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ファミ通文库][嬉野秋彦]我的她是战争妖精 第七卷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31 编辑


书名 我的她是战争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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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
扫图:来自很久以前贴吧的某个大佬
录入/翻译:eveads
修图:
校对: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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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也算是老书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好几年前下载了贴吧大佬的扫图,几个月前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就想把她翻出来,也算是了却个心思吧。我本人也是社畜一个,日语也是边学边翻,自己一个人肯定会有错误和不足的地方,当然校对我也做不到了,后记和内容简介我就不整了,多多包涵。名字和称呼我尽量都沿用了台版的,当然新出的我就随便叫了
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希望哪位大佬如果有小诗篇3的扫图之类的,请给我一份,谢谢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20 编辑


第七卷 序章
那片土地,宫本伊织从未去过。
自他的母亲去世以后,伊织从来没有去造访过那片和自己的出生毫无关系的土地。
也许那个地方,在日本来说就是超自然生物的爱尔兰和英格兰妖精,直到现在还生活于人们的身边。
据说很久以前那里确实有着类似的场所,就连最近的媒体都出现了这样的宣传。
不过,伊织前去拜访母亲出生的故乡这件事,已经是这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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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阴影落在穿过林中小径,再往前走就上了河边的道路。深浅分明的翠山和高高的青空,将一下子开阔的视野一分为二。
在都市里明明还时不时有热风吹过,果然这里就让人感受到了秋天的气息。远远看见的山顶周围,虽然只有一点点,已经开始由红变绿了,恐怕再过上一个月,这一面就会盛开满山的红叶吧。
不过现在支配这里的,还是初秋的暑气。
对都市的盛夏热气敬谢不敏的少年,推了推鸭舌帽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老绅士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风景明明完全不同,为什么是相似的氛围」
「和什么地方?」
「和爱尔兰的乡下比起来」
「唔」
矍铄的老绅士把拐杖跨在手腕上,迈步往前走着,透过单片眼镜盯着周围的水田。即将收割的金色稻穗沉甸甸的低垂,随风摇摆发出喧嚣的沙沙声。
「这正是传统日本的风景啊,你所感受到的也许是同样存在其中的民俗氛围吧——这就是所谓的风土人情啊」
「诶——」
「不过,住在前边的人还是更有爱尔兰的感觉」
「诶?」
「瞧,已经能在眼前了」
老绅士——「男爵」用手指着隐约可见的民家。
说起老式民房,在奥托尼特的认知里是用石头和砖建造的。而出现在眼前的日式古屋却是用木头和稻草搭成的,看起来非常靠不住的东西。
然而更奇怪的是,明明在日式古屋的庭院里,却摆着英式的桌子和长凳。
「那里有什么?」
奥托尼特歪着头,又一次发问。
「有什么要到这里确认的事情吗?」
「我啊,比所有人都要先一步抵达这个国家,可不仅仅是为了散心的」
「啊?」
「虽然明白你有很多要问的,还是稍等片刻吧」
把渴求答案的少年抛在身后,「男爵」向着民宅走去。
这时,从民宅里有一位老婆婆拉开门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破旧T恤牛仔裤的样子已经和这个地方的氛围不能说很搭,她的外表给人的感觉还在此之上。
把托盘上的茶具在桌上摆好后的老婆婆,终于发觉到「男爵」他们,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
「——午安,女士」
「啊啦啊啦」
意外访客的爱尔兰语问候,让有着一头闪亮金发的老婆婆眼角皱纹都随着笑容增多了。
「请问是哪位啊?我想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
「是的,正在和孙子一起旅行当中」
「到这种乡下来?」
「我正在收集日本古老民俗的传闻,我这样也是一个学者呢」
「男爵」推了推帽子,殷勤的行了一礼。
「——不过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精通母语的人呢」
「我也是的,难得到此不如来一杯茶?」
「恭敬不如从命」
「男爵」拍了拍奥托尼特的肩,在老婆婆的邀请下坐在桌旁。
对离开庭院去准备追加茶具的老婆婆,「男爵」问道。
「我是米斯郡出身的,不知夫人你呢?」
「我就是在这出生的」
老婆婆一边往茶壶里放好茶叶,注入热水,一边回答道。托盘上的沙漏不断翻转,静静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我也算是日本人呢,虽然有一半爱尔兰血统就是了」
「喔」
「小的时候,经常去母亲的故乡都柏林玩,爱尔兰语也是母亲教的」
「那么,一直在这里生活?」
「是的呢····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丈夫去世的很早,女儿和孙子也先走一步了——现在只有一个曾孙住在东京。不过实际上也没有和曾孙见过面呢」
「虽然有些失礼了,不过实在看不出你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哪里的事,我早就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老婆婆让「男爵」他们尝了尝应该是亲手做的点心。
「——话说回来,收集古老民俗的传闻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工作么?」
「很常见的工作····是指?」
「没什么,和我的孙女婿同样,果然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啊」
「哦,学者啊····」
「话虽如此,他研究的是爱尔兰的古老传说。和孙女刚结婚的那时候,有一次说是想要向我请教一些我所知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到这来过呢····现在想来,也是最后一次和孙女见面啊」
「就民俗学这个领域而言,各个方面都需要踏实的努力,像这种实地考察也是很必要的」
「哎呀哎呀」
品尝着生姜风味的饼干,奥托尼特仔细听着「男爵」和老婆婆的对话,并且随着对话的进行,对这个孤独的老婆婆的身份有了个模糊的判断。
「来,不要客气」
虽然说红茶的发源地是英国,不过事实上大半的国民都使用袋泡茶的如今,居然能在这日本的乡下度过一段这么正式的下午茶时间,完全出乎了奥托尼特的意料。
静静地呡了口红茶,奥托尼特无所事事地打量着老婆婆的家。
尽管少年身旁的「男爵」和老婆婆就像数十年的知己一样融洽,但即使喝光包括劝饮的红茶三杯之多,「男爵」也没有对老婆婆报上自己的名字。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20 编辑


第一章 20XX年的忙里偷闲

基本上,宫本伊织是个很小心的人。
在同学看来他是一个认真并且严于律己的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做事不认真=被教师训斥」
这个单纯的等式背后,仅仅是没那么认真的学生为了不被人发现而做出的努力。
这样的伊织,为了请假不去学校而撒谎——尽管有几次因为负伤不得已而请假——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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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四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带着解放感走出美术室。
其中,大路常叶为了整理绘画工具留了下来。
和这里的别院比起来,传来迎接午休的欢乐喧嚣声的主校舍简直像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认真整理了下制服领结的常叶,等到美术室里的学生走光了以后,向着靠在讲台上的早濑药子的方向走去。
「老师」
「怎么啦?」
嘴里叼着没点火的香烟,摘下平光眼镜的药子朝上看着常叶。
「——难道今天要和我决斗吗?」
「哈?」
「你就是这种表情啊,好可怕呀」
「····」
听了药子含有几分揶揄的话语,感觉就像受到了先制攻击,常叶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开口。
「有一些事情想要向老师请教」
「不像是关于课业的事情呢,看起来?」
「是的,是关于前几天战斗时的事情」
「说吧」
「那天夜里——」
距离与宫本伊织联手对战名为帕西瓦尔的“吟游诗人”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三天了。伊织的伤势也基本痊愈了,已经回归了日常生活。
在那个激战的夜里,常叶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那个名叫帕西瓦尔的敌人,老师已经在之前遇到过了吧?」
认为在药子面前兜圈子说话完全没用的常叶,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根据那个男人说的话,只能让人这么想。但是,我们在这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瞒着我们?」
就算遭遇的敌人仅仅是“鞘之主”,共同战斗的伙伴之间也应该共享情报。至少不论常叶还是伊织,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从未隐瞒过碰到的敌人的情报。更不要说对手是战力远远凌驾于鞘之主的吟游诗人,对对方存在的了解与否事关生死。
怀疑药子对己方有所隐瞒,常叶下定决心来当面问清楚。
然而,面对常叶的质问,药子轻轻歪了歪脑袋,沉默以对。
常叶保持冷静的内心也由于焦躁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感受着两人之间满溢而出的紧张感,常叶继续道。
「···而且,那个男人把老师叫做持有『伪书』的女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药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常叶也知道药子应该是无法正面回答。如果认真地给出可以令人接受的答案的话,暂时压下对药子的疑念固然比较好,但是常叶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会这样发展。
「伪书难道是——派屈克·赫恩所持有的『书』?」
「『书』是指什么?」
「是『妖精之书』。最开始由伊织学弟持有,露缇琪雅作为人质时被派屈克夺去了」
「啊啦,什么时候开始称呼伊织学弟了呢,常妹?」
「····只有岔开话题的时候变得饶舌了,简直像个伶牙俐齿的孩子呢,老师」
内心突然一震,不过这份动摇并未表现出来,常叶反唇相讥。
「想这样蒙混过去,果然是这样吧——瞒着我和伊织学弟,从派屈克那里把书夺了回来,然后藏匿起来了对吗?」
「呐,常妹」
嘴边的三田香烟摇来晃去,药子笑着说。
「请不要那样叫我了」
「那就大路同学」
「想说什么?」
「如果你获得了真正的『书』,你会许下什么愿望?」
「请不要岔开话题!」
常叶伸出手,一把夺下药子嘴边的香烟,直接向药子扔了过去。
如果是平时常叶的话,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傲慢,这毕竟不是能对教师做的事,一定会克制住不动手的。
没能做到的原因,就在于看见了和病房里一直沉睡的派屈克见面后的伊织。
「也许就是自己让派屈克陷入那种状态,罪恶感让那时候的伊织学弟有多么自责——老师应该是不知道吧!而在这其中,不管是自己实际上打到了派屈克的事,还是得到了『书』的事,都在瞒着我们!这不就是对我们的背叛吗!退一百步讲,就算对我保密也好,至少也应该对伊织学弟说明事实——」

「你啊」
把沾有口红的香烟拾起来放到白大褂的兜里,药子依旧保持着冷冷的笑容对常叶说道。
「变得真可爱了呢」
「所以说,请不要岔开——」
「这几个月以来,真是变了好多啊」
为了压过情绪化的常叶的话,药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梅雨季节时候的你,一直是严肃又充满紧张感····感觉简直就像时代剧里出现的女剑士一样,虽然也可以说是可爱啦,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
「你在说什么?」
「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沉着冷静的女剑士,仅仅是一个女孩子····这其中的意义你可知道?」
「····!」
常叶忍住怒气,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
看着失声的常叶,药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已经只是一个恋爱少女的你,很难在之后的战斗中继续获胜吧。而且宫本同学也是,每次打倒敌人都失落的话,也不太好吧?」
「这种事情,我不觉得要被你说教····!」
常叶为了保护莉莉瓯妮,伊织为了保护克莉丝塔蓓儿而选择了战斗的道路。不是被谁强迫,而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到现在不应该由人置喙。更不用说药子只是用语言把自己背叛的行为正当化罢了。
和欠缺冷静的常叶形成鲜明对比,药子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无法打倒不断来袭的敌人——不对,无法杀掉的宫本同学,不管有什么样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而喜欢上那样的宫本同学的你,也许会为了保护他丢掉性命。所以说,你们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从围绕着书的战斗中抽身吧,以后只要专心于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自身而战斗」
深呼吸了好几次以后——不然可能会给药子一记铁拳——常叶慢慢地说着。
「我们和你不同——你也许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不知多少次并非为了自保而战斗,只是为了夺得书而战斗」
「也许吧」
耸了耸肩的药子毫无退缩的样子。
「我们也许是为了夺取书而被你利用」
「······有可能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在严肃谈话中顾左右而言他的你,从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不起来」
常叶退后一步,轻轻低下了头。
「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再信任你了。上课的时候先不论,以后不会再出于个人目的来这了····一直以来受你照顾了」
「嗯嗯····好好过吧」
药子摆了摆手,目送常叶快步走出美术室。
大路常叶迈着飒爽的步伐。
对于和药子起了致命性的冲突这件事完全没有后悔。同作为鞘之主的药子相遇的时候,终有一天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常叶漠然的想着。倒不如说,甚至应该更早分道扬镳。
将其推迟至今的原因就在于常叶和药子之间出现名为宫本伊织的少年。最初两人扭曲的关系因为伊织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平衡,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是反过来看,正是由于伊织的存在,常叶才能这么强硬的反驳药子,原本她不会以这种形式告别。如果没有伊织,就会慢慢的疏远吧。
不管怎么说——
大路常叶没有后悔。
她唯一挂念的就是,当知道了自己和药子分道扬镳的经过以后,伊织会如何行动了。
是会和常叶同样与药子保持距离呢。
还是相信药子与常叶保持距离呢。
亦或者与双方都保持距离呢。
在常叶和药子之间取得某种平衡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
当然,如果能和自己步调一致的话还蛮高兴的,这也是常叶的真心话,不过也没有勉强伊织的意思。
边想着这些事,边返回主校舍里自己教室的常叶,发现了在走廊里快步前行的伊织。
「常叶学姐」
伊织也注意到了常叶,轻轻招了招手。
周围的同级生看见常叶和伊织,不知道为何发出了小小的笑声。第一次闯入伊织的教室去见面的时候,周围的学生的反应意味着什么,常叶当时不明白的一件事,现在已经能理解了。
想起刚才药子说过的话,不由得感到脸上发热,常叶轻声咳嗽,朝伊织迎了上去。
「呀,伊织学弟,其实——」
「有些东西想让学姐看一下」
对着正准备说明和药子那件事的常叶,伊织不知道为什么用深刻的表情说道。
「想让我看的东西?」
「是的。实际上前些日子,有这样的东西寄到了我家——」
这么说着的伊织拿出来的,是用漂亮的毛笔字在收件人栏写着伊织的名字的一封信。翻到背面看到寄出人写着金森佐和,是常叶没听过的名字。
「····这位叫做金森的人是?」
「是我的曾祖母,母亲那边的」
「曾祖母····?」
「那是——」
伊织的声音低了下去。

雨一直下。
雨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传来水滴从天而降,击打铁罐之泪的高亢澄澈的声音混杂其中。
兰华应该是配合着这个声音把男子踢开,芭拉库里丝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我觉得这种程度应该就差不多了,兰华」
「啰嗦!小芭给我闭嘴!」
怒吼着打断了用平淡语气试图制止的芭拉库里丝,兰华又开始随着水滴的声音开始踢踹男子。
肤色有些微微晒黑的年轻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兰华开始踢打之前,就已经浑身是血失去了意识。看上去很是高级的西装,也因为沾上血水变色了。
眼神茫然看着周围的芭拉库里丝,把宝特瓶大头朝下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随手扔到一边后,吐出一口酒精气息又对兰华说。
「该住手了吧,兰华」
「不是说了叫你闭嘴吗!」
「这个男的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啦,不过就这么踢下去的话,会留下证据的呦。日本的警察会根据残留的凉鞋鞋印锁定犯人的吧?电视上是这么说的」
「·······」
听见芭拉库里丝的话,兰华停止了对男子的踹击。
不管是歌德庞克风的芭拉库里丝,还是穿着暴露打扮花哨身着无袖上衣的兰华,全身都被大雨淋的湿透。
在这样两人的脚下,横躺着浑身是血的濒死男子。从旁看来是一副相当异样的的光景吧。
把沾了水变重的头发拨到一边,兰华大喊道。
「这个家伙!之前居然嘲笑我!」
「之前?」
「就是过去啊!很久以前!」
深吸一口气的兰华,放声大叫。
「——以前在这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想让我听到的声音说着丑女丑女的!反正这家伙应该不记得了,我可是好好记住的!」
「这样啊」
「明明那个时候把我当做傻瓜,嘲笑我,尽情的侮辱我!只不过外表稍微变了一点就露出色眯眯的样子过来搭讪!这家伙就是这种垃圾!」
芭拉库里丝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兰华说这些话了。就在三天前也是在夜晚的大街上把轻薄搭话的男人引到小巷里,像这样打个半死,一样大喊这个男人之前也嘲笑我之类的话。
说白了,这就是兰华性格糟糕的癖好。
不然说这是一种病也行。
确实藤堂兰华有病。
并且,主张这个男人是个毫无价值的废物以后,朝着芭拉库里丝哭了起来。
「世界上男人什么的····都是渣滓!」
「是啊,也许兰华是正确的」
芭拉库里丝用手挽住兰华的肩膀。
不知什么时候兰华就放声痛哭,这也是常有的事了。
「兰华可不是什么丑女呀,都是那帮男的有错」
轻抚着靠在自己肩上哭泣的兰华的后背,芭拉库里丝向前走去。
「过去的事情就忘掉吧,现在的兰华可是个大美女,在我看来也很帅气」
「·······嗯」
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兰华点了点头。
「兰华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出自己的样子对吧?过去的兰华已经死去了,所以就把过去的自己忘掉吧」
「嗯——」
大雨倾盆而下,两人的身影消失霓虹灯照亮的街头。

一位女性行走在坡度极大的铁轨上。
离地数十米的深夜散步——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会造成大骚动的吧。
女性所在的地方位于云霄飞车的铁轨上。
登上比蜿蜒雪白的山脉还要高的顶部,悠然地俯视灯火通明的游乐园,把手腕叠在一起。
夜风轻轻地吹拂,剪齐的深蓝色短发随之摇摆。迷人的肢体被漆黑的机车服包裹住,有着褐色肌肤的女性,挠了挠趴在肩膀上黑猫的喉咙,在这里坐下了。
「诶····嘿」
同性感的外表不相符,独自一人不知跟谁说起了俏皮话。
完全没有感到害怕,盘腿在铁轨上坐下,女骑手开始和从肩上爬下来的猫嬉戏。
这时,微风翻卷,出现了闪着白色光辉的人影。
「欢迎至此,TT」
「说什么欢迎,这又不是大小姐的庭院」
「这是感谢回应伊索德的邀请的意思哟,的意思」
少女消去背后展开的白色光翼——白手套的伊索德俯视着被叫做TT的女性,嘴角浮现出一如既往的傲慢笑容。
「那也没办法啊,都收到你寄的信了」
「但是,没有联络上『男爵』和女士」
「啊······毕竟是那两个人嘛,看起来应该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你看起来没有呢,你看起来」
「我啊,我没考虑什么呢」
TT瞥了一眼伊索德,微微一笑。
「——我啊,我们处于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在此便可以的立场呢。与其说是无所事事的远观,不如算作真正的中立监视者?」
「不过我原话奉还,“监视”和“旁观”有什么区别,TT?」
「因为很麻烦嘛」
一句话就把少女带刺的言语顶回去的TT,把猫放到头上,耸了耸肩。
「——就我而言,不管是你也好『男爵』也好女士也好,以及帕西瓦尔爵士也好,你们不辞辛劳的搞这搞那更让我吃惊呢」
「并不是无意义的行动啊·······正因为如此,伊索德才比任何人都早发现『死之蛇』的威胁」
「『死之蛇』呐——」
没管猫在自己头上灵巧地摆出香箱座的坐姿,TT叹了一口气。
「······就像你在信上写的那样,帕西瓦尔真的被鞘之主干掉了?」
「不是鞘之主呀,是『死之蛇』呀,『死之蛇』」
「是哪个都无所谓······总之,就是说那个什么玩意真的把帕西瓦尔爵士干掉了」
「嗯嗯,简直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的大事件啊,事件」
「······那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TT向着看起来很高兴,在铁轨上悠闲踱步的伊索德发问。
「——帕西瓦尔被干掉的时候,你就只是在一旁看着而没有出手帮忙?」
「真是遗憾呐,遗憾。当伊索德发现的时候,帕西瓦尔爵士就和QB都已经快被消灭了!」
「呼·····也就是实际上,帕西瓦尔快被那个什么玩意干掉的时候,给你留下了遗言·····的意思?」
「啊?对!正是这样!你理解这么快真是帮大忙了!」
绕着TT兜了一圈,伊索德不知道从哪取出巧克力棒咔嚓咔嚓地吃着,从正面平静的承受着TT冷冷的眼神。
凝视着伊索德祥说些什么的TT,最终只是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以好像男人一样的动作站了起来。即便如此,她头上的猫也纹丝不动,就像在上面扎了根,化作石头一样。
「——那么,最后大小姐是想要做什么?」
「当然,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以及我等所守护的『圆环之蛇』不被侵蚀,我等全员要统一意见将宫本伊织排除,嗯,当然」
「只是一名鞘之主,却要我等集合起来排除掉,呢······」
「为了行动的规则,正应该现在趁此良机制定出来」
伊索德用左手向TT递出和伊索德吃的一样的巧克力棒。TT接过来,打开封口,听着伊索德的演说。
「因为,这是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死之蛇』,因为,今后是不是有可能还会出现几个?如果因为这边我们不能出手的规则而被单方面的干掉的话,吟游诗人也会出现空缺,就不能完成本来的目的了,对吧?」
「这倒也是——」
「对吧,对吧?」
「不过呢」
转眼间吃完巧克力棒的TT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吃到第三个巧克力棒的伊索德嘟囔着。
「····只用一根巧克力棒收买我是不是太便宜了?」
「这可不是收买,不是收买」
「最好别想着蒙混过关唷」
舔了舔唇边的巧克力,TT把头上的猫抱到丰满的胸前。直到刚才明明是黑色的瞳孔,现在和那只猫一样,闪着金色的光辉。
「——趁『男爵』他们不在的这期间,想把我拉为同伙,简单说就是这样吧?」
「当然当然,这不是肯定的嘛。踏实的游说可是现代民主主义所认同的正当的政治活动哟」
「只有六个人的集团里,多数派工作的话我觉得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现在是四个人了,友方多一个少一个差别可大了」
「我就说了那样好麻烦的」
夸张的摇了摇头,TT抚摸着猫的后背。
「······不过,要是真的和大小姐说的一样,可能确实存在凌驾于吟游诗人的『死之蛇』。如果他们想要妨碍我们的使命,采取排除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的」
「对吧,对吧?」
「——但是,那不是现在这里由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嗯,嗯」
高兴点着头的伊索德,把移动电话而不是巧克力棒取了出来,噼噼摁出了声。
「那么现在立刻那大家召集起来吧,现在立刻」
「就算这么说,现在这个都市里只有我们而已啊」
「你知道『男爵』和女士去哪了吗?」
「菈·贝露不是离开了这个国家吗?应该是去了意大利还是法国来着····反正我想是欧洲」
「『男爵』呢?」
「谁知道?不过,最后见面的时候,往偏北方去了吧」
「北方——?」
伊索德的瞳孔缩成青色的针尖。
「反正『男爵』和你一样都是超高龄者,是不是去泡温泉了?」
「伊索德才不是什么超高龄者,是永远的美少女哟」
「·····像你们这样一直持续这项使命的话,像你们一样变得厚脸皮是必要的吧,大概」
TT嘴角上扬,讽刺的笑了。
「我要是像你们一样从以前一直坚持到现在,灵魂都应该消磨殆尽放弃任务了吧」
「是吗?越是像你这种人,不是坚持的时间越长吗?因为你只是坐着机车到处跑不是嘛?不是嘛?」
「别看机车这种东西,实际上也是很深奥的····对了,这次让你也坐一下吧」
「好意我心领了······明明在天上飞要快得多,按照规矩沿着道路在地上移动简直太蠢了」
用完手机的伊索德,拒绝了TT的邀请,朝后方铁轨的顶端走去。
「——那么,一旦大家可以集合了立刻就会通知你,别随便就跑到国外去了啊」
伊索德朝悠闲挥手的TT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笑容,咻的一声飞了下去。
「噢·····加油啊,干事小姐」
TT探出身子朝地上看的时候,伊索德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摸着猫,TT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样四处奔走的你们,也许对我来说也就是单纯的观察对象罢了」
自言自语的TT和来时相反,迈着散步一样的步伐,从斜坡上飞快落下。

清晨,对着蹑手蹑脚从二楼下来的叔父,宫本伊织小声的问道。
「露缇琪雅怎么样了?」
「没关系。昨晚让她喝的柠檬酒还在起作用,那个量的话到下午都能睡得好好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把热三明治烧烤器调到弱火的伊织悄声回答。
这个热三明治烧烤器夸张点说是类似母亲遗物的东西,伊织从幼稚园的时候就开始用到现在的工具。
今天准备的是把切碎的卷心菜炒熟混合美乃滋酱,在火腿片放上融化的芝士,尽是些简单的东西。把这些夹到两片面包中放进烧烤器,把火控制在不会焦的程度上把两面都烤好。
宫本家厨房餐桌上,做好的热三明治就如同字面一样堆积成山。已经有两斤重的面包被加工成热三明治后放到盘子上。
但是在从早上就无比旺盛的克莉丝的食欲面前,这些立刻就被消灭了。明明还没有完全睡醒,摆着一张睡迷糊的脸,只有手和嘴在机械性的准确活动着。几乎是无休止的在吃着热三明治。
赖通拍了拍伊织系着围裙的肩膀。
「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也去稍微休息下吃点东西吧」
「啊啊」
听着叔父的话,伊织坐到椅子上啜饮红茶。
代替伊织化身热三明治制造机器的赖通,一边用着有了年月的烧烤器仔细的来回翻面,一边摸了摸下巴长出的胡子。
「·····话说回来,急着指名要你去见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叔父没有见过吗?」
「嗯,实际上我一次也没有见过。照片的话倒是看见过」
「真是遗憾·····不过,我认为见面后就能一下子明白了」
「唉?」
「嗯,就是很期待见面的意思啦」
烧烤器砰地一声打开,又一个热三明治完成了。直到作为材料的面包全部用完之前,赖通和伊织一直反复工作。
「——呐,这些全部都要在这吃完吗」不带一些走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确保些携带的份,不过考虑到这家伙的节奏,应该会全部吃完吧」
「那我再做一些追加的饭团好了」
基本上,宫本家是用商用的巨大的电饭锅来做米饭。只要有米饭的话,就算伊织不在而克莉丝饿肚子的时候,也可以救救急。
「总之请不要放梅干,克莉丝会挑剩下来」
拍了拍努力做饭团的赖通肩膀,伊织朝书房走去。上了二楼以后就放轻了脚步以免惊醒露缇琪雅,而行李已经整理好摆在书房。
伊织轻声咳嗽几声,取出移动电话确认时间后联络学校。
「——你好,这里是三日月学园高中部」
「啊,你好,我是一年二班的宫本伊织,请问古田老师在吗?」
把平时不客气的说话方式全部用礼貌的态度代替,请求和班导的古田老师通话。在学园的教员中以冒失格外出名的古田老师,一年里总会有几次像小孩子一样睡过头而迟到,不过今天看来是定时出勤的样子。
「——噢,是宫本啊,怎么了?」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班导的声音,伊织带着几分紧张感,用一如既往的的腔调提出申请。
「老师,虽然很突然,今天开始我想向学校请几天假可以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在昨天晚上,突然有人通知我说住在岩手县的曾祖母因身体不适住院了——」
「曾祖母?」
「是的。是我母亲的祖母,已经八十多岁了,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已经只剩我一个了······虽然我本人没有和她见过面就是了」
「喔······」
「已经上了年纪,对这种情况也有了心理准备了」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好吧,可以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之前明明才请过假」
「确实你暑假前缺席有点多,不过你的话成绩也没有变差,出席天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正是个好机会,去见见曾祖母的面,尽尽孝心也好啊」
「非常感谢您」
怀抱着欺骗善良班主任的罪恶感,伊织挂断电话,呼出一口气。
「——伊织」
穿着围裙的赖通,窥视者书房招了招手。
「古田那边顺利蒙混过关了么?」
「差不多吧」
「那就好」
赖通向伊织递过来一个茶色信封。
「无论如何,有这些在路上应该够用了。要有个万一的话就从账户里取一些用,应该还有不少」
「谢了,叔父」
「别在意·····不过一定要一路小心啊,一旦离开本地,就没人能跑去帮你们了」
「我知道······也不会特意一头闯到麻烦事里去就是了」
把装进信封运动包背到肩上,伊织返回厨房。
不出锁链,桌子上本来的热三明治全都消失不见。一个人吃尽所有的克莉丝打了好几个呵欠,又把马克杯里的芒果汁一饮而尽。
「喂——克莉丝」
「呜····?」
「差不多该出门了」
「要去哪····?」
「总之跟我走」
伊织把克莉丝从椅子上拽了下来,让她背上背包。里面装着赖通制作的大量饭团,不过这些应该在午饭前就会消耗殆尽。
「好、好重喔……!」
「安心吧,过段时间慢慢就变轻了」
「真、真的吗·····?」
「我保证」
虽然有一点点欺骗的感觉,不过也不算撒谎。拽着仍然磨磨蹭蹭的克莉丝,伊织从家里的玄关走了出去。
「那就好歹享受一下吧」
把他们送到门口的赖通,打着大大的哈欠,事不关己的笑着。伊织耸了耸肩,拉着克莉丝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比上学时间稍微晚了一点的住宅街上,前些日子还残留的暑气就像谎言一样,吹过习习凉风。东京是这种状态的话,岩手的风应该会稍微冷一些吧。
偷偷摸摸打量着伊织的克莉丝,用慢吞吞的语气问道。
「伊织····这么早要去哪····?学校呢·····?」
「学校请假了。今天为了办事要出远门」
「·······」
伊织冷淡地回答。克莉丝瞅了瞅自己的背包和伊织肩上背的运动包,突然瞪大了眼睛。
「克莉丝知道啦!今天去远足对吧!」
「不对」
「那就是修学旅行对吧!克莉丝知道唷!大家会买奇怪的木棒和三角形旗子当作土特产哟!」
「木刀和锦旗都不会买啦·····话说一个学都没上过的小鬼去修学旅行真是可笑」
「耶~」
「别那么高兴,又没在夸你」
先不说发言离题万里,理解了要去平时不会去的地方的克莉丝,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朝着车站走去。
「——先跟你说好,我们可不是出来玩的」
「那是为了什么?」
「······」
面对克莉丝天真无邪的反问,伊织沉默了。
就算被这样正面询问,但实际上就连伊织自身都还不太清楚这次出远门的目的。
带着克莉丝来到车站,伊织确认了时间,检完票走进了月台。
「伊织!果汁果汁!」
距离到东京的电车到来还有三分钟。然而,克莉丝发现了月台上摆放的自动贩卖机,摇晃着背着包的伊织的右手,表现出对果汁的渴望。
此时是上午九点刚过,通学通勤的高峰虽然已经过去,月台上还是有很多人。所以克莉丝的胡搅蛮缠让伊织非常的痛苦。
伊织眉间紧皱,俯视着克莉丝。
「······你这家伙,不是刚才才喝过芒果汁吗?」
「芒果汁和橙汁是分别装在两个肚子里哒!」
拍了拍身着天蓝色连衣裙的肚子,克莉丝自信的断言。考虑到这个少女肚子的容量,确实一瓶两瓶果汁都不算什么。
不过对伊织来说,令人不安的是否会在电车去往东京的中途要求去上厕所。
就这点跟本人确认以后
「没关系的!让伊织见识一下克莉丝肚量的伟大!然后对这份伟大感到畏惧吧!」
对拍着肚子明显是随口承诺的克莉丝感到无奈,伊织把硬币放进自动贩卖机,按下橙汁的按钮。
「哦~耶~!」
「喂,别那么吵——」
为了去拿哐啷掉下来的宝特瓶弯下腰的伊织,听到克莉丝的欢呼急忙转过身。
然而展现在伊织眼前,是克莉丝和莉莉瓯妮击掌庆贺,接着变成互相拥抱的场景。
「诶······?」
再往前一看,背着大包的常叶跑了过来,伊织瞪大了眼睛。
「学姐——」
「呀,伊织学弟」
不知何时常叶开始用名字称呼伊织了,他现在也没有习惯过来。常叶带着些许坏心眼靠过来朝伊织笑了笑。
「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了好了,看,电车来了,先是要去东京对吧」
「啊,是的」
被常叶催促着,登上了正好抵达月台的电车。
和平日的午前时分比起来,车内还算比较空旷。克莉丝和莉莉瓯妮找到空座位就立刻坐了下来,把橙汁分成两份开始喝起来。
靠在关闭的的车门上发出叹息的伊织向常叶问道。
「学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打算和你们一起去」
「咦?」
「你被那些危险的家伙盯上了吧?嘛,即使我们和你同行也不知道能不派上用场,不过总比你一个人上路要好的多吧?」
「但是,今天是工作日呀,学校跷课出来远行的话——」
「你不也是一样吗?」
常叶若无其事地笑着捶了下伊织的胸口。
「不,我是好好地联络班导,说是为了照顾住院的曾祖母才来的」
「这可真是巧了呢。实际我也刚刚因为祖母身体不好,说要请两三天假」
「······」
避开常叶泰然自若的视线,伊织又一次叹气了。
「——今天准备出门的事,一脸不想和我说的表情呢?」
常叶看向窗外,轻拂肩上的秀发。
昨天中午伊织带着曾祖母寄给自己的信,碰到了常叶。正确的说,是打算和常叶一起去美术准备室拜访早濑药子。
但是,从常叶那里听说她就关于药子的怀疑直接摊牌的结果,两人已经分道扬镳后,伊织结果也没去美术准备室。
想到这里,伊织小声说道。
「·····老师她真的骗了我们吗?」
「谁知道呢·····不过,老师并没有否定我的话。她的态度令人难以信服。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和老师一起战斗了」
话音刚落,常叶立刻补充道。
「——当然,虽说我和老师诀别了,没必要连你也切断和老师的缘分」
「这个嘛····总之先交给叔父好了,现在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
已经告知赖通常叶和药子之间发生的事情。之后赖通要求确认药子真意交由他去问清楚。考虑到药子的性格,实在不是伊织和常叶能应付的,如果是中学时代就有所交际的赖通,也许能打听出药子的本心。
看见克莉丝她们旁边的座位空出来了,常叶和伊织也坐了下去。
「——话说,你的曾祖母到底是为什么寄信给你想要见面呢?」
「我也没想明白。在信上只写着如果能来的话会很高兴」
伊织母亲那边的曾祖母金森佐和这个人,据说孤身一人住在岩手的偏僻乡下。伊织从来没有去过曾祖母的家,也没有见过本人。伊织的母亲年轻时去世也是,佐和伤心搞坏了身体没能去东京,孙女的葬礼都没参加。
从那以后,就没收到过从曾祖母那来的信件和电话了,伊织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今天才第一次来。
看着放在两腿之间的背包,伊织微微笑了笑。
「是领悟到死期将近,想要趁还在世的时候见见我这个唯一的血亲吧,虽然是叔父开的玩笑」
「曾祖母今年多少岁了」
「八十五、六岁吧?反正我想早就过八十了,确实是个老婆婆了」
「难不成正如宫本学长所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这个时期见你一面?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对我来说,本来打算早在收到信的当天动身出发就是了」
伊织没能做的的原因,就在于同帕西瓦尔战斗时受的伤还没痊愈。
「·····有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
「虽然还没和学姐提过这件事,我有爱尔兰的血统」
「是吗?」
「我的曾祖母是日本人和爱尔兰人的混血。在我出生以前,老爸为了调差对方的传承还是什么的,去过曾祖母那里·····所以,我觉得是听说了关于老爸的什么事」
「你的父亲从那个时候起,就从事战争妖精的研究了么?」
「这方面还不得而知,但是应该是有些什么——仅仅是我的直觉」
所以没必要陪我一起去——想要这么说的伊织看见常叶的装束,又把嘴闭上了。
今天的常叶穿着纤细的斜纹粗棉制牛仔服风格的打底衫,正是便于活动的打扮。脚上转着轻便运动鞋,也是预想到长距离步行的样式。
大概常叶是听说伊织收到了曾祖母来信的时候,就打算和伊织同行了吧。
都到这一步了,不可能说出要常叶回去这种蠢话,伊织小声发出了叹息。
「怎么了么?」
「不,没事·····早上起来的有点早了」
「那稍微睡一下吧。虽然离到东京只有不到20分钟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从常叶的话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电车的震动貌似有助于人的入睡。
虽然伊织也不知道这样话是不是有什么根据,本来想要问问常叶的想法终于也随之消散了。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21 编辑


第二章 業
女性是业障深重的生物。
当然,男性也背负着名为业障的东西,不过比起女性还是要单纯一些。
直截了当的说,男性总是单纯,女性较为复杂。
有时女性虽然非常情绪化,另一方面又会现实的令人震惊:有愚直的时候,也有精于算计的时候。
女性这种充满矛盾的生物,是大多数男性无法真正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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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风景,藤堂兰华早已屡见不鲜。
平时这条街上年轻人流连忘返,激光电视二十四小时放送着大量信息,喧哗声到深夜也不绝于耳。
不过现在,这里人影全无,激光电视也关闭了。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硬要说的话就是黄昏——暗云被夕阳染上血色,日落前的街道被暮色永久的覆盖。
这种风景,藤堂兰华也早已看惯。
倒不如说,在这种吹拂杀伐之风的荒凉风景里,对兰华而言待着更舒服。
在这个无数次开启门扉造访的世界中,兰华可以旁若无人地肆意行动。
那为什么兰华还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呢,芭拉库里丝这么想着。
兰华之所以有侮辱、蔑视、嘲笑别人这富有攻击性的一面,无疑反映出她从小就抱有的自卑感。兰华通过这样的行为立于他人之上,而这又增加了她的攻击性。摄取「魔性之血」又加重了这种缺陷,表现出极度残酷的作风。
但是当这种嫉妒的兴奋状态冷却下来,兰华愤怒嘲笑参半的表情中又混入少女脆弱的部分,芭拉库里丝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了。
今天的「牺牲者」候补,少见的是个年轻女孩。
和兰华差不多大,也可能大上一两岁。身着名牌西服打扮出一种漂亮的OL风。
搭档的战争妖精则是个子高挑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种,简直想是从罗曼史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英俊的无可非议。他可能就是让兰华变得格外焦躁的原因。
将变成剑的罗密欧拿在手中,OL风的女孩正面冲了过来。是在说不上是出其不意,简直就是无计可施之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话说回来」
兰华吸了吸鼻子朝地面一踢。兰华穿着厚底凉鞋轻松地跳起数米,和芭拉库里丝一瞬间移动到了OL风女孩的头上。
「!?」
对手的惊愕连芭拉库里丝都感受到了。这种程度就大惊小怪,明显就是对方力量不足,误判我方实力的证据。
「别因为这边漫不经心的,就小瞧我们啊!」
「呜····咕!」
穿着凉鞋一下踢在慌忙转身的女性肩窝上。感受到锁骨附近剧烈的疼痛,女性发出呻吟,站都站不稳。
「咕——」
靠停在路边的迷你巴士支撑身体的女性,被踢的手臂垂下,将剑交到另一只手上。「魔性之血」虽然开始治疗身体,但恐怕刚才的一蹴已经让锁骨骨折了。
以OL风女性肩膀作为踏台调向更高处的兰华,一脚把路灯踢成180度的同时,又立刻开始了追击。
「『重槌』需要吗?」
「不用!」
拒绝了芭拉库里丝的建议,兰华从刁钻的角度风一般冲向OL风女性。
「!」
挥舞着拳剑,兰华瞄准了OL风女性的脖颈。高速擦肩而过的瞬间,双方的剑刃交错,迸发出四散的火花。
「呀——」
落地同时兰华回首一挥拳剑,无数的「魔箭」四射而出。青中掺杂着黑银的光芒向女性涌去,连悲鸣都吞噬其中,炫目地绽放开来。
连像样的防御都做不到,OL风女性的西装到处裂开了大口,满身是伤地跪在了地上。
「····已经结束了。虽然我还没太满足就是了」
预感战斗终焉的来临,芭拉库里丝失望地嘟囔着。和满是施虐性欲望的兰华不同,芭拉库里丝只是个纯粹喜好战斗的战争妖精。和实力差距过大的敌人战斗是在提不起劲,更别说敌人已经陷入丧失战斗力的状态,失去兴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便如此扔毫不动摇进行攻击的兰华,缩短了和女性之间的距离,随意地用拳剑猛攻。
「咕····啊」
好不容易承受住攻击的女性,全身上下喷出了血雾。
「小芭,现在给我用重槌!」
「诶?」
「好了,快点!」
后退一步用刀锋对准了女性,兰华对芭拉库里丝说道。
「····哎呀哎呀」
嘴上发着牢骚,芭拉库里丝按照兰华的催促把汇聚的能量一口气释放出去。
「————」
黑色的光辉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场地,爆炸声紧随其后,爆风随之四散。
「现在用这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只是单纯的浪费能量罢了」
「好了啦!我就想这么做!」
挥了挥漂浮的粉尘,兰华朝女性大步走了过去。
近距离吃了一发重槌,被远远吹飞的女性,后背狠狠地撞上信号灯,和细小的玻璃碎片一起掉到柏油马路上。从趴着的身体下鲜血汩汩流出,渐渐形成一摊血泊。
一旁英俊男子变成的长剑已折成两半,慢慢变成了光的粒子。
从兰华的右手离开变为人形的芭拉库里丝将粒子吸收到自己体内,给人一种好似化作崭新力量的印象,然后又把装有伏特加的宝特瓶放到嘴边。
兰华俯视着不再动弹的女性,以手扶额肩膀晃动,涂得鲜红的嘴唇吐出好似悲鸣的细小哭声,反之激动大笑也是——这些给人的感觉都非常不好。
今天的战斗是一面倒。或者说今天的战斗也应该如此。至今为止芭拉库里丝没有遇到过比自己强大的战争妖精,也感觉到和兰华搭档随着战斗的继续自己变强了。
事实上,在这条街上混迹人群中的战争妖精几乎都被兰华和芭拉库里丝打倒了。没有组合比自己更强,兰华和芭拉库里丝如此确信着。
即便如此,兰华也仍旧不满足。
耸动着纤细肩膀的兰华,用戴着装饰众多的手镯的右手拭去泪水,中途突然用手抓起翻倒在地四分五裂的标识。
「——别让我说那么多遍,兰华」
芭拉库里丝一把摁住毫不费力举起标识的兰华肩膀。
「不管你杀不杀这个人类,你的烦躁都不会消失哟——也就是说,这是无谓的浪费能量,住手吧」
「——」
兰华用充血的瞳孔盯着倒在地上的女性。
「·····这个女的以前也嘲笑过兰华吗?」
听到芭拉库里丝的发问,兰华把标识朝着日本最有名的时尚大厦扔去,愤怒地转过身来。
「对呀,嘲笑了!嘲笑过的!大家都笑话我!都嘲笑过我!所以都去死就好了,所有人!」
「····就我看来,这就是单纯的找茬而已唷」
芭拉库里丝拽着女性的衣领,往大道更里面的巷子里走去。把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的女性放到有点肮脏的小路尽头的垃圾堆上,喝着伏特加返回到兰华身边。
背对着芭拉库里丝,兰华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像终于压下了狂乱的情绪。
「我们也差不多该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移动了。突然大白天在涉谷被释放出去还是有点麻烦」
「小芭」
打开化妆盒补妆的兰华忽略了芭拉库里丝的话,突然反问
「——我、美吗?」
「要再自信一点,兰华。兰华既强大又美丽哟」
「是吗?」
「是的」
「哼~哼~哼~」
关上化妆盒的回头的兰华,伸出全是血痕的纤细手腕抱住了芭拉库里丝。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精巧的妆容掩盖住了笑容以外的所有表情。
「——果然感觉只有小芭是我的理解者呢」
「嘛,对我来说,没有比兰华波长更合拍的人类了」
「也是啊~」
「·····得意忘形过头了,兰华」
冷淡的瞧着随便把手搭在自己后背上的兰华,芭拉库里丝发出叹息。
「——呐,小芭」
「怎么了?」
「那个啊,是不是感觉有点奇怪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
平时早该响起的钟声,到现在还没有响起来。
「······」
把兰华背在背后,芭拉库里丝谨慎地向道路中间移动。
「小芭」
耳边响起兰华的低语,芭拉库里丝转向车站那边。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戴着墨镜着西装的高大男子。
「你应该是把那个眼镜君的照片给我们的——」
芭拉库里丝回头微微用力握住兰华的手。芭拉库里丝握紧兰华的手,静静地与西装男子对视。
「还活着吗·····顺利的取胜并活下来真是再好不过」
性格一丝不苟的男子推了推墨镜,踩着白色的中心线朝两人走来。
从芭拉库里丝背上下来的兰华,娇艳的唇角扬了扬对男子说道。
「怎么?又要给我们送礼物了么?」
「要是有认真工作的意思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哈?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拽?」
「·····别蹬鼻子上脸了,我每天也是积累很多压力的」
面对兰华挑衅的态度,男子推了推墨镜回答道。
「喂!」
「别这样,兰华」
「但是小芭——」
像是要保护兰华一样把她拽到背后,芭拉库里丝把伏特加一饮而尽。
「不能对『吟游诗人』及其眷族出手——虽然不明白理由,但就算是我也可以理解」
「····看见你这种战争妖精就放心多了。和搭档不同,你还是知道分寸的」
男子微微笑了笑,又立刻端正表情,摘下插在胸口的青色蔷薇向兰华她们抛去。

「——这个,现在开始暂时归你们所有」
「嗯哼」
「最好往北走」
「北?」
「恐怕『书』就在那里·····应该是叫岩手的地方」
说完该传达的事情,男子转身背向她们。
同时,一直没有响起的钟声,重新开始回荡。
「北方——呐?」
目送着像幻影一般消失的男子,兰华边用手把玩着蔷薇,边斜看着芭拉库里丝。
「怎么办,小芭?」
「话都听到了,只能去了呗?」
「哼~哼~哼~」
用鼻子哼着歌,心情变好的兰华笑着回答芭拉库里丝的问题。
「话说回来,那个男的,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收拾掉名叫宫本伊织的少年呀」
整理了一下有些乱掉的挑染金发,芭拉库里丝说道。
「·····说是这么说,他们的真意本身还是不明了」
那个男人是侍奉名为吟游诗人的存在的从者,在初次遭遇时芭拉库里丝就已经本能察觉到了。
在芭拉库里丝她们面前初现时,那个男人把说是最接近「书」的「鞘之主」,名为宫本伊织的少年的照片交给了两人。虽然在那之上再没说过更具体的事情,不过感觉就是要让她们打倒宫本伊织并夺走「书」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男子要唆使芭拉库里丝她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想到接下来的事,很明显兰华准备听从这番话。
「——要是得到『书』,可以前往乐园的话,兰华有什么愿望?」
「那肯定是一大笔钱了」
兰华立刻回答了芭拉库里丝的问题。
「——下次啊,就是胸要再变大些」
「还惦记这个啊,有完没完啦」
「这可是我的生存价值哟。你也知道吧小芭」
兰华牵起芭拉库里丝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海面吹来的风冰冷刺骨。
延伸到水平线尽头海面风暴肆虐,浪头拍打在断崖绝壁上,白色的水沫四溅。天空被阴云完全覆盖,白雪洋洋洒洒落下。
背对着被阴沉的二色划分开来的冰冷世界,以凹凸不平的岩壁作为战斗的舞台,女性们在战斗着。
「住手吧,小姐」
海风吹拂着黑发,艾露米拉以不输风声的音量放声大喊。
「——你们是无法战胜我的」
「我如果在此退却的话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的吧」
依靠着卷刃的长剑支持,满身伤痕的琉克丽丝站了起来。原本充满魅力的肢体上出现无数的伤口,搭在肩上的战壕大衣(trench coat)被血浸的湿透,宛如流动的金沙一般美丽的金发也因为沾上鲜血而污浊不堪。
拨开沾血而贴在面颊上的头发,琉克丽丝大声咳嗽,死死盯着艾露米拉。
「····不管在这里被你打败,还是从这里退却,不过是死期和死地稍有不同罢了。与其半年后以难堪枯瘦的姿态在床上咽气,倒不如在这让你砍死还更好」
「就算这样,还是请退下吧。那样的话,至少这半年你可以毫无痛苦的悠闲度过每一天。现在请回到医院去吧。」
劝诫琉克丽丝的艾露米拉的右手,正伸出比她白色肌肤更甚的白色光辉之剑。
「····别以我死了作为前提啊」
大口吐血的琉克丽丝用失去血色的嘴唇喊道。
「我啊——我的胜利关乎未来啊!打倒你,打倒那个少女,即使要杀掉那个男人,我也要得到你们持有的『书』!」
「看看现在的自己吧,琉克丽丝」
从艾露米拉平静的言语中,琉克丽丝明显读取到对于自己的怜悯之情。
「即便追求『书』,你又能怎样?不是只会度过更加痛苦,负伤流血的每一天吗? 是否追求『书』,能得到『书』,未必一定关乎个人的幸福啊!」
「我的幸福由我自己来决定!——阿尔诺尔特!」
『喔,小姐』
长剑振动,年轻的男声回应了琉克丽丝。剑刃又发出光芒,随着琉克丽丝的一挥,迸射出无数的银针。
「我们上!」
琉克丽丝在射击的同时冲了出去。
这不可能——琉克丽丝现在也这么想。自己不应该胜不过艾露米拉,坚信自己不会输这个想法,即使深受重创的现在也没改变。
要说为什么,琉克丽丝她们是鞘之主和战争妖精的组合,而艾露米拉是没有鞘之主在旁孤身一人的战争妖精。
「我们是不会输的——呜!」
名为战争妖精的存在,与相性好的鞘之主组合在一起,可以发挥真正的强大,这样来说琉克丽丝和阿尔诺尔特的搭档是不会输的。假如输掉的话,只能是处在琉克丽丝和阿尔特尔特她们和对手之间有着压倒性的战力差,以致这个大前提都无法成立的场合了。
但是,这是绝对不想承认的。
逼近向一旁飞身躲过银针的艾露米拉,琉克丽丝挥下长剑。
「小姐······!」
用光剑挡住了琉克丽丝的一击,艾露米拉眯细了金色的瞳孔。
「确实如果是最终得到『书』的『剑之妖精』的话,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不过为此你之后将会不得不夺取无数人的生命!」
「没有觉悟我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你才是,连个鞘之主都没有,别来碍事啊——!」
「作为战争妖精的我也一样在追求『书』——处于守护的意义上!」
「咕——呜」
被艾露米拉反过来压制住的琉克丽丝,拼命咽下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块,单膝跪地,快速打量四周。
到处散落着岩石的坡道底,有一座快要被强风吹飞的小屋,在那前面有一个抱着幼小女孩盯着这边看的男人。
男人紧张地屏息注视着少女们的战斗,小女孩则像没睡醒一样面无表情,要不是偶尔眨眨眼,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浓汤娃娃。(我也是百度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下一个瞬间,琉克丽丝朝着男人那边冲了过去。
「!快住手,小姐!」
「无论如何我都要取得胜利!我要活下去!为此绝对不会后悔!」
「既然你有这种程度的觉悟,那好吧——!」
「!?」
本应领先十余米的琉克丽丝面前,艾露米拉突然出现。虽然不知道怎么超过自己的,琉克丽丝压抑住惊愕带着杀意挥剑斩去。
「为了阻止你,我也不会后悔的,琉克丽丝!」
用光之剑架开琉克丽丝的一击,艾露米拉径直冲进对手的怀中,用左手按住了她的脸。
「······!」
被按住脸庞一把推开,琉克丽丝的意识一下子远去了。至今为止面对艾露米拉燃起的战意,好像被浇了大量冷水一样随之消失,甚至连魔性之血带来的高扬感都不见了。
『琉克丽丝!』
右手中的阿尔诺尔特拼死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但那也好像遥远的异世界传来的一样。
即便如此,琉克丽丝晃了晃头,取回了远去的意识。
「你已经不会对胜利也好失败也好感到后悔了。也不会因失去伙伴而使内心的平衡崩坏——你现在马上就会忘掉一切」
「——」
艾露米拉话语中的意思,琉克丽丝还没反应过来。
目之所及,只看到失去全身气力倒地前,使尽最后的力量发出一闪的剑被艾露米拉干脆地折断。
接下来的瞬间,琉克丽丝忘记了一切。


可能是压上了大石块之类的吧,本来平稳前进的高级轿车,猛地一下发出不自然的摇晃。
「——」
「万分抱歉,女士」
紧握方向盘的约翰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去。
被刚才的摇晃弄醒的La Belle Dame Sans Mercl,长出了一口气,把垂落的头发别好,宛如流金的长发发出唰啦唰啦的美妙音色。
「·····现在,到哪了?」
「已经进入斯凯岛了。继续北上从埃尔戈尔坐渡轮前往北尤伊斯特岛——不过常规路线就到此为止了」
「无所谓」
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菈·贝露懒洋洋地回应。
「走到哪算哪吧·····剩下的我自己去」
「女士要一个人去吗?」
副驾驶的济慈回头向菈·贝露再次探询。
「····女士,那座岛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让女士做的这种地步也得去?」
「与其说有什么东西·····倒不如说有可能会有。长久以来,一直都忘记了」
尽管手碰到了座位上放着的时尚杂志,现在也没有翻阅的兴致。转瞬即逝的梦中场景究竟是什么——为了整理自己的记忆,菈·贝露再次闭上了眼睛。
「回首望去,这几年就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我本来以为是转生的原因,不过看来不是这样的」
「····真的一个人前往不要紧吗?」
「嗯」
菈·贝露微微点了点头。
「我身为苏格兰的吟游诗人,La Belle Dame Sans Mercl,世间有何物可令我畏惧?」


按照信上写的住址,坐着巴士抵达了离市区相当远的地方,直到此时伊织终于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
突然驻足,转身往回走。
亲密牵着手的克莉丝和莉莉瓯妮,完全是一种远足的感觉。从来没有机会上学的她们,趁此机会玩得这么高兴也在所难免。一旁守望的常叶也笑得很开心。
只有伊织一个人露出愁容。
「——怎么了,伊织学弟」
注意到伊织表情的常叶转头问道。
「现在说这话好像有点晚了——」
虽然从曾祖母那来的信上写了想要见一面,不过伊织并没有先行告知自己的来访。即使想告知也没有曾祖母的电话号码,也有想尽早出发的原因在里面,本来的话应该这边先寄一封回信,同对方确认好是否方便之后再出发才符合礼仪。
更不要说,去的不止伊织一个人,同行的还有克莉丝,常叶以及莉莉瓯妮,就算是血亲,去拜访初次见面的曾祖母总归不是太好。
考虑到同样事情的常叶也露出了略微困扰的苦笑。
「·····这么考虑的话,确实这么多人前去打扰是有些失礼。对方应该以为你会单独一人,即使有同行者也是宫本学长」
「算了,都已经到这了·····不管怎么说都和预定的不同,就算只带克莉丝也是充分的违反礼仪了」
带着像大肚汉一样有着难以置信食欲的克莉丝,前往八十多岁老人独居的家中,估计一次就可以把储存的食材全部吃光吧。
「这方面就等到那了再考虑吧。看情况,谈完话立刻告辞之类,总会有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哟?」
太阳已经大幅西斜。再反过来计算到这里的时间,就算现在回头,恐怕也赶不上往东京的最后一班新干线了。
「找找车站附近的商业旅馆也可以就是了·····」
露出认真的表情小声嘟囔的常叶,大概想不到还有在家庭餐厅或者卡拉OK包厢待到天明的选项吧。
「伊织!那个!」
就在伊织和常叶进行着对话的时候,迈着小碎步跑到走在先头的克莉丝,指着前方。
穿过等待收割的稻田之海的小路尽头,能看见一间古老的民房。用手机确认了现在地在地图上的表示和信上住所相符后,伊织把信塞进了背包里。
「····就是那了」
伊织整理了下衬衫的衣襟,挺了挺腰板走了过去。
「伊织,要去那里吗?」
「啊啊」
「好期待会有什么样的京都料理呀~」
将背包清空的克莉丝的意识貌似已经飞到今晚的餐桌上了。想着别擅自期待起来的伊织,只是小声咳了咳,没说什么朝前方看去。
「前辈」
「怎么了?」
「我先去谈一谈,小鬼们能拜托你吗?」
「啊,没问题」
把克莉丝她们交给常叶,伊织独自前往未曾谋面的曾祖母家。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家吗?」
随着伊织朝关的严丝合缝的拉门打了个招呼,房子里传出了动静。
「好的好的,这就来」
随着这种带着微笑的台词,门廊的拉门和双层玻璃的窗子都被拉开,出现了一个穿着牛仔服洋气十足的老婆婆。因为金森佐和是独自居住在这,看来这个老婆婆应该就是本人了。
「那个——」
「哎呀哎呀,远道而来辛苦了,小伊织」
伊织报上名字之前,老婆婆就向伊织微微一笑。
「金森佐和····女士?」
「嗯,你的曾祖母哟」
「哈····」
没管不知道该采取什么反应而使得话题进展不下去的伊织,金森佐和穿上拖鞋从走廊边迈进庭院,这时发现了稍远处的常叶和小鬼们,瞪大双眼浮现出笑容。
「诶呦诶呦诶呦」
「不是的,她们是——」
犹豫着要不要立刻介绍常叶她们的伊织,因为老婆婆接下来的话整个人僵住了。
「之前虽然也来过少见的客人·····真是令人惊讶,今天居然来了两位可爱的妖精」
「——咦?」
伊织来回看着佐和以及克莉丝她们。有那么一瞬间,猜想着佐和是不是使用了「幻视」。
但是,不仅佐和没有使用幻视的样子,而伊织反过来在她的周围完全确认不到战争妖精的痕迹。
「美丽的小姐难道是小伊织的女朋友吗?小朋友里哪一位是你的『伙伴』呢?」
「为什么,连这个——」
面对惊讶的伊织,佐和低声说道。
「稍微上点岁数的人,这种程度还是能知道的」
「哈?」
「我也是一半的爱尔兰人呢。那个国家的乡下,像这种的可是有很多呢。虽然最近的年轻人好像已经渐渐看不到了」
尽管不能当做理由,总之用这种话回答了伊织的佐和,招呼着常叶和少女们,说着远方的客人们,请到我家来吧。
「那个——」
跨过金森家门槛的时候,伊织又浮现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刚才会知道我就是宫本伊织呢?我想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哎呀哎呀,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什么?」
「小伊织,和你父亲年轻时候很像唷」
「——」
如果没听到就好了,不过已经迟了。
和对着很难见到的古式日本住宅兴致盎然的小鬼们形成对比,伊织带着一副怅然的表情,以客人身份进入了金森家。
东北的黄昏到来的果然要比东京早一些,伊织面对西面照进来的暗红色刺目阳光,不由自主眯上了眼。

果然还是大意了,露缇琪雅注意到这个事实,是在接到刚刚放学时打来电话的时候。
「····伊织没去上学?」
过了中午才起床沐浴后,正一口一口享受水果优格的露缇琪雅,听着慌里慌张的电话皱起眉头。
「那不可能吧?因为他没在家里呀」
『总、总之就是没来啊,请假了!』
「不是很奇怪么,这种情况」
露缇琪雅放下汤匙,系好浴袍的带子径直走向书房。
最近,白天赖通总是在这里办公,不过刚才他外出去便利店了,现在谁也不在。浴室三分钟前露缇琪雅还在用所以不用说,卫生间也是,接着又窥视了下二楼的房间,也没看到伊织的身影。
「·····我家也没有呀?搞不好,是不是去哪偷懒了吧?谁都有这样的时候不是嘛」
『不要以自己的标准来说,又不是露缇琪雅小姐』
「唔····今天的皋月,稍微有点嚣张啊」
可能是因为联络不上伊织的原因吧,电话那头的皋月一反常态,强硬而且能言善辩。不过,即使粉碎了露缇琪雅的挖苦,皋月还是慌张地说。
『总是,伊织同学不是没有理由就不来上学的人!至今尽管跟学校请过假,但都是好好和老师联络过对吧?』
「那就去问问老师啊?」
『问过了!虽然问过了但是没有说清楚!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去,好像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要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才这样来问露缇琪雅小姐!』
「因为家里的事情要休息——我可没听说啊,这种事情——话说给伊织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可能是没电了,或者是圈外——』
「圈外?」
正在返回一楼的露缇琪雅突然驻足在楼梯平台上,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么说来」
『什么?怎么回事,露缇琪雅小姐?』
「为什么刚才没注意到?克莉丝也不在啊·····」
『咦?被伊织同学带走了么?去、去哪了?』
「我也不可能会知道吧?」
回到厨房重新开始享用优格的露缇琪雅,盘腿坐在椅子上,轻抚皱起来的眉头。
「难道伊织····不会单独又一头冲进什么麻烦事里去了吧?」
『咦咦?』
「呐,药子和常叶知道什么吗?」
『那、那个····老师说是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学姐的话——』
「怎么了」
『学、学姐也因为家里的事情跟学校暂时请假了——』
「……」
伊织和常叶同时因为所谓“家里的事情”跟学校暂时请假,难道真的是单纯的偶然吗——说回来这么告知班导的伊织会带着克莉丝一起去哪呢。
露缇琪雅把餐具放进水槽,朝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皋月,学校已经放学了吧?」
『嗯、嗯!现在马上就赶往你那边!』
「那正好。我想马上赖通就从便利店回来了,就让他交待个一清二楚吧」
『让、让宫、宫本学长?』
「总之你快点!五分钟没来就要接受惩罚游戏!」
单方面提出不合理要求的露缇琪雅挂断电话,打开了衣橱。
赖通总是从早上就开始在书房办公,如果克莉丝不见了的话,肯定会最先发现。尽管如此,赖通却完全没有大吵大闹,这就说明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外出的克莉丝。
这么考虑的话,克莉丝是和伊织一起行动就很明显了,毫无疑问赖通也早已把握了这个事实。
「在想些什么啊,真是的——」
露缇琪雅把脱下的浴袍扔到一边,迅速穿上赖通买给自己的内衣。然后换上几乎是死乞白赖求着赖通让给自己的复古T恤和有些褪色但感觉仍然不错的低腰牛仔裤。
就在这时,家门口的铁制大门打开了,然后又响起了关闭的声音。根据这悠闲的脚步声,不是全力冲刺赶过来的皋月,肯定是从便利店回来的赖通不会错了。
露缇琪雅唰唰随便整理了下橙色的头发,走下楼梯。
「——我回来了!」
面对手上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嘴上叼着烟的赖通,露缇琪雅用极度冷漠的眼神迎接他。
「····啊?怎么了,露?」
发现一声不吭好似仁王一样站在那的露缇琪雅,赖通惊讶的歪着头。
「马上皋月就应该来了」
「牧岛小姐要来?」
「伊织今天跟学校请假了」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阿通你果然知道伊织和克莉丝的去向吧?」
「算是吧」
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掩饰,赖通有气无力的干脆承认了。
「——我是说了没必要这么着急啦,本人无论如何都要去就是了」
「哪里?去哪了?」
「别那么猴急哟。牧岛小姐要来的话,也想要听听怎么回事吧?那就等她来了再——」
「失、失礼了!」
简直就像要打断赖通的话一样,急匆匆打开门的声音和少女巨大的声音一起飞了过来。
赖通回过头朝背后的皋月笑了笑、
「····我这就准备茶水,先进来吧」
「啊,好、好的」
肩膀上下耸动,皋月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和现在才想起来把鞋子摆的整整齐齐的皋月一起,露缇琪雅跟着赖通走进厨房。
在炉灶上把热水煮沸,将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赖通把装满芝麻饼干的盘子摆到桌上叹息道。
「那么,要说什么来着?」
「别装糊涂了。伊织他们去哪了,你是知道的吧?」
「毕竟是监护人啊····牧岛小姐从古田听说了吗?」
「咦?从古田老师吗?」
「对」
「听是听说了,只说是因为家里的事,具体的就····」
「这样啊。这家伙意外的好好有着作为教师的伦理观呐」
「这种事怎么都好!话说伊织他们去哪了?去干什么了?」
「伊织同学真、真的没关系吗?」
「喂喂,太大惊小怪了吧」
往茶壶里放进茶叶,赖通对皋月的拼命露出苦笑。
「话说在前头,伊织可不是去战斗的啊?要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悠闲吧」
「但是,那为什么要对我们保密——」
「只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是私人事情罢了。带着克莉丝也是出于小心。两个人与其分散开了,不如在一起更能对应无法预料的情况吧」
确实最近的伊织除了上学的时候,几乎一直和克莉丝共同行动。伊织要去什么地方的话,克莉丝跟着去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伊织的行动明显有危险的话,赖通会比任何人都坐立不安。也就是赖通说伊织不是去为了战斗这件事情暂且还是可信的。
「明天要不就后天,总之两三天就回来了,那个时候听本人是这么说的。和伊织约好了,被告诉说别随便乱讲」
「那、那么」
在朝茶壶注入沸水的赖通手边目不转睛的皋月,突然咣当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叫。
「——那么说,大路学姐不是和伊织同学一起行动了呗?」
「大路小姐?她怎么了吗?」
「大路学姐今天也和学校请假了!听说那边也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之类的····」
「不啊,····大路小姐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的是真的吧,阿通」
「我也不觉得对你撒谎能蒙混过去啊」
面对露缇琪雅充满怀疑的目光,赖通叹了口气拿出移动电话。
「给伊织打不通哟,好像是在圈外」
「这我知道····给大路小姐打一下试试」
赖通靠在水槽的边上,把手机放在耳边。不过过了很久常叶也没有接听。
「怎么样了?」
「好像也是在圈外的样子」
「·····那两个人果然是一起行动了吧?」
「那不可能吧?最初伊织打算是一个人——应该说和克莉丝小妹两个人前往的,办自己事和大路小姐跟学校请假的时间应该对不上吧」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这样——」
「太天真了,皋月」
看着接受赖通的话的皋月,突然焦躁了起来。为什么这个少女只关注伊织的情况而对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呢。稍微扩大一下视野,就不会说出这么漫不经心的台词了。
「天、天真是怎么回事?」
「你对常叶的印象还局限在她是个飒爽率直的人,她可比你认为的还要少女的多哟?而且和你不同,是个行动力有着正确方向的少女」
「诶?」
「简单地说,就算伊织没那个意思,常叶那边擅自跟着伊织的可能性是很充分的」
「怎、怎么会——」
「现在还说什么呢?常叶喜欢伊织的事情,早就一清二楚了好吗?即使这样你还完全没发现吗?」
「我、我的话先不说,伊织同学的话,对学姐应该是憧憬,也许稍微有点喜欢——」
「唔-嗯·····也就是说那两个人还不是两情相悦对吧?」
「咦咦咦!?」
赖通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皋月,一边在三个杯子边放上沙漏一边发出叹息。
「····虽然不能说的很清楚,伊织出门去离这很远的亲戚那里去了。那个人岁数很大,除了伊织已经没有血亲了、因为是很远的地方,应该会住在那。大路小姐到底有没有一起,我是真不知道」
「那么,我们快去常叶家打听一下——我们走吧,皋月」
「诶?但、但是,到学姐家叨扰的话···第、第一,马上要到晚饭时间了呀?也从来没认识过,果、果然还是很失礼——?」
「你呀,老是这么踌躇不前的话,表现的机会都会被常叶抢走哟?」
反正就算摄入“血”也不能像常叶一样给伊织帮上忙——把这些话吞了回去,不过皋月的畏畏缩缩真是令人焦躁。就只有饮下“血”的时候才会无谓的积极,但是这个时候的畏缩胆怯反而更难搞。
就在露缇琪雅准备进一步对皋月开火的时候,赖通停止了至今为止的笑容,用,用奇怪的口气打断她们。
「——还有件事,伊织拜托我在看家的时候想办法做点什么」
「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要去和早濑见面」
「和药子?发生什么了?」
「根据伊织所说,昨天大路小姐和早濑好像断绝了关系的样子」
「常叶她?」
露缇琪雅不由得和皋月面面相觑。
「之前大家和吟游诗人战斗时候的事情,早濑好像之前就已经见过那家伙。而且之前以为被派屈克夺走的『书』也是,实际上在打倒那家伙的早濑手里。早濑对我们一直瞒着这件事——虽然结果『书』也是假货就是了」
「这么说来·····确实那个叫帕西瓦尔的吟游诗人说了『伪书』什么的」
「大路小姐就这个疑问去找本人当面摊牌的样子。不过早濑什么都没有否定。好像反倒让她自己从战斗中抽身」
「·····也是,药子和常叶的相性本来就挺差的」
「然后呢,伊织同学关于这个说了什么?」
「还没有决定采取什么态度貌似。早濑和大路小姐的关系先不说,伊织以前就受了早濑好几次帮助。早濑和大路小姐尽管分道扬镳了,也不可能立刻切断自己和早濑的缘分吧·····搞不好,是考虑到我了吧」
赖通和药子已经有至少十年以上的交情了。要是伊织和药子不再往来,赖通的药子的关系也必定会留下些许阴影。
皋月露出困惑的表情来回看着赖通和露缇琪雅。
「那、那个····我要怎么做才好?」
「交给你自己判断就好——说来简单,实际上还是很难办吧。毕竟你是追着伊织冲进这边的嘛。等那家伙回到东京,估计也能下定决心对早濑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了吧,你了解这些情况以后再和露谈谈,判断怎么做才好吧」
把冒着热气的红茶倒进茶杯,赖通叹息一声。
「····总之今天晚上我去和早濑谈谈。弄清楚那家伙的真实意图以后,我打算再转达给伊织。如果听了以后伊织决定和早濑断绝往来的话——那也没有办法。毕竟都到这种地步了,勉强携手合作也不太可能了」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阿通!」
「不,我一个人去比较好」
虽然没有说明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的理由,不过明显是为了露缇琪雅好。被人知道自己背信弃义的药子,有着充分的可能性突然一变攻击露缇琪雅。
啜饮着温热的红茶,露缇琪雅对赖通说。
「····虽说是老交情了,真够淡漠的不是麽」
「你这就开始了」
往茶杯里倒了些白兰地的赖通苦笑回应。
「那家伙和我关系不错是事实——怎么说呢,因为是男人和女人吧,发生了很多事情。说实话,该做的事情也做过了。那家伙也有各种低落的时期啊」
「终于承认了呢」
从赖通嘴里听到这些,说实话露缇琪雅实在是没有好心情,不过另一方面,一下子有什么东西安心下来也是事实。
「不过确实没有像所谓恋人那样交往。就在即将变成那样的时候,她的私生活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自那以后我们就慢慢疏远了——再说,那家伙有过喜欢的对象。我虽然有所察觉,但没有深入了解的想法」
从厨房的窗外,微微暗红色的阳光照射进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刚过,没有开灯的厨房被包围在黑暗中也是马上的事了。
喝干了热红茶,把茶杯放到水槽里的赖通对皋月说道。
「····无论如何,今天你先乖乖回家。伊织回来以后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是·····」
轻轻点了点头,皋月站了起来。
「——呐」
目送皋月走到玄关前的露缇琪雅,向着在厨房里清洗餐具的赖通的背影发问。
「药子喜欢的男人,是谁?」
「是你不认识的家伙」
「阿通你认识吗?」
「大概知道」
如此回答的赖通的侧脸,不知怎么觉得有一丝自嘲,露缇琪雅蹙紧的眉头放松了下来。
不想要自己喜欢的男人露出一幅这样的表情。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21 编辑


第三章 别离

小的时候,即使有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友人,这种关系在长大成人后依旧不变的可能性,究竟会有几分呢。
小孩子和大人的人际关系建立方式有很大不同。
顺便说一句,男女之间的人际关系建立方式也有很大不同。
宫本赖通和早濑药子在男女两性差别开始变大的时候相遇,构建起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一直到长大成人。
经历了数年空白再次相会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他们之前所想象的有着极大的不同,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一方还仅仅是普通的人类,而另一方已经成为了「鞘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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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令人惊讶,这个家居然到现在还使用着炉灶。
虽然电力和瓦斯都是通上的,却仍然是用厨房的炉灶做饭,用柴火烧水洗澡这种上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用这个在东京几乎看不到的炉灶做出来大量的米饭,在克莉丝和莉莉瓯妮的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第一眼见到的瞬间,就看穿了克莉丝她们是“伙伴妖精”的佐和,立即理解到她们是另人畏惧的大胃王这件事。伊织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在炉灶上放好巨大的锅,开始做饭了。
伊织和常叶也帮忙着手料理的准备工作,不过说实话,这个老婆婆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用作了很长时间家庭主夫的伊织也为之咂舌的手法,佐和转眼间又开始制作以野菜为中心的晚饭。
「本人外表看起来明明是外国系,生活起居完全是日本乡下的作风」
伊织倒也不是讨厌和食,只不过自己基本上不怎么做,所以宫本家的餐桌上很少会出现和食。
「哎呀哎呀,果然吃的很多呢」
望着用不惯筷子但仍然呼哧呼哧大口吃饭的克莉丝,佐和眯细眼睛笑了起来。
宫本家没有这种宽敞的铺着榻榻米的房间,在这放着的桌子也很是巨大,就一个老婆婆居住的家来说未免太过宽敞,太过巨大了。伊织他们的到来才使这里有点热闹的感觉,不然一个人在这吃饭的话也太过寂寞了,想想都令人忧郁。
筷子用的比起莉莉瓯妮相当差劲的克莉丝令伊织感到恼火,把手从腋下两侧伸了过去,把儿童用款式的毛巾绕着脖子缠了一圈。
「喂,筷子不行的话就别用了。我去给你借把叉子」
「没关系哟!克莉丝,会用筷子!GO的伸过去再GO的伸回来!」
「家里让你用筷子的时候明明就要换成叉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拘泥用筷子,你这个家伙?」
现在的克莉丝,借来伊织母亲小时候穿过的浴衣穿在身上。说到借衣服虽然莉莉瓯妮也是一样,但说到就餐时的事情,莉莉瓯妮的做法简直完美到令大人都自愧不如,吃饭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撒出来。
关键伊织担心的是,佐和仔细保管的母亲的浴衣,照一直以来发展,肯定会被克莉丝弄脏。
「算了算了,不要紧的,小伊织」
佐和和蔼可亲地劝诫着伊织。把筷子一把插进番薯天妇罗的克莉丝跟着嗯嗯地点头。
「对对,在意就输了,小伊织~」
「你这家伙别给我加小」
又给克莉丝仔细说明了一番筷子的拿法,伊织直接对佐和开口。
「····虽然还在吃饭的时候,可以请教一下吗?」
「怎么啦?」
「是您把信寄到我那的吧?上面写着尽快和我见一面·····请问是为什么?」
「明明连你母亲的葬礼都没参加,现在还想干什么······应该确实是这么想的吧」
略微有些寂寞的笑了,佐和放下了筷子。
「不,倒没有想到这些事·····那个时候也知道您——曾祖母的身体不好,真的没有对您有任何埋怨。倒不如说那个只在葬礼的时候才回来的老爸更让我火大——」
「小伊织,到现在也没有原谅康赖先生么?」
「···算了,老爸的事情怎么样都好」
对父亲出言不逊的样子,很少在克莉丝面前露出来。伊织朝装着茶的杯子伸出手,又一次开口。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也是呢····先把那边的事情做个了结吧」
佐和微微点了点头,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到旁边的房间拿着一个小包返了回来。
「——确实小伊织已经是高中生了吧」
「是的」
「虽然也不是非现在不可,只是趁着我身体还不错,想要把这个交给你」
佐和用手递过来的小包,大概是小型英语词典那么大小的尺寸。用油纸包了好几层,中间是什么东西还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好像是七年前吧?和这个一起寄送过来的,从都柏林」
宛如被这些话冻结的伊织面前,佐和拿出两个信封。分别是写给伊织和佐和的,貌似给佐和的那封已经拆开了,而给伊织的封口还依旧完好无损。
「难道——是从老爸那」
「嗯嗯,先从给我的信开始看起吧」
「——」
伊织悄悄瞥了常叶一眼。
之前,常叶一直在细心照顾莉莉瓯妮吃饭,仅仅在旁听着伊织和佐和之间的谈话。大概,只有当伊织想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才会张口吧。
伊织展开从褪色信封中取出的便笺,逐行阅读文字。
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宫本康赖对佐和提出的请求。上面写着,虽然不能细说,包括给伊织的信在内,希望可以帮忙保管直到自己来取。文末所记载的日期,和在都柏林办理装着克莉丝棺材的递送手续的时间几乎一致。


也就是说,伊织的父亲在从都柏林把克莉丝送到伊织身边的同时,也把信和小包裹送到佐和的身边。不过,与克莉丝的情况大为不同的是,这个包裹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并没有在哪个地方耽误七年的工夫——平安无事地送到了佐和手上。
「·····」
康赖的信中还写道,如果自己一直都没有出现前来取回货物的情况下,等到伊织独当一面的时候,希望把这些交给他本人。
「小伊织也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呢」
手拿着给克莉丝和莉莉瓯妮添的饭的佐和,凝视着信对伊织语重心长的说。
「就在不久前,做梦梦到小时候在爱尔兰的祖母家玩时的事情。就那样,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好像,从都柏林寄送过来的货物还保管在我这呢」
「打从这封信以后,老爸还有过联络吗?」
「没有了呢。要是有的话就会告诉小伊织的」
「这样啊····」
「既然已经等到现在康赖先生还没有来取,我认为应该由小伊织来接受这封信和包裹」
「····在这打开可以么?」
「虽然没关系,晚饭已经吃好了么?」
「实在是不能像这些家伙一样没完没了地吃个不停。已经吃的非常好了」
轻轻双手合十表示吃好了的伊织,对常叶微微以目示意,向着面向庭院的廊侧走了出去。
正直八月十五刚过,可能是由于比起东京格外澄澈的空气,这片夜空显得分外明亮。感受着习习凉风,伊织在走廊边弯腰坐下,哗啦哗啦地开始拆起包裹。
「——学姐,请看下这个」
伊织把父亲写给佐和的信向在旁坐下的常叶递了出去。
「····你的父亲,是个平常就用个人电脑和文字处理机写信的人吗?」
大致看了一下全篇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信,常叶问道。伊织耸耸肩摇了摇头。
「就我所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来着——」
正这么说着,伊织突然停住了话头。
撕开油纸从中出现的是,让人感觉到既视感的小小书本。
「这个——」
「难道是····?」
哗啦哗啦翻了翻书页,伊织和常叶面面相觑。
只是一本什么都没写的书。比起以前伊织在克莉丝的棺材中发现的那本素色的书稍大,感觉上制作要精良一些,不过内页全是白纸这点依旧没变。
「···这也是要人上当的陷阱吗?」
「要怀疑的话到处都觉得可疑呢。那封信也不是亲笔所写,到底是不是老爸写的也无从判断」
前几天听到和父亲一模一样声音的电话,结果被逼入困境,这下子连自己都加深了怀疑。
「····不过,这些送到这个家是在七年前。是我和克莉丝还没有相遇的时候啊?就算现在谁想要设计我,不认为有必要使用这么复杂的手段来欺骗七年前连『鞘之主』都不是的我」
「那么,果然这些是你父亲的···?」
「诶呀诶呀,出什么事了?」
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身旁,佐和放下了热腾腾的绿茶。
「哎呀,日记本?明明是挺旧的东西,感觉不错不是么」
照普通人的感觉来看,最多也只能这么想。要这个真的是日记本之类的话,伊织就大可松一口气,但果然不能考虑地这么乐观。
「但是,为什么康赖先生要特地说把这个交给我保管呢?」
「谁知道呢····那个老爸总之就是个怪人····」
因为没法好好说明,伊织就用父亲是个怪人这种说辞对付过去。
「无论如何,感觉总算把肩上的担子卸下去了」
把托盘放在膝盖上,佐和轻松地笑了。
「——这下就算什么时候去见女儿和孙女的话也不会被责备了吧」
「请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
毕竟年事已高,佐和的话也不能当作玩笑听听就算,伊织皱着眉。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呢。当然是开玩笑了。比起这个,常叶小姐,这么称呼可以么?」
「啊,好的」
「你有没有穿过浴衣啊?」
「哈·····?」
「这样的,我孙女小时候穿过的浴衣还有几件。不过对那边的小朋友们来说偏大了点,而我来穿又过于华丽了····所以要是可以的话,你要不要穿穿看?」
「但是,这就——」
用漂亮的姿势正坐着面对佐和的常叶,略微有些困扰的看了看伊织。佐和的孙女,也就是伊织的母亲穿过的,简直就是遗物一样的东西。有着这样由来的浴衣让自己穿在身上究竟好不好,常叶也无从判断。
「学姐不嫌弃的话,还请穿穿看」
伊织喝着热茶笑了起来。
「就算说要仔细对待,我一个男的也没法穿」
「这真的好么?」
「连克莉丝她们都已经穿上了,到现在学姐也不需要有所顾虑了。也许类似这种东西,实际上被珍惜使用的话,不是会更让去世的人高兴吗?被平时就穿惯了和服的学姐穿在身上的话,比克莉丝要安心的多」
「啊!?莉莉瓯!刚才伊织在那边对克莉丝她们毁谤重伤!」
「呜·····」
耳朵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好使的克莉丝,听见伊织的台词之后眉角上扬,也不知道是否对自己就是所谓诽谤中伤的对象这件事有所自觉,莉莉瓯妮则是往这看了一眼,继续默默地吃着饭。
「····这种话,等你吃饭的时候不会洒出来再说」
小声的回呛一句,伊织把油纸折成小块。
「那么小伊织,小朋友们就交给你了——来来,常叶小姐到这来」
看起来很高兴的佐和把常叶领到旁边的房间去。无言的目送她们的伊织突然叹了口气。
伊织把常叶介绍成从祖父时代开始就有着良好世交的家庭的大小姐,同时也是平时就很照顾自己的前辈。尽管话本身不见得是谎言,但无法说明这位少女为何一路跟随到此,而佐和也没有进一步追问。
在这之前,佐和也没有询问关于克莉丝和莉莉瓯妮的事情——明明一眼就看穿少女们是妖精这件事——伊织到现在也没能理解原因。而且,对佐和而言,好像名为妖精的存在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是司空见惯的存在罢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伊织应该考虑的,不是佐和关于妖精的立场,而是父亲经过七年传递到的东西。
把那本书放在盘坐的膝盖上,伊织静静拆开父亲的信件的封口。
把之前做剩下的大量菜敦牛肉,和切好的西红柿一起摆到切成薄片的长条面包上,尝试做成意大利风的烤面包片。
虽然是有些奇怪的东西,而且艾可杜恩也自夸不已,不过拿着红酒杯,用另一只手进食的药子脸上,却看不出来有感觉好吃的样子。
当然这并非艾可杜恩做的料理难吃的意思,只是在想着更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料理的味道没有传递过来而已。
向空掉的杯中倒入红酒,艾可杜恩吐了口气。
「——事已至此,还是让那个小子早点退场会比较好吧」
听到艾可杜恩的话,药子一直没有聚焦的瞳孔终于结成一点,转头看向艾可杜恩。
「那一方面的想法,我绝对不会说从来没想过」
「这样啊·····」
「自从那孩子作为鞘之主开始战斗,我们也能够接近『书』和『吟游诗人』了。多亏了那孩子,我认为走了不少近道·····就是这种命运」
「那么,接下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药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尽管并非预言者之身,也不可能预见到之后的发展,但照艾可杜恩的想象来看,药子脑海中浮现的未来予想图,恐怕是相当危险的东西。
「·····」
摘下眼镜的药子朝摆在起居室一角的母亲的佛龛走去,从下面小架子中间抽出绯红色老式装帧的相簿。
「····药子大人,不会是变得难以掩饰自己的软弱了吗?」
「才不是,只是有点醉了而已」
在木质地板的起居室里二畳大小的榻榻米上盘膝坐下,药子微笑着打开相簿。
就艾可杜恩所知——打小就被单亲妈妈抚养长大的药子,少女时期的记忆实在不能说是快乐。忙于工作的母亲能陪伴她的时间极为少数,在学校也被孤立。所以药子很少有和亲人朋友一起拍摄的照片。
给药子送去酒杯的艾可杜恩,越过她的肩膀偷偷看着相簿。
药子一直盯着看的,是处在上高中前一段时间,穿着和现在相当不一样三日月学院制服的自己的照片。看起来完全没有化妆,是个尽管说不上很优雅,但也是很容易想象到几年后容貌的美少女,正绽放着灿烂的笑颜。大概,就是这本相簿中最美的笑颜了吧。
站在中学时代的药子身边的是,完全没有现在邋遢的胡子,衣领竖起的宫本赖通。相片拍摄的场所就是艾可杜恩也曾经进入过的宫本家的书房。
然后站在站在两人身后的,是个和赖通长得很像的瘦高男子。
「这就是那小子的父亲?」
「嗯嗯」
这张相片贴在相簿的最后一页,也许是有什么意义所在,不过艾可杜恩还无从判断。
突然,药子浴袍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是赖通啊」
把杯子塞给艾可杜恩,药子站了起来接听电话。
「——喂?」
『是早濑吗?』
「啊,发生什么了,都这么晚了?」
『虽然有点晚了,不过毕竟你是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吧?』
一直以来听惯了宫本赖通的语气,还是一样轻浮。不过,身为倾听者的药子自身的想法早已有所变化,她的脸上完全没有露出笑容。
「····什么事?」
『现在要去一趟你家』
「还挺急啊」
『不是,比起那个时候不打招呼就跑到我家的你,我应该还挺讲礼貌的』
「····话这么说就没办法拒绝了」
『对吧?实际上我已经在公寓楼下了。把入口打开三分钟就到了』
「····知道了」
药子走到对讲机旁打开了入口大门,把电话放在桌子上。
「艾可,把这稍微收拾收拾」
「遵命」
把浴袍的衣襟合上系好带子的药子,听见玄关的门铃声后走出起居室。
艾可杜恩合上相簿,收拾好桌子上的餐具,药子带着宫本赖通回来了。和以往不修边幅的穿着不同,今晚好好地把胡子剃了,衬衫上系着领带。
反过来说,看见这种穿着,立刻就明白赖通来此不是为了说骚话的。当然药子也应该晓得了。
在桌子旁和药子相对而坐的赖通,省去前言开门见山的说。
「——听说你和大路小妹之间发生了点事」
「是吗····宫本同学那听的?」
「啊」
「也就是说,他是站在大路同学那一边了呗?」
「不是来说谁跟谁一伙的事情」
「不过,两个人不是今天一起和学校请假了吗?」
药子目光微斜,窥视着赖通的表情。
一旁的艾可杜恩一面准备咖啡一面远远看着这边。
「我当然知道伊织请假的事情,不过大路小姐请假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那些和你没关系吧——我今晚到你这来,是为了确认你的真意」
「真意?」
「大路小姐对你各种质问,你完全没有否认对吧?也就是说她的推测全都中了吗?」
「·····」
药子默不出声,艾可杜恩在两人面前放下咖啡无声地看着。药子现在正想些什么,就连一同生活数年的艾可杜恩也无从忖度。
赖通顺手拿起汤勺在咖啡里搅了搅,小声说道。
「·····你这家伙,就这么想要得到“书”吗?就算抵达了“乐园”,你到底想实现什么愿望?」
「只要还活着,我觉着就没有无欲无求的人类吧」
「那倒是,就连我也想只研究喜欢的东西过着悠闲的生活,这种庸俗的愿望谁都会有——但是我没有就算欺骗学生们也想要实现的那种愿望」
赖通的这番话,有着相当强的讽刺意味。不过药子利用教师的立场获得学生的信任,又单方面背叛他们也是事实。
药子静静地喝了口咖啡,小声说道。
「赖通你这样毫不隐瞒的把话都说出来,最初就打算开诚布公呢」
「差不多啦」
赖通正经的表情一下子因为苦笑崩开了,伸出手去取杯子。
「——嘛,谁都有各种各样的愿望,也会有不能对人说的愿望。要是我处在你的立场,“书”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欺骗认识的人——也不能断言没这么想过」
「博爱主义者的赖通,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
「喂,别说了,博爱主义者什么的····你那种语气,是在讽刺我女性关系时候用的吧」
「是这样吗?不过,你要是有这种愿望的话,我也有点听听的意思」
「别岔开话题,我今晚是为了打听所谓你的愿望这种东西才来的」
知根知底的两人,尽管看起来和平时的对话没多大差别,不过两人的视线时而相交,时而冲突,时而错开。视线的动向中还有各种言语之外的意味蕴藏在内,这种事就连艾可杜恩都有所察觉。
药子突然笑了起来。
「赖通你是不是已经想象到了?」
「是有几个猜想啦,三个左右?以前开始你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家伙,这样的你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的愿望的话,能想到几个但都无法确定」
「猜猜看怎么样?根据我的表情变化也许能判断出什么来呢?」
「你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吧。你可是想哭的时候也摆着一副扑克脸掩饰过去的女人」
这么说着,赖通把手腕搭在一起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第一个就是——很常见的,也是最先想到的」
「什么呢?」
「就是你母亲的事情·····从伊织那里听说你也成为鞘之主的时候,我以为你战斗的目的铁定是为了救母亲」
「那倒也不是没想过·····就结果而言,还是没能赶上」
还没迎来真正的夏天,药子的母亲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药子,表现出的不是深深的哀伤,而是终于从什么上迎来解放感,脸上浮现出的更像是放松的感觉。当然并不是说药子对母亲去世而感到重担解脱的意思,是药子母亲从长年的痛苦中得到解放的安心感。至少艾可杜恩看来是这样。
赖通话中混着叹息开口道
「即使抵达“乐园”,只有死者复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以前大路小姐遇到的吟游诗人的老绅士是这么说的,轮回的轨迹是无法逆转的」
「这我听说过····所以我也再也没考虑过让母亲复活这件事」
「那是你现在期盼的是什么?父亲的死吗?」
「这是第二个予想?」
「啊啊,你仇视你的亲生父亲吧,现在也憎恨着他」
「····是呢,我不否定」
「不过,杀人要比唤醒死者压倒性的简单,现在的你有这种实力,没有特意谋取“书”的必要」
「这也是事实····那么第三个予想呢?」
「我不想说」
将咖啡一口喝下,赖通站了起来。
「要是不对的话就算是为了遮羞,要是猜中了总觉得会变成让我不舒服的话题·····还是不说清楚好了」
「那你是为什么来这的,赖通?」
「都说了,是来确认你的真意的」
赖通伸手拿起挂在椅背的上衣,向后一甩搭在肩上笑了。
「——很遗憾,看起来你是认真的。作为伊织的保护者,不得不给出少和你接触的建议呐」
「那还真是不错」
药子拨了拨长长的头发,也站了起来。
「——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有些后悔了。把宫本同学卷进来之前,强硬的让他退场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和你说这种沉重的话题了」
「是么····真是比至今经历过修罗场还要沉重的气氛。和这比起来,还是一记耳光就完事的争风吃醋更轻松」
正了正衣襟,赖通伸出了右手。
「····要是最终你获胜了,伊织和我忘记一切的话,那时候就该你邀请我了,面对面来上一杯」
「好啊,要是我败给伊织同学忘记所有的话,那时候就该你委婉的邀请我了,前辈」
药子和赖通的手在桌子上方握在一起。不能说是亲友或者恋人,对很难说明关系的两人来讲,这也许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握手。
不管怎么说,从中学时代来往十年以上的两人之间的别离,难免另人觉得过于淡薄。
赖通出门以后,艾可杜恩舔了舔干涩不舒服的嘴唇,过了很久才张口
「···那个家伙忘掉一切的话,克莉丝塔蓓儿,露缇琪雅和莉莉瓯妮····最少要收拾三个战争妖精。即便如此,很可能那家伙也不会忘记」
「被赖通憎恨的话,我想也是没有办法」
「药子大人有此等觉悟的话,在下也无需赘言」
「还有件事····呐?」
「请问是?」
「宫本同学他们,是去了哪里呢?」
在刚才赖通坐着的椅子上弯腰坐下,药子向窗外的夜景望去。
简直可以说是写实,直到刚才还大吵大闹的克莉丝和沉默寡言的莉莉瓯妮,吃饱了饭以后就哈欠连天,赶紧让她们去睡觉了。应该也有不习惯长途旅行的缘故吧。在纸拉门的对面,传来了抱着被子睡在一起的少女们轻微的呼吸声。
佐和也是,两个小时前就进入自己的房间,打算去睡觉了。即使知道这就是老人的作息规律,伊织也实在没办法像那样晚上十点前上床睡觉。
于是伊织从佐和铺好被褥的房间溜了出去,沐浴着青色的星光,在走廊的阴影中坐下,又掏出父亲的信读了起来。
和寄给佐和的一样,伊织收到的信也同样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
伊织充分辨认出的内容就是,也许会把年幼的少女交托给他,直到自己返回日本都要保护好那个孩子,这个少女正是自己追求“妖精”本身——写着类似这些的东西。
「真像是那个老爸会说的话」——伊织无奈地说
只顾着自己的研究,担心年幼的伊织和叮嘱不要忘记给母亲扫墓这样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提到。就是这些地方,让伊织对父亲烦躁进一步加深。
这时,静静打开拉门的常叶走了出来。
「——伊织学弟,还不睡吗?」
提问的常叶身穿代替睡衣的浴衣。应该是穿惯了的原因,和不知不觉就把下摆弄乱的克莉丝不同,常叶穿着浴衣的姿态果然不一般。
「实在是太令人火大,想睡也睡不着」
苦笑着递出信来,伊织叹息不已。
「····这看起来也是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呢」
「嗯,尽管没法保证确实是老爸写的,不过信的内容本身,写了一些我那个自私的老爸自己的事情,这么看来有可能是真货」
「····照你说的来看,你的父亲是个稍微有些奇怪的人呢」
伊织判断这应该是常叶选择了词汇进行的评价,本来直接出言贬低也无所谓的,不过从常叶的性格考虑大概不会吧。
突然伊织向常叶发问。
「····话说回来,学姐的双亲是什么样的人?」
以前伊织去常叶家里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她的家人。根据听来的说法,双亲一直都很忙,特别是最近,几乎没时间回到那宽敞的住宅里。
常叶把信纸送还伊织,微微笑道。
「说的好听点,父亲是个热爱工作的人而母亲是个风雅的人吧。父亲因为工作在日本坐飞机各地往来,母亲是从事花道和茶道那方面的人,也是到处奔波。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双亲,也以他们为荣,并没有觉得特别寂寞哟。我还有奶奶和花山小姐在身边」
「我的老爸如果也是那么出色的大人就好了呢」
同样是不着家的亲人,常叶的双亲和伊织的父亲有着巨大的差别。常叶的双亲,就算距离很远应该也在经常思念着独生女儿,而伊织的父亲只考虑自己的研究。从刚懂事的时候开始,伊织就很难抑制住自己对父亲的焦躁和反抗心。
常叶取出移动电话,向伊织展示液晶画面上双亲的图像。
「虽然是我刚上高中部的时候照的,这就是我的双亲」
「诶····怎么说呢,就是给人那种感觉」
画面中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和穿着得体和服的清丽妇人站在一起,比现在头发略短一些的常叶站在旁边。这么想来,伊织从来没有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和父亲一起拍过相片的记忆。
「伊织学弟没有和家人一起的照片吗?」
「和这么被我损的父亲一起的拍照片之类的,我是不可能会带在身上的吧」
「不过,没有和母亲的照片吗?」
常叶用带着几分恶作剧的表情问道。伊织微微皱了皱眉,回了一趟克莉丝她们睡着的房间,返回以后掏出了手机。
「····就是这个了」
移动电话画面上显示出的,是怀抱着还是婴儿的伊织露出微笑的亡母的画像。
「····真是漂亮的人啊」
「承蒙夸奖」
虽然并不太多,在仅有的几张母亲的照片之中,伊织把这张画像保存在手机里随身携带的原因,是感觉这个时候的母亲的笑颜最为灿烂。在伊织长大一些后,父亲因为实地考察基本不着家,母亲的容颜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现在想来,这个时刻也许就是母亲幸福的顶峰了吧。
常叶把伊织的移动电话递了回来,又提了个问题。
「好像是四分之一混血来着?总觉得头发和皮肤的颜色有种透明感呢」
「我的母亲吗?曾祖母既然是混血,我的外婆应该才是四分之一混血。母亲的话····one-eighth?应该这么叫吗?」
「我想应该是吧——不过,果然伊织学弟有种恋母情结的感觉呢」
「稍等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啊」
伊织压低声音反问道。
「你看,有这么漂亮的母亲,有点恋母情结也是无可奈何的」
「完全不是!在说些什么啊,突然间!?」
「是吗?那就是单纯的年上控?」
「年上什么的——」
「总比被说喜欢年幼的要好吧」
「这倒是····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确实比起被说成萝莉控,说是喜欢年长的还比较正常一点,但无论如何被这么下定论的话还是无法释然。
「——既不是偏好年上也不是偏好年幼的话,你是喜欢同年的孩子吗?」
「今天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挑起话茬呢」
伊织从地板边缘垂下双脚,吐出一丝叹息。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没能和那些家伙一样度过平稳无事的高校生活,也没有考虑那种事情的余裕」
「是这样吗?即使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一方面也有很多人在想着这种事。就身边来说,牧岛学妹就是这样吧?」
「正好相反。被恋爱情感左右,以致不小心踏进了生死相搏的领域,只不过还没有遭遇真正的生死危机罢了····只有一度有过这种经验,就会知道至今为止像这样闹着玩一样是不行的」
「是么?不仅仅是她,露缇琪雅也这样不是麽?露缇琪雅在法国的时候尽管闯过无数修罗场,却任然保持着对宫本学长的恋心哟」
「那家伙没有讨论的价值,而且也不是人类」
「这说法有点狡猾呐」
常叶耸动意外有些单薄的肩膀笑了起来,伊织侧目瞥了她一眼,想起常叶曾经也像个少女一样悄悄怀抱着恋爱情感进行过战斗。为自己没有说出不小心的失言感到安心,偷偷吐了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伊织心中所想,常叶也让双足从走廊外侧垂下,双手后撑仰望夜空。
「···仔细想想还是第一次呢」
「什么?」
「虽然我们战斗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半夜,像这样和你一起眺望普通的夜空不是第一次么?」
「这么说来还真是呢,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就你的情况而言,也算是从忙碌的家事中被解放出来了」
「嘛,话说最近其实没那么忙了。因为叔父回来以后,家事变成由两个人分担了」
「是由两位男性共同分担吗?克莉丝先不说,露缇琪雅还依旧什么都不干吗?只洗自己的内衣?」
赖通回国之前,露缇琪雅做的勉强算是家务的只有清洗自己的内衣。总是被自己不喜欢的男性——也就是伊织看见自己的内衣还是无法接受。
但是,现在赖通回到宫本家以后,露缇琪雅连自己的内衣都不洗了。
说出这些情况以后,常叶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诶?难道说连这个都交给宫本学长了?」
「好像在巴黎同居的时候就这样了」
「虽然说很有露缇琪雅的风格啦·····」
「就是不要脸罢了,那个家伙」
「不过,我也没有嘲笑别人的立场就是了」
「什么意思?」
「因为,我也没法说自己很擅长家事」
「我觉得没关系就是了」
伊织的家事能力是由于必要而被迫学会的。也不是说现在世上的男性不需要学会做家务,只是说这个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才需要学会的东西。
而常叶的情况,自家的家务事都交给女佣来做,着实没有由自己来做的必要。如果家庭环境允许的话,那也无伤大雅,这是伊织一贯的主张。
「话是这么说,也不可能一直都让花山小姐来做····就算是我,也总有一天会离开家独立生活,那个时候不会料理也不会打扫的话还是很困扰的」
「离开自己家·····咦?学姐应该是独生女吧?」
「这倒是,怎么了?」
「那将来不是应该让女婿来入赘吗?」
「·····」
常叶目不转睛地看着伊织的脸,突然大笑出声拍着他的肩膀。
「讨厌啦,伊织学弟。我不是在说结婚那种那么遥远的话题啦」
「咦?」
「你看,等到上大学的时候,看情况不是有可能自己一个人住吗?是在说那个时候感到困扰的事情哟」
「啊啊···是这样啊。我本来以为学姐铁定是要读本地直升的那种大学呢」
「嗯,我之前也认为这样就好,总觉得双亲也是这么期待着的——但是,最近我也想了很多」
不知何时,常叶把双脚收了回来,双手抱膝。像这样弯着后背摇晃着身体的姿态,使得常叶看起来比平时更孩子气。
「对世事一无所知,一次也没有离开家就这么长大成人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妙,最近我常这么想······当然,并没想过自己一个人生活几年就会很快开阔视野这么天真的事,不过增长经验也不是坏事。所以要是双亲允许的话,我打算配合进学尝试独自生活看看」
「莉莉瓯妮要怎么办?」
「啊,对呀,那就两个人一起生活——就让我从尝试着照顾那孩子起居生活开始」
「那可真是值得一看,我觉得莉莉瓯妮要比克莉丝省心的多,就是准备食物会费点工夫」
「你也真是坏心眼呢」
常叶像要倚靠过来一样,轻轻用肩顶了顶伊织。和平时的常叶不同,现出好像撒娇一样的态度。
「·····」
伊织挠了挠鼻尖,稍微冷静下来尝试思考。
要是在这里的不是常叶而是牧岛皋月的话,伊织是不会容许这种肢体接触的吧。在觉察这种氛围的当时,应该就会立刻避开皋月,不过在这之前,根本就不会坐的这么亲密。
伊织觉着这样也好的原因,就在于对方是常叶。
在经历有生命危险的状况时候带来的兴奋感,经常会被人们误认为是恋爱情感所带来的兴奋感。很少有和人亲密接触的伊织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和常叶的亲密氛围,说白了应该就是吊桥效应造成的吧。
伊织坚信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了,伊织学弟?」
内心就像自我暗示一样,脑海中吊桥效应几个字循环往复,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出声的伊织,听见常叶的声音取回了意识。
「突然就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了?」
「啊····没事」
微微侧目,常叶的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伊织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静。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看起来常叶也是一样,仰望个子略高的伊织的少女脸庞在星光的照耀下,明显突然变红起来。
「啊····」
常叶尽管好像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好好把话说出来。
「····」
伊织和常叶无言地对视,伊织不知道常叶在思考什么,反正伊织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想。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鼻尖已经撞到了一起。
「呃」
伊织不假思索地按住鼻子呻吟起来。
不知怎么当时顺势就——只能说成是这样了。至少伊织是这么感觉的。所以是当时的氛围就让自己顺势想要亲吻常叶。
对于自己三十秒前的行动,伊织心中是这么说明的。
不过事情完美的搞砸了。
亲吻的话明明和克莉丝有过无数次了,也从没搞错过间距——说好听点也许是过于急切了,其实就是目测有误,想要接吻鼻子却撞到一起去了。
对这种初体验感到难为情,悄悄看了看抬起头的常叶。
「——」
常叶用指甲按了按鼻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可····不行啊,真是的」
小声说话的常叶的侧脸变得比之前更红了,从浴衣可以窥见的部分也染上了红晕。
「彼此都该说是不中用吧——呐?」
「哈····」
「我自己明明都和莉莉瓯妮有过好几次了,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常叶这自嘲的台词,说明她也有想要和伊织接吻的意思。
知道了并不是自己擅自得意忘形,伊织一下子放心了,下意识地跟着苦笑起来。
接着对话又中断了,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果然就算想要再来一次,伊织匆忙间也还没整理好思绪。
归根结底,常叶对于今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伊织还没有听常叶亲口说出来,搞不好还是伊织自己一头热呢。




本帖最后由 eveads 于 2020-1-18 10:19 编辑


第四章 立于天边
无论那个传说真实与否,话说人究竟有没有灵魂,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没办法说清楚。
不过,至少古代的人们是相信类似传说的。站在这片神奇的景象前,也许自然而然就会感受到严肃的氛围。
圣基尔达群岛——
人们把这里称作“世界的尽头”
迎接死亡之人的灵魂,一定会回归这里。
————————————————————————————————
梦中曾一闪而过的风景,就出现在眼前。
灰色的天空和昏暗的海面给这冰冷的世界尽头染上两种颜色,菈·贝露静静地站在这里。
圣基尔达——
位于苏格兰西北方的小小岛屿,被人们称作“世界的尽头”。被指定为世界遗产的这座岛,除了被允许上岸的幸运观光客之外,只有少数几名监视员顶起巡视,实际上就是无人岛群而已。
圣基尔达群岛其中之一,希尔塔岛险峻的断崖之上,海上吹来的强风让美丽的金发随之飘舞。
听到背后接近的脚步声,菈·贝露静静地转过身。
梦中出现过的女性就站在那里。
和用手按住长长的黑发的女性对视的菈·贝露,自己移开了视线开口说道。
「····一直以来都忘记的事情,到这里来以后终于想起来了」
「这只是偶然而已」
和菈·贝露一同眺望着清冷的海面,女性回应道。
「或早或晚,你都会想起一切····忘记一切的时候尽管你是个“鞘之主”,但也不过是名为琉克丽丝·莉贝丽路的人类罢了。不过站在这里的你是“吟游诗人”——Minstrel·Of·Scotland的La Belle DameSans Merci,战争妖精和鞘之主的规则当然无法束缚住你」
「是这么一回事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和你战斗之后的记忆到现在也回忆不起来····我能记住的就只到你折断了阿尔诺尔特为止,接着就躺在床上快要死了」
瞥了一眼女性,菈·贝露问道
「····在那之后,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艾露米拉?」
「现在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了不是吗?」
「即便如此我也想知道,并没有想报复你的意思。大概是我被你打败了——因此得到了现在的这个“职责”,正由于我一直怀有着对“书”强烈的执念」
「···也许是正确答案吧」
黑发女性艾露米拉回应了菈·贝露的低语。
「想成为“书”和圆环的守护者吟游诗人的话,只有被“书”所深深吸引的人才可能——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了解的还真是详细呢····」
将下巴埋入衣襟周围的毛皮中,菈·贝露转过脚。
「···那个时候你要保护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持有“书”的——应该是保护着持有“书”的战争妖精的那个男人吧?确实,名字应该叫宫本康赖好像?」
「···他的话,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菈·贝露正若无其事地从凹凸不平的岩石斜面上走下去,闻言突然驻足,回头看向艾露米拉。
「死了····?」
「是的,在那之后,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为什么?被别的战争妖精袭击了吗?」
「不是的」
微微摇了摇头,艾露米拉加快步伐赶上了菈·贝露。
「····给予你反击之后,我把失去记忆的你送到了苏格兰」
「这么说来,我苏醒的时候就在格拉斯哥的医院里呢」
「嗯,战斗之后,你还有呼吸,而且康赖先生也不希望你死去」
「然后呢?」
「我确认了医院把你当做丧失记忆的重病患者收容后,我就前往爱尔兰的米斯郡了」
「米斯郡——」
菈·贝露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地名,尽管是从未到访过的土地,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在我前往苏格兰的途中,康赖先生和那名少女一起,为了让“书”的研究有所进展,去拜访认识的学者了···请问你知道吗,名叫派屈克·赫恩的鞘之主?」
「啊啊····」
艾露米拉的这番话,一下子让菈·贝露想起了遗忘在内心深处的东西。爱尔兰的米斯郡是少年时代的派屈克和祖父共同生活的地方。派屈克的祖父和宫本康赖是学者伙伴,一直在进行着战争妖精的研究。
「——然而,围绕着如何使用少女和“书”这件事,两个人分道扬镳了」
「死亡原因应该不是被派屈克给杀掉了吧?」
「当然,当时的派屈克还不是鞘之主,在那之前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那么,宫本康赖为什么会死呢?」
「····因为事故」
暧昧不清地回答了菈·贝露直接的问题,艾露米拉朝悬崖下面再往前的小房子走去。
在被指定为世界遗产变成无人岛之前,有小规模以捕捞鲱鱼为业的渔夫之类的人们在此定居。为了遮挡不停吹拂的海风,在巨大岩石的阴影处建造的房子,恐怕是过去的居民遗弃的东西吧。
看起来理所当然的,艾露米拉踏入了石制的房子。
跟着艾露米拉走进房子的菈·贝露,四处打量着形同废墟的屋内,皱起来眉头。
「····你现在就住在这种地方?」
「也不是从那开始一直住在这里····不过,这半年几乎都在这生活」
「为什么····」
看着在破旧椅子上弯腰坐下的美女,菈·贝露问道。
「你应该也不是宫本康赖的战争妖精吧?」
「是的,那个人没有作为某人的鞘之主的素质」
「这么说的话,你为什么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喜欢,想要为他做些什么——这么回答,不知道可不可以?」
「····倒也不是说不行啦,比起说不求回报地为那个男人付出,这么说更容易理解——不过」
「怎么了?」
「那个宫本康赖,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
艾露米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宫本康赖明明死掉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你也是战争妖精的话——」
「我已经不是战争妖精了」
「····你说什么?」
菈·贝露皱起眉头反问道。
「不是战争妖精····?」
「准确的说,马上就不是战争妖精了。因为了有了这种预感,我才来到此地···马上就会」
「要变得不再是战争妖精——?!」
一下子睁大眼睛的菈·贝露猛然向后看去。
令人胆怯的冷气和强烈的海腥味混杂其中的浓雾,如雪崩一般充斥于整个房子中。


已经是今天最后一班巴士出发之后了。环岛周边喝的醉醺醺满嘴胡话的年轻人和上班族随处可见,尽管数量上有所不同,无论是东京还是这里都没太大差别。
孤零零地抬头看着被小小灯光照射着的巴士车次时刻表,咕咚咕咚喝着宝特瓶中伏特加的芭拉库里丝,听到逐渐接近的引擎声回头看去。
「呀~嘿~,小芭♪我借到了~」
从停在巴士站台前的红色小汽车上,兴高采烈的兰华挥着手从车上跳了出来。
芭拉库里丝盯着兰华脚上穿着的鲜红色高跟鞋,叹了口气。
「···兰华,你这样真的能开车吗?」
「这不是废话吗,因为我也没准备运动鞋啊」
「就我个人而言是感到非常不安的」
「不也挺好的么——说起来,之前那个眼镜君的去向呢?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嗯」
将宝特瓶的盖子拧紧,芭拉库里丝指着巴士时刻表。
「——看,稍微有些痕迹残留在这」
时刻表的表面,有好几个旁人无法看见,闪着淡淡光芒的手印布满其上,是战争妖精们放出的磷光的残留。
「呼呼···那个小孩子到处乱摸留下的是吧?」
闭上一只眼看着时刻表的兰华,视线上扬确认目的地。
「——也就是说,沿着巴士的路线走就可以了吧,兰华?」
「嗯,只要接近到某种程度的话,之后总会感觉到什么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咦?什么?」
擦了擦残留着伏特加气息的嘴唇,芭拉库里丝指着自己的脚边。
「···这还有一人份,虽然很少,是其他战争妖精留下的痕迹」
「——」
玩弄着垂在肩上的头发,兰华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着柏油路,恐怕也一眼发现了闪烁着微弱磷光的足迹。
「我想大概是从这里登上了巴士」
「···偶然?」
「感觉上太过于巧合了,那个名叫宫本伊织的少年周围,貌似存在着复数的鞘之主和战争妖精。还是判断这回也是和同伴一起到这来的为好」
「感觉对小芭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发展?」
「说得对」
要打倒的敌人越多越好,对于追求战斗的芭拉库里丝来说是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那我们就快点出发吧」
「嗯」
拉开副驾驶车门的芭拉库里丝,蓦地发觉到朝这边走过来满脸通红的男子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哎呀~?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啊——」
没有把轻浮男人的话听到最后,芭拉库里丝往地面一蹬腾空而起。
「呜哇!?」
首先一脚踏在正面男子的脸上,凭借反作用力在空中旋转一周,横扫第二个男子的侧脸。就这样芭拉库里丝甚至一次都没有落地,就瞬间让五个男人全都昏迷了。
司空见惯的兰华,嘴角微翘笑着揶揄芭拉库里丝。
「小芭,你总是对我说东说西,今晚给人的感觉倒是有点凶啊」
「只是单纯节省点时间罢了」
把散乱的金发拢了拢,芭拉库里丝把男人扔到一边坐进车里。
「——要是让兰华动手的话,都能想象到你把那些家伙打到半死也不会停手,但我们没那个时间,那帮人的“足迹”消失之前不追上去不行」
「····这倒也是」
兰华做进驾驶席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开始加速,让租来的车发动起来。
依靠导航,让车子沿着巴士的路线前进,稍微离开市街之后,天已经全黑了。
和芭拉库里丝的猜想一致,兰华像个笨蛋一样开不好车。
「呜~这一片果然是乡下啊」
「果然以日本人来看也是这样吗?」
「偶尔来这倒还好,我才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啊~」
「不过,兰华你不也是出身乡下的吗?」
「所以才说啊····最讨厌乡下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正面的黑暗,兰华像是要吐一样说道。
「——完全没觉得出生的故乡有一丁点好的地方,对我来说只有讨厌的回忆」
「东京看起来也不像是给你留下好印象的感觉」
「····至少变得漂亮了,还遇见小芭了」
「这样啊」
芭拉库里丝从兰华那里听说的她的前半生——话说她也没那么大岁数——确实不能说是幸福。
不过说实话兰华对自己的容貌全部抱有自卑感。人长得并不能说那么好看,因此兰华小时候据说过的很辛苦。尽管没有听说全部经历,但根据兰华的举止,芭拉库里丝大概能想象得到。
恐怕就是双亲看见兰华现在的外表,也不能立刻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吧。
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容貌,兰华宛若新生。至少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因此而改变。
「——呐,兰华」
「嗯?」
「谈场恋爱不是也挺好的吗?」
「哈?突然说什么呢?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
兰华瞥了芭拉库里丝一眼,用鼻子小声哼了哼。
「···男人什么的,都是像渣滓一样的家伙」
预料之中的回答。至今为止被数不清的男人背叛、践踏的兰华的话,估计也给不出预料之外的答案。
「去找找不是那样的男人啊——不然的话,兰华永远都得不到幸福。因为我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兰华身边」
「也是呢···那么小芭前往“乐园”的时候,希望别给我现金了,给我个男人好了」
「我觉得那也挺不错的」
这场战斗之后等待着的“乐园”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所,就连芭拉库里丝也无从判断。当自己启程之后,兰华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吗,实现的话她真的会幸福吗——这个也是芭拉库里丝无法晓得的。
不过,既然有缘成为搭档,还是希望兰华能变得幸福。如果以后自己无法守护兰华的话,希望有个男人能代替自己陪在她身边。
「人类也好战争妖精也好都一样呀」
把额头贴到冷冰冰的窗户上,芭拉库里丝叹了口气。
「——结果,大家都是害怕寂寞的人,孤身一人活下去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用鼻子哼着歌的兰华听没听到这句低语,她什么也没说。


季节正逐渐向秋天靠拢。这里比东京能够更为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实际上,尽管没设置闹钟也比平时醒得早,原因在于无声涌入的早上的寒冷空气。
「······」
从被褥上起身的伊织,看了一眼在旁边床上睡相糟糕的少女们之后,发现对面的被子已经漂亮的叠好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曾祖母要让所有人睡在这个房间里?小鬼们先不说」
搔了掻翘起来的头发,伊织戴上眼镜站了起来。
「喂,差不多该起床了」
伊织毫不客气地一把抽走少女们睡觉用的被子。
「呜咕——」
被突然变冷的空气包围,莉莉瓯妮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而抱着她的克莉丝依旧在睡梦中。
「没办法之后采取这种手段,莉莉瓯妮阁下——嘿」
伊织皱着眉头把克莉丝从莉莉瓯妮身上拽开,即便如此克莉丝也没醒过来。
「真会让我费工夫——喂,给我起床」
「···呜?」
「有工夫发出睡迷糊的奇怪声音的话,还不赶快起来换衣服」
莉莉瓯妮已经在一旁自己更衣了。果然这方面常叶已经好好教育过她了。
反过来看这边,总算起床的克莉丝一直揉着眼睛,呵欠连天,也不知道要换衣服。
「你这个家伙——」
自己早已换好衣服的伊织,催促克莉丝梳好自己的金发。
「呐,伊织」
正费劲地用手扣上衬衫的纽扣的克莉丝问道。
「稍微问下可以吗?」
「是现在必须要听的事情吗?」
「诶?」
「没换好衣服,就要推迟早饭的时间,所以我在确认是不是重要到现在必须听你说的事情」
「咦咦?」
「····所以说,就是在问你到底是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也不是重要到那种程度的事啦」
「那就之后再说,你也不想太晚吃上早饭吧」
「嗯!克莉丝,肚子饿了!」
终于睁大了眼睛的克莉丝大声喊道。
「那就快点换衣服」
让克莉丝站了起来,伊织强硬地把鞋子给她穿上,突然感觉的侧面的视线。转睛一看,已经着装完毕的莉莉瓯妮好像要说些什么的盯着伊织。
「····唔」
莉莉瓯妮向伊织深深地行了一礼,先行一步走出了房间。
「···什么意思,刚才的行动?」
「肯定莉莉瓯妮肚子也饿了」
「别和你自己相提并论。那个孩子要比你深思熟虑的多····顺便说,深思熟虑的意思给我自己查字典去」
「···无所谓啦,等会我去问常叶」
「随便你吧,不过别给人添麻烦」
把缎带装饰在哼的一声撅起嘴的少女的头发上,伊织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来迟了」
在昨天吃晚饭的起居室里,已经做好了早餐的准备工作。
「哦呀哦呀,早上好,小伊织,小克莉丝」
站在炉灶前的金森佐和,向着曾孙露出微笑。
昨晚听说佐和平时独自一人做饭的时候,还以为是很平常的用电饭锅来做饭呢。特意拿出巨大的锅子来做料理,果然是为了应对克莉丝和莉莉瓯妮那异于常人的食量。
旁边给味噌汤调味的常叶也回头对伊织微微一笑。
「呀」
「·····早上好」
轻轻点了点头,伊织也开始帮忙摆桌。
「——那就开始吃早餐吧」
和昨晚不同,早上的餐桌种类上尽管变得朴素了,量上却没有太大差别。少女们面前炊制好的米饭盛在大碗里,鲑鱼刺身和烤好的海苔大量堆在上面。
「我开动~了♪」
克莉丝和莉莉瓯妮学着佐和双手合十,举起了筷子。
「·····」
伊织一面安静地进食,一面盯着从早上就开始发挥旺盛食欲的克莉丝,以防她搞出什么纰漏。
不过时不时也和坐在正面的常叶视线交汇,倒也不是特意盯着看,只是偶尔看看前面的时候对上了常叶望向这边的视线。
一对上眼,常叶就马上低下头,跟莉莉瓯妮说了些没什么意义的话,慌慌张张扒了口饭,完全不像平时冷静进食的常叶。
不过完全明白原因在哪的伊织,也同样低下头,感受着太阳穴附近的灼热,饭都没能像平时一样好好咀嚼。
「呐-呐,伊织!」
「····怎么了?」
「今天也不去学校对吧?」
「这个时间能不迟到的赶到学校,应该只有可以拯救世界危机的超能力者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么,那么!要玩什么好呢?」
「···饭还没吃完就说这个?再说我也不是为了玩才来这的啊」
「啊,伊织学弟」
小声咳嗽一声,常叶生硬的露出笑容。
「就由我来陪这两个孩子好了,你就和你的曾祖母多说说话吧」
「什么?」
「你看,这种机会很难得对吧?而且,你自己不也是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吗?」
「这倒是····不过这样好么?说实话,肯定比学姐想象的还要麻烦,照顾克莉丝这件事」
「啊啊?!听到了吗,莉莉瓯!?伊织又开始对克莉丝毁谤重伤了!」
「····诽谤中伤」
「就、就是这样!」
「好啦好啦,饭还没吃完不能这么吵闹哟」
常叶对吵闹的少女们——主要是克莉丝——进行告诫后,又对伊织开口道
「总之,今天就交给我好了」
「哈···学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尽管一副很勉强的样子答应下来,实际上,伊织也是有些许安心在其中。
只是想这样看着常叶的脸,果然就觉得很是难为情。

这天早上,到达学校的牧岛皋月最先遇到的就是山崎雅明。
「喂,牧岛!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什、什么?你怎么了,山崎同学?」
「什么怎么了!倒是你不采取点什么措施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崎发出粗重的鼻息站在前方。看起来相当的兴奋,除了嫉妒伊织的时候,山崎会这么兴奋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皋月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当然,并没有说出口。
「话说你呀——」
好像到现在才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山崎拽着还没放下东西的皋月跑出了教室。
「稍、稍微····到、到底是怎么了,山崎同学?」
「····你和宫本到底怎么样了?到底是在交往呢?还是没有在交往呢?」
「咦、咦!?什么呀,山崎同学,你再说些什——」
「不,实际上啊!」
在走廊的窗边蹲下,音量终于降下来的山崎说道
「····你看,昨天那家伙跟学校请假了对吧?」
「嗯、嗯!」
「不过呢,我昨天回家以后,我老妈说在车站见过宫本了,在早上的时候!」
「这、这样啊?然后呢?」
和山崎一样蹲下来的皋月内心震惊,强压动摇催促着继续说下去。
「在另一边的月台上看见的,带着金发的小女孩一起,应该是宫本不会错。我老妈在宫本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不、不过伊织同学跟学校请假也说了是家里的事情——也不是说本人生病了,没什么太奇怪的吧····」
「笨蛋,接下来还有后续呢!」
「接下来?」
「不只是那个宫本,之后来了个有着长长黑发的美少女跟他汇合了,一起坐上了往东京方向的中央线」
「——」
听到这些话的瞬间,皋月的脑海中浮现出飒爽的大路常叶的姿态。山崎的母亲所目击到的,毫无疑问是伊织和常叶吧。
而恐怕山崎也根据黑长直的美少女这个标志,首先想到的就是大路常叶的名字吧。
山崎用拳头咣咣地敲着漆面地板,眉头紧锁。
「···你知道吗?常叶王子昨天开始也跟学校请假了啊」
「那、那个···我、我也知道就是了」
「哈?你这家伙也知道啊」
「因、因为都是美术部的幽灵部员啊——」
「都知道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紧张感的表情啊,你这家伙!这、这也许是超级不得了的事情啊?宫本和常叶王子,跟学校请假两人一起——」
「喂、喂!山崎同学!声音太大了!」
慌张地制止了声音变大的山崎,皋月无奈之下,把自己知道事的说出一部分。
「····古田老师昨天不是没有说清楚伊织同学缺席的原因吗?」
「啊····怎么,你知道理由吗?」
「嗯,从伊织同学的叔父那里稍微打听了一下」
「哈!?——难道说那个,和王子的婚前旅行都已经被监护人所认可了吗?」
「就说不是了!——伊织同学去拜访住的很远的亲戚了」
「亲戚?真的吗?」
「因为以前听说过父亲这边的亲戚只有叔父一个人,我想大概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吧。岁数相当大了,已经只有伊织同学这么一个亲人了」
「不过啊,为了去串亲戚特意跟学校请假?这种事情暑假再去不就行了」
「所—以—说」
对抱有深深疑心的山崎感到烦躁,皋月砰砰地拍着自己的包。
「就是有了不去不行的突发状况啊,大致也能想象到吧?高龄的亲戚会这么说的话,现在突然!」
「咦?难道说,葬礼之类的,或者快到那一步之类的?」
「大概吧···不然老师也没理由瞒着大家吧」
「那么,宫本那边说得通了,王子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学姐的事情,我也还——」
「你这家伙,部团活动的时候明明在一起,打听一下啊,去学姐家里问问啊」
「别、别说些乱来的话!就算是一个部的,也不能去学姐家里打扰吧!——为什么说些和露缇琪雅一样的话啊,山崎同学」
小声发着牢骚,不过一方面皋月也想着,为什么自己要拼命解释到这种地步。
皋月现在所努力做的,是为了防止「伊织和常叶从学校请假两人出门旅行」这种传言扩散开。想着为了回避伊织被人纠缠还可以努力一下,但是想到不得不保护擅自跟着跟着同行的常叶的名誉,果然皋月心中还是五味陈杂。
更别说,昨晚两个人住在哪里,现在在哪做些什么——一开始想着这些事,就变得心不在焉。说实话,都有点开始讨厌让自己想起这种事的山崎了。
「——总、总之!别说些没有根据的话比较好,山崎同学!总是臆测些奇怪的事情,是想和前辈的粉丝为敌吗?」
「这、这倒也是啊——」
在学校是个名人的大路常叶,有很多狂热的女粉。大概想起了以前在流传着伊织和常叶有没有交往的流言时,伊织被班里大半的女生追问的情形,山崎听到皋月的话突然变了脸色。
「····算了,等宫本从东京回来以后,我在好好问个清楚。那个时候你也要一起来,牧岛!」
「为、为什么我也要?」
「因为,对你来说也不是事不关己吧?要是宫本真的和学姐——你懂吧?」
「我、我无、无所谓啊,真的!比起这个,老师快来了!」
强硬打断对话站起来的皋月,返回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暂且是把山崎给封口了,不过伊织和常叶这样继续一同休息的话,早晚别的学生会发现这件事然后引起骚动。结果,要是伊织他们没从东京回来在学校露面的话,事情就不会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呐,皋月」
返回座位后,白石月美立刻就过来搭话
「你和山崎去干什么了?」
「咦?嗯,没什么啊」
「没什么事情还谈的很入神不是嘛?」
「啊···嗯,被问了点和伊织同学有关的事,虽然让我也有点困扰就是了」
「是吗?问了小皋也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能知道了」
「等下,白石同学——」
「因为还想让宫本在这次的文化祭上出点力,要是休的时间太长就让人头疼了····嘛,在这叽叽喳喳的说也是没办法」
耸了耸肩,月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也许是皋月想多了,不得不觉得月美好像也开始关注伊织的事情了,难道说月美也对伊织——类似的疑念不停在脑海中回旋,也可能是皋月太过于纠结了。
「·····」
摇了摇头,皋月的视线转向窗外。今天的青空也是很有秋天的感觉,一天天变冷,空气变得清新。
盛夏的时候一度缩短的和伊织的距离,总觉得现在又逐渐变得遥远了。


吃过早饭,常叶带着少女们走出屋子。
太阳还位于东方的低空,刚刚从山脊上探出头,肌肤感受到的冷空气很是清新。
昨天从巴士下车以后,常叶还没见到这片土地上除佐和以外的人。相比邻家和这里有相当的距离吧。除了走在小路上的三人,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影。
碰不到住在周围的人,仔细想想也还不错。常叶她们明天应该就会回东京了,没有被人看见也就不会有各种传闻,毕竟佐和以后还回继续住在这里。要是出现奇怪的流言,可是会给她添麻烦的。
「——」
在流水潺潺的小河前蹲下,用树枝搅着河水,克莉丝和莉莉瓯妮在偷偷摸摸地说些什么。
「···怎么了,你们两个?」
「那个、就是、嗯~」
「···常叶、有点奇怪」
代替嗯嗯啊啊没说到点子上的克莉丝,莉莉瓯妮轻声开口。
「奇怪···我吗?怎么了?」
「常叶、从早上开始就有点奇怪····」
「嗯!那个呢!脸很红哟!发生什么啦?」
「咦!?」
少女们的指摘让常叶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脸。
「没、没什么啊」
「不对哟,伊织和常叶,今天早上都很奇怪呀!」
「是、是你们两个人的错觉吧?」
「···昨晚,看到了」
小声嗫嚅的常叶被莉莉瓯妮淡淡的声音吓得脖子一缩。少女面无表情地仔细抬头盯着常叶。
「什、什么···」
「····昨晚、半夜想上厕所起来了、看见两个人睡在一起」
「咦!?睡在一起?」
「唔」
莉莉瓯妮点了点头,常叶面红耳赤,嘴唇颤抖。


「那、那个是····!」
「不过伊织和常叶关系很好所以不要紧」
完全不明白莉莉瓯妮目击到的场景有何意义,克莉丝拍了拍莉莉瓯妮的肩膀露出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
「因为,关系好的男女在下雪天就会像蓑衣虫一样抱在一起,电视上演过的!克莉丝和莉莉瓯妮也是这样一起的!」
「昨晚没有下雪、我们也不是男女两人····」
「莉莉瓯,之前电视上有句话说的非常好哟!」
猛地站起来的克莉丝,举起手中的树枝摆出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喊道
「——一码归一码!」
「唔」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这个解释,莉莉瓯妮看了看小声说着什么的常叶。
不过,常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在少女们的一旁蹲下,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洗脸。





第五章 歧路



如果——能够知道这种东西会在何时何地出现的话,人们就可以对此做好准备了。
考试和就职这类和之前就能把握好时机的人生歧路没什么不同,真正棘手的是,某天突然出现在面前,逼迫你当场作出选择的歧路。
后来就变成,要是哪个时候这么做就好了——会这样后悔的人,大体上都是这种在这种歧路上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但是,即便如此,能有选择的余地都算是好的。
牧岛皋月此时,也许就面临着不容许作出选择的道路。
————————————————————————————————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还真是能吃啊」
「哈」
伊织正和佐和一起收拾早饭后的东西,瞅了一眼现在才说出这种话的曾祖母,不为人知的叹了口气。
「听说和“伙伴”在一起以后,人类这边食量就会减小很多,小伊织不要紧吗?」
「这部分还好···开始在我家,食量虽然曾经渐长,和那个家伙一起吃饭以后,我的饭量就变得普通了」
「是吗,小伊织和常叶小姐都是很苗条的人啊,要是本来很能吃的人就比较可怜了」
「那个···除那以外,请问还知道什么事吗?」
「诶?」
「就是,关于妖精的事情」
边清洗着五人份的茶杯和海碗,伊织问着佐和。
一眼就看穿克莉丝她们是妖精,而且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至少比起刚遇见克莉丝时候的伊织,佐和要更了解关于妖精的事情。
在伊织旁边擦拭着餐具的佐和,微微耸肩摇了摇头。
「抱歉让你过度期待了,我也不清楚太详细的事。我只是小的时候就认为妖精不是仅仅存在于空想之中,感觉她们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理所当然的存在而已····之后也了解了很多爱尔兰的古老传说,不过也和小伊织想知道那些情况没太大关系」
「···是么」
伊织想知道的不是平常的妖精故事,而是关于战争妖精的更为具体的情报。佐和听说过的故事之类,恐怕也是伊织父亲听取整理成书的那些资料,和宫本家书房的藏书上的内容没什么区别。
「····不过呢,小伊织。被妖精所中意这件事,是有着特别的意义的唷」
「什么?」
「被妖精所爱的人类,尽管有着可以发挥特别的才能的说法,也有因为被爱着而被带去妖精之国、或者被杀害之类的传说·····这些话题,小伊织也是知道的吧?」
「啊,有读过这种的」
「我的祖先也是,有好几个人据说被妖精中意而丢掉性命、以及行踪不明的」
「哈」
「····当然在爱尔兰,有着这类故事的古老家族有很多,虽然也有一些为了提高声誉特意流出传说的家系,就连我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也有待考究——不过小伊织与那么可爱的妖精相遇,也许同样有几分血脉的关系在里面」
「····最开始遇见克莉丝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老爸啊」
「康赖先生仅仅是为了给小克莉丝和小伊织穿针引线,也许你们本就有相遇的命运不是嘛?真弓小时候,也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唷」
「我母亲她?」
擦拭着沾湿的双手,伊织眉目一凝。
「嗯,虽说好像长大以后就看不到了,上小学前经常在那附近和不知什么东西在一起玩」
「不知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到底是什么呢?因为我看不见,没办法好好判断。不过,据说这世界上有很多这种小妖精们存在着,也许那个孩子就是看见了这种东西吧」
「····」
佐和的话莫名的令人信服,伊织不由得点了点头。
确实伊织的母亲——过了这几年再回首看去——和世间一般的母亲不大一样,总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虽然不能表达的很清楚,总给人一种不是这边而是与另一边世界有所联系的危险的感觉,年纪轻轻就病逝也是,会不会就有被妖精所魅惑的原因,这种想法浮现在伊织的脑海中。
不过伊织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伊织的母亲早逝尽管有生来身体就较为虚弱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肯定是由于丈夫不在身边导致劳心劳力没错了,至少伊织是这么想的。
「——好了」
收拾好餐具的佐和,拽着伊织朝屋后走去。
「小伊织,今晚也要在这边住下吧?」
「咦?啊,还得和学姐商量一下看看——」
「那么,为了那些孩子要把洗澡水烧热点了,为了让她们回来以后立刻就能洗上呢」
这个家里洗澡用的热水是用柴火烧的。当然也有铺设用瓦斯烧水的浴缸,不过毕竟是老人一个人生活,没必要那么麻烦,淋浴就可以了还更轻松一点。
房子背面的置物间门口堆积着成山的薪柴,佐和指着它们对伊织说道
「小伊织,柴火可以从这拿,这期间我去把浴室打扫一下」
「好的」
和说好的一样,伊织从置物间把薪柴搬运到后门。也不清楚烧好洗澡水需要多少柴火,认为自己还是尽量多拿一些,边把薪柴堆积到一起。
从开了一道细缝的浴室窗中,传出了佐和哼着的好像是爱尔兰民谣之类的歌声和水声交错在一起。
拭去额上冒出的汗水,伊织出声对佐和喊道
「曾祖母」
「在这在这,怎么了?」
「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尽管看上去很是矍铄,佐和终究也已经年过八十了。连走到邻居家都不知道要花几十分钟,独自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一旦有点什么事很容易束手无策。
「至少住到离市区稍微近点的地方,没有这么考虑过嘛?」
「像这样生活都过了十多年了,现在再想改变的话太麻烦了」
「但是····这么说虽然有点那个,已经是这个岁数了不是嘛?要不然,从东京这边搬出来怎么样,我家还有房间,叔父应该也会赞成的」
绝口不提还有一个有点吵的同居人,伊织这样提案道。
「小伊织」
浴室的窗户一下子打开,佐和从中探出头。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她,不知为何蒙上一层阴翳,露出抱歉的表情。
「你、很寂寞吧····」
「咦?」
「因为,对初次见面的曾祖母,就邀请她搬去同住,家族的缘分一定很淡薄吧···真的很对不起,因为真弓是个体弱的孩子——」
「···母亲早逝主要还是因为老爸完全不操心家里事。并不是母亲的错」
不假思索地转开脸,伊织生硬的回答道。
佐和像是要安慰这样的伊织般开口
「小伊织你也许很难接受,和康赖先生在一起的真弓究竟幸不幸福,只能由她自己判断」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关上窗户的佐和穿上拖鞋走出后门。
「——因为你是从儿子的角度来看母亲,所以觉得真弓是不幸的。但是,作为妻子的真弓即便那样,可能也很幸福不是吗?····当然,作为母亲可能是抱憾的一生,毕竟留下你这个独生子而去了呢」
「要是真的幸福的话,我想就不会每天露出那么闷闷不乐的表情」
「小伊织也是很倔强呢···那么等我前往“世界的尽头”的时候,会好好问问那孩子的」
「世界的尽头····?」
「嗯嗯」
把旧报纸卷成卷引火,向炉灶里放入薪柴。好像一下子放的薪柴太多了,空气无法好好流通烧不起来。佐和用惯用手让炉灶里的火变旺,呼啦呼啦扇着用旧的团扇把风送了进去,回头朝伊织笑了笑。
「——苏格兰和爱尔兰的交界处,有座被称为“世界的尽头”的岛屿,那里流传着死去人们的灵魂会汇集于此的传说·····死者的灵魂也许就从那里启程前往乐园」
自己一个人觉得很顺理成章的佐和把团扇递给了伊织
「看着火别熄灭了,我去准备午饭」
「啊,好的」
目送着佐和从后门回到家中,伊织把细细的柴火放到炉灶中的火苗里。
吃过早饭还没到一个小时,就不得不立刻着手准备洗澡和午饭的话,从金森佐和平时的生活考虑来看,无疑是相当不规律的。伊织他们滞留的时间越长,空怕越会增加老人的负担。
即使继续和佐和谈下去,估计也得不到和失踪的父亲有关的情报了。已经收到了父亲拜托给佐和的包裹和信件,明天就告辞返回东京好了,伊织这么想着。
「······」
心不在焉地看着柴火逐渐变成黑炭,伊织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对佐和说出那种邀请搬来同住的话。
确实和佐和指摘的一样,伊织小的时候家族的情分就过于淡薄,也许是在本能的追求着这种东西。
克莉丝也是一下子就跟佐和变熟了,而且要是母亲还活着的话,肯定不会让年老的祖母在这里独自一人生活。所以,怀着由自己代替没能做到的亡母的感情,在人际关系上极为果断的伊织,就提出了刚才的提案。
——就这样,伊织对自己的发言给出了结论。
那时,为了取新的柴火而站起来的伊织,想起了插在牛仔裤后裤兜里的书的存在。
关于这本什么都没写的“书”,还什么都没有弄清楚。让克莉丝和莉莉瓯妮拿着也没有任何反应,说不定这本也是伪物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着的。
所以伊织几乎是反射性的从口袋中取出“书”放入火中。
「——」
发出轻微噼啪声音的纸面转眼之间就被朱红的火炎所包围——然而,并没有燃尽的感觉,“书”的外表完全没有变化,只是那样待在火炎中。
「····!」
伊织用木柴从火中把“书”扒拉出来。
尽管被白灰和煤炭弄脏了,果然“书”本身并没有燃烧。待热量散去后用手打开表面,一页页翻看着,别说被烧坏了,就连一点焦痕都没有。
亲眼所见的伊织终于确信这本“书”的确存在着伊织他们尚未知晓的秘密。
「唔」
合上了唐西尼的诗集,老绅士从长椅上起身。
在缺少人气的黄昏中的月台上,上行的电车刚刚驶入。和“男爵”站在一起的奥托尼特整理了下额前的头发戴好爱用的鸭舌帽。
「——“男爵”」
「我知道」
「这样好吗,就这样置之不理?这个气息,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时候奇装异服的二人组——」
「我等所能做的,就只有在近处守望,或者在远处守望这两者之一呀····如果那个少年一行在这里败北的话,也只是说明“书”最终没有选择他们而已」
「我还以为“男爵”会特别关照那个少年呢」
「是特别关照啊,在心里」
等待着门扉开启的时刻,“男爵”坐上了列车,在空旷的坐席上坐下,脱掉了软帽。
「····话说回来,我关注他主要是有着他父亲的原因」
「那个少年的父亲····吗?」
「在同那个少年相遇很早之前我就见到过他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父亲那边没有作为“鞘之主”的素质——」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死掉了呢·····应该是死掉了的」
「应该是——死了?」
老绅士说的话如此暧昧不清——并不是搪塞之词,而是他自身也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因为这种情况太为少见,奥托尼特不由得反复思忖着。
「算了,总有一天会不得不告诉你,不管怎样——」
再次翻开诗集,“男爵”眯着眼睛
「他们和她们平安无事回到东京的那一组,会把“书”得到手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
「·····」
「“书”会落到那一方手里,很在意吗?」
「当然是····很在意。毕竟是格雷姆先生一直在追求着的东西」
坐在老人对面座位上的奥托尼特,孤单的看着自己五分裤中露出的膝盖。
「格雷姆先生到最后也没能得到的东西,究竟会落入谁的手中,会实现怎样的愿望,我很想知道这些」
「是吗····我等所能做到的,只有守望以及知晓而已,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自从成为爱尔兰的吟游诗人之后有多少光阴流逝,已经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唯一清楚记得的,只有被“书”所玩弄的人类的百态而已」
目光落在诗集上的“男爵”淡淡的开口道。
「——我等确实视“圆环之蛇”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过实际上,如果没有“书”的存在,这个世间应该会更加平静才是」
「但是,那么说的话——」
「正是如此,那是对这个世界而言必要的东西。即便如此,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的话——这么说着的老绅士的嘴角,能看见一抹自嘲的阴影。
「我的灵魂大概也即将磨损殆尽了。不论何时给人感觉都没有损耗的“公主大人”某种意义上真是令人羡慕啊」
「“男爵”——」
「算了,只是无济于事的痴语而已····别担心,在让你见证到你应该见证的东西之前,我没有放弃自己的使命的打算」
“男爵”朝奥托尼特笑了笑,继续读着书。
少年看向窗外,和来到这片北地的时候一样,黄昏的天空闪烁着翡翠般的光辉,一只大鸟飞了过来。
奥托尼特突然思索着。
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来侍奉这位老人的呢。
从平时的话大多会和伊织一起的电梯门里踏出,牧岛皋月今天也是独自一人。上完课之后,避开了山崎和月美的纠缠,姑且先在图书室看了一会书。
要是伊织在的话,之后还能顺路去市图书馆或者书店逛逛,自己一个人的话就没有这个心情了。所以皋月径直走上回家的路。
「——皋月!」
「咦?」
刚走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皋月抬起了头。回首四顾,露缇琪雅就坐在巴士站的长凳上。牛仔裤加上T恤衫,在套上一件连帽卫衣,明显是一身和她平时不一样的草率的打扮。
「怎、怎么了,露缇琪雅?」
「有点事呢」
露缇琪雅没看走过来的皋月,一直盯着校舍那边。
「——呐」
「怎么了?」
「药子来学校了吧?」
「咦?嗯、嗯,大概·····我们今天没有美术课,并没见过面」
「那个女装的江户小子在不在这?」
「那个——果然是没有带过来吧——」
「哼」
目不转睛盯着校舍的露缇琪雅嘴角上扬,看起来打着什么主意。心中泛起糟糕预感的皋月坐在露缇琪雅身边,抓住了她的卫衣下摆。
「稍、稍等一下!难道说露缇琪雅在想着什么不好的事啊!?」
「完全没有啊。战略上是没错的——胜于易胜者也,古人说的真是好啊」
挥开皋月抓住自己卫衣的手,露缇琪雅站了起来。
「···果然就算是药子,没有艾可杜恩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要是没有摄入“血”的话呢」
「住手啊!真的、呐、露缇琪雅!」
皋月小声制止着露缇琪雅。
「·····」
瞅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腕的皋月,露缇琪雅突然耸起了肩。
「····开玩笑的。随便做出这种事的话,我会被阿通恨的」
「露缇琪雅——」
「要回家是吧?一起走到车站那吧」
被露缇琪雅催促着,皋月和她肩并肩走在一起。
尽管放学后的学生并不是很多,走在路边的人们的视线果然都聚集在露缇琪雅的美貌上。当然走在旁边的皋月也被一种奇异的视线注视着,不过这也已经习惯了。
「····要是可以的话,倒真是想在这和药子做过一场」
西下的夕阳照着脸庞,皋月听着耳边露缇琪雅的碎碎念。
「但是,不管我有多想做这件事,要是没有你的协力还是不行啊」
「现在还说这些····要是我刚才赞成的话你不会真的冲进去吧?」
「我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呢」
露缇琪雅多少有些自嘲的笑起来。
「——要是不带你就去袭击药子,一旦被逃走了怎么办?就算追击那个女人,一旦艾可杜恩在前面摆好架势的话呢?反过来我就会一口气落入不利的局面」
「嘛····嗯,也是」
「像药子那种,毫无破绽性格恶劣的女人,做好这种程度的准备也完全不奇怪」
「我觉得不至于说到这种程度就是了····」
「总之」
在商店街的人山人海中,两个人的对话也被吞没到喧嚣之中。稍稍提高了音量,露缇琪雅继续说道
「——我如果和药子战斗的话,你的协力是必要的」
「那个·····」
抬眼看着露缇琪雅,皋月问道
「宫本学长昨晚到早濑老师那去了——?」
「去了呀」
「结果呢,谈话怎么样了?」
「不就是以决裂告终了吗?」
「说的好像别人的事情一样····」
「因为,很晚才回来,什么也没对我说就睡觉了·····那种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很顺利」
「昨晚发生了什么呢,学长他?」
「早上开始就工作了,一直在工作——不就是一种逃避现实吗?」
「这样啊·····」
赖通和药子的交往,从十多年前的中学时代就开始至今。这样的两个人关系决裂的话,就算是赖通这样的成年人,这份冲击也决不会小。
「那么说,伊织同学也要和老师拉开距离了吧·····」
「那不是肯定的嘛?都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袭击过来的对手了。而且还不是像你这样的天真小女孩、是比我们所有人都有经验的身经百战的勇士啊?」
「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被不安驱使着,皋月抬头看向露缇琪雅。
不过,露缇琪雅转头看过来的视线,冰冷到一瞬间让皋月哑口无言。
「·····你啊,真的不说清楚就不明白吗?还是说,希望之后怎么办都由我来决定吗?」
「就算说要怎么办什么的·····我也是,没有露缇琪雅就没办法战斗,而且——」
「而且?」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会是伊织同学的伙伴」
「也是呢」
「所以,要是老师和伊织同学战斗的话,我也要跟伊织同学一起战斗」
「只有说的内容很有气势呢」
看着小心选择词汇回答的皋月,露缇琪雅微微一笑,立刻又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说啊,皋月」
「咦?」
「虽然说是为了伊织而战,说实话,你并不适合战斗。这之后,无论如何都想帮上忙对吧?」
「那、那个——」
「我认为随着经验的积累总有一天会变得习惯,所以你来选择——不过,应该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咦?那、那是什么意思?」
「你好——好想想」
边说着话,露缇琪雅走进了车展前的电话亭,连带着皋月也走了进去。在装设着玻璃的箱庭中,少女二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谈话的场景,尽管变得更为引人注目,但皋月也莫名清楚露缇琪雅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
在这片隔离了外界杂音的空间中,露缇琪雅说道
「本来战争妖精和“鞘之主”是为了追求“书”而战斗的对吧?」
「嗯」
「而且,从战斗中胜出的战争妖精会被“书”选为“传诵者”,向着“乐园”出发」
「嗯」
「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书”会怎么样?」
「咦?」
一瞬间没能理解露缇琪雅的话,皋月发出有点迷糊的声音。
「——被选为“书”的拥有者的战争妖精前往“乐园”之后,这个世上就没有“书”了对吧?但实际上尽管进行着这样的战斗,虽然不知道是以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为周期,总之就是一直重复到现在」
「嗯、嗯····」
「也就是说,下一个周期的战斗开始之时,新的“书”就会现世不是吗?」
「啊····露缇琪雅意外地考虑了很多事情呢·····」
「什么啊,那种说法?」
露缇琪雅目光锐利地瞪着皋月,不过马上又绽放了笑容
「——嘛,实际上全都是从阿通那现学现卖的」
「啊,果然」
「结果还处于推测的阶段,不过根据阿通的研究,倒不如说“书”实际上的现世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刻」
「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
「在巴黎时和我以及阿通住在一起的吉尔伯特,尽管已经活了200年以上,实际上遇为了夺取“书”而厮杀的战争妖精,大概只有那么一次——所以阿通认为,当无休止进行战斗的战争妖精的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书”才会从这个世界上出现」
「数百年出现一次的“妖精之书”·····就是这个意思?」
「说的浪漫点大概就是这样——说实话,就是驱使着我们进行死斗的最恶的优胜奖杯而已」
像演戏一样做作地耸了耸肩,露缇琪雅走出了电话亭。
「——所以说」
「咦?」
「就是说啊,时间应该已经快没有了,皋月」
「啊·····」
终于理顺思绪的皋月轻叹一声。
如果赖通的假说正中靶心的话,战争妖精们的“这一季”已经迎来终盘战了。围绕着优胜奖杯展开的激烈争夺战的强豪尽出,迟早皋月她们遭遇到的战争妖精和鞘之主的搭档都会远远凌驾于自身。
刚上手的新人战斗想要变强的话,只能在暗地里于安全场所以贫弱的敌人为对手进行战斗,进而提升自己的等级。想游戏一样,这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但是,露缇琪雅和皋月这一对已经不存在贫弱的敌人了。在皋月踏足这个场所的那一刻起,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说,你也要做好这种觉悟」
「觉、觉悟·····?」
「这之后的战斗,大概就不能像以前那么闹着玩了。至今的战斗虽然也不是很轻松,但是像之前同吟游诗人的战斗那样,我真的不是开玩笑——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
「但是,并不是让你做好死亡的觉悟或者是重伤的觉悟。是请做好被大家丢下这个觉悟的意思」
「被大家丢下····?」
「就是字面意思哟。之后的战斗中被抛弃的意思」
「等······!」
皋月愕然的瞪大双眼,不假思索地插嘴
「现、现在还说这种话——不要这样啊!」
「让我别说这种话,这不是没办法吗?你实力不足也不是现在立刻就能得到解决的问题,再者伊织也好常叶也好,尤其是阿通,都打从心里不希望我把你卷进来」
回首凝视着皋月,露缇琪雅淡淡地说道
「和药子敌对这件事情,某种意义,也算是个不错的时机···你就趁此退出吧」
「让、让我退出」
「因为,你也是明白的吧?伊织虽然看起来是个冷漠的人,实际上非常有责任感,要是你真的受重伤或者死掉了,究竟是谁会更失落?」
「那个····」
「不然的话,就是你拖后腿丢掉性命,要么是为了保护你让别人丢掉性命,两者之一吧」
「呜——」
「·····总而言之,因为有着再次和那种对手战斗落入危险境地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在多管闲事了。之前的战斗也是,我也不想再吃苦头了」
「怎么这样,露缇琪雅——」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传达这些的——那就拜拜了」
「稍、稍等一下!这种半途而废的事···在这里掉队什么的,怎么会——」
猛地抓住就要这么离去的露缇琪雅的手,皋月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确实皋月没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不会在战斗中丢掉性命,或者不拖伊织的后腿。倒不如说能理解有很高的可能性会变成这样。
但是,正因为如此,在这里被劝说退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皋月」
露缇琪雅轻抚着皋月的脸颊,露出微笑。
「——并不是说今天就断绝和大家所有的缘分哟。只是,不要参与到战斗中来了」
「那就没有意义了!那不就帮不上伊织同学了吗······」
「就是说啊,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没有意义的。你别说帮上忙了,甚至还帮倒忙了」
「——」
皋月无言以对露缇琪雅温柔的话语。
不知何时挥开了皋月的手,露缇琪雅轻轻摆着手离去了。但是,皋月已经没有追上去的力气了。
回过头来看,皋月并不是希望和伊织一起战斗。皋月期望着的仅仅是和伊织共享着秘密。而最快实现愿望的方法就是和伊织一样成为鞘之主,所以才答应了露缇琪雅的邀请成为了鞘之主。
所以说的极端一点,继续这样战斗——至少到露缇琪雅战死为止——和伊织他们共同抱有秘密这件事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倒不如说对战力上令人不安的皋月和露缇琪雅组合来说,这样反而更好。
皋月对此无法率直感到高兴的原因,首先是担心伊织的身体,然后就是常叶处于比自己更接近伊织的位置这件事。要是常叶没和伊织走的这么近,就算不能和伊织一起战斗,皋月也不会这么烦闷。
开始迈步向家里走去的皋月,对擦肩而过的人们投去些许震惊的视线。



皋月明白那是自己流出眼泪的原因。
哀伤和不甘心交杂在心中,皋月紧咬嘴唇,无声地哭泣着。
今天的星星也很明亮。
沐浴在纸拉门中透射过来的青光之中,伊织静静地睁着眼睛。
用来这以后几乎没派上用场的移动电话确认时间,还差一点就到凌晨三点了。
「·······」
尽管并不是平时睡醒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为了配合克莉丝10点前就上床了,睡眠时间还是很充分的。
另一边的克莉丝和昨晚一样,跟莉莉瓯妮两个人抱在一起——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克莉丝单方面地抱着睡相极佳的莉莉瓯妮——睡着了。恐怕就会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吧。
然后,在伊织身旁盖着被子的常叶也在睡着。可能是翻了几次身的原因,被子有点卷起来,浴衣的衣襟也稍微有些弄乱了。
伊织打算帮忙整理好而伸出了手,突然常叶睁开了眼睛。
「——啊」
「······」
伊织和常叶的视线上下重合,两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安静地把伸出的手缩回被窝,伊织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这次又和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的克莉丝对上了视线。
「不,这个是——」
「·····伊织」
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引起骚动,对着内心慌乱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蒙混过去的伊织,克莉丝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有什么人来了哟——」
「····什么?」
「常叶——」
回过神来,正支撑着克莉丝发抖的纤细身体的莉莉瓯妮,看起来心情很糟糕地皱着眉头对这边的常叶说
「克莉丝她,感觉到了其他的战争妖精····」
「你也感觉到了吗,莉莉瓯妮?」
「我还没·····不过、现在、开始感觉到了····」
声音越变越小,莉莉瓯妮闭上了眼睛。
听着少女们的说明,伊织和常叶无声地点了点头,快速换上了衣服。
「····没想到真有人会跑到这里来搞袭击」
穿着运动短裤把腿伸进牛仔裤里,伊织系上了腰带。为了不惊醒隔壁房间的佐和,极力保持着安静,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能清楚感觉到战争妖精的话,看起来至少不会是之前的吟游诗人」
「爱尔兰的乡下都会有战争妖精,日本的乡下会有战争妖精也不稀奇」
伊织在克莉丝她们面前用一只脚支撑着半蹲下来,小声地对常叶说道
「——我这边衣服已经换好了,学姐也请快点」
「知道了」
小声回复着,常叶脱下借来的浴衣。对于在伊织面前露出肌肤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在内衣外穿上衬裙,套上打底衫的常叶,看了看连接着佐和睡觉房间的拉门。
「····尽可能远离这里为好呢。虽然不太喜欢这种事,看情况也许由这边先开启“逢魔之刻”为好」
「嗯,要避免把曾祖母卷进来」
平时总是拖拖拉拉的克莉丝今晚对伊织连小声抱怨都没有,自己也活动着帮伊织给自己换衣服。大概也感觉到没有磨磨蹭蹭的时间了。多亏如此,克莉丝和莉莉瓯妮的换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学姐」
「怎么了?」
「这个,要怎么处理为好?」
伊织把之前的“书”展示给干脆利落束好从背后垂下的长发,和平时一样扎成马尾辫的常叶看。
「搞不好,对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明明不知道是不是真货?」
「不····恐怕这个就是真货了」
「·····为什么这样说?」
「至少不会只是单纯的日记本」
毕竟是扔到火中也完全没有焦痕的东西,肯定是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常叶踌躇再三,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么还是带在身上为妙,万一的时候可能会派上什么用场」
「我知道了」
伊织掀开刚刚换好衣服的克莉丝的连衣裙,把“书”夹在紧身内衣的肚子的位置。
「听好了,绝对别弄丢了啊」
「咦~?为什么要放在那种地方~?」
「搞不好这东西关键时候会救你一命」
把连衣裙的下摆整理好,砰砰拍了拍克莉丝的肚子。一般来说把这种东西摆在肚子的位置,大部分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不过听完伊织刚才说的话,克莉丝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瞪大眼睛拍了拍手。
「克莉丝知道了!之前电视上演过的!砰砰!就这样被枪打的人之后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哼哼···要是没有这东西就完蛋了····』说着这样的话,从肚子那块掏出一个四角型的奇怪东西!这就是那个东西对吧、伊织!?」
「虽然知道你大概在说些什么东西,根本上的认识就有很大问题,不过我现在没有纠正你的那个工夫。在这就暂且称赞你总算有所理解好了」
「哇~哇♪」
「高兴就高兴,别搞出声音来」
摸摸头安抚好了欢天喜地的无邪少女,伊织静静地跑到玄关摆好四个人的鞋子以后返回。
「——还在接近我们吗?」
「····唔」
似乎连莉莉瓯妮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手的气息。沉默点着头的少女,指着自己一行人来到这个家时候走的道路。
「——这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大概是吧·····克莉丝和莉莉瓯妮的痕迹都还残留着,即便如此仍旧朝这边前进,说明对方要么不止一组,要么就是很习惯战斗的实力者了」
穿好运动鞋的伊织抱着克莉丝一起走了出去。
「周围没有会被卷进去的民家还真是万幸了」
「嗯」
拜充分进食和睡眠所赐,身体感觉十分充实。面对正体不明的敌人所怀有的不安,马上就会被“血”所消去吧。
伊织和常叶各自同自己的搭档口唇相交,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了移动。
「克莉丝,知道数量吗?」
「咦?」
「对手的数量」
「嗯——那个····一个人,大概?」
「分不清楚吗?」
伊织扶了扶眼睛,朝常叶看去
「莉莉瓯妮,你知道吗?」
「能清楚感觉到的、一个人——」
「····也就是说,也有战争妖精不止一人的可能性?」
「也许····」
被常叶抱在怀里的莉莉瓯妮,还是老样子用淡淡的表情回答道。
摄取了“魔性之血”的伊织和常叶,已经超人化了。两人的脚程转眼就跨越了几公里,就这样一口气冲到市区里也不是不可能。
不经意间,伊织笑了出来。
「怎么了,伊织学弟?」
「不····早知道这样,来的时候摄入“血”再跑过来是不是会更早到呢」
「只有在没人看到的夜里才可以呢」
「这倒也是」
一瞬间放松了嘴角的伊织,立刻又紧张起来。没有路灯和居民家中的灯火,只能看到星光的黑暗之中,出现了黑中夹杂着青色的光辉。
「学姐,你看见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
确认前方正在接近的战争妖精的光辉只有一种后,伊织皱紧了眉头。
「····这是不是说敌人只有一组?」
道路两侧金黄色的稻穗广阔如海。正是严阵以待敌人的合适位置。
肉眼可见从正面接近的敌人后,伊织降低了奔跑的速度。
「····能看见两个女性呢」
「啊,是女的」
「一个是轻浮的女子大学生的感觉,另一个说不上来品味是好是坏的哥特庞克风」
现在的伊织的视力在星光下能够清楚分辨停在300米前汽车的牌照。更不用说下车以后靠在车体上的女性两人了,清楚地像是就在眼前一样。
留着长发打扮的露出度很高的像是女子大学生的人,以及有着一头挑染金发做黑色哥特庞克打扮的女性——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是样子还是有所耳闻」
「难道是暑假时候袭击了牧岛学妹和露缇琪雅的二人组吗?」
「怎么说呢——好像说是叫作兰华和小芭」
伊织按了按太阳穴,回想着当时完全没有说到重点的牧岛皋月的说明。兰华和芭拉库里丝——确实听说是这么称呼的,恐怕就是这两个人没错了。
常叶毫不大意地注视着正面的敌人,对伊织窃窃私语。
「····说是和早濑老师一样持有强力的飞行道具的样子。就算拉开距离也要保持警惕」
「还有一点,她们带着棘手的东西」
「咦?」
「打扮华丽的那个人头侧插着我有点印象的花。没法判明人数就是这个意思——」
叫作兰华的女子的头发上,可以看见苍青色的蔷薇花饰,伊织厌恶的吐出一口气。无疑就是伊索德所持有的,可以变形成无数青骑士的蔷薇。
「麻烦了呢····数量上是我方不利,抢个先手把“门”——」
在常叶对伊织提案的这时,以300米之外的女性头上为中心,世界的颜色以惊人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应该再果断点就好了」
耳边传来阴沉的钟声,常叶不像她风格的咂了咂嘴。
「····没办法,我上了,学姐」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顺势而为罢了」
伊织心中尽管有些具体的理由,但还不能诉之于口。要是说出了肯定会影响常叶的心情。
「总之不管怎么说没法那么从容了」
莉莉瓯妮已经静静地沉入常叶的影子里,化为一柄白银的薙刀。
「····嗯,就当做对方已经掌握了青骑士的驾驭方法为妙」
「那就拜托你了」
「彼此彼此,把后背交付给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和平时一样上吧」
「确实,难以置信的苦战也都见惯了····喂,克莉丝」
伊织本来以为克莉丝也会沉入影中,不知为何克莉丝转头看着伊织并没有放开手。
「——喂,怎么了」
「····果然很奇怪」
「什么啊?现在可不是让你磨磨蹭蹭的场合了啊?」
「果然伊织和常叶关系比平时好过头了!」
「哈?你这个家伙——」
「就是有!」
克莉丝像是要啃咬伊织一样和他亲吻后,飞身跳进了影子之中。
「·····真是的」
对在奇怪的地方莫名像个女生一样敏锐的克莉丝感到无语,伊织握住从影子里飞出来的剑柄。




第六章 不可逆转



他——
——他已经,回不去了。
————————————————————————————————
在这边感觉到对方存在的同时,可以想见对方也一样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对面的战争妖精尚未和鞘之主一体化也已尽在把握。
即使如此,下车和宫本伊织他们对峙的刹那,芭拉库里丝的内心也痛感到自己预测的天真。
「·····」
对芭拉库里丝而言预料之外的就是和伊织在一起的一头黑发美丽凛然的古风美少女。有一个同伴倒不要紧,关键对方是美少女这件事就非常不妙。
芭拉库里丝偷偷瞅了一眼藤堂兰华。
「····我还是先问一下,我们要打倒的是宫本伊织对吧?」
「反正来都来了一起干掉不就好了?完全没有问题」
小声回答的兰华眼中完全没有笑意。眯细的双眸上纤长的眉毛绞在一起,在眉间刻出深深的痕迹。瞳孔中闪烁着的不仅有“魔性之血”唤起的光辉,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偶尔在夜晚的小巷子里芭拉库里丝见过的——兰华哭着践踏无聊男人们时流露出的东西。
代替大量食物用酒精补充能源的芭拉库里丝,将随身携带装满宝特瓶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用手擦拭了嘴角,走到兰华身边。
「兰华,优先顺序你知道吧?」
「当然」
「顺便我先问一下,哪一边优先?」
「这不是废话吗」
用手捧着芭拉库里丝的脸口唇相交的兰华,嘴角上扬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最讨厌的是素颜的美女,第二讨厌的是素颜的美少女,第三讨厌的是渣滓一样的男人啦,小芭你也应该知道吧?」
「····我是觉得,也差不多要改改你的方针了吧」
叹息着摸了摸兰华的脸颊,芭拉库里丝冲了出去。
「小芭真是的——最后,还是会温柔的宠我嘛」
不落后于芭拉库里丝,兰华用穿着凉鞋的脚原地一蹴。
「——」
宫本伊织手持一把单持的双刃剑,另一个美少女则是以长柄的薙刀摆好架势。
「····要说哪边更棘手的话,果然还是美少女那边啊。站姿完全没有破绽,大概有在习武吧」
「那果然应该最优先击溃她吧!」
「太轻率了,兰华。即使对武道有心得,也并不一定就和强大有直接关系。要是宫本伊织真的拥有“书”的话——」
「所以说,哪个我也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兰华拔出插在发际的青色蔷薇,投向宫本伊织。
二十四枚花瓣化作十二位青骑士和他们手持的长枪,对伊织他们展开了包围。
以一打为单位的敌人的强大——到不若说棘手的地方,在于那个数量和精妙动作组成的包围圈。最大程度地利用数量优势,简直就像狼群追杀猎物一样歼灭敌人。
尽管伊织和常叶都知道他们的意图,尽管知道但还是没有能采取的措施。
「在没有障碍物的开阔地上,真是相当麻烦呐——」
瞬间确认了周围的环境,伊织眉头紧锁。至少有类似墙壁的东西,可以背靠着集中对付正面的敌人,附近只有看起来一挥剑就能砍到一片的杂木林而已。
「比起这个更棘手的是」
和伊织背靠背环视周围的常叶低语道
「·····为什么那个两人组会持有这个蔷薇呢」
「克莉丝!那个丫头真的不在这吗?」
『咦?yatou?』
「那个一身黑的哥特萝莉!叫伊索德那个!」
『你就算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在还是不在啦!』
「啧····」
在上一次战斗中,伊索德突然从上空掷下巨大槌子,给了帕西瓦尔致命一击。为什么吟游诗人之间会发生火并一样的行为,伊织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但也没有防住遭到同样的攻击的好办法。
「你在想什么我大致也能察觉到,现在还是忘记那个少女的事为好。不管哪个孩子在与不在,现在的我们没有应对的办法」
「话虽如此——」
听从常叶冷静的判断,伊织重新握紧克莉丝,面对从青色墙壁中飞出来的光矢瞳孔一缩。
「——咕!」
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伊织和常叶,左右分开躲避“魔矢”。
以青骑士为踏板,兰华和芭拉库里丝突入进来。
「这边暂时是男性禁入哟!眼镜君就请去那边玩吧!」
「什么——!?」
芭拉库里丝在稻穗之海中隐去身形,然后变为闪着黑色光芒的拳剑再次现身。右手持剑的兰华向着伊织发射魔矢的同时,对着高高跳起的常叶就是一记飞踢。
「切····!」
刹那间用莉莉瓯妮的柄部抵挡的常叶,以极快的速度比起后退不如说被吹飞。如果没有挡住刚才的直击,在细长鞋跟的突刺之下,常叶的胸口无疑会被开一个洞。
「常叶!?」
不假思索大喊的伊织周边,已经被青骑士组成了两重包围圈。
「你们这帮家伙——!」
打个比方,就像将氮气灌入高速运转的引擎一样。体内流淌的魔性之血带来更多热量,伊织的战意比平时还要高昂。
「确实你们这帮家伙啊——」
面对逐步缩小包围圈的骑士们,伊织主动缩短和正面敌人的距离挥起长剑。瞄准铠甲的缝隙,用克莉丝的剑刃斩下头颅。
「——就应该这样!」
咔嚓一声确实地切断了青骑士的首级,伊织立刻原地跳起。要是再晚一点,其他的骑士就会用长枪封锁伊织所在的空间。
「切····把武器的事给忘了」
长枪从失去首级被消灭的骑士手中落下,暂时沉入影中,变为新的骑士出现。这样只是折断了一根长枪,人数并没有减少。
为了不被封住退路进行着高速移动,伊织计算着敌人的数量。持有长枪的骑士有八人,刚才现身的徒手骑士一人——十七枚花瓣变成的敌人组成华丽的队伍对伊织展开追击。
反过来推算的话,常叶面对的是三组骑士——六枚花瓣变成的类似战争妖精的存在。尽管只有伊织三分之一的对手好像战斗能轻松点,但最为棘手的就在于,要算上兰华和芭拉库里丝。
关于兰华她们,仅仅从皋月和露缇琪雅那里有所耳闻,但在实际对上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至今从未有过的危险性。实力上的确是不能大意的对手,不过在那之上,能感觉到某种正体不明的“糟糕感觉”之类的东西。
所以伊织不想让常叶以那样的兰华她们为对手。
「不赶快把这些家伙收拾掉不行——克莉丝!」
『嗯!』
接受到伊织想法的克莉丝生成了“塚守”的不可视的墙壁,向伊织涌来的青骑士们收到阻拦产生混乱。有几个从正面撞到不可视墙壁后被弹飞,两边的敌人接着刚才的势头冲向伊织。
伊织立刻向左转身,对从那边冲来的骑士挥下长剑。
「喝!」
伊织轻快地侧身闪过呜呜作响伸过来的骑士枪,顺势将其夹在左腋下,将克莉丝猛击在中间部位。宛若蓝宝石的碎片四散,折成两半的长枪如烟般消散。
『好~痛~啊』
「闭嘴!」
对克莉丝发出毫无慈悲心的怒吼,伊织立刻回身一击刺进骑士的喉咙。深深插入到剑柄的位置,就像用开罐器打开罐头盖子一样,一下掀飞了首级。
「啊哈——!」
把左手沾上的血在牛仔裤上蹭了蹭,伊织转头向后看去。对着从背后袭来的青骑士,反手持剑直接刺穿了对手胸部的盔甲。
「呼——」
就这样背对着敌人,把刺进去的克莉丝的剑刃强硬的朝上扳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从青骑士的胸部到头顶都裂开了。
杀到瞬间停止了动作的伊织面前的青骑士们,都被胆小的克莉丝所张开塚守弹开。与此同时,以伊织为中心的稻穗全都倒了下去,形成了一个不完整的麦田怪圈。
「·····怎么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啊」
就在从骑士手中滑落的长枪即将坠入影子的瞬间,伊织用左手一把将其拽回甩上半空,在落下来的时候斩为两截。
「这样还有多少了?!」
把视线从化作光粒子消逝的青骑士上移动到健在的青骑士们的所在处,伊织慢慢理顺呼吸。
视线的一隅爆发着让人联想到激烈战斗的灿烂的光芒,伊织想要纵身前往那里,还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薙刀和竹刀的交手,常叶在练习的时候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作为鞘之主,也和使用剑的敌人战斗过很多次。
但是,和拳剑这种武器交手,对常叶而言还是首次的经验。
「是特化突刺的武器呢。那个形状的话,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想到战斗方法」
刀身的长度以及握法,再考虑到对手的体型,会怎样挥动武器,手臂会伸展到何种程度,常叶大致有所想像。
话虽如此,只凭这些就能直接获胜的情况仅限于平常的比赛场合。薙刀的比赛中可没有能剥夺对手行动自由的秘技,也不会使用能让校舍半毁的飞行道具。
所以常叶避免和兰华直接接触,保持着距离。而且,在和她交锋之前,首先要把垫场的对手处理一下。
「之前的那种骑士有三台、吗······伊织学弟那可以算出还有九台,果然还是根据对两边的实力高低的评价来分配战力的么?」
将正面的青骑士们和与之相对的兰华同时纳入视野,常叶挥起白银的薙刀。
「莉莉瓯妮!」
『唔』
从莉莉瓯妮的刀刃上射出银色的光矢攻向骑士们,他们完全没有闪避。魔矢程度的火力无法贯通他们的蓝宝石之铠。
话虽如此,常叶早就知道这种攻击也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哈!」
紧跟着光之雨接近青骑士,常叶顺势使出一记横斩。青骑士头颅应声而飞逐渐消灭,长枪则被第二次斩击砍成两截化为虚无。在以前的战斗中,常叶早已有所把握。
第一刀斩下青骑士的首级,返身一刀再劈折长枪——使用松风接雁行这一藤派武甲流组合技,常叶在一瞬间就排除掉一组敌人,立刻又冲向剩下的两组青骑士。
「——!」
常叶面对着从左右同时突进的青骑士,主动行动起来打算用时间差进行迎击,就在这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常叶、危险!』
「你是认真的吗——!?」
被莉莉瓯妮的话提醒,常叶迅速地想要从原地离开,但由于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动作还是迟了一步。
紧接着,兰华从远距离放出的“铁槌”连着青骑士一起袭击了常叶。
放下指向前方的拳剑,兰华小声地吹着口哨。应该失去意识了,打从心底里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这也是进入了一直以来的模式的证据,芭拉库里丝这么想到。战斗途中喜怒无常,接着兴奋起来以后,给予敌人致命性的伤害的同时超过了感情的界限,最终激动到流出眼泪。
『兰华,稍微控制点』
「控制点、控制什么?」
『估计你已经忘了,今晚主要的猎物不是那个少女而是眼镜君。仅仅把这边打倒了就像以前那样抽抽搭搭哭个不停的话,可就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了啦」
在兰华她们眼前,道路变得漆黑。从稻穗之海到杂木林的地面,延伸成一条被重槌烧的乌黑烧焦的带子。
然后在黑色带子的尽头处,黑发的少女蹲伏在地。
「——刚才啊,那个眼镜君是不是管这个小姑娘叫常叶来着?」
『我听起来是那样的』
「是不是有什么亲密关系啊?莫非是在交往吗,那两个人?」
走在黑色的道路上,兰华哼着鼻子。
『这种事不也是很常见吗?』
「两个人从学校跷课来观赏红叶?开玩笑吧,明明还是小鬼」
兰华的字里行间都满溢着对常叶的怨愤。明明对着几分钟才第一次对峙的少女,既没有因缘也没有旧恨,即使这样对兰华来说,仅仅常叶是个令人惊艳的美少女,以及过着充实的高中生活这件事,就足以成为诅咒的对象。
要说为什么,因为那是兰华可望而不可即的,到现在已经不论如何都无法取回的日子。
「——还算挺帅的小年轻又是黑发美少女,真~是,让人不爽的情侣呢,是叫现充来着?真想把你们全干掉呢」
悠然前行的兰华略微提高了速度,最后跑了起来。20米的前方,常叶正倚靠着莉莉瓯妮直起身子。
『尽管隔了些距离,受到重槌的直击还能站起来呢,那个孩子,挺强的』
「在我的面前称赞别的女人,难道是想让我嫉妒吗,小芭?」
『才不是——大概那个孩子在受到直击之前做了什么吧。用塚守之类的减轻了冲击力,不然就是用什么抵消了——』
「也就是说,不是挥动武器发出魔矢对吧,而是有什么别的技巧?」
『啊,还有之前那个打扮花哨地战争妖精的例子。尽管我们这边有优势,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小芭都说教多少次了怎么今天还来啊!又不是现在才开始战斗的!」
一瞬间越过了最后的五米,兰华抬腿踢向常叶的下巴。
「咕——!」
多亏常叶用左腕护住了脸,下颌才没有被兰华的脚踢得粉碎。即使这样,做了防御的常叶的身体也被猛烈地吹飞了。
『才刚说完就这样啊』
看着开心地甩了甩右脚的兰华,芭拉库里丝大大的叹了口气。
兰华有着瞄准同性天生姣好容貌进行攻击的癖好。当然头部是人体最关键的要害,对那里展开攻击就算芭拉库里丝也不会犹豫,但兰华的行动只是以想要把漂亮的脸弄得一塌糊涂这个愿望为出发点。
所以别说是用芭拉库里丝变身成的锐利剑刃进行突刺了,硬是用拳头殴打、用鞋跟践踏,要不就把人踹飞。刚才的踢击也是,与其说是要打倒常叶——那样就应该是用芭拉库里丝——到不如说无疑是想要亲手破坏常叶的脸而采取的行动。
飞舞在半空中的常叶,总算是做好受身平稳落地,注视着兰华摆好架势。
「真是狂妄····!」
兰华再一次毫不犹豫大步缩短和常叶的距离。
『····你就这么讨厌这个孩子吗,兰华?』
「这是肯定的呀!」
兰华歇斯底里的回答了芭拉库里丝的问题。
「——不管怎么看,这个小姑娘不是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吗!外表好看、估计运动也在行!看起来头脑也不错!眼前甚至还有个男朋友!在学校里也是个有人气的优等生类型!这种受到上天宠爱的人,居然来当鞘之主不是很奇怪吗!」
果然还是觉得过高的鞋跟太碍事而感到烦躁,兰华甩掉高跟鞋,长筒袜绽线了也毫不在意,迈着大步逼近常叶。
「以前小芭对我说过的吧!?所谓鞘之主,是无法变成幸福的人的!心怀不满的人们面前才会出现战争妖精!——所以小芭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对吧!?」
『····是呢』
「多亏了小芭我才重获新生!对渣滓一样的男人还以报复,可以打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多少次拼死继续着战斗,我也变得这么美丽!但这样还是不够的!」
左手旋转着直到刚才还隐藏在影子之中的长枪,兰华一把投向常叶,两者距离大约五米。
「!」
常叶展现出令人惊异的反应将长枪一击而断,兰华趁机踏进常叶身边。
「——但是为什么、这个孩子!?一开始就被上天宠爱,不是很不公平吗!此外还成为鞘之主,以乐园为目标,你是有多么贪婪啊!?」
「说什么····唔!」
「什么也没有!」
兰华的贯手攻向常叶的面部,那只左手缠绕着青白的鬼火。
「咕——」
常叶侧头躲开,兰华破空而至的手一把抓住常叶随风飘舞的鬓发。
「呃····!?」
「真让人火大!」
头发被扯住的常叶体势崩坏,身体前倾,被兰华的右膝顶了个正着。
「咳·····」
心窝吃了一记膝撞,常叶的身体微微浮起。接着又被兰华背后一拳打飞到一边。
『兰华!别玩了快点给她致命一击!』
「稍微·····玩一下也无所谓吧!」
抖了抖紧握的左拳,斜瞅着骨碌骨碌滚到一边的常叶,兰华厌恶地吐出一口气。
「——现在立刻死掉、还是三分钟以后再死也没什么区别吧」
鼻中传来异味。
是被缠绕着鬼火的兰华的手抓住的鬓发烧焦的味道。大概,之后不剪掉好好整理一番不行了。
——靠着思考这种事情,常叶平复讶异回复伤害。
没想到会把友方的青骑士一起卷进来,没能成功躲开重槌真是痛啊。反射性地和莉莉瓯妮使用“魔剑”抵挡,但还是收到了相当程度的伤害。全身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喷出的血现在还没有完全止住。
不过,在那之后兰华硬是使用拳头进行殴打——从那个手段来看能感觉到相当的不快——接下来没有更重的伤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侥幸。
要是瞄准下颌的不是踢击而是用拳剑左斜切的话,又或者打在颧骨上不是拳头而是用拳剑突刺的话,常叶估计已经断气了吧。不然最好的情况就是最初抵挡重槌的莉莉瓯妮,会超过承受的界限化作碎片四散也说不定。
吃了一记拳击滚落一边的常叶,慢慢站了起来,和盯着自己的兰华对视。
对手双眸中表现出来的憎恶,常叶还无法理解。这种杀气四溢的经验在至今的数次战斗中也有所体会。然而从初次见面的敌人那里,可不记得会迸发出这么鲜明的憎恶。
『——常叶』
「没关系····也许肋骨是裂开了,但没有刺到内脏」
小声回答了担心的莉莉瓯妮,常叶按住腹部问道
「倒是莉莉瓯妮,你要不要紧?」
『不用担心、我的事····因为是一莲托生的关系』
「这么说可不行。我是你的监护人——想要成为你的监护人」
『监护人····?』
「高中毕业以后,我想从家里搬出来住。两个人租个可爱的公寓住在一起。」
『唔····那么,也方便克莉丝过来玩』
「对····也是啊。为了这个,不跨越过去不行啊——」
和莉莉瓯妮进行着天真的对话,常叶冷静地分析这自己和兰华她们的实力差。
恐怕常叶两人较兰华她们明显占优的,就是鞘之主自身的战斗力了。战争妖精和鞘之主的适应性应该是五五开,战争妖精的能力方面还是认为对方处于上风为好。
揉了揉微微刺痛的脸颊,常叶从正面与兰华对视着重新架好莉莉瓯妮。
『再浪费时间的话眼镜君就要来了,游戏结束了』
能听见拳剑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么,就让这边的小姑娘断气吧」
兰华穿着长筒袜的脚踏过稻穗,悠然地接近常叶。
「——收拾掉眼镜君以后再慢慢玩吧」
『兰华,别忘了目的呀。不从眼镜君那打听出“书”的所在不行啊』
「!」
听见兰华她们的对话中“书”这个单词,常叶眯上了眼睛。究竟情报是从何种渠道传递给她们的尚未可知,但兰华她们已经知道伊织手里有“书”的存在。至少,相信伊织持有着“书”。
「稍——」
厌恶地咂了咂嘴,兰华原地一蹬冲向常叶。
「那就先砍断这家伙的战争妖精!」
「!」
常叶用薙刀抵挡兰华反复的斩击,那份冲击力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一瞬间就觉察到单纯的力量对决自己这边是没有胜算的。
兰华进一步高举拳剑,接连不断地发出挥砍。不,说是挥砍不如说是击打更好。对承受攻击的常叶来说,兰华就是一次又一次——简直就像是用锤子打桩一样——不停地挥下拳剑。
『唔·····!』
忍受着疼痛的莉莉瓯妮发出细小的声音传到常叶耳中。与摄入魔性之血某种程度可以中和痛觉的鞘之主相比,战争妖精则有所不同。如果冲击超过了莉莉瓯妮的耐久力,她就会化作两半,然后消灭殆尽吧。
然后,也明白兰华瞄准的就是破坏莉莉瓯妮这件事。
「不会让你得逞的——」
被单方面压制的常叶,抓住兰华收回拳剑的时机,扬起薙刀的长柄捅向兰华的心窝。
「切····!你这家伙,净耍些小聪明!」
兰华迅速后退躲过攻击,常叶右手向后一摆收回莉莉瓯妮的刀锋,左手生成一道光之刃飞向兰华的胸口。
「哈!是这个吗——是你的底牌吗?」
发出嘲弄的声音,兰华缠绕着鬼火空手把光之剑弹到一边。常叶立刻瞄准兰华的脚边挥动莉莉瓯妮,但就在这时,她的右手停在了那里。
「——!?」
果然,在出其不意的重槌和之前粗暴的乱打之下,莉莉瓯妮的刀身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无意间扫视着莉莉瓯妮的刀刃上,常叶看见了大片的龟裂。
而这也造成了,致命性的空档。
「!咕——」
停止动作的常叶的腹部又一次遭到了沉重的冲击。
兰华的这次前蹴踢断了常叶的肋骨,而这次终于刺入了内脏。
已经打到了几台骑士,折断了几根长枪呢,伊织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没工夫一个一个给予致命一击,在最初的几台以后,自己就放弃了计数。
不过,随着乱战的继续,伊织切实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了战斗。要不是习惯了的话,就是伊织和克莉丝组合的力量比以前提高了。
不管怎么说,最开始被包围时的绝望感已经在青骑士的群体上感觉不到了。不用考虑如何战斗为好,身体自动就会采取最佳的行动,接二连三地打飞骑士们的头部。
然后并没有已经体验过无数次的视野乳白天空化,全身血液沸腾的感觉。也就是伊织和青骑士之间的战斗,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紧迫感的意思。
「!」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某种程度已经安定下来的血一口气沸腾,伊织的视野被染成赤红。由于强烈的怒火,眼中毛细血管迸开流出鲜血的缘故,一时间眼前的一切被染上红色,不过这也是伊织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伊织目击到了那一切。
腹部被踹蹲在地上的常叶,以及在她面前挥舞拳剑的兰华的身影,让伊织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瞬间超越了沸点。
『莉莉瓯——』
克莉丝悲痛的声音还在半空回响的同时,伊织已经飞奔出去。
「你这家伙····你们这帮混蛋!」
尽管面前还站立着剩余的青骑士,伊织也没有停下脚步。
「——别来碍事,你们这帮家伙!」
干脆利落砍掉一台的首级,跳跃一段距离踩上另一台的头部。踏上的同时展开了克莉丝的塚守,别说头了,连青骑士的全部身体都宛如被超重力压垮变形了。和伊织血液中的兴奋感步调一致,克莉丝的能力也增强了。
伊织三秒钟就将100米的距离化为零,完全不减速冲进常叶和兰华中间。
「啧——」
刹那间,伊织抓住兰华的头发,强硬地将她拖离常叶。
「莉莉瓯妮!给常叶疗伤!快!」
话音未落,伊织已经拖着兰华跑了起来。
「你····这个、小鬼——」
「吵死了!你才是想干什么!?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顺着势头抡起兰华,用像是投掷棒球一样的动作把她扔了出去。兰华以惊人的势头撞在粗壮的榉树树干上,大树向前倾斜倒塌在地,兰华则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呻吟。
「呜——咕」
『这家伙——!?』
代替无法立刻自由活动的兰华,芭拉库里丝放出魔矢。
「——」
伊织对此,就像盛夏时分在寺庙院落里的时候一样,好像别人的事情一样以第三者的视角进行观察。恐怕是打算这样将五感磨炼到极限吧。
现在的伊织能够清楚地用眼睛捕捉到无数的光之矢向自己飞来,无需特别注意就将其全部弹飞,连擦伤都没有就这样径直冲向兰华。
「这、这个小鬼、怎么回事······!?」
手扶树干站起来的兰华,看着冲过来的伊织瞪大了双眼。
把这幅明显惊愕万分的表情映入眼帘,伊织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想要让兰华更加惊慌,更加恐惧,让她对自己做过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后悔。从伊织胸中涌出的,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残虐感情的爆发。
『不愧是“书”的持有者、吗····兰华!这家伙真的不是可以手下留情的对手!最开始就别玩了带着杀掉他的打算来行动』
「我知道了!」
听从芭拉库里丝的建议,刚才由于伤害的原因而颤抖的兰华往双脚注入力气。长袜裂开脚尖使劲一蹬,一下子缩短了自己和伊织的距离。
和克莉丝的剑比起来更宽且厚重的拳剑锋刃发出轰鸣刺向伊织的眉间。以毫厘之差多开之后,接着又使出了贯手。
「你们两个人都挺狂妄的啊!」
抓住手腕阻止势头的伊织的身体受到了沉重的冲击。接着轻轻跳起的兰华,双脚重重地踹在伊织的胸口。
「····!」
不由得松开了兰华的手,退后数步捂住胸口,即便如此伊织依旧单膝跪地。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兰华,再次踏出一步。
「那个细长的战争妖精,我也给你折成两半······!」
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兰华瞪着伊织。
在伊织看来这张脸非常的丑陋。明明容貌整理的很端正,具备着苗条和性感的女性特征,却并不美丽。甚至可以说已经扭曲到丑陋的地步了。
是因为对自己散发着的憎恶的原因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伊织还不清楚。
但是,绝不会把目光移开。
「死吧!都去死!」
「····到底是哪边啊?你想叫哪边去死啊?」
抵挡了拳剑沉重的斩击,伊织的身体现在还咔咔作响。兰华的下踢给了伊织的腿弯猛烈的冲击。
紧接着一记肘击陷入了伊织的侧脸,在伊织身体大幅倾斜的时候,芭拉库里丝的刀锋又刺了过来。
「就是叫你们去死呀——?!」
即将隔开伊织咽喉的剑刃连同着兰华的身体一起被弹开,克莉丝的塚守瞬时展开了平时以上的威力。
漂浮在半空中的兰华,立刻又对伊织展开了追击。
已经用两手握紧的克莉丝被高高举起。
「——伊织!」
身后传来的常叶的叫声宛如泣血。
并不是声援伊织的声音,感觉上反而是想要阻止伊织一样的呼唤。
但是,伊织并没有停下来。
「你这家伙,作出这种看不起人的事——」
对着落地同时水平挥动拳剑的兰华,伊织利用速度和体重挥下全力的一击。
那个瞬间,明显看出是碎片的东西四散开来,拳剑的剑刃产生了龟裂。
『呃、呜——』
「小芭——!?」
兰华话音未落,伊织第二击从正面横斩,击碎了芭拉库里丝。
『——』
没有听到芭拉库里丝的悲鸣。取而代之从兰华的口中,痛苦挣扎的喘息声响彻天空。
还是依旧没有移开目光,伊织把暂且朝下的克莉丝的剑刃反过来挥出左斜切。
直到最后,伊织也没有移开目光。


「······」
在以手托腮板着个脸的伊索德面前,少见的摆着一块还没上手的巧克力蛋糕。
站在一旁看样子有点心神不定的爱德华,透过墨镜对伊索德看了又看。
「····不行的家伙干什么都不行呢。不行不行」
无聊地用叉子在盘子边缘划出声响,伊索德叹了口气。
「完全没有联络就是说,搞砸了不是嘛,那个两人组?」
「要下结论是不是还为时尚早啊····?」
「说起来,去对付能和吟游诗人交手的“死之蛇”,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个鞘之主,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吧,说起来」
「现在您就是说这种话也——」
「失礼了」
打断了主从之间完全不着调的对话,传来一个冷静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约翰——不对,是济慈吧,济慈」
看着在桌子对面,随着打开的厚重大门一起现身的黑衣俊美青年,伊索德在椅子上摆正了坐姿。
「怎么了?你不是作为女士的扈从去欧洲了吗?」
「因为有不得不需要立刻告知伊索德大人的事情,从女士那里传来了口信」
「女士要告诉我的?」
济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探询出声的伊索德身旁的约翰手中端着的托盘上。
「·····话说,看这个样子,之前伊索德写好寄给大家的信、女士有没有收到啊?看这个样子?」
「尽管已经收到了,不过内容的话还没——」
「那么,就等你回到女士那去以后,请让她好好读读看吧——这样的话,大家以后就会稍微认真听取伊索德说的话了」
「····公主大人,那是我写的信」
「左一句右一句烦死啦、爱德华。区区代笔的就别说话了」
接过爱德华转交的没写名字的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之后,直接用手指划了一道。仅仅如此,就像是被锋利的裁纸刀切断一样,信封的边缘就掉了下来。
「——」
伊索德展开从信封里抽出来的信笺,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幼小的眉头就像有意表现出不开心一样皱了起来,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平时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无影无踪,脸色为之丕变。
「给我等下、约翰!不对、济慈!」
瞪着担任送信人角色的俊美青年,伊索德大喊
「——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我只是把女士交给我的信送过来而已,关于内容什么都——」
然而殷勤低下头的济慈,快速扬起脸看了一眼伊索德,继续淡淡地说道
「·····不过,女士本人说了,要和那位大人一同返回这个国家。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各位大人能够一起迎接,就是这样。」
「一起·····回来····?」
「夫人要和什么人一起回来呢?」
「!」
伊索德和爱德华猛然抬起头。
在刚才济慈进入的巨大门扉边上,不知何时站着身穿传统方格花纹西服的老绅士,以及被黑亮机车服包住身体的迷人女性。
「诶—嘿—♪召集人小姐」
把头盔夹在腋下的女子悠闲地朝伊索德挥了挥手。
曼彻斯特之吟游诗人——TT
「虽然打过招呼了,不过没有回应呢。尽管觉得有些失礼,还请别介意我们的擅自进入」
轻扶帽子打过招呼的老绅士,稍微朝上推了推单片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伊索德。
爱尔兰之吟游诗人——“男爵”
「——然后呢,到底女士要和谁一起回来啊~?」
TT好似天真无邪地重复了“男爵”的问题。
「反正是女士回来立马就知道的事啦,快点坦白了啦~还是说那个?果然召集人小姐你呀,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的秘密呀?」
「·····自己去看不就好了吗、自己去看!」
伊索德甩了甩捶了下桌子的拳头,紧咬嘴唇把揉成一团的便笺扔向TT。
「哎呀讨厌、难道是生理期来了吗?彼此都好辛苦啊,啊~哈~哈~」
嘲笑着伊索德的焦躁,TT展开便笺大致一看,立刻传给了“男爵”。
「多好的工作不是嘛,召集人小姐?快点准备好大家集合的场所吧」
「呜·····」
把便笺漂亮的折叠好,“男爵”略显得意地低声说道。
「——他终于出现了吗」
「“男爵”——」
直接用手抓起至今一口未动的巧克力蛋糕大口吃着,伊索德询问着“男爵”。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中,总觉得掺杂着几分懊悔。
「你难不成知道他——这一次的英格兰之吟游诗人是什么人吗、你难不成?」
「我可没有这种先见之明」
“男爵”把便笺放到长桌的一端,悄悄看了一眼西服怀里的白色信封,轻声笑了笑。
「——实际上,你给我的信也让我很震惊。如果真的帕西瓦尔爵士被打倒了的话,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态」
「但是,某种意义上不是很好的时机吗?」
TT笑容不减继续说道
「——这样除了帕西瓦尔以外的五个人不就可以齐聚一堂共同决定今后的方针了吗?再加上有五个人的话,通过多数决也不会分散意见了」
「匆忙结束旅行返回来的时候,没想过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总之现在还是等女士抵达再说吧——辛苦你了,济慈」
「不敢当——那请容我就此告退了。待女士到达的时候,会再联系各位的」
从始至终,济慈就这样保持着一张扑克脸,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从诸位诗人面前离去了。
「——接下来呢」
男爵戴正帽子,转身背对伊索德。
「我来这本打算和你谈谈,不过这些话还是等所有人聚齐了再说为好,今天我也就此告辞了」
「那我也回去好了~」
TT戴上头盔把面罩拉上去,回头看着伊索德压低声音又添了一句
「···真是遗憾呐,召集人小姐,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掌握主导权的机会了」
「左一句右一句烦死啦,左一句右一句!把以前给你的巧克力棒还给我呀!」
伊索德抓起一个空盘子扔向TT,高声尖叫着。
「喔~好可怕好可怕」
敏捷地躲开盘子,TT和男爵一同走出了房间。
「公,公主大人——」
「没问题····没问题的」
并不是对着慌张的爱德华,简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伊索德这样重复了无数次。


「宫本伊织是死之蛇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不管是谁来了,告知这件事再说服对方就好了···伊索德没有错,从来都没有说错过——」
伊索德隔着手套咬住指甲,而原本在握在手中的银叉,已经被捏成了一个圆球。
兰华被宫本伊织的一击拍到了树干上。
已经是第二次遭到的猛烈撞击,不过和之前大为不同的是,这回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兰华眉头紧锁,想要站起身。
从兰华的脚边,传来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低头往下一看,地面已经被濡湿了。一瞬间就发觉到那是自己流出的血。
「···咦? 」
自己的身体从下到上,斜斜裂开了无数的伤口,鲜血就从伤口中汩汩而下。
然后兰华终于注意到了。
带来剧痛的不是撞在树上的后背,而是刀伤。
「等····」
就在自己觉察到魔性之血失去效力的同时,兰华的膝盖颤抖起来。双腿迅速失去气力,尽管打算用手中的剑支撑身体,不知为什么应该被握在右手的芭拉库里丝却不见踪影。
「小——芭——? 」
兰华跪倒在被染红的泥土里,就这样以臀部朝上的姿势难看地往前倒下,发现芭拉库里丝也倒在身边。
「兰···华——」
美丽的金发散乱铺开,芭拉库里丝已经从下半身开始化为光粒逐渐消失。正是兰华和芭拉库里丝曾冷冷俯视过无数次的,战争妖精的末路。陷入这种状态还能留下一命的战争妖精,兰华可从未见到过。
「骗人、的吧···?」
兰华朝着芭拉库里丝伸出手。
兰华没有任何能够引以为傲的东西。没有可称之为出众的才能,头脑也没好到令人称赞,而且天生的容貌也不够美丽。
那样的自己,因为遇到了芭拉库里丝而重获新生。之前的半生,没有得到过任何东西。忘不了被他人所蔑视、不断被人当成笨蛋,想着如今终于轮到自己把别人当作踏脚石登上更高处。
坚信着自己有这样的权利,和芭拉库里丝一起来到这里。
这种战斗着的日子,不应该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形式结束,不可能觉得结束也好。想杀掉更多的战争妖精、获得“书”、成为“传诵者”抵达“乐园”——不然的话,根本就弥补不了自己背负的不幸。
——至少兰华是打从心底里这样想的。
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只能让人以为是个糟糕的噩梦。
在还没有整容的时候、感受着他人嘲笑的视线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入睡就被无尽噩梦折磨的夜晚,这些记忆突然间又涌了上来。
「小、芭···」
兰华拼死地用手肘匍匐着,想要握住芭拉库里丝的手。
「···兰华」
腰部以下都消失了的芭拉库里丝,意外地发出了清晰的声音。竭尽全力伸出手握住兰华,用发青的嘴唇嗫嚅道。
「我的话···应该已经不行了」
「怎么会····!」
「再过几十秒,我就会消失了···而大概兰华也没救了」
「小芭······」
「你自己也知道吧?“血”的效果已经被切断了,只靠兰华体内的魔性之血的话,是没法治好那些伤口的。因为,都已经伤到内脏了不是嘛。现在尽管还能忍耐,马上无法忍受的疼痛就会袭来。而且,慢慢痛苦的尽头只能迎来死亡」
「能、能不能···做点什么啊、小芭——」
「不要哭、兰华」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都展现着平淡表情的芭拉库里丝,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抬起右手。
「我也好兰华也好、现在立刻、启程前往“乐园”就好」
「咦···?」
「终于明白了——这种战斗的、运作方式呢」
「小芭···?」
「要一直在一起哟、兰华···我会保护你的」
随着芭拉库里丝温柔的话语,突如其来扩散开的黑色闪光包住了两人。
那恐怕是理应对敌人放出的重槌的能量,朝着内部解放所导致的结果。
连黄昏的微暗都吞没殆尽的黑潮散去之后,残留在原地的只有被烧焦的半径数米的地面以及,位于中心仍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物体而已。
「——」
伊织还是一样没有移开目光,就这样见证到最后。
溅回来的鲜血把全身染得鲜红,握着克莉丝的手简直就像石头一样变得僵硬。
在此之上,表情也变得木然。
位于内心深处对兰华迸发出愤怒和憎恶的熔炉,也已经失去了狂暴的热量。这个现实一口气吹飞了魔性之血所带来的亢奋,伊织如同傀儡一般伫立在那。
就在眼前燃烧着的,是曾为藤堂兰华的存在。是凭着芭拉库里丝凝聚残存的所有生命力放出的重槌,在没有感受到死亡痛苦的时候,怀抱着依恋被燃烧殆尽,沦落成单纯蛋白质集合体的女人。
常叶在莉莉瓯妮的帮助下,缓步挪向睁大眼睛凝视着这一切的伊织。
「伊织···」
发出微弱呼唤的同时,常叶拍了拍伊织的肩膀。
就这这个瞬间,伊织猛地身体一震,放开克莉丝回头看向常叶。
「常···常叶、学姐——」
「我没事了···谢谢你」
制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伊织,常叶用手挽住伊织的身体。
由于吐血的缘故,常叶从下巴到脖子都被染红了,这幅凄惨的姿态和现在的伊织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但是,即便如此伊织依然认为常叶很漂亮。
「这是你为了我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介怀···谢谢你。抱歉」
常叶说着感谢和谢罪的话语,静静地流下了眼泪。
「本来的话····应该由我为了你来做这些事才对——真的对不起,伊织——」
「·······」
伊织什么也没有说,捂住嘴一点点蹲了下去。
身体被常叶抱住。
感觉腰部附近湿透了,是因为克莉丝把脸按在那里,无声哭泣的原因。大概少女也对伊织所受到的冲击感同身受吧。
为了守护常叶、特别是克莉丝,这么做是有必要的。
所以没有后悔。本来下定决心怀抱着这种觉悟投身于战斗中的就是伊织。
并没有后悔——应该是没有后悔过。
但是直到钟声开始鸣响,伊织也没能停止颤抖。
拥有斩杀他人的觉悟和斩杀他人之间,有着过于巨大的界限,这是伊织也知道的。
一旦跨越过这条界限,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终章 震动


在这段时间内,伊织经历了两次冲击性的体验。
第一个是——仿佛浮现于眼前的——这个岁数的少年,不管是谁都期盼着的体验,恐怕伊织也不例外。世间的男性大多应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没错了。
然而,第二个体验,至少这个国家的人终其一生应该大多都与其无缘,绝不是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
但对于伊织来说,这个现实将不得不一生跟随着他。
从中得到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放弃成为“鞘之主”,忘记一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尽管伊织他们的再三推辞,金森佐和还是把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巴士站。
「——小伊织、脸色那么差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只不过稍微有点大意睡觉着凉了」
用略微沙哑声音回应的伊织,深深吸了一口秋天的空气,抬头看向青空。
「伊织、睡相可是很差呢。克莉丝啊,睡觉的时候总是被压到呢」
克莉丝握着伊织的左手用高兴的声音说道。尽管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但很明显克莉丝是为了伊织努力摆出了笑容。
「对了对了,说起来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到了巴士站以后,佐和轻轻拍了拍手。
「搞不好,这件事会对小伊织你们有所帮助呢?」
「是什么?」
「在你们来的几天前,我家路过两位很有趣的客人」
「有趣的客人?」
「嗯。虽然自称是爱尔兰出身的民俗学者和孙子两个人在日本各地旅行,不过应该是说谎」
「为什么这么想?」
「那是因为,那个孙子看起来就和小克莉丝一样」
「和克莉丝她们一样——是吗?」
「那个两人组是什么样的打扮呢?」
听到常叶的问题,佐和抱起手想了想回答道
「确实···对了,爷爷那边感觉比我年轻,是穿着得体英国风西服的绅士。还、还有,携带手杖戴着单片眼镜呢」
「单片眼镜?」
「那么、孙子那边的话,稍微有些胆怯忧郁的男孩子····对对、戴着顶鸭舌帽」
总觉得在哪见到过的两人组的容貌,让伊织和常叶无言相视。恐怕不会错了,是“男爵”和奥托尼特。
「怎么样?这些话有派上什么用场吗?」
「是的、非常感谢您」
伊织抬起深深低下的头以后,正好能看见巴士已经快要到了。
「那么大家,要路上小心啊」
「好的,真是受您多方照顾了」
常叶眉眼低垂端正行了一礼、莉莉瓯妮也有样学样,剩下的克莉丝也学着慌慌张张低下了头。
「莉莉瓯!要确保最后排的座位喔!要让大家在那坐!」
「哎呀哎呀,可不能乱跑哟」
巴士开过来的同时,身轻如燕的少女们就最先飞奔向车内。
「——小伊织」
走在常叶身后打算上车的伊织,听见佐和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尽管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还请打起精神」
老婆婆的视线,穿过巴士的窗户看向克莉丝她们。
「能保护那些孩子们的,只有你了对吧?」
「···是的」
「已经决定了要保护她们对吧?」
「是的」
「那么,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虽然不是说为了正义不惜付出生命,但毕竟日本男儿就是这样对吧」
「···是这样呢」
「可以的话希望在我的葬礼之前,还能再见一面呢。下次赖通先生也一起来吧」
「我会的」
对佐和诙谐的话为之一笑,伊织踏上了阶梯。尽管佐和的笑脸给予丧失了霸气的自己带来了勇气,但是伊织的内心还是很痛。
「拜~拜♪」
巴士启动之后,佐和也伊织在巴士站挥着手。跪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克莉丝和莉莉瓯妮也挥手回应。
「伊织学弟」
伊织颤抖不已的手,在感受到常叶的温暖后终于停止了。
「下定决心吧」
双眼看向前方,常叶小声但却清晰的说道
「我有着为了保护莉莉瓯妮就算陷入泥中也在所不惜的觉悟。拥有死也要保护住的东西的话,就算要弄脏我的双手也不会畏惧」
「学姐···」
「在同那个大剑男子战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觉悟如果不够的话,莉莉瓯妮和我自身都会丢掉性命。我们生于这样的世界······但是最先让我醒悟到必须下定决心的、是你呀」
常叶正面的看着伊织。
「我、喜欢你」
「——」
「所以,我有为了保护你什么都会做的觉悟······就像你为了我而战斗一样」
「我——」
对常叶笔直的视线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内疚,伊织低下了头。
常叶特意说出这些话,是对跨越了杀人这一决定性的界限的伊织有所关心的原因吧。当然,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意,明显全都是发自肺腑。
但是,尽管如此伊织也没办法听了常叶的话就老实地高兴起来,因为伊织开始对自己自身抱有了模糊的不安。
那个时候,伊织对兰华的杀意完全抑制不住。在击碎拳剑的时点实际上明明已经分出了胜负,伊织还是选择给予了兰华致命一击。
也就是说——面对应该可以不杀的人,伊织下了杀手。
发觉在激斗中表现的如同旁观者一样的自己心中,隐藏着如此危险的因子,伊织对自己感到恐惧。
连刚刚同克莉丝相遇的时候,抱有的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魔性之血占据,变为一种战斗机器的担心,都完全比不上伊织现在所持有的恐惧感。
即使在激战中也要利用自制力来抑制好胜心和杀意的暴走,看到常叶和药子能很清楚地理解。伊织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勉勉强强控制住杀意的暴走。
但是,昨晚伊织没能抑制住的黑色感情——对伤害了常叶的兰华产生的强烈的憎恶、愤怒以及明确的杀意,和至今为止伊织所能控制的完全不同。如果再一次遇到同样的情况,伊织也不知道能不能停止那种激烈情绪的奔流。
伊织对此感到恐惧。
这时伊织的耳边传来常叶的低语。
「···昨晚我没怎么睡好」
这么说着,常叶吧头靠在伊织的肩上。
「我稍微、睡一会可以么?能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嗯,你不介意的话」
伊织发出轻轻的鼻音表示同意。
「啊!常叶是个撒娇鬼!」
已经看不见佐和的身影了,克莉丝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伊织和常叶,发出不满的声音。看起来这几天,克莉丝开始对常叶燃起了类似嫉妒心的情感。
「那好!那么克莉丝也要在这睡!」
就像要和常叶对抗一样,克莉丝吧嗒吧嗒脱掉鞋子,把头横靠在伊织的膝盖上。
「唔···」
果然是做不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莉莉瓯妮一个人靠在常叶的身边,把她空着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
「····」
伊织看了一眼少女们的睡颜,抬头看向巴士的天花板。



平常没什么感情起伏的自己,昨晚都受到了那种程度的冲击。要是常叶处于和自己一样的立场,也许她会就此一蹶不振了。表面上是个坚强的少女,实际上常叶的内心非常纤细,这点伊织是很清楚的。
这样的常叶说有了为伊织不惜弄脏双手的觉悟。但是,伊织不会容许她做出那种事。
被罪恶感折磨的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更别说因为自己的事情伤害到常叶的内心这种事,伊织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哪怕至少为了不让常叶再经历这种事,如果真要滚落泥潭那也是由自己来就好,伊织是这么想的。这是之后无论对谁也不会说出的决心。
只要跨越过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自觉到这是极度危险的思考方式,但就算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伊织也要这么想。












是想要把这本翻完的,但以后的谁也说不准,只能说尽量。
毕竟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趁年前不太忙先来一些,不过第八卷序章翻的我很难受,虽然早就知道大概了,还是觉得这作者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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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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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39188569 子爵
感谢lz的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明月清风 騎士
感谢(❁´ω`❁)

4 年前 0 回復

RSASS9550 皇帝
翻译辛苦

4 年前 0 回復

南山老鑑 伯爵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梦里遇见你 皇帝
发个评论都这么难 好像是出问题了

4 年前 0 回復

flien 皇帝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wangxuechin 公爵
谢谢翻译,收藏一下有空看

4 年前 0 回復

雪止天晴 侯爵
有点兴趣呢!

4 年前 0 回復

wzw2801 侯爵
感谢大佬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isczc8g 侯爵
喔喔喔,第七卷。谢谢翻译大大

4 年前 0 回復

alloysnake 騎士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jackson008 勳爵
感谢大佬

4 年前 0 回復

63123719 皇帝
感谢翻译的说

4 年前 0 回復

上条当麻 皇帝
感谢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Tiy 公爵
感謝大老翻譯

4 年前 0 回復

x虛無空空X 皇帝
感谢大佬

4 年前 0 回復

asdf1205 子爵
上次看确实好久之前了啊

4 年前 0 回復

染指风华 侯爵
感谢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yinshch821024 伯爵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东哥是天 子爵
感谢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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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ads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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