人』是不會放棄的!什麼叫『預防萬一』啊?妳這個膽小鬼!」
  月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平常希雅這個小妹總是全力對月投射無償且純粹的善意,現在卻毫不留情地痛罵月,這令月難掩心中衝擊。
  而另一邊,完全遭到無視的香織,眼角開始浮現淚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幻影竟然解開兵器互擊的姿勢,拍了拍香織的肩膀。看來儘管身為試煉,她也不禁對香織感到同情吧。
  「……我先前被封印是另有隱情的。」
  因為那個理由實在太令人感到不安,所以月想要預防萬一。正因為希雅是她最信賴的人,所以她才會心懷覺悟說出那一番話。
  為什麼希雅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但是對於月的這番告白,希雅仍然一口回絕。
  「我才不管那麼多!」
  對月而言是驚愕的事實,但在希雅看來只是些微小事罷了。在月否定自己未來的話語之前,根本不值得考慮!
  為什麼月小姐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希雅感到既焦急又無助,實在是太悲傷、太氣憤了。
  「是敵人就殺無赦啊!不斷往前進!這不是我們的風格嗎!?現在妳卻提什麼預防萬一的覺悟,啊啊,真是的,妳這個膽小吸血公主!萬年小不點!飛機場!」
  希雅似乎激動過度了,激烈的言詞脫口而出。
  「……小、小不點?飛機場?哼、哼哼哼,妳說了不該說的話……」
  月的額頭上青筋浮現,複雜的心思也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她兇惡的眼神彷彿在說……給妳三分顏色,妳就開起染坊了啊。
  承受著月的目光的希雅則是「哼」的嗤笑一聲,堂而皇之地挺起胸膛。她的行為既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釁,哈密瓜般的雄偉雙峰不住晃動。
  只聽見轟隆隆的雷聲開始響起,不知不覺間,月的頭上已經開始烏雲密布,臉上露出不是女孩子該有的兇惡表情。
  空氣中開始蔓延無比危險的戰場氛圍。
  香織與幻影手遮著嘴,慌張得不知所措,只能直呼著「哇哇哇──」。
  月以落雷為背景,對希雅下達最後通牒。
  「……妳這隻抱歉兔子,想收回剛才的話就趁現在哦。」
  對此希雅以宣戰作為回答。
  「那是我的台詞,妳這個萬年小不點。」
  兩人彼此的臉頰都在抽動,額頭上青筋暴起。
  然後……
  「妳、妳們兩位?冷靜一點好嗎?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要把妳做成烤兔子,讓妳知道什麼叫尊卑!」
  「哈,膽小的貧乳小不點,我根本沒把妳放在眼裡!今天就是下克上的日子!!」
  兩人完全沒把和事佬放在眼裡。
  自從相遇以來,兩個外掛第一次大吵架,現在敲響了開打的鐘聲!
  只聽見一聲雷鳴的咆哮,『雷龍』張開大口逼近希雅,意圖將她做成烤兔子。
  希雅則是踏出彷彿要炸破地面的步伐,同時展開攻勢。
  德盧肯的橫掃產生衝擊波,干涉『雷龍』的重力場,捲起局部性的暴風。
  頭髮被暴風吹得飛散,香織呈現死魚眼狀態,望著兩人喃喃說道:
  「……看嘛,她們兩人感情就是那麼好,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嗚嗚,我果然是沒用的孩子……」
  『奇、奇怪!?我的力量增強了!?不、不行呀,妳要振作一點!』
  「……我果然不行啊……」
  『啊,不、不是那樣的!不是妳的錯啦!那兩人只是氣過頭,看不見周圍的情況,不代表,妳就是空氣……』
  「……空氣,我是……空氣……」
  『啊,我的力量又提升了!?』
  或許是因為太可憐了,應該是試煉的幻影卻在安慰香織,這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會被試煉真心安慰的挑戰者,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大概只有香織了吧。
  月和希雅則絲毫不理會一旁的兩人,第一次的大吵架愈演愈烈。
  「妳給我好好反省!你這個萬年發情吸血鬼!!」
  「……妳有資格說我嗎?妳這隻淫蕩兔子!」
  「妳說誰淫蕩了!明明妳才是不看地方就推倒始先生!妳這個變態!」
  「……妳說誰是緹奧了!這隻尿褲子的兔子!我要再讓妳失禁!」
  「什麼!?妳到底在說什麼時候的事啊!不愧是超過三百歲的老太婆!人老了就變陰險了呢!」
  「唔!!宰了妳!我要宰了妳!!希雅,妳惹我生氣了!我要讓妳知道重力魔法的可怕!妳就等著捧著一對下垂的贅肉乳房哭泣吧!」
  「妳、妳竟然要做那麼可怕的事!我絕對要死守始先生的最愛!」
  更正,與其說是愈演愈烈,倒不如說是愈來愈幼稚了。
  然而她們手上也沒閒著,一方射出成千上百的魔彈,另一方就將那些魔彈擊破或打回,兩人上演著神乎其技的攻防。
  不知為何,打得愈是激烈,緊張感變得愈加薄弱。
  「……很遺憾!始對贅肉沒有興趣,因為他喜歡的是屁股!沒錯,就是我•的•屁股!」
  「那是妳可悲的自以為是!始先生最喜歡我的胸部!我之前還讓他非•常•滿•意呢!夜晚的戰鬥我也快下克上了!哈哈!」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地隨口暴露始的性癖。如果始現在也在場,最受到打擊的人可能是他吧。另外,希雅似乎有點密雷迪化,她高明的挑釁,讓月更加火大了。
  「……始的夜戰能力是我訓練的,希雅的戰鬥能力也是我訓練的,所以我全都瞭若指掌!我要讓妳知道,弟子是無法贏過師父的!」
  「誰怕誰!弟子就是會超越師父的存在!此時此地!不管是夜戰還是戰鬥,我都要超越妳!」
  德盧肯發出淡藍白色的光,超音速的揮擊正面擊中『雷龍』,『雷龍』被打得雲消霧散,不過……
  側面又有第二頭『雷龍』襲擊希雅,那大口即將吞噬希雅。
  這一記攻擊抓準希雅揮動超重武器後的空隙,時機可說是完美無缺。
  然而,希雅好像預見到未來的動向,旋即以一百八十度劈腿的姿勢緊貼地面。
  『雷龍』在兔耳上方咬了個空,於此同時希雅利用擊發德盧肯的後座力,以伏低的姿勢滑行移動,從『雷龍』的下方滑過。緊接著,她僅靠一隻手的手指尖撐地,一躍而起,在腳一著地的瞬間,立刻以定格播放般的速度逼近月。
  「看我痛扁妳!」
  「……天真!比始的愛情還甜!」
  月以空間阻斷障壁,接下希雅突破音速的打擊。衝擊波呈放射狀擴散,周圍的冰被炸飛。
  憤怒的月毫不留情地發動反擊,對希雅使出會將普通人類打得粉身碎骨的空間破碎。
  讓大氣悲鳴的劇烈震動爆發,天花板與地面被炸得粉碎。不過,在崩塌的中心處──
  「奧義──『靠意志忍耐』!」
  希雅僅憑肉體硬接下這一擊,撐了過去。
  雖然她似乎藉由昇華魔法將身體強化效果提升至最大,但是空間劇震的程度甚至能粉碎鋼鐵,硬接下來還能毫髮無傷實在是超乎想像之外。
  月之所以會使出這樣的攻擊,也是估計就算希雅能擋下某種程度的攻擊,至少也會因為腦震盪而失去意識。然而……
  「妳太天真了,月小姐!這種程度的攻擊已經無法阻止我了!!」
  「……妳、妳這隻外掛兔子!」
  月的表情浮現戰慄與焦躁之色,她的表情就像在說「這怎麼可能」。看到希雅衝過來,月急忙往後方墜落,拉開距離。同時,她全力凝聚魔力。
  只聽見爆炸聲響起,冰壁和地面被挖出洞來,碎冰到處飛散。火焰焚遍空間,雷電灼燒空氣,衝擊波急竄,炸裂聲震撼鼓膜,魔力的波紋重重擴散開來。
  超高等戰鬥愈來愈激烈,顯示出這兩人確實是來真的。
  只不過……
  「月小姐是……呃、那個……笨蛋,是笨蛋!」
  「……希雅是……希雅是……白痴!!」
  幼稚程度也等比例在增加,看來她們罵人的詞彙已經用盡了。
  兩人的戰鬥如果為世間所知,很可能會是一役名留青史的激戰,不過同時卻也是一場極為幼稚、辱罵詞彙層出不窮的大吵架。
  而房間的一角,有兩人抱膝坐著,以放空的眼神觀戰。
  她們就是這個試煉廳的主角──香織和她的幻影。
  明明跨越許多難關,即將通過試煉,卻是遇到「月小姐是笨蛋~!」與「希雅是白痴~」這種場面,也難怪她們會傻眼了。
  這時幻影以小聲卻毅然決然的聲音說道:
  『我過去勸她們。』
  話一說完,幻影站了起來。
  她的英姿豪氣干雲,表情則是清澈透明,實在不像是由負面情感構成的幻影。她的樣子簡直如同勇敢赴死的戰士。
  香織驚訝得睜大雙眼。
  「妳難道想去阻止她們!?不行啊,妳會死的!」
  那實在太亂來、太有勇無謀了,香織顯得十分焦慮。那裡是怪物們的戰場,是外掛們的領域,無疑是死亡之地,這一去肯定難逃一死。
  然而幻影臉上仍是維持帶著覺悟的神情。
  『我是這座大迷宮的試煉,有人妨礙我和妳的試煉,我不能悶不吭聲。試煉也有試煉的矜持。』
  所以我要前去,這是為了我和妳。
  聽見幻影這麼說,香織為之語塞,她領悟到自己無法阻止幻影。
  兩人之間萌生出某種超越友情的不明情感。
  或許是因為狀況太過詭異,讓兩人的頭腦都有點奇怪了吧。
  香織也面露微笑,站起來面對自己的幻影。
  「……妳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等妳回來!」
  『呵呵,妳都這樣說了,我可不能不回來呢。』
  兩人握著手的模樣,宛如上戰場的丈夫和送行的妻子,又有如電影中立下山盟海誓的一幕。在各種意義上,她們的精神可能都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幻影依依不捨地放開香織的手,轉身瞪視充滿死亡、破壞和幼稚咒罵聲的戰場。
  然後……
  『白崎香織•試煉的幻影,要上了!!』
  「拜託妳一定要平安!」
  她果敢地使出同樣也是香織拿手招式的突擊。
  隨後……
  「「少礙事!!」」
  『呀啊啊啊啊啊啊!?』
  幻影馬上就飛上空中,畫出美麗的拋物線。
  「幻、幻影啊啊啊啊!!」
  『唔,我、我沒事!還可以、我還可以戰!我一定要阻止她們!』
  幻影在空中反轉,張開黑翼,重整態勢。或許是因為被雷擊和衝擊打中,她的身上有些煤灰,不過她的意志完全沒有衰退。她揮動雙大劍、擺出架勢的模樣,宛如是一名勇者。
  總覺得她似乎有點陶醉在這狀況中了。不愧是香織的分身。
  幻影瞪視到這時候還爭吵不休的月和希雅,用宏亮入雲的聲音說道:
  『妳們兩人別太過分了!這裡是我們的地方!別來妨礙試煉!』
  爆炸聲、轟炸聲、破碎聲,以及極為幼稚的罵人話語。
  幻影英勇地出面斥責,卻完全遭到無視。
  月和希雅似乎眼中只看得見彼此,剛才的攻擊也只是真的以為有障礙物飛來,所以出手擊飛而已。
  這樣一來,幻影也不禁火大了。
  『可、可惡,既然如此,我賭上一口氣也要讓妳們不能再無視我!』
  幻影額上浮現青筋,用力地拍動黑翼。
  她發揮眼睛來不及對焦的超速度,從空中衝向爭吵的兩人。背後拖著殘像的同時,她微微改變大劍的握法,將大劍的劍腹迎向正面。
  幻影企圖以劍腹毆打來擊昏對方,類似刀背打擊。而瞄準的目標則是中了『石龍』的吐息,開始石化的希雅。
  幻影不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加上重力加速度,對著希雅的後腦給予一擊。
  『看招!懲罰的一閃!』
  但就在即將命中的前一刻。
  「哼!」
  劈哩一聲,希雅竟以蠻力解除了石化。看來她靠著再生魔法與昇華魔法,將石化的效力只停留在表層,然後做出雙手高舉的動作,用單純的蠻力粉碎了石化的部分。
  幻影連想「真是怪物啊!」的餘裕都沒有。因為希雅高舉雙手的同時,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大劍,而且僅用單手就做到了所謂的空手入白刃。
  不同於一般的空手入白刃,希雅是用手指捏住刀刃的部分。
  大劍的一擊是劍腹對準她,以神速揮下,而這隻外掛兔卻在千鈞一髮之際從側面抓住了大劍。
  『騙人的吧?』
  外掛兔絲毫不理精神動搖的幻影,外掛兔對月的戰意仍然高昂。她把剛好到手的投擲物全力擲出。希雅抬起一隻腳,藝術品般的結實美腿上下一百八十度打開,然後順勢揮下。
  「喝啊!」
  伴隨著氣勢十足的吆喝聲,她的投球姿勢美得令人心蕩神馳。
  然後……
  『啊啊啊啊!!』
  幻影化為黑色流星飛出,美得就像魔球一樣。
  幻影成為劃破空中的人體砲彈,雖然發出慘叫聲,但是月的眼裡還是只有希雅。
  「……吞噬殆盡吧──『極大•雷龍』!」
  與至今無法相比的巨大雷龍竄出。閃爍著激烈電光的『極大•雷龍』張開大口,彷彿在說著「嘿!來吧!」般等待著幻影落下,歡迎她自己羊入虎口。
  『咿!?』
  幻影發出不像身為試煉的她該有的悲鳴,露出拚死求生的瘋狂神情,用黑翼包覆自己,並且纏上分解的魔力。
  『極大•雷龍』將她一口吞下,但是隨後響起啵的一聲,幻影飛了出來。看來她順著飛行之勢貫穿了雷龍。
  分解作用破解了雷龍的形體,『極大•雷龍』內產生一個迸發電光的通道,希雅從那條通道奔出。
  在投擲幻影砲彈後,希雅便以同等速度追隨其後。打從一開始,她就打算把幻影當成肉盾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相當殘酷的行為。
  另一方面,『極大•雷龍』遭到突破後,月使用展開在周圍的『禍天』衛星,在前方產生超重力空間。
  結果……
  『嗚嗚嗚嗚嗚!?』
  飛來的幻影被強制吸向地面,臉部在地面滑行。
  這是多麼悲慘的光景啊。如果雫在場的話,就算明知是幻影,一定也會怒髮衝冠大喊:「妳們對我的好友做什麼啊」。
  幻影倒臥在地面,發出微弱的呻吟。她掙扎著想要爬起,而就在她勉強抬起頭的瞬間……
  『唔哇!?』
  幻影被追上的希雅踩在腳下,再次熱烈地親吻地面。
  希雅不理會可憐無比的幻影,揮起了德盧肯。
  往下揮落的一擊發揮爆炸性的破壞力。
  月靠著障壁和向後墜落躲過,但是幻影就無從迴避了。
  幻影和爆炸的地面一起被炸飛。
  在閃亮亮的碎冰飛散之中,飛舞著幾點閃亮亮的水滴,那水滴一定是來自幻影的眼眶吧。
  無視可憐的被害者,戰鬥進入佳境。
  月和希雅的衣服都已破破爛爛,衣衫不整。雖然彼此都靠著『自動再生』與對肉體施加『再生魔法』而得以不受損傷,但是魔力卻已接近枯竭,兩人都氣喘吁吁。
  她們呼吸急促,分明已經接近極限,然而卻不從魔晶石補充魔力,大概是兩人都賭上一口氣了吧。
  「月小姐……」
  「希雅……」
  月召喚『五天龍』,希雅操縱巨大的劍玉,兩人各自高舉在上方。
  黃金的魔力化作海嘯,朝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淡藍白色的魔力化為龍捲風,直衝上天。雙方的壓力相互衝擊,壓迫著空間,發出劇烈聲響。
  月和希雅都察覺這是最後一擊,她們視線交會,打算使盡全力賭在這一擊上。
  兩人當然都完全沒有考慮到,在她們的視野中,被震飛到兩人中央位置處的幻影。
  「快逃啊~~!!幻影!快點逃啊~~!!」
  『欸?』
  香織用雙手當作喊話筒,大聲地吶喊以警示幻影。然而,幻影的反應遲鈍,從她那沒有對焦的瞳孔看來,她似乎尚未從剛才的衝擊回復過來。
  所以,她注定無法逃過最後且最大的攻擊。
  「妳這個固執的人!!」
  「……頑固的傢伙!!」
  五天龍帶來的五種破壞全部集中於一點釋放。
  另一方則是直徑兩公尺的金屬塊。金屬塊被戰錘以全力揮擊,其速度與質量足以碾殺一切,可以稱得上是史上最大的砲彈。
  魔法的破壞極致與物理的破壞極致,兩者在空中激烈撞擊。
  壓倒性的強烈衝擊蹂躪整個空間。
  『──!?』
  可憐的受害者發出不成聲的淒厲吶喊。幻影被捲進餘波,在空中受到劇烈衝擊,然後身後拖著白煙的尾巴,落回香織的身邊。
  她在香織前方的地面彈跳幾下,然後一路滾到香織的腳下。
  幻影的身體冒著白煙,倒臥在地,一動也不動。
  香織雙手遮著嘴,彷彿目睹一場悲劇,忍不住喃喃說道:
  「太、太淒慘了……」
  只見幻影的臉動了一下。
  『抱歉,我贏不過兩個外掛。』
  雖然氣若游絲,不過幻影似乎勉強還活著。香織趕緊抱起幻影。
  「別說話了,妳會死的!妳的努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妳就好好休息吧!」
  『妳……』
  兩人之間的氣氛良好,畢竟基本上她們就是同一個人,差別只在於是否有大迷宮的意志介入而已,心中的情感還是相同的。
  而這時雪上加霜的情況發生了,危機出現在彼此相依的兩人上方。由於受到戰鬥餘波的摧殘,天花板的一部分發出不祥的聲音,開始出現崩毀的徵兆。
  幻影見狀大叫。
  『妳快逃!別管我了!』
  「怎麼可以!不行!我不能丟下妳!」
  兩名香織上演起連戲劇戲碼。已經無法動彈的幻影,設法叫香織逃走,而香織則是面露悲痛的表情拒絕。正常來說,香織只要抱著幻影逃走就好了,不過兩個人都沒想到這個不解風情的方法。
  『我是妳的幻影,終究只是影子,注定要在這裡終結。』
  幻影露出淡淡的微笑說服香織。
  香織猶豫了一下,下一個瞬間她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然後……
  「沒辦法了,喝!」
  她發出可愛的聲音,同時將大劍刺進幻影的胸口。
  『……欸?為什麼?』
  幻影不禁脫口問道。香織目光游移地回答:
  「有、有什麼辦法,因為妳如果因為我以外的原因而死亡,我有可能不會被認同通過試煉呀……既然如此,我就必須在妳死之前殺死妳才行。」
  非常有道理,甚至讓人想問在此之前上演無用誇張戲碼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回想方才的對話,香織說的「希望妳平安回來」,叫她「快逃」,反駁說「我不能丟下妳!」等等,全都是以「為了要由我來打倒妳」這樣的心聲為前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香織或許打從一開始頭腦就很清楚。不過在手腳已經開始消失的幻影面前,這一點最好還是別說破比較好。
  幻影明白了許多事情,眼神逐漸變得空虛。
  『……呵、呵呵,我變得很堅強了呢。對於自己的成長,我感到很欣慰……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樣的結局太過分了……』
  仔細一看,由於迷宮的再生機能,原本面臨崩毀的天花板已經恢復原狀。因為先前也都是這樣,所以恢復也是理所當然。
  連最後的決心也是白忙一場,幻影流下眼淚,垂頭喪氣,消失得不留一點痕跡。
  「……勝利真是空虛啊。」
  如果有別人在的話,一定會吐槽她「妳沒資格說這句話」。受到始一夥人帶壞,原本那個單純的香織已經不在了。
  這件事先擺一邊。
  畫面回到月和希雅身上,她們互相發動極大的攻擊後……
  「……呼……呼……咳咳!」
  「呼……呼……」
  兩人呈大字型,一起躺在冰冷的冰塊地面上。她們的魔力完全枯竭,已經站不起來了。
  沉默籠罩在氣力用盡而倒在地上的兩人之間,彼此似乎都在思考該說些什麼。
  最先開口的人是希雅。
  「……別說悲傷的話了。」
  「……」
  「如果有不安的話,我們一起排除吧。」
  「……」
  「不管對手是怎樣的存在,面臨怎樣的狀況,我們都不會輸。我相信,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一定可以克服萬難。」
  希雅一邊喘著氣,一邊滔滔不絕地勸說。而同樣氣息紊亂的月則是默默地聆聽著。
  「讓我這樣相信的人,不就是月小姐和始先生嗎?事到如今才改變作風,我可絕不認同。害怕未來而說出喪氣話,那樣的月小姐我絕不認同。」
  正因為希雅有窺視未來的能力,而且正因為月是無論發生何事都絕不放棄的始所認同的『特別之人』,所以希雅絕對無法認同月的發言。不只是發言,連那樣的態度她也絕不認同。
  「不要託付給我!把我也捲入吧!請妳開口跟我說,為了未來我們一起戰鬥吧!」
  對於與始共度人生的人而言,自我犧牲的精神應該是不需要的概念。
  與其犧牲自己的未來,不如一同奮戰,同生共死。
  那對他們來說應該才是『覺悟』。
  而最瞭解這個道理的人,不是別人,應該就是月才對。
  「我絕對不答應妳。那種亂七八糟的請求,誰要答應妳啊,嗚嗚、嗚嗚。」
  「……希雅。」
  悲傷終於化為淚水,從希雅的眼眶湧出。
  只要戰鬥勝過月,就能證明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守護月。如此一來,月也就不會那麼悲觀了。
  希雅是抱持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會和月大打出手。可是,既是姊姊也是師父的月果然很強。
  希雅無法取勝,感覺自己很沒用。只要一想到可能缺少月的未來,希雅就不禁悲從中來。而且聽月的言下之意,她似乎接受了那樣的未來,希雅對此感到十分氣憤。
  所有感情混合在一起,已經達到飽和,希雅實在控制不住了。
  月倒在地上,轉過頭,凝視著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的希雅。
  大戰一場之後,體力和精神完全消耗殆盡,明明應該疲憊不堪,心情卻如冬天早晨的空氣般清新。在如此不可思議的感覺之中,月忽然憶起往事。
  ──只要拚命努力,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那是初次相遇時,希雅說過的話。然後……
  ──打倒所有阻礙,跨越另一個世界。
  那個重要的約定。
  ……啊啊,真的呢。
  月嘆了一口氣,她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想挖一個洞鑽進去。
  在妹妹的面前,自己竟然表現得如此丟臉。
  覺悟……沒錯,就是覺悟。
  正如希雅所說,早在深淵之底的時候,她心中應該就有所覺悟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要覺悟呢?
  月真想賞自己一巴掌,不過希雅已經代替自己打過了。
  所以,現在需要的是──
  月從魔晶石提取魔力回復自己,然後緩緩地動了。她四肢跪地,匍匐著慢慢靠近希雅身邊。
  然後,月輕輕將希雅的頭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幫希雅擦乾淨滿是鼻涕與眼淚的臉龐。她的眼神和動作都相當溫柔。
  「……希雅,對不起。」
  「月小姐?」
  希雅在因淚水而模糊成一片的視野下,注視著月。
  「……希雅說的沒錯。不管過去如何、我是什麼人,都無所謂。我今後想要一直和始與希雅在一起。所以只要將阻礙清除掉就好。不過如此而已。」
  「嗚嗚,就、就是說啊。」
  「……嗯,就算我出事,始和希雅也一定會幫我,我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那是當然的啊,嗚嗚。」
  「……嗯,對不起,我的要求太過分了,妳願意原諒我嗎?」
  「我原諒妳!所以請再也不要提出那樣令人悲傷的請求了!我們約定好了喔!」
  「……嗯,我答應妳。」
  希雅緩慢地起身,呈鴨子坐的坐姿,然後抱住了月,月也緊緊擁抱眼前這隻可愛的兔子。
  平靜安詳的時光流逝。
  感覺連輕撫肌膚的空氣也變得溫柔了。
  人生第一次和朋友大吵一架,結果感情變得更為融洽。兩人之間的羈絆變得更加穩固、更加明確了。
  不過這先姑且不論。
  響亮的腳步聲響起,打破原本的寂靜,彷彿在提醒:別忘了這裡還有受害者。伴隨腳步聲而來的是一道低沉顫抖的嗓音。
  「……太好了,雖然我完全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不過感覺真是太好了呢。」
  「「?」」
  月和希雅驚訝得睜大雙眼,抱著彼此,回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有個人在那裡。
  那正是太陽穴陣陣痙孿,卻笑容滿面的香織。
  「呵呵呵,看妳們吃驚的模樣,妳們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呢。沒關係、沒關係,我一點也不在意哦?因為妳們的吵架很重要嘛,所以才會把我的試煉搞得亂七八糟,把另一個我痛揍一頓,卻一點也沒發覺。沒關係,反正我只是空氣人嘛!呵呵呵。」
  月和希雅抱在一起,面面相覷,然後同時想起。
  這麼說來,剛才戰鬥中好像打飛什麼、踩到什麼,還讓什麼東西爆炸……
  兩人汗如雨下,頻頻偷看笑咪咪的香織,然後又馬上移開視線。兩人的表情如同犯下大錯的過失犯。
  希雅有如面臨即將爆炸的炸彈般,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啊~那個~香織小姐?那個~總、總之先冷靜下來吧。」
  「啊哈哈,希雅真是的,妳說話真有趣呢。妳看我是如此地冷靜啊。」
  希雅移開視線,交由月接手。
  「……香、香織,呃~那個、妳的試煉沒問題吧?」
  「嗯~?姑且算是親手打倒她了哦。」
  聽到這句話,月和希雅鬆了一口氣。畢竟若是吵架連累到香織,讓她無法通過試煉的話,那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然而,她們安心沒多久,香織的下一句話就令她們全身僵硬。
  「沒錯,我親手打倒了幻影……但是那已經是被妳們兩個打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幻影了。」
  「「……」」
  「我這樣算過關了吧?不會跟我說,因為她幾乎是被妳們兩個打倒,所以無效吧?關於這點妳們覺得怎樣?嗯?」
  月和希雅的冷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香織在兩人身旁蹲下,在極近的距離笑咪咪地看著她們,月和希雅實在無法面對她的目光。
  或者應該說,她明明雙膝併攏,雙手擺在膝上,擺出十分可愛的姿勢,但是眼睛卻是單一顏色,感覺不到任何光采,實在令人感到可怕。
  

  
  然後,或許是承受不住那樣的恐懼,又或者這也是對朋友的一種恃寵而驕吧,月把頭別了過去,噘著嘴,一如往常地對香織火上加油道:
  「……那麼,妳只要等她回復之後,再重新打過就好了吧?」
  月小聲地回了這一句話,香織的額頭猛然浮現新的青筋,她的笑容變得高深莫測。
  「……月?妳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我沒有錯,是香織妳自己不好,誰叫妳一下子就殺掉她的。」
  這下子希雅倒是慌張起來了。她手足無措,催促月道:「月、月小姐,這樣說太壞了!道歉吧!趕緊向香織道歉吧!」然而月別過頭去,不加理會。
  希雅惴惴不安地回頭看了香織一眼,頓時發出「咿~!」的悲鳴,馬上賠罪道:
  「那、那個,香織小姐!真是對不──」
  但是話還沒說完,香織就站了起來,她的眼中只看得見月。
  「呵呵,月真是有趣呢,跑來搗亂還說那種話……吶,妳也跟我培養一下友情吧。」
  從香織已經用力揮動雙大劍看來,她培養友情的方法肯定是用雙大劍廝殺一番吧。
  月見狀後,心虛地目光游移……
  「……要、要打嗎?混帳傢伙!」
  同時卻擺出了戰鬥架勢。對手是香織的話,月就會忍不住意氣用事。
  不過同樣地,對手是月的話,香織也會變得毫不客氣。
  「呵呵呵,打就打啊!混帳傢伙!」
  然後,大吵架的第二回合就此開打,才剛再生完畢的試煉廳再度遭到破壞……
  「月、月小姐!香織小姐!這種話由我來說或許沒有說服力!不過請住手吧!!冷靜一點啊~~!」
  這次改由希雅為了勸架而奔走了。
  早已出現的新通道,似乎顯得頗為寂寞。


  第二章 太好了!果然是變態!
  
  
  憑藉著朦朧的感覺,可以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那是過去發生的事,雖然令人懷念,不過既不特別,也沒有絲毫價值。
  地點在一座老舊的公園。
  傍晚時分,在令人鬱悶的橘紅色天空中,烏鴉發出笨拙的叫聲飛過。
  公園裡幾乎沒什麼人,頂多只會有幾個住在附近的老人帶著狗在公園角落散步而已。還有,偶爾會聽見郵差的車或機車響起同樣令人感到笨拙的引擎聲。
  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兩名女高中生,夕陽照在她們身上,延伸出長長的影子。
  其中一名女孩伸著懶腰,那模樣不像正值青春的女高中生該有的行為,反倒像筋疲力盡的上班族。
  「呼~啊~」
  連呻吟聲都像個大叔。
  另一名女高中生──中村惠里覺得不太妥當,臉上露出苦笑。
  「鈴,妳有點像大叔哦?」
  「惠里里,有什麼辦法嘛~」
  雙腳擺動,像小孩在鬧脾氣的女孩,就是被視為惠里好友的──谷口鈴。她的註冊商標是兩條辮子。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兩條辮子也跟著雙腳一起擺動。
  (啊啊,我記得這是發生在召喚前不久的事……)
  現在的惠里彷彿身在夢中,帶著冷淡的感情,如靈魂出竅般以俯瞰的視角看著這樣的光景。
  她心裡想著:為什麼會做這種夢?這明明不過是充滿謊言和算計,毫無價值的一段日常生活而已。
  「惠里里,今天是星期天。」
  「呃……是星期天沒錯。」
  「那麼回答我一個問題。」
  「鈴,妳又在搞怪了。」
  「我們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女高中生!我們的使命就是為了戀愛、友情以及戀愛而全力衝刺!」
  「呃,我的意見有點不同呢。而且妳說了兩次戀愛哦?」
  

  
  「然而大好的假日,我們卻在幹什麼!?」
  「……在悠閒度日?」
  「妳這個眼鏡女!竟然悠閒度日!不愧是圖書委員!」
  「這跟圖書委員沒有關係啦。」
  鈴伸手要摘掉惠里的眼鏡,而過去的惠里露出困惑的笑容,拚命死守眼鏡。嬉鬧的兩人在旁人看來,一定是一對交情好到會令人莞爾一笑的好朋友吧。
  這真是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明明是假日卻無所事事,只是兩人在一起發呆,悠閒地度過一天。
  俯瞰這平靜祥和的光景,現在的惠里只想嘆氣。
  谷口鈴──班上的開心果,跟誰都能成為好朋友。
  為了達成惠里的目的──得到天之河光輝,她真是很方便的存在。雖然順利與她成為好朋友,但是……
  非得跟她度過這樣無意義的時間,實在非常麻煩。
  (這個單純的傢伙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身旁內向的好友,內心居然是這樣看待她吧。)
  不只是鈴。
  如果去向當時的班上同學打聽中村惠里是怎樣的人,十個人應該有十個人都會這樣回答。
  ──她是個文靜內向,平常總是待在別人身後的女孩子。
  ──不過關鍵時刻卻能提出尖銳的意見,是個相當有頭腦的人。
  ──很為人著想,卻又謙虛有禮,不會讓人感覺在賣人情。
  ──臉上總是掛著微笑,靜靜跟隨在別人之後的個性,正是日本女生的典範。
  沒有人察覺這個文靜的圖書委員女生的本性。真正的她性格瘋狂扭曲,能毫不猶豫地傷害別人,是個既殘暴又充滿惡意的人。就連那個觀察力一流的雫,她也以為中村惠里是溫柔善良的少女。
  他們是多麼滑稽!多麼愚蠢!讓人想不嘲笑都不行!
  「啊~啊,現充都是混蛋!」
  「別、別說了,鈴~很丟臉欸!」
  看著自己那令人發寒的模樣,惠里搖了搖頭,心裡開始想:「這個夢能不能快點醒啊」。但是鈴的下一句話,卻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
  「吶,惠里里,妳知不知道有哪個適合鈴的好對象呢?」
  「那種事我怎麼知道嘛。」
  「欸~妳的興趣不是觀察人嗎?資料竟然這麼少,真是沒用。」
  「……我沒有那種興趣啦。」
  看到過去的自己一時語塞,眼角還微微抽動的模樣,惠里不由得咂舌。
  然後她想起來,谷口鈴有時確實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隨口一句話,有時會點出惠里一直隱藏、蒙混,讓別人誤以為是錯覺的本性。
  鈴並不是有什麼不滿,也不是在試探惠里。
  那真的只是日常生活中不經意的對話,所以才更難應付。
  她有時會在惠里精神鬆懈,平凡無奇的日常之中,突如其來地蹦出一句話,觸動惠里的本性。這時候也是如此,惠里『文靜女孩』的偽裝,出現了些微的破綻。
  (這麼說來,鈴對別人的情緒意外地敏感呢。她在我身邊的時間最長,多少被她看穿也是理所當然吧。)
  對於自己丟臉的失態,惠里這樣安慰自己。
  惠里心想,或許對於她算計且理性的本性,鈴也早就發覺了。不過……
  惠里的表情再度浮現嘲諷之色。若真是如此,那鈴就更愚蠢了。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表示她隱約察覺我的惡意,卻仍是什麼也沒說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惠里的內心欣喜若狂。
  因為對於達成得到光輝的目的,這個世界實在太有利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惠里『文靜女孩』的偽裝與在日本時相比,變得較為粗糙了。特別是在【奧爾庫司大迷宮】,遭遇女魔人襲擊的那個時候。
  在她的言行之中,時常不經意透露出只想要自己與光輝得救的心思。至少,她並非連表情都偽裝得完美無缺。
  就算別人無法察覺那種細微的差異,最常陪在中村惠里身旁的鈴,仍有可能注意到這些些微的惡意。
  然而直到命運的那一日,鈴仍是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沒察覺嗎?
  又或者是明明察覺,卻說不出口呢?
  惠里心想,一定是後者吧。
  因為正如鈴瞭解惠里,惠里對於鈴的本性也略知一二。
  (因為鈴妳是個非常膽小的人嘛。)
  明明早就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明明已經察覺,卻裝作沒發覺。
  不管是對誰、不管是任何時候,臉上都露出開朗的笑容,就只是為了不引起爭端。
  這就是惠里所知道的,谷口鈴那不為人知的一面。
  惠里哈哈大笑,笑聲中夾雜著輕蔑之情。
  就在這時,惠里忽然有種身體向上浮起的感覺。夢中的世界有如崩毀的沙堡,轉眼間就消失不見。看來似乎要從夢中醒來了。
  惠里毫不遲疑地閉上眼睛,對於崩解的過往回憶,好像沒有一絲留戀。
  彷彿打從心底認定,那些回憶毫無價值。
  
  
  「嗯~」
  惠里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子,目光向四周張望。
  這裡是魔王城的屋頂。
  時間是白天,燦爛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就她所記得,太陽的位置與她睡著時幾乎沒變,看來她只睡了短短幾十分鐘。
  惠里嗤笑一聲,心想這簡直就是白日夢。
  而她在這個時間點醒來的理由──一個逐漸接近的巨大氣息捲起狂風,從她的上方降下。
  「快要到出發的時間了。」
  「哦~你是特地來叫我的嗎?弗利德真是體貼。」
  魔國總大將弗利德•巴古亞騎乘著白龍烏拉諾司,從空中俯視惠里。弗利德聽見惠里輕薄的語氣,看見她充滿惡意的笑容,不悅地皺起眉頭。
  話雖如此,這種挑逗他人的敏感神經正是惠里的本性,事到如今抱怨也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深知這個道理的弗利德很快地甩開多餘的情緒,搖了搖頭。
  「妳得服從我的命令,千萬別擅自行動。要收拾現在的妳,還真有點費力。」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弗利德哼了一聲,說了一句「走吧」,操縱烏拉諾司反轉調頭。
  而在他的後方,惠里展開灰色的羽翼飛上空中,與羽翼同色的灰色頭髮隨風飄揚。她的髮色,宛如使徒的頭髮染上一層薄薄的髒汙……
  惠里不理會飛在前方的弗利德與烏拉諾司,不自覺地回頭望向剛才午睡的地方。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那種夢。
  然而,儘管先前都不曾意識過那位虛假的朋友,自己想起她卻是不爭的事實。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吧。
  「鈴,妳就是不肯正視事實,這就是妳的弱點。」
  惠里的這句話消散在風中。
  她停頓了一下。
  隨後惠里拍打變得骯髒的翅膀,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逕自飛行離去。
  此時,惠里心中已經完全沒有鈴的存在。
  即便接下來她們即將再會,對惠里而言也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事了。
  
  
  『這就是妳的弱點。』
  鈴的幻影這麼說道。她的頭髮、肌膚,還有手上的雙鐵扇都如雪一般純白。
  與暗紅色的眼眸同色的結界展開,一瞬間便將疲憊不堪而呼吸紊亂的鈴包圍。
  頓時,結界內產生異常強大的壓力。
  「!──『聖絕』!!」
  鈴所發動的結界以自己為中心向外膨脹,從內側破壞幻影的重力結界『聖絕•重』。
  閃耀的結界碎片與暗紅魔力一同飛散,鈴隨即翩然舞動雙鐵扇還以顏色,重力結界捕捉到幻影。
  壓力襲身,使得幻影單膝跪地,但是她的嘴角依然微微彎起,帶著嘲笑之意。
  『妳其實早就知道,心裡明白得很,妳早就發覺了!』
  壓力明明是壓在幻影身上,然而看起來快被壓倒的反而是鈴。幻影的責備如同一台壓力機,將鈴的心壓到幾近破碎。
  不是!鈴沒有錯!鈴什麼也不知道!
  鈴很想這樣大叫、很想否定幻影的話,因為對鈴而言,如果承認幻影所說,那就等於是認罪了。
  『妳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沒錯,打從初次見面,鈴就不認為惠里「只是文靜溫柔的女孩」。』
  無論誰看到惠里,都會認為她是文靜溫柔的女孩。
  然而只有鈴不這麼認為。打從初次見面,鈴就看出惠里是個心中有所算計的女孩。鈴也隱約察覺,惠里退居他人背後的性格,是為了站在能夠仔細觀察他人的有利位置。
  當然,鈴不曾指出這點。她既沒有為此感到不快,也不曾輕蔑惠里。
  因為她看出來,惠里那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身心。
  這就是鈴想要和惠里做朋友的理由。
  為了保護自己的身心而偽裝自己──鈴並不否定那樣的行為,而且也無法否定。
  理由很簡單。
  『因為妳覺得她和鈴很相似,對吧?』
  沒錯,因為否定惠里就等同否定自己。
  只聽見磅的破裂聲響起,那是幻影破壞重力結界的聲音。同時,幻影的結界也圍住鈴,滾燙的熱度隨之襲來。
  鈴刻不容緩地以冰雪結界中和。隨後,用左手的鐵扇解除結界,同時舞動右手的鐵扇,企圖將幻影封住。
  『回想一下吧。鈴是怎樣的人,以及妳因此犯下的大罪!』
  兩人的結界展開又遭到破壞,展開又遭破壞,就這樣不斷反覆。
  鈴是『結界師』,防守才是她的本分,跑跑跳跳的戰鬥對她來說幾乎是做不到的。因此,鈴和幻影都沒有改變自己的位置,只是舞動,並且揮動雙鐵扇。
  她們展開結界戰,彼此都企圖封殺對方。
  在超高等結界魔法的攻防戰中,幻影的話語卻毫不受阻地躦入鈴的耳中。
  鈴的意識專注於戰鬥上,但是記憶卻不可思議地被喚醒,歷歷在目。
  最先被喚醒的記憶是關於父母親,以及年幼時那缺乏表情的自己。
  鈴的父母親從早到晚忙於工作,每天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家長參觀日和監護人參加的例行活動總是缺席,骨子裡就是工作狂。
  鈴等於是被雇用的傭人扶養長大。
  鈴年幼期的記憶大多是和幫傭的阿姨度過,剩下的記憶就只是在幫傭阿姨回去之後,自己獨自留在空曠家中的身影。
  大概是身處那種環境的關係吧,年幼的鈴個性並不活潑,也幾乎沒有朋友。她雖然寂寞,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是個將不滿累積在心中的孩子。
  如果不是有身材肥胖,總是開朗且面帶笑容的幫傭阿姨,鈴或許會變成性格更為陰暗扭曲的孩子。
  話雖如此,父母並非不愛她。
  他們送給鈴的東西,每一樣都是經過精心挑選。深夜回家也一定會探訪已經入睡的鈴,愛憐地撫摸她的頭。
  可是對於年幼的鈴來說,那樣的關心遠遠不夠……
  所以鈴會鬧脾氣,明明醒著卻故意裝睡;爸媽為她提早下班回家,她卻反應冷淡,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
  那樣的鈴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如同天真爛漫的代名詞,完全是因為受到幫傭阿姨的影響吧。
  幫傭阿姨被雇用後經過數年,眼看年幼的鈴愈來愈沒精神,實在於心不忍,因此給了鈴一個建議。
  ──總之,妳笑就對了。
  實在是非常隨便的建議。不過,幫傭阿姨在說這句話時,從她的笑容中可以明確地看出她是認真的。
  對鈴而言,幫傭阿姨等於是另一位母親,她說的話有舉足輕重的影響。當時的鈴雖然不明白箇中意思,但是為了不再寂寞,她仍是將阿姨的建議付諸實行。
  首先,鈴試著對父母坦率地表達喜悅之情。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
  每當被父母摸頭,或是收到禮物時,鈴就會笑容滿面,高興得又蹦又跳,將她的喜悅全力表現在外。其實她的心中仍然存有芥蒂,不過她試著把那樣的心情壓抑在心底。
  這麼一來,父母起初雖然對她不同以往的表現感到驚訝,不過……
  ──鈴、鈴!沒關係的,這點小禮物不算什麼!
  ──鈴,讓媽媽抱抱妳!
  父母當時的表情真的十分喜悅,那是鈴從未見過的開心表情。
  雖然父母依然忙於工作,但與過去不同,每次看到鈴時父母不再總是擺出滿懷歉疚的神情,而是露出幸福洋溢的表情。
  那是讓鈴自己也會感到幸福的笑容。
  之後,鈴在學校也開始變得常笑了。雖然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不過她的臉上仍是露出開朗的笑容。
  如此一來,不知不覺間,鈴的周圍開始總是有人陪伴,那些人總是笑容滿面,開心地和鈴說話。看到這樣的情況,原本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頓時充滿了歡樂。
  於是鈴學到一個經驗。
  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保持笑容就好了,那樣就不會再孤單寂寞了。
  這就是開心果的誕生。這個開心果臉上總是保持開朗的笑容──沒錯,即使不是發自真心的笑容,即便只是演戲,臉上也絕不失笑容。
  『妳對惠里充滿算計與演技的生存方式產生共鳴了吧!』
  鈴猛地回過神。
  她的意識似乎太沉陷於過去的記憶了,儘管仍確實地應對眼前的結界戰,卻沒注意到移動式的複數同時展開障壁『天絕』貼著地面延伸而來。
  當鈴發覺不妙的時候,『天絕』的障壁已經發出閃光。膨脹的魔力爆發,障壁成為現成的碎片手榴彈,形成障壁爆炸。
  「嗚咕!」
  鈴打開雙鐵扇,勉強護住了要害。然而,障壁爆炸的威力將鈴輕盈的身體炸飛,使得鈴重重落在後方數公尺的地面上。
  鈴在地面滾動幾圈,雖然神情痛苦,卻立即站了起來。
  鈴幾乎不發一語,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她的身心似乎都已到達極限。
  然而不知為何,雖然只停留短暫的時間,不過那時的幻影看向鈴的眼神既似試探,又似疑問。下一刻,她很快地露出嘲笑的表情,但是卻沒有趁勝追擊。
  『因此鈴相信惠里也和自己一樣,對於惠里感同身受。所以鈴才會堅信不疑,認為惠里是真正的朋友,是摯友。』
  充滿算計與虛偽的惠里也和自己相同,不可能懷有惡意。她一定是心懷善意,對於鈴和同伴們都很重視。
  『不,不對,妳是很想相信她。』
  來到這個世界後,異樣感愈來愈明顯,但是鈴卻置之不理。
  她發覺惡意的徵兆,卻裝作不知道。
  只是盲目地相信惠里,把內心的不安藏於心底。
  因為鈴害怕確認。
  她心中的某處確信,當惠里摘下鈴所知道的『中村惠里』的假面具,至今令人感到舒適的朋友關係就會結束。
  『鈴逃避了。不敢面對惠里,所以落荒而逃。』
  「……」
  逃避的結果就是……
  『所以那一天的悲劇發生了。』
  他們失去兩名同學,包含騎士團長梅爾德在內的騎士們死亡,甚至差點失去香織。
  『妳不應該逃避,應該找惠里問清楚,問她到底在想什麼。發現她本性的人,只有原本就察覺有點不對勁的鈴而已!只有鈴可以阻止那一日的悲劇!然而鈴卻不肯正視現實!為了保護自己的心,逃避不想知道的現實!也不肯正視好友!』
  這毫無疑問是在究責,對自己的責備。
  「……!」
  鈴沒有反駁的餘地,只能咬牙承受。
  鈴沒有對任何人提過,這就是鈴心中的黑暗──糾結在她心中的罪惡感。
  因為她認為好友不可能做壞事,所以只是一味地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然而放棄思考的結果,就是發生無可挽回的悲劇。
  就算沒有勇氣向惠里質問,只要她找雫或其他人商量,或許結果就會不同。
  當然,這全是『假設』。犯下兇案的人終究是惠里,鈴可以說是被害人之一。至少雫她們應該會這樣安慰鈴吧。
  可是自從那一天起,鈴的心中就一直充滿悔恨與自責,一刻也不曾忘懷。
  鈴的幻影正是那些感情的顯現。
  因此,她毫不留情地揭露鈴內心醜陋的部分。
  『惠里的事也是一樣。在她步入歧途之前,妳或許本來能夠有所作為的,但是妳卻什麼也沒做,妳好意思說自己是她的「好友」嗎?』
  「……」
  『妳以為只要裝出笑容就好了?妳的朋友雖多,交情卻淺,跟他們也不是真的交心,這樣妳也覺得自己不孤單?正如惠里所說,妳真是笨蛋呢。』
  鈴一揮鐵扇,沉默不語。
  只見數十道『天絕』的障壁隨即展開,發出呼呼的破風聲飛向幻影,將她包圍起來。
  鈴發動障壁爆炸。隨著轟然巨響,碎片轟炸的威力被導向內側,擊打在幻影的身上。
  然而幻影卻毫髮無傷。
  她張開簡易的障壁,用鐵扇掩嘴,以輕蔑的眼神看向鈴。
  其實在剛開戰的時候,幻影就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強化。
  鈴一直緘口不語,默默地承受言語攻擊,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即便是有來有往的結界戰中,受傷的也只有鈴。鈴的結界術尚未對自己的幻影造成任何有效攻擊。
  這個事實明確地顯示出鈴的心理狀況,以及她和幻影的力量差距。
  『再見惠里一次又能怎樣?妳根本連自己想說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妳也認為她會對妳抱持殺意,並且嘲笑妳,不會聽妳說話。』
  幻影連未來之事也轉化為刀刃,無情地攻擊鈴。
  雖然鈴是真的後悔、自責,並且想見惠里一面,但是卻仍然不知道要跟惠里說什麼才好。
  宛如迷失在濃霧中的不安感,確實在鈴的心中深深地紮根。
  而幻影不留餘地地將鈴的心情全部揭露了。
  鈴的心遭到蹂躪,不斷地淌血。
  然而──
  『……說了這麼多,我卻還是沒什麼強化呢。不,強化逐漸解除了。』
  幻影臉上的表情從嘲笑轉變為苦笑。
  這時鈴終於開口了,她看著幻影的眼神強而有力到令人震驚。
  「規則果然是如此,這麼一來妳就不會強化了。」
  『看來真是如此呢。從剛才我用天絕震飛妳之後,妳的心就開始逐漸穩定了……原來如此,妳之所以一句話也不反駁……』
  ──不反駁的原因是為了重新審視自己吧。
  打從一開始,鈴就希望這個試煉將自己的罪孽揭露出來。
  因為在挑戰這個大迷宮之前,鈴就決定不再逃避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那麼強烈地拜託始讓她同行。
  鈴的魔力到達極限,她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握著雙鐵扇的手不住顫抖。然而跟幻影對峙的鈴,她的身影、眼眸、語氣都顯得凜然且優美。
  「……妳說的話全都沒錯,鈴真的很沒用……不過,沒關係了。鈴不會再為了自己而原地踏步了。因為在哈爾崔那大迷宮陷入夢境時,鈴就已經明白,鈴過去一直逃避面對的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那真的是一場美夢呢。』
  幻影嗤笑道。不過,鈴也笑了。她的笑容並非演戲,雖然包含著痛苦與傷痛,卻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如果鈴沒有逃避現實,那個夢中的世界本來應該是可以實現的。」
  鈴以平靜的語氣獨白。這時的她眼眸十分清澈。
  「那時候幫傭的梅子阿姨說的『笑就對了』,意思並不是只要保持笑容就好。現在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想和別人交心,自己就要先敞開心扉。」
  鈴多少有做到,但並非完美。
  因為谷口鈴這個女孩子相當膽小。
  她十分害怕惹別人不高興,然後又落得孤單一人的下場。
  所以才會失去原本應該是朋友的女孩子。
  「妳說的沒錯,見了惠里後要怎麼做,老實說鈴也不知道。我是想責備她呢,還是想為自己逃避問題而道歉,又或者想說服她改邪歸正……我都不知道。」
  自從那一天被狠狠地背叛之後,鈴的心情就陷入了混亂。許許多多的感情如同大雨過後的河川,氾濫成災。她只能拚命忍著不讓感情潰堤而已。
  跟惠里見面後,心中那道堤防恐怕會崩毀,她的心也會發出吶喊吧。
  所以──
  「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我只知道我必須見她一面……」
  她不會重蹈覆轍,和在【哈爾崔那大迷宮】時一樣丟臉了。無論會遭遇怎樣的現實、面對怎樣的真相,她都不會再逃避!
  鈴對另一個自己傳達如烈火般的意志。
  『……我的力量又稍微下降了,看來妳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對,我不會再幻想天真的美夢。鈴要超越妳,然後往前邁進!再次聚集吧──『聖絕•轉』!!」
  強烈的氣勢與堅強的意志,全部化為魔法。
  配合雙鐵扇的搧動,試煉廳頓時閃耀燦爛的光芒。
  那宛如夜空繁星的無數碎片──是原本應該已經破碎消失的結界。
  結界的碎片以幻影為中心,彷彿要形成銀河似地捲起漩渦,然後逐漸成形。
  『這是……原來如此,妳在戰鬥的時候,同時也操縱著我先前破壞的結界……藉由左鐵扇的再生魔法效果,把結界復原了。妳該不會打從一開始就計畫好了吧?』
  「因為我知道大迷宮的試煉不是那麼簡單就能通過,所以在聽見耳邊呢喃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當然就預留了一張王牌。」
  鈴並非毫無思考地跟幻影展開結界戰。
  鈴將這場戰鬥中遭到破壞並即將消失的結界納入控制,那些結界總共有一百五十面。
  再加上鈴利用剩餘的全部魔力製造的障壁,可以用於障壁爆炸的障壁便達到三百面。
  那些障壁將幻影重重包圍。鈴所築起的多重結界閃耀著橙色的光芒,試煉廳在光芒的照耀下,好像夕陽下飄浮於空中的神話要塞。
  在閃耀著橙色光輝的透明要塞中,幻影露出宛如晴空般的神情。
  『放馬過來吧!讓我看看將軟弱化為意志之後,妳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勁!』
  「……謝謝妳,試煉小姐。接招吧!化為繁花與光飛散吧──」
  鈴微微一笑,接著用力揮動鐵扇。
  「──『光散華』!!」
  剎那間,有如太陽誕生一般,強烈而炫目的光芒照耀。
  眼前只能看見一片光,聲音也消失了。下一秒,巨大聲音響起,試煉廳強烈地震動。
  這是傾注全身魔力的障壁爆炸。與單發的『爆炸』不同,控制最大極限數量的結界同時爆破,可說是名符其實的王牌。
  鈴連要張設保護自己的障壁都辦不到,她受到餘波激盪而飛出,一路滑行到牆邊,背部猛地撞上冰壁。
  鈴拚命忍耐,強行維持差點飛散的意識。
  她什麼也聽不見,耳朵內彷彿有人在敲響巨大的鐘,耳鳴的情況十分嚴重。
  爆炸的衝擊與疲勞讓鈴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雖然感到天旋地轉,她仍是勉強看向爆炸的中心地點。
  只見結界的碎片與地面和天花板的碎冰閃閃發光,並沒有看見人影。
  只不過……
  ──希望她能夠感受到妳的真心。
  鈴似乎聽見一道柔和的聲音這麼對她說。
  她的身體自然地放鬆下來。或許是因為終於放心的關係,意識也逐漸飄遠。
  (……休息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確認試煉廳內的冰壁出現新的出路,鈴的嘴角微微一勾,隨即失去了意識。
  
  
  之後不知經過多少時間。
  鈴感覺自己從黑暗的水底浮起,意識稍微清醒。
  身體以一定的規律在搖晃,好像躺在搖籃裡一樣,感覺非常舒服。
  在模糊不清的意識中,鈴打算就這樣,再度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隨後,從沉重的腳步聲和臉頰感到的溫暖,鈴察覺到那是體重偏重之人的腳步聲和體溫,她彷彿被澆了冷水般,意識瞬間清醒。
  「咦?奇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喔,鈴,妳醒啦?」
  「欸?龍太郎同學?」
  「對,是我。」
  鈴剛才一瞬間還以為被食人魔拐了,不由得慌張了一下。但是一聽見熟悉的聲音,她便安心地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正被龍太郎揹在背上。
  對於將他誤會成食人魔,鈴感到有點過意不去,於是她咳嗽一聲掩飾心中的罪惡感,然後開始確認狀況。
  「呃~為什麼龍太郎同學揹著鈴?」
  「因為我打倒一個令人火大的傢伙,然後就從通道走過來了。因為在同一個房間的角落看到熟睡的鈴,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妳帶走了。畢竟搖妳也無動於衷,也不可能用摔跤把妳摔醒。」
  「嗯,被用那種方式叫醒的話,我一醒來就會給你一記障壁爆炸哦。」
  鈴冷眼瞪著龍太郎的後腦勺,心想「算你撿回一命」。
  話雖如此,如果在不久之前,龍太郎應該會不分男女地把人打醒。從他可以為女生考量看來,龍太郎也是有所成長了吧。鈴沒來由地以高人一等的視角評價龍太郎,同時重新打起精神。
  「話說回來,原來那個試煉房間和其他人也相通呢。」
  「似乎是如此,我認為這條路的前方也是其他人的房間。」
  「如果是小香香或緹奧小姐就好了,因為我還沒完全回復……啊,對了,龍太郎同學也傷得很重,卻還是揹著鈴,謝謝你。你揹著鈴不會有關係嗎?會不會很重?」
  雖然龍太郎寬闊的背膀遮蓋住鈴的視野,不過就鈴所能看到的範圍,就能判斷出龍太郎也受了相當嚴重的傷勢。
  他的裝備和鈴一樣破破爛爛,身上的傷勢卻遠比鈴嚴峻。
  儘管龍太郎的腳步一如既往地穩健,但是總覺得看起來不太平衡,走路的速度似乎也有點緩慢。
  「沒問題啦。因為鈴很輕,跟廁紙一樣。」
  「喂,你為什麼用那種比喻?給我說明一下啊。」
  看來不懂女人心這一點沒有那麼容易改善。鈴瞪大杏眼,充滿殺氣的目光直射龍太郎的後腦勺,等待他的回答。
  龍太郎身子一震,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頓了一下後才嘗試地換個說法道:「跟、跟花朵一樣輕?」
  兩人不發一語,但龍太郎似乎在默默地詢問「這答案正確嗎?」,而鈴的態度也隨之一轉,放過了龍太郎。
  在無聲對話過後,鈴重振精神問道:
  「我說認真的,你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不太好喔?」
  聽見鈴的語氣和聲音恢復正常,龍太郎鬆了口氣,爽朗地回答:
  「這點傷不算什麼。我只不過是肩膀有點脫臼、肋骨斷了五根,然後手臂的骨頭粉碎而已。」
  「這種程度不算是『而已』吧!?」
  「不不,肩膀我已經重新接好了,手臂也靠『金剛』補強過,沒問題……噗!!」
  「咿~~!?龍太郎同學吐了好多血!?」
  龍太郎變成從口中吐出鮮血的魚尾獅雕像了。
  這幅光景十分慘烈且具有衝擊性。如果去報名衝擊性的影片大獎,一定可以奪得冠軍。
  鈴臉色蒼白,從龍太郎的背上跳了下來,為他施行回復魔法。因為她並沒有回復魔法的適性,所以無法學會像香織那樣的高級魔法,她所使用的是為了因應緊急情況而學的應急用初級回復魔法。
  即使如此,她的魔法仍是有止血止痛的效果,若是小傷便能立刻治癒。儘管效果相較薄弱,對龍太郎而言似乎就讓他輕鬆了不少。他豪邁地擦去嘴邊的鮮血,臉上露出笑容,看起來實在不像才剛大量吐血的人。
  「喔喔,我的傷好了!謝謝妳,鈴。」
  「才沒有好。我說龍太郎同學啊,你吐了可以裝滿一個水桶的血,為什麼還一副沒事的模樣?你是魔鬼終〇者嗎?還是你只是個笨蛋呢?」
  「看妳把我說得跟什麼似的。只要恢復到這個程度,接下來我靠意志就能搞定了啦。」
  「意志……真是好用的詞彙。」
  鈴面露疲憊地結束治療。可悲的是,因為她知道有隻外掛兔子實際上也真能靠意志搞定,所以無法提出強烈反駁。
  好想見身為正常人代表的小雫雫……比起身體,我更想要心靈的療癒……鈴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順便替自己治療。
  當然,她能治好的只有小傷口。令身體有如灌鉛般的重度疲勞,以及因爆炸衝擊而隱隱作痛的身體部位,這些還是只能借助香織或緹奧的力量才能回復。
  看到鈴無奈的表情,龍太郎為自己找理由辯解。
  「不、不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順利過關,情緒變得比較亢奮的緣故啦。」
  「啊~確實如此呢。跟在樹海時不同,這次能夠好好地與試煉一戰……確實很令人高興。」
  「對吧?」
  「這麼說來,龍太郎同學的試煉如何?我看你好像沒什麼煩惱……啊,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鈴無心脫口的這句話十分辛辣,言下之意就是「因為你頭腦簡單,所以沒有可以被言語攻擊的點吧?」。某種意義上來說,鈴算是成長了吧。
  另一方面,遭受如此自然的言語攻勢襲擊的龍太郎似乎並沒有特別在意,或者該說他似乎並沒有發覺,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不,沒關係,沒什麼不好說的。我只是單純被罵是膽小鬼罷了。」
  聽他這麼一說,鈴感到很是驚訝。
  龍太郎這個男人,就算眼前有危險,他也會不管不顧地勇往直前。鈴從未看過他畏懼的模樣,相反地他甚至過於有勇無謀了。由於試煉指出的點跟龍太郎平常的樣子差距太大,令鈴不由得感到詫異。
  看到鈴的反應,龍太郎面有難色地說道:
  「他說我甘願退居後方,當光輝或南雲的幫手,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你的意思是……」
  ──無論何時,你都是配角,只有襯托主角的份。
  ──其實你很羨慕他們吧?你也想站出來當主角吧?
  ──為什麼你不那樣做?
  「因為覺得自己贏不了,不想要輸得一塌糊塗後丟臉,害怕承認自己只是配角──就像這樣,他對我說了這些話。」
  「……你是那樣想的嗎?」
  兩人再次邁開步伐,並肩走在眼前唯一的通道上。
  鈴小心翼翼地抬頭問龍太郎。龍太郎則苦笑著點頭說道:
  「那個討厭的傢伙是另一個我吧?那麼我心中某處大概是有那樣的想法吧。」
  龍太郎害羞地搔了搔頭,因為至少他當時無法否定。
  然後,他坦白地繼續說道:
  「妳知道在被召喚之前,我和光輝時常插手麻煩事吧?」
  「是啊。與其說是插手,倒不如說光輝同學總會吸引麻煩事吧?小雫雫說光輝同學會輕易將麻煩攬在身上。」
  「大致上就是那樣。然後,每當那種時候,我們幫助的人……特別是女生,感謝的對象總會是光輝。」
  「啊~」
  鈴說不出話來。光輝就像是閃亮亮的王子,十分地顯眼,光是站在那裡就會吸引一大票人的目光,是具備萬人迷特質的男人。
  「而且不只如此,以前我喜歡上的女生,大部分也都喜歡光輝。」
  「嗚噗!」
  鈴忍不住發出奇怪的聲音,甚至不禁疑問:咦?那為什麼龍太郎同學會和光輝同學成為兒時玩伴?
  然而,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承受不了的鈴,卻聽見龍太郎輕描淡寫地說出更衝擊性的事實。
  「月小姐也是,打從一開始就是南雲的女人。」
  「是啊…………唔?…………嗯?…………欸!?欸欸欸欸欸欸!?」
  鈴驚愕地大叫,她的眼睛就像搞笑漫畫那樣凸了出來。由於太過震驚,她不僅停了下來,甚至還倒退了幾步。
  只見龍太郎羞得滿臉漲紅。他別過臉去,緊閉雙唇。
  「欸?等等,真的嗎?龍太郎同學喜歡大姊姊?騙人的吧?」
  「沒必要那麼驚訝吧!我喜歡上那個人有那麼奇怪嗎!?」
  「不、不是,並不會奇怪啦……不過龍太郎同學都沒有表現出那樣的跡象啊……」
  「我說妳啊,在那兩人面前,妳覺得我能表現出什麼跡象嗎?」
  「…………龍太郎同學好可憐。」
  「少囉嗦!別憐憫我!話說妳性格怎麼感覺變了!」
  龍太郎赤紅著臉大吼,但是得到的回應卻是有如看到可憐的棄養犬時的眼神,以及溫柔地輕拍手臂的觸感。
  龍太郎惱怒地拍掉鈴的手,把話題修正回來。
  「總之,他指出我那些不順心的事,還說我身為男人卻甘願做別人的副手,那是在自欺欺人。」
  「原來如此,所以龍太郎同學的幻影就因此受到強化了?」
  「?強化?什麼強化?」
  「欸?不,幻影會因為你否定或接受自己的感情,因此而受到強化或弱化不是嗎?」
  「???妳在說什麼?」
  鈴和龍太郎兩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通後,雙雙困惑地歪頭。
  於是鈴先將『幻影試煉』的規則說明了一遍,但是聽完之後龍太郎卻仍是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樣子。鈴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催促龍太郎說出後續情況。看來龍太郎的試煉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龍太郎表示,他受到幻影邀約,只要和幻影合作,他就能得到比現在更強大的力量。
  如此一來就沒必要甘願當配角,可以隨心所欲得到想要的東西,還可以憑藉力量實現願望,成為理想中的自己。
  「……原來也有那樣的試煉方式啊。」
  這個試煉是考驗挑戰者是否能秉持堅定的意志,排除神的任何干涉。既然是這樣的話,利益誘惑確實也符合試煉的內容。
  該不會試煉覺得「欸,這傢伙的負面情感也太少了吧?」,逼不得已只好轉換方針……不,一定不會是這樣……大概吧。
  「然、然後呢?你答應幻影合作後發生什麼事了?」
  「……喂,為什麼以我輸給誘惑作為前提啊。」
  鈴移開了視線。龍太郎嘆了口氣,道出後續發展。
  「跟他合作的話,大概不會有好事吧。所以我就很普通地跟他打了一架,把他給打倒了。」
  「哦,你沒有輸給誘惑啊。」
  鈴的眼神中含有讚許之意,不過……原以為龍太郎會露出驕傲的神情,但他卻翻著一對死魚眼。龍太郎對愕然的鈴說:
  「妳試著想想看吧。假設我輸給誘惑並得到力量好了,我為了滿足慾望採取行動的話,結果會如何?」
  「嗯?當然就是靠力量得到想要的東西……啊。」
  鈴明白了龍太郎的意思,臉上對於龍太郎的同情之色愈加濃厚。
  若龍太郎敗給試煉而失去理性,順著慾望展開行動的話,那他一定會去找美麗的吸血公主。而那麼做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即便他得到『強大的力量』也一樣。
  「你會被南雲同學痛揍一頓呢。」
  「就像檜山一樣。」
  知道始和月兩人的關係後,龍太郎在老早以前就看開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會特地去找死。
  對於搧風點火、試圖引誘他走上慾望之路的幻影,龍太郎只會覺得他想拉自己去送死。答應他的話,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我忍不住罵他『開什麼玩笑,想殺了我嗎!?』,然後對他說教,叫他要正視現實。」
  結果,或許是因為對幻影產生負面感情,龍太郎鬥毆獲勝,通過了試煉。
  聽到這裡,鈴說出自己的感想。
  「也就是說,你是靠遷怒攻略成功的啊。」
  果然龍太郎同學還是龍太郎同學……鈴瞥了一眼聳肩的龍太郎,語氣中滿是無奈。
  兩人再度邁開方才停下的步伐,繼續前行。
  鈴前進的同時,又笑嘻嘻地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
  或許是因為鈴聽到了龍太郎內心話的關係,他們之間的氣氛非常輕鬆。在這樣的氛圍下,原本就不怎麼拘束的鈴,變得更加毫無顧忌了。
  「不過話說回來,真是意外呢。沒想到龍太郎同學竟然喜歡大姊姊。」
  「妳幹麻又把那個話題搬出來說啊……而且也沒那麼不可思議吧?妳不也是從那天起就稱呼她『大姊姊』嗎?」
  「是啊,確實如此。嗯,這麼一想的確不會覺得不可思議了。」
  鈴拍了一下手掌,似乎對龍太郎的話深有同感。
  龍太郎說的『那一天』,就是在【奧爾庫司大迷宮】遭到女魔人襲擊,他們陷入危機時的事。
  月操縱著燃燒蒼藍火焰的龍蹂躪敵人,那時她的模樣實在太神聖、太美麗了。
  再加上泰然自若的態度,以及那與稚氣外表相反的妖豔氣息,還有對鈴展現出的一點溫柔……
  對於高中的少年少女來說全都充滿魅力。
  正如同鈴把月當成大姊姊般仰慕,齋藤良樹、中野信治、以及辻綾子和吉野真央幾人,程度雖有不同,但他們都對那一天的月極為傾倒。龍太郎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員罷了。
  「別對其他人說喔?」
  「我不會說啦,因為受傷的人只會是龍太郎同學嘛。話說,其實你明明別告訴鈴就好了呀。」
  「這個嘛,那樣說是沒錯啦……」
  「啊啊,我明白了。只有一次也好,你很想把心裡話講給別人聽……對吧?」
  「妳心思還真敏銳呢。是這樣沒錯啦,就跟抱怨差不多。抱歉了。」
  對於面露苦笑的龍太郎,鈴也以苦笑回應。
  「不過,你每次都正面對戰,搞得遍體鱗傷,這樣很不好喔?你忘記被小香香責備的事了嗎?」
  「……看到那傢伙的臉,我就不爽啊。現在回想起來,我又想揍飛他了。」
  「你照鏡子就好了吧。」
  兩人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終於在前方看到盡頭。他們似乎抵達下一個房間的入口了。
  「喔,是下一個房間吧。」
  「希望小香香或緹奧小姐在這裡……」
  鈴一邊走向冰壁,一邊雙手合掌祈禱。彷彿對她的祈禱有了反應般,冰壁融化消失,通往內側房間的入口打開了。
  然後……上天似乎聽見鈴的祈禱了。
  只不過……
  「呀啊!?」
  「喔哇!?」
  迎接他們的是衝擊與閃光,以及排山倒海的魔力。
  兩人一同驚叫出聲,電光火石之間龍太郎瞬間站到鈴的身前,雙臂交叉防禦,而鈴也同時展開了障壁。
  兩人心想「究竟發生什麼事?」,隔著障壁將目光投向前方──
  映入眼簾的是吐出黑與純白閃光(吐息)的緹奧和她的幻影。
  
  
  在鈴和龍太郎到來的不久前。
  緹奧看著眼前純白頭髮、身穿和服的幻影,有黑色火焰在燃燒的錯覺。
  那是在她體內燃燒的憎恨與憤怒之火。
  五百年以前,因為發生大迫害與祖國崩壞的悲劇,龍人族就此從歷史上消失。在那之後,憎恨與憤怒就深植於緹奧心中。
  『我們是多麼努力保護無力之人、多麼用心扶持弱者。當邪惡出現,我們也一馬當先地應戰。』
  幻影的語氣既像是悲嘆,又像是嗤笑。
  同時,火焰的浪潮逼近,即將吞噬緹奧。
  「是啊。不分國家與種族,也毫無理由,我們龍人族曾是所有人的守護者。」
  緹奧平靜地回話,手臂一揮。
  只是優雅地翻動和服的衣袖,火焰海嘯的前方便颳起了龍捲風。龍捲風將熱浪襲捲吞噬,並奪取控制、納為己用。
  然後,巨大的火龍捲反過來襲向幻影。
  『那個時代有多少人是被我們所救。對於我們提倡的道德與善良!對於我們高潔的意志!又有多少人懷抱著敬畏之心!』
  火龍捲好像爆炸了。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錯覺,是因為一頭身披美麗白鱗的龍突破了火龍捲。
  變身為白龍的幻影順著飛行之勢,朝著緹奧衝來,意圖將她壓死。
  「我們的國家被歌頌為最強且最棒的國家啊。」
  試煉廳頓時閃耀黑色光芒,緹奧轉瞬間化為勇壯的黑龍,從正面承受幻影的衝撞。但是她無法擋下攻勢,被幻影一路推到了牆邊。
  力量的差距顯而易見。
  幻影趁勢大喊。
  『我們的國家應該是樂園!不分強者弱者!不問種族與身分貴賤!所有人都能繁榮共存的樂園!』
  那並非是一條平坦的道路。
  高揭美麗的口號作為種族理念,並且將之貫徹實行,是相當困難的事。
  簡直是癡人說夢,這種行為就像是小孩在鬧彆扭一樣──不知道曾有多少人這樣取笑、輕視他們;不知道有多少龍人族,為了那樣的理想而奉獻生命。
  然而,貫徹幾百年後,那就不再是空談,而是他們的驕傲了。
  最終龍人族成為強悍、溫暖、堅定、高潔等詞語的代名詞,每個人都發自內心地對他們肅然起敬。
  沒錯,龍人族正是──
  ──世界的守護者。
  ──和平的維護者。
  ──真正的王族。
  「是啊。」
  緹奧簡短的兩個字中,似乎透露出幾分寂寞。
  在撞向牆壁的前一刻,緹奧再度被黑色光芒包覆。強烈的衝擊聲響徹四周,冰壁轟然粉碎。
  然而,白龍與牆壁之間,並沒有本該慘遭壓扁的緹奧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
  「──『禁域解放』。」
  施放昇華魔法的黑色閃光(龍之吐息)伴隨咆哮聲,從接近正下方的位置放出的極大熱射線,將白龍的幻影擊飛。
  緹奧在撞上牆壁之前解除『龍化』,並躲避至正下方。
  白龍的幻影雖然中了強烈的反擊,但在背部撞上冰樹的前一秒,張開翅膀停住了身體。緊接著牠張口噴出吐息反擊。
  令人驚訝的是,純白的閃光比使用昇華魔法的黑色閃光更為強而有力。純白的吐息灼燒著空氣,破壞力之大使得整個試煉廳都為之震動。
  白色閃光輕易地吞噬了緹奧。
  由於過熱,冰製的地面瞬間融解,製造出巨大的坑洞。坑洞中沒有人的痕跡,似乎全都灰飛煙滅了。
  幻影解除『龍化』著地,而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神和人類將那一切都燒為灰燼了。』
  幻影的目光移向旁邊。
  緹奧就在那裡。剛才被幻影的吐息所吞噬的是利用熱能製造的幻影。緹奧用吐息將白龍的幻影轟飛之時,利用幻影目光離開自己的空檔製造出幻影。她精湛的技巧,稱之為絕技也不為過。
  話雖如此,事實是若不靠技巧的話,憑緹奧的力量無法與幻影匹敵。
  緹奧與幻影,兩者同時噴出吐息。她們伸出手對著彼此,完全相反的兩色閃光激烈地對抗。
  試煉廳點綴著黑白對比的美麗顏色。吐息雖然正面互擊,但是兩方威力似乎並不相同。雙方力量相接之處不在中間,而是略為偏向緹奧那一側。
  這時,試煉廳忽然多出兩個氣息。不用看也知道,就是鈴與龍太郎。
  幻影在那一刻瞄了他們一眼。
  隨即,幻影的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看得出她打算把自己的醜陋之處,披露給闖入的見證人知道。她打算把緹奧不欲為人所知的部分透露給別人知道,藉此進一步將緹奧逼入絕境。
  『龍人族不是人,其本性是魔物。』
  這一句話就是宣告龍人族末日的開端。
  「「咦?」」鈴和龍太郎都睜大了雙眼,發出驚愕的聲音。緹奧和幻影都感覺得到他們的震驚。
  幻影笑得更加開懷,她緩緩道出那一日的悲劇。
  『他們的殘暴不知何時會發作。表面上是世界的守護者,暗地裡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黑暗面──為了達到某個目的,企圖支配其他種族。』
  這原本應該是會被一笑置之的話。
  確實,在廣闊的大陸上,身為人卻能完全變身為野獸的種族,也只有龍人族。藉由完全龍化,可以化身成與人類完全不同的形體,並且擁有其他種族難以抗衡的力量,這樣的特質足以模糊人類與野獸的界線。
  但正因如此,龍人族才會貫徹高潔的理想、慈愛所有的種族,並長期建立功績。
  人們對龍人族應該存有確切的信賴,不可能那麼容易否定龍人族才對。
  然而──
  『他們的目的是與神為敵。沒錯,龍人族是──神敵。』
  僅僅只是這一句話就顛覆了人們的認知。有如惡夢一般,一夕變天。
  敬畏之情轉變為恐懼之情,信賴之心轉化成猜忌之心,憧憬變成輕蔑。
  然後,龍人族國家遭到焚燬。
  眾多同胞慘遭殺害。
  父親哈爾加、母親奧爾娜也無法倖免於難,即便身死屍體也會被拿來示眾。
  他們都是被至今賭上性命也要守護住並且關愛著的人們所殺。
  黑色閃光又一點一點地被壓了回去,純白的閃光逐漸逼近緹奧。幻影嗤笑著說道:
  『呵呵呵,妾身感覺得到妳的憎恨與憤怒、恐懼與絕望。即使經過數百年,妳也不曾忘記那場悲劇。原本庇護的人們翻臉背叛,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侮蔑與恐懼。同伴、朋友、父母被他們所殺,遺體還遭受侮辱。』
  「……」
  幻影的聲音清楚而宏亮,然而緹奧仍是不發一語。
  鈴與龍太郎彷彿感同身受似地露出悲痛的神情。兩人並不知曉緹奧的過去,只知道龍人族是被認定為滅亡的種族。他們無法想像,典籍中短短的一句話,竟然是如此沉重的傷痛。
  這是兩人先前並不瞭解的過去的緹奧。然而,還有一個『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緹奧』。
  『妳那時候的心情相當痛快吧。記得嗎?就是教會被妳粉碎的時候。教會也扮演了那場大迫害的中心角色。將憎恨的敵人粉碎時的心情,一定是難以言喻的喜悅吧。』
  幸好有救助始的大義名分。不然若是以『復仇』為由進行虐殺,對外可不好聽。
  幸好有愛子在場。對於知道總部崩壞真相的人們來說,豐饒女神是很好的保護傘。
  能夠不沾一身腥地將教會確實消滅,實在太好了。一切對緹奧而言都如此有利。
  聽到幻影說出緹奧那充滿算計的復仇心之後,果不其然,鈴和龍太郎都不由得張口結舌,愣在了原地。雖然兩人都期待緹奧開口否認,然而緹奧卻不反駁。她的沉默,彷彿在肯定幻影說的話。
  只見緹奧的吐息瞬間動搖,而幻影的吐息開始吞噬著緹奧的吐息,緹奧瀕臨危險的境地。這幅光景也在在反映了緹奧那深沉的復仇心。
  或許是心情暢快吧,幻影的口舌變得更加靈活。
  『起初妳之所以想要跟著南雲始,其實是因為妳認為他「可以利用」,對吧?』
  始的力量相當異常,因此他的力量一定會引來神──那場大迫害的幕後黑手的關注。
  『神對南雲始露出獠牙的話,南雲始肯定會與以反擊。為了復仇,這一定是漂亮的一步棋。妳是這樣想的吧?』
  從平常緹奧對始表現的善意看來,實在想不到她的內心竟窩藏著這種心思。
  然而,幻影說的話絕非謊言。即使只有一點念頭,即使連本人都沒有自覺,那也確實是存在於內心的情感。
  正因為如此,平常是被虐狂變態,有時卻表現出理智又溫柔一面的緹奧,竟然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內心,更加令人難掩驚愕。
  緹奧終於將視線投向啞然無語的鈴和龍太郎。
  她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平時開朗、嬉笑、溫柔、理智的情感,此時全都不在她的眼神中。
  『人類、亞人、魔人、還有神。凡是那時候奪走我重要一切的人,我全都憎恨。』
  即使經過五百年以上的時間,心中的黑色火焰仍然從未消退。
  這時,為了添加更多柴火,幻影大聲說道:
  『妳心中的憎恨、憤怒都是理所當然的。沒錯,復仇是妳正當的權利!』
  緹奧對她的話確實有共鳴。
  她的心中有部分情感也肯定另一個自己的話。
  同時,也有一部分情感否定復仇。父母總是對他人仁慈,品行比任何人都高潔,他們對緹奧的諄諄教誨,讓緹奧在危險的邊緣懸崖勒馬。緹奧不能背叛他們兩人的期待。
  幻影完全察覺到了緹奧的想法。她嘴角扭曲,持續釋放吐息的同時,伸出了另一隻手,向緹奧補上最後一刀。
  『來,握住妾身的手吧。如此一來,妾身就能幫妳達成復仇的心願。妳不用再勉強壓抑內心的怒火,也不會再受到良心斥責而弱化了妳復仇的意志。妾身會巧妙地誘導南雲始替妳完成復仇大計。別擔心,那男人也對妳有意思,妾身有的是辦法讓他聽話。』
  這是誘惑,是將封印在緹奧內心的復仇之火轉為烈焰的燃料。
  幻影所採取的不是打擊緹奧的精神,殺死緹奧本體的方法。而是藉由誘惑,企圖操控心神的攻擊,與用在龍太郎身上的試煉方法相同。當緹奧握住她的手,到時緹奧還會是原來的緹奧嗎……?
  至少始等人肯定不可能與煽動同伴去殺神的緹奧維持原本溫暖的關係。
  純白的吐息勢頭愈來愈強勁,黑色吐息彷彿昭示著緹奧的心理狀態,即將遭到吞噬。
  那幅光景彷彿真實地呈現著緹奧的內心。
  「緹奧小姐!不可以聽她的!」
  「恢復回平常的緹奧小姐吧!」
  充滿危機感與焦躁感的喊聲傳來。鈴和龍太郎神情焦急,為了支撐住緹奧瀕臨崩潰的心,他們大聲向緹奧呼喊。
  純白的閃光近在眼前。要就這樣灰飛湮滅嗎?還是握住幻影的手,變成只顧自己的慾望、不惜利用同伴的緹奧呢?
  到那個時候,緹奧會如何處理身為目擊者的鈴和龍太郎呢?肯定不會放他們平安離開吧。
  然而,現在鈴和龍太郎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處在危險的情況。
  比起自己的安危,他們更不想看見緹奧墮落的模樣。不想失去平時會若無其事地照顧他們,必要時會給予鼓勵的那位可靠的大姊姊。
  比起面無表情的緹奧,她們想看到的是那個總是纏著始,受到處罰卻只是開心地笑著的緹奧。就算緹奧不肯回頭看他們,他們也做好了覺悟,打算兩人一同衝上去與幻影戰鬥。
  然後,就在兩人要往前衝的瞬間,鈴和龍太郎發覺了──
  不知不覺間,緹奧的目光轉而望向他們。她溫柔地瞇起眼睛,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無須言語也能明白緹奧的意思。她在跟兩人說「不必擔心,乖乖待在那理就好」。
  隨後,緹奧正視眼前的幻影,所說之話證明了兩人並沒有會錯意。
  「我等不知自己的存在意義。」
  她的聲音非常平靜。與其說是在和別人說話,倒不如說是在確認內心情感的獨白。
  「此身是人是獸……如世上諸物皆有其意,則我等答案何處可尋?」
  『那是……』
  幻影瞠大雙眼。同時,發覺自己發出的吐息無法再往前推進,頓時動搖了。
  「多少物換星移仍未得解答。那麼是人是獸,我等決意高揭靈魂以證。」
  『!妾身的力量……怎麼可能!到底是什麼原因──』
  一瞬間,幻影的目光瞥向兩名見證人。然而她發覺自己的吐息被壓了回來,立刻拉回分散的意識。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白色閃光逐漸被染成黑色。幻影的吐息被毫不留情、輕而易舉地推回了!
  幻影無法理解。緹奧心中的空洞的確讓幻影有可趁之機,她也差點就要屈服於負面情感。而且,幻影也的確受到了實質上的強化。
  然而為什麼會這樣!?就在幻影陷入混亂的時候,一道清朗的聲音輕輕歌唱著,在這試煉廳中傳了開來,完全不理會吐息發出的巨大聲響。
  「龍之眼將會看破唯一真相,打破欺瞞與猜疑。」
  雖然是野獸的眼睛,卻不只是讓別人陷入恐懼的眼睛。
  龍之眼是知性的象徵,是為了驅散迷惑人們的濃霧,引導人們走向救贖之道而存在。
  「龍之爪將會撕裂鋼鐵城壁,打碎盤踞的惡意。」
  因為有必須守護之人,所以無論遇到怎樣的敵人都會將之擊潰。
  龍之爪只是為了消滅邪惡而揮動的。
  「龍之牙將咬碎自己的軟弱,驅走憎恨與憤怒。」
  正因為強大且外表與人類相去甚遠,所以才更要嚴以律己。
  如果有所動搖,那就用牙齒咬向自己的靈魂。
  龍人的矜持絕不允許因憎恨和憤怒喪失心智,甚或失去理性。
  「失去仁時,我等只是野獸。」
  如果隨心所欲地發揮力量,墮落為傷害無辜之人,那就等同於承認了龍人跟野獸沒什麼兩樣。
  「然而,只要持續揮舞理性之劍──」
  平靜的眼眸突然出現縱向的裂痕。
  那是閃耀燦爛光輝的黃金──龍眼,龍眼直射幻影。
  然後──
  「我等是龍人!」
  緹奧•庫拉魯斯是什麼人?她胸懷驕傲,高聲宣告答案。
  同時,等同於大瀑布水壓的無形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那不是單純釋放魔力,也不是像始那樣的狂暴殺意。
  那是人在仰望高聳靈峰時,會不由得肅然起敬的壓力。
  真要說的話,那就是一種霸氣──王者之氣。
  「……難道說,一切都在妳的掌控之中?」
  幻影抽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勉強擠出聲音問道。
  沒有任何徵兆,緹奧彷彿依照既定規劃般輕易地逆轉了局勢。這所代表的意義,只有一個可能。
  ──就連自己精神的強弱,緹奧都可以完美控制。
  幻影並不是讀取到緹奧的感情。
  而是緹奧故意讓她讀取的。
  連大迷宮的試煉都能騙過,她的精神控制已經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如果始等人是以武力開外掛,那麼緹奧就可以說是精神力的外掛。
  「大迷宮的意志啊,妾身感謝妳。即使面臨神代之力,妾身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心,那麼對手是神也不成問題了。」
  『妳利用了試煉本身嗎……妳在測試自己是否能抵抗神的誘惑是嗎?不,不只如此,妳在測試是否能騙過神。』
  「當然,有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妾身想客觀地聽取自己的心聲。因為人心如同廣闊的大海,或許在妾身沒有注意之時,心中出現了空隙也說不定。這個試煉實在非常有意義。」
  打從一開始,幻影就被緹奧玩弄於股掌之上……
  聽到緹奧說的話,幻影搖了搖頭,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樣。幻影不自覺地退後一步,看見自己的吐息以驚人的速度被吞噬,急忙重新振作。
  『……但是妾身所言都是真的,妳心中確實有憎恨和憤怒。妳懷抱著那麼強烈的負面情感,為什麼還能做到那種事?為什麼……?』
  聽到幻影這麼說,緹奧瞇起了眼睛。她那黑色和服的衣袖,以及長達腰際的艷麗黑髮,在魔力的氣流中飄逸著,威風凜凜的身影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如果始在場的話,就算月在身旁,他也肯定會不由自主地看得入迷吧。
  緹奧的站姿宛如偉大的王者。她以發自靈魂的聲音說道:
  「別小看妾身,妳以為妾身是誰?」
  ──妳要懷抱體內誕生的黑色火焰,以及與生倶來的庫拉魯斯的烈焰。然後……
  ──好好地活著。
  過去父親哈爾加•庫拉魯斯曾如此說道。
  那是他留給緹奧的最後遺言。
  緹奧遵循著父親的遺言活著。不管是負面情感、醜陋的感情,還是良心與矜持,緹奧全部懷抱在胸中,那些全是龍人誓約的支柱,她一樣也沒有捨棄。
  受到託付的遺願、繼承的遺志,全部都在這裡,那是絕對無法打破的中心思想。
  因此,緹奧抬頭挺胸,宣示道:
  「妾身是崇高的龍人,庫拉魯斯族的後裔──緹奧•庫拉魯斯!」
  因為是龍人緹奧•庫拉魯斯。
  所以,她不會屈服,她的心不會燃起黑暗之火。
  僅是如此而已。
  幻影無語凝噎。然而,她的臉上浮現出曖昧的笑意,微笑中帶有幾分認同,又像是在認輸般。
  緹奧泰然自若地給另一個自己最後一句話。
  「復仇之牙沒有意義,真正強韌的是龍之牙。妳就親身體會這個道理吧。」
  隨後,緹奧的吐息猛然鼓動。下一個瞬間,她的吐息變得極為巨大,相形之下先前的吐息宛如小牙籤一樣。
  純白吐息毫無抵抗之力被吞噬的光景,看起來就像被巨大強壯的龍開口吞噬般。讓人不禁懷疑那真的只是幻覺嗎?
  黑色吐息彷彿融入虛空般消失之後,理所當然地什麼也沒剩下。
  那景象實在太具震撼性,鈴和龍太郎都茫然地抽了一口氣。
  聽見轉身時衣袖的摩擦聲,兩人才終於回過神來。
  緹奧單手撥開垂在前方的頭髮。飄逸的烏髮散開,以黑色為基調的和服衣袖在風中飄揚。
  她的表情平靜,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感慨。
  緹奧一副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的模樣,優雅地走了過來。即使只是走路的模樣,看起來都充滿氣質且優美。再加上那無可撼動的壓倒性力量,讓人腦中自然地浮現出絕世美女這個詞彙。
  「不、不妙……鈴可能又要多一個大姊姊了。」
  「我完全不當一回事喔。對,我說不當一回事就是不當一回事,可惡!」
  鈴和龍太郎都陷入輕度的恐慌狀態。在樹海迷宮,令希雅和香織也陷入恐慌的『正常的傳說龍人族模式(超級緹奧小姐)』──帥氣到令人渾身不對勁的緹奧&過於成熟而可怕的緹奧──開啟了。
  不,緹奧現在的狀態所達到的程度或許更在那時之上。因為鈴和龍太郎只要稍有大意,就會立刻被她迷到神魂顛倒,並沒有『渾身不對勁』或『可怕』的感覺。
  也就是說,這狀態可以稱為『超級緹奧小姐•龍人王族模式』,效果鐵定是『萬人迷』。
  或許是聽見鈴和龍太郎的對話了吧,緹奧看著兩人,臉上露出了微笑。那微笑也令兩人不由得臉紅心跳。
  「對不起,兩位。雖然說事情發展都在妾身的預料之中,卻讓你們為妾身擔心了呢。不過,你們的聲援讓妾身很高興哦,謝謝你們。」
  「啊,不,別這麼說……嘻嘻嘻。」
  「喔、喔,不、不客氣。」
  緹奧不解地看著鈴和龍太郎表現得像可疑人物一樣的言行舉止。
  然而就連緹奧困惑的模樣,對現在的兩人而言也相當刺激心臟。他們很想大聲吐槽:「平常明明是個大變態,這個反差太犯規了吧!」,特別是龍太郎最想這麼吐槽。
  儘管仍對兩人的反應感到疑惑,緹奧卻直接望向背後鈴和龍太郎走來的通道。
  「哼嗯,原來試煉廳是相連的啊。只有你們兩人會合嗎?」
  「是、是啊,沒看到其他人。」
  聽到鈴的回答,緹奧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啊。」表情顯得有些遺憾。
  她散發出格外哀愁的氣氛,充滿了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
  這對青少年的體溫非常有害,會使青少年的體溫節節攀升。
  然而,緹奧畢竟還是緹奧──
  「如果主人在的話就好了呢。一發現妾身心中懷有算計,他馬上就會處罰妾身了說,而且是特別激烈的懲罰……真遺憾。」
  「「該遺憾的是妳的腦袋。」」
  鈴和龍太郎忍不住異口同聲吐槽道。兩人十分地合拍。
  在許多意義上,緹奧真的是非常令人遺憾。
  只不過,兩人看到變回變態的緹奧,卻稍稍安心了。不過這種話如果說出口,感覺好像輸給她一樣,鈴和龍太郎絕對不會說的。
  在那之後──
  三個人在新出現的通道內前進。緹奧走在前方,鈴與龍太郎跟隨在後。
  緹奧施放了再生魔法,淡淡的光芒包覆住鈴與龍太郎,並照亮通道。
  「哎呀~抱歉,因為維持嚴肅太久的反作用力,妾身一時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感情。」
  「「……喂?」」
  鈴和龍太郎默契十足,就連白眼也都一模一樣。
  說到反作用力,其實鈴和龍太郎也感同身受。剛才看到了緹奧平常不曾表現的高潔、王者威嚴,以及洋溢而出的高貴氣質,兩人都不禁小鹿亂撞。所以現在他們看向緹奧的眼神比平常更加冰冷。
  特別是龍太郎。他感覺自己純情的心靈遭到玩弄,所以即使明知是遷怒,眼神的溫度仍不可控制地降至冰點。
  在微妙的氣氛之中,包覆兩人的治癒之光消失,身體的傷勢完全康復,身體狀況也非常良好,感覺身體十分輕盈。從緹奧使用再生魔法開始,到現在也不過經過數秒而已,就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好厲害……雖然很厲害……可是鈴卻無法坦率地稱讚。不過,還是謝謝妳,緹奧小姐。」
  「我也是,雖然想說為什麼這樣的變態會這麼厲害……不過還是謝謝妳。」
  「不客氣。另外,龍太郎啊,就算被你辱罵,妾身也不會高興喔?妾身不會討好主人以外的人,抱歉了。」
  龍太郎的額頭浮現青筋,他在內心抱怨「這樣簡直像是我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做出她喜歡的舉動,卻被她狠狠甩掉一樣啊」。不過龍太郎沒有說出口,因為感覺這話題會陷入無限迴圏。
  緹奧既能表現出剛才威風凜凜的美麗風範,又具有能將各種攻擊轉換為快樂的變態性。對於緹奧能將這完全相反的兩個面相使用得恰到好處,鈴與龍太郎不禁重新對她感到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戰慄。同時……
  「……南雲果然厲害啊。」
  「我認為你沒必要那樣稱讚南雲同學。我想南雲同學也只是虐待狂而已。」
  對於始能夠應付緹奧,龍太郎見識到始身為男人……不,身為人類的恢弘度量,讓他不禁對始讚賞有加……
  不過一定就如鈴所說,那只是因為始有高於常人的『變態主人適性』吧。
  正當鈴和龍太郎對於緹奧自然散發的變態氣息感到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他們一行人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看來已經抵達下一個房間了。
  「哼嗯~牆後有好幾個氣息呢。看樣子已經有同伴會合了。」
  「南雲,拜託你要在啊。你再不把她領走,我要受不了了。」
  「希望飼主在裡面。」
  龍太郎和鈴一同雙手合十。看來他們極度希望飼主就在裡面,甚至不惜祈禱求神。
  話雖如此,祈禱不可能總是有用。
  三人接近後,盡頭的牆壁融化消失。而在牆的另一端則是……
  「唔咿咿咿!月是笨蛋────!!」
  「……少囉嗦!妳這個悶騷女!」
  「啊啊!妳們夠了!兩個都適可而止、趕快住手啦~~~!」
  香織騎在仰躺在地的月身上,用力拉扯她的臉頰;月則是捏起香織的臉頰;而希雅則是慌慌張張地在一旁勸架。
  「她們在做什麼啊……」
  「真的呢……」
  「一如往常的吵架吧,感情真好。」
  緹奧似乎感到相當溫馨,鈴和龍太郎卻露出疲憊不堪的表情。
  一邊是兒時玩伴兼好朋友,另一邊則是當成大姊姊般仰慕且稍微心動的對象,好不容易重逢,這兩人卻上演著女子摔角。如果是真的打架的話,鈴和龍太郎就能出面阻止了,可是看到她們眼眶泛淚、互拉臉頰,握起小小的拳頭彼此互搥的模樣,只讓人感到無力。明明才剛回復,鈴和龍太郎卻覺得疲勞感又一口氣湧了上來。
  附帶一提,兩人打起來之所以只有達到小孩打鬧的程度,是因為剛才使出全力大打一場,導致魔力枯竭,想打也使不上力的緣故。
  此時,希雅察覺到了緹奧她們的存在。
  「咦?緹奧小姐?還有你們兩位,你們都順利通過試煉了吧,太好了!好了、好了,月小姐、香織小姐!緹奧小姐他們跟我們會合了!別再打了啦!來,手放開臉頰,別再搥對方了!啊,別伸腳踢人!安分一點!」
  儘管希雅努力制止,她們仍然不停地互相搥打和拉扯臉頰。
  就在這時,似乎響起了有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我叫妳們別打了,是沒聽見嗎!?」
  那似乎是希雅忍耐力達到極限而理智斷線的聲音。
  強化的雙拳打在香織和希雅的頭頂,頭部響起咚的可怕聲音。香織和月口中齊聲發出「嗚咪!?」的奇怪慘叫聲後,一起抱著頭在地上打滾。
  「嗯~自從來到這個迷宮後,月和希雅的立場微妙地出現逆轉了呢。與其說是月受到大迷宮的影響,倒不如說是因為……希雅成長了呢。」
  看到希雅抓著月和香織的後領拖行,緹奧苦笑著說道。
  實際上正如緹奧所言,希雅原本在精神與實力上就成長卓著。特別是當始接受她之後,她言行舉止就愈來愈泰然自若,已經不再是需要人照顧的小妹妹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可靠的同伴。所以月自然也和始一樣,開始依賴希雅了吧。
  「呼~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新的出路在那邊,我們快點前進吧。」
  「哎呀,真的是很可靠呢。」
  「希雅希雅,妳好帥氣……」
  「希雅小姐真是值得信賴。」
  緹奧、鈴、龍太郎各自稱讚希雅。
  希雅儘管歪著兔耳感到不解,卻仍是將月和香織抱在雙臂。兩人手腳伸直,乖乖被抱著的模樣,實在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於是由希雅帶頭,一行人就這麼走向新通道。
  「還沒會合的人只剩始同學、小雫和光輝同學了吧。」
  「……嗯,希望下一次就能見到始,別再『落空』了。」
  「月?妳的意思是我是『落空』的產物嗎?是嗎?」
  月和香織被希雅抱著,一邊搖晃著手腳,一邊對話。
  她們互瞪著對方,伸手互打。
  隨後,希雅以充滿壓迫感的低沉聲音道:「月小姐?香織小姐?」兩人再度回到安分守己的狀態。
  看到此情此景,龍太郎不由得吐槽道:「不,妳們該下來自己走吧……」鈴和緹奧聞言也苦笑著表示贊同。
  很快地就走到了通道的盡頭。
  然而,希雅等人並沒有高興得加快腳步,反而停下步伐。
  希雅面色凝重,兔耳動了幾下。下一刻,驚愕地睜大雙眼。
  「欸……那、那兩人也是?」
  慢了幾拍之後,月、香織和緹奧三人也感應到冰壁後的情況,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月和香織從希雅的手臂躦出,而鈴和龍太郎發覺氣氛不對後看了彼此一眼。
  「站在這裡也沒意義,只能直接確認情況了。」
  「他們……並不是和我們一樣的小打小鬧吧?」
  「……嗯,只要是始的敵人,我就會把他打倒。」
  「總之我們走吧。」
  希雅和緹奧瞇起眼睛,站在前頭,而月則是神情嚴肅。香織儘管剛剛才否定過,表情卻像是在祈禱般,希望牆後只是『小打小鬧』。
  然而,她的祈禱並沒有被神聽見。
  冰壁打開之後,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充滿殺意與憎恨的風暴。
  沒錯,始與光輝正在廝殺。


  第三章 勇者的根本
  
  
  天之河光輝。
  出生於平凡家庭的他,有一位至今仍由衷敬佩的人。
  那便是光輝的祖父。
  其名為天之河完治,是業界名聞遐邇的菁英律師。
  放長假時,他們一家人總會依慣例前去祖父家拜訪。由於完治的妻子──光輝的祖母很早便與世長辭,過著獨居生活的祖父相當疼愛孫子光輝。
  而光輝也十分仰慕祖父,可說是所謂的『爺寶』。
  其中,傾聽完治講述自己的經驗談是光輝最喜歡的事。
  長年從律師工作中汲取的經驗,在光輝耳裡聽來,猶如繪本故事一般精彩。
  為了讓年幼的光輝容易理解,實際上也礙於保密義務而無法說出事實,祖父的故事有許多加油添醋的情節。然而口若懸河的祖父講起故事來充滿了人情冷暖,總令光輝的心雀躍不已。
  時而鋤強扶弱、毫不遲疑地向陷入困境之人伸出援手,時而貫徹正義、秉持公正──那是體現了理想及正義的英雄傳奇。
  完治的『故事』在結局時都揭示了這類寓意。儘管只是配合現實創作的故事,對年幼的孩子而言卻耳熟能詳。
  就這樣,完治成為了光輝心目中的英雄。
  如同同齡的孩子們憧憬著※某個戴著面具的摩托車騎士,或是打倒宇宙怪獸的時間比煮好一碗泡麵還快的外星人,光輝也同樣仰慕著完治。由於完治近在身旁,讓光輝的仰慕之心更甚於其他孩子。(編註:影射假面騎士與超人力霸王。)
  他深信著『自己終有一天能變得像祖父一樣』。
  不過理所當然地,人世間並非全如完治的『故事』一般。正義及公平無法總是將邪惡及不義剷除,理想的正義也並非總能如願實現。所謂的律師,儘管高舉著正義及公平的旗幟,首要使命卻不是追求真相及揭發惡人,而是保護委託人的利益。
  之所以被譽為『菁英』律師,也是因為完治具備了不分善惡、以現實為先的思想。他不僅熟知世間的灰色地帶,也很清楚單憑理想與正義是無濟於事的。
  完治想讓年幼的孩童保持純真,是很理所當然的想法。總有一天等光輝長大後,他應該會連同不盡如意的現實及辛酸的經驗,一併告訴光輝吧。
  然而完治的計畫沒有成真,在光輝長大成人前他就離世了。那是光輝上小學之前的事。
  完治的死給光輝留下了深刻的影響。
  景仰的英雄之死對光輝造成了莫大衝擊。他思念著最喜歡的祖父,且愈是沉浸於回憶當中他便愈發美化完治的英雄形象。『理想的正義』就這麼深植於光輝年幼的心靈深處。
  那是經過祖父粉飾、專門用來教育孩子的正義,同時亦是不容許任何少數派或『灰色地帶』的正義。更進一步地說,光輝誤把大多數人心中的正義,視作了絕對正義。
  不過這種事並不稀奇。看了電視及書本中的英雄,而高舉理想正義旗幟的孩子數不勝數。
  那些孩子們會在日常生活當中撞上名為現實的高牆,並在無數次失敗或是遭受挫折之後,學會放棄、權衡及妥協,最終自然而然地掌握順應現實潮流的方法。
  憧憬不過只是憧憬。
  理想終究僅限理想。
  宛如收藏至寶箱一般將它們安置於心靈一角,決心面對現實──這是所有人都經歷過的常見流程。
  光輝也本應如此才對。若他也經歷過這些,就不會產生任何問題。
  然而天之河光輝這個人太超乎常人了。
  光輝出類拔萃的能力,令他無須違背理想便得以跨越現實高牆。他未曾體驗過失敗或挫折,一直以來都憑一己之力闖過所有困境。
  他就這麼懷著孩童時的理想硬闖過關。
  最後不知不覺間,光輝已不再對自己的正義抱持疑心。
  以雙親及雫為首的好幾個親近友人,都數次叮囑他這種想法的危險性,然而光輝只是笑著聽聽,未曾認真接受建議,也沒有加以改正。
  另一個原因則是他不僅天生具有領袖魅力,行動原理又是出於一片善意,因此除了一部分的人之外,每個人都支持光輝。
  當然,並非凡事都能如光輝所願。在他沒有意識到的地方已衍生出了許多問題,對雫的嫉妒心亦是其中之一。
  然而從未懷疑自身正義的光輝,卻開始一廂情願地秉持著自己的正義。在盲目仰慕光輝的群眾推崇之下,事情總能順利進行,以至於光輝沒有察覺自己僅是一廂情願罷了。
  即便有人好言相勸,他也沒有醒悟。
  儘管滿懷善意,但光輝內心仍存在扭曲的部分。而他的『理想的正義』,最終在名為異世界召喚的異常事態下開始瓦解了。
  與和平的日本不同,在殺意、憎惡、超自然與異常肆虐的異世界,光輝逐漸無法單憑自己的能力及一廂情願讓事情如願以償。
  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在【奧爾庫司大迷宮】下層遇上的女魔人,以及性情大變的始。
  光輝首次目睹了所謂的現實高牆。
  慘痛的失敗,使光輝心底的『孩童』暴露在外。
  然後──
  『被奪走了,對吧?』
  「不對!才不是被奪走了……」
  一頭灰色頭髮並身穿漆黑鎧甲的光輝之幻影,瞇起一隻紅黑眼瞳揶揄道。
  戰鬥展開後經過了三十分鐘左右。
  光輝已上氣不接下氣,額頭大汗淋漓。不過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他無法順利提出反駁並非僅是因為疲勞。
  「正如雫所說,香織打從一開始就對南雲……所以我……」
  『用不著欺騙自己。我就是你,比任何人都瞭解你。你只是假裝接受了雫的說法,其實打從心底認為香織是被奪走的。直到現在你還認為香織應該陪在自己身邊。你們小學時就相識了。就算他們在中學時相遇,你和香織在一起的時間也更長。你原本深信著你們今後也會一直相伴左右,香織明明是身為英雄的自己的公主(所有物)……』
  「閉嘴!我……我才沒那麼想!別胡說八道!可恨的大迷宮魔物,我可不會被迷惑!」
  光輝以殺氣騰騰的眼神狠瞪幻影,並奮力施展光刃。數道光之斬擊朝幻影直襲而去。
  然而幻影也以如出一轍的軌跡射出闇之刃,將攻擊盡數抵消。不僅如此,還有幾道闇刃繼續向前襲向光輝。
  『嘴上這麼說,內心倒是動搖得很厲害嘛。難得南雲特地為你的聖劍除鏽,這下子豈不是暴殄天物了嗎?還是說正因為對方是你憎惡嫉妒的南雲,你才不想好好用劍?』
  「和那無關!我才沒有憎惡南雲……」
  『哈哈!正因為你老是像這樣立刻逃避現實……我才得以不斷強化!』
  嘲笑聲落下之際,幻影施展了特大型的『天翔閃•震』。
  招式威力明顯上升,使光輝戰慄之餘霎時撲向側方迴避。他憑本能領悟到『無法抵消那道攻勢』。
  迴避過後,緊接著又有一道、兩道黑光斬擊朝光輝襲捲而去。
  在逐漸提升的斬擊速度之下,光輝只能焦躁地拚死連續閃避。
  相對地,幻影卻以游刃有餘的神情繼續揭穿光輝的心思。
  『月她們對南雲懷抱的傾慕之情也讓你很不是滋味對吧?那麼可愛、強大又充滿魅力的女孩子們,更適合待在身為英雄的你身邊。結果她們居然喜歡上輕易捨棄他人的南雲,讓你無法認同吧?』
  「給我適可而止!她們對南雲是真心的……也是她們決定的事……所以──」
  『南雲的強大實力也讓你很不順眼。那份強大本應是屬於你的對吧?應該說南雲的一切都讓你感到不悅。』
  「不對!南雲確實是個任意妄為的傢伙,但我數次受到他幫助……我怎可能對恩人感到不悅!」
  『喂喂,就連受到幫助時,嫉妒的心情都更甚於感謝不是嗎?你認為瀟灑地趕來拯救他人本應是自己的職責,才會對他心生嫉妒。』
  「我不可能這麼想!那有違正義!」
  『有違正義?哈哈,那我的力量為何會得到強化呢?』
  自身的英雄願望、對始近乎憎惡的嫉妒心、對香織的獨占慾以及渴求其他人的好感……
  被揭發這一切的光輝極力反駁。深信自己是發自內心反駁的他下意識地逃避承認事實,導致幻影的力量無止境地持續增強。
  無法掙脫負面循環的證據便是,如闇夜般的光正匯聚於幻影手持的漆黑聖劍──魔劍上。
  幻影揚起嘴角嗤笑一聲,並朝天高舉魔劍。光是餘波便足以撼動大氣的黑光如激流般湧出,緊接著在天花板附近彈射開來。
  數以千計的黑光彈化作流星向光輝發動猛擊。
  光輝一面用『縮地』閃避攻勢,一面伺機反擊。然而他的表情卻充斥著焦躁之情。毫無破綻的幻影壓倒性地強大,使他冷汗直流。
  不僅如此,黑光流星群還附有始增設的微導航功能及衝擊變換功能,變得極度棘手。光輝只能誘導攻擊,並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口氣迴避。然而只要時機遲了一秒,衝擊波的獠牙便會貫穿他的身軀。
  (都是因為南雲多事──不、不對!他只是很強罷了!)
  光輝連忙揮去瞬間閃過腦海的想法。
  因為對於協助自己的人懷抱那種想法,是『有違正義』的。
  而紊亂的思緒,卻讓光輝產生了致命的破綻。
  來不及迴避的流星群直逼眼前……
  做出覺悟的光輝將力量灌輸於腹部,仰賴聖鎧的防禦力正面承受直擊,接著勉強採取反擊。
  「咕呃!萬翔振翅──『天翔閃•嵐』!!」
  那是在光之斬擊中增加不可視之風刃的招式,混在光之中的斬擊數量輕而易舉便能抵達二位數。
  正可謂斬擊狂嵐。然而──
  『白費力氣。聚集吧──「天爪流雨•震」!』
  黑光流星群朝表情淡然的幻影匯集而去,他隨意伸出的魔劍釋放出了強烈的閃光。剎那之間,流星群化作了一道濁流。
  壓根沒必要逃,從正面消滅它便是。
  彷彿如此說道的幻影施展了攻擊,並極盡輕鬆地達成了目的。光輝的『天翔閃•嵐』就這麼被黑光濁流吞噬殆盡了。
  「唔!?阻擋它──『光鎧』!!」
  光輝身穿的聖鎧散發出純白光芒,然後逐漸擴張並包覆他。而光輝本人也舉起聖劍作為盾牌。
  下一瞬間,黑光濁流吞沒了光輝。
  「唔!呃、呃啊啊──!」
  非比尋常的壓力襲向光輝。他在濁流當中拚命踩穩腳步,但光之護壁很快便開始閃爍。『天爪流雨』本來是重視數量的低威力攻擊。即便經由始的整修讓聖劍重獲原本的力量,即使幻影的魔劍又進一步提升了威力,照理說也不至於擊潰聖鎧的防禦才對。
  然而超乎想像的現實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眼前。
  「呃啊!?」
  聖鎧的光芒被吹飛開來,光輝同時在黑光彈槍林彈雨般的攻勢下被猛然震飛。
  「嗚……」
  光輝簡直如同重量級拳擊選手的沙包一般。滾落地面、四肢匍匐在地的瞬間,光輝口中吐出了鮮血。
  『你很想壓倒性地擊垮南雲對吧?想讓那傢伙跪在面前請求饒恕。接著奪回香織,讓月等人對自己抱有好感,之後拯救世界並帶著大家回去,沐浴在讚美之中……』
  「閉嘴────────!!」
  光輝怒吼咆哮,甚至顧不上身體的痛楚。
  他任憑從內心深處被揭發出來的漆黑情感操控身體,激動地向前突擊。
  龐大的魔力自身體噴湧而出,無窮無盡的洪流將整間試煉廳染上一片潔白──那是『極限突破』。
  光輝已沒有思考使用時機的餘裕了。
  他只是不願再讓幻影的一字一句穿入耳膜。
  他一心不願察覺,本應秉持正義的自己居然抱持著違背正義的感情。
  勇者的能力使光輝化為一道閃光。以超高速度向幻影挑起肉搏戰的他,使盡全力將閃耀純白光芒的聖劍揮落而下。
  『不,我不會閉嘴的。』
  幻影嗤笑一聲,輕而易舉地用魔劍擋下了攻擊。
  一陣轟然巨響,衝擊波震碎了周邊的地面,然而幻影卻紋風不動。不知何時他身上釋放出了漆黑的魔力,看來他也使用了『極限突破』。
  閃耀純白光芒的聖劍,與纏繞著闇黑濃縮之氣的不祥魔劍針鋒相對。
  兩人在極近距離下四目相對。當幻影的瞳孔中流露無奈的瞬間,光輝咬牙切齒地旋轉手腕。原本垂直縱向的攻勢,霎時驟變為橫向的斬首一擊。
  然而就連這閃光般的銳利一擊,都被幻影光輝游刃有餘地擋下了。
  『居然毫不遲疑地瞄準頭部?殺人不是「邪惡」嗎?』
  「你才不是人類!」
  為了打倒眼前不願入目的敵人,光輝的劍進一步加速了。光拖曳著光尾,沿聖劍的軌跡產生了無數殘影。
  雖然僅僅只有一擊,但超常的劍速卻讓人錯認為有無數道攻擊。
  非比尋常的劍戟之嵐無止境地繞圈迴旋。真不愧是被歌頌為勇者之人,無論是誰都會承認他已具備世上名列前茅的強大實力。
  然而眼前的敵人依然不改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並同樣以衍生殘影的劍戟完美應對。幻影彷彿以劍擊張開結界一般,將光輝的劍盡數阻擋下來。不僅如此,只要逮到絲毫破綻他便會施予反擊,不斷在光輝的身體刻劃上淺痕。
  「喝啊啊啊────────!!」
  『怎麼啦?被殺意沖昏腦了嗎……英雄?』
  幻影揶揄的口吻,令光輝更加激動亢奮。
  相對地,幻影的力量則愈發提升。
  『極限突破』的時限閃過腦海,使光輝難以遏止的盛怒中又夾雜了焦躁,導致他的劍擊逐漸演變成任憑蠻力胡亂猛砍的粗劣攻勢。
  在無數劍擊激散出的火光之中,幻影以冰寒刺骨的目光望著拚死攻擊的光輝。那模樣猶如準備給予瀕死獵物致命一擊的獵人……
  話語的斬擊襲向了光輝。
  那是他此刻最為恐懼、最不願面對的事實。
  『再這樣下去,或許又會被奪走也說不定哦。』
  「唔、什麼意思!」
  『別再假裝沒注意到了。既然我都察覺到了,就代表你也已經察覺了吧?』
  「夠了,給我閉嘴!」
  非得阻止不可。
  縱使要撕裂幻影的嘴,也非得阻止他說出那些話才行。
  在湧上心頭的漆黑情感驅使下,光輝滿懷著殺意揮出了聖劍。然而……
  『雫的眼裡看著誰呀?』
  「──!」
  光輝產生了錯覺,自己全身的血彷彿都沸騰了起來。
  腦海一片空白,連周遭的聲音也消失了。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採取動作,打算用『光爆』魔法讓一切灰飛煙滅,連自己也不放過。
  輕描淡寫地用『縮地』逃離迴避的幻影,彷彿在嘲笑光輝那死命的模樣一般,毫不留情地深深刺向他的心。
  『你不願去想嗎?不僅香織被奪走,連雫都……』
  「去死吧────!!」
  『喂喂,這不是勇者該說的台詞吧?況且就算你喊破喉嚨,雫的心已屬於南雲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也難怪,誰叫她被南雲救了那麼多次。雫也意外地很有少女心呢。』
  「喝啊啊啊啊──!!」
  光輝放聲嘶吼,並以漆黑到教人寒毛直豎的眼眸揮舞聖劍。
  不可能。
  絕不可能。
  他徹底否定了幻影道出的雫的心意,企圖斬除現實。
  相對地,幻影的力量卻無止境地不斷提升。纏繞魔劍的闇色氣場如今已散發出難以言喻的不祥氣息,甚至令與其對峙的聖劍光芒如同風中殘燭。
  光輝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幻影將他所施展的粗劣攻擊從正面輕易擋下,順便還向對方的腹部施展了一記迴旋踢。
  「呃啊!?」
  因疼痛而叫出聲的光輝再度被震飛至牆邊。縱使有聖鎧的魔力聚集功能,使『極限突破』持續時間得以延長,但胡亂消耗也只是暴殄天物罷了。
  光輝剩餘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不肯聽進去嗎?你連雫的心都打算否定啊。』
  幻影的腳步聲步步逼近,一邊搖著頭一邊向光輝投以冰冷的眼神。
  因衝擊而喘不過氣的光輝,用聖劍代替拐杖勉強撐起,以膝蓋跪地的狼狽姿態,面露凶光地狠瞪幻影。平時的爽朗好青年形象早已蕩然無存。
  「那種事絕不會發生……絕對不可能。」
  他的低沉嗓音宛如野獸的低吼,相較之下幻影的口吻卻雲淡風輕。幻影的言語化作一條草繩,狠狠緊縛住光輝的心。
  『時而遷怒、時而鬧彆扭、時而綻放發自內心的笑靨……其實你已經發覺了吧?』
  「……她對誰都是如此。」
  『看到南雲與月及希雅相處的光景,雫不是一臉不悅嗎?』
  「……她只是對不懂得看場合的南雲……感到很不愉快罷了……」
  『雫看著香織時,偶爾會露出很難堪的表情吧?』
  「……她不過是在擔心香織而已……」
  『呵呵,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真是堅持己見了呢。你就這麼不肯相信嗎?』
  幻影將魔劍伸向光輝眼前。
  光輝惡狠狠地瞪向幻影,彷彿想憑視線貫穿對方似的。不過幻影當然不痛不癢,不僅如此甚至失笑出聲。
  就在此時,幻影忽然低喃一句「來了嗎」,並望向空無一物的冰壁。他就像高掛於夜空的新月一般咧嘴而笑。
  『時機正好。』
  「少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
  光輝趁機高舉聖劍。
  看也不看便用魔劍成功擋下的幻影,在雙刃交鋒的同時將目光移回光輝身上,接著像是宣告死刑一般開口了。
  『看吧,現實來訪囉?』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下一瞬間,部分冰壁溶解,新的道路現形了。
  明明尚未攻略卻出現了新道路的理由僅有一個。
  然而對此一無所知的光輝,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將視線投射過去,然後看到了那幅光景。
  「還在試煉中啊……」
  傳入耳際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卻也是他此刻最不願聽到的聲音。
  映入眼簾的同樣亦是他最不願見到的光景。
  現身眼前的人是始,並且還揹著雫。
  光輝的目光受到了牽引,雫的神情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劃於他的腦海。
  將臉頰倚靠在始的肩頭,發自內心安祥地熟睡著──雫那幸福洋溢的神情。
  光輝心中的某樣東西崩裂了。
  
  
  純白光芒化作一道巨大瀑布,自頭頂傾注而下。
  視線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卻掛著他未曾見過的表情。
  面容如惡鬼般凶暴的光輝高高躍起,手持釋放驚異之光的聖劍朝著始祭出一記縱砍。
  剎那間,始還心想對方該不會誤以為他是魔物,所以才反射性襲擊而來。倘若是那種情況,只要施展「八重樫防護罩!」光輝肯定會拚了命地停止攻勢。不過……
  (他失去理智了呢。)
  光輝那凶狠的表情自不必說,眼神更是明顯。從那流露出一絲瘋狂的混濁瞳孔,便能一眼看出光輝的精神處於異常狀態下。
  判斷有危險的始大幅跳開,採取迴避動作。
  下一瞬間,轟然巨響及閃光朝始方才所在之處襲捲而去。令人難以置信的深層裂痕刻劃於冰之地面。儘管轉眼之間便修復了,但從那道破壞痕跡看來,光輝是抱持殺意發動攻擊一事已一目瞭然。
  始瞥向站在稍遠處揚起嘴角嗤笑的幻影。然後回過頭,看了一眼經過巨響與急速迴避之後也只是「嗯嗯」地低吟一聲,繼續熟睡的雫。
  始感到無奈的同時,心中又湧現一股不祥的預感。
  話雖如此,還是得先向本人打聽緣由。於是始朝光輝投以狐疑的目光。
  「……你是什麼意思,天之河?」
  光輝緊握著一半劍身嵌入地面的聖劍,低聲喃喃說了什麼。
  他低垂著頭,瀏海遮蓋住雙眼,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我……不……」
  「啊?聽不見。總而言之你的對手不是我們,是那邊的──」
  「我們?」
  光輝轉過頭來,用教人不禁寒毛直豎的動作望向始。自瀏海縫隙間若隱若現的眼眸寄宿著異樣的妖異光芒。
  「幹嘛擅自把我和你們倆區隔開來?雫可不是你的所有物,少開玩笑了。」
  「……別說蠢話了,趕緊結束戰鬥。敵人在那頭啊。」
  始用平靜的口吻冷靜回覆,但見到光輝拖著聖劍、步履蹣跚慢慢逼近的模樣後,不祥的預感愈發膨脹了。
  不出所料,根本說不通。殺氣及魔力自光輝的身體猛然湧出。
  「……是啊,趕緊結束吧。用不著你囉嗦,我也會結束這一切的!」
  光輝睜大雙眼,從那圓睜的瞳孔中感受不到一絲理智。
  他釋放出刺人的殺氣及泥沼般的憎惡,緊接著發動了突襲。纏繞著光刃的聖劍,毫不猶豫地朝始的頸部橫砍而去。
  「呿,墮落了嗎?這混蛋!」
  「閉嘴!只要把你抹殺,一切就會恢復原樣了!快給我消失────!!」
  不祥的預感轉為了確信。
  被幻影逼上絕路的光輝敗給了自己。
  始移動身軀,避開了拖曳著光尾的聖劍。他冷靜地凝望著掠過瀏海的刀刃,同時留意著背後的雫。
  從光輝剛才的言行舉止看來,察覺到恐怕得由自己來制止對方的始,在內心暗自唾罵道「這時機真是爛得可以」。
  「──『天翔閃•八翼』!」
  「哦哦哦~」
  始僅以最小限度的動作,閃過襲向自己的弧形光之斬擊。
  「冷靜點,天之河。八重樫死了也無所謂嗎?」
  從聽者的角度,這段台詞簡直就像拿人質要脅的凶惡罪犯。但這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現在的光輝根本無法正常溝通。
  「你這卑鄙小人!快放了雫!」
  明明是自己將對方捲進足以致死的攻勢當中,卻按字面負面解讀始這段話的光輝愈發激動。只見更加激烈的斬擊狂嵐瘋狂飛舞。
  就在此時,睡美人總算開始清醒了。雖說她目前極度疲勞,但未免太粗枝大葉,甚至可以說是粗神經了。
  「嗯、嗯~什麼~?再讓我多睡一會……」
  「這種狀況下真虧妳睡得著啊。再不立刻起來,我就要把妳當作人肉砲彈囉。」
  像個撒嬌的孩子般呻吟著,還一臉沒睡醒的雫讓始也忍不住燃起一把怒火。
  他額冒青筋,狠狠地捏了一下雫的大腿。若這樣她還不肯清醒,始可是認真打算把她當成人肉砲彈。搞不好那衝擊性的光景能讓光輝恢復神智。
  然而期望(?)落空,雫喊了聲「好痛!」並睜開了雙眸。於此同時,始召喚了十字浮游砲並張開四點結界。光之斬擊於目不可視的空間遮斷障壁另一側灰飛煙滅,同時激散出強烈的閃光。
  透過巨響及魔力波紋才總算發現此刻正在戰鬥的雫,連忙躍下始的背。
  「睡得太沉了吧,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我、我才沒有膽大包天呢,只是南雲的背太舒服……」
  「算了,八重樫妳的事怎樣都好。比起這個,想辦法處理那傢伙吧。」
  語落之際,始用兩架十字浮游砲射出了炸裂散彈塊。狂風暴雨般的光之斬擊戛然而止。從巧妙角度施放出去的砲彈,於光輝眼前形成了射線重疊的十字砲火,並在空中釋放出衝擊波。
  「什、什麼叫怎樣都好……話說這狀況究竟是怎麼──咦?」
  因始的那句話而遭受輕微打擊的雫眼泛淚光,然而閃光消逝後映入眼簾的光景,卻讓她張口結舌地呆站原地。
  雫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眼神。
  攻擊他們的人──竟是光輝。
  這也難怪。畢竟施展出明顯高殺傷力攻擊的對手,是她親暱的青梅竹馬。
  「看來他好像墮落了,還把我當成了萬惡的根源。」
  「怎麼會……」
  始將目光投向光輝的幻影。幻影也愉悅地勾起嘴角,並觀望著始等人。
  從這幅景象大致察覺來龍去脈的雫,在下一瞬間露出銳利目光,朝正準備發射光之砲擊的光輝高聲吶喊。
  「光輝!不可以!不能輸給另一個自己!快恢復神智,戰勝自我!」
  雫望著光輝,眼神充滿著濃厚的憂慮之情。
  儘管個性上有許多問題,但光輝是充滿善意、為人善良的青梅竹馬。既是八重樫的門生(師弟),雙方家族更是自小便有深交。
  然而對方如今卻因殺意與憎惡,而露出至今未曾見過的扭曲表情。實在看不下去的雫拚命高喊,試圖鼓舞光輝的心。
  但光輝卻用混濁的雙眸回望雫,並漾起殺氣騰騰的笑容,回應了一句不知所謂的話。
  「……沒事的,我一定會救出雫的。」
  「光輝?你在說什麼……」
  「妳被南雲洗腦了對吧?放心吧,只要打倒南雲應該就能解除才對。」
  光輝從目瞪口呆的雫身上移開目光,轉而望向始。
  「……南雲,縱使你是我從前的同班同學,膽敢傷害我最重要的青梅竹馬,休想我會善罷甘休。我要打倒你,解除施加於香織和其他女孩身上的洗腦狀態!之後就由我與她們一起拯救世界!!」
  已經完全無法溝通了。
  此刻的光輝,簡直就像香織與始等人踏上旅途那晚,沒有於【霍爾亞得小鎮】與雫談話過的他一樣。
  當晚,雫那番沉重的話語制止了光輝的暴走。
  他無法立刻改變思考模式,對始也抱持著諸多想法。因此旅途中,光輝也數度為此挑起爭端。即便如此,多虧了雫那番話,光輝仍沒有與始斷絕來往,亦不再提起香織的事。
  但是反過來說,這一切亦可說是『因為有雫在身邊』。
  光輝的價值觀有其『孩子氣』的部分。孩童時期深植心中的『理想正義』未曾遭到現實高牆阻擋,使他就這麼帶著那份正義成長至這個歲數,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孩子氣的光輝而言,讓他充滿獨占慾的最後一位青梅竹馬女孩被從旁奪走,自然會使他『暴走失控』。
  不願承認的事實被幻影一語道破。光輝只能拚死否認、拚死別開目光,在懸崖邊努力止住腳步……
  但萬萬沒想到,他精神上的最後一根支柱雫,卻偏偏洋溢著幸福的神情倚靠在始身上。現實硬生生擺在眼前,就算是光輝也不得不承認了。
  一旦承認了讓他死命否認的事實,後續便如同滾落坡道的石子一般。
  失去控制的心,就這麼隨意地將現實置換為如他所願的幻想。因為唯有如此才能逃離痛苦。
  換言之,光輝想像南雲始是萬惡的根源,洗腦了他的青梅竹馬及數名女孩,並打算阻撓自己拯救世界。
  光輝令人完全摸不著頭緒的主張使雫啞然無語。然而,即使光輝袒露在外的內心教人髮指,她還是努力擠出一絲聲音。
  「光輝!振作點!別被迷惑了!」
  「雫……」
  雫平靜並溫柔地,用勸解一手帶大的弟弟似的語氣,審慎揀選用詞說道。她很清楚,一旦就此放棄,光輝將會墮落至再也無法挽回的深淵。
  「聽好了,光輝。面對自己討厭的部分真的相當艱辛,我也差點送命,所以十分清楚。但是不勇於接受的話便無法繼續向前邁進。若你想拯救更多人,就不能沉溺於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當中。你的敵人是你自己,是站在那裡竊笑的另一個光輝!快醒醒吧!」
  雫拚命說服的喊聲響徹整間試煉廳。
  幻影沒有動作,這恐怕也是試煉的一部分吧。他注視著光輝的嘲諷眼神中,亦夾帶著一絲測試的念頭。
  始也只是不發一語地在雫身後靜候著。即便對方表露殺意他也並未立刻與之相殺,恐怕也是顧慮到了雫。
  在三雙眼眸的注視下,光輝他最終……
  漾起了一抹微笑。乍看之下是在日本時令許多女孩子陷入情網的微笑……然而卻略顯扭曲。
  「謝謝妳,雫。妳總是如此真心為我著想。」
  「光輝……」
  雫的臉龐流露出些許期待,以及悲痛的神色。
  「我真的很開心。就算被洗腦了,妳還是一直關心著我。」
  「……光輝?」
  「沒事的。我會把那隻長相與我如出一轍的魔物打倒,也會從南雲手中救出妳。雫妳不需要再待在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身旁了,我會讓妳回到適合妳的場所。」
  「……」
  聽了光輝這席話,雫像是在強忍什麼似地緊握雙手。接著她轉而露出毫無情感的漠然表情,語氣平淡地反問道:
  「……適合我的場所是指哪裡?」
  「這樣啊,妳連這種事都辨別不出來了啊。真可憐,我絕不會饒恕南雲。」
  「光輝,回答我。」
  「那當然是我身旁啊?至今一向如此,今後亦是如此。」
  雫不禁仰天長嘆。漆黑的烏雲在胸口翻湧著,使她沉痛地嘆了口氣。
  「……光輝,你還記得那晚的事嗎?在香織踏上旅途那天,我在橋上說過的話。」
  「嗯,我當然記得。妳要我懷疑自己的正義對吧?沒問題的,起初我一心認為南雲是個危險的傢伙,但因為有妳那番話,至今我才一直深入觀察著他。不過,他果然就只是個卑劣無恥之徒罷了。」
  「不對,光輝!我想說的是──」
  「不用談了,雫。在洗腦狀態下妳無法判斷是非,但我所做的一切即為『正義』。」
  光輝打斷了打算繼續勸說的雫。
  一切都是為了以『對方被洗腦了』這般一廂情願的解釋,獲得自己最為渴望的未來。
  同時,他用如泥沼般混濁的眼眸望向始,並壓低身子。與雫談話期間刻意減弱的『極限突破』之光,彷彿重獲新生一般再次釋放出燦爛的光芒。
  「光輝,住手啊!」
  青梅竹馬焦躁與心痛交雜的喊聲……最終仍未傳入他耳裡。
  拖曳著光尾的光輝,以猛烈的氣勢向前發動突擊。雫的身影早已從他眼簾消失,僅留下仇敵始。
  說服──宣告失敗。
  幻影嗤笑出聲,始則不耐煩地咂舌一聲。於此同時,始眼眸中的熱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寒光。
  雫面色慘白。始與光輝相互廝殺,簡直是地獄般的噩夢。
  「等等,我會阻止他的!」
  發動『極限突破』時的光輝,能力上遠遠凌駕於雫。成功阻止對方的可能性很低,以現在的光輝為對手也無法保證她能全身而退。即便如此,無論如何都不肯目睹噩夢發生的雫,鞭策自己疲勞未消的身軀闖入兩人之間……
  「八重樫,右邊。」
  「咦?唔!?」
  儘管困惑,她的身體還是反射性地採取了行動。
  當雫將黑刀舉向右側的剎那,揚起冷笑的幻影忽然現身於視線一隅。雫感到背脊發涼而渾身打顫,但同時也做好了承受衝擊的準備。然而就在此時,熟悉的兵器闖入其中。
  那是纏繞著鮮紅魔力的十字架──發動了『金剛』的十字浮游砲。
  十字架阻擋直擊,成為了減緩衝擊的安全氣囊。然而強化至極限的幻影攻擊,威力已達非比尋常的等級。
  「唔!」
  低吟出聲的雫被猛然撞飛開來,由幻影帶走。
  闇色魔力的殘渣,如同飛機雲一般從交戰中的光輝及始之間穿過。
  於此同時,能輕易將岩石一刀兩斷的聖劍一擊,朝始的頭部揮落而下。而始則用包覆著亞占提姆的多納爾防禦。
  一震轟然巨響當中,幻影從稍遠處發出的愉悅笑聲傳入了耳際。
  『雫的對手是我。你就盡情與可恨的敵人大戰一場吧。』
  雫以猙獰的表情放聲怒吼。
  「唔,可惡!走開!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死心吧,現在那傢伙眼裡只有南雲始。試煉內容已經轉移至南雲始身上了,妳別插手。』
  「少自作主張!」
  看樣子幻影打算利用始來作為光輝的試煉內容。他是否能平息熊熊燃燒的憎惡之火?是否能接受現實,恢復神智?幻影似乎打算見識一下,透過與始之間的戰鬥,光輝究竟會步上哪種結局。
  擅自被當成考官的始本人瞥了一眼與幻影交鋒的雫,以冷冽的口吻詢問光輝。
  「這樣好嗎?你最重要的青梅竹馬被襲擊囉?」
  「……那東西也是我,不會殺掉雫的。稍微受點傷,正好能用來懲戒被你這種男人洗腦的她。」
  「你剛才不是說那東西是魔物嗎?」
  「那是複製了我的情感並加以擬態的魔物對吧?既然如此,就算是魔物也不會殺害雫。」
  「簡直毫無邏輯可言。」
  那完全是光輝自己一廂情願的解釋。光輝先斷言幻影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魔物,卻又聲稱複製了自己的幻影對雫沒有危害,連邏輯上的破綻都徹底無視。不,即使如此,或許在光輝心中這便是真實。
  光輝加諸力量,企圖連同多納爾將始一刀兩斷。然而縱使處於『極限突破』狀態,他也無法斬斷宛如巨大鋼鐵般的對手,盛怒之下他反而突然放鬆了力量。
  「覺悟吧,我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下去。無論雫、香織還是月她們,我一定會解放大家的!」
  如此放話的同時,光輝轉動手腕向始橫砍而去。毫不遲疑的斬首一擊再度襲來。
  然而還是被始雲淡風輕地擋下了。
  而且這回還是用多納爾的槍口精準阻擋。
  「什麼!?」
  始以看穿對方內心深處的眼神凝視著驚愕出聲的光輝,緊皺著眉頭。隨後,始瞇起單眼,用足以令人寒毛直豎的冰冷聲調刺向光輝。
  「沒有什麼事比罵真正的笨蛋是笨蛋更沒意義了。不過,我只說一句話──你這傢伙,誰允許你直呼我女人的名諱了?啊?」
  「唔!?」
  剎那間,殺意的洪流噴湧而出,如大瀑布水壓般造成莫大的壓迫感。那驚人的壓倒性『力量』,以人類而言未免太過強大。
  在極近距離下承受怪物那真實威壓的光輝,下意識僵直了身體。
  爆炸聲轟然作響。
  電磁加速的子彈,將阻擋於槍口的聖劍如小石子般輕易彈開。衝擊力太過猛烈,甚至令光輝產生整隻手腕灰飛煙滅的錯覺。聖劍從沒能承受衝擊的他手中脫落,在空中旋轉了幾圈。
  光輝手持聖劍的手因衝擊力而被迫往上一抬,於此同時光輝的下方出現了一道黑影──始祭出了必殺流氓踢。
  「呃啊!?」
  伴隨著骨頭發出的嗄吱聲,光輝的身軀彎曲成了ㄑ字型。那聲音難以想像是由人的肉體所發出。光輝就以這樣的姿態浮在了半空中,在那瞬間毫不留情的迴旋踢緊接著猛烈襲來。
  利用離心力施展出的踢擊威力非同小可。光輝宛如被大型貨車正面衝撞似地,以猛烈的氣勢被震飛開來。
  以水平軌道飛射出去的他如同人肉砲彈,光輝完全無力停下,僅僅用手護住後頸便已竭盡了全力。
  光輝的背部猛地撞上冰壁,冰壁因衝擊力度之大而呈放射狀粉碎。儘管如此,多虧了方才無意識下採取防撞姿勢的關係,光輝勉強還能維持意識清醒。
  話雖如此,他毫無疑問地受到了嚴重損傷。滑落地面匍匐在地的光輝口中,滴落點點鮮血。
  始沒有像光輝那樣發動『極限突破』,甚至沒有使用武器,僅憑區區的踢擊便讓身穿國寶級神器的光輝內臟受到損傷……
  這事實令光輝在痛苦呻吟之餘,悔恨地咬牙切齒。
  不過,始當然不會給他時間慢慢懊悔。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遍整個空間。
  兩道赤紅閃光朝蹲踞在地的光輝射去。光輝感受到始的殺氣,在對方扣下扳機的同時橫跳閃避。
  然而,這舉動並無用武之地。
  連迴避方向都被看穿的光輝,在落地瞬間便被第三發子彈貫穿了肩頭。彷彿被銼刀磨蹭腦門的劇痛直竄而上,然而光輝卻因察覺到其他事而渾身戰慄。
  (彈速不同──)
  沒錯,成功迴避的最初兩發子彈,與貫穿肩膀的第三發子彈的速度明顯有著天壤之別。理由很簡單,除了第三發以外,其餘都只是纏繞著魔力並偽裝成電磁砲的普通子彈。
  之所以使用普通子彈的理由則是──
  「呃啊!?」
  為了使其成為跳彈。利用地面微妙的凹凸四處彈跳的子彈,宛如惡劣的玩笑般穿過防具縫隙擊穿了光輝的膝關節。
  「嗚……來吧,聖劍!!」
  癱倒在地、肩膀及腳都鮮血淋漓的光輝,將手伸向了掉落於稍遠處的聖劍。
  聖劍呼應光輝的請求,筆直地飛向了他。
  那軌道太容易看穿,因此聖劍在飛入光輝掌心的前一刻,便被始踩在了腳下。
  不知是基於忠誠抑或是功能驅使,聖劍掙扎著想回到主人身邊。然而始踩住它的腳紋絲不動,彷彿像是在說抵抗也毫無意義。
  「真是慘不忍睹。為什麼不使用附加功能?那樣的話還能打得像樣點。」
  始的聲調中不含一絲無奈亦無羞辱,他顯然只是道出事實罷了。
  相反地,被觸怒的光輝進一步燃起了熊熊的憎惡火炎。光輝在受召喚之前的模樣蕩然無存,那狠瞪著始的眼眸已徹底汙濁,瘋狂地想滿足他曾經極力否定的殺人慾望。
  始將多納爾抵上光輝的額頭。
  他身上還釋放出了濃烈的殺氣。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因此而心臟停止。
  無論誰來看,這都已經是『將軍』的局面。只要指尖一動便會終結。
  正因如此,某個人拚死吶喊的聲音響徹四周。
  「南雲!拜託你快住手!我會負責說服光輝的!」
  是雫。與幻影交鋒對峙的同時,她以焦躁的神情懇求始饒對方一命。
  然而這違背了幻影的期望。
  『先讓妳退場吧?』
  「呃啊!?」
  拚命懇求使雫產生了致命的破綻。毫不留情並趁虛而入的幻影施展『光爆』,隨後形成的衝擊波強力地攻向雫的全身。
  緊接著幻影使出『天翔閃•震』,朝蹣跚後退雫乘勝追擊。幻影毫不抗拒地使用始附加的能力。
  在雫將黑刀當作盾牌抵擋的前一刻,十字浮游砲已率先介入其中充當護盾。
  幸虧如此,雫才不至於『因重傷而脫離戰線』。
  由於『天翔閃』被十字浮游砲擋下──恐怕幻影已手下留情,不需十字浮游砲出馬,用黑刀也能擋下──因此雫僅因受『震』的衝擊波影響而腦震盪,進而失去意識。
  被震飛至牆壁的她,在猛烈撞上冰壁前,十字浮游砲便伸出了援手。它慢慢減速以輕柔地接下直飛而來的雫,接著溫柔地將雫倚靠於牆邊,讓雫彷彿坐在躺椅上一般,隨後又張開結界,形成保護雫的絕對防壁。
  幻影聳了聳肩並勾起嘴角,下一秒突然轉過身去,以極其自然的動作朝始伸出魔劍。霎時間,黑光砲擊幾乎同時飛射而出。
  呈螺旋狀直逼而來的閃光,從那不偏不倚的軌道來看,毫無疑問地也會將光輝捲入其中。恐怕幻影企圖將兩人一併送上黃泉路……
  在那瞬間,始瞥了雫一眼,像是在說「麻煩死了」似地緊皺眉頭,之後便大幅跳開逃離現場。當然,只有光輝被遺留在原地。
  「啊啊啊啊────!!」
  單腳膝關節被貫穿的光輝甚至無法順利站起身來。
  壓根來不及迴避攻擊的他,不禁驚叫出聲並採取防禦姿勢。然而黑光砲擊在擊中他之前便赫然變更路線,轉而以始為目標。如導彈般的砲擊緊咬著獵物不放。
  始將意識集中於眼罩深處的魔眼石。
  魔法之核顯現於視線中。只見他以精確到教人驚嘆的『精密射擊』,輕而易舉地射穿了如針孔般微小的核,核隨之霧散。
  不過看來幻影打從一開始就是打算將始引開而已。
  幻影毫不在意攻擊被打掉,瞬移到光輝的身邊。
  光輝按住膝蓋,拚了命地揮舞聖劍。然而幻影卻輕易將其彈開,並將嘴湊向對方的耳際。那模樣猶如說著甜言蜜語的惡魔般,雙眸深處暗藏著冷酷的寒光。
  聽了幻影竊聲私語的內容後,光輝用佈滿血絲的眼睛輪流望向始及幻影,遲疑了一下之後,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幻影的身影產生了異變。他的輪廓宛如暮靄一般逐漸模糊,身影愈發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光之粒子開始捲起漩渦。
  『來吧,英雄時間到了。從惡人手中救出女主角們吧!』
  「吵死了,別指揮我!我僅限這次借助你的力量!可別忘記,擊倒南雲之後就輪到你了!」
  幻影揚起一抹邪笑。下一刻,由幻影轉變而成的黑色粒子進入光輝體內。
  剎那間,光輝的身體開始產生脈動。咚咚的鼓動聲響徹整間試煉廳,圍繞於光輝四周的純白光芒開始摻雜漆黑闇光。彷彿牛奶裡頭混入了血一般,教人毛骨悚然的顏色在試煉廳逐漸擴散。
  光輝蹣跚地站起身來。仔細一看,他肩膀與膝關節的傷都消失無蹤了。
  「到底要讓我等多久啊?」
  始罕見地乖乖在一旁等待,看著眼前這齣英雄切換成反派角色的變身戲碼。隨後,不耐煩地開始發動槍擊。
  話雖如此,攻擊本身倒是格外猛烈。發動槍擊的同時他還若無其事地投了幾顆手榴彈。
  蹣跚搖擺的光輝並未閃避,反而任憑赤紅閃光貫穿肩膀及腳部。接著滾到腳邊的手榴彈更爆炸起火,將光輝吞噬殆盡。
  「沒用的。」
  然而從烈火中現身的並非傷痕累累的光輝,而是這句話。
  那聲音帶著幾分愉悅,甚至因歡愉而打顫。看來攻擊並未對他造成嚴重的損傷,純白與闇黑交融的魔力如泉湧噴發,使烈火煙消雲散。
  佇立在始眼前的是單眼染成紅黑色、變成雙色瞳的光輝。方才造成的槍擊傷痕似乎也幾乎疫癒了。
  恐怕是勇者持有的技能『物理抗性』〔+治癒力上昇〕〔+衝擊緩和〕,與爆發性上昇的魔力相同,獲得了顯著的強化效果。
  除此之外,他原本的一頭棕髮中夾雜了幾根純白髮絲,聖鎧也浮現出幾道如血管的紅黑色線條。最明顯的則是他手中握著的兩把劍──聖劍及魔劍。
  「你和幻影融合了嗎?」
  「雖然非我所願,但為了打倒你也只好委曲求全了。不過之後我也會一併解決這傢伙。」
  「白痴,你只不過是敗給了誘惑而已。」
  「儘管吠吧。不管再說什麼,你都已經贏不過我了。有了這股無窮無盡的力量,我就能奪回一切!」
  「你就是這副樣子才會落得這步田地,為什麼就是不懂?」
  「多說無益。覺悟吧,南雲!!──『霸潰』!!」
  光輝釋放出數倍規模的魔力。令全部能力提升五倍的『極限突破』之終極型態『霸潰』,使吸收了幻影的光輝能力值突破一萬。從數值看來,就能明白這簡直是怪物等級的提升率。
  光輝舉起雙劍──剎那間,他的身影變得模糊。
  「喝啊!!」
  氣勢十足的喊聲於始的後方響起。光輝在眨眼間繞到了始的背後,交叉聖劍及魔劍,以十字型的架式斬向始。
  始甚至連回頭都沒有。
  (幹掉了!)
  光輝在確信的同時,心頭湧上一股陰險的喜悅之意──瞬間,熟悉的爆炸聲三度轟然響起。
  同一時間,雙劍如彈珠一般被彈開,衝擊朝破綻百出的光輝腹部襲來。
  彷彿重量級拳擊選手全力祭出重擊似的衝擊力,使光輝頓時喘不過氣來。
  雖然被震往後方,但他還是勉強在半空中調整好姿勢並順利落地。
  (他應該來不及反應才對啊!)
  光輝強忍著於腹部深處流竄的痛楚,內心充滿疑惑。
  而答案就擺在眼前──多納爾的槍口正反向對準身處後方的光輝。沒錯,始僅僅只是旋轉手腕狙擊光輝罷了。
  他並非來不及反應。
  而是連回頭的必要都沒有。
  「別開玩笑了!」
  光輝激憤不已,因屈辱而近乎瘋狂。他將一切情感盡數轉換為殺氣,並再度揮下雙劍。
  「──『天翔閃•嵐』!!」
  光輝終於使用了附加能力。他的倔強及自尊早已蕩然無存,僅任憑憎惡及殺意驅使著身體。上百道大範圍擴散的風刃襲向敵人,那目不可視的斬擊如同劍擊版的散彈攻勢。
  在光輝的能力爆發性地上昇之後,其規模及威力已達殲滅魔法的水準。
  然而,面對上百道的斬擊狂嵐,始卻只是如樹葉般輕巧地左右移動躲過,閃避不及的攻擊則將其抵消或者改變軌道。
  即便肉眼看不清,只要是魔法便肯定會映入始的魔眼中。再加上『瞬光』擴大了他的知覺範圍,使得始就算身處狂嵐之中亦能找出迴避路線。
  除此之外,始累積的龐大經驗,以及腳踏實地鍛鍊出來的究極合理動作,令始連自己的電磁砲都能成功閃避,更別提區區不可以肉眼所見的風刃了。
  處於游刃有餘的狀態時,當然能夠發動反擊。於是始以精湛的槍技,天衣無縫地配合迴避的動作,如同呼吸般自然地瞄準對手。
  乍看之下只是隨意射出的子彈,卻令人不敢置信地穿過風刃縫隙,擊到光輝的腳下。看似射偏的一擊,其實不然,因為下一刻──
  「哇啊!?」
  赤紅色的衝擊波激散爆發。地面如同翻桌一樣被刨開,光輝由下往上整個人摔倒。儘管他勉強用聖劍代替拐杖支撐,避免背部直撞地面的醜態,但還是免不了露出破綻。
  回過神來時,始的身影已直逼眼前,流氓踢緊接著再度掃來。
  令人背脊發涼的撞擊聲響起,光輝的身體像足球一樣被猛然踹飛。
  「可惡──!?」
  他連唾罵的空暇都沒有。多納爾&休拉克的晦暗顎門已經對準被拋向空中的光輝。
  光輝在千鈞一髮之際用『空力』踢向空中,試圖逃離射擊軌道。然而兩把左輪手槍的槍口卻微妙地偏離光輝,瞄向了他下一秒會到達的位置。見狀,光輝不禁臉部抽搐。
  光輝及始的感官彷彿慢速播放似地變得遲緩。褪色的世界當中,始在短短剎那之間猶豫了。
  他在迷惘,是否該將瞄準器移回原本的位置。
  坦白說始很想就這麼了結這件麻煩事。換言之,他打算給對方致命一擊。
  但雫方才拚死請求始饒過光輝的聲音,以及她為了拯救青梅竹馬而拚命說服對方的身影於腦海中一閃而過。
  以及在未來,香織撫慰著未能達成心願而悲慟不已的雫的光景。
  受不了……
  這聲低喃究竟是針對誰呢?
  始微微勾起一抹苦笑,就這樣扣下了扳機。
  多納爾&休拉克各自射出了三發子彈。
  破風前行的赤紅閃光,朝身處半空中的光輝發動激烈猛攻。
  光輝猶如遭孩子玩弄的淒慘懸絲傀儡一般,身體抖動著在空中描繪出一條拋物線。連第一發擊中之後的姿勢都計算完畢的精準射擊,陸續貫穿不至於造成致命傷的部位。
  下一瞬間──
  血肉橫飛的光輝伴隨血淋淋的聲響,墜落於不遠處。
  從旁人看來,他彷彿已成了被數發子彈射穿的屍體。然而光輝隨後又動了起來,證明事實並非如此。他用雙劍支撐腳步,立刻站起身來。
  雙肩、雙臂及雙腳都噴灑出鮮血,但轉眼間便開始痊癒。
  「你手下留情了吧?瞧不起我嗎?」
  被貫穿的部位全都避開了致命傷,這波攻擊的目的顯然只是要讓他失去戰鬥能力。
  深受屈辱的光輝面部扭曲。自己明明如此渴望抹殺始,對方卻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一想到此,他漆黑的感情便如岩漿般滾滾沸騰。
  而始只是用多納爾敲了敲肩頭,打從心底感到麻煩地回答光輝。
  「要是殺了你,八重樫、香織和其他人都會很沮喪吧?比起不殺掉你,殺了你之後反而更麻煩。隨便把你打得屁滾尿流之後,再交由青梅竹馬們擦屁股,這才是上策。」
  「別、別開玩笑了!我馬上就讓你失去這份從容不迫的態度!」
  強烈的不悅感襲捲光輝,他憑著一股衝動朝始飛撲而去。
  始的那番話,簡直就像他比起自己更加顧慮雫她們似的。
  為了否定這點,光輝朝始發動了狂風暴雨般的突襲。
  然而壓根無用武之地。
  無論灌注多少力量,無論提升多少速度及臂力,始冷冽的神情始終紋絲不動。
  身體彷彿燃燒起來一般灼熱,內心的漆黑激情幾乎要衝破胸口。光輝難以忍受如颱風般澎湃的情緒,只能胡亂地揮舞劍戟並放聲怒吼。
  「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少裝出一副很懂她們的口氣!真正理解雫和香織的人是我,我才比任何人都珍視她們倆!她們應該和我待在一起,而不是你!絕對不該是你這種人!」
  「……簡直就像吵著要糖的小鬼。」
  始閃過光輝胡亂揮舞的雙劍,從零距離之處用多納爾一擊貫穿光輝的身軀。儘管避開了致命傷,但與之前的四肢及肩膀不同,這回是直接攻向了光輝的軀體。
  然而僅憑如此已無法制止現在的光輝。縱使身體開了個洞,光輝也能以超越極限的力量將其治癒,這讓他得以無視損傷繼續突擊。
  而正如始所言,他那副模樣宛如因現狀不盡如意而大哭大鬧的孩子。
  呼應光輝負面情感的身體進一步提升能力,繼續壓迫早已超乎極限的肉體。恐怕是附身於他身上的幻影強化之後,連帶使光輝本人也獲得強化了吧。
  單就能力來看,他早已到達了始不得不發動『極限突破』的水準。光輝祭出的劍戟狂嵐,速度及威力足以媲美過去曾與始戰鬥過的『神之使徒』諾因。但僅止於此還不滿足的光輝,仍然繼續無止境地提升力量。
  「哦哦哦哦哦──────!」
  「……」
  光輝激昂地嘶吼吶喊。
  而與之相對地,始卻不發一語。
  即便光輝的能力已經提升至與『神之使徒』並駕齊驅的境界,始也沒有像面對諾因那時一樣發出氣魄十足的叫喊。
  而且他最終還是沒有發動『極限突破』。
  光輝的攻擊無法觸及始。無論如何提高速度,無論加諸多少臂力,他也始終未能在始身上造成一道擦傷。
  理由很簡單,因為光輝的精神就像漂浮於洶湧大海的小船一般搖晃不定,亢奮激昂又欠缺冷靜,僅僅只是渴望著將對手擊潰並耽溺於愉悅之中罷了。
  在這種精神狀態下發動的攻勢,肯定無法傷及任何人、毀壞任何地方。
  就在此時,光輝身後的一部分冰壁融化,形成了道路的出口。
  始一面卸開光輝的劍戟,一面將視線投向出口,完全不顧光輝的怒吼與叫罵聲。而月等人緊鎖眉頭衝入試煉廳之後,看清正在激戰的兩人時,紛紛露出困惑與錯愕交雜的表情,呆愣在原地,彷彿都想著「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此時本該注意到眾人到來的光輝,卻只是一味的釋放出殘暴的殺氣和憎恨的氣息。
  「都是你!要是沒有你,一切都能順利!香織和雫永遠都會是屬於我的!我可以作為勇者拯救世界!結果全都被你搞砸了!」
  「……」
  「分明是個殺人兇手,分明是個輕易捨棄他人的傢伙……你這種差勁的人怎可能受到眾人推崇!」
  「……所以才說她們被洗腦了嗎?」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理由嗎!?香織和雫是如此,月、希雅和緹奧也是如此,她們全都被你洗腦了!反正你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龍太郎和鈴對吧!?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是勇者!我要從你手中救出大家,奪回一切!你這種人根本沒必要存在!!」
  光輝近乎慘叫的心聲嘈雜地擾動耳膜。
  不可能沒聽見的月及希雅瞇起了雙眸,緹奧則皺起眉頭。深受衝擊的香織用雙手掩住嘴,龍太郎與鈴則張口結舌並睜大了雙眼。
  始嘆了口氣,接著向月他們傳送『心電感應』。
  『月,你們也平安無事啊。』
  『……嗯,沒事。比起這個,那笨蛋是怎麼回事?』
  『他還真是自說自話耶?』
  月及希雅的聲音中都夾雜著怒火。最心愛的人不僅慘遭辱罵,甚至還說他不該存在,會憤怒也是理所當然的。再加上被對方直呼名諱也很令人不悅。
  兩人的反應令始微微地笑了。
  『簡單說明的話,就是這傢伙敗給了自己的幻影,然後全力開啟自說自話模式,正在拿我出氣。只要找回自我就能通過試煉……但行不通。連試圖說服他的八重樫最後都成了那副慘樣。』
  始向光輝發動踢技擊退他,接著瞥了雫一眼。
  『小雫!』
  『我替她擋下了直擊,應該沒有大礙。不過姑且還是幫我確認一下狀況吧,香織。』
  『那、那當然!交給我吧!』
  原本僵直在原地的香織,眼見摯友的身影後也回過神來,連忙趕往雫身邊。
  香織的舉動,似乎總算讓光輝注意到了月等人的存在。他在與始保持距離的同時將視線投向眾人並瞠大了雙眼,緊接著又像理智斷線般,揚起扭曲的笑。
  「大家都來了啊,再稍等一下。我現在就打倒這傢伙,將大家解放出來。」
  光輝這番話已令月、希雅及緹奧超越不悅的境界,轉而對他投以憐憫的眼神。相對地,龍太郎與鈴則為了讓光輝恢復神智而拚死吶喊。
  「你在胡說什麼啊,光輝!你到底怎麼了!快清醒過來!」
  「光輝同學,振作點!該打倒的人不是南雲同學,而是你自己啊!」
  聽見兩人發自內心的喊聲後,光輝非但不感到喜悅,甚至轉而流露出憤怒的神情。而不出所料地,他將這股怒火指向了始。
  「……南雲,想不到你連龍太郎和鈴都洗腦了,你究竟腐敗到了什麼程度?你還想從我身邊奪走多少事物!?對了,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惠里那件事也是你搞的鬼對吧?我一直覺得她那樣性情大變很奇怪。不過只要解釋成她已經被你洗腦,一切就說得通了。」
  「哪裡通啦,大蠢蛋。」
  「事到如今再找藉口未免太難看了,我一定要讓你償還這份罪過。」
  「你的愚蠢也已經充分構成大罪了……」
  光輝激昂嘶吼並高舉雙劍。魔力洪流形成激烈的漩渦,光憑餘波便讓四周的地面吹向天花板,接著灰飛煙滅。他打算施展以龐大魔力為傲的殺手鐧──光屬性最上級攻擊魔法『神威』。
  「我可不會每次都乖乖等你喔?」
  始一臉無奈地從寶物庫拿出兩端綁著礦石錘的繩索──空間固定型拘束具『飛石索』,並投擲出去。
  正在詠唱『神威』的光輝閃避不及,不偏不倚地被固定並拘束於空間當中。高舉上空的雙劍無法揮落,令光輝忍不住開口唾罵。
  「可惡,你這卑鄙小人!」
  看來他認為不懂得看氣氛的反派角色就是卑鄙之徒。光輝怒罵著始的同時,進一步提升魔力,試圖逃離飛石索的拘束。不過並非『神之使徒』的他無法在數秒內掙脫,而始已趁這段空檔充電完畢了。
  沒錯,不知不覺間始的手中已握住了一支大型兵器。
  有著漆黑基底搭配紅線的那支兵器,輪廓本身與修拉簡十分相似,然而口徑尺寸卻非比尋常,大到幾乎能將整顆籃球放進去。
  魔力團散發出燦爛閃耀的赤紅光芒,並逐漸匯聚於那龐大的發射口。經過壓縮的魔力團像是已抵達臨界點般激散著火花,宛如火紅的恆星。感受到其強大的威力之後,不僅光輝,連月等人都寒毛直豎。
  「就算否定自己的話,好歹也該把八重樫的忠告聽進去才對。」
  始道出的話語猶如獻給死者的花束。
  「等等!南雲!」
  「南雲,住手啊!」
  「南雲同學!」
  在香織照料下甦醒過來的雫,以及龍太郎和鈴都出聲制止──然而始仍然扣下了扳機。
  大氣發出轟然低吼,極光將試煉廳渲染成鮮紅色。那模樣簡直就像科幻作品中描繪的宇宙戰艦主砲。
  看著直逼眼前的赤紅厚壁,光輝睜大了被憎惡汙濁的雙眸……
  「要是沒有你……要是沒有你,我──」
  光輝被吞噬了。
  雫、香織、龍太郎及鈴只能茫然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事。
  現場寂靜無聲。
  壓根想像不到,這砲擊居然出自於外貌那般兇惡的兵器。
  那攻擊既無發出巨響,亦未造成破壞。它僅僅只是將試煉廳染成一片鮮紅,使冰壁如同石榴石般璀璨耀眼。那夢幻又神祕的光景,美到令人難以想像──就在剛才他們的一個青梅竹馬已灰飛煙滅。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嗚、啊……」
  呻吟聲傳入了耳際。是方才還像個孩子般失控唾罵的那個聲音。
  雫等人困惑地「咦?」了一聲。
  宛如雲霧散開一般,極光煙消雲散。
  現身眼前的是毫髮無傷的光輝。
  顯得疲憊不堪的他,倘若沒遭到飛石索拘束,恐怕會就這麼癱軟在地吧。剛才那股魔力洪流如今已蕩然無存。
  「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太郎代替驚愕到目瞪口呆的雫等人,喃喃道出疑問。
  答案是……
  ──魔力砲 紅蓮砲
  那是不含任何實彈,純粹以魔力攻擊的神器。
  過去在【梅爾基涅海底遺跡】當中,始曾和除魔力攻擊以外一概無效的過去幻影對戰。有了那次經驗後,以防萬一下他才製作了這把武器。不過至今都沒有使用機會,於是將它束之高閣。
  其中設置了魂魄魔法及昇華魔法,能夠使其他人體內的魔力灰飛煙滅,強制逼迫對手進入魔力枯竭狀態。
  換言之,如今光輝體內的魔力,已連同吸收進去的幻影盡數煙消雲散了。
  雖然不曉得詳情,但察覺始剛才的攻擊是打算留光輝一命,僅使其喪失戰鬥能力之後,鈴安心地嘆了口氣,龍太郎則露出感謝的眼神,香織也欣喜地漾起笑容。雫則雙眸濡濕,內心深處對始萌發出溫暖的心意。
  就在此時,光輝沙啞的嗓音悄然響起。
  「力、力量消失了……怎麼會。我還沒有奪回任何事物啊!」
  兩道金屬聲響起。
  那是聖劍及魔劍從光輝手中滑落的聲音。從那雙顫抖的手看來,能明白他已連握劍的力氣都不剩了。
  魔劍無聲無息地模糊消散,由此也證明了幻影已然消滅。
  光輝的雙色瞳及白色髮絲恢復成原本的顏色。
  瞧見此狀後,始解除了飛石索的拘束。
  光輝不支倒地,囈語一般地喃喃說著「我要讓一切恢復原狀」,並漫無目的地揮舞著手。他大概是在尋找聖劍吧。
  拚死忍住不讓意識遠去的他,視線卻無法對焦。
  然而寄宿於那雙眼眸中的憎惡未曾削弱。嫉妒、屈辱,以及對受到召喚前凡事都一帆風順的執念糾纏著光輝,令他的神情猶如惡鬼羅剎。
  始一面將紅蓮砲收進寶物庫中,一面邁步走向對方。
  看到眼前踩著步伐而來的鞋子後,光輝停止了動作。他掛著宛如幽魂般的淒慘面容抬起頭來,吐出詛咒的話語。
  「求你了,南雲。把一切還給我。拜託你,快去死吧。」
  身在遠處的青梅竹馬們都露出似悲似怒的複雜神情看著光輝,但他絲毫沒有察覺。
  「不對啊,不是這樣的,光輝。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鮮血從龍太郎緊握的手心中滴落。從他口中輕聲流露的話語,昭示著他們所有人的心情。
  始不發一語地抓起光輝的衣襟。
  他無視虛弱掙扎的光輝,將意識投向依偎著彼此的香織及雫。
  雫平靜地垂下眼簾,傳達出願意信任始並交由他處理的弦外之意。雫的眉毛還因歉疚而下垂著,就像她平常一貫的作風,她大概是認為最終還是給始添麻煩了吧。香織只是筆直地注視著始,眼眸中訴說著她對始賦予全盤信賴。
  始嘆息一聲,並揚起苦笑。彷彿像是在說「真拿妳們沒輒」似的。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光輝。
  接著緊握右手──還屬於人類身驅的那隻手。
  「讓人生重來一遍吧,你這大白痴!」
  始奮力毆向了光輝的臉。
  那是未經任何強化,普通純粹的右直拳。
  但這一擊,或許比子彈更深入地挖掘光輝的心也說不定。
  被揍飛後撞上地面的光輝,在昏厥過去前流露出心靈慘遭挫折的空虛雙瞳,接著失去了意識。
  始瞥了倒下的光輝一眼,並搔搔頭。
  同時他嘆了口氣,心想或許是腦袋浮現『為以防有很多諾因出現的情況,來增加肉壁吧作戰☆』這種想法,才害他遭到了報應吧。
  
  
  那之後,眼見戰鬥已分出高下的月等人連忙走上前。
  應該說月是直接飛撲過來的。看到她用重力魔法呈水平方向飛撲過來的始,瞬間睜大眼睛,接著用與方才判若雲泥的溫柔神情接住對方。
  「……嗯嗯,始~」
  「是啊,始大爺在這裡。怎麼啦,月。試煉很難受嗎?」
  正如始所言。對方瞬間便看出這點,讓歡喜之情湧上月的心頭。
  與其說是難受,正確來說是對未來充滿了不安。更進一步地說,她是對因為不安而動搖的自己感到羞愧。盡數承擔自己所有情緒並緊擁住她的始,讓月不禁笑顏逐開。
  知道來龍去脈的希雅及香織(吵架時聽到了一些內幕。再加上把那當成笑話盡情嘲諷她後,狠狠吃了一記五天龍)都露出「真拿她沒辦法」的表情。但鈴、龍太郎、緹奧及雫目睹撒嬌模式的月之後都睜大了雙眼。
  始環視希雅等人一圈,接著點了點頭。
  「看樣子全員都平安生還了。好,走吧。」
  「等一下等一下!得為光輝同學治療才行啊!」
  眼見始雲淡風輕地無視翻白眼成大字型昏厥在地的光輝,香織連忙出聲制止。不用說,龍太郎等人也點頭如搗蒜,附和香織。
  「……非治療不可嗎?」
  「真沒想到會得到這種回應!」
  香織大力吐槽,龍太郎等人再度點頭如搗蒜。
  香織跪在光輝身旁為他診斷,並向表情不悅、一臉不情願的始說道:
  「你剛才說他吸收了幻影對吧?或許是因為如此,他的魂魄似乎也承受了莫大的損傷。必須花點時間治療才行。」
  光輝不顧一切地施加超越肉體極限的強化,自然會使身體內部全都破爛不堪。
  肉體上的損傷雖然能用再生魔法立刻治癒,但靈魂當然就沒這麼簡單了。畢竟靈魂是人類最為纖細的部分,還發生了幻影融合這般未知的現象。
  萬一治療失敗,使開朗大笑喊道「嗨!大家早安!真是個清爽的早晨呢!HA~HAHAHA!」的光輝爆炸性誕生,那可就麻煩了。就各種意義上。
  聽完香織的說明後,始的表情顯得愈~~~來愈不悅,甚至讓他下意識加重了緊擁月的力道。不過月反倒開心了起來。
  「……饒了我吧,我可不希望他徹底痊癒。不會死的程度就行了吧?至少別讓他恢復意識。」
  「咦?為什麼……啊,嗯。那樣確實比較好呢。」
  香織瞬間疑惑地歪下頭來,但隨即又察覺了始的想法。接著她困擾地垂下眉梢,開始執行輕微治療。
  「南雲啊,我知道光輝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可是……」
  「南雲同學……」
  沒能像香織那般察覺背後原因的龍太郎及鈴,雖然覺得難以啟齒,還是向始表達了抗議。
  他們大概以為始是厭惡光輝才作此發言吧。話雖如此,畢竟光輝實際上的確造成了始的困擾,所以也不能態度強硬得抗議始。兩人為此只能發出微弱的抗議聲,並露出虧欠的神情。
  雫則是打從一開始,便只是用悲傷的目光注視著光輝。畢竟他們倆交情最長,家族間亦有深交,她內心肯定哀慟不已吧。
  始指向了光輝,臉上毫無一絲敵意,只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你們也想想,把這東西完全治好之後肯定會很麻煩吧。」
  「麻煩?……啊。」
  「看來谷口已經明白了。聽好了,天之河未能通過這場試煉。他不願面對自己,最終還拿我出氣。即便他醒來後,這點也不會改變。」
  「剛才的情況又會再度上演……」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剛才那是在幻影的影響下,才讓他自說自話的壞習慣變本加厲。所以就算醒來大概也不至於立刻暴走。不過……」
  始從懷裡拿出指南針並低頭看向它,接著繼續往下說。
  「只差一點就到深層了。這八成就是最後的試煉,但無法斷言接下來什麼都不會發生。要是有個萬一時又被他從身後偷襲,我可是會厭煩的。」
  「……唉,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便宜他了嗎?」
  聽了始這番話之後,龍太郎也嘆了口氣並點點頭。接著他也與雫相同,用充滿哀傷的目光凝視光輝。
  在這沉重氛圍當中,唯一一個不看氣氛,到現在仍被始擁在懷裡並露出快樂至極神情的月大人低喃出聲。
  「……就這樣放著他不管反而更好。」
  「不不,月小姐,應該給他致命一擊才對。」
  希雅也順勢說道。德盧肯STAND BY~!
  「妳們……妾身明白妳們的心情,但克制一點。妳們集中將殺氣投注在光輝身上,讓他開始做惡夢了。好了,快把那危險的戰錘收起來!月也不要單手發出雷電!」
  緹奧罕見地擺出了大姊姊的氣魄。
  看樣子月和希雅的怒火尚未平息。畢竟光輝直呼她們名諱,又惡毒地唾罵始。更重要的是他還渴求她們重要之人死亡,憤怒自然沒那麼容易止歇。
  只見光輝口中流洩出「嗚嗚」的呻吟聲。他眉頭緊鎖,冷汗如瀑布般狂流不止。也許他正在做被吸血鬼及暴力兔子襲擊的惡夢。
  始對月與希雅感到無奈的同時,也開心地展開笑容。
  話雖如此,再這樣下去萬一光輝因惡夢而精神崩壞,當初特地用那麼麻煩的戰鬥方法就沒意義了。
  「正如緹奧說的,克制點吧。否則放他一條生路就失去意義了。」
  「……唔~既然始這麼說的話……」
  「撿回一條命了呢,可惡的勇者!」
  瞧見希雅擺出一副要呸口水的模樣,始不禁用「妳是這種角色嗎?」的眼神看向她。剛才的希雅有點邪惡。
  緊擁著月的始為了安撫黑希雅,開始撫摸她柔軟的兔耳。
  霎時間,希雅轉而流露出柔和的氛圍。月彷彿在說「歡迎來我旁邊!」似地空出位置之後,希雅立刻愉悅地高喊一聲「萬歲~」並抱向始。
  月用臉磨蹭著始的腹部。
  希雅則將頭倚靠在始的胸膛,感受著寧靜而舒適的氛圍,輕輕地垂下眼簾。一雙兔耳牢牢地繞上始的頸部,兔尾也像緩緩搖晃的搖籃一般,舒服地搖擺著。
  初次經歷一番大爭吵的兩人不僅加深了羈絆,連撒嬌的方式都雙雙增強了。
  看來果然發生了什麼事……察覺此事的始,用溫柔的神情再度緊擁兩人。
  兩倍桃色空間自然產生,使試煉廳滿溢著心型泡泡。
  在這熾熱空間的刺激下,緹奧緩緩地湊了過來。
  她稍作思考以後開口了。
  「主人,妾身想向您坦白。」
  「?什麼意思?」
  「其實妾身……一開始是為了打算向神復仇而利用主人!」
  鈴及龍太郎不禁瞠目結舌,心想:「咦!?居然說出來了!?」
  「?我知道啊?」
  鈴及龍太郎再度張口結舌,心想:「咦!?你知道啊!?」
  始和緹奧在寂靜的空間中眼神交會。
  過了十秒之後,緹奧以認真的神情提出疑問。
  「懲罰呢?」
  「沒有啦。」
  緹奧雙膝跪地,陷入了絕望。
  鈴及龍太郎也雙膝跪地,忍不住想說「該問的不是這件事吧……」。
  於是鈴代為提問道:
  「那、那個,南雲同學你真的早就知道緹奧的心思了嗎?」
  「啊?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始已經聽說過一些關於緹奧過去的事情──也就是大迫害那時的事。再加上她為了調查勇者召喚而來,最後又決定跟隨比勇者實力更強的始。將旅途過程中獲得的情報總結起來,很自然便能推導出這個結論。
  更重要的是──
  「別看我這樣,我自認為已經很暸解緹奧這個人了。」
  始一直以來也看著緹奧•庫拉魯斯這名同伴。
  所以他才明白。
  明白緹奧內心蘊藏的漆黑火焰,以及她那股為了同伴能毫不猶豫挺身作為護盾的烈焰。
  「雖然不完全是基於這個原因,但我也是因此才在與諾因一戰時,選擇了緹奧妳作為救援成員。」
  當時是在標高八千公尺的上空,而且對手是『神之使徒』。倘若真心想立刻營救愛子,請月到『門』這裡來反而更快。
  即便如此始仍選擇了緹奧的理由,主要是因為負責監視的她較有餘裕,並且莉莉安娜公主他們所在的王宮危險性很高,請應對能力高的月守在那裡比較好。不過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始認為與教會一戰時,還是選擇緹奧更為合適。
  「主人……」
  緹奧罕見地露出溫順的模樣。她試圖將難以言喻的情感用言語表達出來,但實在無從說起,內心情感幾乎要滿溢而出……
  緹奧那惹人憐愛的樣子令鈴不禁滿面通紅。龍太郎則猛拍自己的臉頰,心想「絕不能再迷上那個變態!」。
  「主人,妾身能到你身邊去嗎?」
  月與希雅代為說出了答案。只見她們分別向左向右地各伸出一隻手,彷彿在高喊著「WELCOME!」。
  畢竟這是試煉內容,於是始也極其罕見地收起他辛辣的發言,僅僅聳了聳肩。緹奧漾起微笑並湊向月與希雅中間,將身子倚靠在始的胸膛。充盈整個空間的甜膩氣氛又增加三成了。
  龍太郎即將變身成吐出砂糖的魚尾獅。
  瞧見始等人擁在一起的這幅光景,又有另一個女孩按捺不住了。
  「嗚嗚~晚了一步~治療……算了,差不多就這樣吧!始同學~!」
  「咦?等等,香織!最後感覺非常隨便……」
  對光輝施予了一定程度的治療,確保性命無虞之後,香織最後「嘿!」的一聲丟出了一記治癒之光,然後就這麼直接撲向了始等人的桃色空間裡。
  被香織隨便丟了一記治癒魔法結束療程之後,光輝整個人抖了一下。明明不久前香織才說過,因為靈魂是很纖細的部分,必須花點時間治療……
  雫揣惴不安地來回望著香織及光輝。
  朝始直奔而去的香織本打算直接擁住對方,然而卻被月若無其事地妨礙了。她以香織的額頭為目標神速射出了風礫。
  然而香織小姐輕輕晃了一下頭部成功閃過後,就從月擁抱始的那側抱住了始的手臂。
  當然,如此一來始緊抱著月的手臂觸感就消失了。
  月露出不含笑意的燦笑看向香織,香織也像是在說「怎樣?」似地回以一抹微笑。一如往常地,月的身後顯現出了幻之雷龍,香織身後則浮現般若的幻影。兩人頂著雷雲及暴風雪互相狠狠瞪視對方。
  熾熱的桃色空間轉眼之間變為極凍領域。龍太郎與鈴不由得一齊別開目光。
  其中,唯獨雫姑且確認光輝的臉色及呼吸都恢復正常,量脈搏後發現心跳也穩定下來之後,才安心地吐了口氣。
  「龍太郎,可以幫忙揹光輝嗎?」
  「沒問題!……只有光輝沒能通過,他肯定會很沮喪吧。」
  龍太郎揹起光輝並如此說道,同時臉也蒙上了一層陰霾。鈴則用複雜的神情看向光輝。
  「我想也是……不過鈴我們也不確定算不算過關……況且,只要還活著,無論幾次都能再度挑戰!」
  帶動氣氛的角色依然健在。她那句開朗的話,令龍太郎也跟著重振精神。他揚起嘴角,並開口附和道:
  「說的也是。被當成傻子一樣愚弄,不狠狠揍他們一頓豈能坦然過活。要是這傢伙提議『再來一次』,我們只要奉陪到底就行了。就像以往那樣。」
  「嗯嗯!」
  瞧見兩人一掃沉痛的氛圍後,雫也綻放溫柔的笑靨望著他們。
  察覺那道視線的鈴及龍太郎同時心想「那根本不是同學該露出的表情。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叫老媽」──有殺氣!
  兩人瞬間停止思考的決定是正確的。
  雫向兩名友人嘆了口氣,接著瞥了一眼始等人並轉換心情。
  僅僅只為其他人著想,始終壓抑自己內心的雫已經不復存在。她已決心捨棄連這件事都沒有察覺的生存之道。
  因此,她向心中所念之人投注了孕育熱情的目光。
  最初察覺那道目光的人是緹奧。「哎呀?」她歪下腦袋,用觀察的眼神看著雫。互相牽制的月與香織,以及在兩人之間調停的希雅則尚未注意到。
  雫把手放在胸口,彷彿在確認著藉由這場試煉而覺醒的心情,以及新的覺悟。接著抓取某樣重要事物似地緊握手心。
  緹奧似乎從雫的這番舉動察覺到了她的心情。
  「哎呀哎呀……呵呵,就讓妾身說一句『加油』吧。」
  「啊?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向刻苦的少女奉上一句聲援罷了。」
  緹奧在耳際低喃的聲音讓始詫異地反問,結果卻得到了這句回覆。
  不明白她語中含意的始瞇起單眼,沿著緹奧的視線回過頭去,她正望向自己身後看著什麼。而看到正在鼓舞自己的雫之後,他也明白了。畢竟始已經聽過雫那過於若無其事的表白,自然會瞭解她現在在想什麼。
  「喂喂,不會吧。」
  始與雫對上了視線的瞬間,雫的雙頰染上了比秋天紅葉更鮮明的紅暈。緊接著,她流露出毅然決然的神情走向了始。
  沒有察覺雫心意的鈴及揹著光輝的龍太郎也尾隨在後。
  就這樣,雫在希雅抱著始的那側──在與香織面對面的位置止住了腳步。
  她與始之間的距離格外地近,幾乎與始摟住希雅腰際的左臂密不可分。
  雫接近之後,除了緹奧以外的成員似乎也都注意到了她。月「唔?」了一聲,對她投以狐疑的目光。希雅則眨了眨眼。
  雫與香織四目相對。
  短短一瞬間,香織也領悟了一切,訝異地雙眼圓睜。但並非因為她注意到了雫的心意,而是對雫不再隱瞞自己心情的生存方式感到驚訝不已。
  然後,下一瞬間香織對雫綻放出笑靨──喜悅、溫柔、對雫的祝福,以及至今她對雫懷抱的所有感情,全都於那璀璨耀眼的笑容中滿溢而出。
  香織微微啟唇。儘管沒有發出聲音,雫也明白摯友向自己道出了「加油」這句聲援的話語。
  她輕輕點頭並回以微笑,強忍住差點落淚的心情。
  彷彿背後被推了一把的雫,以緊張得打顫的聲音,靜靜地向始說:
  「南雲,謝謝你救了光輝。」
  「我只是痛揍了他一頓而已。」
  始的聲音相當平淡。察覺狀況的他露出了難為情的表情。
  然而這點程度可阻止不了現在的雫。即便因緊張而顫抖,她仍笑出聲來並繼續往下說道。
  「但你沒有殺死他。應該是為了香織,也多少考慮到了我吧?大概兩成左右?」
  「……嗯,算是吧。」
  畢竟是自己說過的話,無法否定的始只能彆扭地老實回答。
  他那副模樣令雫也稍微緩解了緊張的心情,並再度輕笑出聲。
  看似心靈相通的兩人讓月開始「唔唔!」地低吟,希雅則恍然大悟似地低喃一聲「啊~終於啊~」。
  「一旦你說要守護,真的連心也會一併守護呢。」
  「我心中也有一條界線,並非凡事都會幫忙。」
  「我明白。可是,我和我們都免於失去青梅竹馬。光輝真的是個各方面都令人困擾的傢伙,更是暴露那般醜態的大傻瓜……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是我們的夥伴。」
  雫的眼眸中流露出憂慮及感恩交織的情感,始則一臉淡然地聳了聳肩。
  說實話,為斷絕後顧之憂(雖然光輝能否構成後顧之憂還是個疑問),始原本其實想痛快地殺了對方。不過如今見到雫及香織的表情後,他不禁認為放光輝一條生路是正確的決定。
  至少,比起讓她們在遠離故鄉的異世界,親眼目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被喜歡的對象所殺,然後將這惡夢般的場景深植心中,由自己一肩扛起光輝帶來的麻煩壓根不算什麼。
  而雫即便看到青梅竹馬那副醜態,也依然關%著對方的模樣不禁令人感慨她的堅忍不拔,同時也令始慨然又無奈地想「真不愧是天生勞碌命(老媽子)」。
  龍太郎他們也並未徹底對光輝幻滅,反而是悲傷之情更為深刻,由此也可證明他們之間積累了深厚的感情。
  換作與光輝羈絆不深的人──例如目前身處於【海利希王國】的同班同學與迷戀著光輝的大小姐們,肯定馬上就會徹底幻滅並轉身離去吧。
  這群青梅竹馬之間的深刻連結,毫無疑問地遠遠超過言語,甚至可說是『好比家人一榡』。
  (既然八重樫是老媽子,天之河就是她一手養大的兒子囉?)
  始萌生出極為失禮的感想。不過,現在的雫可顧不及這些。
  她深呼吸兩次。
  接著用足以讓人灼傷的熾熱眼眸注視始。
  「我第一次像那樣依偎著某人,真的相當舒服。還有,謝謝你。」
  「……妳不是還稍微威脅了我嗎?」
  「唔……因為不那樣做的話,你一定不願意抱我……」
  雫的雙頰愈加通紅,連頸部和耳梢都染上一層紅暈。猛烈鼓動的心臟宛如太鼓一般,怦怦直響。
  現在的雫與平時英氣凜然的她反差實在太大。不知何時她甚至伸出一隻手,觸碰了始的左臂。連握住都沒有,真的僅僅只是觸碰而已。這個舉動,反而彰顯出了雫渴望觸碰始的心境,但因為太過害羞,光是如此便已竭盡心力。那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雫的心臟幾乎要因聚焦而來的視線及自己的感情而爆炸。即便如此她的雙眸仍暗藏著決心,並以顫抖的唇瓣拚命傳達心中的那份念想。
  「總、總而言之,我對你充滿了感謝之情。這份謝禮,是、是證明我當時說的那句話,不、不是開玩笑的!」
  雫踮起腳跟、伸直背脊,接著緊緊地抓住始的手臂。
  為以防萬一,雫還『毫無預備動作』地直接湊向動彈不得的始,接著用未曾允許他人碰觸的嬌嫩唇瓣……貼上了始的臉頰。
  柔軟到不可思議的觸感傳遞至始的臉頰。微微的濕潤及燃燒般的熾熱吐息,讓始不單臉頰,連心都不覺一緊。雖然僅觸碰了短短一瞬間,但那親吻確實傳達出了雫灼熱的心意。
  

  
  「咚!」重物墜落地面的聲音於雫身後響起。
  犯人是龍太郎。驚愕過度的他,不小心讓揹在身上的光輝摔落在地。但沒有半個人轉頭看向他,由此可見眾人有多麼錯愕。
  雫略為踉蹌地退開身子並垂下頭,彷彿要冒出蒸氣一般。
  看來她的羞恥心已經超過了極限。
  接著雫用雙手拍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打起精神。
  目睹她那副模樣的始,忍不住抱頭苦思「怎麼會變成這樣?」。始心中已經有了不得不回覆這份心情的答案。連香織的好感他都未能接受,自然不可能回應雫的心意。話雖如此,他還是認為自己得稍微揀選一下用詞才行。若香織流露不安的神情,始便會堅定回絕對方,然而她反而露出滿面燦笑。看來如果一口拒絕雫的心意,絕對會演變成麻煩事。
  不過始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沒有察覺到始內心糾葛的雫重整心態後,像是逮到破綻似地發動了攻勢。
  「月、希雅、緹奧……香織。我透過這次試煉自覺到很多事。包含自己的壞習慣,和此刻的心情。他已經有了月妳們,更是摯友喜歡的人,這麼做真的很差勁。但是……」
  雫為了下定決心而停頓片刻。香織以滿懷慈愛的神情推了她一把。
  「小雫,沒事的。妳一點也不差勁。畢竟這就是感情,誰都無法控制。而且,比起看到總是優先考慮他人的小雫,能夠像這樣直率地表達自己心意的小雫,更讓我感到開心。」
  「香織……」
  或許會被香織討厭,或許會讓香織感到悲傷──即便雫深知對方的性格,她仍不由得萌生這些疑慮。而香織絲毫沒有半點陰霾的這番話語,總算讓雫僵硬的肩膀放鬆了下來。
  月聳聳肩,接著露出狂傲的笑容。與香織那時一樣,看來她打算正面接受挑戰。
  希雅也搖搖兔尾巴說道:「真沒辦法耶~」緹奧則以一波媚眼回應。
  雫不禁漾起微笑。她完全放鬆身體,恢復成最自然的狀態,接著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地道出自己的心情與決心。
  「我喜歡南雲。所以我會為了自己而努力。」
  語畢之後雫綻露出了笑容,那表情就像……
  暴風雨過後雨過天晴的藍天,惹人憐愛又動人,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心醉神迷。正如她的名字──宛如沐浴於晨光之下的朝露之雫,又如溢出果實的露珠一般,晶瑩閃耀而散發著甜蜜香氣。
  「小雫好可愛哦!好!今後就由我們青梅竹馬二人組組成戰線,對抗月希雅組!這下肯定能贏!」
  「咦?香織真是的。不過……呵呵,這樣確實不錯。就由我和香織獨占南雲的左右兩邊吧。」
  「……雫,我早有預感會演變成這樣。我會把妳連同香織一併送上黃泉。」
  「月小姐,不能把她們送上黃泉啦。不過既然做出獨占宣言,我也不能退縮!我接受挑戰,雫小姐!」
  月希雅組與香織雫組開始吵鬧起來。
  到現在還被緊緊抓住動彈不得的始遙望遠方,因為她們壓根不打算聽他的『回覆』。「喂,我──」正當他打算強硬插嘴的瞬間,香織卻高喊一聲「覺悟吧!始同學!」氣勢十足地出聲攔截。
  困擾的是希雅和緹奧也向他投注「反正你打算拒絕吧?好啦好啦我們知道,但現在請乖乖閉嘴」的眼神。
  為什麼啊……無法釋懷的始半瞇起眼。不過始可沒有拚命到不顧她們釋放的壓力,所以他很乾脆地轉換了想法。
  「……主人啊,被她們視若無睹地受到排擠的妾身究竟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她們已經完全熱衷於分組對決了……」
  「像平常一樣哈啊哈啊喘氣不就好了嗎?」
  於是緹奧開始哈啊哈啊地喘氣。
  始忍不住心想,不管怎樣希望她們可以快點停止把自己夾在中間,然後爭論著『始到底比較喜歡誰』。
  目睹始等人這副模樣後,龍太郎既無奈又感慨地深深嘆了口氣。
  「……居然連雫也是。南雲那傢伙到底怎麼回事啊,真是的。」
  「哇~連小雫雫都淪陷了。南雲同學簡直是唐璜嘛!怎麼辦,萬一連鈴都在不知不覺間被誘惑的話該如何是好!和姊姊大人一起做、做這種事和那種事!………………嗯,好像不賴?」
  「喂,快恢復神智啊,鈴。別把我獨自留在這個異空間裡啊。」
  手抵著額頭陷入深思的鈴,令龍太郎心想「饒了我吧」並再度嘆了口氣。
  此時總算發現自己背上重量消失的他,趕忙再次揹起光輝。他環視摯友與始等人,接著夾雜苦笑低喃道:
  「喂,光輝。我並非不瞭解你的心情。但憑現在的你,就算被搶走一切也沒資格抱怨了哦。」
  就算知道這句話傳不進摯友耳裡,龍太郎仍忍不住道出口。
  光輝醒來後,究竟會採取什麼樣的舉動呢……
  龍太郎想像著未來,並堅毅地下定決心。若有什麼萬一時,這回得由身為摯友的自己來痛揍光輝一頓,好好阻止他才行。


  第四章 打開世界之門的鑰匙
  
  
  「原來如此。話說,原來月妳……以前講話這麼文雅嗎?」
  「!?」
  試煉廳的冰樹樹幹出現通往地下的階梯。一行人走下階梯,沿著唯一的道路前進的同時,月講了關於過去以及她和希雅吵架等等的事情。然後聽完這一切的始,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句話。
  月公主露出「咦,那是重點嗎!?」的表情。
  「應該說,月以前的名字,也太長了吧?」
  「!?」
  月公主露出「咦,那是重點嗎!?」的表情第二彈。
  跟在後面一起聽月說往事的希雅等人,也朝始露出相同的表情。
  但是,始果然是始,他一點都不在意那種事。
  「欸,月。妳用以前的講話方式說幾句話來聽聽。」
  「……為、為什麼?」
  「我想聽聽看月的公主大人語氣。」
  這個願望真是直接。
  「女王大人口氣也行喔。我想想。就說說看『諸卿,辛苦了』吧。」
  「……唔唔。太羞恥了,我不要。」
  月不知為何害羞得不得了。
  「──『始先生,你順利克服試煉了。我就相信你辦得到,我感到非常欣慰。這就賜予你獎賞吧。你有什麼願望嗎?』,這樣的也可以喔?」
  「……太長了。我絕對不說這句話。」
  月公主撇過臉去不理人了。月會拒絕始的請求是非常稀有的情況,這也顯示了月的羞恥心有多麼強烈。
  如果換成始的立場,或許就等同於被人要求『用廚二時代的講話方式和最愛的人講話』的感覺吧。
  那樣的確很殘忍。應該說精神會死亡。這麼心想的始苦笑著說「抱歉抱歉」後,摸了摸月的頭髮謝罪。
  然而,換香織溜到了月的背後。
  「來嘛來嘛,月♪有什麼關係!用女王大人口氣講幾句話來聽聽!來嘛來嘛──」
  「……去死吧,香織!」
  「嘿噗!」
  月使盡全力,一記黃金跳躍轉體右直拳搗進香織的臉頰。香織呈螺旋狀失速墜落,然後稀鬆平常地展現超乎常人的動作恢復正常姿勢,提高嗓門抗議道「妳這是做什麼!」。
  月無視香織,對始擺臭臉。
  「……明明是很嚴肅講這件事的。始是笨蛋。」
  搞不好,自己是比想像中更加特異的存在,今後或許會再度出現不得不被封印的理由。
  月這麼想著。雖然託希雅的福已經不再不安,但明明是以認真的態度講這件事,始卻……
  看月鬧彆扭,始不禁露出苦笑。
  「對不起啦。但是,該怎麼說呢……早就知道的事何必現在重提。反而是女王時代的月更令我好奇啊。」
  月的表情迥然一變。她眨了眨眼睛試探地問:
  「……難道,始早就發覺了?」
  「當然囉。自動再生的效力可是攸關戀人生死的關鍵問題。魔力枯竭的方法想必多的是,為什麼那幫人卻只能封印月──會對這點感到疑問是當然的吧?」
  如果月的不死性是絕對的,就可以更加安心了……始嘆息了一聲。月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眼眶泛紅。
  「只不過,就我在深淵之底時聽到的說法,感覺月不記得這方面的事情吧?妳突然遭到背叛因而愣住,等到發覺時已經遭到封印了。」
  「……嗯。」
  「既然如此,與其讓月勉強翻出或許是由於痛苦而自動抹除的記憶,來解決眼下的疑問,不如由我想辦法解決就好。因為不管月是怎樣的存在,我的結論都不會改變。」
  也就是說,始不會把月交給任何人,為了守護月,無論要做什麼他都在所不惜。
  就算世界或神不容許月的存在,就算其中有任何苦衷,始都會堂而皇之地這麼宣言吧──
  月必須受苦的世界,不值得存在。那種世界,連同那種苦衷一起摧毀就好了──
  筆直看著前方並這麼說的始,眼眸中蘊含著猛獸般炯炯發亮的凶暴。他滿溢而出的氣魄足以讓人感受到他堅定的心意──即使要犧牲整個世界,也會毫不遲疑地將月擺第一。
  月感受到始強烈而沉重的愛,一副再也按捺不住的樣子嘆息一聲。那聲嘆息灼熱撩人,眼眸熱氣上湧,臉頰也染成了薔薇色。
  月順從內心翻湧的衝動,一把抱住始,將手環在他的脖頸上。隨後,直接湊近始的臉,企圖占有他的嘴唇……
  「……雫。這是什麼意思?」
  抵在眼前的是一把烏黑刀鞘。那刀鞘擋在始和月的臉之間,阻止月親吻的動作。
  月眼睛順著黑刀望去,然後瞪眼看著源頭,質問元凶雫。
  雫一副與其說是有意為之,不如說是不自覺動手的樣子,東張西望著游移視線。
  「呃、呃……你們想想,現在還不確定大迷宮的試煉是否結束,對吧?所以,就是,那種事留到之後比較好吧……就類似這樣?」
  「……真心話是?」
  「好羨……不對。我也……不對。注意※TPO吧,就是這個意思。嗯。」(譯註:指時間、地點、場合。)
  視線比洄游魚類還游移不定的雫,她的掩飾完全沒達到蒙混的效果。隔壁的香織則大為激賞地說:「居然能夠阻止月的襲擊……真不愧是我的小雫!」
  「話雖如此,總覺得我剛才很普通地被親了?」
  始轉過頭來,揶揄地向雫這麼說。
  雫的臉頰頓時染成鮮豔的楓紅色。
  「唔!那是,因為,只有我沒親過,這樣很…………寂寞。」
  雫不由自主地說出帶著幾分辯解的低語。
  緹奧進一步接口調侃道:
  「不過也只是親了一下臉頰而已。既然是劍士,不果斷進攻怎麼行。不強硬一點是無法奪取主人嘴唇的喔?」
  「居、居然要奪取……那樣不成體統吧。那種事,我想應該要在適當情境,基於雙方合意之下才行。那個,如果可以,最好由南雲主動……我會很開心的。」
  雫臉頰泛紅,微微低著頭,羞答答地闡述內心的想法。彷彿表達举希望對本人這麼做的心情般,那把已經收回的黑刀──始送的禮物被緊緊地抱在胸前。
  然後,雫簡直如預謀好般走在始的斜後方三步的位置。她文靜地跟過來的模樣,就像大和撫子一樣。而始的禮物第二彈──髮飾在作為雫註冊商標的馬尾根部閃耀著光芒。
  「……」
  始露出看到珍禽異獸般的眼神打量雫。
  基本上,圍繞在始身邊的女生們都十分積極,是一群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的肉食系女孩們。因此,雫會因為一個吻就說出「不成體統」這種話,讓始詫異到不由得瞠大眼睛。由此可見月她們有多麼肉食性。
  看到始那種反應,月戰慄著聲音發抖地說:
  「……多麼驚人的女性魅力。八重樫雫是怪物嗎?」
  月所見之雫的女性魅力簡直到了外掛等級。
  香織不知為何露出極其得意的神情看著月。然後,當著月面前使勁推著雫(她在視線集中的砲火下驚慌失措,和平常英氣逼人的模樣形成驚人落差)。
  月發出「呣」的不悅聲,彷彿對抗般將希雅推上前。希雅困惑地說著:「咦?什、什麼事?」而月則用風魔法吹動希雅的兔耳,將希雅的亮點烘托得愈發亮眼,然後朝香織無畏地揚起嘴角一笑。
  看樣子似乎是搭檔對決。這是一場上演著「絕對是我的好姊妹比較可愛!」的默劇式對決。
  看香織和月還是老樣子,希雅傷腦筋地笑著勸解。
  然而香織和月並不聽勸。兩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地迸出陣陣火花。
  因此,希雅用德盧肯敲了敲肩膀。順便微微一笑。
  月和香織僵住了。隔了一拍之後,兩人靜靜地回到原本的位置,筆直地盯著前方。
  所有人見狀,朝希雅投以尊敬的眼神。
  始一臉佩服的表情,彷彿突有所感般說出先前的話題提到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希雅認真廝殺,並和月打成平手是嗎?而且還訓斥了月。得準備獎賞給希雅才行啊。」
  「咦?可、可以嗎?」
  這次毫無疑問是希雅最有資格榮獲MVP,畢竟她可是做到了憑藉實力讓月撤回戲言的人。月本人似乎也沒有異議,只是像以往那樣瞪著希雅。
  「……嗯。連父母都沒有打過我,卻被希雅搧了一巴掌,那可是我第一次挨打呢。我可不會忘記臉頰傳來的那陣疼痛。希雅就儘管許願吧。」
  「……月小姐,妳有點記恨了對吧?算了,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因為已經全部實現了,送我始先生親手做的禮物就可以了。而且我是自願對月小姐做那些事的。」
  如果是以前的希雅,想必會大喊「約會!」或是「我的第一次!」。而現在卻沒有表現得特別興奮,只是開心地微微一笑,那模樣頗有大家風範。
  看著希雅的樣子,這次換香織感到戰慄。
  「多麼游刃有餘……希雅已經和月匹敵,不對,搞不好已經成為在月之上的強敵了。我居然會這麼大意。」
  「咦,呃,香織?妳的臉變成劇畫風格了喔?」
  「小雫。為了能達到遊刃有餘的境界,我想我們不能再安於挑戰者的立場了。」
  「呃……」
  希雅的從容態度使香織開始感到焦躁。香織一手抱胸一手扶著下巴思索的模樣,宛如探究真理的學者。而雫則對於摯友的奇異行徑感到不知所措。
  只見香織猛然瞪大眼睛,對雫宣言道:
  「沒錯,我們不該當挑戰者,應該當襲擊者才對!」
  「……香織,妳累了。稍微冷靜一下吧?」
  「小雫,大迷宮攻略結束以後,我們一起摸上床夜襲始同學吧。」
  「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妳放心。在這次試煉,我已經幾乎掌握這具身體了,我想兩人聯手就有辦法做到。」
  「該想辦法處理的是香織的腦袋啦。快施展再生魔法。現在馬上、迅速、確實地施放。」
  「雖、雖然彼此都是第一次……只要兩個人一起就沒問題!」
  「……我是不是也應該像希雅那樣一巴掌打過去。」
  看著臉頰泛紅、雙手握拳,還激動地從鼻子噴氣表達決心的香織,雫露出疲憊的表情。該仿效希雅嗎?但是要改掉香織的突襲毛病似乎很費力。
  「……不要再演戀愛喜劇了,繼續前進吧。」
  「大家會合之後反而覺得累,這是怎麼回事啊。」
  走在最後面的鈴和龍太郎稍嫌厭煩地出聲催促,一行人終於再度邁開步伐。
  雖然帶著沒有通過試煉的光輝,但並沒有新的試煉來襲,看樣子應該可以就這麼抵達最深處。始他們抱著樂觀的心態前行。
  走了大約十分鐘後,他們終於抵達盡頭。
  眼前的冰壁上刻著七角形的紋章。七角形的頂點處又分別刻著形狀各異的紋章,那是在其他大迷宮也看過的解放者標誌。
  始他們一走近,紋章就淡淡地散發光輝,不久整面牆便被光膜覆蓋。
  始輕輕用指尖觸摸後,牆壁彷彿石頭扔進水面般泛起波紋。這是至今看過無數次的『傳送門』光芒。
  始轉頭環視所有人之後,點了一下頭。月他們也露出堅定的眼神點頭回應。
  始一行人做好心理準備後,跳進了光壁之中。
  ……
  ……
  ……
  「……看樣子,這次好像沒被拆散。」
  「……嗯。而且你們看那個。」
  「唔嗯。看樣子似乎終於抵達了。」
  「這裡好漂亮。那是……宮殿嗎?」
  讓視野模糊的光消失,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空間。
  數根圓柱狀粗冰柱支撐的方正四方形空間,果然仍是由冰所構成。至今的冰壁如鏡子般有著高反射率,而這裡的冰壁卻彷彿由純冰構成,極其剔透。
  然後,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地上滿溢著來到這裡之前都不曾看過的水。
  看樣子這座空間的溫度沒那麼低。
  廣大的湖面上到處是小型噴泉,似乎有大量湧泉流入這個空間。恐怕在某處也有讓水流出去的洞口吧。
  湖面上還有由冰構成的飛石步道,和幾座雕刻精巧的冰橋。零星散布在其中的小島上,甚至開滿了冰花,呈現出宛如庭園的景象。
  而在這座幽美的空間深處,如希雅所言矗立著一座宮殿。
  那座宮殿莊嚴而美麗,刻著繁花和雕像的壁面宛如藝術品。
  配上冰之庭園,令人感覺彷彿闖進了夢中世界。
  一行人因為看得入迷,有一段時間都杵在原地不動。直到始緩緩將防寒用神器『空氣特區』拿掉後,一行人才恍然回過神來。
  「果然不會冷。不僅涼快,空氣也很清新。這空間還真舒適宜人。」
  換言之──
  「不會錯。這裡就是冰雪洞窟最深處──※班度•修尼的祕密基地。」(編註:本集起與外傳統一成班度•修尼。)
  始用羅盤確認之後,勾起嘴角笑著斷言道。
  鈴的眼眶頓時變得溼潤。
  「……攻克……冰雪洞窟了……嗚!」
  鈴感動至極地噙著淚水。在身心都瀕臨極限的狀態下咬緊牙關前行,終於抵達目的地之後會感動是必然、也是理所當然的。雫和龍太郎也一樣感動。
  「……我們辦到了。」
  「是啊。雖然不知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多少次。」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不顧前後地橫衝直撞的關係吧。」
  「哎呀,哈哈。算了,結果好就好了。」
  雫瞪視著龍太郎。但是她一和心虛的龍太郎對上視線,便不約而同地噗哧一聲,一同開懷大笑起來。
  鈴也加入兩人的行列。三人露出充滿成就感的表情,互相拍著肩膀。
  香織、希雅和緹奧也笑了起來,月也浮現微笑。就連始都罕見地閉上眼睛,彎起嘴角。
  「南雲,沒有陷阱之類的吧?」
  龍太郎興沖沖地正要邁開步伐朝宮殿走去,旋即又將正要踏出去的腳縮了回來。
  「怎麼?你不是又要一個人衝上前,然後變成冰中人嗎?」
  「忘、忘了那件糗事吧。我也是會學到教訓的人喔?」
  一想到在女生們面前裸著重要部位出洋相的事情,龍太郎就露出了死魚眼。龍太郎吸取教訓後決心打死不再讓舊事重演。而看著這樣的龍太龍,始不禁笑了出來。同時為了保險起見,用魔眼石確認飛石步道和橋,並走在前方擔任開路先鋒。
  途中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行人順利地抵達宮殿所在的一側。
  宮殿前有精緻的魔法陣。由於試踩的結果是毫無反應,再加上考慮到地理位置問題,眾人推斷這只是抄捷徑用的魔法陣。
  宮殿本身由淺藍色且透明度為零的冰構成。
  玄關門是一道巨大雙開門。門上刻著疑似雪結晶圖案的紋章,橫跨左右兩扇門。那是解放者『班度•修尼』的標誌。
  始推了門一下,門便應聲打開了。
  能如此順暢地開啟,還沒有掉落任何冰片,可能是因為不久之前弗利德打開過的關係吧。
  「……嗯?和奧斯卡的祕密基地感覺很像耶?」
  「是啊,的確如此。雖然這裡比較寬敞、華麗。」
  構造本身如月所言,和奧斯卡的住處有幾分相似。
  但規模更大,而且富麗堂皇──應該說充滿藝術氣息這點和奧斯卡的住處相異。冰之水晶吊燈、階梯扶手,以及各房間的門,全都雕工精細。
  如果奧斯卡生性熱愛機能美,那麼班度就是生性熱愛藝術美吧。
  奧斯卡的日記也寫著「和班合不來」,實際看到這種差異後,就令人不由得認為果真如此,甚至彷彿能看見兩人當時互相挖苦的模樣。
  話雖如此,兩人的關係一定……始沒來由地看向月和香織。
  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嗯?」一聲,歪頭表示疑惑。
  始搖頭表示沒什麼後,拿起羅盤,尋找授予攻略證明和新神代魔法的魔法陣位置。
  「正面嗎?」
  看樣子似乎在一樓正面通道的深處。
  眾人在始的帶領下前進。途中經過好幾間房間,開門一看,裡面只不過很尋常地擺放著木製或金屬製的家具。而冰壁明明是由冰塊製成,摸起來卻只感受到涼意,不到讓人凍僵的程度。恐怕如同始的『空氣特區』一樣,做了某種防寒措施吧。
  就這樣,一行人抱持著欽佩的心情在宮殿中走著,最後終於來到一扇特別厚重的門前。
  「就是這裡吧。」
  始毫不遲疑地開門。那裡的確有他們要找的魔法陣。
  鈴和龍太郎一副興奮期待的樣子,眼神宛如等候指令的小狗般望著始。
  畢竟也沒必要吊他們胃口,始直接點了點頭。一行人就這麼興致高昂地進入了魔法陣。
  如同以往那般,魔法陣探索一行人在這座大迷宮的記憶之後,在認定攻略成功的人腦中直接刻下神代魔法。
  醍醐灌頂的感覺使鈴、龍太郎和雫有些站不穩,然而習得最後的神代魔法──『變成魔法』令他們歡喜得不住顫抖。
  就這樣,眾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正要歡呼之時──
  「唔!?咕啊!呃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嗚!!」
  充滿痛苦的慘叫聲響起。
  希雅他們嚇得連忙看向發出慘叫聲的方向。只見始和月彷彿忍受劇烈頭痛般抱頭屈膝著。
  「始先生!?月小姐!?」
  「什麼!?怎麼了!?」
  希雅和雫驚愕大叫。
  「別慌!香織!別發呆!」
  「咦?啊、嗯!我馬上診斷!」
  希雅他們因為事出突然而驚慌失措,於是遭到緹奧當頭棒喝。治療專家香織也遭到叱喝才回過神來。
  香織正要上前診察時──
  「──唔。」
  「……嗯。」
  瘋狂盜汗的始和月似乎擺脫了原因不明的痛苦,渾身無力地當場倒下。
  希雅及時扶住始,雫也馬上將月攙扶起來。
  看樣子,兩人似乎都昏厥過去了。
  深淵怪物和外掛吸血姬居然一起昏倒,誰都想像不到這種事。
  恢復寂靜的房間中瀰漫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茫然氣氛。
  「總之得讓兩人休息才行……」
  這種時候,極其沉著可靠的人果然還是緹奧。
  希雅他們儘管還是一副困惑至極的模樣,互看之後也點頭同意了緹奧的話,前去尋找能夠讓始和月靜養的房間。
  
  
  在那之後過了半晌。
  嘴角感受到絕佳觸感,使始的意識漸漸清醒。
  「……妳在做什麼,月?」
  「……嗯?早安之吻。」
  這是極其美妙的起床體驗。
  始輕輕回吻躺在自己身上的月,視線接著掃向四周。
  兩人所處的空間中除了司空見慣的冰壁外,還有兩張床以及幾件家具。
  看樣子似乎還待在【冰雪洞窟】深處的宮殿裡。始這麼推測著,一面將視線轉回月身上。在極近的距離下,月正以她嬌滴滴的眼神凝視著始。
  「昏倒以後,我們被搬進某個房間了嗎……月,其他人怎樣了?」
  「……嗯,對不起。我才剛醒來,所以也不曉得。」
  始原本以為月是先醒來並掌握情況以後,才叫醒他的。這出乎預料的回答令始不禁愣了一下。
  月依然躺在始身上,托著腮幫子凝視著始。纖細玉腿可愛地擺蕩著。
  「……妳從多久之前醒來的?」
  「……嗯~十分鐘前?」
  「難道從那之後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嗎?」
  「……嗯。因為一醒來就發現始也在。」
  因為山就在那裡──月說出這種像是某登山家名言的話,同時親了一下始。
  始在一開始環視周圍的時候,注意到在視線範圍的邊緣處還有一張床,而且那張床上的床單相當凌亂。
  也就是說,月在旁邊那張床清醒之後,沒有先掌握狀況或連絡希雅他們,而是選擇鑽進始的床營造美妙的起床體驗。
  月在最後試煉時內心產生動搖,甚至還被希雅教訓了一頓。好不容易和始重逢,本來想要順從自己滿溢而出的情意親吻始,卻遭到女性魅力外掛妨礙……
  如今試煉已經結束,心愛的人還毫無防備地睡在旁邊……
  因此,月似乎忍不住了。
  真是的,實在是多麼……迷人的戀人啊──始露出猛獸般的眼神。
  月對著那樣的始呵呵一笑,妖豔的笑靨以及舔唇的動作極其嫵媚撩人。
  「月,要醒來似乎還需要一點時間。」
  「……嗯。等醒來再通知希雅他們。」
  明明就已經起來了吧──這麼吐嘈的人……
  「嗯?兩個人都起來了嗎?──不對!你~們~在做什麼啊~!」
  出現了。是擁有順風兔耳的希雅。
  靈敏的兔耳捕捉到衣物摩擦聲和月的嬌媚軟語後,希雅猛然打開門。
  然後不出所料,看見始和月在床上衣衫不整、四肢交纏的模樣。兔耳霍然豎起。
  在希雅身後,香織和雫也登場了。
  「希雅?怎麼了──始同學?月?你們在做什麼?做什麼呢?」
  「──!」
  在香織背後,般若準備就緒。
  雫則是爆發似地漲紅了雙頰,並用雙手摀住臉。當然,還不忘從手指的縫隙間看著兩人。
  另一邊,在辦事之前遭到打斷的始和月面面相覷。停頓了一下後,心有靈犀地異口同聲道:
  「「兩小時後再說。」」
  答覆當然是──
  「白痴嗎──!?」
  「當然不行吧──!!」
  「你、你們兩個,請自重!」
  怒吼聲震耳欲聾。只有雫的聲音稍顯柔弱,肯定是因為羞恥心削減了憤怒的威力。
  希雅使出翻桌技能將床一把掀起,始和月被摔得滾下床,緊接著香織默契十足地使出『縛煌鎖』束縛住始和月。兩人就這麼使勁將被團團捆住的始和月強制帶到客廳。
  「喂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啊~鈴大致明白什麼事了。」
  客廳中擺放著一張大木桌,以及圍著桌子的皮沙發。
  坐在沙發上喝著熱騰騰紅茶的龍太郎瞠圓眼睛,鈴則因為大致察覺到發生了什麼,而發出乾笑聲。
  「嘿咻!」一聲後,始和月雙雙被扔到對面沙發上。
  看著兩人衣衫不整的模樣,龍太郎似乎也察覺到了事情原委。但那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因為隨後某樣東西就直飛而來。
  「啊呸!?」
  龍太郎的頭被猛力一彈。因為力道過猛,整個人翻了一個跟斗,摔到沙發後面。
  「哼。這是對於看了月的你的懲罰。就算只有一瞬間也不行。」始這麼說道。
  「太不講理了吧!?」龍太郎痛得按著額頭打滾抗議。
  沒錯,彈了龍太郎額頭的是始的手指。始在遭到捆綁的狀態下,用指尖瞄準並擊中了龍太郎,這經過千錘百鍊而成的招式,用在這裡還真是浪費。而且只是為了懲罰出於不可抗力看了『衣衫不整的月』一眼的龍太郎,的確很不講理。
  「……嗯?吃醋?始真可愛。」
  月不看場合地逕自陶醉臉紅。
  兔子當場發飆。
  「夠了!你們兩個都沒反省對吧!?我們有多麼擔心,你們知不知道啊!」
  希雅氣呼呼地吼著,隨後眼角泛起淚光。
  希雅神色黯然地朝著默默被解開『縛煌鎖』的兩人走去,然後在兩人的身邊坐下。兔耳無精打采地垂著。
  那副模樣忠實地反映出她有多麼擔心因不明原因而昏迷的兩人。
  「希雅說得對……我們真的很擔心。」
  「是呀。我們一直祈禱著能早點看到你們恢復精神的樣子。」
  香織和雫似乎也抱持著相同的心情。她們和希雅一樣,眼眶溼潤地看著始和月。
  看到她們這副模樣,即便是始和月也不由得產生罪惡感。兩人心虛地互看了一眼,然後一同低頭賠罪。
  「啊~沒有啦,真的很抱歉。因為一醒來月吻了我,我就失去理性了……嗯,要怪就怪月太可愛了。」
  「……嗯,對不起。當初應該立刻通知妳們才對。一想到旁邊就是毫無防備的始,我就忍不住。要怪就怪始太帥了。」
  低頭……賠罪?好像是在道歉又好像不是。不對,根本不是在賠罪。
  「你們兩個果然沒反省對吧?」
  「唉,算了。再追究下去似乎會讓精神疲勞。」
  「察覺到自己的情意之後,每當看到對方就會更加心動呢……」
  看著始和月賠罪兼曬恩愛的行為,希雅瞪著杏眼,香織露出疲憊的表情,而雫則是重新體認到月的存在有多麼強大,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
  就在這時,剛剛不在場的緹奧進來了。
  「喔喔,主人和月似乎都平安無事。太好了、太好了。做白工真是再好不過了。」
  「啊,緹奧小姐。對不起,忘記通知妳了。」
  緹奧一看到始和月的身影,緊繃的表情就放鬆了下來。而希雅則帶著感到抱歉的神情向緹奧說道。
  緹奧怕萬一始和月無法清醒,於是前去調查神代魔法的魔法陣和宮殿的書庫,以查明原因。
  希雅一下子因為始他們醒來而高興,一下子又為了不知道別人操心還顧著打情罵俏的兩人而火大,被完全轉移注意力而忘了連絡緹奧。
  「算了、算了。八成是主人和月醒來以後,做了什麼好事對吧?」
  「您真瞭解……」
  「唔嗯。那當然。如果妾身站在月的立場,也會做相同的事情!然後,主人輕蔑地看著放蕩的妾身,對妾身這樣那樣……嗯!嗯!哈啊哈啊!」
  「所以,始同學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兩個居然會像那樣發出痛苦大叫還昏倒,這件事非同小可呢。」
  緹奧似乎想像了什麼不可描述的畫面,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哈啊哈啊地喘著氣。香織和雫華麗地無視了緹奧,逕自問始兩人。
  當然,始和月也當作緹奧不存在,重新在沙發上坐好。
  希雅他們也一一就坐,獨留緹奧沒地方坐。
  雙頰飛紅的笨龍,只好趕緊在始的腳邊跪坐下來。
  「那麼,我和月昏倒的理由……該怎麼說才好呢?簡單明瞭地說,就是頭腦或精神過熱的感覺。」
  「過熱嗎?」
  希雅把頭一歪,對始的說明表示不解。
  「沒錯。當時,刻下最後的神代魔法──變成魔法之後,我和月被迫進一步強制理解某樣東西。因為負荷過大,導致無法保持意識。」
  「唔嗯。就連主人和月都無法承受的負荷……是知道了關於概念魔法的詳細內容嗎?」
  「……嗯。不愧是緹奧。明明是變態卻理解得很快。明明是變態。」
  始將不重要的話說了兩遍。緹奧雖然身為變態,卻一如既往地敏銳過人。而且即便是個會因為一個人跪坐的狀況而暗爽不已的變態,仍然不改其『能幹大姊姊』的一面。
  「我想大家都記得,根據琉堤莉絲•哈爾崔那的影像紀錄所述,學會概念魔法的絕對條件就是擁有所有神代魔法。我們之中獲得所有神代魔法的人,只有我和月而已。」
  得知始和月昏倒的理由,希雅他們點頭釋疑。不管怎樣,一聽到沒有後遺症或任何不好的事情後,希雅他們都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香織轉換心情,問了最在意的事情:
  「概念魔法……超越神代魔法,顯現概念的魔法。只要有那個就能夠回日本對吧?該不會你們已經掌握了?」
  「不,還不能。就像琉堤莉絲用了『極限意志』這種籠統的說明,概念魔法似乎不是有了知識就能掌握的東西。況且,我們獲得的知識也不是具體學習的方法或是使用方法,真要說起來,就如同前提知識。」
  「前提知識?」
  雫將這四個關鍵字咀嚼了一遍,反問道。畢竟這是攸關歸鄉可能性的重點,除了雫之外,龍太郎、鈴和香織也都不由得傾身向前,露出嚴肅的表情。
  「對。例如這次你們也獲得的變成魔法,你們以怎樣的感覺去理解?」
  始這麼一問,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雫總之先回答道:
  「呃~我想想。根據刻下的知識,那是將普通的生物改造成魔物的魔法。還有,是能夠收服野生魔物的魔法。」
  「嗯。我也是這樣理解的。另外,也能夠強化收服的魔物。」
  雫和香織的理解大致相符。
  更進一步地說明,變成魔法有所謂的強化階段。
  如果起點是生物魔物化,或是魔物從魔化,那麼強化身體能力或固有魔法能力就是第一階段。進一步賦予理性和思考能力,使其能夠和術者達成某種程度的思想溝通就是第二階段。
  第三階段就是更加強化身體能力、固有魔法能力、思想能力。然後,隨著術者的熟練度上升,魔物的強化極限也會跟著上升。
  「還有一個令人意外的事實,原來並不是因為有魔石才會變成魔物。」
  就如希雅所言,其實魔石並不是魔物化的原因。
  實際上恰恰與之相反,生物體內累積了足以魔物化的魔力,多餘的魔力結晶化才變成魔石。
  換句話說,如果自然魔力的結晶是神結晶,那麼體內魔力的結晶就是魔石。
  而其他比較大的差異,就是體內魔力愈容易結晶化,其容量便愈少,甚至到無法相比的程度。當然,生物的性質、環境等等,各式各樣的因素都會導致結晶化所需時間及容量不同。
  人類和魔人不會產生魔石,原因在於體系化的『魔法』。因為從平常就發散魔力,而且就算體內魔力發生魔力過剩活性化等等異常,也會立刻受到治療,所以無從結晶化。魔法技術和治療技術的發展,抹滅了魔石化的可能性。
  生活在尚未確立魔法的遠古時代的人,或者幾十年完全不使用魔法而生的人,就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形成魔石。
  眾人確認這方面的知識為共通認知的同時,緹奧接著說:
  「似乎在某個程度上也能夠選定魔物的固有魔法。只不過似乎不能選擇和該生物起源的力量,或是和該生物本能的能力相差太遠的固有魔法。」
  「名為弗利德的魔人將軍率領的白龍,能力就是吐息……那隻白龍,究竟經過什麼程度的強化?」
  「牠單槍匹馬就破壞了王都的大結界。可以想見強化程度相當高吧。我想牠比奧爾庫司大迷宮八十層的魔物……強了五~六倍吧。」
  龍太郎等人如此推測道。關於眾人的推測,始心想若以深淵來換算,大概相當於中層級的實力。這麼想的同時,始開口將大家帶回正題上。
  「關於變成魔法,大致就是那樣沒錯。但是,那樣理解稍嫌不足。如果要更正確地定義變成魔法……應該說是『干涉有機物質的魔法』吧。」
  「呃……」
  希雅困惑地轉了轉眼珠。姑且不論香織他們,這些是希雅所沒聽過的詞彙,而緹奧似乎也一樣。始意識到這點,乾咳一聲以後換個說法道:
  「……雖然這個說法不太正確,但簡單明瞭地說,就是干涉源自生物的物質的魔法,所以就先想成這樣吧。也就是說,只要有心,這個魔法不只是動植物,諸如食物或紙之類的東西都能夠干涉。當然,對人類也能夠干涉。」
  簡單來說,就是能夠改變頭髮或眼睛的顏色。始才這麼說完,旁邊的月便示範性地發動變成魔法。
  黃金的秀髮變成偏藍的白髮,紅玉的眼眸則轉化成蒼穹的天藍色。
  「呼哇!月小姐和我一樣!」
  「……嗯!」
  月露出得意的神情,在場的人無不發出「噢!」的感嘆聲。始瞪大眼睛盯著月,深深地凝視了月片刻,然後飛快地從寶物庫取出相機(神器)攝影留念。在始按下快門的瞬間,月敏感地察覺到時機點,並迅速地擺出招牌表情,不得不說相當厲害。
  月將頭髮和眼珠恢復原本顏色的同時,看向似乎已經跪得腳麻的緹奧。
  「……雖然是猜測,我想龍人族的『龍化』若追溯起源,就是源自於這個魔法。只不過,關於如何將其作為種族特性繼承下去這點,就只能靠臆測了。」
  「哦哦。變成魔法是我等種族的起源……哼嗯,原來如此。」
  緹奧感興趣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始則撇下她繼續說明。
  「剛才說過的前提知識,也就是這個意思。神代魔法是干涉『理』的魔法,但我們並沒有完全理解那股力量的正確根本。學會概念魔法的絕對條件,就是需要完全理解所有神代魔法。」
  「……嗯。而且,神代魔法太過深奧,必須到達能夠攻略所有試煉的等級才能全部理解,不然會先承受不住負荷,導致身心崩潰。」
  那就是為了學會概念魔法,需要先獲得所有神代魔法的理由。
  現在的始和月明白了,對於迄今取得的神代魔法,他們的理解還太過膚淺。
  例如,始最初獲得的魔法,也就是至今用於維繫生命的生成魔法。
  這並不是『賦予礦物魔法的魔法』,更正確的形容是『干涉無機物質的魔法』,是和變成魔法成對的魔法。
  因此,理論上不僅是礦物,應該也可以干涉水或鹽等物質才對。
  還有,重力魔法應該描述成『干涉星球能量的魔法』。不僅是重力,理論上也能夠直接干涉地脈、地熱或岩漿等等。若想蓄意引發地震或火山噴發,也有可能辦到。
  空間魔法則是『干涉境界的魔法』。
  因此能以其設定新的境界創造異界。而且不只這種空間區隔,甚至能夠干涉虛幻和現實的境界,並以此為基礎賦予虛幻實體,或是反過來將具有實體的東西變成虛幻。
  再生魔法則是『干涉時間的魔法』。
  行使再生魔法與其說是治癒,不如解釋為復原,治癒僅僅發揮了再生魔法的一小部分作用而已。
  再生魔法本來的作用應該能夠干涉時間、窺看過去、窺探多重分歧的『之後的世界』。希雅的固有魔法『未來視』,恐怕就是源自於這個魔法。
  魂魄魔法則應該定義為『干涉生物擁有之非物質的魔法』,才最能夠表達其本質。具體而言,是能夠干涉體內的魔力、熱或電等能量,以及意識、思考、記憶及思念等事物的魔法。
  某些情況甚至能夠複製原本的非物質,修改創造出別的魂魄──也就是創造新的『人』。
  昇華魔法更正確的定義是『干涉資訊的魔法』。
  能力會進化一個階段,舉例而言就是干涉等級1這個身體資訊,將其提昇為等級2。如果到達根本,對於萬物都能夠閱覽其資訊,並因應魔力量加以干涉。
  始他們至今認知的神代魔法的名稱,可以說表示了人類所能干涉的對象的極限。
  順便一提,『導越之羅盤』是利用魂魄魔法讀取使用者的願望,再用空間魔法無視空間分隔和距離以探查對象,然後用昇華魔法補足對象的資訊。這些都是原本的神代魔法無法辦到的事情。
  始追加說明這部分的資訊後,雫面有難色的說:
  「原來如此。真的是非常巨大,它能夠干涉根本的魔法對吧?感覺超越了人能夠觸碰的領域……但是這麼一來,就表示還完全無法創造出讓我們回去的概念魔法嗎?就聽到的說法,感覺難度相當高……」
  「這個嘛,的確是很難。畢竟將概念魔法化的最大材料是『極限意志』。」
  始不由得露出苦笑。必須將那麼籠統的東西作為基礎,然後加以明確化、資訊化、抽出並強化不足的能量、強化承受能量的術者、作為現象加以現實化、固定化等等,經過這樣一連串複雜而奇妙的程序才能夠做到。
  「……嗯。必須用始的生成魔法,像羅盤一樣賦予物體魔法才行。」
  「是啊。感覺必須將月對魔法的控制能力和我的鍊成互相配合,進而製造出賦予穿越世界的概念的神器。」
  「這是辦得到的,對吧?」
  聽到希雅這麼問後,始態度一轉,露出所向無敵的淺笑。
  「那當然囉。無論如何都要成功。至今的努力與掙扎都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
  始的眼眸彷彿燃燒著熊熊火焰。
  憑著一股「不能在這種地方停滯不前」的強烈意志,始等人在嚴酷的環境下苟延殘喘,殷切地期望著歸鄉而努力不懈。而就是這股鬥志點亮了他的眼眸。
  香織他們見狀都確信,無論再怎麼困難至極,始都一定會成功。而鄉愁也伴隨這個想法湧上心頭。
  在日本生活的日子,以及在異世界的日子。一幕幕掠過眾人的腦海,讓他們心如刀絞。
  始和月互看一眼後點了點頭,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
  「要打鐵趁熱挑戰看看嗎?」
  「是啊。講話的同時也整理完知識了。我現在的心情就如同眼前懸掛著胡蘿蔔的馬一樣,躍躍欲試呢。」
  始用拳頭朝掌心敲了一下。
  月看著興奮的始,輕輕用手摸了摸他,讓他冷靜下來。月的手小巧而柔軟,那樣的觸感使得始的心立時冷靜,並放鬆多餘的力氣,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緊張感。
  兩人相視一笑。在又稍微變得甜蜜的氣氛之下,鈴尷尬地發問:
  「呃,南雲同學。回日本的魔法是馬上就辦得到的事情嗎?如果感覺需要花不少時間的話,鈴認為鈴應該先去完成另一個目標才對……」
  「不,應該不需要花那麼多時間。」
  始表示,即使考慮到第一次嘗試需要慎重行事這點,加深理解後練習各神代魔法、準備並調整賦予概念的對象、集中意識等等,做到這些步驟的所需時間,大概也只要幾小時。
  「準備結束就會馬上動手,既然要做就一次搞定吧。我可不會讓任何人講我想回去的願望只是說說。只不過,這麼做會消耗多少體力是未知數。」
  即使能夠回到日本,若是又受到召喚就沒意義了。因此還需要搭配防止受到召喚的概念魔法。但是視消耗程度而定,有可能無法馬上動手。也就是說,始的意思是不管怎樣,不試試看就不曉得會如何。
  鈴稍微思索一下後,點頭表示接受。
  「原來如此,鈴懂了。那麼,總之在回去的魔法完成以前,鈴也暫時休息。難得獲得了變成魔法,鈴也想練習一下。去魔人領土的事就留待之後好了。呃,小雫雫你們打算怎麼辦?」
  鈴決定好今後的方針後,轉而詢問雫她們的想法。
  鈴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考慮到既然雫已經正視自己的心意,今後也許會想待在始的身邊;順便重新確認龍太郎是不是真的打算和自己一起深入敵營。
  「我當然會和鈴一起去。」
  「我也是。」
  兩人立刻回答,沒有任何一絲猶豫。鈴對龍太郎笑著說了聲「謝謝!」,隨後態度一轉,小心翼翼地看著雫說道:
  「小雫雫,真的好嗎?難得……」
  「妳在說什麼。這是兩回事。我可不能把鈴託付給兩個傻瓜。反正也不會待太久吧?達成目的就立刻逃走和南雲會合,這樣一想也沒什麼好寂寞的。而且,我要和惠里說一句才甘心。」
  雫毫不介意地這麼說著並聳了聳肩。鈴看見她那副模樣,發覺那是她發自內心說出的話後,一把抱住了她,同時讚賞地說:「真不愧是讓女人墜入情網的女人!小雫雫充滿了男子氣概!」
  然後,雫聽到男子氣概這種評語,氣得額頭浮現青筋,用拳頭抵著鈴的頭轉,讓鈴慘叫出聲。
  鈴淚眼汪汪地轉移話題。
  「還、還有光輝同學……」
  「嗯?」聽到那句話的始歪了歪頭,然後環視房間說道:
  「說到這個,那傢伙去哪裡了?」
  「始竟然現在才發覺他不在房間呢……光輝在別的房間睡著,似乎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醒來。」
  雫等人擺出無言以對的表情,看著疑似剛剛才想起光輝這個存在的始。始當然選擇無視他們。
  「總之就不管那傢伙了。我和月接下來要在神代魔法的魔法陣所在的房間閉關。萬一這段時間天之河起來,別讓他妨礙我們。」
  「……你們要幫忙製作回去用的道具,他不會做那種事吧?」
  龍太郎露出困惑的表情反駁。
  始並沒有再反駁回去,聳聳肩說:
  「希望如此。在創造中我們可沒有餘裕應付那些麻煩事。總之為了保險起見,稍微注意一下吧。」
  「包在我身上,始先生。畢竟我也無法協助你們創造概念魔法,我會負責不讓任何人妨礙兩位的。」
  「好。拜託妳了,希雅。」
  「……有希雅在就放心了。」
  希雅落落大方地抬頭挺胸,語氣充滿自信地說道。對於她那可靠的模樣和話語,始和月也回以微笑並寄予深深的信賴。
  然後,一行人再度前往神代魔法的魔法陣所在的房間。
  希雅他們在門前目送始和月,兩人隨即消失在厚重的門後。
  
  
  那之後過了大約兩小時。
  「要不要緊呢?」
  鈴帶著擔心的說話聲回響在客廳中。鈴的視線飄移不定,而那少了主語的話則令人無法確定她的意思。
  坐在鈴身旁的香織直接開口問道:
  「小鈴,妳說『要不要緊呢』是指什麼呢?」
  「唔嗯~……全部吧。南雲同學他們會不會又昏倒呢?真的能回日本嗎?光輝同學要不要緊呢?……然後關於接下來要前往的魔人領土……」
  人一處於休養的狀態時,似乎就會因為無事可做而不由自主地東想西想。
  「不要緊的,小鈴。始同學這個人無論何時、無論碰到什麼困難,最後都會克服它們。而且他的身邊有月在,連不可能都會化為可能喔。」
  「小香香……」
  「還有,光輝同學的問題得靠光輝同學自己設法解決。當然,我們會在可能的範圍內幫助他。至於小惠里……嗯,總之,只要想著突擊就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想再多只會感到疲累而已。」
  香織打氣的話真不知道該說是正面積極還是草率,鈴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小香香……噗噗,太有男子氣概了。已經徹底受到南雲同學影響了呢~」
  「鈴,不是這樣哦。香織從以前就是一旦下定決心,大部分情況下都會直接突擊的人啊。香織的決斷中,有九成是歸納出採取突擊方式的結論喔。」
  「小鈴和小雫都好過分喔。那樣不就和龍太郎同學沒兩樣了嗎……」
  「喂,香織。為什麼和我一樣叫作『過分』?妳這傢伙是沒發覺這是在不著痕跡地罵人嗎?」
  龍太郎無辜遭到暗罵而板起臉,香織則對他採取冷處理態度,鬧脾氣地嘟起嘴。不過香織旋即轉換了心情,握緊拳頭直盯著鈴看。
  「總之,雖然不知道小惠里的問題最後會怎樣,至少我不會讓她出手的。我也會跟去,要是有什麼萬一就見一個分解一個,然後趁他們陷入混亂的時候逃跑就行了。」
  香織順口說出了駭人聽聞的話,但鈴等人被另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鈴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怯怯地確認道:
  「呃,那個……小香香也願意一起來嗎?」
  「那當然。我可不會放著小鈴不管。」
  「可是,南雲同學……」
  「關於那點,我和小雫一樣。只是分開一小段時間而已,不要緊的。而且,製作防止再召喚的神器、迎接小繆和蕾蜜雅小姐等等,這些事就算我在場也幫不上忙。既然如此,保護小鈴你們才是我應該做的事。」
  「嗚嗚,小香香妳……真是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感恩哪~」
  「小鈴,妳怎麼變成關西腔了啦?」
  鈴對於香織的話,故意擦了擦眼角半開玩笑地表達感謝。因為若正經回應,反而會有點難為情。
  緹奧莞爾地看著地球組,這時開口道:
  「有香織在,那邊就沒問題了吧……唔嗯,在去主人的世界之前,妾身也得返鄉一趟才行。畢竟妾身是肩負任務出來的。」
  「喔,說到這個,緹奧小姐還身負一族的密令對吧?在剛剛始先生提起之前,我都忘記那個設定了呢。」
  不要說成設定啦……緹奧露出有點哀傷的表情。
  「希雅啊。妳也想和卡姆閣下他們見上一面吧?」
  「是呀。話雖如此,因為空間轉移用的神器設置在那邊,我隨時都可以過去……這麼說來,我記得緹奧小姐的故鄉是在北方山脈地帶再更遠一點──位在大陸外面的孤島上,是嗎?」
  希雅歪著頭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在離開這個世界之際,希雅也希望緹奧能和家人道別,但距離太遙遠有可能會花掉太多時間。
  「唔嗯。的確是那樣沒錯……但只要在出發前,接受主人最棒的懲罰(愛),一切就會順利吧。因為速度會倍增呢!而且回來時還可以利用空間之門!」
  「……弄得遍體鱗傷歸來的同胞,不知為何浮現陶醉的表情……這畫面想必很衝擊吧。希望緹奧小姐的家人不會因此陷入恐慌。」
  看緹奧想像始的愛的鞭打而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不只是希雅,香織他們也不約而同地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即使一直以來都瞭解緹奧這種性格,但是會讓人渾身不舒服這點還是不會改變。
  不知道即將目睹令人作嘔的緹奧的龍人族同胞,其心境會如何。原本威風凜然、優美高妙的公主殿下,出任務歸來之後卻成了大變態……
  「真是悲劇……」
  「或許會因為打擊太大出現傷亡……」
  「吶,小香香。別管鈴這邊了,為了保險起見讓龍人族的人能復活,小香香還是跟著緹奧小姐過去比較好吧?」
  「南雲那傢伙,真的要負起責任比較好。應該直接去謝罪才對。」
  「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就在眾人閒話家常的時候,房間外冷不防出現動靜。
  緩緩開門進來的人是光輝。
  「原來大家都在這裡嗎……?」
  「哎呀,你醒了呀。身體狀況如何?」
  雫一瞬間朝光輝投以刺探的目光,但她很快地將警戒隱藏在微笑之中,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光輝也同樣回以微笑。他的表情看起來陰鬱灰暗,應該是錯覺吧。
  「我沒事。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客套話做什麼。沒事就好。」
  「喔,看你好像已經復活,那就再好不過了。」
  「真是太好了。」
  雫等人對於光輝平安無事感到高興。光輝再度微微一笑,隨後尋找著某人似地環視房間。似乎因為在緊張,他的表情愈來愈緊繃。香織意識到光輝在找誰,苦笑著回答:
  「如果在找始同學的話,他現在在其他房間閉關,不在這裡喔?」
  「唔,是嗎……因為給他添了許多麻煩,我想道謝……」
  看樣子光輝並不會像在試煉廳失控時那樣,反過來憎恨並攻擊始。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還算平靜。真要說起來,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沮喪或許比較正確。
  「始先生應該沒有放在心上喔?只要光輝先生不再作亂,我想始先生並不要求謝罪或任何事。」
  「希雅小姐……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果然還是……妳知道的。」
  光輝支吾其詞,表情彷彿勉強吞下苦澀靈魂般晦暗。
  實際上,始雖然覺得光輝失控很麻煩,但真的就只是覺得麻煩而已,並沒有抱持敵意和芥蒂,因此也沒有要求光輝謝罪的念頭。
  對於始來說,首先該照顧的是香織的心情,再來是雫。儘管光輝對始抱持著殺意,但始並沒有那麼重視光輝,不至於執意和光輝針鋒相對,而不惜傷害該保護的人。
  但是,既然被說了不需要謝罪這種話,光輝也明白了始並不把他當回事,想必心情相當複雜吧。
  「看你的樣子似乎恢復神智了。還是……你依然以為南雲洗腦了我們?」
  雫稍微瞇起眼睛,以嚴厲聲調問道。
  光輝現在平安無事和先前的失控是兩回事。即便光輝起了殺始的念頭,始仍然沒殺掉光輝,而始之所以會這麼做都是為了雫他們。明白這點的雫不容許光輝再度失控。
  雫嚴肅的聲調和眼神,令光輝不禁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但是,雫再也不容許光輝逃避了。
  「光輝,你不要撇開視線。」
  「唔……好。我已經沒有那種念頭了。當時我真的是哪根筋不對。」
  光輝雖然表情灰暗,但確實好好地看著雫回答。
  雫盯著光輝的眼睛看了好一段時間,打算從他的眼神中刺探他真實的想法。這點不光是雫,希雅他們也一樣。
  最後,雖然不是完全信服,但雫還是點頭表示姑且相信光輝這番話。
  「是嗎?那就好……光輝,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因為氣氛變得莫名尷尬,雫轉換心情,用比較開朗的語氣這麼問。
  光輝似乎察覺到雫的心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隨後問自己昏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光輝得知,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成功攻略了大迷宮。而始和月正在著手挑戰概念魔法這個魔法的深淵,現在為了製作回地球用的神器在其他房間閉關中。
  光輝輕輕地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地靜靜傾聽。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是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攻略成功,想必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然後,光輝猶豫著是否該問最想問的問題,而他的青梅竹馬•雫對他這點心思也瞭若指掌。
  那正是光輝失控的原因,也是光輝無視雫的勸說而一廂情願地自我解釋的部分。
  雫不動聲色地等光輝開口問,然而從光輝的樣子判斷,他很有可能就這樣絕口不提,於是雫決定由自己主動表明。
  「光輝。我啊,喜歡上南雲了。我希望他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
  雫的話令光輝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聽到一直待在身邊的青梅竹馬,開門見山地表白自己愛上其他男人,不管再怎麼粉飾話語,果然都是光輝難以承認的現實。
  光輝的腦中掠過了始揹著雫出現時,那張徹底安心而幸福的睡顏,頓時難受得想要抓破胸膛。
  光輝努力克制住情緒,盡可能地以冷靜的語氣開口道:
  「所以……妳的意思是今後要跟隨南雲嗎?明明南雲已經有真命天女,而且還有香織在……雫,妳還是重新考慮比較好吧?我不會害妳──」
  雫靜靜地搖頭打斷光輝的話,告訴他:
  「光輝。我並不是徵求意見。剛才那只是向你表明而已。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
  「……」
  雫說得斬釘截鐵,光輝露出宛如咬碎一萬隻苦蟲的表情,再度陷入緘默。
  他尋求支援般地看向龍太郎及鈴,接著用蘊含著「不能和好姊妹搶男人吧」之意的目光看向香織。
  但是三人都回以寧靜而肯定的神情。當然,他們肯定的是雫的話,以及她的心情。
  沒有人願意贊同自己……
  光輝的臉上逐漸失去表情。
  光輝理解到,無論如何都無法推翻不合己意的現實。他面對不如意的煩躁、焦躁、嫉妒、憎惡、憤怒等負面情緒,開始徬徨地尋找矛頭。
  但是,光輝不會任憑這些情緒讓自己失控。
  因為失控的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
  除非有什麼重大導火線,不然光輝不會馬上失控吧。
  話雖這麼說,對於光輝腹中蓄積著灰暗陰沉的情緒,誰都能一目瞭然。
  結果,雖然這是光輝必須自己克服的問題,但龍太郎等人仍然互相看了看彼此,為他設想該怎麼辦。
  就連同伴這種關心的態度,在現在的光輝眼中都如同憐憫一樣,反而刺激到了脆弱的內心。
  無處宣洩的感情沒有失控,而是化為諷刺脫口而出。
  「哈哈!大家都站在他那邊。明明是個會把人輕易殺掉、捨棄的傢伙……」
  「光輝!」
  雫不自覺地提高嗓門。希雅和緹奧的眼睛微微瞇起。香織原本擔心的表情也繃緊了。
  光輝沒注意到眾人態度的轉變。即便發覺,在他那宛如小孩子的精神狀態下,也不懂得住嘴,就這麼口無遮攔地說了下去。
  「早知道這樣,當時從橋上掉下去的人是我就好──!」
  那是不管對誰來說,都是太不經大腦的傷人話語。
  所以,在那次事件中最心痛的女孩子──香織採取物理手段制止了光輝。
  啪!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香織的手打上了光輝的臉頰。
  光輝愣愣地伸手摸著挨打的臉頰。香織沒把手收回去,露出憤怒與悲傷交織的表情開口:
  「……我把光輝同學當成重要的青梅竹馬……所以……不要讓我討厭你。」
  「……香、織。」
  光輝說不出話來,彷彿連話語都和臉頰一起挨了一巴掌。香織的表情烙印在視網膜揮之不去。儘管如此,他必須說些什麼才行,正要開口……
  在那瞬間,暴風轟然颳過。給人這種錯覺的龐大魔力穿透牆壁迸發開來。明明應該沒經過『衝擊轉換』,體內的魔力卻有所反應並感到衝擊──這就是如此具有壓倒性威力的魔力。
  「這是……始先生!月小姐!」
  迸發而出的魔力是不可能錯認的紅色與金色魔力。希雅見狀,一口氣衝出房間。
  至今始製作神器時,不曾發生過這種事。
  魔力的波動宛如脈搏,斷斷續續地持續擴散。
  看到眼前此景,會因此認為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是很自然的想法。見希雅衝了出去才回過神來的香織等人,也倉皇地衝出房間。
  愈接近魔法陣所在的房間,魔力的波動就愈強,密度也愈高。
  眾人感覺宛如置身在大型颱風的暴風圈裡面。一不當心,好像就會被狂暴的魔力奔流帶走意識。
  儘管如此,香織他們仍設法抵達魔法陣所在的房間。
  房間的門敞開著。看來希雅已經進去了。
  任憑暴風般的魔力肆虐地打在臉上,香織等人下定決心後踏入房間。
  映入眼簾的是……
  紅與金的魔力化為螺旋的奔流吹襲的光景。
  以及,在中央面對面以膝跪地的始和月的身影。
  兩人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彼此的手交握著。包裹在兩人掌心之中的,是散發著青白色光芒的結晶──恐怕是神結晶,除此之外還看得見幾顆礦石。
  「希、希雅!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樣,兩人似乎沒出什麼問題。」
  兔耳啪噠啪噠擺動了幾下。或許是聽見了始和月的心跳聲的緣故,希雅露出安心的神色。在房間中央的兩人看來絲毫不受外界的騷動影響,處於非常穩定的狀態。
  香織等人看著在暴風中心的始和月。
  的確,非常寧靜的樣子。那模樣相當靜謐,而且精神極度集中。
  兩人就連希雅他們闖入都沒察覺,額頭上流下大量的汗水。看得出在現在這瞬間,兩人正傾注全力創造概念魔法。
  「……既然沒事,我們似乎出去比較好。」
  雫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後這麼說。緹奧等人也點頭同意。
  「是啊。要是因為妾身我們的關係失敗……會遭到懲罰呢。」
  「這時候不可以講得很開心喔,緹奧小姐。」
  眾人壓低音量的同時退回門口,以免妨礙兩人。
  其中,只有光輝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始。
  他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情緒的色彩。然而,那反而感覺像是壓抑著激昂的感情,看起來非常危險。
  「光輝。」
  雫呼喚光輝一聲。但是光輝並沒有回答,反而作勢要踏出一步。
  「光輝!」
  「唔。」
  雫及時抓住光輝的手。她使力抓緊光輝,並直直地盯著他看。
  面對雫的視線,光輝畏縮地產生了動搖,正要邁出去的腳反而往後倒退了一步。
  下一刻──
  「!這是什麼!?」
  「影、影像?」
  「陰暗的……洞窟?」
  希雅他們眼前突然顯示出某處風景。
  彷彿用霧代替螢幕般,上頭以高密度的魔力光作為信息媒介,播放著片斷的影像。
  遇上這種怪異情況,希雅他們不由得看得入迷,甚至忘了離開房間。鈴低聲說道:
  「總覺得,好像奧爾庫司……」
  「的確,說到綠光石照明的巨大洞窟,就會讓人想到奧爾庫司大迷宮。」
  緹奧對鈴的推測予以肯定。
  若說到以淡綠色牆壁照亮的洞窟,的確就是為了挖掘綠光石礦脈建造而成的【奧爾庫司大迷宮】吧。
  然而鈴卻無法這麼斷言,因為影像的洞窟和鈴他們所知道的表層迷宮不一樣。表層迷宮多少還保有『建築物』的構造,影像中的洞窟則呈現非常原始的自然面貌。
  那是一座未經人工雕琢的自然洞窟。而且,寬度和高度也和鈴他們所知的奧爾庫司相差甚遠。
  希雅等人愈發困惑的同時,影像仍繼續播放著。而隨著影像不停地播放,眾人漸漸地察覺到真相。
  ──往陰暗洞窟的深處前行,走向更深處。
  ──出現巨大的十字路口。
  ──白色體毛和肥大化的後腳,身上有著宛如血管的暗紅色線條的兔型魔物。
  在那瞬間,一股強烈的情緒透過紅色魔力傳達給希雅他們。
  「這是……不安嗎?還有焦躁。」
  「我也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緒……這個影像,是記憶嗎?」
  「恐怕是主人的記憶。這就是關於之前聽過的『深淵』這個地方的記憶吧。」
  希雅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
  伴隨著影像,從充滿整個魔法陣房間的魔力傳遞出始當下的情緒──面對不曾看過的異常魔物時所湧現的不安、焦躁與恐懼。
  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的理由或是原因造成這種事態,但至少希雅等人可以理解,看到的影像和感受到的感情都屬於始。
  在深淵中發生的事──先不談遇到月之後的部分──關於遇到月以前的遭遇,始至今都不願多談。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始並沒有炫耀辛苦或不幸之類的嗜好。
  因此,這是希雅他們知曉自己所不知道的始之過去的好機會。希雅等人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致決定留在這裡。然後,以望眼欲穿的認真眼神開始凝視著影像。
  就是這段開端造就出心愛之人現在的模樣,既然有機會瞭解他的過去,希雅、香織、雫和緹奧就不可能選擇離開。龍太郎、鈴以及光輝似乎也對此頗有興趣,開始專注於影像。
  此時,某人「啊!」地叫了出聲。因為影像中那散發出異常氣氛的兔型魔物,來勢洶洶地朝這邊突襲。
  「始先生!」
  「始同學!」
  希雅和香織不由自主地發出帶著警告意味的驚叫聲。
  與此同時,影像地快速閃過一幕幕畫面,令人目不暇給,從紅色魔力傳來的恐懼和焦躁逐漸膨脹。
  始遭到踢腿兔凌遲,最後連左手都遭到粉碎,劇烈的痛楚和恐懼的情緒爆發出來。希雅和緹奧咬牙的同時,表情顯得難以置信,香織等人則是悲痛得五官扭曲。
  「怎麼會……始先生居然會這樣單方面遭受挨打……」
  「這就是以前我們所知道的南雲,戰鬥能力等同於零。」
  不久,影像一瞬間中斷。這是因為始面對眼前的踢腿兔,感覺到自己離死期相去不遠,而緊緊閉上眼睛的緣故。
  在始感受到的死亡恐怖傳播開來時,影像再度播放。出現在畫面中的是踢腿兔畏懼著什麼的身影。
  順著踢腿兔的視線看去,一頭巨大的白毛熊佇立在那。
  一目瞭然地,那頭巨熊不管是對於人還是踢腿兔,都是不同等級的怪物。
  彷彿在驗證這個事實,一開始在影像中凌遲始的踢腿兔輕易地被巨熊分成兩半,在始眼前血花四濺地慘遭捕食。
  爪熊的目光穿過影像射穿希雅他們。
  現在,在喜歡著始的希雅她們眼中,區區爪熊的目光沒什麼了不起。
  儘管如此,因為感覺到蘊藏在爪熊那雙眼睛中的不是看著敵人的情緒,而是看著食物的眼神,再加上感受到始懷抱著那深植在心的恐懼感,導致希雅她們仍不自覺地顫抖著。
  之後發生的事,對愛慕始的少女們而言實在太過悲慘。
  陷入絕境、左手被奪走、目睹左手被咀嚼。
  捕捉著自己的目光依舊是看著食物的眼神,噴出的鮮血和自己逐漸失去原狀的手,不由分說地助長那個殘酷的現實。
  理應聽不見的慘叫聲,乘著魔力的波動傳來。
  對人類這個種族而言無緣的眼神──看著食物的目光盯著自己,並且確實地體會到一部分的身體遭到啃食,那恐怖而痛苦的情緒決堤而出。
  顧不得形象,哪怕一公分也好,始只想盡可能地遠離恐怖的化身,死命地爬向地窖。
  播放的影像已經變成一片黑暗。不確定是不是傳達的感情已經到達臨界點。
  眾人只知道始哭喊著,然後連那哭喊聲都愈來愈微弱,令人聯想到生命的燈火正逐漸熄滅的光景。
  「始先生……」
  希雅緊抿雙唇流下淚來;香織、雫和鈴摀著嘴,彷彿親身感受到疼痛般發抖;緹奧則似乎拚命壓抑住快要爆發的激動情緒,正閉著眼睛。
  過了不久,方才暗淡下來的畫面再度出現。
  在影像中,始對自己得救這件事抱持著疑問的同時,彷彿受到牽引般走向牆壁深處。
  然後,在那裡遇見了滴著水的神祕結晶體──神結晶和神水。
  始喝下神水,懷著破碎的心一邊蜷縮在陰暗的洞窟之中,一邊求救著……
  接下來似乎因為記憶模糊的關係,影像變得斷斷續續。但是,與之相對地,傳達而來的感情更加強烈濃密。
  不管再怎麼求救,都沒有半個人回應的壓倒性孤獨感。
  彷彿連自己的存在都會吞沒的黑暗。
  幾近發瘋的飢餓感。
  宛如直接拿銼刀磨著神經的幻肢痛。
  連日承受著猶如拷問的痛苦。
  始彷彿死掉般躺著,渴求著自然地死去,然而服用的神水不容許他死亡。
  想活下去、想死、想活下去、想死,始就像壞掉的收音機一樣不斷地喃喃低語,在逐漸染黑的心中反覆地自問自答。
  無處宣洩的情緒產生出對同學們的憎惡,始詛咒這個世界的不講理,最後導致心靈完全崩潰。
  始的心一度崩壞,但是並沒有就此結束。削去了多餘的感情,對生的渴望以及對妨礙生存的存在的殺意,化作養分重塑了心靈。儼然如經過灼熱的熔礦爐熔化的鋼鐵,重生為斬斷萬象的刀。
  始動了起來。
  他的視野捕捉到積聚在地面坑洞中的神水。始像蟲子一樣爬行,像狗一樣啜飲著。飢餓感和幻肢痛依然折磨著始,只有活力恢復罷了。然後水面倒映出始的臉孔,那臉龐已然判若兩人。
  帶著殺氣騰騰的炯炯目光,始離開了地窖。
  運用唯一一樣稱不上武器的武器──鍊成來狩獵魔物。
  然後……
  「唔,這就是,那個模樣的……」
  「雖然早就聽過……但這畫面太強烈了……」
  光輝和龍太郎臉頰抽動著。
  始啃食魔物的血肉,手和衣服都沾滿血,想必就連臉都被血肉弄髒,他的那副模樣完全符合怪物之名。
  眾人再度感受到不成聲的慘叫。
  甚至令人無法想像那究竟有多麼痛苦。始一次次地用頭撞擊地面並打滾掙扎著,僅從不時擷取到的畫面範圍,就看得出他的身體反覆經歷崩壞和再生。
  那幅光景實在過於淒慘。
  傳播開來的痛苦風暴,輕而易舉地超越了人類的容許極限。
  奪去觀者的正常神智,應該稱為地獄的光景就在眼前。
  要不是緹奧及時使用魂魄魔法保護所有人,或許早就有幾人因承受不住而昏厥了吧。
  所有人無不臉色蒼白、啞然無語。龍太郎忍不住移開目光,而鈴則拚命地忍住嘔吐感。
  始最後變化完畢,血灘和散落著的神水水灘倒映出他的模樣。
  那個模樣和現在的始一樣。激昂的殺意和對於生的強烈執念,強韌的肉體和新的力量,這就是現在的──深淵的怪物的模樣。
  就這樣,始運用鍛造工匠大抵擁有的平凡天職──鍊成師的力量,以及異世界的火藥原料,歷經幾番光想像就令人頭暈的錯誤嘗試後,終於造出兵器。然後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戰鬥,向一度粉碎自己心靈的爪熊挑戰。
  在激戰的最後,征服爪熊的始在當下察覺到了自己的內心。
  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正渴望,那就是──
  ──想回去。
  彷彿在呼應這股意念,充滿房間的魔力脈動起來。
  狂暴的紅與金的魔力朝一點匯集,然後凝聚在始和月的身上。
  ──想回去。
  那份心願非常純粹,清冽如雪水。
  內心受到撼動般,希雅等人在胸前握緊了雙手。
  紅色魔力毫不停歇地發出燦然光輝,金色魔力則像支持著那股光輝般貼近一旁。魔力流閃閃發光著,並逐漸趨於穩定,不久後徐緩盤旋在兩人周圍。
  眼前的景象如同在觀看銀河的神祕光景。
  ──想回故鄉。
  寧靜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的強烈意念沁入肺腑。
  影像中的始仰望天空之後,靜靜閉上眼睛。在自己心中,鞏固想法和決心。
  再次睜開眼睛時,那雙瞳孔中蘊含著……
  應該稱為『極限意志』的意念。
  始邁開步伐,毫不猶疑地走向深淵之底,走向昏暗、無止盡的黑暗之中。
  播映影像的魔力光受到吸引,加入了在始和月周圍盤旋的魔力漩渦中。
  希雅、香織、緹奧以及雫都淚流滿面。
  她們心中翻騰著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澎湃感情。
  但是臉上卻浮現出微笑。對於意中人從絕望中站起來、從地獄爬上來的堅強感到自豪不已。
  鈴和龍太郎就只是受到震懾般呆住。
  同時想著「難怪敵不過始」,並露出服氣的表情。
  他們也自以為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但是以梅爾德為代表的經驗豐富騎士團,總是從旁支援著他們是不爭的事實。最重要的是,他們身邊還圍繞著擁有外掛的同伴們。
  自己究竟是否能夠隻身一人克服那種苦難從深淵爬上來?他們想像了一下後搖了搖頭。剛才看到的光景只不過是開端,若真的身處與始同樣的境地,他們實在不認為自己能承受得住。
  至於光輝……
  他彷彿全身失去力量,空洞的眼神在空中飄移不定。在他的內心,先前脫口而出「早知當初就墜入深淵」時的話語一閃而過。
  直到剛才,光輝甚至認為始的強大很卑鄙無恥。即使雫說始肯定度過一番驚濤駭浪的過往,也沒有任何真實感。所以光輝打從心底認為始只不過是個由於墜入深淵,就輕易獲得力量並任意妄為的傢伙。
  但是,當實際得知始的生命軌跡後,光輝心中那些陰暗想法就被輕輕鬆鬆地一掃而空……
  (……想回去嗎?)
  光輝在心中低語。
  自己真的如此期望歸鄉嗎?這個疑問在光輝心中湧現。
  他同時覺得,至今順從著他人的期望,並宣稱要以勇者身分拯救眾人的自己,所懷抱著的那份信念和始相比之下,顯得多麼膚淺……
  (不、不對!我並沒有錯。雖然我明白南雲的想法……但是,就算如此……從我身上奪走一切……)
  自我否定的念頭掠過心頭,光輝在內心不斷地羅列著話語,拚命甩開那種情緒。
  同一時間,始和月出現了變化。
  兩人重疊的手如同花朵綻放般放開的同時,在那之中包裹於鮮紅色魔力下的神結晶和礦物逐漸改變形狀,或者說是融合成一體,並將周圍旋繞的魔力吸收進去──毫無疑問地,這正是鍊成正在進行的證據。
  香織用袖口擦拭著眼淚,微微歪著頭困惑道:
  「那是……鑰匙嗎?」
  就如香織所言,那是一把鑰匙。
  鑰匙柄上有著小巧的正十二面體,顏色是呈半透明的鮮豔紅色,內部到處散布著宛如星辰般閃爍的金色粒子。
  換言之,就是一把由紅玉製成、達到藝術等級的神器。
  始終閉著眼睛的始和月終於靜靜地睜開雙眸。
  

  
  微睜的眼睛似乎什麼都沒看到,又似乎正注視著某樣只有兩人才看得見的東西。在莊嚴而神祕的氣氛下,響起不知道是誰吞嚥口水的聲音。
  隨後,兩人的嘴唇顫抖著。
  從輕啟的唇中傾吐而出的話語是……
  「「──『開啟通往希冀場所之門』。」」
  重疊的聲音,以宛如祝福的鐘聲般清亮的音色迴響著。
  在那瞬間,如恆星所發出的閃光以兩人為中心噴發。
  一度趨於平穩的魔力流銀河,彷彿超新星爆發般在整個房間染上一層紅與金的光芒,並將在場所有人的意識也一併抹去。
  爆炸性的光芒似乎蘊藏著一股強大的意志。
  希雅等人承受著這陣餘波,一時之間思緒飛到九霄雲外般,陷入不醒人事的狀態,但眾人勉強在倒下之前恢復了正常的神智。
  應該說,看樣子是閃光自己煙消霧散的緣故,才讓在場的人清醒過來。
  還有點站不穩並恢復姿勢的希雅他們,在豁然開朗的視野中看見美麗的光輝。
  包羅了紅與金之閃爍光芒的半透明鑰匙。
  這正是始不斷尋求的東西。
  
  ──概念魔法式轉移用神器 水晶鑰
  
  「啊,始先生!月小姐!你們沒事吧!」
  希雅回過神來後,連忙衝上前去。
  始和月握著彼此的手倒在了水晶鑰的旁邊。香織等人也緊接在希雅之後趕了過來。
  「香織小姐,兩位現在狀況如何了?」
  希雅擔心地向下一秒便趕上前的香織問道。
  過了一會兒,原本板著臉的香織表情緩和下來。
  「……嗯,不要緊。好像只是昏過去而已。原因是魔力枯竭。」
  聽了香織的診斷結果,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緊繃地肩膀放鬆地垂下。在這同時,香織用轉讓魔力的魔法將魔力分給兩人。
  僅僅幾秒過後,始和月便發出呻吟聲並隨之清醒。
  「啊啊?……結果怎樣了?」
  「……嗯嗚。神器呢?」
  始和月甩甩頭後撐起身子問道。香織向兩人說明狀況,並遞出水晶鑰。
  「你們兩個都因為魔力枯竭而倒下了。我剛剛分送魔力給你們,所以已經不要緊了。至於神器,我不清楚……」
  「原來如此。謝謝妳,香織。很久沒有因為魔力枯竭而倒下了。因為不曉得正確比例,就不管不顧地全力以赴了……從下次開始,能夠調整吧?」
  「……嗯。沒問題。感覺掌握到要訣了。只不過問題在於能否顯現出足以昇華為概念的意志。」
  始和月這麼對話的同時,以魔眼石端詳起手上的水晶鑰。水晶鑰蘊含著迄今為止製作出的神器都無法相提並論的巨大魔力,如果只用魔眼石看,就宛如手上拿著一團光一樣。
  「……這還真是得意之作啊。從中感受到的那股龐大的力量,給我一種和導越之羅盤很相似的感覺。」
  始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凝視著水晶鑰的眼眸看起來充滿無限感慨,甚至就連月都無法揣度那份情緒有多深沉。
  他的手看起來微微顫抖著,那一定不是眾人的錯覺。
  因為始就是為了獲得掌中的這把『鑰匙』,才持續旅行至今。
  水晶鑰是鑰匙形狀的概念結晶,也就是始的意念結晶。
  月的眼睛溫柔地瞇起,手輕輕放在始手上。
  「謝謝妳,月。」
  「……嗯!」
  那聲『謝謝』之中,似乎灌注了所有的情感。
  謝謝月在深淵中與自己相遇,謝謝月幫自己勉強維持住與『人類』身分之間的聯繫,謝謝月一路上的陪伴,謝謝月深愛著自己。然後,謝謝月現在和自己一同創造出這個意念結晶。
  這一切都感謝有月。
  始回過神來,發現希雅她們也和身旁的月一樣,溫柔地瞇起眼睛。
  始不由得感到害臊,清了清喉嚨後,開口說話改變周遭的氣氛。
  「稍微試試看好了。」
  他故意這麼低語了一句,隨後取出『導越之羅盤』。
  水晶鑰依照灌注在其中的概念,能夠『開啟通往希冀場所之門』,但是沒有像門鑰和門洞這樣擁有連接空間的起點,因此必須以強大的念力想像目的地及距離,才能夠連接空間。
  反過來說,只要有羅盤,無論何處都能夠連接空間。
  始指定了地點。
  往水晶鑰充填魔力後,紅色鑰匙燦然生輝,包於其中的金色粒子宛如獲得生命般起舞。
  由此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倒抽一口氣的力量奔流,始有些緊張地將那把水晶鑰插向眼前的空間。
  水晶鑰順暢無礙地插進空間。下一刻,閃耀著紅與金的美麗波紋擴散開來。
  不愧是概念魔法,魔力的消耗量實在不容小覷。魔力流逝的感覺就像水從破洞的水桶中流掉。
  始儘管皺緊眉頭,仍然瞪著眼前空間的波動,然後一鼓作氣地轉動水晶鑰。剎那間,波紋更加閃耀並形成漩渦,不到一秒,一個橢圓形洞穴便打開了。
  成功了。
  始浮現喜悅的神情,正要這麼說時──
  「啊嗯!」
  從空間之門另一端傳來女性的嬌喘聲。被這一變故嚇到的始停止了動作。接著,不知為何還聽見了啪啪的鞭打聲。
  所有人懷著窺看恐怖深淵般的心情,看向完全開啟的空間之門深處。
  只見──
  「這頭不知羞恥的母豬!」
  「啊啊!卡姆大人!真不愧是希雅的父親大人!好棒噫噫噫!」
  艾爾媞娜表情陶醉地承受著鞭打,無力地斜倚著,而卡姆則揮舞著鞭子抽打著艾爾媞娜。
  「嗚噗!」
  從希雅的口中飛出白霧狀的東西,或許是她的靈魂吧。香織見狀,趕緊一把塞了回去。雖然沒希雅的狀況那麼嚴重,但是眾人看到和先前影像中有著不同意義的震撼光景,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緊接著,疑似察覺到動靜的卡姆發出「哦呀?」一聲,轉過頭來,驚愕得用力瞠大眼睛。
  「老、老大!?為、為什麼老大的空間之門會在這種地方!?」
  「咦?希雅!還有各位都在!」
  始和月看向狼狽不堪的卡姆和既驚愕又開心的艾爾媞娜,好不容易重振心情後,以冷冷的語氣說道:
  「唷,卡姆。不好意思,打擾你尋歡作樂了。」
  「……嗯。我都不知道原來兩人是這種關係。希雅,振作一點。」
  「呵呵,艾爾媞娜同志似乎找到了好主人呢。」
  卡姆忽略不知為何顯得莫名開心的緹奧,對始和月的這番說詞感到惶恐不已,用和女兒一模一樣的語調拚命辯解道:「這是誤、誤誤誤會!」但是……
  一隻兔子回過神來,氣得渾身發抖。
  體內沸騰的激動情緒化為淺青白色的魔力噴發出來。
  只見幽幽上前一步的希雅,不發一語地拿起德盧肯。然後,失去光芒的眼眸睥睨著空間之門另一端的卡姆和艾爾媞娜,喀嚓一聲將德盧肯切換成砲擊模式。
  炸裂散彈塊,準備就緒~!
  「慢、慢著,希雅!妳大大地誤解了啊!父親絕對──!」
  「希雅!卡姆閣下真是傑出!真不愧是希雅的父親大人!我只是想要稍微拜見一下希雅的私人物品,就那麼激烈!而且力道還拿捏得恰到好處!」
  卡姆拚命辯解,但遭到笑咪咪地開口的艾爾媞娜搞砸了。卡姆向艾爾媞娜投以「妳這傢伙,給我閉嘴!」的眼神,但艾爾媞娜只是興奮難耐地顫抖著。看樣子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整件事似乎是因為艾爾媞娜想要睹物思人,情不自禁地擅自翻動希雅留下的私人物品,然後惹得卡姆教訓她。然而……
  始坦白地說了出口。
  「卡姆,你鞭打得還真起勁……」
  「老大!」
  始的一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去死一次吧,你們這兩個變態!」
  憤怒的希雅不由分說地扣下扳機。
  炸裂散彈塊發射。
  始懷著祈禱早日成佛的心情閉上雙眼,在子彈通過之後旋即關上空間之門。
  空間之門完全關上之前,好像聽到那頭發出爆炸聲和「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嗯!!」的慘叫聲,但在場沒有人在意這件事。
  「……希雅,打起精神來。」
  「不要緊的,希雅。那是……沒錯,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剛才的那一擊,一定已經讓妳父親清醒過來了。」
  「嗚嗚……月小姐、香織小姐,謝謝妳們的關心。但是就憑那種程度,父親想必沒死,在去始先生的世界之前得除掉他才行……嗚嗚,要把他打成肉醬。」
  或許是因為目擊了姑且是友人的同年齡女孩子和親生父親的不正常關係,女兒心中的傷口相當地深。
  不管怎樣,儘管眾人遭受了預料之外的打擊,但經過實驗證明,水晶鑰的性能的確屬實。始半是安心,半是同情地摸了摸希雅的兔耳。
  「該怎麼說呢……總之希雅妳別哭了,卡姆就由我來矯正吧。」
  「嗚嗚,始先生~!」
  希雅撲進始的懷裡。兔耳彷彿在訴說著「不想承認這種現實!」的心聲般,猛烈地擺動著。兔耳戳到了始的眼睛,但始只能忍下來。不只如此,從正後方還傳來了「南雲同學和緹奧小姐的關係也沒多大差別吧……」這句鈴的低語聲,始也只能忍耐並忽視它。
  感動的氣氛遭到破壞,眾人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不過,眾人再度回到客廳,在希雅停止哭泣前,便重振好心情了。
  始坐在沙發上吐了一口氣。然後,環視在場所有人,並勾起嘴角。
  「那麼,雖然初次嘗試有許多顯而易見的疏失……」
  始舉起水晶鑰。
  隨後,他帶著感慨萬千的心情,嘹亮地說出那句帶來希望的話語。
  「我們獲得回去的手段了。」
  在始說出口的瞬間,鈴首先跳了起來表達內心的喜悅,龍太郎跟著擺出握拳慶祝的姿勢並發出歡喜的咆哮,雫和香織則露出笑容並互相擁抱彼此,就連表情一直很灰暗的光輝都浮現出一抹微笑。
  始也同樣露出滿懷歡喜和成就感的清爽笑容。而看到那張笑容的月、希雅和緹奧也開心了起來。
  房間裡洋溢著開派對般的喧鬧氣氛。在這歡樂的氣氛下足足過了三十分鐘之後,始才再度開口,將眾人帶回到正題上。
  「至於防止召喚用的魔法……似乎比預想中還花時間。」
  據說,在施展概念魔法的時候,始和月感受到彷彿從靈魂深處連根拔除力氣般的疲勞感。
  概念的抽出與具現化多半是屬於神的領域,因此帶給術者的疲弊似乎即使以魂魄魔法或再生魔法治療,都無法輕易療癒。
  就兩人所言,光是刻下知識,就需要足以攻克所有大迷宮的等級的耐久力,所以損耗如此巨大也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而最佳的恢復方法就是自然痊癒,所以需要花一點時間。
  再加上,雖然已經理解『極限意志』的程度,但真的是憑著始的強烈願望才好不容易達成成功的條件。
  歸鄉的願望,和防止召喚的願望。要說哪個願望比較強,答案不言自明。
  防止召喚的願望要昇華為和歸鄉的願望同等強度的『極限意志』,感覺需要更具體明確的內容。
  是防止來自異世界的魔法干涉嗎?還是只彈開埃希德的力量?或是只妨礙召喚魔法?
  雖然打算帶走繆和蕾蜜雅,但不忍心就此讓她們再也無法回到出生的故鄉。
  也希望避免希雅和緹奧再也見不到家人。
  既然如此,就不能是阻礙異世界間移動的概念──諸如此類的問題接踵而生。
  「所以還需要再摸索幾次。希望能在去接繆或緹奧返鄉的期間完成……但我也無法斷言能辦到。」
  始搔了搔頭這麼說道。不過坦白而言,這些在香織他們的眼中只是細微末節的問題。
  「就算如此,光是能夠回去這件事……真的是……太厲害了。嗚……!始同學。謝謝你……」
  歡喜的氣氛一變,一種強烈的感動湧上心頭,香織噙著淚水,緊緊握住始的手。
  那句「謝謝」似乎也和先前的始一樣,滿懷著萬千心思。
  或許是因為看過那段影像之後吧。
  謝謝始活著;謝謝始不曾放棄;謝謝始趕來解救自己的危機;謝謝始一次次為自己設想。然後,謝謝始現在取得了歸鄉的辦法。
  始用沒被握住的那隻手撓了撓臉頰後,遲疑了片刻,輕輕地回抱香織。
  香織一瞬間瞪大了杏眼,詫異之情流露而出,但隨即又滿面笑容地用力回抱住始,並以臉蹭著始的胸口。
  月也聳了聳肩,說道:「算了,這次就原諒你們。」然後溫柔地拍了拍向始撒嬌的香織的肩膀。
  而另一方面,雫則有點羨慕地注視著香織,但瞥了光輝一眼之後又搖了搖頭,投向香織的目光改成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神。若說真心話,雫也想向始撒嬌,但顧慮到光輝的精神有可能因此變得不穩定,雫只好作罷。
  只不過,她才剛下定決心即使顧慮到場合也該對自己誠實,所以為了不辜負自己的決心,雫策畫之後再偷偷向始撒嬌。雖然不知道到時能否克服羞恥心盡情地向始撒嬌……但是至少要做到牽手的程度!雫在心中立下小小的目標。
  雫明明已經勇敢實行過親臉頰的行為,平常卻仍青澀到不行。
  儘管從雫蘊藏著可愛野心的眼眸中能隱約察覺到她的心思,但始無視了這點,開始講述今後的打算。
  「總之,關於接下來的計畫,我們在製作防止召喚用神器的同時,搭乘佛爾尼爾去接繆她們吧。」
  始會選擇以飛空艇代步的原因是因為魔力消耗的關係。
  之後必須創造防止召喚概念,並且開啟通往地球的空間之門,而這兩者都會消耗掉非比尋常的魔力。
  特別是創造通往地球的空間之門時魔力的消耗量之巨大,即使用上始的全部魔力都遠遠不夠,最起碼需要始體內魔力的四到五倍才能辦到。
  而若要用比水晶鑰節省魔力的門鑰進行空間轉移,因為那是在王都停留期間開發出的東西,於【海上都市愛尼森】並沒有作為起點的門洞,所以也無法使用。
  「既然如此,那段期間鈴我們幾個要去魔人領土一趟。畢竟難得獲得了神代魔法,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收服幾隻強力的魔物帶過去,不過……」
  的確是可以這麼做,然而問題在於即便收服了【冰雪洞窟】中的魔物,究竟能夠在魔人領土中派上多大用場卻是個未知數。
  大迷宮的魔物擁有比外面的魔物還要超出許多的能力。但是這裡的魔物全部屬於冰霜系。先不論炎屬性幾乎無效的極寒之地,若是在其他地方這些魔物就很容易被掌握住弱點,也不可能期待牠們利用周圍冰雪的再生能力。
  「呣~」鈴沉吟思索著。始見狀也若有所思起來,過一會而後隨意地扔了一把門鑰給鈴。鈴慌慌張張地接住門鑰,困惑得歪了歪頭。
  「我和月在魔力完全恢復以前要再休息一下。那把門鑰連接了設置在費雅貝魯根的門洞,在我和月休息的期間去收服樹海的魔物,如何?那邊有很多擅長操弄氣息的魔物。只要收服並進行強化,我想會滿有用的喔?」
  「有道理……嗯,鈴會試試看。謝謝你,南雲同學!」
  鈴開心地笑道。始對她擺擺手,表示沒什麼。
  結果,鈴、龍太郎、雫、光輝,以及擔心鈴等人而陪同的香織,決定在始和月從創造概念魔法時造成的疲弊恢復到某個程度的期間,前往【哈爾崔那樹海】。光輝會一同前往,雖然在名義上是為了幫忙,但其實單純是因為無法忍受留下來和始處在同一空間之下吧。
  因為鈴一行人馬上啟程的緣故,客廳一下子變得冷清。
  除了始和月之外,希雅和緹奧也留了下來……
  緹奧的情況,是因為與其收服魔物,不如嘗試能否用變成魔法讓自己的『龍化』更加嫻熟會更加有意義的緣故。
  至於希雅的情況,則是因為她的變成魔法適性和始一樣低得可悲,再加上親子關係和最近結識的友人之間的友情出現了裂痕,有鑑於此而判斷再花一點時間冷靜下來後見面會比較好的關係。現在相見,希雅有可能會一時衝動,將兩人一起「打扁!」並使其化為一灘血跡。
  鈴等人離開後,始他們過了一段悠閒時光。
  深深坐進沙發中的始,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彷彿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下,享受著日光浴般,散發出柔和的氣息。
  獲得了歸鄉手段──正是因為這件事,讓始的心鬆懈下來了吧。
  畢竟經過漫長嚴酷的旅行,終於達成了一項目標,當然會令人感到放鬆。
  話雖如此,重新談論試煉內容之際,緹奧在說完自己的試煉內容後,大喊一聲「請懲罰妾身吧!」,然後猛撲向始,始竟然沒有像平常一樣使出指彈,而是就這麼接住她,並溫柔地拍拍她的背,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震驚。
  應該說,在場眾人中緹奧最為驚訝。因為過於驚愕,抱著始的緹奧當場酥軟,就這麼羞答答、忸忸怩怩地羞澀起來。直到希雅吐嘈「緹奧小姐忘了自我定位(變態)喔!」後,緹奧才終於回過神來。
  「呣、呣,主人真溫柔……本來以為被弄痛才是至上的享受,但像這樣感覺也不賴。不如說感覺非常幸福。雖然也同樣地讓人害羞。」
  「緹奧小姐,如果平常就像現在這樣,明明就是位無懈可擊的迷人女性呢……」
  「……嗯。果然還是應該請始負起責任才行。」
  緹奧羞紅了雙頰,不知為何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著。見狀,希雅和月都露出苦笑低語道。
  聽到月那種發言,始也不由得浮現苦笑。
  「不過,事到如今,要是緹奧稱呼其他男人為主人,我也會覺得不是滋味就是了……」
  「哦、哦?主人啊。那是什麼意思……該不會,妾身也和希雅一樣……」
  緹奧的眼眸充滿期待而閃閃發亮!
  只見始表情嚴肅地說:
  「妳想想,本來很黏人的笨狗突然態度丕變對其他人搖尾巴,會覺得煩躁吧?」
  「嗯嗯!?這時候主人出其不意拿出鞭子!?居然先徹底溺愛一番,再一口氣打落!這個心愛的臭主人!」
  笨龍再度抱住始,臉使勁地磨蹭始的胸口。而始則若無其事地接受這一切。
  月和希雅都不約而同地心想:兩個都半斤八兩。
  就在這種蠢事持續了半天之後──
  客廳出現了空間之門。鈴一行人回來了。
  在她們背後,大型的老虎和狼、蛇等等,在樹海中屬於上位的魔物排成長長一列。看樣子平安無事地成功收服了。
  之後,鈴等人又花了半天時間休息和強化從魔。
  從魔採取了便利的措施,戴上始出品的項圈──配備門洞的神器──平常在樹海放養,必要時再進行召喚。
  「那麼,差不多該出發了。」
  準備萬全的鈴一行人負責打頭陣,所有人跟著堅定地點頭。
  「啊,對了。始先生,這個給您。」
  出宮殿之際,希雅將仿造水滴的項鍊遞給始。
  那是一塊有如冰塊般、帶著青色的透明石頭,內部刻著班度•修尼的紋章。那是大迷宮【冰雪洞窟】的攻略證明。這條項鍊是在始和月昏厥期間,一部分的房間牆壁融化後出現的,希雅看到之後就先將其收起了。
  始接過那條項鍊後,一腳踏進宮殿入口前的魔法陣。
  然後,發出劈嘰劈嘰的聲響,宮殿前的泉水一口氣全部凍結,而後又隨即隆起,轉眼間形成了高達十公尺的巨大卵形冰塊。
  隨後,那顆冰塊卵迸開碎裂。
  從裡面出現一條由冰構成的龍。那頭龍散發出半透明、宛如水晶的光澤,十分雄偉壯麗。
  始等人異口同聲地發出「噢噢」的感嘆聲。冰龍朝始的腳邊垂下頭,將長長的脖頸作為坡道般。看來騎著這頭冰龍出去就是【冰雪洞窟】的捷徑。
  「這還真是奇幻的捷徑呢。」
  「……嗯。這是獎勵嗎?」
  「和試煉內容的刁鑽比起來,真是相差懸殊的貼心設計。」
  始他們分別吐露出感想,同時沿著鱗片宛如階梯的冰龍脖子,爬到冰龍的背上坐下。隨後,冰龍拍動翅膀,一鼓作氣地騰空飛起。
  天花板的冰壁瞬間逼近眼前,在即將撞上的前一秒融化並出現洞口,形成一條圓柱形通道。
  冰龍毫不減速地衝進那條通道。
  眾人享受著耳邊作響的風切聲和拂過皮膚的陣陣涼風,以及某人「能夠讓主人騎在背上的龍只有妾身……不能現在交換嗎?」的蠢話,在冰之隧道中飛行了十幾秒。
  載著始一行人的冰龍,朝著終於看見的地表光芒一口氣衝了過去。
  始他們本來以為會就此在地表上降落,但冰龍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繼續往上空飛去。
  然後,就這麼衝進【修尼雪原】的滿天烏雲中,啵啪一聲飛到雲霄之上,在太陽燦爛照耀的雲海上優雅地飛翔著。
  「從太陽的位置看來,冰龍正朝著西北方前進……看樣子牠似乎貼心地要送我們到雪原的邊界呢。」
  「……嗯。密雷迪和梅兒應該向班度看齊才對。」
  「我覺得解放者中女性比較惡毒啊。」
  雪原西方是魔人之國【魔國加蘭特】的領土,北方是【萊森大峽谷】。飛龍朝西北方前進,就表示會在不管要去魔人領土或是去北方大陸都方便的地方降落吧。再加上幾乎感受不到上空的寒冷空氣,可見班度似乎以冰龍作為媒介,設下了簡易結界。
  這體貼的設計,和用仿造沖水馬桶的捷徑把人沖進地下水道、引進海水把人當成魚雷扔進海中的某些女解放者有著天壤之別。
  即便不談捷徑,樹海的解放者也是個會安排人和蟑螂親近的殘酷女性。
  相較之下就覺得冰龍是多麼親切、多麼引人熱淚的貼心設計啊!
  班度先生的好意,著實令人不勝感動!
  同時,一想到過去的男性解放者肯定都因為她們引發的各種事情而吃盡苦頭,就不由得為他們掬一把同情淚!
  「總覺得南雲同學他們露出了沒看過的表情……」
  「我不曉得密雷迪小姐是如何,不過梅爾基涅海底遺跡在最後真的很糟糕……」
  鈴和香織這麼討論的期間,似乎已經接近目的地了。冰龍緩緩地開始降低高度。不知道是否因為冰龍無法離開雪原的緣故,冰龍似乎不會飛出終年覆蓋於【修尼雪原】上的烏雲上空,載他們到邊界外面。
  再度衝進烏雲之中的冰龍在風雪中稍微前進了一段後,在十分接近外界和雪原邊界的地方輕柔地降落。
  「謝謝你。創造你的班度•修尼,一定是個不錯的傢伙。」
  「肯定和密雷迪不一樣,是個富有良知的人!」
  「……嗯。謝謝你。班度不像密雷迪或梅兒真是太好了。」
  始、希雅和月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冰龍客氣地道謝並慰勞一番。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冰龍那雙宛如水晶的眼眸一瞬間閃過了「那當然!不要把我和那些傢伙混為一談!」的眼神。最後冰龍看似有點高興地擺了擺尾後飛向雪原深處,隨即消失在風雪之中。
  儘管覺得遮蔽視野的風雪很惱人,但雪原邊界已經近在咫尺,始一行人只能加快步伐移動……然而,始和希雅冷不防地停下了腳步。
  「全員警戒。邊界外面有許多東西在。」
  「總覺得非常熟悉的氣息。數量眾多,感覺情況不妙。」
  始和希雅發出警告後,眾人感到一陣緊張。
  所有人拿起武器,採取臨戰態勢。
  彼此互看了一眼後點了點頭,然後朝著封閉住視線的風雪另一端踏出去。
  在那裡的是……
  「果然從這裡出來嗎?和我那時候一樣呢……所以,所有人都攻略成功了嗎?白髮少年啊。」
  「呵呵,光輝同學好久不見了~過得好嗎?」
  魔國總大將弗利德•巴古亞,以及他的騎龍──白龍烏拉諾司。
  數百頭以龍種為主的飛行型魔物。
  任由灰髮隨風飄逸、張開閃耀著光芒的灰色翅膀的惠里。
  以及,銀髮銀翼、長相相同的女武神──神之使徒。
  神之使徒數量多達五百具。
  覆蓋天空的壓倒性戰力,正等待著始他們。


  番外篇 嚴選!異世界召喚的七條心得!
  
  
  「始~快下樓~」
  樓下傳來母親的呼喚聲。
  始目光瞥向房間的時鐘,時鐘顯示下午六點半。似乎是晚餐時間。
  儘管如此,現在的我正和魔王的幹部陷入激戰,實在抽不開身。
  「如果是戰鬥中就沒辦法了~」
  真不愧是母親大人,似乎猜到了我正在做什麼。
  母親──南雲堇──是一名當紅的少女漫畫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御宅族,在這方面一定比其他家長更能夠諒解孩子。
  我防範著魔王幹部的範圍攻擊,正要提高嗓門大喊「等一下再吃」的時候──
  「如果不馬上吃~別人送的超高級牛肉的牛肉蓋飯,就要沒有牛肉了哦~」
  「那不就只是白米了嗎!?」
  聽說是超高級牛肉?這麼一來,現在可不是和魔王幹部酣戰的時候啊!
  我慌忙拋開遙控手把。因為一邊是說到做到的母親──
  「始!餐桌就交給爸爸,你就專心戰鬥吧!」
  一邊則是真的想將兒子的牛肉裝進胃袋的父親──南雲愁。為了從兩人手中死守住我的牛肉,我從樓梯連滾帶爬地下來。
  背好痛,但我得努力才行。情況已經刻不容緩了!
  我就這樣衝進了客廳──
  「呿!」
  不出所料,父親正將筷子夾著的牛肉悄悄地放回我的碗裡。
  「爸爸。正常父親不是都會將肉分給兒子嗎?」
  我在餐桌旁坐下,半瞇著眼瞪向父親。
  「別人是別人,我們家是我們家。南雲家否定寬鬆教育!」
  「搶奪兒子的肉,和寬鬆教育沒有關係。」
  「弱肉強食正是世界的真理。」
  我凝視著毫無悔意的父親的牛肉蓋飯。我的心現在是獵人。我這就仿效弱肉強食的真理,為我的牛肉蓋飯加菜吧。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鬧了,快開動吧。呵呵呵,沒有比免費的肉更令人食指大動的東西了。」
  母親將味噌湯端上桌後,晚餐時間就開始了。一家三口,咬下第一口的瞬間,就陷入了沉默。這牛肉竟然入口即化……
  我們如同整整一週未進食的人,大快朵頤地享用牛肉蓋飯。
  用餐完畢,三人不約而同地發出滿足的嘆息聲,並沉浸在高級肉的餘韻之中。
  就在這時,三人的耳朵終於接收到至今都屏除在外的電視聲。美女新聞主播的聲音毫無阻礙地鑽入耳中。
  似乎在報導著平安尋獲幾天前失蹤的男高中生的消息。
  據說是單純的意外,只是由於男高中生突然特別想要去爬山,然後興沖沖地輕裝出發,結果卻遇難。
  原來如此,原因是青春期壓抑不住的性衝動所致啊……我啜飮著茶這麼心想著。而在我身旁同樣啜飮著茶的父親這麼說──
  「原來如此。是受到異世界的召喚啊……」
  真不愧是父親。說出口的話完全超越了我的預想。完全就是等級遠比我高的御宅族才會有的想法。
  實際上,他貫徹次文化喜好,自行創立遊戲公司並當上老闆,所以他的思維明顯地傾向於御宅族。
  「結果回來了呢。那孩子靠著在異世界得到的能力,今後的人生想必將會是簡單模式吧。」
  「不要再以受到召喚為前提探討了。不可能會發生那種事吧。」
  他的家人肯定很擔心。但要是平安歸來的兒子說出「我去了異世界一趟喔!」這種話,他的人生反而會變成困難模式吧。那真是太悲慘了。我這麼說後,父親表現出不以為然的樣子道:
  「你在說什麼啊,始。世上沒有絕對喔。」
  「就是說呀。爸爸和媽媽年輕時都相當期待發生這種事呢。」
  異世界召喚系創作熱潮是在這幾年才興起的。也就是說,年輕時的父親和母親就已經活在未來了。想想還真不妙。
  「對了,始!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父親身手矯健地衝上樓梯。從二樓的父親房間傳來乒乒乓乓、啪咻、噠噠噠噠的奇怪聲響。然後,父親在三十秒後回來了。
  「你看,始。我將這個傳授給你。」
  「這是什麼?」
  父親遞出一本陳舊的記事本。皮革製的封面煞有介事地營造出氣氛。母親看到那本記事本後,說了一句「哎呀,好懷念!」後,眼神炯炯發亮。
  在我翻開記事本看內容前,父親露出得意的表情說出答案:
  「這本就是~有備無患須知系列第三彈!異世界召喚篇☆~!」
  「什麼鬼東西啊!?」
  據說,年輕時的父親和母親打著有備無患須知系列的名義,妄想『假如遇到〇〇情況,該採取什麼行動』,玩著製作須知檢查表的遊戲。
  假如發生喪屍恐慌?假如外星人攻打地球?假如左手隱隱作痛?
  以及,假如遭到異世界召喚?──就是這麼回事。
  將近二十年前的記事本,保管在三十秒就能取出的地方──有一對做出這種事的父母,想想還真不妙。
  之後,父親和母親聽到我說「不需要。」之後,賭氣似地說「至少這個就好!」,然後擅自在我的手機裡儲存了『嚴選七條心得』。甚至加上保護程式不讓我刪除。我覺得很不爽,或者應該說總覺得若看了就輸了,所以並沒有看內容。
  就這樣,我完全忘了七條心得這回事。而現在的我不禁心想──
  爸、媽。我錯了。
  因為,我現在人正在異世界的王宮……
  我真的遇上了全班遭到異世界召喚這種驚人事件。而眼下波濤洶湧的情勢稍微穩定下來了,從明天起我們就得開始挑戰異世界迷宮了。
  我是班上最『無能』的人。
  能力值很低,唯一的才能是凡是專業鍛造職都擁有的平凡能力──只有關於加工礦物用的魔法而已。
  我在班上的地位也很糟糕。檜山他們找我麻煩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我感覺到手槍被小孩子拿到般的恐怖。
  然後更令我恐懼的是──
  召喚我們的創世神埃希德,以及信奉埃希德的世界性宗派『聖教教會』的教皇們……坦白說,他們真的讓我由衷地感到恐怖。
  明明笑容可掬、態度極其客氣,對我們一行人的待遇也毫無疑問地算是款待,但我卻害怕那個教皇。
  我也害怕尊敬教皇的國王和貴族們。聖堂中描繪著的埃希德大人的微笑,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們所追求的戰爭,無論人也好魔物也罷,居然都自願互相廝殺……
  雖然我的心中也不是沒有自卑感、對檜山等人的憤怒,以及對奇幻的憧憬,但是不安卻遠遠大於這些感受。總覺得我的胸口深處快要爆開來了。
  並不是『陷入了絕境』。
  也不是承受不住打擊,而選擇放棄『做能做的事』。
  但是,如果沒有任何一樣能夠成為心靈支柱的東西,我該如何是好……我會這麼想,可見我似乎有點疲倦了。
  是因為這樣嗎?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和父親母親共進晚餐時那平凡無奇的回憶。
  我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衣櫥。裡面有制服,制服口袋中裝著在這個世界派不上用場的手機。
  似乎託關機的福,電池還有電。
  看著因科學文明而製造出來的便利工具發出的光芒,我沒來由地放鬆肩膀。只要瀏覽資料夾就能立刻找到我要找的檔案。那不正經的標題惹得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頁數是七頁。似乎很一板一眼地一頁寫著一條異世界召喚的心得。
  我快速地看向第一頁。
  ──多人受到召喚的情況,找乍看無能的傢伙當同伴!那傢伙絕對很強!
  「……爸、媽。這就是我,我真的很無能。」
  順便補充一下,不管怎麼想我一點都不強。好鬱悶……總之先看下一頁吧。
  ──小心!召喚方的公主多半很黑心!要依靠就依靠別國的公主!
  「真是過分的偏見……」
  和思想方面有些可怕的國王他們不一樣,莉莉安娜公主很體恤人。她和白崎同學他們已經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了。而且似乎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無能的關係,十分關心我……
  如果那張可愛的笑容背後藏著黑心,我相信我會變得再也不信任人類。
  接著看下一頁……
  ──趕緊封印左手!
  「……爸、媽,我的左手並沒有隱隱作痛。」
  ──老實聽從謎之音!那是精靈之類的在說話!他們多半會成為強力的同伴!
  聽不見!下一頁!
  ──想登錄冒險者公會!
  「只是單純的願望啊!」
  這對父母沒救了。派不上用場!但是,下一頁!
  ──遇到暗殺者要盡早與其成為同伴!對方多半是強大角色!
  「暗殺者……有耶。」
  第一次出現像話的建議。我將手機收進口袋,離開房間去找天職『暗殺者』的『他』。
  過了半天。
  「找不到遠藤同學!」
  為什麼啊!不管問誰都是「奇怪?那傢伙上哪裡去了?」這種回答!明明訓練所和餐廳都有他出沒的蹤影!但是,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人!
  「爸,媽。你們說得對極了。我想遠藤同學絕對很強。」
  他原本就缺乏存在感,應該說存在感低到早上點名都會被跳過,但找成這樣都還找不到人實在太異常了。雖然我想他應該不是在躲我……
  說到異常,我在尋找的途中好像聽到呼喚我名字的謎之音。我想大概是因為找到累了而產生幻聽的緣故吧。尋找遠藤同學的任務中斷。搜索困難度簡直比「〇利在哪裡」還難。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回到自己房間。反正最後的建議也是不正經的內容吧……我不抱一絲期待地在床上坐下──
  然後看了最後一頁。
  ──覺得不妙就快逃!把自己的性命擺第一!
  ──你平常明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義,危急時刻卻總愛亂來,要自重!
  ──就算幹骯髒事也要活下去!爸爸媽媽允許你!
  不知為何,文字變得模糊不清。我拿著手機的手隱隱發抖著。
  但是,還剩下一行,得努力讀完才行。
  ──別放棄!絕對要回來!!
  「……什麼嘛。根本就不只七條嘛。應該說,明明是妄想,幹麼這麼認真思考……真是傻瓜。」
  我這麼發著牢騷,凝視著螢幕好一段時間。不知道哪裡來的水滴滴落到螢幕上,害我更難看清楚畫面。
  但是,我無法移開目光。時間彷彿靜止一般,我就這麼一直凝視著手機。
  究竟看了多久呢?
  當我一回過神來,電池殘量即將耗盡。太陽已經下山,房間裡一片漆黑。
  只有象徵科學的螢幕燈光發出微弱的光,淡淡地照亮了房間和我的臉龐。
  平常覺得冰冷的燈光,現在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煤油燈的燈火,溫暖著我的心。
  光忽然熄滅了。
  直到回到故鄉為止,這支手機再也不會點亮。
  我用袖子粗魯地擦了擦眼睛,隨後站了起來。我將手機輕輕收回衣櫥中的制服口袋裡。
  感覺獲得心靈支柱了。
  因為隱約的不安而蒙上一層濃霧的心,突然豁然開朗了。
  那有如煤油燈燈火的螢幕光芒,彷彿轉移到我的內心深處。
  所以,我在當時才能夠這麼回答──
  在進入大迷宮的前夕,白崎同學懷著不安的心情來找我,雖然有點羞恥,但我回答她『希望妳保護我』、『我絕對不要緊』。
  在月光灑落的窗邊,保持毅然決然的眼神微笑著的她,非常漂亮。
  一想到是我的回答使她露出那張笑容……
  我就覺得必須感謝父親和母親。
  
  然後,必須向他們謝罪才行。
  
  我,沒有遵守叮嚀。
  該逃的時候沒有選擇逃走。沒有把自己的性命擺第一。
  我覺得自己真笨。居然朝著那種怪物跑去。
  我一邊墜向深淵之底,一邊如走馬燈般回顧記憶。於此同時,我輕聲地向父親和母親說:「對不起。」
  
  
  然後──※『我』變成了『我』。(編註:始的自稱從謙稱「僕」便成了「俺」。)
  我回首想到那段過往。
  為什麼我能夠熬過那種辛苦活下來?
  為什麼爪熊一度粉碎我的心,我卻能夠勇於挑戰牠?
  ──別放棄!絕對要回來!!
  即使覺得身心已經和靈魂一同崩潰,似乎只有這句話忘不了。
  所以,我──
  「……始?」
  意識猛然清醒,我驚醒過來並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月的身影。
  「抱歉,我睡著了嗎?」
  「……嗯。只有五分鐘左右。」
  我還迷迷糊糊的腦袋想起現在的情況。這裡是位在【冰雪洞窟】最深處的『冰之宮殿』的客廳。谷口他們帶著從魔回來,並隨意地歇息著。
  看樣子,我似乎將周圍的交談聲當成背景音樂,不知不覺間打了一個盹。
  「……你剛才表情一直變來變去的。沒事吧?」
  月輕輕坐在我腿上,湊近看著我的臉。我凝視著這樣的她。
  帶著困倦感的冰冷眼睛,在那深處是一對紅玉的雙瞳。那頭金絲秀髮輕飄飄地拂著臉頰。
  那天,在深淵之底的黑暗浮現的月之光輝。
  所以,將她取名為『月』。其他還想過月夜、露娜、塞勒涅等等源自月亮的名字,但覺得月聽起來與她最為相稱。
  稍早前得知月以前的名字──據說叫作愛蕾蒂亞。捨棄那個名字而尋求新名字的時候,月究竟懷抱著怎樣的心情呢?雖然我只能想像……
  但至少──
  「月。」
  「……嗯?」
  看到她現在只是聽到我的呼喚就開心地瞇起眼睛的模樣,我想我可以自負地這麼認為也沒關係吧。
  我贈予她遠比以前更好的名字。
  名字就是言靈,是最短的咒語,也是束縛對方之物……我曾經聽過這個說法,但是我的情況卻反而是受到了束縛。不對,應該說是維繫才對。
  在取名的那個瞬間,愛蕾蒂亞重生為月。
  即使懷抱著遭到背叛的心靈創傷,依然委身於我,對我笑的那時候,月就束縛了我。從此以後我不再只是個普通的邪門怪物。我成為了吸血公主月的搭檔。
  所以我既是深淵的怪物,也是『人』。
  回應月的求救聲的那時候,毫無疑問地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轉捩點。
  遇見希雅時也是如此。是月建議我讓希雅同行。
  緹奧那時也是這樣。是月問我殺了緹奧不會違反自己的原則嗎?
  救出繆、以及救援香織等人時,月也是毫無怨言地跟著我。
  幻影也這麼說過,我打從心底受到月的扶持。
  我真的是一輩子都敵不過她了。伴隨著苦笑,我自然地脫口而出道:
  「謝謝妳。」
  「……嗯?嗯~~~嗯!」
  月偏著頭,思考片刻後笑了開來。那彷彿一切瞭然於心的柔和笑容,不管看幾次心臟都會因此而漏跳一拍。
  「回日本以後,月也要試試看當學生嗎?我想看月穿制服的樣子。」
  「……嗯。就交給你了。」
  真期待。向父親和母親介紹的時候,該怎麼說明才好?
  搞不好,他們或許會比看到我回去還更加狂喜而手舞足蹈吧。不對,是鐵定會如此。月是異世界的吸血公主,而兩人最喜歡這類東西了。
  「……第一次見公婆,我會努力表現的。」
  「是嗎?」
  「……還有得問他們想要幾個孫子。」
  「……是、是嗎?」
  「……還有,得道歉才行。」
  「?為什麼?」
  「……『母親大人!父親大人!請把兒子交給我!在這麼提親之前我已經津津有味地享用過了!請原諒我!我會負起一切責任的!』」
  「月小姐。拜託不要。真的不要這樣。」
  不妙。在回去之前,我或許需要和月仔細地沙盤演練一番。如果月真的那樣向父親和母親打招呼,那兩人肯定會跟著瞎起鬨。我眼前彷彿出現了因為那一句話而陷入一團混亂的場面。
  月從正面緊緊地貼到我身上,我正要傳授她『在南雲家正確的打招呼方式』前──月被一把抱了起來。
  「討厭!一不留神就馬上黏在一起!」
  凶手是香織。她從後面抱起月,直接扔到最遠的沙發。月喊著「妳在做什麼──!」後朝香織撲了過去,香織也立刻應戰,希雅則趕緊衝上前勸架。
  緹奧和八重樫他們露出「又來了嗎?」的眼神望著爭執不休的兩人。而我則是不管打鬧的兩人,開始回想至今的旅程。
  首先腦中浮現的是,哭喪著臉撲過來的遺憾兔子的身影。
  起初我只覺得可以利用她在樹海帶路而已……
  但是當看到本來沒有戰鬥意志的兔子對上密雷迪•哥雷姆後,展現出驚人氣勢的模樣時,老實說真是酷斃了。
  在烏爾小鎮為了拯救老師,希雅毫不猶豫地在生死一線間挺身而出,而她的理由竟然是『因為那是始先生的老師』。當我知道這件事時,不禁感動到啞然無語。
  希雅在帝國擊敗仇敵帝國將兵後,因自豪而散發出耀眼奪目的樣子,並且自信滿滿地誇耀自己,雖然感到很不甘心,但她那模樣的確狠狠地抓住了我的心。
  真是的,真的很想吐嘈這隻『萬人迷』兔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主角,害得我和月都被她深深吸引。
  為我和月的世界帶來溫暖色彩的人,毫無疑問地就是這隻描繪著未來的森林兔子。
  「希雅。」
  「是?怎麼了嗎?現在有點忙──」
  「謝謝。」
  謝謝妳一直不氣餒地和我們同在。
  謝謝妳拚命追趕。
  謝謝妳喜歡我。
  從背後架住香織的希雅頓時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她愣住的模樣令我覺得好可愛,嘴角不禁露出微微的笑意。
  「討、討厭。禁止出其不意的展開攻勢。」
  兔子忸忸怩怩著,兔耳軟綿綿地動來動去,兔尾啪噠啪噠地使勁擺動。
  她似乎輕易地就察覺到了我的言下之意。
  希雅害羞得滿臉漲紅,雙手按著兔耳遮住眼睛。嗯……她那副模樣我覺得真是凶惡的可愛。
  既然決定要帶希雅一起回去地球,就必須採取嚴格的隱匿兔耳對策才行。那對兔耳再搭配上她姣好的容貌和身材,不管是真是假,那迷人的魅力肯定會引發暴動。
  希雅的家人已經全部化身為凶惡的斬首兔,而且似乎正在陸陸續續地擴大感染其他兔人族,所以希雅大概是現在唯一僅存的可愛森林兔子。
  真是的,這都是誰害的啊?是我害的嗎?
  「……希雅,總覺得很抱歉。」
  「我知道始先生是為了什麼謝罪,但語氣是不是太不莊重了?」
  希雅挪開兔耳,露出一雙杏眼瞪著我。我感到難為情,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先不管那件事,我想得向父親和母親報告吧。
  報告我看見了兩人最喜歡的東西──在異世界的森林~看見了森人族~
  父親好像經常在遊戲新作的企劃會議上使性子吵著:「色精靈!必備色精靈!」
  因為不管什麼遊戲父親都想加入這個要素,導致神態疲憊的部下甚至來找我商量道:「始……這設定和世界觀不合……能不能幫忙我們勸勸老闆……」
  ……唔嗯。
  「我問妳,希雅。」
  「等一下,月小姐!香織小姐!請不要因為我和始先生氣氛良好就拉扯兔耳啦──啊,來了來了。有什麼事嗎?始先生。」
  「我想要捕獲森人族公主(艾爾緹娜)當作給父親他們的土產,妳覺得如何?」
  「我覺得始先生發瘋了!」
  真是冤枉。那個認真擔心我腦袋出問題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啊。呃,居然還拜託香織對我施展再生魔法。
  我的頭開始發光……
  「沒有啦。我父親他們是色精靈──呃,不對,是森人族的愛好者。雖然艾爾媞娜與其說是色精靈,不如說是個被虐狂變態,但我想父親他們一定會很喜歡的。而且我想只要把艾爾媞娜關進籠子飼養的話就無害了。」
  「香織小姐!追加再生魔法!麻煩了!」
  就說了,不要讓我的頭像燈泡一樣發亮啦。
  「希雅妳仔細想想看。這麼一來,不但能藉此討父親他們歡心,那個色精靈被關在籠子裡接受希雅餵食也會開心。簡直就是WinWin關係。」
  「身為人反而是LoseLose關係!」
  希雅打了我的頭一下。我想不通,這麼做到底哪裡不好了。
  「主人啊!妾身樂意──」
  「我想向父母親正常地介紹妳,所以想都別想。而且我怎麼能夠同等對待妳和艾爾媞娜。」
  「嗚,是、是嗎……」
  緹奧忸忸怩怩地小聲說道:「主人最近有時候會用普通的方式表現出溫柔的一面呢,真傷腦筋……」說著說著,雙頰還紅了起來。沒想到我不自覺地說出真心話,對這個變態似乎還比較有效。
  我不由得盯著緹奧看,同時想起了和緹奧的相遇。
  她的屁股插了Pile Bunker。
  在那之後她就變得非常變態,讓我十分震驚。
  ……只有這樣。完全沒有深刻的回憶。
  「怎、怎麼了?主人啊~希望你別這樣一直盯著妾身看……」
  緹奧雙手掩面顯得很害羞。不過,要是她知道我心裡想著「我們相遇時的回憶就只有捅屁股和嬌喘而已。總覺得這頭龍很讓人遺憾啊……」,她肯定會發飆吧。不對,她搞不好會開始哈啊哈啊的喘氣吧……
  聽說緹奧這次休息結束以後要回鄉一趟,我擔心龍人族同胞會不會說「你對我們公主做了什麼好事!」,然後跑來找我算帳。
  ……公主。說到這個,緹奧是龍人族重要的王族直系吧?
  「我問妳一件事,緹奧。」
  「什、什麼事?」
  「……妳希望我和神戰鬥嗎?」
  我以沉著的語氣這麼一問後,這房間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鴉雀無聲。月和香織保持抓著對方的姿勢,希雅和八重樫他們的視線則在我和緹奧之間來來回回。而當事人緹奧則脫離了方才嬌羞的模樣,用那雙金色瞳孔筆直地看向我。她為了揣摩我的真正意圖,以充滿理性的龍眼盯著我。
  房間瀰漫著一股不可言喻的緊張感。過了一會兒,緹奧才忽然放鬆緊繃的表情。
  「原來主人如此為妾身著想嗎……真是令妾身深感欣慰哪。」
  緹奧將手按住胸口,深受感動地閉上雙眼,展露笑靨。無論誰看到她那副模樣,都會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氣。現在的緹奧就是如此地美艷動人。
  「我們一族的確期望著,有一天能夠討伐神的人會出現。」
  「是啊。妳離開故鄉的原因,就是為了確認『那個時候』是否到來。」
  「唔嗯。目前有能力違抗神的人,除了主人以外沒人能辦到吧。」
  「我想也是。」
  「但是……」緹奧堅定地陳述自己的想法:「驅策不願意的人上戰場,違反龍人族的尊嚴。」
  「……」
  「主人啊。主人懷抱著足以創造概念的思鄉之情,卻仍為妾身著想而徵詢妾身的意見,真的非常感謝。不過,希望主人坦白地回答妾身的問題……主人想要為了這個世界,和神一戰嗎?」
  「不。我不想。」
  我立即回答道。我不可能把這世界、把數以萬計素昧平生的人擺在第一位。
  我始終把我『重要』的人事物擺在第一位。
  但是,如果我們歸鄉之後『那個時候』到來,緹奧或是緹奧的家人親赴戰場的話……
  「如果什麼都想抓住,結果會什麼都得不到喔。」
  緹奧以如同聖母般溫柔的表情凝視著我,說道:
  「有許多約定吧?」
  「是啊。」
  帶月回到我的故鄉。去迎接繆,然後帶繆看看我的故鄉。
  也帶著希雅他們一起回到日本。我和許多人有重要的約定。
  「既然如此,得先實現這些約定才行。」
  緹奧不愧是穩重的大人,想法遠比我成熟多了。
  我瞥向天之河。他瞬間抖了一下肩膀,彷彿沒發覺我的視線般,將臉轉向其他方向。
  天之河曾經大發豪語,表示要和神戰鬥並拯救世界。我不曉得他今後實際上會怎麼做,但很有可能不會就此放棄吧。
  或者,也有可能出現其他擁有勇者級潛力的存在,獲得神代魔法後挑戰神,這樣的一天也有可能到來。
  但是……
  那天,我在【古盧恩大火山】身受重傷時,緹奧不顧她的存在會因此曝光,為了我而『龍化』。
  所以,假如『那個時候』到來,緹奧必須要上戰場的話,那麼……
  「緹奧。」
  「怎麼了?」
  「我們要回去。」
  「唔嗯。」
  「我也想帶妳去看看我的故鄉。我想向我的家人介紹,妳是在異世界照顧過我的龍。」
  「唔、唔嗯。」
  「我想重獲和平時光,想歌頌平凡無奇的日常。但是,如果有一天妳必須親赴戰場的時候到來……」
  「如果到來……?」
  所有人無不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看著我和緹奧。然而我只是直直地看著緹奧,似乎因為感到有點害羞而雙頰泛紅的緹奧也同樣只看著我。
  在靜謐而清冷的氣氛中,我告訴緹奧:
  「到時候我們來約定吧。新的約定。」
  「唔……和妾身的約定嗎?」
  「對。要約定什麼……到時候,我們一起決定吧。」
  「唔嗯。唔嗯!就那麼辦!……謝謝你,主人啊。」
  緹奧似乎不好意思被別人看到現在的表情,用和服衣袖遮住了臉。月等人笑嘻嘻地聚集過來,湊過來要看緹奧的臉。緹奧扭動身體喊著「不要不要」的模樣,既不是平常的笨龍,也不是偶爾會出現的超級緹奧狀態,總覺得給人更加稚氣的印象,如同一名容易害羞的少女。
  (吶,老師。這樣就可以說,我並沒有選擇寂寞的生存方式了吧?)
  我想起遇見緹奧時,恩師對我的那番說教。
  老師說過,除了重要的東西以外,一律捨棄的生存方式是很寂寞的。那種寂寞的生存方式,一定無法帶給重要的人們幸福。
  我心中的優先順序不會改變。
  不管怎樣,肩負正義感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至少對於重要的人們,以及那些人所重視的人事物,我會設法保護好。
  因為是那些人讓我來到了獲得歸鄉手段的今天這個地方。
  「拜託別看~」緹奧摀著臉滾來滾去。月、希雅和香織纏著緹奧,漸漸擠成一團。而八重樫他們則是被緹奧她們逗得哈哈大笑。
  望著眼前這幅景象,我的心情不可思議地平靜下來。
  可能是心情表現在臉上了吧,八重樫冷不防地朝我看來──
  「唔……」
  ──然後僵住了。她呆愣地看著我,臉頰染上一層紅暈。
  香織等人也注意到八重樫的反應,也紛紛看向我,然後僵在原地。
  「……怎樣啦。」
  我感到如坐針氈,只好半瞇著眼問元凶八重樫。
  「沒、沒什麼……只是,那個……因為南雲的表情非常溫柔……」
  這個答案令我感到意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為自己看不出來,所以我轉頭看向月她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連連點頭。
  這個感覺是怎樣。害羞得不得了……
  最後我試圖轉換話題掩飾過去。
  「說到這個,也得設法處置現在的香織的身體才行。」
  「咦!?要處置我的身體……要、要做什麼呢?」
  香織漲紅了臉,開始頻頻瞄著牆壁……嗯,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將心思飄向隔壁房間擺著的床上。
  月代替我說出了內心的吐槽。
  「……妳這個悶騷女。始指的是香織恢復原本身體之後的神之使徒的身體!」
  「啊!原、原來是那個……不、不是喔,始同學!我並沒有期待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小雫也一起什麼的!我並沒有這樣想哦!我可不是悶騷女!相信我!」
  八重樫擺出一臉「不要把我捲進妄想裡!」的表情。我的眼角餘光還捕捉到天之河瘋狂抖腳的模樣。而坂上和谷口看到天之河那種反應,彼此擦出「得想想辦法」的視線火花。
  在相當混沌的狀況之中,我再次想到。雖然感覺已經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香織和八重樫是曾經擁有學校兩大女神之稱,應該被稱作高嶺之花的女孩子。
  當時的我就連作夢都想不到,這兩個人會一起對我抱持好感。
  特別是香織……
  她在那次月下茶會,發誓會保護我,在我墜入深淵之後也獨自始終相信我還活著。因為苦於自卑感而一度死掉,最後不惜換個身體跟隨我們。
  那行為稱為『獻身』也不為過吧。
  雖然有愛突擊的毛病,是個常常不注意周圍、令人傷腦筋傢伙,但她的溫柔、她的堅強都是貨真價實的。
  如果我沒落入深淵,想必我肯定會一直覺得困擾,卻又始終對她抱持憧憬。
  「那、那個,始同學?」
  我似乎又無意識地盯著香織看了。香織因為不知所措和害羞而滿臉通紅,視線東張西望地游移著。
  「抱歉。我稍微思考了壽命的問題。」
  「壽、壽命?」
  香織一副吃驚的樣子,而大家似乎都同樣感到震驚。我苦笑著繼續說道:
  「我吸收了魔物的血肉,所以老實說,不知道壽命會變成怎樣。」
  其他人至今都不曾思考過這件事吧。香織先是驚愕得倒抽一口氣,八重樫等人和希雅也隨後意識到這個問題而屏息。
  特別是香織,簡直就像聽到醫生宣告病人還能活多久一樣,面色慘白。
  我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冷靜的同時,趕緊補充說明。
  「我整體都變得強韌了,所以大概會比人類長壽很多吧。」
  「啊,這、這麼說也對。」
  香織鬆了一口氣地撫胸。我對香織笑了笑後繼續說:
  「不管怎樣,我可不打算拋下月死掉。不過,香織若回到原本的身體,壽命就會變成和普通人一樣吧?」
  關於這點,八重樫和希雅也一樣。兩人都「啊……」地發出茫然的驚呼聲。
  「的確如此。我……」
  「別露出那樣不安的表情。畢竟還有密雷迪這種,將靈魂固定在哥雷姆活了幾千年的實例。我想只要有神代魔法,最糟的情況下還有那種方法可行。而且只要研究神之使徒的身體,或許能夠找到保持原本的香織的狀態,還能長久活著的方法也說不定。」
  「……」
  香織不知為何開始打量起我來。就在我困惑地想自己是否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時,香織浮現出和先前的緹奧不相上下、聖母般的微笑。
  「始同學。原來你一直在思考更久之後的未來呢。」
  「?很奇怪嗎?」
  我這麼問後,香織搖了搖頭,展露出打從心底愉悅的笑容。然後,彷彿內心產生共鳴般,月、希雅、緹奧以及八重樫都同樣對我投以溫暖的微笑。
  「因為始同學一直都是拚命活在當下的感覺……總覺得很開心。始同學思考的未來之中包含我,也讓我很開心。呵呵,怎麼辦!開心到好像心都要飛走了!」
  「……是嗎?」
  看到香織彷彿吃了滿滿的最上等蜂蜜而鼓起雙頰的表情,我只能這麼回答。就連月她們都露出相同的表情看著我。
  總覺得體溫上升,不好意思看著大家,我只好別過眼。
  結果──
  「……香織最好就那樣整個人飛走。我會祈禱妳就此不再回來的。」
  「月,為什麼妳要說那種話呢?為什麼呢?」
  不知道是顧慮到我害臊的心情,還是已經養成一種習慣,月揶揄香織道。而香織則是保持著笑容,當場發飆。
  然後,就像物理現象的必然性般,兩人又扭打成一團。
  希雅深深地嘆氣,緹奧哈哈大笑,八重樫則抱頭忍受著頭痛。
  谷口他們也露出「根本沒休息到」的無奈神情,但帶著一絲愉快的心情在一旁觀戰。
  場面又漸漸陷入混沌狀態。而我──
  ──別放棄!絕對要回來!!
  想起異世界召喚的七條心得最後的教誨,微微笑了出來,並輕聲低語:
  
  啊啊,我就快要回去了,爸、媽。
  和在異世界得到的一群重要的人一起回去。
  



  後記
  
  
  非常感謝您閱讀「平凡職業」第十集。
  我是原作者,喜歡中二的白米良。
  本集和前集合起來構成上下集。各位的感想如何呢?
  每次都覺得,描寫登場人物的內心真的很難,讓我非常苦惱。總是不斷地卡住、再卡住。進一步退兩步,經歷一番跌跌撞撞後總算前進三步……就像這種感覺。
  換成戰鬥場面,倒是常在察覺到時便已寫了一萬多字了呢。然後,忽然回過神來,就會發現電腦螢幕上映著自己中二妄想全開而沾沾自喜的表情,這種時候會令人感到厭煩吧……
  回歸正題,在Web版大幅省略的『冰雪洞窟篇』•後篇,包含月的女王時代在內,經過加寫修正後,角色的心境更加明朗了。如果能夠因此讓各位覺得特地買書籍版值得的話,對我來說那真是無上的喜悅。
  故事也終於邁向尾聲,一回過神來本集終於進入二位數大關。
  白米一邊寫稿一邊無限感慨地頻頻低語「第十集嗎……」、「第十集喔……」。
  能夠走到現在,都是託各位讀者的福。真的由衷地感謝大家。
  順帶一提,第十集也有附廣播劇CD的版本。封面的現代服版緹奧太有美麗大姊姊風範,讓白米不禁為之顫抖。那裡面肯定是超級緹奧•配音員模式。雖然內容從一開始就是變態火力全開w
  購買附廣播劇CD版本的讀者,還請務必欣賞緹奧的萌喘!
  恕我在此打個廣告,配合本集發售,※本篇漫畫第五集、平凡日常第三集、外傳漫畫•零第三集也會同時發售。作品中分別洋溢著RoGa老師、森みさき老師、神地あたる老師的巧思,精彩可期。漫畫中有許多和原作小說不同的樂趣,也請各位多支持關照。(編註:此指日本出版情形。)
  然後,動畫!也請務必按時收看!
  最後致上謝辭。
  たかやKi老師、RoGa老師、森みさき老師、神地あたる老師、責任編輯、校對人員,以及為本書出版盡心盡力的所有相關人員,一直以來真的非常謝謝各位。
  然後,購買本集的各位讀者,以及各位網友,白米在此也致上衷心的感謝。真的非常謝謝大家!
  今後也請繼續支持「平凡職業」!
  
  白米良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1 23:06 编辑




  『超級緹奧小姐!』32P特典小冊子
  
  
  超級緹奧小姐!
  
  「什……麼?」
  冰雪洞窟最深處宮殿的客廳裡,傳來充滿驚訝的話聲。
  「沒、沒事吧!?會不會想吐!?」
  「是不是因為恐懼而發瘋了呢!?要不要幫妳回復!?」
  有人擔心,有人的聲音則是戰傈發抖。
  最初說話的人是始,接著依序是希雅和香織,然後……
  「你們會不會太過分了!?」
  緹奧大聲抗議,似乎顯得非常不樂意。
  房間內眾人的目光,一齊集中在罪魁禍首緹奧身上。(嚥口水)
  「月!為什麼妳要嚥口水!?」
  緹奧咆哮。這種待遇真的會讓她哭喔!
  始顫抖著手,揉了揉眉心。
  「所以說為什麼要顫抖啊!?」
  然後他露出一本正經的表情。
  「谷口、坂上……你們沒有看錯嗎?」
  「……嗯,我確實看見了,南雲同學。不會錯的……那確實是緹奧小姐!」
  「是啊,雖然我也覺得難以置信……不過她比在樹海迷宮時更加強化了。」
  「怎麼會這樣?」
  「主人啊,妾身可以揍你了吧?可以用龍人拳痛揍你那多餘的嚴肅臉孔嗎?」
  緹奧少見地握起拳頭折著手指。但是眾人仍是不理會緹奧,鈴的聲音有如發出悲鳴,吶喊著稀奇的體驗。
  「不會錯的,那是超級緹奧小姐的龍人王族模式!」
  也就是說,房間內意義不明的緊張感就是因為這件事。
  在休息時間閒聊的時候,鈴與龍太郎向眾人報告在撞見緹奧的試煉時,遇到了充滿威嚴與高尚氣質的緹奧,每個人聽聞後都感到戰慄不已。
  「可惡!為什麼我每次都看不到!神啊,這是你搞的鬼嗎!」
  始垂頭喪氣,難掩內心衝擊,彷彿與千年難得一見的寶物失之交臂的冒險家。看來他真的很想見識『超級緹奧』。
  緹奧瞪著始,眼神和月一樣冰冷。
  「莫名其妙,妾身和平常一樣,在樹海的時候也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結果被你們說得好像有隱藏人格一樣,妾身可不認同。」
  說得很對,不過緹奧似乎對自己素行不良這點並沒有自覺。
  就在此時,看到始真的很懊悔,月靠在他身邊,露出柔和的微笑,並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好像在說別擔心。
  「……學會全部神代魔法的我,已經沒有死角了。」
  「!?難道月妳可以重現?」
  「……嗯!交給我吧!」
  月回頭面向緹奧。她的眼中充滿可跟重力場比擬的沉重愛情,只要是為了成全始的願望,她會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妾、妾身有事先走了……」
  感覺到自己可能會有危險,緹奧立刻從座位站起。
  「……妳要去哪裡?」
  月跑到緹奧前方,沒有人能從吸血姬手上逃走。
  「住、住手──」
  「……魂魄魔法讓妳煥然一新!變正常吧!」
  緹奧發出了「啊~~」的悲鳴,房間內充滿強烈的閃光。隔了一拍之後……
  「呵呵,真是令人傷腦筋的孩子。」
  「……嗯!?」
  光芒消退之後,卻見到緹奧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月。她的表情就像是抓住惡作劇的孩子後,溫柔教導他的大姊姊。
  房間內的眾人都無比吃驚,始屏息靜氣,試著對她喊了一聲。
  「喂,變態。」
  「……主人啊,妾身有哪裡惹你不快了嗎?」
  她竟然表現得十分沮喪!
  始驚愕得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然後他的目光向瞠目結舌的希雅等人望去,他們全員都點頭表示肯定。
  「「「「「「超級緹奧小姐出現了~~~~!!」」」」」」
  「你們真是有精神啊。」
  緹奧呵呵一笑,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毫無疑問是『超級緹奧小姐』。
  「……緹、緹奧?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嗎?」
  月有些害羞地要求,緹奧則是點頭答應,並且開口說道:
  「可是月啊,雖說是為了主人,但是妳也該稍微自重一點吧?」
  「……咦?」
  「咦什麼咦,妳是僅次於妾身的年長者,妳怎麼可以帶頭亂來呢?」
  「……欸、呃~那個、對不起?」
  緹奧竟然在對她說教,這讓月女王很是狼狽。因為緹奧說的話非常有道理,而且她的眼神和藹又具有威嚴,被她這麼一說,月也無法反駁。
  看到月少見的反應,又見到充滿慈愛與威嚴、既帥氣又美麗的緹奧,房間內的氣氛頓時熱絡了起來,在場的眾人都心想「超級緹奧小姐果然不同凡響」。
  鈴的眼中甚至出現愛心,開始叫起「大姊姊……」;香織和雫的心也完全被超級緹奧俘虜,因而對她非常崇拜。月則是顯得忸忸怩怩,目光頻頻瞥向緹奧,口中喃喃說著「……這、這就是真正的龍人族……好驚人。」。光輝也不斷偷看緹奧,龍太郎則是開始打坐,口中喃喃唸著「怎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誘惑!我要冷靜!」,模樣就像是得道的修行僧。
  過了不久之後──
  「呼~緹奧小姐認真起來就會變成那麼成熟的大姊姊呢~乾脆就這樣保持下去……咦?始先生?怎麼了?」
  較為冷靜的希雅對緹奧表示佩服,但是始不知為何卻是……面無表情。不,仔細一看,他的表情非常苦澀,甚至還推開鈴和香織,叫道「喂,緹奧!」,對著緹奧質問。
  「什麼事?主人。」
  緹奧面露微笑,悅耳的聲音十分溫柔。
  始緊緊抓住緹奧的雙肩。
  「不是吧!不是那樣的吧!緹奧!」
  「發、發生什麼事了嗎?主人,來,稍微冷靜一點──」
  緹奧儘管吃驚,卻很快地就以冷靜且充滿包容力的態度回答道。然而,始卻咆哮著打斷她的話,彷彿在說「我們的廢龍哪有這麼完美!」。
  「想起真正的自己吧!」
  緹奧是因為始的願望才會變成這樣,然而始似乎忘了這一點,在目睹『超級緹奧小姐』之後,他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
  「妳是變態!而且是超級變態!」
  「即、即使是主人,有些話也不能──」
  住口!始雙手就像是老虎鉗般,用力地抓住緹奧的肩膀。緹奧感到痛楚,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屁股被插了Pile Bunker還能嬌喘的傢伙,世界雖大……不,即使
  找遍三千世界也只有妳啊!」
  「那、那該說是黑歷史──」
  「妳醒醒吧!就算關進牢籠裡,也會噁心地扭動身體,從欄杆的縫隙間鑽出!每當胸部或臀部卡住就會故意似地拚命脫衣服!妳就是那樣的女人吧!」
  月等人全都看傻了眼,好像在說「這個人在對完美無缺的緹奧姊姊說什麼話啊……」。不過因為始的態度非常凶惡,或者該說非常嚴肅,所以他們也無法插嘴,只是交互看著始與緹奧。
  「妳是大變態、總是興奮喘氣的廢龍,也是不管任何懲罰都能轉變為快樂的無敵存在吧!?」
  「…………嗯呼。」
  哎呀?緹奧小姐的情況有點不對勁……
  「妳是庫拉魯斯族裡人人愛戴的公主(笑)吧!?」
  「唔呼,呼……呼……」
  「只是作為美麗姊姊的緹奧,就像沒有豬排的豬排飯、排除碳酸的碳酸飮料、沒有咖哩醬的咖哩!!變態成分才是妳的本體啊!」
  來吧,主人!補上最後一刀吧!
  「恢復本性吧!妳是空前絕後、前所未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大變態啊!」
  「啊哈~~再多罵一點!請處罰妾身這個大變態吧~~」
  廢龍就此復活。始露出非常溫柔的微笑,給予她祝福。
  「歡迎歸來,緹奧。」
  緹奧也喘著氣,流著口水,臉上露出充滿愛情的微笑。
  「嗯,主人,妾身回來了。妾身又跨越一個試煉了,妾身愛您。」
  「我可不愛妳。」
  「嗯哈,討厭啦!心愛的主人!」
  啊哈哈,嗯哼哼,主人和變態笑得十分開心。
  看到這個情況,全部的人都是同樣的想法。
  ──果然始應該為此負責。
  還有就是……
  ──雖然不甘心,不過看到變態的緹奧還是令人安心。嗯。
  
  
  外掛兔子的進化沒有極限!
  
  緹奧看著始,似乎很想要始處罰她。
  在冰雪洞窟宮殿的客廳裡休息的時候,那道眼神實在是非常煩人。她哀怨地坐在地上含著食指,意圖非常明顯,十分令人感到火大。
  緹奧在試煉時暴露自己懷有利用始殺死神的算計,雖然這是始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不過她似乎還是想要始處罰自己。
  「……始,始。」
  宛如芳香劑的聲音輕撫始的耳朵,彷彿真的碰到始一般,舒緩了始的嚴肅神情。始問道「怎麼了?」,目光移向坐在身旁的月。
  「……處罰我好嗎?」
  「……」
  OK,我要表現得很酷,酷酷地把月帶到隔壁的寢室……
  「始同學?不行哦?」
  始爽快地答應,但是香織背後卻清晰地出現般若小姐。難道說,香織對來歷不明且原理不明的般若小姐使用了昇華魔法……
  「咳咳,月,怎麼突然要我處罰妳呢?」
  始恢復冷靜,對於月的要求感到不解。他並不是懼於香織深淵般的眼神。他說不是就不是。
  「……因為我本來要把始交給希雅她們。」
  原來如此,她似乎是希望始處罰她對未來感到不安動搖。既然緹奧因為內心的算計而要求處罰,那麼她也要。
  月看著始,似乎很想要他處罰自己。她靠著沙發,形狀美好的小屁股對著始。熱情的水汪汪大眼只注視著始,接著她舔了一下唇,吐出火熱的氣息……
  「分解!」
  「……嗯!?」
  銀色閃光如憤怒的證明。光芒大作後,整張沙、發遭到分解。突然間,月從沙發跌下,勉強躲過分解。她冒出大量冷汗,憤怒地大喊:「香織~!」
  香織對此則是回答「什麼事?」,臉上是深淵般的完美笑容。月的額頭浮現血管,兩人都露出小孩看見後會產生心理陰影的美妙表情。
  「冷靜啊,月,希雅已經代替我處罰過妳了,那樣就夠了。」
  「……哼。」
  月不情不願地重新坐回沙發上。始看了面露苦一笑,把話題的球拋給希雅。
  「不過話說回來……希雅,虧妳能和月打成平一手呢。」
  月的肉體受損會即時復原,又能零時差發出極大魔法,而且現在甚至能使用各種神代魔法,正可說是開外掛的吸血姬。
  聽了事情經過後,老實說,始對希雅現在的實力感到無比佩服。
  「嘻嘻嘻,我還以為我會死呢。」
  希雅既害羞又感到成就感,兔耳頻頻擺動。
  「實際上那是場怎樣的戰鬥呢?」
  緹奧的提問引起全員的好奇心。月雙手盤胸,彷彿看見什麼可怕事物,戰慄地說起當時的戰況。
  「……明明下半身都被『冰櫃』凍住,她卻用一拳就擊碎了。」
  「真的假的,那不是連密雷迪•哥雷姆都能困住的魔法嗎?」
  始的表情充滿驚愕。但是在場除了希雅之外的人都馬上心想:現在就感到訝異還太早了。
  「……她靠著氣勢和力量無視重力魔法。」
  「因、因為專注於身體強化嘛……不過真的很厲害呢,即使是我也會被壓扁欸……」
  「……她還把『雷龍』打飛。」
  「還、還好啦,只要把魔力灌注在戰錘上,也不是無法做到的事吧。」
  「……靠著肉體撐過空間破碎。」
  在這個時間點,全部的人都想:那還是人嗎?
  之後希雅的怪物事蹟又一件件被爆出。
  比如說,普通攻擊全是超音速攻擊,並且伴隨強大的衝擊波與暴風。
  比如說,受了一點傷,放著不管也會在數秒鐘內痊癒。
  比如說,就算沒有魔法適性,但只要是身體強化的魔法,她還是能夠使用。所以使用昇華魔法後,她行動的速度即便是月也無法追上。
  比如說,她的攻擊威力超強、行動速度超快,又會使用兔人族固有的氣息操作,所以月更是捕捉不到她的行動。
  比如說,就算攻擊命中了,她也大多靠氣勢忍了下去。
  比如說,她不但可以把魔彈系魔法打回,甚至能抓住魔彈,直接丟回來。
  比如說,她光是發出吼叫就能令鼓膜破裂,引起腦震盪等等……
  看到月平淡地述說那場惡夢,再看見月毫無生氣的眼神,全部的人都以非常生硬的動作回頭看向希雅。
  「哎呀~那樣誇獎我,我會不好意思啦。」
  希雅害羞地搖擺兔耳,她臉頰泛紅的嬌羞模樣實在非常可愛。
  可愛歸可愛……
  「希雅,可以請妳在那邊站一下嗎?」
  「好,站這邊嗎?」
  希雅依言站在牆邊,始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快速拔槍對希雅射擊!雖然既沒有電磁加速,又是橡膠彈,但是並未改變始對希雅開槍的事實。對於始的突來之舉,月等人都大吃一驚。然而……!
  「喔。」
  瞄準肩膀的一擊被希雅用手抓住。
  全員頓時僵在原地,他們臉上全是一副「這傢伙竟能抓住子彈……」的戰慄表情。
  「真是的,始先生,你突然做什麼啦!」
  希雅嬌嗔的模樣實在可愛,不過……
  始再射一槍確認。鏗的聲音響起,全員又露出「騙人的吧!?」的戰慄表情。
  「為什麼啊!為什麼用拳頭擋開子彈會有那種聲音!那不是人體能發出的聲音啊!」
  「呃……我是靠氣勢!」
  「妳這隻外掛兔子!」
  引以為傲的多納爾敗了,讓始很不甘心,儘管他告訴自己「不,因為既沒有電磁加速,也沒使用炸裂彈,所以並沒有輸!」;但同時卻也心想「希雅再這樣成長下去……該不會變成能抓住電磁砲的外掛兔子吧?」。
  始瞥了希雅一眼,希雅有些訝異,但隨即露出甜美微笑。
  全部的人都抖了一下,心想:這隻外掛兔子會進化到什麼地步呢……?
  
  
  森林的兔子不擇手段
  
  這是發生在攻略過冰雪洞窟之後所發生的事。
  鈴、龍太郎、雫、香織、光輝等五人為了得到變成魔法製造的從魔,使用始的門鑰前往樹海。
  「那麼要走囉?」
  在冰宮殿的入口處,鈴環視眾人詢問道。聽見龍太郎很有精神地帶頭回答後,鈴點了一下頭,打開空間之門,全員隨即跳進橢圓形的光洞內。
  然後他們看見的是……
  「妳總算願意回來了。」
  「咿~!?」
  是卡姆。他以正座的姿勢,在門洞前等待,而且滿臉是傷,表情像是死人一樣。鈴見了忍不住發出悲鳴,雫等人也忍不住顫抖。
  「卡、卡姆先生?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香織代表眾人發問,卡姆面露陰鬱的表情,眼神就像死掉並腐爛的魚,他回答道:
  「我想要……解開女兒的誤會。」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其實在水晶鑰完成後,始在測試時,剛好撞見卡姆鞭打森人族公主艾爾媞娜的場面。
  不管怎麼看,那都像是正在玩SM……
  而且對方是自己的父親和基本上算是友人的同年女生。
  希雅的心靈深受創傷,甚至憤怒地猛射炸裂散彈塊。
  即便是奉行老大至上主義的卡姆,女兒對他的誤會畢竟還是令他深受打擊。
  「那麼香織小姐,希雅在哪裡呢?」
  「呃……只有我們……希雅她……那個~」
  香織非常難以啟齒。雖然她用眼神向鈴他們求救,但……他們全員馬上避開目光。
  「哈哈,是嗎?不想見我嗎?這樣啊,哈哈。」
  「卡姆先生振作啊!」
  「沒事的!誤會一定會解開的!」
  香織和雫拚命安慰卡姆,順便也幫他施加魂魄魔法,卡姆的兔耳開始發光。
  「我姑且問一下……那是誤會吧?」
  「龍太郎同學,你也看一下場合吧。」
  鈴用鐵扇打了一下龍太郎的頭,龍太郎則是搔著頭嘀咕「有什麼辦法,看起來好像很快樂嘛……」。
  「唔呃!」
  「卡姆先生~~請振作啊!」
  「……茉娜?妳是茉娜嗎?為什麼在河川的對岸……咦?什麼?妳叫我快回去?不,你怎麼趕我走……好不容易才見面……我現在就過去對岸……」
  「啊啊,好像有像是魂魄的東西出竅了!?快回來啊!」
  香織及時反應,用魂魄魔法把卡姆的魂魄打了回去,卡姆立刻回神。
  卡姆差點就渡過生者不可過的河川了,鈴提心吊膽地詢問:
  「那、那個,卡姆先生,你沒事吧?你剛才有提到一個叫茉娜的人……」
  「咦?我有說那種話嗎?茉娜是我的亡妻……」
  全員心想:這個人很不妙啊,這麼輕易就差點渡過奈河……
  身為安慰高手的雫,趁現在看著正座中的卡姆的雙眼說道:
  「卡姆先生,沒問題的。希雅說在到我們的世界之前會先回去見家人,只要好好和她談,她絕對會明白的。」
  「……真的嗎?她沒說『我要把他剁成肉醬』這種話嗎?」
  這個人竟然如此敏銳……眾人忍住不讓表情露出破綻,這次則是全員一起安慰卡姆,卡姆的心情總算因此而好轉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卡姆邦提斯身為老大忠心的部下,竟然讓各位看到如此醜態,這件事請各位務必要幫我對老大保密。」
  卡姆擺出怪異的姿勢說道。全部的人都相信他已經完全振作了,因為他的言行舊態復萌了。
  雖然卡姆恢復符合『新生郝里亞』族長的霸氣,但是眉毛又有些窩囊地垂下,看來那是他身為父親的表情。
  「順便請教一下……希雅成功攻略最後的大迷宮了嗎?」
  看來他始終關心女兒的動向。香織微笑回答道:
  「當然!她大概是以最快速度,而且是最一面倒的形勢成功攻略的吧。何況她還跟月大打一架,而且打成平手哦。」
  「什麼!跟月小姐大打一架!?而且還平手嗎!」
  卡姆要求詳細說明,香織於是簡單地說明事情經過。
  聽完她的說明,卡姆的表情更加歡喜,彷彿恢復原本兔人族的溫和個性了。
  「……這樣啊,那個希雅……已經成長到能夠勸諫月小姐的地步了啊。」
  卡姆感慨萬千,感動地品嚐著喜悅。
  看到父親關心女兒的表情,或許是離開家人來到異世界的關係,鈴等人都難以壓抑激盪的心情。
  「希雅希雅非常可靠,而且很帥氣呢!」
  「香織也被她用拳頭處罰了嘛。」
  「嗚,那是因為月她……不過,我也覺得不能惹希雅真的生氣呢。」
  「她很會做菜,家事也全都會做對吧?真是厲害呢。」
  「……這麼說來,緹奧小姐在樹海迷宮的時候有說過,她比我或南雲更適合當勇者。」
  接連聽到眾人對女兒的讚美,卡姆擺動兔耳表現喜悅,那動作和女兒一模一樣。雖然眾人心裡都覺得:誰要看大叔可愛地動著兔耳的樣子啊。
  「原來如此……香織小姐,可以請妳幫我帶一句話給她嗎?」
  「帶話嗎?」
  卡姆看起來既溫和又親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森林中的兔子,他說道:
  「請幫我跟她說,妳早就是英雄了,妳是郝里亞族的驕傲。」
  「這個……」
  香織目光游移。因為這似乎是很重要的話語,所以應該由卡姆直接向希雅說才對吧?
  「比起我來告訴她,由妳轉達給她會比較好。」
  會嗎?從親生父親口中聽到這句話,希雅會比較高興吧……
  「由妳轉達的話,下次見面時她的態度很可能就會軟化,那樣比較容易解開誤會。」
  「卡姆先生,你真是破壞氣氛耶。」
  香織白了卡姆一眼,全員都非常認同香織的話。
  郝里亞族終究是郝里亞族啊……
  正當香織等人這麼想的時候,郝里亞式的追擊更證明了他們的想法。
  「族長~~終於抓到了!」
  「這個大變態!讓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
  「明明是公主殿下,跑得卻異常地快!」
  香織等人心中一驚,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在濃霧之中,帕魯小弟率領著郝里亞族人出現了。同時,他們還拖著一個東西……
  「欸!?艾爾媞娜公主!?為什麼艾爾媞娜公主被關在籠子裡!?」
  鈴驚訝地大叫。不過這也難怪,因為正如她所說,全身遭到綑綁、被關在堅固木籠中的人,就是森人族的公主艾爾媞娜。
  她好像興奮得在喘氣。
  「因為她多次前來偷取希雅的私人物品,我想要把她交給長老團發落,卻被她敏銳地看穿,企圖逃走。」
  她畢竟不想讓祖父知道自己犯下幾乎是竊盜的勾當,當卡姆下令擒捉的瞬間,艾爾媞娜察覺不妙,立刻衝出郝里亞族的包圍網,動作敏捷得看不出才剛被炸裂散彈塊打到。然後她發揮不像是公主會有的高速衝刺,一溜煙地逃走了。
  「你、你們想對我做過分的事吧!?不過我絕不會屈服!」
  「艾爾媞娜公主,看妳興奮的樣子,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妳的眼神閃爍著光輝,期待人家對妳做過分的事,表情就跟緹奧小姐一樣可怕。」
  不只是鈴,在場全員都嚇得退了幾步。
  「這個生物已經沒救了,如果是老大的話,或許有可能調教吧。所以我想把她獻給老大,既有可能幫助解開誤會,老大也或許會很高興。」
  「從事解放奴隸革命的一族之長,這麼快就在讓渡奴隸了!」
  鈴的吐槽十分精準。
  在那之後,費雅貝魯根的人前來尋找艾爾媞娜時產生誤解,他們與郝里亞族展開戰爭。
  「奪回艾爾媞娜公主!」「不,在那之前要讓艾爾媞娜公主神智恢復正常!」
  結果全員試著矯正艾爾媞娜的性癖,最後仍是失敗,身為監護人的祖父艾爾夫雷利克只好翻著白眼、前來把人領走……發生這番事情之後,鈴等人才終於達成原本的目的。
  然後當她們回到冰雪洞窟之後。
  「希雅,我想把艾爾媞娜捉起來送給父親他們,妳認為如何?」
  看著說出這種話的始,鈴等人心想「不行啊,他們根本是同一類人……」,然後一邊對希雅感到同情,一邊遙望著遠方。
  
  
  班度與秘密地下室
  
  「南雲~~你來一下~~~」
  冰雪洞窟最深處的宮殿裡響起龍太郎的聲音。
  「嗯?」在客廳休息的始眼神一斂。
  個性靜不下來的龍太郎,在光輝與鈴的陪伴下出發前往宮殿探險,至今已經過了十分鐘左右。龍太郎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焦慮,該不會又闖禍了吧?月等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苦笑。
  「南雲同學~~」
  連鈴都在呼喊始。她的語氣與其說是焦慮,倒不如說是充滿好奇心。
  「真是的,龍太郎和鈴都很有精神呢。」
  雫苦笑著說道,她的模樣就像是調皮孩子的老媽……
  「南雲同學?」
  雫面帶笑容,背後的空間卻彷彿在震動……
  「好像發生什麼事了,我去看看。」
  如果連雫都叫出來歷不明的般若的話,那就不妙了。所以始宛如要掩飾自己的心虛似地咳嗽一聲,急急忙忙起身離座。
  然後始來到一樓最邊緣的小房間,龍太郎在裡面,用手指指著一個地方,口中喊著「那個!那個!」。
  只見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打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啦,我在探險的時候不小心絆到腳,一頭撞向牆壁。」
  「啊啊,所以牆壁才會有部分凹陷。」
  龍太郎搔著頭說道,似乎感到很難為情。看來他是在撞到牆的時候,偶然按壓到隱藏的開關,結果通往地下的階梯就出現了。
  「解放者秘密基地裡的秘密地下室嗎……真是令人感到好奇啊。」
  「就是說啊。」
  龍太郎難掩興奮,他身旁的鈴眼中也充滿期待。光輝看著兩人露出苦笑……不過他果然還是有興趣的樣子。
  而月她們也是一樣,那麼結論就只有一個。
  「或許是寶物庫之類的東西呢。我們就把它全部據為己有……嗯哼,拿來有效利用吧。」
  「……嗯,始,你改口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希雅等人也表示贊同,始則是拋下他們,一馬當先往前進。
  一行人走了不久後,發現一樣東西。
  在冰壁之中,有個展示箱一般、非常透明的盒狀空間,裡面珍藏著的是──
  「為什麼是眼鏡!?」
  是眼鏡。收納在冰製展示箱中的確實是一副黑框眼鏡。
  眾人一靠近,下方立刻打出燈光,將鏡片照耀得閃閃發光。彷彿等待了主人千年之久,莊嚴的氣氛令人莫名感到火大。
  「啊,始先生!這裡刻有文字!」
  「我看看……『吾友長眠於此』。」
  「簡、簡直在說這副眼鏡就是『吾友』呢。」
  雫表情僵硬,全部的人都非常同意她的看法,卻聽見始說道:
  「不,不對,這東西……這眼鏡是……奧斯卡•奧爾庫司!」
  「始同學,你果然還很疲憊呢。來,我幫你施再生魔法。」
  始的身體頓時發光。眾人看著他的眼神,似乎都在擔心他的腦袋是否有問題。
  「等一下,你們誤會了。奧斯卡的日記有寫,他因為太愛戴眼鏡,所以同伴們都戲稱『眼鏡才是他的本體』。」
  「咦?解放者那些人該不會意外地很歡樂吧?」
  鈴的推測想必不會錯,因為在地下保存著的物品所傳達的訊息,就像是「你不過就是眼鏡,看我把你像這樣展示給人觀看!」。
  眾人重新振作精神,走進裡面看看。
  就在繞過轉角之後,這次在前方的則是浪漫。
  「「「好、好帥……」」」
  三個男人少見地異口同聲說道。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在那裡的浪漫是一把美麗的冰劍。
  那把劍插在莊嚴的冰台座上,台座上的名牌上寫著──藍薔薇的冰神劍。
  那把劍正如其名,是一把純粹以冰製成的藍劍,從劍柄到劍鍔,還有劍身之上,都有薔薇的雕刻纏繞。看起來就像是等待命定之人拔出的『傳說之劍』,因此只要是男生,不可能不感到興奮!
  「南、南雲!由我來試著拔拔看可以吧!?」
  「什麼!唔,發現這裡的人畢竟是……坂上……好吧,只好給你拔了。」
  「龍太郎,我也想拔看看……」
  「光輝,你已經有聖劍了吧!你這樣是出軌喔!」
  「別胡說!咦!?聖劍的光芒變得忽明忽暗!?」
  「喂喂,天之河,腳踏兩條船是不對的哦。」
  「只有你沒資格說我,南雲!」
  男生們吵吵鬧鬧,女生們則是很受不了地看著他們。
  她們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說:不過就是普通的冰劍,雖然漂亮,但是重槍砲的威力和泛用性都比較高吧。
  但是,不是那樣的,浪漫沒有道理可言!
  「龍太郎,你還不快拔嗎?」
  「好、好喔,緹奧小姐。」
  聽見緹奧少見的煩躁語氣,龍太郎急忙走來。
  他握住劍柄,始和光輝嚥下一口唾液,屏息靜氣地注視著。
  月等人的眼神則是充滿同情。
  「我要拔了!唔喔喔喔喔喔喔!拔不出來啊啊啊啊啊!」
  龍太郎肌肉膨脹,浪漫的冰劍卻紋風不動。
  下一個!下一個換我!等一下,南雲!你擅長的是重槍砲吧!接下來該由身為劍士的我來拔!
  所以說你已經有聖劍了,那樣是出軌啊!
  我就說你沒資格說我出軌了!
  光輝一副想衝上去抓住始的模樣,不過在那之前,鈴輕快地走近台座,然後似乎發現了什麼,光輝只能跟著看過去。
  「啊,這裡也有寫字。呃~『唯有希望將眼鏡從這世上驅除之人才能拔出此劍,汝要消滅眼鏡!』……」
  總之,全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班度先生到底是多麼討厭奧斯卡啊?
  「不、不過剛才有展示眼鏡吧?那大概是奧斯卡送給他的,那麼他們的感情果然還是很好吧?對吧?」
  香織目光游移,拚命幫忙說話,想要揮去古怪的氣氛。
  這時始也開口了:
  「這麼說來,奧斯卡的日記有寫,班度有魔人與龍人雙方的血統。」
  「哦!是這樣嗎?從這座冰宮殿看來,他應該是冰龍吧?」
  「是啊。然後奧斯卡的工房放著一把大劍。」
  「等等,南雲同學,我有非常不安的預感。」
  「大劍的名稱叫做『屠龍劍』。」
  全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啊,他們果然是水火不容……」。
  「嗯~話雖如此,從他們會像這樣把對彼此的情感流傳至後世來看……」
  希雅面露苦笑,視線移向月和香織。
  如此一來,其他人的視線果然也移向兩人,現場頓時充滿祥和歡樂的氣氛。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討厭香織!」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討厭月!」
  兩人的辯解完美地重疊。她們互相瞪著對方,要求對方不要學自己說話。
  那麼,兩位解放者的感情實際上是如何呢?說不定他們的同伴,也是用和始等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平凡魔法學園 爸爸與轉學生與被害人
  
  謠傳魔法學園所在的國家──海利希王國的王子(十歲)戀愛了。聽說是王子以來賓身分參加入學典禮之際,對一位女學生一見鍾情。
  想到這個國家未來的王妃人選可能就要決定了,學生們會興奮躁動也是很正常的反應,畢竟今天蘭迪爾王子就要轉學進入學園。王族成為學園學生是前所未聞之事,另外有傳聞說王子定是為了追求那位女學生而來,因此王子自然成為每個人注目的焦點了。
  始聽著學生們談論那樣的謠言,走在走廊上。
  「南雲始!我終於找到你了!」
  聽見忽然有人叫住自己,於是始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叫住他的就是那位王子殿下。
  看他的樣子,彷彿跟始有深仇大恨。
  路過的學生們訝異地看了看蘭迪爾王子,然後目光移向始,臉上露出「你這次又闖什麼禍了」的表情。始感到很無辜。
  「這不是殿下嗎?請問您找我有何貴幹?」
  有幾個人笑了出來,好像在說:這傢伙跟敬語真是不相襯啊。
  蘭迪爾王子跨著大步朝始走過來,他無視周圍的人,又或者該說是無暇顧及他們了吧。
  「我、我有話要和你說,是關於她的事。」
  周圍的人一陣喧嘩。傳聞是真的!殿下是為了心儀的女孩入學的!圍觀群眾愈來愈多。
  同時眾人也感到疑問──王子一見鍾情的女學生和南雲始到底有何關係?而始的心中也和他們有相同疑問。
  (她?她是指誰?傳聞中王子的心上人與我有關嗎?)
  始的頭腦全速運轉後,立刻想到一個可能性。
  (難道是在說繆!)
  真相竟然是這樣!
  繆是新生代表,同時也是始的乾女兒。她在入學典禮時上台致詞,而且大家也都看到她喊始為爸爸。
  這下一切都合理了!
  (你就是想對我女兒出手的囂張傢伙,對吧?王家的小少爺。)
  溺愛女兒的笨爸爸,看到王子狠狠瞪著自己後,回敬惡魔般的眼神。
  王子殿下發出「咿~!」的悲鳴,周圍的學生們也「咿~!」的叫出聲來,嚇了一跳。
  展開障壁!叫低年級學生退後!
  在已經非常習慣這場景的一部分高年級學生的呼喊聲中,蘭迪爾王子也全速運轉頭腦。
  (這、這個眼神是想牽制我嗎!看來他真的很不想把她──香織交給我啊!)
  蘭迪爾王子在入學典禮被月老師的雷龍咬中,變成了心理創傷的時候,香織前來善後。受到只論外表與氣質都有如聖女的香織溫柔地治療,純情的少年一下子就墜入情網。
  附帶一提,當時身為學園四炸彈的月老師、香織、希雅、緹奧理事長全員大亂鬥,但是蘭迪爾王子在鬥爭開始後就被咬中,所以不知道香織也是元凶之一。
  因為不知道香織的本性,所以往初戀邁進的王子就來確認,聖女所愛的男人是怎樣的男人。
  「我聽說過你的事。」
  聽繆說的嗎?始雖然感到疑問,但始想起繆身為新生代表,同時也是初等部學生會的成員,當王子轉學進來時,她有被叫去陪伴。
  始心想繆可能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王子,然後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他了吧。
  (既然是想奪走女兒的男人和父親的關係,那就不必對他使用敬語了。)
  始沒想到這個誤會可大了。
  「哦?她怎麼跟你說的?」
  始露出壓迫且自信的笑容反問道。
  「……我、我想要和她訂婚……她卻說要和妳結婚,拒絕了我。」
  (繆想要和我結婚?啊啊,是長大想跟爸爸結婚的那類台詞嗎!唔~繆啊,妳想萌死爸爸──)
  「她說就算排除萬難也要推倒你,奉子成婚創建幸福的家庭!還說情敵們都該死,對她們無須慈悲!!」
  「欸!?真的假的!?」
  咦,等等,小繆,妳真的要和爸爸結婚?咦,等一下等一下,這對爸爸來說是很大的衝擊喔!
  始爸爸陷入大混亂中,冷汗從他的臉頰滑下。今後該如何面對女兒?該怎樣讓她打消念頭?聽見這個衝擊性的事實,這兩個問題在他的腦中盤旋不去。
  「南雲始!回答我的問題!你有打算回應她火熱的感情嗎!?」
  少年王子很努力!這全是為了心愛的香織!
  心愛女兒的禁忌之戀,讓始陷入恐慌!
  周圍的人從後來到場的新聞社學生口中得知,王子的心上人其實是香織,頓時氣氛火熱起來!他們一點也沒想到兩人之間存在著天大的誤會!
  來,回答王子吧!對月老師用情專一的始同學!誠實地回應少年王子的真感情吧!
  然後,始誠實地回答了:
  「我……沒有打算回應她的感情!」
  喔喔!明白地回應了!圍觀群眾歡欣鼓舞,青春王子的眼中閃耀著希望的光輝。
  然而……!
  「我也沒有打算把她交給你!」
  「什……麼?」
  周圍的人不禁和少年王子一樣,脫口說出「什……麼?」。
  「我怎麼可以把她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圍觀群眾在心裡吐槽:不,他是王子!沒有別人的來歷比他更清楚!不,應該說那是最崇高的身分了
  「你不打算回應她的感情,卻仍要束縛她嗎!」
  「哼,我只是呵護她啦。再說那孩子還年幼,談論婚嫁還太早了,我絕對不會同意讓她和你交往!」
  明明說對月老師專情,卻有如此強烈的獨占欲……周圍的人都傻眼了。
  蘭迪爾心裡則是另有念頭。
  (年、年幼?香織嗎?怎麼回事?……意思是精神年齡很幼稚嗎?)
  他的誤會更深了。
  「借、借問下……她是怎樣年幼了?我是不覺得她年幼……」
  確實如此!圍觀群眾點頭肯定,然後盯著始,要求他回答。
  「不,外表就看得出年幼了吧。」
  「外、外表?有、有嗎?啊,不過以她的年齡來說,可能算是童顏吧……」
  蘭迪爾不太能接受,圍觀群眾也點頭附和。
  始也露出「這傢伙在說什麼啊」的表情,並且追加情報。
  「就算你不覺得外表年幼,她的精神年齡還很小喔,她是個愛撒嬌的小孩。」
  「你說她愛撒嬌!?關於這一點請詳細說明!」
  白崎香織愛撒嬌!?請詳細說明!圍觀群眾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我想想……比如說,她常常央求我抱她。」
  「抱她!?真是羨……成何體統!我也想對她公主抱!」
  「不,是從正面抱過來。」
  面對面!香織同學妳在做什麼啊!?不,如果是她,還真的有可能!
  「還有她晚上不敢一個人睡,會鑽進我的被窩裡。」
  「不敢一個人睡!」
  「半夜上廁所會害怕,不敢一個人去。」
  「害怕上廁所!」
  「如果沒有洗頭帽的話,她還不能自己洗頭。」
  「洗頭帽!」
  喂喂,香織同學!妳這也未免有點……在古怪的氣氛之中,蘭迪爾猛然驚覺一件事。
  「等一下~~!為什麼你會知道她無法自己一個人洗頭!?」
  啊,真的呢!難道他們一起洗澡……
  「?當然是因為我們常一起洗澡啊。」
  「什……麼?」
  這是今天第二次的「什……麼?」,蘭迪爾因為受到過大打擊,他已經趴在地上了。圍觀群眾則是露出「這傢伙竟回答得一副理所當然……當自己情聖啊!」的戰慄表情。
  「明白了嗎?婚約和男女交往對她來說都太早了。我可以容許你當個『健全的朋友』,不過如果你得寸進尺……小心要害遭到粉碎。」
  只見男性圍觀群眾一齊護住跨下,向後退了幾步。女性圍觀群眾聽到『一起洗澡宣言』,心想「白、白崎同學,妳太大膽了……」,還處於震驚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趴在地上的少年王子……緩緩站了起來,隔了一拍之後……
  「你、你別以為這樣就贏了啊啊啊啊啊!」
  蘭迪爾一邊大叫,一邊猛然奔跑離開,眼角還掛著眼淚瀑布。
  始見了則是說道:
  「哼,看來還算有毅力嘛。」
  他的臉上露出溫暖的微笑。
  直到最後,他們也沒有解開誤會。然而就結果而言,蘭迪爾王子卻稍微得到了始的認同。
  當天放學後──
  「……香織,妳晚上夜襲始的罪,給我以死償還!」
  「香織小姐,妳半夜把始先生帶到廁所,到底是要做什麼?」
  「香織啊,聽說妳在主人洗澡的時候衝進浴室了?給我去死吧。」
  「欸!?什、什麼!?妳們在說什麼!?妳們三個冷靜一點。」
  「香織啊,我、我會接受妳!就算妳長這麼大還在用洗頭帽,我也會接受妳!」
  「殿下!?等一下,那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知道是否發生了這樣的騷動,校舍的一角因此而崩毀,也不知道誤會是否解開……
  不過只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之後好一段時間,眾人一直都是以憐憫的眼神注視著香織。
  
  
  平凡童話~阿拉丁~
  
  很久以前,某個地方有位名叫阿拉丁的貧窮青年。
  他之所以貧窮,是因為阿宅父母把資產全部拿去買周邊商品了。不過,阿拉丁也是個阿宅,所以他也無話可說,這是自作自受。
  某一天,有個自稱親戚的魔法使造訪阿拉丁。
  對方是個可疑的魔法使,從上到下披著像是魔法使的長袍,帽兜壓得很低。如果這樣不可疑的話,世上就沒有可疑之人了,他一定是邪惡的魔法使!
  聽說最近流行一種魔法工作詐欺。
  「有一份魔法一般的工作,只要做一點工作就能一天賺十萬,你要不要試試看呀?不不,沒問題的!我一開始也覺得可疑,不過一試之下發現真的挖到金礦了!偷偷告訴你,有人靠這個賺到一千萬喔。這工作真的就像魔法一樣,非常好賺哦!」
  阿拉丁將手放在護身用的手槍上,雙眼瞪著自稱親戚的魔法使。
  魔法使抖了一下,從帽兜深處窺探他的眼眸。
  然後,魔法使露出驚訝的表情,彷彿現在才看清楚阿拉丁的臉。只見他脫下帽兜說道:
  「……對不起,我說謊了,我不是親戚──我是你的妻子。」
  可疑到極點了。阿拉丁對此則是──
  「原來如此,妻子的話我就能接受了,什麼時候舉辦婚禮?」
  二話不說地接受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都是邪惡魔法使的錯。這麼一個陶瓷娃娃般的美少女魔法使實在犯規,阿拉丁對她一見鍾情了!就算是婚姻詐欺,阿拉丁也願意欣然被騙!
  「……就在今天下午舉行吧!」
  壞魔女眼神興奮,完全沒有要詐欺的跡象。感覺她對原本要欺騙的對象一見鍾情,於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要嫁給阿拉丁得到幸福。
  就這樣,兩人在第一次相遇的當天,就快速地訂定婚約。在舉行婚禮之前,魔女提出一個請求。
  「……某個洞窟裡有一個魔法油燈,我希望你和我一起過去取來。」
  「魔法油燈?」
  「……嗯,似乎封印著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魔神,只要有那個油燈……」
  「會怎樣?」
  「……就能辦個最好的結婚典禮!」
  「魔女……妳真是天才!!」
  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了。兩人陶醉在粉色氣氛與心型泡泡中前往洞窟,順便當作第一次約會。
  抵達洞窟後,兩人一同進入,不斷往洞窟內前進。
  結婚典禮後,拜託魔神準備一個家,因為不想再住沙漠了,所以在海岸蓋一間白色的房子吧。嗯,另外也想養寵物,還要一張大床。
  ──一路上,兩人愉快地如此閒聊。
  阿拉丁與魔女輕輕鬆鬆便獲得魔法油燈,並沒有墜落深淵、遭到封印,或是與最後的守護者展開慘烈的戰鬥。
  兩人展望美好的未來,興高采烈地踏上歸途。然而,看來試煉在疏忽大意的時候來到了……
  「我等你很久了,阿拉丁先生!別被那個可疑的魔女給騙了!」
  有個女人帶著眾多強壯的士兵,在洞窟的出口擺開陣勢。不用懷疑,她就是這個國家的公主。
  「可惡的魔女,竟然把阿拉丁先生帶到這種洞窟內!妳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令人羨慕──不對,下流──也不對,妳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這個國家沒問題吧?」
  這個花痴……魔女心裡這麼想,冰冷的眼神變得更為冰冷,卻不想想自己先前也是一樣花痴。
  「來,阿拉丁先生!跟我結婚吧!」
  公主露出燦爛的笑容求婚。背後的士兵們都是一臉古怪的表情,看得出他們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感到非常不安。
  在難以言喻的氣氛中,阿拉丁意外受到公主求婚。
  「不,妳是誰啊?」
  他露出非常懷疑的表情,對公主這麼問道。
  其實公主至今只是在遠處監視……視姦……跟蹤……不對,是守護著阿拉丁,並沒有直接與阿拉丁見過面。公主只是見到突然有魔女接近至今沒有女人緣的阿拉丁,因此急急忙忙衝了過來,怪不得士兵們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哼,妳這不長眼的公主,阿拉丁已經是我的男人,快點夾著尾巴滾吧。」
  魔女身體緊貼著阿拉丁,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而阿拉丁則是對她千依百順。士兵們用眼神勸說……我們回去吧,公主。
  然而,對於陷入初戀的公主而言,她的字典沒有撤退一詞。
  「嗚嗚,既然如此!出來吧!戒指的魔神!」
  公主摩擦戒指詠唱咒語,空中隨即出現人影!
  『什麼事?公主。不管妳求妾身幾次,妾身都不會認妳為主喔。妳的S精神完全不夠。』
  看來公主的戒指是能召喚實現願望的變態的魔法戒指。
  「戒指變態!請妳把那個魔女關起來!然後把我和阿拉丁先生一起轉移到城堡!」
  『所以說,妾身不打算聽命於妳……呼喔!?那位青年是何方神聖!好強烈的S值!五萬……二十萬……還在上升!?』
  戒指變態似乎有偵測別人S等級的特技,她一看見阿拉丁,原本興致缺缺的表情立刻有了噁心的轉變。
  當魔女發覺不妙時,已經為時已晚。
  『妾身終於找到命中註定的主人了!』
  「戒指變態!拜託妳了!」
  『瞭解!看招!』
  只聽見碰的一聲,戒指變態、公主、士兵們,以及阿拉丁,全都消失不見了。他們一定是轉移到公主的城堡了吧。接著更聽見轟隆聲響起,洞窟入口崩毀,魔女被封閉在洞窟內了。
  「……可、可惡的公主!」
  魔女完全被擺了一道,她氣得猛踏地面。必須馬上奪回心愛的阿拉丁,並且把那個公主血祭。
  「……哼,妳是百密一疏。」
  魔女發洩完部分怒氣後,從懷中取出油燈。
  沒錯,就是那個魔法油燈!公主以為魔女只是把阿拉丁帶到沒人的地方,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所以絲毫沒想到會有第二樣魔神召喚道具。
  「……你等我,阿拉丁,我馬上就去救你!出來吧,魔神!」
  魔女詠唱咒語,同時輕撫油燈,油燈隨即冒出一陣煙,從煙中又冒出一對兔耳。
  『來了來了,我是油燈兔子!您有什麼困擾嗎!?』
  一個活力十足的兔耳魔神出現,抖動著豐滿胸部詢問魔女。魔女心頭燃起一把火,她咳嗽一聲。
  「……帶我出洞窟!」
  『交給我吧!喝啊啊啊啊!!』
  魔女的願望以非常物理的方法實現了。神燈兔子的一拳將崩毀的入口整個打開,隨即看見洞外的光線。
  「……呃~我希望妳帶我去城堡……」
  魔女說話時語帶躊躇,似乎有不好的預感。
  『交給我吧!來,請坐到我的背上來!來,快點快點!』
  「……咦?啊,好。」
  魔女原本以為會像戒指變態那樣以洗練的方式轉移,但是期待卻有如惡夢一般被輕易地背叛。
  『那麼出發了!我現在就要成為一陣風!』
  魔女在兔子的背上成為一陣風了。
  以物理的方式抵達城堡後,魔女請神燈兔子以物理的方式清除等在那裡的軍隊,並以物理的方式破壞城門,才終於與公主對決。
  事已至此,無須言語。別示弱!別求情!想要就得靠實力贏得!
  戒指變態對上神燈兔子。
  其實是女武神的公主對上魔女。
  兩陣營的戰鬥愈演愈烈,城堡遭到破壞、王都內哀鴻遍野、士兵們認真考慮轉行了。
  「阿拉丁先生,和我結婚的話就能使用王家的固有魔法『權力』喔!可以實現任何願望!所以和我結婚吧!」
  「……嗯,竟然追求得這麼露骨。阿拉丁的願望由我來幫他實現!」
  『主人啊!妾身會實現你的任何願望!所以請收妾身為寵物!』
  『阿拉丁先生!來一隻神燈賢妻兔子如何!?我會靠著物理和努力,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來,許願吧!快點許願!任何願望都會實現!在四周建築崩毀的情勢下,阿拉丁被要求許願。
  「……我想回家。」
  他兩眼無神,許下這樣的願望。
  在那之後,某個鄉下地方時常有人目擊四個感情要好、常常引起天崩地裂的女孩們,以及一名總是雙眼無神的青年。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7 23:08 编辑





  廣播劇CD『DHS─大多是始的錯─』對話集
  
  
  《平凡職業造就世界最強10》  白米 良
  
  ■廣播劇CD標題
  『※DHS─大多是始的錯─』(編註:だいたいハジメのせい的羅馬拼音縮寫。)
  
  ■登場人物
  南雲始
  月
  緹奧•庫拉魯斯
  希雅•郝里亞
  白崎香織
  畑山愛子
  
  《配角》
  王都的小孩與母親
  王都的商人(男)
  王都的記者(每個都是配角)
  ※靈魂姊妹(全員女性)
  
  ■目次
  •第1章 變態與主人
  •第2章 汝之名為『空轉的愛子』
  •第3章 工作狂公主?
  •第4章 這個瘋狂鍊成師需要自重與監視
  •第5章 黑馬
  
  ■第1章 變態與主人
  
  //地點:海利希王國的王都。此時正值第六集王都侵略平息後,出發前往帝國之日。
  
  始(旁白):我的名字叫南雲始,為了回歸故鄉而在異世界旅行。日前發生王都遭到攻擊的事件,香織死了一次,還趁機奪取了神之使徒的肉體,不過這些先姑且不論。現在我們正來到王都採買物品,預計下午就要出發開啟下一趟旅程。
  
  //音效:城市的嘈雜聲。
  
  始:「總之先把糧食買齊吧。」
  月:「嗯,畢竟是王都,一定有少見的食材。」
  始:「為什麼一開始就以稀有物品為目標啊。」
  月:「因為我想抓住始的胃。」
  始:「我看是要掌握我的生命吧。」
  月:「好過分!」
  
  始(旁白):這位假借創意料理之名,總是把料理搞砸的女孩名叫月,她是我最愛的吸血鬼姬。
  
  緹奧:「哪裡過分了?妾身也差點因為月的料理而往生喔。」
  月:「妳直接往生就好了說。」
  緹奧:「謝謝獎賞,呼呼。」
  
  始(旁白):這個被痛罵卻感到興奮的傢伙是緹奧,她是變態。
  
  始:「不過妳還是稍微自重吧。妳昨天也擅自改良希雅的料理,惹得她生氣了不是嗎?」
  月:「我、我是出自一番好意。」
  始:「因為我感覺不妙,所以第一時間就塞進緹奧的嘴裡,但……」
  緹奧:「毫不留情的主人,無價。」
  始:「讓人吃到一邊痙孿,一邊露出恍惚表情的料理……那已經不是料理,而是劇毒了啊。」
  緹奧:「明知危險卻強迫塞給妾身……主人太愛妾身,妾身消受不起啊,呼呼。」
  月:「嗯,明明是最強壯的黑龍龍人族,卻必須使用再生魔法才會回復,這點我得反省。下一次我會做到普通魔法就可以回復的程度。」
  始:「歸根究柢,妳別以必須接受治療為前提製作料理啊,妳是想讓緹奧瀕死幾次啊?」
  緹奧:「竟然理所當然地把妾身當成白老鼠!呼呼……好吧!賭上龍人族的驕傲,這份愛妾身就全部接受吧!儘管放馬過來!」
  
  //音效:街上嘈雜聲持續了一下子。
  
  始:「話說緹奧,為什麼妳在這裡?」
  月:「妳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緹奧:「好過分的說法!不過我喜歡,呼呼。」
  始:「月,抱歉。最近我們很少有兩人獨處的時間,我本來想說趁著採買時能約個會就好了……」
  月:「別在意,始。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
  始:「月……」
  月:「始。」
  
  //BGM:進入兩人世界氣氛的BGMor彷彿夢中世界的音效。
  
  緹奧:「什、什麼?放置PLAY嗎?這種疏離感也不錯,可是……」
  
  //狀況:始和月無視緹奧,BGM持續播放。
  
  緹奧:「主、主人?請至少回個話吧?」
  
  //狀況:始和月無視緹奧,BGM持續播放。
  
  緹奧:「吶,月啊,妾身──咦?這是什麼!看不見的牆壁!?這樣不就無法靠近了嗎!啊,這是空間魔法吧!不知不覺間妾身被關在空間隔絕障壁裡了!?」
  始:「那麼我們走吧,月。」
  月:「嗯!兩人一起購物♪」
  緹奧:「喂,你們真的打算丟下妾身走掉嗎!?等等我啊!」
  
  //音效:拍打障壁的聲音。都民交頭接耳,像是在說「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配角:「媽媽,那個姊姊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做什麼?」
  配角:「這個嘛,大概是街頭表演吧?長得那麼漂亮卻是默劇演員呢。」
  緹奧:「不,這是因為有透明的障壁──主人,月!對不起,是妾身得意忘形了,快回來吧!」
  始:「從月想去的地方開始逛起吧?」
  月:「不用,去始想逛的地方就好了。」※持續著甜蜜的氣氛。
  緹奧:「可惡,竟然在那邊卿卿我我!你們是真的想拋下妾身吧!?太過分了!主人啊!明明是你趁妾身不能動的時候,蹂躪了妾身後庭的說!」
  始:「什麼!緹奧妳這傢伙!在大街上鬼叫什麼啊!」
  緹奧:「妾身的身體已經不能沒有主人了!請您好好管教妾身火燙的身體吧!」
  配角小孩:「媽、媽媽,那個姊姊……」
  配角母親:「噓,不可以看!心靈會受汙染的!」
  始:「妳這隻廢龍,竟然給我故意大聲喊叫!小心我再用鐵樁捅妳菊花喔!」
  配角小孩:「媽媽,鐵樁捅菊花是──」
  配角母親:「世上有些事是不該知道的!」
  緹奧:「在這種狀況下要給妾身獎賞!?感謝您,主人!」
  配角小孩:「媽媽,那個姊姊趴在地上──」
  配角母親:「來人啊!快聯絡騎士團!變態!這裡有個超級大變態啊啊啊啊!」
  
  //音效:都民的交頭接耳聲變得更大聲,另外還有警笛的聲音。
  
  始:「可惡!再待在這裡我會被當成這個變態的主人!月!把那個變態綁起來,我們快逃吧!」
  月:「始,我認為在各方面都為時已晚了。」
  
  //音效:騎士們追趕逃犯的喧囂聲。
  //狀況:始等人逃亡了。
  
  
  ■第2章 汝之名為『空轉的愛子』
  
  始(旁白):後方有騎士們追趕著,我們拖著被龜甲縛綑綁的緹奧,總算逃進小巷子裡。真是倒楣,我是那隻變態的主人的事,差點就傳得眾所周知了。
  
  //音效:拖行物體的聲音。
  
  緹奧:「呼呼,主人,可以請您解開繩子了嗎?在地上拖得太久,妾身的衣服都快磨破了……」
  始:「等到妳不喘息了我再解開。」
  緹奧:「真是充滿愛的調教啊。」
  始:「這不是調教,是訓練。」
  月:「始,我覺得這對她只會是獎賞。」
  緹奧:「雖然在巷子裡並不引人注目,不過竟然能被綁著在地上拖行……我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
  始:「我該拿這個變態怎麼辦啊。」
  月:「嗯~反過來稱讚她?」
  始:「沒有可以稱讚之處。」
  緹奧:「嗯喔!」
  月:「那麼,總之先寵愛她。」
  始:「我死也不要。」
  緹奧:「嗯哈!呼呼。」
  月:「稍微對她溫柔一點也不行?」
  始:「在月的面前對別的女人溫柔?而且對方還是變態?即使是我也有做不到的事。」
  月:「真是的~始你好討厭。」
  
  //音效:輕飄飄的聲音響起,月一副害羞的樣子。後方緹奧喊著「感謝獎賞──!」。
  
  始:「再說了,就算對她溫柔,她也不會有感覺吧。」
  緹奧:「沒有那種事,主人。希望您以鞭子八成,糖果兩成的態度來對妾身。還有,希望鞭子中帶有愛情,糖果之中也要含有嚴厲。」
  始:「真是麻煩的變態。」
  緹奧:「這就是妾身!請您接受!」
  始:「那裡有個業務用的大型垃圾桶,我可以把妳丟進去嗎?」
  緹奧:「當然好!妾身自己進去!」
  
  //狀況:從巷子移動到像是商店街的地方。
  //音效:城市的喧囂聲。也聽得見商店的叫賣聲。
  
  月:「嗯!你們兩個別再玩變態與主人的遊戲了,現在是逛街時間。」
  始:「月,我絕對不是變態的主人喔。」
  月:「嗯,我知道我知道。」
  始:「喂,緹奧,都是妳害的,月都在敷衍我了。」
  緹奧:「這再怎樣也不能歸咎於妾身吧……」
  月:「好了,緹奧。我幫妳把繩子割斷,妳別像垃圾一樣趴在地上不起來,站起來換掉妳那身破爛衣服吧。」
  緹奧:「嗯呼!月,妳也相當有才能啊。」
  
  //音效:更衣的聲音。
  
  始:「話說回來,明明因為遭到魔人軍襲擊而災情慘重,城市卻是充滿活力呢。」
  月:「嗯,大家都積極進行災後重建。」
  
  //音效:商人的叫賣聲。
  
  配角商人:「看過來看過來!限時熱賣!香織大人的抱枕•王都重建紀念版開賣了!」
  始•月•緩奧:「什麼!?」
  配角商人:「可以得到性感的香織大人陪伴入睡的機會!要買要趁現在哦!」
  始:「喂、喂!月、緹奧,妳們看,真的有香織的抱枕。」
  月:「從敞開的衣襬可以看見大腿……相當性感啊。」
  緹奧:「這、這是香織的兼職嗎?難道她缺錢缺到需要賣身了嗎?」
  配角商人:「喔,那位小哥!要不要買一個呀!這是以治癒聖女之名受到大家愛戴的香織大人抱枕!不買的話很快就會賣完哦!」
  始:「我說你啊,你賣這個絕對沒有得到許可吧?」
  配角商人:「怎麼可能!莉莉安娜公主親自下令,允許販賣使徒大人們的商品哦!」
  始:「真凶是公主啊……」
  月:「這麼說來,上次我在王宮走廊看到莉莉安娜,她口中喃喃自語『為了重建顧不得手段了。沒錯,所以這是情非得已……呵呵呵』。」
  緹奧:「是、是嗎?那個公主出賣朋友了啊?真是相當大膽呢。」
  始:「她被逼到走頭無路了吧──嗯?等下,老闆。你剛才說使徒大人『們』?難道說……其他人的也有?」
  配角商人:「哎呀?什麼啊,小哥,原來你不是香織大人的粉絲,而是其他使徒大人的粉絲嗎?既然如此,這個商品你看如何!」
  
  //音效:彷彿要拿出神祕商品的音效。
  
  配角商人:「這個抱枕也是限時販售商品!冰山美人!大家的姊姊!特別是王都女生夢寐以求的──美少女劍士雫大人版!」
  始:「我說你啊,要是讓八重樫看到這個,你會被她砍死哦。」
  月:「嗯,敞開的衣襟,表情中帶著宛如能慰勞對方的溫柔,冷傲的氣勢中也看得見柔弱的神色。自然而然的氛圍,就彷彿在房間和知心好友談話時被拍攝的畫面。不錯,真的不錯。」
  緹奧:「月啊,妳變得好像是評論家一樣。」
  始:「話說,這個圖畫跟照片簡直沒什麼兩樣。在這個世界,相機應該還沒有普及才是啊……」
  配角商人:「您真有眼光!這張圖是王宮提供的。聽說有神器能將情景完全複寫,在王宮直營的販賣處就能購買到圖,不過商品化就要靠工匠的手藝了。」
  月:「這麼說來,上次我看見莉莉安娜進入王宮的寶物庫。」
  始:「公主……真凶果然是妳,怎麼會用國寶做這種事啊……」
  月:「在那之後,我也看見她從雫的房間出來。她口中喃喃說著『雫……原諒我,我也是不得已的。』,然後就跑走了。」
  緹奧:「月啊,妳目擊的次數會不會太多了?簡直跟她的女僕差不多了……嗯?這麼說來,妳是什麼時候目擊到的?王都遇襲後,妳有五天時間都留在神山山頂幫香織復活不是嗎?」
  月:「因為香織在魂魄狀態卻意外地有精神,所以我一邊復活她,一邊也監視著王都。」
  始:「是啊……因為香織幽靈化後,攻擊對她不管用,所以她全力嘲諷月,一吐平時的鬱悶。」
  緹奧:「她在主人枕邊不斷催眠『始同學喜歡香織,喜歡喜歡最喜歡』,月發怒要揍她,她卻笑著說『沒用沒用沒用♪』不斷地挑釁月……自己的生命明明等同於掌握在月手中的說。雖然吵來吵去,妳們的感情還是很好呢。」
  月:「我們感情才不好!嗯哼,總之,看到香織那個樣子,我也嘗試了魂魄魔法──『靈體脫離』。」(※THE TOUCH風格)(譯註:日本的搞笑藝人二人組,靈體脫離為其表演項目之一。)
  始:「先不管妳為何會知道那個哽,我已經明白我們在神山那五天,公主在暗地裡做了很多事了……咦?可是這麼一來,香織的照片是……」
  緹奧:「香織原本的身體被主人冷凍保存,收納在寶物庫裡吧。也就是說……」
  月:「嗯,我看見了。」
  始:「又來了啊。」
  月:「莉莉安娜說著『香織,妳雖然是我第一個朋友,可是……我是公主!請原諒我!』,把她和香織的合照剪成兩半。」
  始:「啊啊,當初被召喚來的時候拍的照片嗎……」
  緹奧:「那個公主殿下真的是只要能利用的東西就利用呢。在某種意義上,我很佩服她呢。」
  配角商人:「你們幾個,不買的話請走開好嗎?」
  始:「喔,抱歉。為了賠罪,香織的商品我全買了。」
  配角商人:「多謝惠顧!」
  緹奧:「哈哈,主人嘴上雖然不承認,但還是很重視香織呢。」
  始:「我只是看不慣小隊隊員被做成抱枕。」
  配角商人:「全部總共五十萬!」
  始:「喂,真貴啊!算了,我付就是了……」
  配角商人:「感謝您用現金一次付清!你還真喜歡聖女呢。嘿嘿嘿。話說雫大人的商品……」
  始:「不,那個就不必了。」
  配角商人:「那麼這個如何?」
  
  //音效:彷彿要拿出神祕商品的音效。
  
  配角商人:「外表雖然令人難以親近,但女性魅力可是貨真價實的!現今在騎士與士兵間大受歡迎的美少女投術師•『優花大人』床單!」
  始:「園部也是受害者嗎……」
  配角商人:「嗯……沒什麼反應啊……那麼!」
  
  //音效:彷彿要拿出神祕商品的音效。
  
  配角商人:「大受一部分紳士的歡迎!嬌小的外表與擺動的兩條辮子很可愛!鈴大人T恤你看如何!」
  始:「我明白班上女生大多都受害了。」
  配角商人:「至於小姐們我則是推薦這個!型男勇者光輝大人的半裸毛巾!還有他與龍太郎大人的半裸合照浴巾也受到一部分女生歡迎喔!」
  月:「我要把你整間店燒了──」
  緹奧:「住手啊,月。我明白妳看到主人以外的裸體會不愉快,可是用蒼天的話就做過頭了。」
  始:「……天之河、坂上……你們竟然這麼慘……我再對你們好一點吧。」
  配角商人:「另外還有收集卡、徽章、鑰匙圈和明信片,還有手帕系列哦!」
  始:「感覺超有似曾相識之感,這裡簡直就像日本的商店吧?算了,總之把香織的商品全拿出來吧。」
  配角商人:「呵呵,我懂了。小哥,你是『想被香織大人溫柔膝枕隊』的成員吧?」
  始:「雖然我大概能想像得到……不過我還是問一下好了,那是什麼?」
  配角商人:「哎呀?你不是嗎?就是香織大人的官方粉絲倶樂部啊。使徒大人都有各自的粉絲倶樂部,他們每天都在爭誰才是第一。」
  始:「完全已經偶像化了吧。」
  配角商人:「目前男性粉絲占九成比例的『想被香織大人溫柔膝枕隊』,正在與乾妹妹們組成的雫大人的『靈魂姊妹』爭奪第一。」
  始:「靈魂姊妹……這個世界也出現了啊。那些傢伙真的不管在哪裡都會冒出來呢。」
  月:「始,靈魂姊妹是什麼?」
  始:「是一種只要看見一隻就代表有三十隻潛藏的神祕生物,總是興奮地尾隨八重樫的混沌集團。她們的特技是繁殖,是一群就算為了八重樫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狂戰士。」
  月:「那是什麼啊,好可怕。」
  配角商人:「小哥,你很清楚嘛。其實先前本來有計劃舉辦人氣王大選,大家一直都很期待,可是……」
  緹奧:「可是?怎麼了嗎?」
  配角商人:「好死不死就在大選的前一天,遭遇魔人襲擊啦。你知道我們是多麼期待嗎!?真是太殘酷了!魔人一定是掌握到選舉的情報,所以故意來阻撓的!真是一群無血無淚的傢伙!」
  始:「這世界其實非常和平吧?」
  月:「嗯,我有點同情魔人了。」
  緹奧:「竟然被認為是來阻撓偶像的大選,而且還被擊退啊……」
  始:「嗯?你也有賣食物嗎?豐饒女神饅頭?」
  配角商人:「要不要來一個呢?這是印有豐饒女神•愛子大人圖案的饅頭。裡面裝滿了福報,正可說是好吃得連總部都會爆炸喔!」
  始:「你絕對是異端者吧。」
  月(小聲):「好大膽的黑色笑話。」
  緹奧(小聲):「實際上真的是老師和妾身炸掉的啦。」
  配角商人:「什麼異端者,不要亂說話!這也是莉莉安娜公主許可的哦,她說教會也同意了,儘管賣沒關係!」
  始;「反正死人不會說話是嗎?」
  月:「莉莉安娜……真是可怕的孩子!」
  配角商人:「現在買還限時附贈女神之劍饅頭喔!」
  始:「你說女神之劍饅頭,那該不會是!」
  配角商人:「沒錯,就是回應愛子大人請求,過去在烏爾小鎮擊退魔物大軍,日前也以天之光拯救王都危機的那位大人!」
  緹奧:「喔喔,好精緻,烙印在上面的肖像做得很像主人呢。」
  月:「老闆,女神之劍饅頭我全買了。」
  緹奧:「真快啊。」
  月:「只有我可以享用始!」
  始:「在大街上叫什麼啊,妳這個色情吸血鬼。」
  配角商人:「嗯?嗯嗯?白髮、眼罩,還有義手……仔細一看,你……不對,您該不會是女神之劍大人!?」
  始:「你認錯人了。」
  配角商人:「可是你的模樣跟他簡直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始:「這是角色扮演。」
  緹奧:「主人,你的藉口太草率了喔。」
  
  //音效:交頭接耳聲。感覺像在吱吱喳喳地討論「女神之劍大人?」、「他就是嗎?」。
  
  配角商人:「不會錯的!以前我曾經在烏爾小鎮待過!白髮、眼罩、義手和黑大衣,這麼獨特的特徵我不可能認錯!」
  始:「噗!」
  
  //音效:倒地聲。
  
  月:「始!?振作點!」
  緹奧:「主人竟然……倒下去趴在地上?」
  始:「我是不得已的,因為這個裝扮最適合嚴酷的旅程啊,我會穿這樣只是這個原因而已……」
  緹奧:「主人,你在向誰辯解啊?」
  
  //音效:喧嘩聲──「果然是女神之劍大人!」、「真是奇裝異服啊!」、「這身打扮也是需要勇氣呢!」、「就是這一點令人崇拜啊!」等等。
  
  月:「唔,被包圍了。」
  緹奧:「不愧是王都,只要一引人注目,馬上就有一堆人圍觀。」
  配角商人:「先前不知道您就是女神之劍大人本人,我真是太無禮了!請便,豐饒女神的商品您儘管拿去──嗯嗯?這麼說來,您明明是女神之劍大人,為什麼只搜刮香織大人的商品……難道是出軌了!?」
  始:「別說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月:「沒錯,不是出軌。因為始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人!」
  始:「月,妳也看一下狀況吧。」
  
  //音效:群情動搖,口中說著「真的假的?」、「是那樣嗎?」、「那位少女……好美。」等話語。
  
  配角商人:「怎麼可能!女神之劍大人和愛子大人應該是真心相愛才是!畢竟『愛』子大人就是真心相愛的『愛』呀!」
  月:「哼,愛子的『愛』最多就是情婦的『愛』而已!」
  始:「你們是在爭論什麼啊!」
  緹奧:「妾身也趁這時候來昭告天下吧──聽好了,妾身就是女神之劍最愛的性奴──」
  
  //音效:砰的一聲槍響。
  
  緹奧:「感謝主人!」
  
  //音效:人聲嘈雜──「說是出軌耶。」、「女神大人好可憐。」、「是剛才的變態啊啊啊。(剛才的母親)」、「我已經通報騎士團了。」等等。
  //音效:嗶嗶!警哨一般的哨聲響起。
  
  愛子:「喂~~南雲同學!在王都造成騷動的犯人果然是你!」
  始:「糟了,是老師,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過來。」
  
  //音效:人聲嘈雜──「是女神大人!」、「本人登場了!」、「愛啊啊女神大人!為什麼女神大人會來!」、「有好戲看了。」等等。
  
  愛子:「有人通報說,有變態和主人在大庭廣眾玩起SM遊戲!我聽就想到『啊,那是南雲同學!』,真是的!你這個人真是不像話!」
  始:「不,那是誤會」
  配角商人:「愛子大人!請容許我僭越向您秉告!」
  愛子:「咦?什、什麼事?我正在和南雲同學──」
  配角商人:「女神之劍大人出軌了!」
  愛子:「欸!?南雲同學出軌!?這怎麼可能!」
  配角商人:「我很明白您不願承認的心情,但這是事實!」
  始:「喂,你根本無憑無據吧,小心我在你身上開一個洞喔!」
  愛子:「南、南雲同學,這是怎麼回事!我先前才跟你說過,不容許你腳踏兩條船吧!」
  始:「在烏爾小鎮那時候是吧?別一直靠過來,會引人誤會的。」
  配角商人:「難、難道說!你這傢伙早有前科了嗎!」
  愛子:「欸!南雲同學有前科!?難道不只兩條船,是三條船……不,加上白崎同學的話……腳踏四條船!?好過分!」
  配角商人:「欸!女神之劍腳踏四條船!連香織大人也遭到染指!?原來如此,所以他才買那麼多抱枕!」
  愛子:「抱枕!?都已經有戀人了還把白崎同學當抱枕嗎!?寡廉鮮恥!老師不允許那種事!對,老師絕對不允許那種事!我要好好對你說教,南雲同學!」
  
  //音效:人聲嘈雜──「聖女大人遭到染指!?」「這傢伙好壞!」「快通報膝枕隊。」「我不想承認!我不想承認!(※哈囉風)」等等。(譯註:機動戰士鋼彈作品中的圓球機器人。)
  
  始:「月、緹奧,妳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高中有名的情景『小愛老師的空轉狀態』。」
  月:「嗯,簡直就像魔法一樣。」
  緹奧:「如果有記者貼身採訪她的話,一定會大受歡迎吧。」
  配角記者:「您好。我是王都的新聞記者。請問可以採訪您嗎?」
  緹奧:「還真的來了!」
  配角記者:「愛子大人!您的戀人南雲氏被人橫刀奪愛是真的嗎!?」
  愛子:「欸!?南雲同學和我是戀人?咦?奇怪?」
  配角記者:「我接到情報趕來,聽說南雲氏跟那位金髮少女有染,請告訴我們真相!請告訴全民真相!」
  愛子:「啊,所謂的出軌是這麼回事……」
  始:「終於發覺是誤會了。」
  
  //音效:人聲嘈雜──「愛子大人好可憐。」、「道歉!向愛子大人道歉!」、「愛子大人,您現在心情怎樣?吶,您心情怎樣呢?噗哈!」等等。
  
  愛子:「啊哇哇哇哇,不、不是的。我和南雲同學不是那種關係!因為我是老師!他是學生!禁、禁忌的愛情是絕對不行的!」
  配角記者:「可是當烏爾小鎮遭到魔物大軍襲擊時,南雲氏說是為了愛子大人而上戰場,那句話是謊言嗎?」
  愛子:「呃~~說是謊言倒也是謊言……」
  配角記者:「戰鬥之後,您跟他的熱吻要怎麼解釋?」
  愛子:「那是為了解毒而採取的急救措施……嗚嗚,別讓我回憶……真害羞……」
  緹奧:「嗯,竟然雙手掩著臉頰擺出忸忸怩怩的模樣……真是精明啊。」
  月:「我感覺有點火大,可以用重力魔法來發洩我的憤怒嗎?」
  配角記者:「王都遇襲時,用望遠魔法觀察總部上空的人報告說,南雲氏緊抱著愛子大人,守護著您,抵禦某人的襲擊。」
  愛子:「那、那是事實……他抱得非常緊……」
  配角記者:「也有情報指出,在王宮的時候,當南雲氏要離開時,您曾抱在他的背上哭泣!」
  愛子:「連、連那種情報也流出了!?」
  
  //音效:人聲嘈雜──「愛子大人被拋棄了嗎?」、「我的心中不斷湧出殺意!」、「愛子大人!別退縮!別示好!別回頭!」、「請撲進我的胸膛吧!」等等。
  
  配角記者:「不管怎麼想,我覺得那都是戀人之間會做的行為喔?」
  愛子:「我、我說不是就不是!再說南雲同學本來就在和月小姐交往了!他們真的總是很恩愛,讓我好羨──咳咳!」
  配角記者:「什麼!那麼他的出軌對象就不是月氏,而是愛子大人嗎!」
  愛子:「欸!?我、我沒有跟南雲同學出軌喔!」
  配角記者:「真的嗎?從您的言行來看,實在令人無法相信。至少您對他應該抱有別的感情吧?」
  
  //音效:人聲嘈雜──「怎麼樣呢?愛子大人!」、「說出來吧!愛子大人!」等等。
  
  愛子:「怎、怎麼可能會有……我可是教師……南雲同學是學生……而且他有月小姐了……不、不過在烏爾見到他時,希雅小姐和緹奧小姐和他似乎就距離很近了,他似乎也很在乎白崎同學……」
  始:「喂~~老師,妳還好吧?妳開始頭暈眼花了哦,妳又快要進入空轉狀態了。」
  
  //音效:愛子頭昏眼花的音效。隨後一個噴氣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失控了。
  
  愛子:「……我個人並沒什麼興趣,純粹是為了學生的將來,以老師的身分想要提問……南雲同學,你最,多可以接受幾個人?」
  始:「妳在問什麼啊?」
  愛子:「我對廚藝相當有自信!特別擅長煎蛋捲和涼拌牛蒡絲!」
  始:「妳這是在推銷什麼啊。」
  愛子:「你對年長的女性有興趣嗎?」
  始:「基本上,月和緹奧都比我年長非常多……」
  月:「始,『非常多』是多餘的,晚點我再跟你算帳。」
  緹奧:「仔細一想,妾身是被年紀小非常多的少年捅後庭……嗯,那樣倒也很令人興奮呢。」
  始:「我自掘墳墓了。啊啊,真是的,老師,妳冷靜點!醒一醒!」
  
  //音效:啪的一聲,拍手的聲音響起。
  
  愛子:「啊!?我在做什麼!?不是的,南雲同學!我對南雲同學沒有任何感覺!請不要誤會了!」
  始:「妳好像麻煩的傲嬌。」
  愛子:「請月小姐也要相信我!」
  月:「愛子……沒問題。」
  愛子:「月小姐……妳明白了──」
  月:「妳完全沒有掩飾過去,近年很少有妳這麼明顯易懂的人了。」
  愛子:「欸!?」
  緹奧:「老師啊,該怎麼說呢……妳的為人真令人遺憾啊。」
  愛子:「欸欸!?」
  
  //音效:人聲嘈雜──「愛子大人愛上了別人的男人嗎?」、「原來她是橫刀奪愛的女神。」等等。
  
  愛子:「不、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啊啊啊啊啊!」
  
  //音效:奔跑離去的聲音。還有聲援愛子的聲音,像是「愛子大人!戀愛就是戰爭喔!」、「傷口還很淺!」、「不戰鬥就不會勝利!」等等。
  
  始:「逃走了啊。」
  月:「嗯,逃走了呢。」
  緹奧:「逃走了吧。」
  配角記者:「話說回來,南雲氏。您玩弄了豐饒女神,打算如何負責呢?關於您跟其他女性的關係也請詳細說明!您不覺得您的行為很可恥嗎!?您有打算反省嗎!?」
  
  //音效:人聲嘈雜──「沒錯沒錯!太可恥了!」、「請讓我拜您為師!」等等。
  
  配角記者:「您真是滿身八卦,請您接受我的專訪!多虧了您,今天大家都不愁沒八卦配飯吃──」
  
  //音效:砰的聲槍響。
  
  配角記者:「哇啊!」
  
  //狀況:現場鴉雀無聲。
  
  始:「今天天氣真好,萬里無雲。這種日子我就沒來由地想從天上降下制裁之光,把一切都化為灰燼呢……」
  
  //狀況:現場鴉雀無聲。隔了一拍之後,隨即聽見「啊啊啊啊啊啊」的悲鳴,像是「快逃!」、「逃出王都!」、「大家反正都會死!」等等眾人的奔逃聲。
  
  緹奧:「王都陷入大混亂了。」
  月:「就這樣,女神之劍的惡名又增加一項。」
  始:「我覺得好累啊……」
  
  
  ■第3章 工作狂公主?
  
  //地點:王都郊外,飛空艇佛爾尼爾之中。
  
  始(旁白):由於王都陷入大混亂,所以我們來到郊外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因為出發前,我想讓月她們看看飛空艇佛爾尼爾,所以這絕對不是為了推卸引起大混亂的責任。
  
  始:「好,到了這裡王都就看不見了吧。我馬上就叫出佛爾尼爾。」
  
  //音效:船體從寶物庫出來的聲音。
  
  月:「嗯……好大哦。」
  始:「固定出現的台詞,謝謝妳了。」
  緹奧:「確實很大,看來可以載得下一百人呢,船體也流暢美觀。」
  始:「對吧?」
  緹奧:「可是,唔……」
  始:「什麼啊,妳有什麼不滿嗎?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馬上就會改良。」
  緹奧:「不,妾身並非對船有什麼不滿,只不過……妾身以為妾身也可以載著主人飛翔……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妾身了吧。」※沮喪感。
  始:「不、不會啦,沒有那種事……」
  月:「始,你剛才覺得緹奧很可愛吧?心動了吧?」
  緹奧:「唔?是那樣嗎?主人。」
  始:「嗯哼,沒有那種事。不過,我不討厭坐在龍的背上在空中飛行。不,應該說那是男人的浪漫。所以,今後妳如果偶爾能載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緹奧:「呵呵呵,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主人不是『需要』坐在妾身背上,而是『喜歡』坐在妾身背上吧?」
  月:「緹奧,妳剛才覺得始很可愛吧?心動了吧?」
  緹奧:「嗯,非常可愛!」
  始:「嗯嗯,總之我先帶妳們去參觀佛爾尼爾的設備──」
  
  //音效:答答答地奔跑過來的聲音。
  
  希雅:「始先生~~久等了!啊,哇哇,好大哦!」
  香織:「唔哇,真的呢!好壯觀!」
  始:「喔,希雅和香織也來了嗎,我才剛用心電感應通知,妳們還真快呢。」
  月:「呿!連香織也來了。」
  緹奧:「月啊,為什麼擺出戰鬥姿勢?」
  
  //音效:希雅和香織抵達的聲音。
  
  香織:「始同學!讓你久等──」
  月:「──雷龍!」
  香織:「小意思,分解!」
  
  //音效:雷鳴與分解消散的聲音。
  
  月:「呿!沒事給我變得這麼強。」
  香織:「妳突然做什麼!?我差點就死了喔!月是笨蛋!」
  月:「香織就算死了也會復活,所以沒關係。」
  香織:「別把人家說得像是喪屍一樣!會死的時候我還是會死的!」
  月:「哼,這就是我和香織的差別,我不會比始先死,留下始一個人。」
  香織:「啊,好狡猾,竟然想若無其事地拉開和我的差距……始同學,你放心!為了始同學,我可以死無數次,不管幾次我都會復活,一直陪在始同學身邊!」
  始:「好可怕,那不就跟恐怖片一樣了嗎!」
  
  始(旁白):這位活潑健康且病態的女孩是白崎香織,儘管一度死亡,卻以奪取神之使徒身體的方式復活,跟月的關係是水火不容──
  
  月:「別靠近始!妳這個病嬌崎笨蛋香織!」
  
  //音效:雷鳴。
  
  香織:「沒用沒用~~♪看我把月的魔法全~部都分解掉~~♪」
  月:「看招,希雅直傳的『直直一揮的右直拳』!!」
  
  //音效:打擊聲。
  
  香織:「唔,竟然突然用物理攻擊,好狡猾。既然妳這麼打算,我也來!必殺的『神之使徒拳』!」
  
  //音效:打擊聲。
  
  月:「唔哇,可惡!妳這個笨香織!」
  香織:「說人笨蛋,自己才是笨蛋!月是笨蛋!」
  
  //音效:混亂地扭打成一團的聲音。
  
  始(旁白):就像這樣,她大多時候總是用拳頭和月談話,真是個傷腦筋的傢伙。
  
  希雅:「唔,自從換了使徒的身體後,月小姐對香織小姐更不客氣了,我有點嫉妒。」
  緹奧:「她們就是『愈吵感情愈好』的範本。」
  
  始(旁白):兔耳少女希雅看著在打女子摔角的月,一個人悶悶不樂。因為最近月總是只顧香織,希雅有點鬧脾氣了。
  
  希雅:「這麼說來,始先生,聽說你讓王都陷入大混亂了是吧?」
  始:「不要誣賴我,妳到底有什麼證據這樣說?」
  緹奧:「明明是犯人,卻回答得純乎自然,沒有一絲動搖……竟然有這麼厚的臉皮!不愧是主人!」
  始:「謝謝誇獎。」
  希雅:「我不覺得這是在誇獎耶……總之因為老師回到王宮後將事情說了出來,所以大家都知道始先生是犯人了。」
  始:「可惡的老師,竟然出賣學生,怎麼有這種老師。」
  希雅:「這個嘛,與其說是出賣,倒不如說是被迫出賣的感覺?」
  緹奧:「怎麼回事?」
  希雅:「莉莉安娜公主變身大魔神了。」
  始:「……原來如此,老師被她逮到了啊。」
  緹奧:「都已經被逼到必須用香織她們的商品來促進經濟了,這個關頭主人卻引起大混亂,所以她才會憤怒了吧。」
  希雅:「公主的壓迫感真的很可怕呢,她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口中喊著『南~雲~同~學~在~嗎~』到處在找始先生呢。」
  始:「喔、喔,公主化成※生剝鬼了啊……」(譯註:日本秋田的一種民俗鬼怪。)
  希雅:「話說始先生,你是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才沒回來王宮吧?」
  始:「我有點不懂妳在說什麼耶。」
  緹奧:「因為國王駕崩,公主本來就因為工作而忙得不可開交的說……主人啊,您要是不多體恤她一點,那個公主會禿頭哦。」
  希雅:「至少可能會胃穿孔哦?因為我看她吃胃藥的動作,已經練到跟始先生的快槍一樣流暢了喔。」
  始:「真的假的?」
  緹奧:「在各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希雅:「沒錯沒錯,不過有件事我有點在意……」
  始:「怎麼?還有什麼事嗎?老實說關於公主的話題我已經聽膩了。」
  希雅:「雖然我覺得是我的錯覺,不過我看公主好像有點開心……」
  始:「……因為精神壓力的關係,她都已經快要禿頭或胃穿孔了,還會開心嗎?」
  希雅:「說的也是,大概是我看錯了。王都陷入大混亂,各部署的人前來向她徵求指示時,她看起來簡直就和緹奧小姐一樣。嗯,是我的錯覺吧。」
  緹奧:「和妾身一樣?什麼意思?」
  希雅:「呃~她口中喃喃說著『呵呵呵,公文堆積如山,任性的陳情如洪水般湧來,各式各樣只要失誤就可能引起暴動的問題……永遠做不完的工作……呼呵呵呵。』,表情看起來非常恍惚。」
  緹奧:「……就像得到主人獎賞時候的妾身嗎?」
  希雅:「對,就是那個令每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看起來很舒服的表情。」
  
  //音效:月和香織扭打成一團的聲音。
  
  月:「香織是白痴!」
  香織:「月是笨蛋!」
  
  //音效:先是幾聲鳥叫聲,接下來隔了一下子。
  
  始:「這裡真和平啊……」
  緹奧:「真的讓人非常放鬆。」
  始:「回到王宮後,帶點吃的去探視公主好了……」
  緹奧:「妾身用再生魔法和魂魄魔法幫她治癒吧……」
  希雅:「啊哈哈,討厭啦,你們兩人也太誇張了。公主殿下怎麼會是對大量的血汗工作興奮的變態嘛。」
  緹奧:「嗯嗯,呼呼。」
  始:「緹奧,妳突然怎麼了?」
  緹奧:「不,沒什麼,妾身只是對『公主不可能這麼變態』的部分感到興奮。」
  始:「讓妳興奮的範圍太廣了吧。」
  
  
  ■第4章 這個瘋狂鍊成師需要自重與監視
  
  始(旁白):將互相瞪視的月和香織拉開後,我們進入佛爾尼爾內。我一邊說明引以為傲的裝備,一邊確認月她們的細部要求,打算在下午出發之前加以改善。
  
  始:「好了,我先帶妳們去妳們位於居住區的房間。」
  香織:「哇,好寬敞,跟王宮的客房一樣寬敞。」
  希雅:「好棒,每個房間都有浴室和廁所,甚至還有簡易廚房。」
  始:「冷暖氣完備,也有冰箱,有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我想給妳們看的不是這些東西。月,妳拍一下那張桌子的邊緣。」
  月:「嗯?這裡?」
  
  //音效:敲桌聲,隨後響起電鋸的聲音。
  
  希雅:「月、月小姐!危險!」
  
  //音效:咻的一聲,有什麼通過的聲音。
  
  月:「嗯嗯!?」
  香織:「喂,始同學!?剛才那是什麼!?」
  始:「正如妳們所見,那是會從牆壁射出迴轉刃的機關。如果遇到不法的入侵者,請妳們出其不意,把對方斬成兩半。」
  緹奧:「是妾身的錯覺嗎?迴轉刃看起來像是襲向開動機關的人耶。月雙手按著頭頂,眼中泛淚了哦。」
  月:「始、始?可能有點削到我的頭皮了……」
  始:「因為我想嚇妳一跳,所以高度設定得十分靠近。」
  月:「唔唔!這是第二次!這是我第二次被削到頭皮!始對我的頭皮有什麼怨恨嗎!?」
  始:「希雅妳們的房間也有裝,歡迎嘗試看看。附帶說明,各房間迴轉刃射出的位置都不同,歡迎體驗驚險刺激的感覺。」
  月:「我被忽視了!?」
  希雅:「這、這下可能糟糕了,始先生的眼神非常興奮。」
  香織:「希雅?到底什麼事情『糟糕』了?」
  希雅:「始先生化身工匠的時候,有時候會忘記良知和常識。從他把最愛的月小姐當成試驗品的這點來看,就可以知道『瘋狂鍊成師始』已經現身了!」
  香織:「什麼~~!」
  
  //音效:充滿緊張感的BGM。
  
  始:「香織。」
  香織:「咿!什、什麼事?始同學。」
  始:「請妳到床上躺著。」
  香織:「怎麼辦?平常這應該會是令我心跳加速的話語,現在卻只感覺不寒而慄……」
  始:「香織。」
  香織:「那、那個,始同學,這次我看就算了吧。」
  始:「給我躺下去。」
  香織:「……是。」
  
  //音效:拖拖拉拉地躺上床的聲音。
  
  始:「床邊有照明用的開關吧?」
  香織:「有呢。」
  始:「按下去。」
  香織:「嗚嗚~~月、希雅、緹奧~~」
  月:「香織……祝妳好運!」
  香織:「看妳笑得那麼開心!月是笨蛋!」
  希雅:「香織小姐……只要是剛死就沒問題!可以復活的!」
  香織:「謝謝妳的鼓勵,我一點也不能安心!希雅是笨蛋!」
  緹奧:「香織啊,妳只要當成是獎賞──」
  香織:「變態給我閉嘴!」
  緹奧:「感謝獎賞!」
  始:「來,按吧。快點按下去!快點快點!」
  香織:「沒辦法了!女人要有膽量!白崎香織,要按了!」
  
  //音效:按下按鈕的聲音。
  //音效:火箭發射的巨大聲響。
  
  香織:「欸?等等,這是什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雅:「香、香織小姐啊啊啊啊啊!」
  緹奧:「天花板打開後,香織連同床一起飛走了喔!」
  始:「哼,我來說明吧,這是緊急逃脫裝置。睡著時最沒有防備,那麼只要連同床一起噴射出去就好了吧。啊,附帶一提,也可以只打開天花板,風雅地觀測星象哦。」
  希雅:「你就不能只做這個功能嗎!?」
  緹奧:「推進力跟飛彈差不多……香織已經只剩一個小點了。」
  
  //音效:星星閃亮的聲音。
  
  月:「於是乎,香織成為天上的星辰了。」
  希雅:「香織小姐已成為永恆。」
  緹奧:「真是令人悲傷的事件……」
  香織:「別擅自把我殺死啊啊啊啊!」
  始:「喔,在途中跳下來了吧。好,緹奧。」
  緹奧:「什、什麼事?主人。」
  始:「坐在那張椅子上,拍打桌子的中央。」
  緹奧:「妾身會被迴轉刃砍成兩半吧。」
  始:「別發呆!香織要回來了!快點快點!」
  緹奧:「知、知道了知道了,妾身照做就是,別催了!主人真的瘋狂化了。」
  
  //音效:拍桌聲。
  //音效:翁的一聲感覺像是螢幕啟動的聲音,比如Windows的開機音效。
  
  緹奧:「這、這是什麼?牆壁映出外面的光景……喔喔?有個桿子彈出來了。」
  始:「聽好了,緹奧。妳有看到螢幕上面,正從上空回來的香織吧?」
  緹奧:「嗯,有啊。她的表情好凶。她很生氣喔。」
  始:「妳操控桿子,把十字標記對準暴怒的香織。」
  緹奧:「……妾身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始:「快點快點!」
  緹奧:「知、知道啦知道啦。呃,這樣嗎?」
  
  //音效:搜尋聲與鎖定聲。
  
  始:「按下操縱桿的按鈕。」
  緹奧:「為了保險起見,容妾身一問,不會有問題吧?」
  始:「可以的!不會有問題。」
  緹奧:「妾身總覺得不安啊……好啦,按下去囉!」
  
  //音效:按下按鈕的聲音。
  //音效:機關槍發射的聲音。
  
  香織:「欸!?喂,等一下!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緹奧:「唔喔!問題很大吧!這不是格林機槍嗎!」
  希雅:「緹奧小姐!手指快離開按鈕!」
  緹奧:「對、對喔!欸,放開了還繼續在射喔。」
  香織:「唔喔喔喔喔喔!我才不會被打中!」
  月:「好厲害,香織閃避著彈幕!」
  緹奧:「不不不,在那之前!主人!這東西故障了!必須快點停下才行!」
  始:「放心吧,我早就預料到妳會因驚嚇在中途放開操縱桿,我事先就設定會自動切換成熱源感應自動追蹤模式了。」
  緹奧:「這沒什麼好得意的吧!射擊香織幹嘛呀!」
  始:「妳看,那不是實彈,是漆彈。空中之旅什麼也沒有的話,我想一定會閒得發慌吧?所以我在各個房間安裝了真實射擊遊戲功能。香織和月固然不用說,緹奧妳也擅長飛行吧?妳們可以輪流當靶,盡情享受射擊的樂趣。」
  月:「始、始,你打算把我當成靶嗎?」
  希雅:「瘋了!始先生是享受狩獵人類樂趣的瘋狂鍊成師!」
  香織:「始同學~~!你有聽見嗎!?機器好像故障了喔!快點停下來!」
  緹奧:「即使在這種狀況下,香織還是沒有懷疑主人,實在令人感動。」
  始:「喂~~!香織!妳覺得不夠刺激的話就說出來!我隨時可以換成實彈喔~~!」
  緹奧:「然後主人絲毫沒有罪惡感與反省,真的是瘋了。」
  希雅:「香織小姐~~!這似乎是射擊遊戲!犯人是始先生!」
  月:「香織~~我允許妳開打~~動手吧~~!」
  香織:「……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音效:地震一般的聲音。
  
  始:「什麼?銀光在聚集……那難道是分解砲擊!?」
  香織:「始同學,我認為凡事都有一個限度。」
  始:「冷、冷靜啊,香織,我們坐下來好好談。我是一番好意……」
  香織:「你想說的只有這句話嗎?」
  始:「等一下!別射擊佛爾尼爾!我為了建造這艘船費了一番工夫!這艘船是集我嗜好、熱情與浪漫的結晶──」
  香織:「我幫你的頭腦稍微冷靜一下吧?」
  
  //音效:發射分解砲擊的聲音。
  
  始:「住手啊啊啊啊!」
  
  //音效:直接命中,爆炸聲。
  
  始:「怎麼這樣……」
  
  //音效:頹然倒下的聲音。
  
  月:「嗯,這次是始自作自受。」
  希雅:「始先生,請你反省。」
  緹奧:「主人製造東西的時候,或許要有人在旁監視比較好。」
  香織:「始同學,你給我坐下~~!」
  
  
  ■第5章 黑馬
  
  //地點:王宮。
  
  希雅(旁白):來了來了,我是希雅。因為始先生處於一蹶不振的狀態,所以由我來接替。向大家報告現狀!佛爾尼爾被半消滅之後,因為情況混亂,所以我們就先回到王宮來了!現在是在談話室!
  
  //音效:開門聲。
  
  雫:「哎呀?這不是希雅嗎?這麼早就回來了。」
  希雅:「啊哈哈,因為發生了許多事情……」
  
  希雅(旁白):這位很適合綁馬尾的美女是八重樫雫小姐。她和香織小姐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同時也是劍術高超的劍士!雖然總是威風凜凜十分帥氣,不過卻似乎有一顆少女心,聽說她非常喜愛玩偶。
  
  雫:「不知為何,感覺我的隱私剛才被人公開了。」
  希雅:「是、是妳的錯覺吧?」
  雫:「希雅,妳的兔耳拍打得很厲害哦。妳內心非常動搖吧?」
  希雅:「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麼,我的兔耳無論何時都在拍打哦。」
  雫:「是、是嗎?算了,話說其他人呢?」
  希雅:「呃……月小姐和緹奧小姐在香織小姐的房間。因為香織小姐在氣頭上,她們正在安撫她。然後,始先生在那邊。」
  雫:「咦?哪邊?」
  
  //音效:意志消沉的聲音。
  
  雫:「咦!?南雲同學抱著膝蓋坐在角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周遭就像會長出香菇一樣灰暗喔!?」
  希雅:「其實始先生跟香織小姐稍微吵了一架。」
  雫:「欸欸!?南雲同學跟香織吵架!?不可能!南雲同學叫她去死,她可能就會乖乖去死──那個頭腦有問題的香織竟然會跟南雲同學吵架!她可是喜歡南雲同學喜歡到我都害怕的地步哦!?根本就是病態崎跟蹤狂香織哦!」
  希雅:「那、那個……雫小姐是香織小姐的好友對吧?怎麼如此貶低她呢?」
  雫:「這是兩回事呀!」
  希雅:「這、這樣啊。」
  雫:「喂,南雲同學!你對香織做了什麼?來,給我一五一十招來!」
  始:「八重樫,妳別以我犯錯為前提問話,我可是受害者喔。」
  希雅:「把香織小姐當成射擊遊戲的靶,竟然還能堂而皇之說自己是受害者,始先生真不愧是始先生。」
  雫:「什麼!把香織當靶!?你對我的好友做什麼啊!」
  始:「喂、喂,別抓我的衣襟!別搖我!」
  希雅:「附帶一提,關於始先生失魂落魄的理由,那是因為香織小姐一氣之下全力使出分解砲擊,將一半的飛空艇消滅了……」
  雫:「咦?那、那不就是我們接下來的移動手段嗎……」
  希雅:「是這樣沒錯,不過始先生失魂落魄的原因,並不只是重要的神器遭破壞。其實被消滅的部分,包含了始先生特別精心製作的房間。」
  雫:「反正大概就是鍊成用的工房或武器庫之類的吧?」
  始:「……是繆的房間。」
  雫:「啊,那可真是……」
  始:「這趟旅程結束後……我打算開佛爾尼爾去迎接她。因為繆是海人族,而且又喜歡游泳,所以我特別幫她打造了附豪華泳池的房間。我也準備了許多小孩會喜歡的玩具,為了讓她不會寂寞,我還建造了可以讓大家聚集在繆房間的寬敞客廳。」※獨白的語氣。
  雫:「那、那個,南雲同學?」
  始:「當然,我也做了齊全的設備,讓身為繆母親的蕾蜜雅可以過得舒適。我也製造了可以飛行的神器,名叫滑空板──就是類似衝浪板的東西。我打算之後和繆一起設計樣式,然後跟她一起玩呢。」
  雫:「……吶,希雅,我先前就有感覺,南雲同學是不是其實喜歡小孩啊?」
  希雅:「倒不如說,感覺像是遇見小繆之後,他的父性就滿出來了。他已經完全是笨爸爸了。」
  始:「喂,八重樫,妳有在聽嗎?妳有在聽我的悲傷嗎!」
  雫:「我、我有在聽,別靠過來,太近了太近了!」
  
  //音效:激烈的開門聲。
  
  香織:「始同學!我們和好吧!互相向對方道歉──小雫?妳為什麼和始同學抱在一起?」
  雫:「欸!?不、不是!這件事不是那樣!」
  月:「哦,雫,我早就覺得妳很可疑了。妳竟然趁好友吵架的時候趁虛而入……很有膽量啊。」
  雫:「竟然把我說得這麼卑鄙!這完全是誤會!」
  緹奧:「不愧是劍術高強的劍士,連跟好友的交情也斬斷是嗎?呵呵。」
  雫:「這種說法一點也不好笑!妳再不把臉上的賊笑收起來,我就斬了妳哦。」
  愛子:「怎麼這樣……連八重樫同學也……」
  雫:「小愛老師,原來妳在嗎!?」
  愛子:「南雲同學,最終你可以接受幾人呢!?」
  雫:「小愛老師!請妳清醒過來!這不是為人師表該問的問題!」
  
  //音效:走廊傳來吵鬧聲。
  
  配角:「雫大人在爭風吃醋?」
  配角:「在爭奪南雲大人喔。」
  配角:「姊姊!不可以!會懷孕的!」
  配角:「可惡!果然不能讓南雲大人活著!靈魂姊妹全員進入戰鬥狀態!」
  
  //音效:吵鬧聲愈來愈大。特別是「奪回姊姊!」、「姊姊!我不如他嗎!?」、「拚死守住姊姊!」、「男人就該殺。(魔鬼司令的班尼特風格)」等靈魂姊妹的吵雜聲較多。
  
  始:「八重樫,真抱歉。」※說得非常輕鬆。
  雫:「嗚、嗚嗚,與其道歉,南雲同學不如想想辦法解決啦啊啊啊。」
  
  //音效:奔跑聲。
  
  香織:「啊,小雫逃走了!等一下,小雫!」
  月:「我先前就覺得她是黑馬,別想逃!」
  愛子:「啊,八重樫同學!等等!我們來談一談!」
  緹奧:「主人啊!您不管是王都還是王宮都能引起混亂,這技巧實在太強了!總之好像很有趣,妾身也要追上去了♪」
  
  //音效:全員奔跑離去的聲音。吵雜聲。有許多靈魂姊妹叫著「等一下啊,姊姊!」的呼喊聲。
  
  //狀況:人都走光了,談話室恢復寧靜。
  
  始:「好了,重新建造佛爾尼爾吧。」
  希雅:「不愧是始先生,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冷酷得令人敬佩。」
  始:「別誇了。話說回來,妳不跟去沒關係嗎?」
  希雅:「我會跟去呀,因為需要有人阻止嘛。」
  始:「妳變得真可靠,好懷念以前的抱歉兔子……」
  希雅:「嘻嘻~因為我每天都在成長!話說,我要去制止的騷動,幾乎可以說是始先生引起的,所以我要求給我一個專用的廚房做為報酬。」
  始:「妳也變得厚臉皮了呢。OK,看在妳幫我擦屁股的份上,我會給妳餐廳級的設備。」
  希雅:「呀齁~~!那麼始先生,晚點見囉!」
  
  //音效:奔跑離去的聲音。
  
  始(旁白):結果我們延後一日才出發。因為我被化為工作狂的莉莉安娜公主找碴、被月盯著看、被化為死士的靈魂姊妹們襲擊、被香織盯著看,因此造成工程延誤。
  今後一定也會是騷動不停的旅程吧。
  咦?你問誰是罪魁禍首?
  我也不知道,至少一定不會是我。


本帖最后由 zyc_nn 于 2019-12-11 23: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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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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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east 騎士
感谢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沉重的汗青 侯爵
想看掌握了变成魔法的月大人

4 年前 0 回復

神的马桶刷 子爵
香织的试炼笑死我了hhh

4 年前 0 回復

xuannong 王爵
感謝錄入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A2698649451 騎士
谢谢大佬,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A2698649451 騎士
谢谢大佬,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A2698649451 騎士
谢谢大佬,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A2698649451 騎士
谢谢大佬,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翔翼天使 侯爵
人肉砲彈讓我不自覺想到了「丟你雷姆」....
不過...絕對沒那麼可愛.....
大概會像兼一那裡的長老的48絕技之一「人肉手裏劍」吧

4 年前 0 回復

绯君 公爵
哈哈,缇奥心里有另外的感情这个是很明确的,毕竟多多少少每个人心理都有一点不能说的事情

4 年前 0 回復

hkdavidng 平民
谢谢楼主分享,开始进入尾声了

4 年前 0 回復

mikeryes 公爵
感謝分享~,終於可以追到新的進度了,傲龍天劇情看得真的很爽XD

4 年前 0 回復

alphacx 子爵
进决战了,看能修正多少了

4 年前 0 回復

295CZK 子爵
看完啦,这个勇者真的很来气啊,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真好。也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感觉又是伏笔吧?接下来应该是比较大范围的战争了吧。

4 年前 0 回復

1398077429 勳爵
感谢翻译,终于到了快结局的地方了,估计还有两三卷完结吧,然后就是各种后日谈了

4 年前 0 回復

wscn32 騎士
工作辛苦感谢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天涯风霖 公爵
光辉的性格塑造的很好,不愧为勇者(笑)!
男主始虽然有点龙傲天,但杀伐果决,不犹豫矫情非常赞一个。
爽文就是要看的爽,剧情也有一定起伏,不会让人觉得像流水账一样。
动画虽然做的很烂,但就剧情来说还是比盾勇强,尚文憋屈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被迫放了国王和第一王女,还得在女王的国家效力,真是越看越不爽。

4 年前 0 回復

沉默,继而无语 王爵
感谢录入,大佬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Acekiller 王爵
和神開始開戰的樣子呀
好像也差不多完了
這有點悶了
希望結局比較精彩

4 年前 0 回復

jdae 侯爵
看过WEB版,现在再来看看文库版,另有一番感受

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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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c_nn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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