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茅田砂胡]德尔菲尼亚战记17遥远的流星(上)(1.26完坑)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20-1-26 11:38 编辑


德尔菲尼亚战记17遥远的流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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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茅田砂胡
插图:冲麻实也
翻译:kami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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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
渥尔-格瑞克-劳-狄尔费恩:德尔菲尼亚国王。因为身为庶子,虽然曾一度失去了地位,但得到了众多同伴的支持,再次带上了王冠。拥有卓越的统率力,刚正不阿。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
莉(格林迪艾塔-莱丹):来自异世界的少女。与奢华可爱的外貌相反,她同时有着无双的剑术和战士精神。在渥尔夺回王权的时候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活跃,被称颂为战斗女神。之后和渥尔结婚,成为了德尔菲尼亚的王妃。
雪拉:莉的女官。实际上是少年。原特殊技能集团法罗德的一员。
巴鲁:国内名门萨沃亚家族的当主,公爵。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渥尔的表弟,毒舌。从一开始就支持渥尔成为国王。在非常时刻成为国王。
伊文:独立骑兵队队长,兼亲卫队长。同渥尔一起长大。塔乌东峰贝诺亚的副头目。和夏米昂结婚。
纳西亚斯: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巴鲁的挚友。和拉蒂娜结婚。
珀拉-达尼希尔:小贵族的女儿。现在是渥尔的爱妾。
德拉:将军。伯爵,领地是以盛产名马而闻名的罗亚。渥尔的养父费尔南伯爵的挚友。
夏米昂:德拉的嫡女。女骑士。和伊文结婚。
吉尔:贝诺亚的头目。很看重伊文。和艾比结婚。
罗莎曼德:贝尔敏斯塔公爵家当主。和巴鲁结婚。
拉蒂娜-嘉佩尔:因为复杂的理由,曾经暂时是渥尔的爱妾。现在和纳西亚斯结婚。
布鲁库斯:宰相。深知德尔菲尼亚内外事务。
阿斯迪恩-威尔:迪雷顿骑士团副团长。
卡里根-达尼希尔:珀拉的弟弟。迪雷顿骑士团团员。
亨德里克:伯爵。国内屈指可数的豪杰。
阿诺:侯爵。近卫兵团司令官。
塞利埃:博特纳姆领主。作为纳西亚斯的代理留守比尔格纳,但是却因为帕莱斯德的夜袭,导致比尔格纳陷落。
格拉哈姆:曾经被帕莱斯德欺骗,背叛了渥尔。
卡琳:女官长。将渥尔从暗杀危机中拯救出来。
加萨:王宫内萨沃亚公爵家的管家。
达尔伯:德拉的副官。
鲁卡南:连队长。
奥特斯:桑塞贝利亚国王。秘密寻求德尔菲尼亚的庇护。
莉莉娅:桑塞贝利亚王妃。
道尔顿:奥特斯信赖的部下。
奥隆:帕莱斯德国王。
佐拉塔斯:坦加国王。
纳杰科:佐拉塔斯的嫡子。以前,因为小看莉惨遭败北。
莱蒂齐亚:法罗德一族。数次尝试暗杀莉。
摩伊拉:法罗德的圣灵。
路(路法斯敏-莱丹):莱一族。莉的伙伴。
格雷亚:被称为罗亚黑主的烈性悍马。认可莉,允许她骑。
格鲁迪:栖息在帕奇拉山脉伦布郎森林中的狼。莉的朋友。




1
纳杰科王子在六月末的一天,来到了扎哈尼城。这一天天气阴沉。
看起来,王子心情非常好,他亲自问候了抓住王妃的巴乌亚,并夸奖了他的勇猛,表现得非常豪放磊落。正因为王子武艺卓越,容貌魁梧所以他看起来堂堂可靠。
但是,他的心情就跟现在的天气一样,很不安稳。
终于能随心所欲摆弄那位王妃的嗜虐的快感让王子嘴角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同时,过去在王妃手下品尝到的败北感和懊恼也渐渐苏醒过来。
两年前,格林塔王妃给他带来的屈辱和怨恨,就这样深深的寄宿在王子心中。
王子在坦加国内以压倒性的强大著称。
在个人武艺方面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在操兵列阵方面也是如此,说到坦加的纳杰科王子,那可是毫不逊色于父王的勇士,在国王的评价也很高。
而这位王子在众多臣下的注视下,被女人纤细的手腕给打趴下了。
更惨的在后面。
一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王子现在仍然觉得怒火中烧。
惩罚犯错的奴隶的方法之一,便是给奴隶的脚脖子上绑上绳子,将绳子另一端系在马上,让马奔跑起来,带着奴隶在地上拖动,而这就跟那个女人做的事情一样。
那个女人偏偏对坦加的王位继承人采取了对待奴隶的待遇。
格林塔王妃当时还只有十七岁,体格也是那个年龄少女应有的,远比王子要小巧,纤细。
这样的少女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做出这种事情呢,王子脑海中已经没有这种疑问了。
只不过,现在的王子因为,对于将来要成为国王的自己施加的不可原谅的侮辱,让自己品尝那种难以忍耐的痛苦这些事实,而满心怒火。心中满是绝对不能原谅那个女人这种类似于诅咒的憎恶。
即便是成为了俘虏也毕竟是那个女人。肯定依然态度强硬吧,而自己会瞬间让她高傲的态度崩溃。现在要让那个傲慢的女人切身体会一下,什么是男人真正的力量。
虽说要娶她为妻,但王子一点都不打算将她捧在掌心上。反而要粉碎她的骄傲和自尊心。要不停侮辱玩弄她,直到她哭着求饶。
然后王子带着这种搞错了地方的坚定决心,和心中充满了对于邪恶愉悦的期待,去见了自己的未婚妻,但看到之后却非常失望。
他原本非常期待,如果那个倔强的女人知道她已经是自己的人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但是他看到的德尔菲尼亚王妃却无力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眼睛望着虚无。
就算王子站在她旁边,用手在她眼前晃动,她也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还有意识。
王子非常扫兴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
缪蓝有些犹豫的说明了之前的情况。
如果王子也晕过去那就麻烦了,所以已经把烧着药物的香炉拿出去了。但是,因为王妃被长时间使用了药物的原因,并没有马上恢复。
听说王妃是因为药物的影响而失去了意识,王子愈发扫兴。
“你想让我睡这种跟尸体一样的女人吗?”
王子吃惊的撇了缪蓝一眼,缪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身为管理一城的城代来说这确实是件难为情的事情,可他还是回过头征询意见。
自称是莱特的军师就站在他身后。
军师露出一个有些困惑的笑容,然后沉稳的安慰了纳杰科王子。
“实在是惶恐。作为我们来说,将这个人留在此地是需要首要考虑的事情,如果殿下不满意的话,立刻想办法让她恢复意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需要几天时间。”
“要多久?”
“啊,这个嘛……实在是非常抱歉,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好。有的时候两三天就可以,有的时候需要十天左右。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
纳杰科王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烦躁。
“你们的无能真是让我吃惊。坦加下一任国王亲自前来。居然让我等十天吗?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一两天之内,用上这个女人。”
他的语气非常傲慢不逊。但是即将拥有王位的人是可以这么做的。
军师露出有些胆怯的样子,惊慌失措的解释道。
“我当然也会尽快处理,但是需要使用剧毒的药物。需要一点点谨慎的一边注意用量一边给她使用。如果搞错了用量,她有可能会变成废人,请无论如何请收回在这一两天之内的命令……”
“真让人着急。还不如直接给她泼水。”
“这,这……”
“她真的没有意识吗?”
纳杰科王子怀疑的看了看王妃,然后打了意识不清的王妃的脸一巴掌。
声音很大。
纳杰科王子的体格比一般人要强大。而且,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所以王妃纤细的身体因为冲击歪了下去。
而即便变成了奇妙的手脚扭曲的人偶,王妃也依然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负责照顾王妃的女仆们也脸色大变,将王妃扭曲的手脚又摆回了原样,而缪蓝也留着冷汗控诉道。
“这,陛下。请不要这么粗鲁……”
“嗯。看起来不是在装睡。”
他仿佛在说反正这个女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不管怎么处置都是他的自由。
“没什么时间了。不久之后将有上万大军被派遣至此。”
听了王子的话,缪蓝大吃一惊。忍不住望向军师。
“这么做,果然是在警戒德尔菲尼亚吗?”
缪蓝战战兢兢的问道,而纳杰科王子却很瞧不起人一般冷哼了一声。
“我不觉得那个胆小怕事的国王有把妻子抢回去的气概。但是这是父亲的安排。如果妻子被夺走了的话,再迟钝的国王也会有什么行动吧。”
“难道,德尔菲尼亚让军队来到波纳里斯?”
“求之不得。我会把他们击溃的。”
王子自信满满的说道。
“所以要快一点。必须在那之前,让这个女人成为我的妻子。让那些气喘吁吁赶到这里的德尔菲尼亚的家伙,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们的王妃了,她已经成了我的女人。”
这种时候女人的身体就十分方便。可以辩解说是对方拼命强迫,是不可抗力。而且,战败国的公主或者宠姬成为战胜国领导的玩物,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惯例了。
因为世间的人都认为,女人是弱小的,成为敌人的俘虏的话,会被凌辱也是当然的。因为遭受暴力对待,而顺从了蹂躏自己的男人,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会有损名誉。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但是,另一方面,世间同样也认为,只要男人对她下手了,那她的心同时也会被夺走。她会允许这个男人支配自己,成为这个男人的所有物。
如果有了孩子的话就更是如此。
但男人却不行。就算成了俘虏也不能简单的屈服于敌人。
这是叛变,是对主人的不忠。
不只他本人的坚持和骄傲不允许他做这种事,世间的人也不认为这么做是好事。
世间的人必然会指责他说,这么简单就变节实在是毫无忠义,简直太卑鄙无耻了,是个不知恩图报的善变之人。背负上无法洗刷的污名。
男人和女人在这种时候,会被区别对待,世间人们的看法也会不同。
所以,就算纳杰科王子再怎么没兴趣,也想要快点让格林塔王妃成为自己的东西。
毕竟王子见识过很多美女。在把妹的手腕上还是有些自信的。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让王妃忘记自己之前的丈夫国王。
而王子想要这么做,并不是源于爱情。而是源于扭曲的支配欲。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白白浪费时间。你们真是做了些多余的事。”
“非、非常抱歉……”
“先不说我如何,这种事情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佐拉塔斯是一位非常讨厌浪费和没效率的国王,家臣们都知道这一点。
缪蓝脸色苍白,军师也拼命缩成一团,而王子对于充分吓唬了这两个人觉得很满意。并没有再说什么。
王妃无力的躺在那里。
而王子望着她身体的眼神充满了好色。
现在的话这个女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摆弄。想怎么料理都可以,王子就像看砧板上的鱼一样看着她。
这种压倒性的优越感,让王子觉得跃跃欲试。
原本王妃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武勇和不同一般的美貌。这样看来,那闪亮的金发,富有弹性的肌肤,纤细苗条的肢体,都让王子很感兴趣。
(这样的话玩弄凌辱她应该也很有意思。)
王子心中这样想着。
“你们要尽快让这个女人恢复意识。毕竟是出名的泼妇。想要驯服她需要花点时间。”
“是……”
王子的嘴角不要脸的上翘起来,开始从沉浸在各种愉悦的妄想中。

这天夜里,纳杰科王子为了结婚前的庆祝,召开了开怀畅饮的宴会。
虽然还不如豪华的格法德宫殿,但是早已预料到这种事态的缪蓝四处奔走,献上了美酒和玩物,并摆上了精致的料理。
负责倒酒的女人们也很华丽。
在庭院里把守的士兵们也分到了酒,整个波纳里斯城都欢闹了起来。
只有王妃沉睡的塔一片安静。
负责看守的士兵们也被允许离开他们自己的岗位,聚集到大厅中玩闹。
只有一个人,负责让王妃醒过来的军师,呆在王妃枕边。
他本来应该让王妃恢复意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做任何治疗。只是在为王妃被打的脸颊做冷敷。
毕竟被强壮的纳杰科王子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现在王妃的脸又红又肿。
军师用拧干的毛巾数次敷在王妃脸上,红肿也终于退下去一些。
但是王妃依然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
茫然的眸子也一如既往。
军师仿佛自言自语般跟王妃说道。
“他命令我去除药物。要怎么办?要是有能中和护摩效果的药物的话,我倒希望他能教教我。”
王妃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管在谁看来,王妃都是完全丧失了意识的状态。
就在几天前,王妃还清楚的回答了莱蒂齐亚的话语。但现在很明显跟那个时候的样子不同。
那之后,状态进一步发展,说不定真的失去意识了。
也许她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故意装出这个样子。
这样的话,那王妃可是个出色的演员,莱蒂齐亚并没有提及这件事继续说道。
“那个王子也是。居然想挑战自己完全无法战胜的猛兽。不要提那些奢侈的要求,说什么不是活生生的话没有狩猎的价值不愿意什么的,老老实实的道谢直接下手就好了。”
王妃还是没有回答。
她那毫无生气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演戏,但莱蒂齐亚还是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才离开房间。
在昏暗狭窄的高塔走廊上,蜡烛的光亮摇曳着。
大厅里应该在召开大宴会,但厚重的石墙阻隔了这些气息。
只有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空气。
“不过,眼前就放着美食,不知道那个王子能忍到什么时候。让他也成为食物什么的吧。”
这也是自言自语。至少莱蒂齐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他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真是会做些让人搞不明白的事。”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气息,金发少女的头出现在了昏暗的高塔内部。
她似乎皱着眉头。
“你把那个人弄得动不了了,然后这次要给王子下药吗?”
“这个啊,那个时候毕竟是工作。现在不同。就让我随自己高兴做吧。”
“我要说些很有道理的话,结果,你还是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吧?”
“开什么玩笑。要是我喜欢的女人的话,我怎么可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白痴王子对她下手。她就躺在我面前。这不是随我怎么做都可以吗?我早就自己下手了。”
“哎呀。那种状态的人也可以吗?”
“总之,我不是最厉害的吗。那个王妃和他的丈夫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我只要干掉那个白痴王子,然后扛着王妃逃出这里。我又不是做不到。”
他充满自信的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些,只有头的少女轻轻咂了一下舌头。
是的,这个男人是能做到的。只要他想做,就很简单。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他不想这么做。
“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帮她?”
“虽然我并不是喜欢她,但是她确实是我欣赏的人。让她成为那种家伙的玩具,这让我觉得有些不爽。”
听了他随意的解释,少女的柳眉皱得更紧了。
“莱蒂,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是有趣那一边的。”
这毫无疑问是事实吧。莱蒂齐亚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很有兴趣啊。如果那个王妃知道自己会被侮辱的话,是会选择咬舌自尽呢。还是说会把身体暂时交给对方,等到王子放松警惕的时候,咬断他的喉咙。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少女的头深深叹了口气。
她要是有手的话,肯定会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
“男人真是的!就算时代变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任性!”
“这样的话,女人也是,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哪怕就剩下一个脑袋了,也还是会吃醋。彼此彼此吧?”
“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才没有吃醋。我只是吃惊而已。”
“唉,好吧。对了,国王大人他们到哪了?”
听了这个问题,少女的头默默的错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
“啊?”
她的语气让莱蒂齐亚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跟心情不好不一样。而是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你只要像平时那样稍微去看看不就好了吗?”
“不行。做不到。没办法接近。”
“小姑娘?”
莱蒂齐亚吃惊的反问道,但是只有头的少女却陷入了沉默。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少女身后漆黑的石墙突然鼓了起来,显出一个人的形状。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影子,但是很快就有了长长的黑发和白色的皮肤,变成了只有上半身的女人。
她代替沉默的少女,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
“《暗》来了。”
“什么?”
“不要对朱迪斯说不可能的事情。能够吞没我们的黑暗正在接近。”
摩伊拉的表情很僵硬。这对于总是一副超然态度的她来说,非常少见。
金发少女的头可爱的抿起嘴巴,看起来非常紧张。
“太奇怪了。之前都没有这种事情。这样的话,就好像跟夺走她的生命比起来,夺走她的贞操更不可原谅一样。”
“这次的情况就是这样。”
“这也是男人的任性吗?”
“不是的。如果是王妃自己同意的话,那个黑暗是不会干涉的。会被囚禁在这座城中,而结果,就算被莱蒂齐亚夺走了性命,王妃本人都是知道的。这都在她考虑的范围内。我觉得,对于那个黑暗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王妃的生死。当然生死肯定也是大事,但恐怕,对于违背了王妃本人的意志而被什么东西利用的话,那个黑暗会做出最激烈的反应。考虑到这些,这次的情况是最差的。”
“如果纳杰科王子是喜欢王妃,所以想结婚就好了。”
“确实如此。虽然这种感情王妃可能觉得很麻烦,但是这是作为人很自然的发展。那个黑暗应该也不会这么激动。”
莱蒂齐亚不可思议的望着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的两个人。
“所以,是什么?因为佐拉塔斯政治战略的结果,王妃被送给了那个白痴王子。然后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东西非常生气?”
“是的。”
“让你们都无法接近?”
“是的。”
“那个可怕的东西,跟王妃的丈夫和小姑娘一起,正往这边前进?”
“正是如此。”
“要做好心理准备。非常非常可怕。”
莱蒂齐亚现在还不太能理解。
如果对方是活生生的,不管是怎样的豪杰,圣灵都不应该会害怕。虽然,只有那个王妃是例外,但她们也不会如此戒备。
而且说到《暗》,应该跟她们是同类。
毒蛇害怕毒蛇,这根本就讲不通。
莱蒂齐亚不解的歪了歪头,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她们仿佛溶入了漆黑的石墙中一般消失了。

天空上一轮银盘一样的明月闪闪发光。
在月光的照射下,黑暗中的波纳里斯城浮现出一层白色。
渥尔-格瑞克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朝下望着这座城。
这座建在盆地上的城市,在山上看过去,似乎触手可及。但是,如果尝试接近的话,会立刻被发现。
现在这种明亮程度的话,如果有什么东西接近,哪怕是一只野狗也会被城里看到。
而且,现在的波纳里斯城闪亮得不输月亮。城里的各处都燃烧着巨大的篝火,将整座城都照得非常明亮。
明明还没进入战斗状态,这种城会这么浪费实在是罕见。
“真是华丽的举动啊。他们在戒备防止王妃被抢走吗?”
渥尔不由得轻声嘟囔的时候,脚下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宴会的光亮。是结婚仪式的喜宴。看起来纳杰科王子已经到了。”
能看到路盘腿坐着,借着月光翻看着手牌。
“那么……”
说到这里,渥尔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
拼命赶到这里是没用的吗,已经来不及了吗?
还没等渥尔说出口,路就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那只是婚礼之前的庆祝。”
“那就好。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无论如何现在都算不上情况好转了。应该没什么时间了。”
雪拉刚刚去找食物了,不在这里。
虽然他们也带了粮食,但是因为一路上的强行军,基本上都消耗掉了。
国王狠狠的瞪着波纳里斯的时候,他身后有一个声音说道。
“国王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等待表弟到来。”
“你不是想亲手救出王妃吗?”
“现在的我能做什么?”
抛弃了王位的国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确实很着急。而像这样,莉被囚禁的地方就在眼前的话更是如此。
现在马上就想飞过去。把所有碍事的人都踢飞,亲眼确认到王妃的身影,大声告诉她自己在这里。这激烈的感情非常真实。
但是,如果单枪匹马冲进那座坚固的城池,那就是自杀。是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
“一名勇士是绝对比不过率领军队的一名指挥官的。这是德拉将军说过的话。也是无可奈何的残酷事实。我一个人不可能把那座要塞怎么样。首先要调整状态。”
渥尔的话语很冷静,但是语气却如同低吼一般。
渥尔-格瑞克并不是那种没有部下的话,什么都做不到的男人。但是无论是好是坏,凭借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
渥尔从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国王的地位。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像自己的手脚一样战斗的德尔菲尼亚勇敢的骑士们。
可是,不能自己去做。
所以,就让巴鲁代替自己做。
如果渥尔-格瑞克为了夺回王妃而出征的话,坦加一定会提出要用塔乌交换王妃。
如果回应这个交涉,那就是抛弃了塔乌。
但是如果拒绝了交涉,那么就等于抛弃了所有支持王妃以及国王的国民。
现在,德尔菲尼亚的民意向着救出王妃的方向飞速膨胀。大家甚至开始觉得,如果是为了夺回王妃的话,哪怕放弃一部分塔乌也没关系。
不能无视人民如此热烈的意志。不得人心的国王,就算在位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抛弃塔乌。
面对这无法做出选择的痛苦境地。国王有着其他人无法理解的懊恼和纠葛。
而国王绞尽脑汁思考出的结果,国王选择的道路,就是抛弃他自己。
“国王大人也真是个相当难做的生意啊。”
渥尔不由得回过头。
他背后就是那张白皙的面孔。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跟国王并排站着,望着波纳里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不过,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将渥尔心里想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不偶尔狡猾一下的话,实在是干不下去。”
“确实。”
渥尔苦笑了一下。事实就是如此。
艾布林格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自己都是一直在逃跑。然后,那个表弟一直都被硬推了一堆不适合他的任务。
“我自己也觉得这是卑鄙的手段。但是,那个时候也只能那么做了。”
“我当然明白。我并不是在指责你。反而是在夸奖你。”
“嗯?”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中有多少国王大人。但是,这是其他国王大人绝对做不出来的绝招。”
“也就只有深不见底的特大级笨蛋才会做,吧。”
渥尔想起表弟说的话这样说道,路却摇了摇头。
“至少不是普通的笨蛋。普通的笨蛋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的。”
“…………”
“国王大人,是个很好的国王大人。所以装睡的老虎才会接下了这么吃亏的角色。”
国王微微笑了笑。
“卿注意到将这个角色交给表弟的意义了吗?”
“是啊。”
“卿真是个不能马虎大意的人。”
“这句话让国王大人来说的话,有点违和感。”
“可是,我可是真的想把王位让给表弟的啊?”
“就因为你很认真的说这种话,所以才会被人说是笨蛋。”
路的声音含着笑,非常沉稳平静。
他的说话方式以及声音的抑扬顿挫,让国王有一种奇妙的错觉。
要说措词应该是渥尔更稳重,但是总是有一种似乎很吃惊,似乎又在开玩笑,可从他的声音和语气中却能感到他发自内心的好意。
不可能搞错。就跟王妃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虽然外貌完全不同,性格也不一样,但是这个人却奇怪的让人想起王妃。
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望向国王。
“这种时候最应该担心的事情,国王大人不必担心,真是庆幸。”
“什么事情?”
“妻子被夺走的男人,无论是谁都要第一个先确认的事情。就算口头上确认了也没有意义,这种情况也不少呢。——你的妻子即便被其他男人强暴了,你也能和之前一样爱她吗,当然是这个问题了。”
“愚蠢的问题。”
渥尔说道。
自己心中没有那种感情。
不管怎么找都没有。
“确实我在担心莉的安全。我也觉得,怎么能让纳杰科碰她。但是,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只是因为我不能允许那个女孩被那种方式玷污。”
如果是平时的王妃的话,不可能毫不在乎的允许男人的暴行。不只如此。就在纳杰科想要出手的时候,他就应该被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是坦加不可能仅仅只是抓住王妃关起来就满足了。
曾经被帕莱斯德俘虏的国王非常清楚。王妃说不定跟自己那个时候一样,被带上了枷锁,拴上了锁链,被什么方式限制了行动。更差的情况下,她也许已经失去了自由的意志。
如果,坦加拷问王妃的话,那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说是拷问,那也不一定就是要伤害肉体。
只要不给食物、不允许睡觉、强迫处在同一个姿势下,不停重复单调的问题就可以了。
这种痛苦会完全剥夺人的力气、体力以及思考能力。
就算是有着超乎常人体力的王妃,如果好几天什么都不吃的话,也会相当虚弱。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国王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是很痛苦的。虽然不想去想这些,但也不能逃避现实。
纳杰科王子到了波纳里斯的话更是如此,必须考虑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的事情。
“卿怎样呢?”
“怎样是指?”
“如果王妃身上真的发生了那种灾难的话,卿会怎么做?”
“还能怎样,除了生气以外还能做什么?”
“这份怒火,不能只冲着对王妃做出无礼之举的那个人爆发吗?”
“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嗯?”
“那个孩子会自己为自己复仇。我不能夺走他的这个权力。”
“嗯。”
“相反。不能允许的应该是父亲。”
“什么?”
“将做出无礼之举的本人,让给那个孩子,对此无法忍受的应该是坦加的国王大人。”
路笑了起来。那是跟之前一样,非常温柔的微笑。甚至有些愉悦。
“在这个世界中,也许将女人当成战略的棋子使用是理所应当的。完全无视本人的意思,就让她结婚或者分别,而女人自己也许也觉得,嫁人生子是最重要的工作。不过,就算要利用的话,至少也要选择独身的女性,而这个女人也没有心有所属的对象,这是最低限度的节操吧。”
“所以,佐拉塔斯不惜拿出自己国家的法律,编造歪理邪说说莉是独身的,使出让她成为纳杰科王子正妻的绝招,来阻止其他国家的指责。”
“作为国王大人的话,这也是正确的判断吧。”
“是啊。姑且不论这是不是值得夸奖的事情,但是在战略上,却正当得让人愤怒。可以在德尔菲尼亚民众心中种下对王妃的失望,让他们丧失战意。而且也可以给我烙上王妃被人抢走的国王,这种烙印。简直是一举两得。”
“真是擅长计算。”
“这也是能成为国王的一个重要条件。但是……”
“偏偏要利用那个孩子,这让人不满。”
“是啊。”
两人的对话非常合拍。
他们不需要说任何多余的事情,这种呼吸相合的感觉也似曾相识。
路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至少,要是能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那个孩子就好了……”
“嗯。但是,很难啊。”
“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呼唤他了,但是没有回应。”
国王瞪大了眼睛。慌忙低头望着在他们下方微微闪光的城池。
在这个距离上,不管再大声呼喊都是不可能听到的。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及奇迹经常在王妃身边发生。
这样的话,说不定这位《同伴》也许也跟这些东西很有缘。也许他们即便相隔很远,也能交谈。
“没有回应吗?”
“王妃大人是一直戴着有绿宝石的银质头环吧?”
“据我所知,没有拿下来过。”
“那现在就是被拿走了。不然的话,就说不通。”
路断言道,然后他有些介意补充道。
“还是说,他也许没有意识了……”
国王也面露难色。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好预兆。
莉很看重那个头环。跟腰间的佩剑一样,都是她怀念故乡的依托。
“卿刚刚说卿呼唤她了?”
“嗯。”
“我听说卿跟王妃关系亲密。”
“嗯。”
“所以,当然是直呼姓名的吧。”
“是啊。”
“王妃用什么名字称呼卿?”
黑发猛地回过头。
闪闪发光的蓝色眼睛直视着国王。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
“啊,这个……”
国王含糊其辞。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跟王妃的约定。他也反省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事情,但青年的视线却死死的盯着国王。
在这个眼神的压迫下,国王不得不开口说道。
“之前呢,我曾经看到过王妃心中的景象。”
“…………”
“请卿不要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王妃也说解释不了。总之,我成了孩童时代的王妃,看到了漂浮在云里的城堡和会说话的动物们。然后,嗯。那里有一个人用我不知道的名字呼唤王妃。”
“…………”
“当时我的印象是一直垂到地面的黑色长发。脸没看清,但应该是个美人。”
“…………”
“王妃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人吧。一直在等他。”
“然后呢。那个人用什么名字呼唤王妃大人?”
“不,这我不能说。我跟王妃发过誓绝对不能说出口。”
路沉默的望着国王。
他的眼神无法形容。
既不是威压,也不是威胁。那是非常平静的视线,但即便是渥尔这种有着无所畏惧的粗神经的人,也觉得无法冷静下来,那是让人觉得自己处于劣势的眼神。
国王急忙说道。
“反正马上就知道了。王妃跟卿再会之后,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就没必要是禁忌了。”
路的眼神变了。
变得和像往常一样沉稳温柔。
“是啊。马上就知道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并排站着的两人面前是一个悬崖,能将宽阔的盆地一览无余。
波纳里斯城就耸立在盆地的正中间。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巨大的篝火看起来也跟小火花一样。就像一闪一闪的星光。
在几个火花环绕中的城池,看起来甚至跟幻境一样。
雪拉回来了。他本想开口呼喊两人,但不知为什么却犹豫了,他就这样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都背冲着雪拉。
他们望着遥远的波纳里斯城中点燃的篝火,一动不动。
两个人的周围点缀着森林的树木。
这副景象就像一张剪影一样。



2
听闻丈夫来访,罗莎曼德大吃一惊。
丈夫应该跟德拉将军一起,在最前线的扎哈尼要塞列阵。而现在却突然没有任何预告,出现在这个阵营,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
罗莎曼德还在伯利西亚。
虽然因为夏米昂结婚的契机,将伯利西亚送给了德拉将军,但是这里在战略上也是重要的据点。
如果是德拉将军自己来统治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将军将管理的任务交给了女儿。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毕竟是在跟他国交战中,对于没有领主经验的夏米昂来说,管理伯利西亚的任务太重了。
国王是这样判断的。而且,毕竟夏米昂自己也深切的感到自己能力不足。
因此,在战争结束之前,不会进行领地正式的交接,像之前一样由罗莎曼德来治理伯利西亚。
罗莎曼德也已经听说王妃被坦加俘虏的事情。
而且也听说了那件愚蠢的传闻。
这种传闻一定会通过下层的人们传过来,而在这座宅邸中也是如此,一开始仆人和侍女们都表情严肃的偷偷说着什么。
罗莎曼德觉得可疑询问了他们,然后才终于知道,关于王妃到底都流传了一些什么样的传闻。
她觉得愤怒,担心王妃的安全,但她最强烈的情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虽然现在确实是敌人,可是坦加也是个像样的国家。
而这个国家居然做出如此让人唾弃的事情,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罗莎曼德愤慨的觉得,要想愚弄德尔菲尼亚和王妃也要有个限度,但她依然觉得这只不过是单纯的传闻。
流传出对敌人不利的或者说让敌人混乱的虚假情报,这也是战争的基本。
(可即使如此,这个传闻也太恶毒了。王妃殿下居然会变心,选择让纳杰科王子成为自己新的丈夫……虽然佐拉塔斯王确实已经被逼迫至走投无路的境地,不得不用出这种手段,但这不是一国之王该做的事情……)
罗莎曼德这样想着,皱紧了眉头。
但是,王妃被敌人俘虏这件事确实是事实。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德尔菲尼亚的胜利女神。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夺回来,但国王命令罗莎曼德守住伯利西亚并进行后方支援。就算她想出战也不能随意行动,非常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萨沃亚公爵特意带领军队来访。
罗莎曼德身穿战斗装扮去见他。
贝尔敏斯塔家的宅邸都很气派,特别是伯利西亚这里有城墙。也是这一地区的司令部。
巴鲁只带领着骑兵军团,并说马上就要出发,所以没有进到宅邸里面。因此,罗莎曼德在听到传令侍童的报告后,足足快步走了五分多钟,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来到让外面的客人临时等待的小房间之后,巴鲁笑着走了过来。
“你真慢啊。我都等不及了。”
“你要来就来,至少也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我因为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妻子了,所以才顺路过来的,没时间派使者了。”
巴鲁的样子一点都不慌忙。
罗莎曼德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是有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得到了个少见的东西。想要给你拿过来。”
罗莎曼德吃了一惊。接着就生起气来。
本来巴鲁就是一个能厚着脸皮若无其事的这样表达爱情的人,但是现在终于连时间地点也不会区分了。
“萨沃亚公!你的玩笑太过分了 !王妃殿下现在还在敌阵中,居然做出这种愚蠢之事!”
于是,她的丈夫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
“不是这样的。王妃并没有被敌人俘虏。她是完全自由的。”
“那么,王妃殿下被放出来了吗?”
罗莎曼德露出吃惊和喜悦的神色,走到巴鲁身边,而巴鲁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用放出来,德尔菲尼亚的王妃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什么?”
“我是为了把这个给你才来的。收下吧。”
说着,看到自己丈夫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贝尔敏斯塔家的女当家顿时哑口无言。
她脸色苍白的呆立在原地。
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现在在自己丈夫手上。那个耀眼得有些刺目的东西,被自己的丈夫若无其事的拿着,他还催促自己快点接下。
“……为、为什么……?”
罗莎曼德也只能说出这些了。
她用难以掩饰的恐惧表情望着那个——是王妃证明的王冠。
国王结婚要由掌管契约的奥里格神,戴冠要由掌管万物真理的雅尼斯神来主持。
当然,国王和王妃的王冠都保管在雅尼斯神殿深处,只有在举行戴冠仪式的时候才能从宝库中拿出来。
这个王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罗莎曼德面无血色,抬头望着巴鲁渴求着他的援助。她希望巴鲁能告诉她是搞错了。至少,希望他能收回那句,要把王冠给自己的话。
但是,巴鲁却非常冷静的说道。
“我前几天在寇拉尔即位了,成了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因此,这是你的东西了。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巴鲁平淡的说明了情况,但罗莎曼德更加吃惊了。这个冲击对她非常之大,她没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这种即位是不可能被承认的。
国王扔掉王位出逃了。这还可以理解。
虽然是非常没有常识,没有责任的做法,但倒也不至于被问罪。
但是,前国王扔掉王位之后,家臣自称自己成了新的国王。而且,他是在知道前国王还活着的情况下依然这么做。这是不被允许的。
这明显是违法的行为。不只如此,这就是谋反。
现在的巴鲁既没有国王的资格,也没有被正式承认,却自称是国王。也就是说,他在冒充国王。
罗莎曼德觉得一阵恶寒。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体内的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冒充国王是重罪。对于历代国王来说,自己的地位遭到威胁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任何高傲自满的贵族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一定会被处以最严苛的处罚。甚至有株连九族的例子。
这次的情况下,虽然说得到了跑到国外的国王的同意,但这种解释世间可不一定会接受。
人们看到的只有国王离开了国家,巴鲁不管怎么看都很难说是经过了正式的手续,只有将王冠据为己有这一事实而已。
这很危险。罗莎曼德是在贝尔敏斯塔这种大家庭中长大的,她非常清楚巴鲁现在所处的立场。
有很多人嫉妒萨沃亚家的地位。这些人可能会趁机开始弹劾,那这就不是巴鲁一个人的问题了。
不仅包括萨沃亚公爵家在内,就连身为妻子的自己,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尤里和莎拉都可能会被处刑。
巴鲁紧紧抱住罗莎曼德颤抖的肩膀,说道。
“抱歉吓到你了,但希望你只有现在也好,自称自己是王妃。然后跟我一起进攻坦加。有必要告诉他们,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妻子在这里。”
“…………”
“不用担心,等一切结束之后,这种东西我会很快还给表兄的。我可不想成为罪犯。我要保护的东西有你、孩子们还有萨沃亚家就足够了。”
罗莎曼德依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坚强的笑了笑。
她明白了自己的丈夫在考虑什么。
“……你是为了还给王妃,才接受王冠的吗?”
“那是当然的。这种可怕的东西,快点还给王妃就好了。顺便还有我拿到的那个王冠。”
“……你没想过,就趁着这个机会,真的坐上王位?”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会考虑一下,但是我的妻子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罗莎曼德笑了笑,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她是在跟王族有着亲密亲缘关系的大公爵家长大的女人。
父亲和弟弟死了之后,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当家。是与世间一般女人们的美德和顺从无缘的女人。
巴鲁也没想要自己的妻子有这种美德,即便是结婚时候,也从不曾要求她顺从自己的丈夫。
而罗莎曼德点了点头说道。
“我是你的妻子。我会听你的。”
“谢谢。”
“太见外了。确实,这种事情太乱来了。毕竟要欺骗所有的国民,这是无法辩解,明明白白的违法之举。如果是有正常神经的人,肯定不会想出这种办法的。如果不是陛下和你的话,这种手段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太失礼了吧。这个办法全是表兄想的啊。”
罗莎曼德用力抱住丈夫的身体,低声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如果不狠下心使出这种几乎是犯罪的手段,拼命击败坦加的话,王妃殿下就会成为纳杰科王子的妻子吗?”
“是的。佐拉塔斯-米格。那个坦加的奸贼。他甚至给我寄了邀请函。”
巴鲁的声音如同低吼一般。
“让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呆在自己儿子身边可以理解。无论是哪个国王或掌权者都会这么做。但是,用这种不正当的方法夺走我国的王妃,把她分给那个白痴儿子,这绝对不能允许。”
“我也这么想。为此我也愿意冒充王妃。只不过……”
说到这里,罗莎曼德犹豫了,她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母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都得到了王冠却又放弃了……”
巴鲁冷哼了一声。
“我简直能看到她大吵大闹的样子。她甚至会忘记这种即位本身就是犯罪,大声叫唤个不停吧。毕竟是那个女人。她说不定会把王位的梦托付给尤里,然后把我干掉。”
没有办法断言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这才是最无力的。
巴鲁双手扶住罗莎曼德的肩膀,将两人的身体分开。表情真诚的说道。
“我接下来会前往国境。没有时间等你准备了。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贝尔敏斯塔公爵,罗莎曼德-西里尔殿下。”
罗莎曼德也站直了身体,用跟自己丈夫一样真诚的表情说道。
“是。”
“我身为国王正式要求贵公出战。请你率领一族参加这次战斗。”
“谨遵命令。”
恭敬的回答完之后,罗莎曼德叫来侍童。
她下令在这城中留下最低限度的人员,然后让几乎全部军队准备出战。并且她叫来文书官员,写下数封同样的信件,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家臣,命令分布在各方面的部下们紧急聚集起来。
这毕竟是强大贵族贝尔敏斯塔家。最终应该能聚集将近一万军队。
“我会尽快去追你的。”
“拜托了。坦加的先遣人员我会尽量阻止的,但是如果有人能侥幸穿过去,直接跟你的部队说些什么的话……”
“我明白。我会撒下这一生一次的弥天大谎。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就在这里。”
单是说出这些话对于罗莎曼德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压力了。她再次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犯下了不得了的大罪,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有这么做,才能拯救真正的国王、王妃以及德尔菲尼亚。
看到罗莎曼德下定决心的样子过于悲壮,巴鲁还是忍不住说了些多余的话。
“不会发展得那么严重的。而且你总是会把事情想得太困难。这样一切就能圆满结束了,你可以更加堂堂正正一些。是啊,石头一样的贝尔敏斯塔公也终于能临机应变了,这不是好事吗。”
自己正苦恼的时候被巴鲁这样开玩笑,罗莎曼德有些生气。她咂了一下舌头反驳道。
“这种事情不叫临机应变。叫交换。我要是学会了这种狡猾的话,那也是受了丈夫的影响吧。萨沃亚公。”
“那也不错。因为夫妻应该一心同体啊。”
“唉,放开我!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罗莎曼德咂着舌头拍开了巴鲁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但是巴鲁却更胜一筹。
他闭上一只眼睛说道。
“这种时候没有紧张感是受了表兄的影响。”
就在吃惊的妻子思索该如何反驳的时候,巴鲁留下一句,“那么,我等你。”
便转过身潇洒的离去了。
罗莎曼德再次咂了一下舌头,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要是让他戴上王冠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了。无论如何都要让渥尔-格瑞克陛下重返王位……”
要是纳西亚斯听到了,一定会笑着不停点头吧,这实在是非常准确的感想。
就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侍童前来向罗莎曼德报告。爱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主力聚集还需要一段时间。
“尽量让他们快一些。”
下完命令之后,罗莎曼德也开始了远征的准备。
就在同时,塔乌也渐渐紧张起来。
代表塔乌的二十个头目中有半数都聚集到了贝诺亚。
剩下的一半头目则以全权委托的形式留在自己的村子里,等待最后的决定。
二十个头目对渥尔-格瑞克的印象都各不相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头目之中,没有一个人比国王还年轻,既有像吉尔这样很有器量的头目,也有像比思切斯这样迟钝固执,现在还不太干脆的头目。
但是,如果说他们的意见在一点上是一致的话,那就是,“那个国王是值得信任的。”
他是聪慧还是迟钝,是什么都明白还是什么都没考虑,对国王的这种印象因人而异,但是如果国王是除了那个男人以外的什么人的话,塔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埋藏在脚下的金银自不必说,自己这些人的身份,以及塔乌的立场,都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而且,是对塔乌来说非常不好的结果吧。
在这种意义上,塔乌对渥尔-格瑞克很感恩。
他们不单单是接受了恩情。塔乌还非常需要那个男人。
如此亲近身为山贼的自己这些人,如此尊重塔乌立场的国王,不会再有了。这种事情从常识上考虑就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那个男人回来。这并不是忠义。这是关乎生死的问题。
“不管是好是坏,现在的我们是德尔菲尼亚的国民。为国王献上忠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贝诺亚的吉尔缓缓的说道。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一起点了点头。
看到这里,伊文站了起来。
“当然要这样。本来那个笨蛋也是为了贯彻对塔乌的信念,才一个人跑出去的。”
“所以这次轮到我们了吧。”
“那么,具体来说要做什么呢?”
西边的戈多和东边的帕嘉分别问道。
他们已经知道了坦加所用的卑鄙手段。
偏偏抓了那个王妃做人质,而且硬要让她和坦加的王子结婚,国王没办法呆着什么都不做的心情,他们非常理解。
塔乌的军师玛卡斯也面露难色。
“事情非常麻烦。我们希望国王大人能回来。但是,为此先要夺回王妃。而为了夺回王妃,要先救出被抓住的骑士团团员。而且,人质被关押的是那个名城波纳里斯城。”
阿桑的比思切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办法,频频拉扯着下巴上的胡须。
“那是佐拉塔斯倾注心血建起的坦加南部的要地。对于只是区区山贼的我们来说有些太沉重了。”
如果是袭击护卫森严的商队的话,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但是要攻略全副武装的城塞,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有着神出鬼没的机动性,但仅仅只有机动性是无法攻下城池的。要攻城需要有相应的准备和技术,需要高度的战略手段。
他们并不是胆小怕事。到了战斗的时刻,塔乌的男人们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丝毫不会害怕,会勇敢的面对。他们有自信比任何军队都能勇敢的战斗。但是,这次还有其他问题。
不是别的。问题非常简单,那就是如果他们全力发起攻击的话,人质是不是会平安无事。
如果不大举进攻的话,那波纳里斯城肯定会觉得不痛不痒。但是,如果全力进攻,就不知道人质会被怎样了。
一国的国王在烦恼之后不得不放弃王位的难题。塔乌的头目们每一个都是神经百战的勇士,是有能力的指挥官,但这种情况他们都不曾经历过。
而打破沉默的是伊文。
“我们如果被常识束缚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不用多说马上行动吧。聚集塔乌的全部战斗力往国境进发。”
阿桑的比思切斯瞪大了眼睛。
“稍微等一下。喂,难道说,你的意思是从西到东的二十个村子全部吗?”
“是啊。有什么不行的?”
“笨蛋!这不是很简单吗!那人数可就太多了。这么多人要吃什么!?”
出阵需要的费用,原则上需要军队的主将全部负担。
为了让军队战斗,必须要让士兵们吃饭。同时还要根据军功,论功行赏。这些军费可不是一般的金额。
当然,越是富裕的领主就有越多军队。
而这种大领主有,塔乌却没有的东西,就是粮食的储备。
在勇敢善战方面,无人可以与他们比拟。同时作为优秀军队所需要的机动力和统率力他们也很出色。但是,如果军队人数过多,同时战斗时间过长的话,要调配维持大军的粮食就变得很困难。
吉尔冷静的说道。
“我们跟国家不同,我们并没有能无条件的供养出兵的军队的农民。如果聚集整个塔乌的战斗力,那回事超过两万兵力的大军。正如比思切斯所说的,要怎么喂饱这么多士兵?而且现在的我们,就在前几天,才刚刚跟乌尔利克狠狠打了一仗。”
玛卡斯也点了点头。
“仅有的一点储备也用光了。当然,也不是不能用挖掘到的金银来购买粮食……”
开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这应该也是个好办法,但伊文却摇了摇头。
“不行。如果对那些金银下手的话,那我会因为谋反罪被抓。无论国王大人是谁。我们是跟整个国家缔结了契约。”
“那要怎么办?这场战争毫无疑问会变成持久战。”
两万大军即将进攻坦加。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战斗。
但伊文却非常冷静。
“不管是谁家,为了得到奶和蛋,都会羊牛养鸡吧?还会饲养作为冬季储备粮食的猪。让他们提供这些。杀一头牛能让很多人吃饱。”
“这样的话,留在村里的女人孩子和老人们要如何生活?”
“反正如果德尔菲尼亚被坦加打败的话,那我们都没有明天了。女人们可能暂时会过得辛苦一点,但国王大人回来之后,在给她们成倍的购买家畜就可以了。”
伊文的借口很强硬,但现在他的样子却让其他人都无法开口。‘
正如伊文自己所说的,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带回国王。
这种时候,他有着说一不二的力量。
“王妃被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对方的脸色已经看够了。他们在想什么也很清楚。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把王妃还回来的话,就只能用实力让他们这么做了。集结塔乌的全部战斗力来威胁坦加。如果他们肯乖乖把王妃还回来还好,如果他们不肯的话,就让他们亲自体会一下塔乌自由民的实力。”
“但是,波纳里斯的那些家伙也不是小孩。这种威胁会让他们乖乖屈服吗?”
“这可是两万大军。就算脑子里清楚,但亲眼看到的时候那份重压是无法衡量的。而且还有德尔菲尼亚的正规军。”
头目们都陷入了思考。
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最后还是吉尔说道。
“如果那些家伙还是不肯把王妃还回来呢?”
“那就和正规军一起击溃波纳里斯。”
所有人的震惊了。
这也就意味着王妃的死。
伊文的表情非常认真。这个男人很少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
“那头蠢猪,亲自接下了国王大人的角色,将国内的全部战斗力都分别派到了东西两边。寇拉尔只剩下了近卫五军,中央地区全都空了。现在,如果我们想好好做山贼生意的话,可以尽情闹一把。”
巴鲁这次,可以说是勉强各地领主出兵。他命令有一千军队的领主动员一千三百名士兵,有三千军队的领主要动员四千士兵。
“虽然他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但是他的这个判断没有错。要如此胡来用出人海战术,无论如何都要把王妃抢回来,如果不行的话,不如索性就亲手为一切落下帷幕。他知道只有这两个选择。”
东边的玛卡斯和帕嘉,西边的戈多都点了点头。
“是啊。与其默默看着,不如直接行动。”
帕嘉说道。
“聚集村中的牛、猪还有羊,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鸡就算了,太小了。”
玛卡斯说道。
戈多满脸周围的脸笑了笑。
“每天早上的牛奶、冬天的粮食还有来年的羊毛都要放弃。这个代价可不小啊。”
他们在塔乌都是有着长老位置的人物。虽然说都是头目,但是他们的意见可以左右会议的动向。
吉尔环视了一眼同伴们说道。
“其他人呢?可以吗?”
罗姆的凡妮莎苦笑着耸了耸肩。
“正如这个男人所说的,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兹路的布朗也是同样,他也微微笑着说道。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让国王大人回来。王妃大人也要一起。”
伊文最后总结道。
“我们就算稍微撼动了波纳里斯,那个王妃也不可能乖乖被杀掉。”
在场的全员都点了点头。
他们向在各地待命的头目们飞鸽传书,贝诺亚的村子顿时紧张起来。
只要不是年纪很小的少年或者老人,以及受伤的人以外,男人们都做好了准备飞身上马,带上所有能带的家畜飞奔了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塔乌的行动就非常迅速。
得到通知后村子里的男人们立刻向东方出发了。
大移动开始了。
人马和家畜在各地的村子像溪水一样涌了出来,流到山间。对于塔乌这么巨大的山脉来说,这只是非常小的动向。而涌出的溪水不久之后汇聚到了一起。
而飒爽的站在这人流前面的,率领着两万大军往波纳里斯前进的,既不是戈多,也不是玛卡斯,也不是帕嘉。当然也不是吉尔。
而是伊文。
并不是什么人提出来的。是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衣服。马上也没有任何装饰。
正规军的主将会身穿华丽的军装,来振奋自己的军队,来给敌人威压感,彰显主将的存在,但是塔乌的男人们的装扮都非常朴素。
身为山贼,那种黄金打造的头盔,雕刻着纹章的银制盔甲等等反而碍事。也没那么多钱。毕竟最重要的是,就算没有这些装饰,他们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自己的指挥官。
只不过,如果是两万大军的话,就不太可能了。
不只是部队最后的人,就连位于中间的人,不仅看不到主将的样子,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些男人们以自己头目的背影为标志,而头目们都追着伊文的身影。
而且伊文的速度很快。灵巧的驾驭着马匹,很快就走下了险峻的山路。塔乌的男人们都很擅长马术,但是伊文的速度差点让男人们都跟不上了。
虽然很想跟他说控制点速度,但夏米昂紧紧跟在伊文身旁。
就算夏米昂从小时候就跟马很亲近,但她毕竟是贵族出身,是在平原地区长大的,可她一步都没有落在丈夫后面,走下了山路。
看到这个样子谁也没办法抱怨了。这关系到男人的面子,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努力跟上。
走下平原的伊文,为了等待后续部队从山上下来,停顿了一会。
但是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慌乱的。夏米昂更是如此。
两人都没有再多说话。身披黄布的传令兵前后奔走着,就在整顿队列的时候,喝了水,调整了呼吸。
然后很快就出发了。
伊文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回头望向夏米昂。
“走吧,老婆。”
“好的。”
他们只说了这些话。
伊文没有再回头。夏米昂也默默的踢了下马腹。
她一边确认着跑在自己前面不远的丈夫,一边专心的握着缰绳。她脸上充满了坚强的决心。
有透明感的榛子色眼眸闪闪发光,光滑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染上了红色。
现在刺激着夏米昂的满心的愤怒。
自己像这样呆在丈夫身边。
能一起策马前行,共同战斗。这是自己想得到的最美好的东西,也是不能被侵害的权利。
艾比也曾经恰当的说过。
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两个人要互相帮助,吉尔陷入危机的时候自己要保护他。成为他的力量是一种幸福。
只说漂亮话的话在战场上是无法取胜的。这一点夏米昂是明白的。
为了得到胜利,有时也有需要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她也很明白这一点。
聪明的人都会这么做。
但是,万事万物也要有个限度。
如果是自己的话,夏米昂心想。
如果是自己被迫跟丈夫分开的话……然后,要被提供给自己轻蔑、讨厌的男人的话……
夏米昂在马鞍上激动的颤抖起来。恐怕自己不会活下去。
不只是自己。艾比也是,拉蒂娜也是,不管是怎样的妻子都会做同样的事情吧。
而且,那个人不只是一名妻子。
是王国中最高贵的人的妻子——王妃。
而对于王妃,居然要采取这么卑鄙的手段。绝对无法原谅。
虽然两人没有详细说过这件事,但是伊文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从那笔直的望着前方的头,毫不摇晃的后背,能感觉到这些。
两人都跟王妃有很久的交情了。
就在她还不是王妃的时候,在她还是被称为巴尔德女儿的少女的时候,他们就熟知那个灵魂。
从塔乌山脉山脚下到德尔菲尼亚的前线基地扎哈尼,大概有一百卡提布。
这个距离伊文用大约十个小时就赶到了。
佩戴着长剑短剑,背着弓,带着远征必要的粮食和各种物品,还有这种移动时间,这与其说是让人震惊,不如说是太乱来了。
一般的行军都会保留战斗的力量前进,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说这些了。时间比一切都重要。
朝着扎哈尼前进的不只是塔乌。正规军的士兵们也接连赶到了。
因为拴马的木头不够,伊文将自己的马交给夏米昂,甚至来不及整理仪表,就跑到了将军那里。
城主的房间已经有客人了。巴鲁和纳西亚斯在德拉将军面前,正准备开始讨论。
他们两个人似乎也是刚到的。也跟伊文一样,满身汗水尘土。
双方在寇拉尔城分别之后才不过三天,就已经分别率领大军在扎哈尼再次见面了。
而留在扎哈尼的德拉将军,听了国王出逃的始末,不由得沉吟起来。
王妃被敌国王子抢走确实是个问题,但是现在国王身处的状况问题更大。
“不带一兵一卒就想要潜入敌国……”
“没有其他办法了。”
纳西亚斯冷静的说道。
“而将陛下逼迫至此的坦加,才是最该憎恨的敌人。”
即便是这种时候,拉蒙纳骑士团长也依然非常沉稳,但是在某些人眼中,能立刻明白他现在的愤怒是极少见的。
“而且……而且,巴鲁殿下即位了?”
将军的声音中毫无疑问带着责备的意味。
虽然是非常事态,但也有能做的事情和不能做的事情。也许他想表达这个意思,但是如果说得更明白一些的话,他也在质问巴鲁要如何处理这个王位。难道想要趁此机会直接夺取王位,虽然德拉将军没有说出这些话,但巴鲁却冷静的回答道。
“不用担心,表兄现在也是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是我的主君。实际上,这种手段如果不是表兄的话,没人能想到吧。我只不过在表兄写好的剧本中扮演了一个角色,自称是国王而已,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做这种事情的,也不是因为利欲的驱使。正如纳西亚斯所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管是多么打破常规,就算按照律法要被问罪,这也是唯一能打破现状的手段。德拉将军的话应该能够理解吧。”
听了这些话,将军微微笑了笑。
这是以疾风迅雷之势著称的迪雷顿骑士团团长。如果他想要得到王位的话,应该早就采取行动了。而且,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漂亮的成为了国王,也无法避免别人说他是假国王的指责。
“确实。对于巴鲁殿下来说,这个王位夺回剧有些太粗糙了……”
“我要是想谋反的话会干得更漂亮的。我再说一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的表兄几乎可以说是赤身裸体呆在敌国之中。必须尽早让大军跟上。仅此而已。而能做到这一件事的,虽然非常矛盾,只有《国王》一个人。”
“他还说要派遣军队到比尔格纳?”
“是的。亨德里克伯爵能坚持多久,宰相能以多快的速度说服桑塞贝利亚,这是五对五的赌局。这也是别无他法,但如果我是真正的国王的话,会害怕这种赌局,不敢行动。”
伊文也插嘴说道。
“我本人也有亲眼看着这个冒牌国王把王冠还给真正国王的义务。”
将军并没有再浪费时间。
“好吧。现在巴鲁殿下就是国王。我们也这么做吧。”
就这样,他们跟驻扎在扎哈尼的罗亚士兵汇合,开始朝着波纳里斯前进。
国王——现在身处敌阵孤立无援,德尔菲尼亚真正的国王——应该正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3
这一天,波纳里斯城的农民们陷入了混乱。
因为大量的增援部队到达了,所以需要增加城内的储备。
虽然增援部队肯定自己也会带着行李,但是准备做到万全比较好。因此,要从农家收取小麦饲料等物。
不过也并不是白白征收。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这是佐拉塔斯的方针。坦加国王虽然性格冷酷毫不留情,但是会保护商业、在让农民归顺方面有巧妙的手段。虽然也要收税,但是花一点点小钱得到需要的东西,而且能让农民们开心,让他们对国王心怀感激,在这种时候就很有好处。
农民一方也是,因为能得到报酬,也会积极的提供粮食和物资。
附近的居民们都接连来到城里。
装满了大麦、小麦、干草、蔬菜的货车排成了队列。还有农妇背着装着干柴、棉花、蜂蜜、药草等物的篮子。
大门外有负责检查的士兵,他们会检查农民们带来的东西,他们会将写着带来了多少东西的纸交给农民。
检查结束之后,农民们按照军队的指示,将物品放到指定的场所。饲料放到马厩、干柴放到柴房,小麦、蔬菜、酒桶等放到地下仓库中。
城内各处都有军队把守,他们不停下达指示,这个要放到那里,那个要堆到这里。
就在一切高效进行的同时,他们同时也会仔细盯着,不让这些外面来的农民们偷偷把什么东西带出去,但没有任何一个农民有异常的举动。
他们都非常顺从唯唯诺诺的行动着,告诉他们可以走了之后,就拿着一开始得到的那张纸,去外城内角落设置的换钱场所,得到带来的货品相应的报酬,喜笑颜开的回去了。
这种事情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外面的城门终于关上了。
而负责把守大门的士兵,当然不会注意有多少农民进城了,又有多少人出来了。
城内到处都有士兵。想瞒过他们的眼睛可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不可能有农民会冒着这种危险留在城内。他们一开始就坚信,有一百个人进城的话,这一百个人肯定都会出来。
一般情况下这种认识是正确的。但是,至少,今天有例外。
到了晚上,整个城池陷入寂静的时候,在内城储藏室的角落里,有人悄悄行动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躲过满城士兵的看守的。
总之,他们行动了起来,悄悄来到院子中。
寇拉尔城有三层城墙,而最内层则是内城,但这座城的内城和外城是分别建立的。
这两座城郭相邻而建,由悬空的桥梁连接。当然内城中没有通往外部的出入口。想要外出的话,要先移动到外城,然后才能从这里离开。
而有人影晃动的是内城外面的庭院。
内城有两层构造。外部庭院的中心地带有护城河,里面还有耸立的城墙。
城郭外面也有两条护城河,波纳里斯城是在三重护城河的包围中建造的。
外部庭院的护城河上有吊桥,桥对面是铁栅栏。
守门人确认访问者身份之后,才会升起栅栏让来访者进来。
从仓库中出来的人影没有往吊桥的方向前进。
他脱掉了衣服放在头顶上,静静的潜入护城河中,悄悄游到城墙旁边。
他稍微活动身体,将衣服背到背后,然后赤手空拳开始攀登城墙。
在月光下如果光着身子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现在身上穿着黑色薄布制成的贴身衣物。
他的动作轻巧的惊人,很快就爬到了城墙顶上,找准守夜士兵巡逻的间隙,移动到了城墙内侧。
城墙内侧有巡逻用的通道。
稍远的地方有两名士兵,似乎在说些什么。看起来警惕性不太高。爬上城墙的人融入到黑暗中,像黄鼬一般悄悄移动了过去,但是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发现。
通道下方有士兵宿舍。人影悄然落到房顶上,然后再跳到地上。
终于站在内城中庭的雪拉调整了呼吸,仔细注意周围的情况,拿出了衣服。
虽然贴身衣服还是湿透的状态贴在身上,但是雪拉并没有顾及这些直接穿上了衣服。
那是他常穿的一身黑衣。引人注意的头发一直使用黑布包了起来。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探查出王妃被关在什么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今天晚上就把王妃带出去,但是如果不可能的话,至少也要确认一下王妃现在的状态。
在潜进来之前,国王这样对雪拉说道。
“虽然王妃担心卡里根等人的心情很可贵,但是自己也是被俘之身,担心同样被囚禁的他们的命运没有任何意义。这就相当于,自己身处火场差点就要被烧死了,还担心自己家的火会不会影响到邻居。首先让她本人去安全的地方避难是绝对必要的。虽然不知道坦加给王妃提供了怎样的条件,但是他们既不想释放王妃也不想释放骑士团团员。这样的话,就先把王妃就出来。团员之后再说。”
雪拉非常同意国王的意见。
如果王妃是按照自己的意志留在城内的话,要先说服她让她逃出来,国王这样说道。
国王还说,如果她的状态无法逃出来的话,就详细探查一下城内的样子。
在火把的光亮下显现出来的天守阁,像小山一样很有压迫感。甚至让人感到一种庄严。
不愧是坦加南部的防御要地。
为了进城要穿过两层护城河上的桥梁,要走过外城门连接着外城,外城连接着内城的桥才行。即使如此,也才只能进入到内城的外部庭院。
然后还要经过吊桥,铁栅栏,才能到达内城的中庭。这就是现在雪拉的所在地。
身后是天守阁的大门,但那里也有钢铁栅栏。
这个关卡两侧也有士兵呆着的房间。
雪拉稍微思考了一会。
放眼望去,庭院中有马厩、牲畜小屋,柴房,士兵的宿舍等等建筑,整然排列。
如果想引起骚动的话很容易突破。只要在什么地方放火,然后打扮成士兵跑到正门,请求帮助灭火就可以了。
就算不用特意去找人,看到火之后,城内肯定会陷入混乱,铁栅栏也会被立刻升起来,大家都会跑出来忙着灭火。
但是,不能这么做。
今夜只不过是秘密行动。
没有别的办法。雪拉再次爬到了墙上。
从远处看起来,仿佛像被打磨过的木板一样平整的城墙,实际上也是用切割好的石头堆积建成的。因为是人工切割的,所以形状不可能完全一致,会有一些缝隙。
当然,那只不过是非常微小的缝隙。
一般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凭借这种东西,爬上高高的城墙,但对于雪拉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很不巧,天上有一轮明月。为了躲开月光,雪拉一边在阴影中移动着,一边往天守阁的方向前进。
在阴影中,雪拉贴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抓住墙壁的一部分准备攀爬,就在这个时候——。
“晚上好。”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非常近,好像呼吸就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
而且,那个声音非常悠闲。
雪拉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握住手里剑,但是他记得这个声音。
雪拉战战兢兢回过头。
打扮成年轻农民样子的路抬头望了望城墙,又看了看雪拉,笑了起来。
“你要从这里,爬上去吗?”
真是非常让人头疼。
雪拉甚至忘记了呵斥或者怀疑自己完全没能感觉到这个人存在的神经机能,质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跟雪拉一样啊。有人帮忙比较好吧。”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
这么悠闲的样子,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雪拉非常吃惊。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路说了一声“那就走吧。”然后就开始往墙上爬。
雪拉慌了。他猛地抓住路的身体,把他拽了下来。
“不行!外行人这么做太危险了!”
他尽量压低声音呵斥道。即便是雪拉他也觉得这么做非常困难。
但另一方面,还维持着爬在墙上的样子被拽到地上的路,皱起眉头抱怨道。
“等一下。我正要准备爬的时候被抓住拽下来,这才危险吧。”
“非常抱歉。不过这是我的工作。拜托了就交给我把。”
“那也可以,可是我现在也不能往门那里走,跟他们说我要回去给我开下门吧?”
他说得很对。
这种城塞没有特别的理由夜间是禁止外出的。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城里的人,现在要出去的话,对方是不可能放行的。这太奇怪了。
肯定会瞬间被逮捕,关到监狱里审问。
雪拉用探寻的眼神望着路。
“你是跟我一样的方法进来的?”
“嗯。我背着干柴,从农家借了衣服。”
“你之前藏在哪了?”
“那面墙后面。干草小屋里。”
真是让人吃惊。
太阳落山之前还在内城的外部庭院,现在居然在这里。而且城内依然一片安静,也就是说……
“你是游过护城河,翻过城墙,来到这里的?”
“嗯。我看到雪拉你先爬过来了。”
被人看到了但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雪拉对自己的疏忽感到非常羞愧,但他也对路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人似乎不能用外表来判断。
普通人的话,是不可能赤手空拳爬上垂直的墙壁的。
这么想来,这也是那个王妃称呼为同伴的人。
“虽然国王大人也说,这是雪拉的工作,就交给他吧……”
“陛下怎么了?”
“在外面等着呢。他说他那个块头,就算能爬树,爬墙也是不可能的。”
“不,他不管是墙还是别的什么,都能灵巧的爬上去……”
路点了点头。
“真正的理由并不是这个吧。这里是坦加的重要要塞。也许有人认识国王大人。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不只是救出王妃那种骚动了。”
雪拉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国王是最优秀的战士,因此也无法做这种隐秘工作。这种工作需要另一种才能,与战场上的勇敢不同的才能。
而且毕竟,国王和王妃都是最适合呆在阳光下的人。那些人就在适合他们自己的舞台上活跃闪耀吧。
相应的,黑暗中的那部分工作自己会全部接下。这也是雪拉的自负。
“你也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虽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抽到了一张有些担心的手牌。”
“是关于莉的事情吗?”
这个人作为占卜师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波纳里斯将会重新调整储备,今天的话农民很多,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这都是他占卜的结果。
但是,关系到关键的王妃的所在,以及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就无法随心所欲的占卜了。本人也不太明白。
跟雪拉一样,将长发用布包起来的路,露出奇怪的表情说道。
“我也不太明白。雪拉明白吗?这里呢——有黑色的太阳。”
雪拉顿时惊呆了。
虽然已经接近盛夏了,但全身仿佛泡在冰水之中一样寒冷。
根本不用怀疑这是什么意思。那一瞬间的直觉告诉了他。
然后,雪拉知道这个直觉是正确的。那并不是因为任何道理,而是凭借本能知道的。
“他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敌人。虽然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但是会成为救出那个孩子的关键。虽然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不要让你一个人去比较好,就追过来了。”
雪拉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调整呼吸低声说道。
“失礼了,你的解释错了。他——也许不是敌人,但是也绝不会是同伴。”
不是同伴,也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
虽然话语很相似,但是意思却又很大不同。
雪拉堇色的眼眸中有火焰在燃烧,他死死的盯着城墙。
那么,班特亚说的话就是对的。
王妃是落入了那个男人的圈套被抓的。
“你还有一个地方完全占卜错了。是那个男人把王妃关在这里的。——关在这里想要杀掉她。”
“嗯。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雪拉忍不住再次望向路。
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充满了疑惑。
“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是打算杀掉的。确实如此。可是,现在是不是也想杀掉就值得怀疑了。也许想杀,也许不想。——这似乎也跟雪拉有关系?”
那种钝痛席卷而来。
那是绝对无法忘记的,必须背负一生的深深的伤痕。
而雪拉甩开了那份痛苦。
虽然之前没有考虑过,但是确实很奇怪。
那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接受了一族的——伯爵的命令才想要杀掉王妃的。
然后,现在伯爵和一族都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如果路的占卜是正确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就还活着呆在这里。
而且,还控制着他想要杀的王妃,但是却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只是在一旁旁观。
消息应该已经传达到那个男人那里了,可是他却没有死。本来他应该是想要完成最后的工作(杀死王妃),但还是放弃了……?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一族该有的行动。
疑问的漩涡席卷了雪拉,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黑色的圣灵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不算是一族的人。
所以,他并没有受到对其他人来说等同于是本能的,彻底的人格操纵的影响。
当然,他也不受伯爵的支配,也就用不着跟着伯爵殉葬。
那么一族另一个特征,只要是接受到的依赖,不管发生什么——就算委托人死了——也一定要完成,这个戒律,他不遵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路。”
“什么?”
“接下来我还是要一个人去。”
“为什么?”
这是很简洁的质问。太简洁了,反而很难好好回答。
“你所说的黑色的太阳……太危险了。他有着让王妃都感到棘手的本领。”
“这不算是说明。这跟你一个人去有什么关系?”
这太难了。
雪拉在阴影里陷入了思考。
第一个理由,这个人会碍手碍脚。
跟那个男人战斗是不可能的。雪拉并不胆小,也有为了救出王妃倾尽全力的觉悟,但事实就是事实。拖住他的脚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只能尽量躲开不见到他,但是也必须考虑到最差的可能性。
第二个理由,当然是不能把这个人卷入这种危险之中。
虽然还有其他理由,但是现在的雪拉没办法用明确的话语把这些表达出来。
所以,雪拉这样说道。
“我几乎完全不了解你。可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王妃会伤心的。”
“那你也是一样。而且,我绝对不会做出让那个孩子哭的事的。”
雪拉大吃一惊。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在敌阵,需要调节气息。
他茫然的瞪着路的脸,几乎要瞪出一个洞来,看起来,对方非常认真。
“可是……那个……,王妃是不会哭的。”
“嗯。一般情况下。”
说完这些,路望着雪拉微笑了起来。
“快点吧。再磨磨蹭蹭的天都要亮了。”
“路。拜托了,你听我的话……”
“两个人找比一个人找要快得多。这座城很大的。”
雪拉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劝说都是没用的,终于放弃了。
“我知道了。走吧。”
雪拉决然的说完,抓住了石墙。
村子里的训练,至少在肉体锻炼这方面,非常优秀。
没花什么时间。很快就爬了上去,不过这座天守阁的城墙还是很值得爬的。
这是一座非常巨大的建筑物。
站在屋顶上的时候,雪拉的呼吸也有些粗重。
四个角落有着顶端是锯齿墙壁的塔。与其说是塔,这个大小其实说是别栋更加合适。分别位于东南西北的方向上。
雪拉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很可疑。
要关押有身份的人的话,这里是绝好的场所。
“真的很大啊。”
路小声嘟囔道。
“这也是为了彰显国王的权威……”
雪拉也笑声回应道。
上层中央位置耸立着一个格外大的主塔。城内的出入口只有这里一处。
两个人悄悄潜入城内。
虽然几处壁挂烛台点着灯光,但走廊深处一片黑暗。
这里已经是波纳里斯城的最深处了。
正如雪拉预料的一般,路的行动也非常厉害。他明明没有特意去做什么,但完全没有脚步声。就算就呆在他身边,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说不定在隐藏气息,消失在黑暗中这方面,他比王妃还要擅长。
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当作一个充分的战斗力,想到这里,雪拉说道。
“分头找吧。我觉得应该就在塔里。我去找南边和东边的塔……”
“那我去找北边和西边。”
“应该只有一处和别的地方不同,把守森严。”
“那之后在这里汇合。”
约定碰头的地方之后,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跑了出去。
雪拉先来到南面塔的入口去。
他在最上层也大致转了一圈。这里是武器库。
摆放着弓箭、弩、甲胄等物。
但是雪拉也注意道,这里并没有坦加重装骑兵引以为傲的盾牌和枪。
这里的武器都是远距离用的。这里都是从屋顶上出来,沿着墙壁内侧的道路移动,然后向接近城墙的敌人发射的武器。
雪拉也考虑了逃跑的路线。
如果王妃体力无碍的话没有任何问题。能够从屋顶出来,来到锯齿墙壁的通道上,跳到城外就可以了。
但是,这里的城墙比寇拉尔城的城墙要高得多。
跟山海环绕中的寇拉尔城不同,保护城塞的只有城墙,所以当然会把城墙建得很高,一开始看到城墙的时候,雪拉确实也曾担心,不知道王妃是不是能跳过去。
就算直接跳下来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平时的王妃,也能有别的办法。
但是,如果那个男人在这里的话,那这个想法就太天真了,只不过是单纯的希望。如果,王妃现在无法自由行动的话,要把她带出这座城是非常困难的。
首先,必须要确认一下王妃的状态。
雪拉会接下南边和东边,是因为自己觉得王妃应该就在这里。
虽然并不是有什么依据。而是感觉,是数次进行过暗杀的经验带来的灵光一闪。
但是,关键的塔的入口却找不到。
没办法,雪拉下了一层。跟上面一样,这里也是武器库和仓库,但是也不在这里。
再下一层,就可以听到微弱的喧闹声了。
似乎什么地方在召开宴会。
有人接近的气息,雪拉藏在了暗处。
就在雪拉眼前,两名士兵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呀?”
“多亏了这样才会有连日的酒宴。也不错啊。”
“可是,殿下相当着急呢。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雪拉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得知王子应该还没有碰过王妃,这让雪拉觉得有些小小安心。但同时,他也非常在意那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话。
也就是,王妃现在一直在沉睡。
如果那个男人在这里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不能骗王妃喝下药物,但是如果以人质做威胁的话,是可以让她自愿喝下去的。
然后,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能精准的调节药物剂量,让王妃无法行动。
两名士兵走上了雪拉刚刚走下的台阶。似乎是去跟夜班交接吧。
那之后,雪拉忘记了那两个士兵的事情,往南侧跑去。然后,在南侧的一角,有一扇打着铁钉的结实的木门。
上面挂着沉重的锁。
雪拉用一根针快速打开了锁,然后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潜了进去。
里面一片黑暗。没有灯。
雪拉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通往上层的螺旋楼梯。他立刻跑了上去。
塔里面有三层,每一层都有房间,但没有王妃。而且也没有人的气息。
这是没人使用的塔。
雪拉咂了一下舌头,立刻走了回去。
一种不明缘由的危机感席卷而来。
一种朦胧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压了过来。
天守阁四个方向的塔太奇怪了,这一点从外面就能看到。
更奇怪的是进入城内之后。
虽然没办法清楚的形容出来,但总觉得,没什么回应。
作为密探,雪拉对于自己的感觉很有自信。就像优秀的猎犬能够闻到猎物的味道一样,不管目标是要暗杀的对象,还是要搭救的对象,只要她在同一栋建筑物中,自然就能知道方向。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就算因为药物陷入了沉睡,王妃的存在感也应该非常强烈。但什么都感觉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拉也一度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变得迟钝了,但是,自己曾经潜入过比这座波纳里斯城要更广阔的奥维庸城,并且成功将王妃带到了奥隆王的寝室。
潜入约克城,告诉王妃该在哪里等待莉莉娅王妃的也是自己。
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不再从事暗杀的工作,但是说到潜入地点的难度和警备森严程度,以前的水平要高得多。
雪拉一边忍耐着胸口越来越严重的忐忑不安,一边快速往东边的塔跑去。
途中,他听到脚下有很大的喧哗声。
下面似乎是个大厅。
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纳杰科王子都说要是结婚前的庆祝,召开了酒会。
从刚刚的士兵们说的话来判断,王妃毫无疑问是在这里的。
发现东边塔的入口之后,雪拉的想法变成了确信。
墙上的壁挂烛台是点亮的。
两名士兵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站在大门旁。
雪拉悄悄潜到附近侧耳倾听。
“应该已经不需要看守了吧……”
“据说是为了以防万一。真是麻烦。”
雪拉隐约听到这样的对话。
他全身都紧张了起来。这是跟之前感觉到的完全不同种类的不安和激动。
虽然他很想立刻冲出去,但是还是勉强忍住了。
打倒那两个人,侵入塔内虽然很容易,但是王妃应该不是能够自由行动的状态,雪拉心想。
虽然只是单纯的推测,但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里首先还是先跟路汇合比较好。
也要跟国王商量一下,找出能平安把王妃带出来的方法。雪拉这样判断道。
他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屋顶上。
虽然城内一片安静,但也能偶尔看到看守的身影,不过能够一直都没有被发现,这全都是因为雪拉的灵巧的身体和灵敏的感觉。
来到最顶层之后,雪拉悄悄往预定的地点移动。
当然,他的神经此刻也非常敏锐。
转角的时候,有路口的时候他会特别小心,确认周围的气息之后再行动。
一流的行者必须能看到墙的另一面。根据声音气息,就能知道对面有什么人,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雪拉的感觉判断附近并没有人。但是,在拐弯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人。
雪拉顿时面无血色。
而且,在壁挂烛台灯光的照射下映出的那张脸,是雪拉最不想见到的人。
对方似乎也同样吃惊。他看着雪拉瞪大了眼睛。
“诶?”
这是佩服的声音。他似乎在说,你居然能到这里。
那是游刃有余的态度。
与他相对,雪拉则非常紧张。
雪拉飞快跳开,摆好架势,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拿着武器的手在变冷。
是二话不说先下手,还是逃跑呢……
现在的自己还有使命。那就是救出王妃。
为了最终的目的暂时撤退,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挑战毫无胜算的战斗丢掉性命,才是最愚蠢的。
只有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会乖乖让自己逃掉吗。
但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很不巧的事情,雪拉背后有别的气息接近了。
“军师大人?”
“怎么了?”
因为前面的雪拉一身黑衣,所以他们不容易看清吧,但是也不可能一直都看不到。
他们的语调立刻变了。
“啊!这是!?”
“刺客!?”
雪拉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处理掉身后的这些人的话,那会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干掉。可是,如果自己跟眼前的男人僵持不下,那身后的家伙肯定会大声呼喊把人叫来。
就在雪拉犹豫的那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莱蒂齐亚动了起来。
他纤细的身体猛地下沉。从雪拉身旁跑了过去。
(什么!?)
雪拉忍不住回过头。
雪拉的反射神经并不一般。几乎就在眼前的男人消失的同时,他立刻转过了头。
但是,回过头之后,雪拉看到的景象却是,男人悠然站在那里的背影,以及倒在他脚下一动不动的两名士兵。
很明显这两个人已经没气了。
雪拉茫然的呆立在原地。他的震惊变成剧烈的喘息。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雪拉心想。
这个男人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
没有惨叫声。甚至没有一声呻吟。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跳到了自己背后,杀了两个人。单是这个事实就已经让人难以相信了,他到底是是砍的,还是刺的,到底是不是使用了武器,雪拉什么都没看到。
他觉得浑身发冷。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现在城里的士兵应该是他的同伴。他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同伴,还没等雪拉对此产生疑惑,他就感到一种恐惧。
雪拉也是熟知这种技术的人。所以他明白。
这个男人跟自己不一样。有着决定性的区别。
他是真正的,天生的杀戮者。
这种事情真的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
这种想法,束缚中雪拉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年轻贵族打扮的莱蒂齐亚,回过头望向雪拉,吃惊的耸了耸肩。
“你脑袋有问题吗。为什么傻乎乎的站着呀。这种时候应该快点逃跑。”
他抬了一下下巴。
“你看。下一波就要来了。”
又有新的人声接近了。
这是半夜安静的城内。他们也许是听到刚刚那两个人的声音了。
“……为什么放我走?”
“那是刚刚的事情。现在就不行了。要是放你逃走的事情被发现就不好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拿出来的,但现在男人右手上有一个发光的东西。那是一把极细的短剑。
刚刚为了让自己逃跑,杀掉了城里的士兵,现在无法保密了,就要为了封口杀了自己。
“太随便了……”
雪拉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而男人却得意的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我觉得怎样都可以。”
猫一样的眼睛中依然愉悦的笑着。
雪拉摆好了姿势。
即便技术的差距非常明显,就算九成九没有胜算,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转过身的一瞬间,对方就会接近砍下来。而要打败对方更是难。剩下的手段就只有一个了。全力发起攻击,在对方受制的间隙逃走。
雪拉不停射出铅珠。
作为暗杀者的雪拉,他的技术绝不是拿不上台面的那种。
不只如此,毕竟他打倒了一族之长的法罗德伯爵,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了。
一连串的动作中,雪拉扔出了七个铅珠。
从一开始,雪拉就不认为自己会击中。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使出全力的攻击居然丝毫没能阻止对方的脚步。
对方瞬间逼近。就在雪拉想要飞身退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雪拉感觉自己仿佛清楚的看到男人手中闪光的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但是,下一个瞬间,雪拉的身体因为一股力量往意想不到的方向飞了出去。
“唔——!?”
雪拉差点撞到墙上,但还是瞬间调整姿势站住了。
就在刚刚雪拉站立的地方,现在站着路。
他的右手抱住了莱蒂齐亚的右臂,左手握着短剑,指着莱蒂齐亚的后颈。
“没事吧?”
雪拉本想笑着回应对方的询问,但是雪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那股非常熟悉,充满着危险气息的味道强烈的刺激着他的鼻子。
石质地面上,被染成了黑色,然后渐渐扩散开来。
在这种深夜,在蜡烛的光线下看起来是纯黑色的那片痕迹,如果是白天的话,一定比任何颜色都要鲜红。
那不是莱蒂齐亚的。是路的血。
雪拉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用身体挡住了莱蒂齐亚的攻击。
他推开雪拉的时候,恐怕是用毫无防备的姿势正面被砍中了。
而且,他虽然身负重伤,依然抓住了杀戮者的手腕,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但是,是右手抓住了右手。莱蒂齐亚是背冲着路的姿势,可半个身体完全是自由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跳去,绕到路背后,一边躲过脖子处的利刃,一边若无其事的挥起左手。
身为他这样的熟手,不管是左右哪只手用起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算在这个前提下,他在衣服里藏了武器。
针一样的短剑刺穿了路的左肩,又有献血喷出。
路白皙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但他并没有退后。他飞快的转过身,从正面向莱蒂齐亚砍去。
而莱蒂齐亚的左手抓住了他的手。
浑身是伤的路依然用左手按着莱蒂齐亚的右腕。
而站在一旁茫然的雪拉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加入这场死斗。
可路却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为了阻止雪拉,清楚的说道。
“快跑。”
自己已经无法行动了。起码要让雪拉一个人跑出去。
“我做不到。”
“快跑。”
“路!”
“快点。你还有要做的事情吧!”
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了。要是被发现了,连雪拉都被抓住的话,谁来救王妃。
莱蒂齐亚还被路抓着,他也放弃了抵抗。
他脸上也溅满了路的鲜血,露出了一个微笑。
“去吧。不要浪费这家伙的好意。”
雪拉觉得自己异常悲愤。
虽然起码也想干掉这个男人,但莱蒂齐亚和路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很难分辨清楚。而且现在莱蒂齐亚毫发无伤。
就算自己全力砍过去,这个男人的话,一定会把路当成挡箭牌,来防御雪拉的利刃吧。
雪拉感到一种剧烈的无力感,他低吼一般说道。
“一定……”
雪拉没有再说别的话。一定会把王妃救出来的,请原谅我,剩下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雪拉一边被无地自容的感情折磨着,行了一礼便跑走了。
看到雪拉逃走以后,路叹了口气。
浑身是血的身体顿时脱了力。
他扔掉剑,放开莱蒂齐亚,瘫坐在地上。
蒙在头上的布也散开了,露出了一头长发。
凌乱的长发,和身体的各处都溅上了鲜血。
他的呼吸很粗重,表情也很严肃。发青的皮肤上冒出了汗水。
不管在谁看来都是马上要死的危急状态。
而获得自由的莱蒂齐亚,擦干净沾满了血的剑,整理了一下打扮,眯起眼睛,看着剧烈喘息的路。
那是充满兴趣和惊讶的眼神。
接着,他用非常难以接受的语气,跟快要死的伤患说道。
“你,是活着的吗?”
路微微笑了笑。他勉强按住被切开的身体,回答道。
“姑且算是活的。”
“会死吗?”
“不,不会死……”
他靠在墙壁上,抬头望着砍伤自己的男人,挤出一句话。
“黑色的太阳……”
“什么事?”
“我有事……要拜托你……你能帮我吗?”
“要是我能帮的话。”
“那。把这个身体……扔到……城墙外面。”
“就算你不拜托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的。把尸体扔在内护城河里,会臭的。”
路再次笑了笑。
“谢谢……”
这就是最后一句话。
按着胸口的手,轻轻滑落。
路靠着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实际上从莱蒂齐亚跟雪拉碰面一直到现在,只过了非常短的时间。
士兵们终于跑了过来。
他们看到同伴们的尸体和浑身是血的军师,还有可疑人物的尸体,顿时非常吃惊,而莱蒂齐亚随便说明了一下情况。
藏起来的刺客杀了两个士兵,然后还要袭击自己。没办法只得把他杀死了。
“原来如此。”
“这可是立功了。”
“但是,这名贼人是怎么到这里的……”
士兵们会疑惑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里是天守阁的最上层。
看起来是个年轻男人。而且是个有着会让人误认为是女人的美貌和长发的年轻人。
三名士兵想知道这个死者的身份,仔细搜查了他的衣服和身体各处,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段时间,莱蒂齐亚调查了从路手上掉落的短剑。他并没有用手去碰这把短剑。而是用自己的剑尖不停戳着。
仿佛那不是一把剑,而是毒蜘蛛一样的什么东西,就好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在装死。
他用沾满血迹的短剑戳过去,路的短剑并没有任何抗拒。发出轻微的声音,在石质地面上左右滑动着。
可是就在莱蒂齐亚伸出手想把剑拿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变了。
士兵们正热衷于检查尸体,并没有注意他的样子。
莱蒂齐亚并没有去看士兵,而是用非常正常的语气说道。
“那个家伙,已经没有呼吸了吧?”
士兵们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莱蒂齐亚又问了一次,他们才慌忙将手放在尸体的脖子上,翻开尸体的眼睛。
“没有脉搏。瞳孔也已经放大了。已经死了。”
“保险起见。再捅一刀。”
“啊?是……”
都已经是死了,虽然士兵心里这么想,还是拔出了长剑,跨站在刺客身体上方,刺穿了他的心脏。
就算拔出了剑,血也没有喷出来。
毫无疑问是尸体了。
“这个尸体要怎么处理?需要先让殿下或者城代检查一下吗?”
“没有那个必要。要是还活着的话,还可以审问,尸体只能腐烂。打扰殿下的宴会也太不解风情了。我去报告吧。”
“明白了。”
“天亮之前把尸体扔到城外吧。那边的两个人也是。”
“是。”
在前线的要塞中,如果不是身份很高的将校,是不会立碑建墓的。随便埋在什么地方就完了。
像这次一样跟贼人埋在一起的情况也有。
被一名士兵扛起来之后,刺客的头发随着动作摆动了起来。看到这里,莱蒂齐亚说道。
“那个头发,要是埋了太可惜了。女人们应该会喜欢吧。”
身份高贵的女性们,对美容的关心和执着是很可怕的。白皙的皮肤当然是其中之一,浓密的眉毛,精致的眼睛,茂密的头发也是她们喜爱的对象。
特别是头发,特别是为了盘起不停变化的复杂流行的发型,需要一定的发量。
能自给自足的贵妇人们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贵妇人都有这么多头发,而她们会用颜色相近的别人的头发来补足。
为此,贫穷山村的女孩们会卖掉自己的头发。
有的时候也会从死人身上拔头发。
虽然让人觉得有些可怕,但身份高贵的女性得到优质的头发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们并不关心这些头发是怎么来的,也没兴趣知道。
“确实,这种头发可不常有,这是男人的头发吧?”
“只要质量好就没问题。”
说着,莱蒂齐亚若无其事的用手指绕起死者的头发。然后,他在士兵们没注意到的情况下,用小刀切下来一缕。
“手感真好。能做成很高级的假发。”
“奴隶们会很高兴吧。”
三个尸体搬走之后,莱蒂齐亚再次蹲在原地。
他将刚刚切下来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再次去拿短剑的剑柄。
接着,他笑了起来。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短剑。摸起来仿佛铁块一样的手感,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短剑终于服从了他手上的动作。
他很慎重,像是拿着什么易坏的东西一样把剑拿了起来,仔细擦了擦沾满血的刀刃。
然后,他找到了剑鞘。
剑鞘落在离血迹稍远的地方。
莱蒂齐亚蹲在这里,将剑插进了剑鞘。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双手一手拿剑,一手拿剑鞘插进去,但是莱蒂齐亚并没有拿起剑鞘。
剑鞘就在地上,他将剑尖移动了过去,然后以非常不自然的姿势插了进去。
剑鞘和剑合为一体之后,莱蒂齐亚露出满足的笑容和叹息,拿起了短剑。
接着,他将缠在手指上的一缕头发仔细缕好,小心的收到怀里。
无论是哪座城都有负责打扫污水沟这种身份最低的人。
埋葬尸体也是这种人的工作。
两名士兵和一名刺客的尸体被带到一层之后,就从警备兵手中转移到了两名女性奴隶手中。
奴隶们先从士兵的尸体身上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拿走了。护腿剑带当然不会留下,上衣和鞋也被脱了下来。
接着,她们将三具尸体放在小手推车上,往城外走去。
内城的门卫,外城的门卫也没怎么盘问。要把尸体扔到外面的人也没什么要盘问的。虽然是半夜,他们提起铁栅栏,放下吊桥,让手推车过去了。
手推车过去之后,他们再次升起了吊桥。奴隶们等到明天早晨再放进来就好了。
这也是因为,她们之后的工作会拖很久。
奴隶们推着车走过了两座桥。
波纳里斯城是建立在盆地中的。其中一面是长满夏季青草的草原。
两名女奴隶随便决定了一个位置,就拿出准备好的工具开始挖坑。
“能把他们埋了就不错了。”
“嗯,嗯。是啊。战争激烈的时候,扔到河里就完了。”
她们一边聊着,一边将两名士兵放在坑里。
接下来就稍微要花一些时间了。
年轻男性的尸体有一头漂亮的长发。
“之前没有埋过呢。”
“很久没有这么好的了。”
然后两名奴隶将尸体放在地面上,坐在头两侧,开始一根一根拔头发。
把这个卖给做假发的工人,能变成贵重的现金收入。
虽然把头发剪下来也可以,但是拔下来要更容易加工。
从尸体头上拔头发。这是多么可怕阴森的工作啊,但是她们感觉到这种阴森的神经。
她们专心致志手法熟练的开始了工作,但是开始之后没多久就被人打扰了。
就在茂密的草从中,什么东西毫无声息的飞了出来,向奴隶们扑了过去。
两个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被人用力击打了脖子,昏了过去。
这都发生在一瞬间。
两个人都没来得及确认扑过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如果看到了的话,她们肯定对那人出乎意料的外表大吃一惊吧。
那是个身材纤细肤色白皙的美少年。
是雪拉。
雪拉从天守阁逃出来之后,就一直藏在内城里。
然后,从城内开始,一直跟在小推车后面。
只要铁栅栏升起来,吊桥落下,躲过门卫的视线穿过去,对于雪拉来说轻而易举。
让女奴隶们昏过去之后,雪拉用难以形容的表情,跪在尸体旁边。
尸体的状况很可怕。上衣和鞋子都被奴隶们扒掉了吧。只穿着一件贴身衣服,跟全裸差不多。
他胸口有很大的伤口。
心脏也被刺了一剑。一开始被砍伤的伤口也深得可怕。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按住那个男人。
雪拉无声的低下了头。
刚刚还说过话的人,现在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而且,还是为了让自己逃走。
虽然两人的关系也只不过是认识而已,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帮自己呢。
他的脸依然很美。这就是唯一的救赎了吧。
雪拉轻轻祷告起来,然后搬着路的尸体往森林走去。
至少要亲手把他埋葬。
雪拉扛着一个人跑了起来。他的脚步像飞起来一样。也许也是因为尸体很轻吧,他很快就到了森林中。
要埋葬的话,森林是最好的了。一开始雪拉就是这么想的。生长着茂密的矮草,还开着花,周围有树木环绕,安静的地方是最好的。
雪拉扛着尸体走在夜晚的森林中,没花什么时间就发现了合适的地点。
在月光的照射下夏日的青草在闪闪发光。
雪拉放下尸体,摸上了他浓密的黑发。
他会决定抢回尸体还有其他理由。
雪拉觉得一定要把这个人的遗物交给王妃。
会被奴隶盯上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是光滑闪亮的美丽长发。虽然不忍心剪下来,但要做遗物的话也只有这个了。
雪拉从后背一半的地方将头发剪断。
将这束头发系好放进怀里,然后找到折断的树枝开始挖坑。
这是墓穴。
因为用不顺手的工具进行这项工作,所以花了一些时间,不过幸亏土很软。
过了一会就挖得够深了。
接下来就只有把尸体房间坑里埋葬了。
雪拉一直是背对着尸体进行这项工作的。
等他告一段落回过头的时候,吃了一惊。
路的尸体被月光照得发白。
也许因为有些眩目的月光的原因吧,如果只看脸的话,路的表情沉稳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是的,如果不是身体到处都是伤的话……
特别是胸口的伤口很严重。
那刺进心脏的一剑很深。而为了保护自己所受的伤,斜着砍中上半身的伤口,甚至会让人吃惊他居然没有马上死掉。
刚刚还很鲜明,露出红肉的伤口……——那个伤口不见了。
怎么可能,雪拉心想。
尸体伤口是不可能消失的。
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就在雪拉拼命说服自己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路的衣服都撕裂了。确实是被砍到了。可是,下面的皮肤却没有伤。
至少,没有不是刚刚看到的那种严重的伤痕。
只有好像缝合之后的痕迹,淡粉色的浅浅印子。
就在雪拉眼前,尸体的胸口开始上下浮动。
接着,他的眼皮抖动着,指尖也微微动了起来。
就像难以入睡的人想要改变睡姿一样,他的肩膀动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尸体了。他肯定已经死了,心脏上都开了一个大洞,可现在又完全活了过来。
路缓缓抬起右手,按住胸口。
“疼……”
那是夹杂着叹息的声音。
接着他的右手垂落在身体旁边。然后头动了。
刚刚已经死了的人,望着呆立在一旁的雪拉微微笑了起来。
“吓了一跳?”
雪拉的神经还没有粗到,能立刻回答这句话。
雪拉觉得自己的嘴巴很干。
手脚都在颤抖,眼前的景色在不停旋转。
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尸体要是活过来了的话,一般人都会吓一跳。”
路脸色铁青,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那倒也是……”
他的声音很无力。虽然活了过来,但是似乎很疲惫,也站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环视周围,然后再次望向雪拉。
“你把我搬到这里的?”
自己应该是倒在了城内,现在却在森林中。
他似乎对这个变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想……把你埋了……”
听起来这句台词很愚蠢,但这也是事实,没有办法。
雪拉几乎是无意识的问道。
“你是……什么?”
“莱丹-路法斯敏。”
“不是……人类吧?”
“嗯。”
这么简单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雪拉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路开口说道。
“你们是人类,是顺从时间洪流的人。我们,是与之分离开的人……”
“不受时间的支配?”
“嗯。”
“那就是……不老不死的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那个……王妃也?”
“那个孩子不一样。他和你一样,处于时间的洪流之中。会成长、老去、几十年之后就会死。”
“可是、可是、她也跟你一样……是莱丹吧?可是,为什么……”
“那只是名字而已。”
“…………?”
“一族的格林迪艾塔。那个孩子八岁的时候,得到的名字。只是形式上而已,只有名义上是这样。”
“…………”
“其实,也可以让他成为同伴……”
“什么?”
“所以。不是单纯的名字,可以真的让他拥有不老不死的身体。”
“这……怎么会……怎么做……”
雪拉顿时哑口无言,而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蓝色眼睛直直的望着雪拉。
“被不会死的人咬了,被吸了血,那个人也不会死。拥有会永远活下去的身体。——这个世界里没有这种传说吗?”
雪拉无法回答。他茫然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似乎想盯出个洞来。
白皙的手动了起来。在地面上像别的什么生物一样,爬了过来,往雪拉的方向伸出。
“让我对你做吧。”
雪拉跳开了。
这完全是毫无意识的行动。身体自己就做出了反应。
全身都有很强的抗拒反应。雪拉的肉体无法忍受继续呆在这里,无法忍受继续直视这双眼睛,想要一溜烟逃走。
最后雪拉用自己的意志力压制了自己擅自想要行动起来的身体。
而因为反作用,雪拉出了一身汗,终于成功让身体服从了自己的命令。他隔开一段距离,放低姿势,拼命调整着呼吸,开口说道。
“非常抱歉,我要拒绝这个邀请。”
“一点都不疼的。马上就好。”
“不用了,谢谢关心……”
“你害怕?”
“确实有一点。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我……不行的。”
雪拉觉得呼吸困难。经过锻炼的心肺机能似乎无法应付这么大的冲击。左胸以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气势鼓动着,皮肤下方血液发出汩汩声响流动着。
如果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在这里的是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明明不是人类却装成人类的样子,是完全不明底细的生物。
雪拉身为刺客的本能让自己立刻发起攻击。他的右手服从了这个命令,抓住了手里剑,想要扔出去,但是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本能,不让自己这么做。
这个人救了自己。
就算他不会死,就算他很快就能活过来,但是为了救自己,他现在非常虚弱,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是在明知会造成这种伤害的情况下,救了雪拉的生命。
“虽然我……绝对不想死,特别是现在……我强烈的感到,自己一定要救出王妃,但是……即使如此……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不死之身。”
雪拉喘息着拼命挤出这些话。而在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盯着青年。
虽然他有着闪亮的肌肤和年轻的身体,但是他脸上,却有着只有经过漫长时光的圣灵才会有的,那种老成持重的感觉。
他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跟身体僵硬的雪拉说道。
“那是因为,雪拉还很年轻。”
“也许吧。”
“等你上了年纪,身体无法自由行动的时候,想的事情可能就变了。”
“也许吧。可是,还是不行。我……就算不是现在……总有一天,我要去那边见必须要见的人。”
自己杀掉的所有的人。
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伯爵。
那个男人班特亚。
躺在草地上的路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眼睛。
“你跟那个孩子说了一样的话。”
“啊……?”
“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死去一次,去见她。”
“她?”
“然后他的父亲就死了。所以我说这样就更不能死了。可是他完全不听我的话。”
“…………?”
完全搞不清他要说什么。
路准备起来,但是看起来动作很迟缓。似乎身体还不太自由。
雪拉亲眼看到他被莱蒂齐亚砍到的时候大量的出血,以及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
最后,他一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是死的。
虽然活了过来,但似乎也无法马上复原。
“能稍微扶我一下吗?”
雪拉忍不住摆出防御的姿势。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直接碰触还是非常抵抗的。
“不用那么警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保证。”
路的语气非常郑重,但是雪拉并没有余力去想他为什么用起了敬语。只是一脸认真的确认道。
“真的什么都不做吗?不会突然咬我吸血什么的……”
“啊,那是骗你的。”
“骗我的!?”
“把一个人从时间的洪流中分离出来是非常麻烦的。也需要做很多准备。没有这么简单。”
路若无其事的说道,雪拉顿时浑身无力,双手扶住了地。
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这个人说不定不但不是王妃的同类,而是比王妃要高很多的人。一种充满寒气的预感在雪拉体内扩散开来。
“那个……不过……既然能活过来,伤也会治好吧?”
“嗯。心脏上的洞似乎总算是堵上了,但是失血过多啊。没力气。”
雪拉觉得感觉头昏脑胀。
自己解释心脏上的洞的情况。
这种人居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这些雪拉觉得头晕。
不过,也不能放着他不管。
雪拉有些犹豫的伸出了手。就在这个时候,雪拉的神经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有人在接近。
瞬间,雪拉找回了平时的自己。
他双手抱起无法行动的青年,悄无声息的跳进树丛中。然后让路坐在那里,单手拿好剑做好准备。这是只有经过长年修炼才有可能做出的流畅动作。
慢慢接近的气息似乎很习惯在森林中前进。
他似乎并没有可以隐藏气息。非常自然的走了过来。
看到出现的人影,雪拉放松了下来。
是国王。
大概是感觉到雪拉放松下来的气息了吧,渥尔平静的往雪拉的方向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哦,你在啊。”
“是的……”
“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汇合的地点不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呢。”
刚刚支配了整个森林,那充满谜团的幻想世界完全消失了。
雪拉差点哭出来。又想哭又想笑。这个人简直就是沉重勇猛堂堂正正的《现实》本身。
雪拉忍住了想抱住国王的冲动。
国王看到雪拉的样子似乎也很吃惊,看到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的路,忍不住叫道。
“怎么了。受伤了吗!?”
“不是受伤。刚刚还死了。”
路用虚弱的语气清楚的说道。
国王瞪圆了眼睛。
满脸疑惑的望向雪拉。
看到雪拉表情坚毅的点了点头,国王佩服的说道。
“这真是方便啊,我该怎么说吗?”
“也不是太方便。很疼,恢复也很慢,醒过来之后在坟墓里,跟尸体躺在一起,很容易就发展成这样啊……”
路说着摸了摸头。
大概是因为女性奴隶们拔头发的时候造成的头皮的疼痛吧,但是注意到异状之后,路叫了起来。
“诶,头发?”
一直垂到腰际的头发,现在长度只到胸口附近。他会吃惊也是能够理解的。
雪拉觉得非常无地自容,开口说道。
“非常抱歉。本来想要做遗物的,是我剪的。”
雪拉从怀里拿出那束头发,战战兢兢的递了出去。
“就是这个……怎么办?”
“怎么办,也接不上了。”
死人本人看着自己的遗物头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国王望着波纳里斯城的方向说道。
“然后,王妃怎么样?”
“在东之塔。只不过,说不上是情况好。反而是最差的情况。”
雪拉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王妃似乎是喝了药物睡了过去。
恐怕从成为俘虏之后一直都在服用药物。
听到这里,国王也陷入沉思。
“这样的话,就算是王妃也无法自由行动了。”
“是的。而且,那个男人也在……”
雪拉的表情很严肃。
自称是法罗德一族的他们,能使用雪拉不知道的技术,使用雪拉不知道的药物。
虽然进入了天守阁,来到了塔下面,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王妃的气息。从这件事来判断,也许并不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也许是进入了假死状态。
两个人面露难色陷入沉思,但路却很开朗的说道。
“不用担心,去接他。”
国王和雪拉都一脸认真的回头望向路。国王平静的问道。
“卿说什么?”
“去接他。王妃大人已经醒过来了。会自己出来的。”
“卿怎么知道的。”
瘫坐在地上的青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破碎的衣服。
“是这个。”
“…………”
“这个伤那个孩子不可能感应不到。而且是在这么近的距离。”
国王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青年知道王妃受伤的事情。
也说过互相之间出了什么事能感觉到。
路从嘴里拿出一枚戒指。那是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银戒指。
雪拉稍微有些吃惊。
“藏在嘴里了吗?”
“不然会被拿走的。从尸体身上拿走值钱的东西这是战场上的常识吧。”
确实是真理,可让雪拉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含着戒指,还能没有任何影响的说话。
路小心的擦干净戒指,递给了国王。
“把这个交给那个孩子。”
国王并没有问,要怎么交给在城里的王妃。也没问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接过戒指,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让他戴在右手上。”
“什么?”
“跟他说,戴在右手上。他就知道了。”
“我会告诉他的。拉维殿下呢?”
路摇了摇头。
“我还站不起来。一会过去。”
“对了,能不能给我几根头发?”
“诶?”
“我想把这个系在箭上。”
“哇啊,会秃的……”
路用两只手抱住了头。
“我不知道的时候好像被拔走了不少呢。刚刚就觉得头皮好像被针扎一样。”
“是奴隶们干的。虽然很快就阻止了她们,不过她们应该觉得可以成为一份很好的收入吧。”
雪拉忍住了笑。现在他已经放松下来了。
雪拉将本想当作遗物的头发递给了国王。
“这个应该能用。”
“嗯。”
国王立刻往波纳里斯城的方向走去。雪拉也跟了过去,但路却叫住了他。
“雪拉。”
“什么?”
“你呆在城门旁边。很快城里就会有大骚动。特别是那个孩子拿到戒指之后,城门一定会开。”
雪拉默默的点了点头。就算路不说后面的话,雪拉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一名自由战士和一名刺客,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往波纳里斯城前进。




4
莉一直在梦中。
她知道自己睁开了眼睛。
在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虽然看到了,但也仅此而已。
她还无法思考这是哪里的天花板,自己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能动呢,她的大脑失去思考这些问题的能力已经很久了。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身体被束缚,被反复鞭打,失去意识,就连记忆也差点被夺走。
而每次自己都觉得非常愤怒拼命抵抗。
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这些力气也没有了。
甚至觉得,如果要死的话也可以。
也许是药物的影响吧,但王妃现在虚弱无力的样子确实跟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因为身体动不了,所以王妃眼中映出的只有天花板。
在这固定的视线中,有时会出现人的脸庞。
那里面有莱蒂齐亚。他似乎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自己的头脑还稍微清醒一些,然后他说出了这几年从不曾想起的一个名字。
(坦加的纳杰科王子。对了……还有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了……?)
只是两年前见过一次而已。已经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不过原本,自己记住的就不是人的脸。
留在记忆中的反而是气息和味道。
回忆中同伴苦笑着说道。
“所以我改变了举止,还喷了香水。”
什么游戏……不,是赌博。
有着黑豹外形的朋友半开玩笑的说道。
“就算你鼻子再灵,也绝对无法看穿他的变身。”
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十岁或者十一岁。
“那怎么可能!”
自己愤然的反驳道。
这样的话就试试看吧,然后自己便被带到了人类们的晚会上。
身着正装的数百名男女,在绚烂的照明下谈笑风生。到处装饰着花朵,耳中也传来优美的音乐声。
“你的同伴也在这里面。要是你在晚会结束之前能找到他,你就赢了。”
说完朋友也变成人类男性的样子,打扮得很精致。
虽然自己完全不想被当成女孩子,但是人类的衣服,还是女性的要更华丽更漂亮。男人都是黑色的,很没意思。
这种地方更是如此。
虽然自己喜欢黑色的皮毛,但是本来就很难区分开的人类这样聚在一起都穿上黑的,那更是只能举手投降了。
完全分不出来。
所以,很自然的自己就先望向了颜色各异的女人们。虽然她们身上白粉香水的味道也很刺鼻,让人厌烦,但至少那些颜色丰富的精美装饰非常养眼。
女性之中有一个很明显闪耀着异样光辉的人。
她可不是一般的引人注目。会场中的男性以及女性们都死死的盯着她。
毕竟只有那里的感觉很不同。
从脖子到肩膀的线条都能看到。肌肤有着珍珠一样的光泽。瞳孔是深紫色,盘起的金发上撒着银粉。
她穿着的礼服也是跟瞳孔颜色相配的紫色。大概是缝了金属片吧,看起来闪闪发光。
她走动时衣服摩擦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悦耳。而薄衣包裹下漂亮匀称的肢体更是让整个会场的女人们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大概是因为她的美貌太出众了吧,大概是因为她的举止太完美了吧,没有一个男人去邀请她跳舞。虽然每个人都被她吸引,非常依依不舍,但似乎觉得就算邀请了对方也不会接受,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
外貌、举止、没有一点跟自己熟悉的同伴一致。但味道,——一点都不刺鼻,非常好闻——只有女人白粉及香水的味道。从外表看来完全是另一个人。
但是自己知道那是谁。那是不可能搞错的。
自己毫不犹豫的开口跟她说话。
那会让无论多么美貌的女优夺路狂奔的美丽脸庞,露出吃惊的神色瞪大了眼睛。她毫无疑问用女性的声音吃惊的说道。
“感觉也变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也变了,为什么会发现?”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发现?”
最后这个赌当然是自己赢了。
黑豹的朋友也苦笑着举起了双手。
那之后,同伴和朋友一起跳了一支舞,再次吸引了周围的注意。
虽然自己看不出人类的美丑,但那确实是毋庸置疑帅哥美女的组合。
稍微有些羡慕。
虽然自己并不想跳舞,但自己身高不够这是最不甘心的。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自己也不得不练习女孩子跳舞的方式,真是搞不懂。
(现在的话身高是不是相配了呢……?)
就在王妃朦胧的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她感到一阵冲击。
“——……!?”
一种不明缘由的锐痛袭击了全身。
而且,毫无疑问那不是自己的疼痛。
一瞬间,王妃醒了过来。
朦胧的视线也瞬间有了焦点。
她想起了自己在哪里,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下,但是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差点惨叫出来。
(这是,什么!?)
那种近乎于绝望的不安,以及仿佛躺着坠入深渊的不快。
全身的皮肤都战栗起来。
心脏的鼓动瞬间激烈起来,出了一身汗。
虽然觉得坐立不安,但是身体还无法活动。自己好像变成了活着的铜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王妃表情僵硬,大口喘息着。
(刚刚的,是什么!!)
有过一次,之前曾经有过一次这种感觉。
那就是那个同伴在自己眼前被击中的时候。
当时他像一片破布一样飘到空中,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自己感到了仿佛自己被击中一样的疼痛。
而且,这种疼痛,这种紧迫感,实在不像是在不同次元之中。非常近。
(难道……他,在这里吗!?)
而且受伤了吗?
那个同伴总是对自己的身体很不在乎。
他总是笑着说,反正都不会死,没关系的。
开什么玩笑。
他的身体跟一族的其他人比起来,要脆弱得多。
身体还好。关键是意识。
如果突然遭受剧烈疼痛的话,如果以凄惨的方式被杀掉的话,如果因此精神受到很大伤害的话……
他有可能数十年甚至数百年都一直沉睡,醒不过来。
王妃忍不住咬紧牙关。
平放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平时,王妃早就瞬间跳起来了,但是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自己被抓住过了多久呢,王妃已经搞不清楚了,但她已经睡了将近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吃东西。
人类的肉体如果不吃东西的话,就无法活动。而且,现在王妃的身体还没有摆脱麻药的控制。
肉体这样痛苦衰弱的话,别说是战斗了,就连自由活动都做不到。
但是,生物的身体并不总是讲道理的。
现在的王妃就是如此。
就算没吃东西,就算有药物的作用,现在也一定要起来。
“只要还活着就要奔跑。”
这是父亲的口头禅。
狼的话大家都是如此。跑不动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
自己还活着。
那么,就一定要站起来。
“只要还能奔跑就要战斗。”
父亲也曾这么说过。——跟什么战斗。跟自己软弱的意志战斗。
王妃先开始调整呼吸。
让身体的各个部分鼓足力量,让身体开始活性化。
营养不足的部分用勇气来代替,将精神作为唯一的燃料,让自己的肉体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的嗅觉闻到了让人不快的味道。
那是王妃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味道之一,那是喝了酒之后失去自制的男人的体臭。
酒宴高潮过后,纳杰科王子突然一时兴起,往王妃沉睡的塔走去。
虽说在王妃恢复意识之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不过毕竟纳杰科王子性急,而且万事万物都以自己为中心,他无法将王妃没有意识这件事当成是不可抗力。
他觉得这太不像话了。居然想要厚颜无耻的拒绝自己,他有些生气。
这个时候,就算意识不清的女人也没关系,他开始想要直接对王妃施暴了。
虽然他的兴趣是克制住拼命抵抗的女人,但是想到那个女人苏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是纳杰科的人了,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他非常期待,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笑了起来。
来到东之塔入口处的时候,把守的士兵们看到王子都行了礼。
“我应该说过不需要看守了。”
“是,这是城代的命令……”
“嗯。真是谨慎。新娘的房间呢?”
“是的。也有两个人在把守。房间的钥匙在城代那里。”
“打开。现在马上。”
东之塔最下层是士兵们,上一层是照顾王妃的女人们,最上面是王妃熟睡的房间。
来这里之前,王子喝了不少,但脚步并不凌乱。他很能喝。
缪蓝终于赶了过来,打开了锁。进入昏暗的房间之后,躺在床上的王妃转动脖子,望向了王子。
那是恢复了意识的眼神。不只如此。
那是充满了危险的眼睛,但王子并没有注意到。
“哦,你醒过来了吗。刚好。”
王子很高兴的坐在床上,脱掉了鞋。
他单手抓住王妃的下颚让她抬起头。
王妃并没有移开视线。冷冷的瞪着王子。
“你还是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女人。”
想到接下来的乐趣,王子笑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吻上王妃的嘴唇。
要是被咬了舌头可受不了。在那之前做些准备就可以了。
“听说你出身不明。不只没有家名,连父母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
“姑且不论邻国如何,在坦加,让这种卑贱之人成为坦加王族一员,实在是非常罕见。让你做奴隶比较合适,但是因为父王宽宏大量,给了你我妻子的这个地位。你要感恩。”
王子解下剑带,跨坐在王妃上方,毫不客气的将手伸进了王妃衣服的下摆,开始摸王妃的大腿。
“我很不喜欢你这种野蛮的女人,但这也是生在王家的责任。”
跟他不满的语气完全相反,王子的鼻息越来越粗重。
老实说,他并没有什么期待。
王子觉得平常天天挥剑,露出胳膊大腿骑在马上的女人,身体肯定坚硬粗糙,摸起来手感也很差,但是这个身体非常紧致,还出乎意料的很有弹性,皮肤柔软光滑的贴在自己的手指上。而且有一股芬芳的香气。
王子抓住王妃的衣领,蛮横的拽了下来。娇嫩的肩膀和一部分胸部露了出来。
“你要生下我的孩子。这是你的任务。”
纳杰科王子兴奋的说道,接着手忙脚乱的解开自己的衣服,紧紧抓住王妃白嫩的半个乳房。
一直到这个时候,王妃都没有反抗。
就算他抚摸上自己的大腿,就算他掰开自己的双腿,王妃也一直一动不动,但是等王子将脸埋在自己胸前的时候,王妃在王子耳边低声说道。
“谁允许你碰我了?”
这是毫无感情的声音。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焦躁,既没有恐惧也没有轻蔑,是什么都没有,极其冷静的声音。
但是,熟知王妃的人听到的话,一定会浑身发抖吧。
纳杰科王子抬起头,傲慢的笑了。
“嗯。很快你就说不出话了。”
王妃纤细的身体完全被压在了他勇猛的身体下面。这个姿势是不可能跑掉的。
而且比力气的话,女人是不可能胜过男人的。
王子再次将脸埋进王妃富有弹力的胸口,想要尽情体会这个感触,但却未能如愿。王子惨叫着往后退去。
“你……你……!!”
满脸是血的王子大声呼喊着。
王妃并没有去整理凌乱的衣服,只是缓缓直起身子,吐出一块粘满血的肉片。
那是纳杰科王子的左耳。
王妃支起上半身,眼睛闪闪发光。
“听好了,你这混蛋。能碰我的人,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
“你!!”
因为过于愤怒,王子眼睛充血,额头上也青筋凸起。他左半边脸满脸是血,想要去抓王妃。
他没有去拿掉在地上的剑带,也许是因为无法对赤手空拳的女人挥剑吧,也许是根本顾不上去捡,也许是因为如果杀了王妃会被父王责骂,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纳杰科王子是用拳头打了过去。
王妃一把抓住王子的手腕。两人位置交换,纳杰科王子被扔到了墙上。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
高大的纳杰科王子顺势头部猛的撞到了墙上。
顿时响起了撼动整座塔的巨大声响。
这样的话,即便是主人的闺房,走廊上的看守也不可能不管了。
他们脸色大变的冲了进来。
“殿下!?”
“出什么事了!”
王妃拾起地上纳杰科王子的剑,撞飞了警卫兵,从走廊跑了出去。
仅仅做了这点事情,王妃就喘个不停。看起来身体比预想的还要衰弱。
但是,王妃并没有停下脚步。她沿着螺旋楼梯跑了下去。
每个房间前面都有一个小平台。
来到二楼,那个男人站在这里。
“哦,醒了吗。”
王妃喘着粗气,拿着剑。
绿色的眼眸中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望着那个男人。
“刚刚,有个很奇怪的东西。”
“…………”
“不管怎么看都是圣灵,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是活人。还拿着这个。”
莱蒂齐亚从怀里拿出了那把短剑。
王妃的脸色变了。
不,是整个气息都变了。
凌乱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全身燃起了绿色的火焰。
如果说黑发青年是拥有肉体的圣灵的话,那王妃就是拥有人类外形的野兽。
她压低姿势。眼眸中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她没有扔下剑,是因为在楼梯上这个武器要更有利。特别是往下走的台阶上,四肢着地的动作会受限制。虽然王妃没有抛弃人类的战斗方式,但是现在她的意识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
她勉强开口说道。
“还给我。”
“不要。”
莱蒂齐亚刚说出这个回答,王妃就无声的扑了过去。
没有被砍中已经是奇迹了,但是不知道莱蒂齐亚是怎么做到的,他跳到了王妃的身后。
然后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跑去。
王妃也立刻转过身追了过去。
来到三层的时候,两名警卫兵已经断气了。
王妃刚刚只是撞飞了他们,并没有杀了他们,明显是那个男人干的。
纳杰科王子还倒在房间里面。
幸好,没被杀死。
王妃看都没看他一眼。追着男人来到了塔顶上。
这是城里最高的地方。
周围是有着锯齿墙壁的瞭望台。
莱蒂齐亚等着王妃追了过来。他似乎是故意把王妃引到这里来的,但似乎并没有战斗的意愿。
王妃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锯齿墙壁上。
“再见。”
然后他笑着,就这样跳了下去。
下面是天守阁的屋顶。从三层的高度跳下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他再次消失在建筑物之中。
王妃在塔上望着他的身影,低声沉吟起来。
如果是平时的王妃,肯定马上就追着他跳下去了,但现在,王妃却犹豫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王妃望向天空。
星星还在闪烁,但已经不是深夜的黑暗了。
天快亮了。
王妃用绝望的表情望着这黑暗的世界。
同伴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会让剑被夺走的非常情况。
这里没有海,也没有森林。
大地也不行。这种人造建筑下面的土地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有天空了。
这是同伴创造的四个东西。
大地、海洋、绿色以及天空。
天空跟大气是相同的。王妃集中注意力用皮肤去感觉,大概是感知能力变得迟钝了吧,什么都感觉不到。
“莉!!”
谁在呼唤自己。
不是同伴。他不会这么叫自己。
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这也是个让人非常怀念的声音。
也是不应该会听到的声音。
王妃凝神张望,但背后却响起了不寻常的声音。
看起来似乎是那个白痴王子醒了
楼下的士兵们也跑了过来,开始了大规模的搜索。早晚也会找到这里。
王妃关上了通往屋顶的们,把剑当成门闩顶在门上,让门无法打开。而几乎是同时,塔内侧响起了撞门的声音。
王妃自己也背靠着门顶住,但坚持不了太久。
这个时候,国王穿过了一条护城河,站在能瞄准内城高塔的位置上。
周围还是一片黎明前的黑暗。
但是,国王的眼睛却准确的捕捉到了站在塔上的白衣人。
他静静的拿起大弓。
距离大概有两百米。几乎无风。
即便是全是精锐的德尔菲尼亚射手中,能在这种距离瞄准射箭的人也没几个。
但是国王却是德尔菲尼亚最好的射手。
他静静拉紧一般人根本拉不动的有力弓弦。粗壮的右臂上肌肉突起。
他小心的瞄准。
这专心射出的箭划破天空,漂亮的射到了王妃站立的塔的屋檐上。
王妃离开门抬头望着这只箭。
箭羽上似乎系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国王跑到第二条护城河边,大声喊道。
“拉维殿下跟你说!戴在右手上!”
王妃惊讶的回过头。
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同伴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把戒指戴在右手上,那就是解放《那股力量》的意思。
在人类社会中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自己的力量觉醒之后,这是同伴告诉自己的第一件事。
特别是,绝对不能做人力不可企及的事情。
不管陷入了怎样的苦境,即便面对关乎生命的事态,如果要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中,就必须想办法用自己本来的力量逃脱。
这就是生物的铁则。
九岁的自己,听了这些话,都默默记住并认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男人是不会说谎的。
王妃成为俘虏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怎么吃东西。因为麻药的影响,王妃疲惫至极的大脑无法进行详细的思考。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跳到房顶上,取下箭。
这令人怀念的戒指,被用黑线一样的东西系在了箭柄上。那不是线。是头发。
这是谁的头发。即便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大脑,此刻也非常明白。
戒指还维持着系在箭柄上的状态,王妃直接就将它戴在了右手中指上。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跳吧,到国王大人那里。)
王妃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这不是用耳朵听到的,所以她在怀疑自己的感觉。
从这里跳到城墙外面?
即便是身体状况没有问题,单凭力气也是不可能跳过去的。
“……怎么做?”
王妃忍不住呢喃道。
那个同伴,虽然说过不可以使用力量,却一次都没有说过要使用力量。
当作门闩的剑飞了出去,门被撞开了。
一名士兵跳到屋顶上。看到王妃之后大声喊了起来。
“城代!陛下!在这里!”
“抓住她!绝对不能伤到她!”
“没关系!直接砍!”
“不行啊!殿下!”
缪蓝和纳杰科争吵的声音传了过来。
冲进来的士兵是四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他们毫不疏忽的拿起剑,说道。
“太不像样了,来,王妃殿下。”
“请回到房间里吧。”
王妃并没有回答。也没允许他们继续接近。
她翻上锯齿墙壁,瞬间跳了出去。
国王在地上看到这个场景,顿时着急起来。
王妃并不是往天守阁内跳,而是往外跳的。
这样的话,脚下就是内城的中庭。这个高度完全不能跟跳到天守阁屋顶上比较。
就算王妃有着超越常人的身体,从这个高度跳下来也是不可能的。肯定会摔倒地面上,摔碎全身的骨头。
但是——
王妃的身体居然飞了起来,最后在城墙外面——虽然隔着一条护城河,落在了国王眼前。
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人跳了下来。
她身上穿的衣服随风飘荡。
就好像白色的蝴蝶摇曳着飞了下来。
国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的举动当然很异常,她起跳的位置跟着陆的位置也差得太远了。
如果不是用翅膀在空中移动的话,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可是现实中,王妃现在就在城墙外面。
吃惊的国王扔掉了弓箭,跳进了护城河中。
他根本顾不上绕到桥上了。
“莉!!”
国王浑身湿透,跑到王妃身边。
王妃却倒了下去。
她跪在地上,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肩膀剧烈浮动着。
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她抬头望着国王,不可思议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笨蛋!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国王听着这些无可救药的台词,一边生气,一边想要把瘫在地上的王妃拽起来,可是却吃了一惊。
原本跟国王庞大的身躯比起来,王妃就非常小巧,但她现在特别的轻。仿佛身体中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国王更生气了。
他扛起王妃,想再次跳进护城河中,但突然有个人站在国王面前,挡住了去路。
“把那个人放下。”
是路。
他破碎的内衣和变短的头发还跟之前见到国王的时候一样,但明显现在不是活生生的人。
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的景色。
而且,他的身影是漂浮在空中的,虽然漂的不高。
“详细的情况之后再说!现在很忙!”
认识魔法街居民的好处现在终于显现出来了。现在的国王,不管是死灵出来活蹦乱跳,还是生灵出现诅咒发誓,都不会惊慌失措。
不管是会说话的骷髅也好,能移动的家也好,国王本人觉得这都是在那条街上锻炼出来的,不过他自己确实也很有天分。
青年的生灵再次说道。
“能听到吗,王妃大人。破坏这座城。”
国王瞪圆了眼睛。
王妃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说什么?”
“破坏这座城。彻底的。不留分毫。”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王妃在国王双手的支撑下,开始烦躁不安。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也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到底怎么了。刚刚开始你就很奇怪!”
“没有时间讨论了。也没时间犹豫。你来破坏这座城。”
王妃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路却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迪雷顿骑士团的人还被锁链锁着,关在这座城中。”
王妃的脸色变了。
很明显她生气了。
“什……么?”
另一方面,国王也听到了让人在意的声音。
城内顿时慌乱起来。城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叫着什么,恐怕是下令抓住王妃吧。
漂浮在空中的生灵继续平静的说道。
“让王妃逃掉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很快就会被处刑。”
“…………”
“德尔菲尼亚军队现在不在这里。国王大人是自己来救王妃的。这样下去的话,国王大人肯定也会被坦加俘虏。不然,就会被杀。”
城内的士兵出现了。
他们看到了国王和王妃,笔直的冲了过来。
这是南部要塞波纳里斯,至少也会有一千士兵。如果这么多人打过来,就算国王是举世无双的勇士也没有胜算。
“怎么办,王妃大人。就这样见死不救吗?还是要打破规定帮他?”
“莉。先跑吧。”
国王是打算战斗的,但是王妃现在虚弱到站都站不起来。
他没有顾及生灵,抱着王妃想要跳进护城河中。
就在这个瞬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两条护城河的外面。
“什……!?”
发生了什么,国王完全不清楚。
刚刚应该自己还站在城墙旁边,现在却来到了需要跑一阵的距离外。
而且,这段距离之间还有两条装满水的护城河。
赶过来的士兵们也大吃一惊。视线中的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他们四下张望,终于在护城河对岸发现了两个人,大声叫了起来。
“这是……你干的吗?”
国王忍不住问道。
王妃并没有回答。她勉强离开国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脚步蹒跚的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等等,莉!”
“离远一点,渥尔。”
“不行!”
“你要是不想被卷进来的话,就离远一点!!”
周围没有风,但是王妃的金发却漂浮了起来。
那瘦小的身躯中喷出了绿色的火焰。
比给伊文治疗伤势的时候,更加激励,颜色更浓郁。
国王没办法接近。
他知道。接下来恐怕会发生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恐怕会发生这里的人从未见过的,超越人类智慧的事情。
在护城河前面,王妃似乎想要支撑摇晃的身体,用力踩着大地,举起了右手。
指尖飞过一道闪电。
接着和雷鸣般的轰鸣声一起,一个塔被炸飞了。而变成粉末的塔的碎片,缓缓的,像碎雪一般落入城内。
国王哑口无言茫然的站在原地,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我应该说过了,坦加人。)
那是个平静的声音。
但是其中却充满了压抑着的愤怒。
(如果不遵守跟现世战斗女神订下的约定,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个声音的不只是国王。
往这边冲过来的城内的士兵都脸色大变,站住了脚步。看起来是动不了了。
他们全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从这个距离看去,也能看出他们脸色铁青,往后倒退。
但是,太晚了。现在就算害怕,战斗女神的愤怒也不会轻易平息。
接着被破坏的是城墙的上半部分。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挥舞着大锤将城墙打烂了一样。就好像碾碎一个粘土玩具一样简单。
而王妃操纵着这个看不见的巨人。
看起来她什么都没做。王妃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攥紧了拳头,赤裸的双脚踩在大地上。
她身体周围包裹着一股疾风。
很明显那不是自然中的风。
被风卷起的金发诡异的摇晃着。就好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海藻一样。白色衣服的摆动也一样,很缓慢的在身体周围飘动着,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空气中。
国王无法接近这样的王妃,忍不住大声喊道。
“雪拉还在里面!”
王妃稍微回了一下头,但还是将视线回到城堡上。又有一个塔粉碎了。
这次,塔的碎片并没有掉到地上。
仿佛那个看不见的巨人非常小心的把塔一个一个拔了下来。然后像小孩子扔球一样,把塔扔了出去。
联通内城和外城唯一的桥梁飞了出去。
这样内城里的人都无法逃出来了。
周围全都是城墙,原本是桥的地方一直到地面都成了悬崖峭壁。
城内现在完全陷入了恐慌。从外面也能看出来。原本是桥的地方,有几个人为了活命跳了出来。
不过,因为距离很远,而且烟尘滚滚国王也看不清楚,但从绝壁上跳下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掉到地上。
虽然王妃跟从塔上跳下来的时候距离不同,但是他们也和刚刚的王妃一样,用非常奇妙迟缓的速度落到了地面上——不,看起来就是被放在了地面上。
同时,内城的一个角落空出了一个洞。就好像农夫用铁锹挖土一样很轻松。厚重的石墙一下子被挖掉了一大块。然后,就像把不需要的石头扔到田里一样,城墙也被一块一块挖了下来。
扔石头的地方首先是两条护城河。城堡的碎片——应该说是由石头和泥土建造的巨大石块被扔进护城河的时候,都会溅起巨大的水花仿佛直飞天际。
雪崩一般的轰鸣声和地狱中才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
城里的人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管在怎样猛烈的攻击下都纹丝不动的城堡,现在在一点点破碎崩塌,被撕碎丢开。
这个时候,雪拉正准备往内城移动。
正如路所说的城内突然喧闹起来,城门也打开了,所以他混进了进出城门的士兵中,潜入了城内,藏在外城内。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整个城池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一开始雪拉还以为是地震,但是地面并没有晃动。
但是,却有着地鸣一般的声音。整座城都在嘎吱作响。
“怎、怎么了!?”
“敌袭吗!?”
雪拉听到了这些呼喊声,但周围并没有军队的气息。也没有战斗中呼喊的声音和马蹄声。
相应的,那充满了压倒性愤怒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雪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看到城内的样子就能明白,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听到了这个声音。
想要跑出去的步兵和想把马匹牵出来的看马人,甚至连负责传令的随从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就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了山崩前兆之时,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
城里的人都脸色铁青,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安的环视着四周。
明明感到一种可怕的不祥预感——但也正因为如此吧,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这时——外城最大的瞭望塔的屋顶飞了起来。
就好像有人一只手将屋顶掀飞了,整个塔楼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哇啊!”
“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细小的石块和砂土像雨水一般倾盆而下。
眼看着外墙便裂开了。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摇晃塔楼。
塔中的人慌忙逃到平地上,而附近的人都拼命逃开。然后,他们看到了。
塔楼被整个拽到城池外面,城墙上开了一个大洞。
漂浮在空中的塔楼,被看不见的手碾得粉碎,扔进了护城河中。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他们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另一个方向的塔楼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然后大家束手无策,望着这个塔楼也被拽了下来。
“呀啊!”
“快、快跑,快跑!”
城内一片混乱。
无论是战斗人员还是非战斗人员都冲到了城门附近。
不只是城门。因为城墙上也开了个大洞,有的人连滚带爬的从那里逃了出去。
大家现在都只顾着保命了。
面对这种超越常识的攻击,与看不见的巨人为敌,要怎么战斗。
“是、是天罚。是巴尔德的愤怒!”
年轻的士兵颤抖着说道。
藏在家畜小屋中的雪拉也跳了出来。
王妃似乎是有意识的不让瓦砾和城池的碎片落入城内。
这是非常不自然的光景。
如果是被雷劈中坍塌的建筑物的话,雪拉曾经见过。
他也知道,山崩或者雪崩是会在一瞬间将民宅吞没的。这种力量会像怒涛一般席卷一切,吞没一切,但是现在袭击波纳里斯城的力量却不同。虽然强大得可怕,但明显有自己的意识。他在选择要破坏的东西。
一大块石头即将击中一名逃跑士兵头顶的时候。雪拉看到,那块石头一瞬间在空中停了下来。
他似乎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类。
不过,还是在蛮横的撕扯着由石头和泥土建起的建筑物。破碎的地方变成粉末落了下来。
城内被这种飘扬的尘土染成了白色。
不断响起地鸣、轰鸣以及人们的惨叫声。
虽然这个现象可怕得让人说不出话,但雪拉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惧。
雪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能听到吗,雪拉。)
“——!?”
听到脑海中的声音,雪拉停下了脚步。
而且,这次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周围依然是一番船只遇难之后乘客们拼命往救生艇上挤的景象。
(天守阁的地下。卡里根他们在那里。)
雪拉点了点头。
他逆着奔跑的人流往内城走去,但桥已经没有了。
向从外城去内城的话,只能通过这座桥,或者是城墙顶上——锯齿墙壁内侧的巡逻路线,但那条路也早就碎成粉末了。
雪拉看了看脚下,这里在城池的构造上,也是故意挖得很深。脚下算不上是平坦。
现在城内也在不断崩塌,要跳过去稍微有些困难。雪拉望着脚下的深沟有些犹豫,这时一块岩石飞了过来。那曾经是城墙的一部分。
这块方形的岩石落入深沟中。前方还有岩石不断落下。飞在空中的岩石、土块以及城池的碎片,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将深沟渐渐填平,很快便建起了一座土制的桥梁。
就连雪拉都呆住了。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神啊……”
虽然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神明,此时还是忍不住如此呢喃道。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也许是崩塌的瓦砾和城池的碎片很偶然的都集中到了这里。
但是,在连接了内城和外城的意义上,这确实是一座桥梁。因为是由瓦砾碎片组成的,所以凹凸不平很不好走,一般人也许过不去,但是对于雪拉来说已经足够了。
雪拉跳到方形岩石上,往内城跑去。
这里的城墙上也开了大洞。
厨师、随从、侍女们只穿着身上的衣服,从城墙各处的洞里滚出来四散奔逃。
天守阁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塔不见了,建筑物的一角也没了,最上层的武器库整个暴露了出来。
堆在武器库中的护具和弓箭非常缓慢的落在地上。然后下一个瞬间,武器库也发出吱呀的声响被拽了下来,漂浮在空中。然后直接往旁边飞走了。
建筑物划破天空飞走的声音,雪拉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
大厅整个露了出来。虽然被破坏成这个样子,但桌子还好好的摆在那里。没有天花板的墙壁上,能看到垂下的幕布在随风飘荡。
到了这里,雪拉也觉得有些双腿发软。
这种力量如果是冲着人类的话,那根本就顶不住。
虽然浑身都是冷汗,但是雪拉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穿过吊桥,往天守阁跑去,一个人冲了进去。
地下牢房不分昼夜。
只能根据每天一顿饭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卡里根双眼虚无的望着天空。
被关进地下之后,似乎已经度过了永远。
套在脖子上的铁环非常沉重,压在肩膀上,充满霉味的土地湿气让人体腐烂,让心灵萎靡。
脖子上的铁环上链接的锁链拴在柱子上。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行动。自从被抓住之后,吃饭睡觉都是在地面上。
不只如此,就连排泄也只能在锁链允许的范围内进行。
在自己排泄出的粪便尿液的恶臭中吃饭、再排泄,躺在地上睡觉。
被抓住的十名同伴们互相之间都不怎么说话了。
有时,眼前会浮现出团长的身影。
还有王妃说《不能死》的脸庞。
刚刚被抓的时候,还满心斗志,觉得自己不会输给这种东西。同伴们也互相鼓励着。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就想大声呼喊。
那种无法驱散的恐惧笼罩了他们。
不管是多么难耐的痛苦,不管是怎样屈辱的对待,只要知道终有一天会结束,就能够忍耐下去。
但是,卡里根知道。被关在地下牢房中,五年十年无人问津,最后死在牢中的人,绝不少见。
想到这里卡里根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久之后,他甚至连恐惧也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现在他的大脑已经麻痹了。
不断有尘土落下来。
还有类似于地鸣的声音。
但是他也只是听到了而已。他已经无法思考,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了。
他像平时一样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突然有人摇了摇他的肩膀,让他回过神来。
“振作一点。”
卡里根吃惊的抬起头。
他以为天使来了。那是闪耀着银色光辉的头发,从没见过的美丽面庞。
自从被关进地下牢房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美丽的东西。
“站起来。你应该可以吧。”
卡里根不明白对方对自己说了什么,不明白银色的天使为什么生气了。
他缓缓开口说道。
“站不起来。因为有锁链……”
“我已经弄断了。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也没受伤。站起来。这是对救下你生命的王妃的责任。”
“王妃……”
“是的。”
“王妃……对了,王妃殿下呢!?”
卡里根猛地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轰鸣声响起。
天花板的一角崩塌了。
卡里根和解开锁链的其他九个人都跳了起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现实中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光景,他们在地下牢房中茫然的看着灿烂的阳光。
外城已经完全消失了。
内城的城墙也只剩下一点点了,像小山一样耸立的天守阁,也没有了昔日的样子。
但是围绕着王妃身体的光芒并没有消失。
反而越来越激烈。
她瞄准了被拔掉的塔和箭楼降下落雷,不停粉碎着天守阁。她想要将这已经称不上是城池的半毁建筑物完全破坏。
国王一直都呆立在一旁。
虽然他知道出大事了,但现实却完全超乎了国王的想象。他一边怀疑自己的眼睛,一边眺望着被破坏的城池,但他也不愧是王妃的丈夫。
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差不多也该要阻止王妃了。
就算她能发挥出近乎于神明的力量,但王妃的身体很虚弱这个事实没有改变。
现在她也是勉强才能站立的状态。
就在国王想要走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国王肩膀上。
国王回过头,路就站在身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国王也点了点头。停下脚步,往旁边走去。
难以想象路之前曾经倒下过,现在他的脚步很沉稳,从后方慢慢走了过去。
王妃的头发依然像龙卷风一样在空中飞舞着,绿色的火焰包裹了她全身。
明明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的样子,但黑发的青年毫不畏惧的走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王妃。
“好了,到此为止。”
闪电消失了。
王妃飞起的头发也飘然落下。
之前的惨剧仿佛做梦一样消失不见,周围是一片宁静,王妃的脚软了下去。
而青年抱住了她。
从背后抱住王妃的青年,双手的支撑下,王妃勉强站着。
而火花飞溅击退纳杰科王子的王妃,此时却任由路的双手抱着自己。
王妃软软的依靠在自己身后的人身上,开口说道。
“路法……”
“什么?”
听到着简单的回答,王妃笑了起来。
“太好了。是真的……”
“你觉得我是假的?”
“因为,你总说些奇怪的话。使用力量呀,破坏城池呀什么的……”
虽然王妃现在疲惫至极,但她的声音中却含着笑意。
当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真的。但是因为路说的话太不像他了,所以觉得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大概是变了。
不过这也是无用的担心。背后身体温暖的感触,在这个怀抱中的欣喜,味道,都和记忆中一样。
路用一只手支撑着王妃的身体,灵巧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王妃的脑袋。
“真厉害,真厉害,谁都没有杀。”
“要杀的话,我要用自己的手亲自杀掉。”
王妃慵懒的说着可怕的台词。
“不过,这要怎么办?不管怎么看都是《人力不可企及的行为》。”
两人眼前的是城池的残骸。
“没关系的。这样子很好。”
“所以说,到底哪里好了……”
“那我问你,如果那个漂亮的小哥哥失去眼睛和手臂也没关系吗?”
青年怀抱中的王妃,身体僵硬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哥哥》指的是谁,但是如果说眼睛和手臂的话,王妃是知道的。
“伊文吗……?”
“那可不行啊。如果你引发的奇迹只有那一件的话,肯定会变成这样。幸亏,没什么人看到,是个小小的奇迹。要处理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毁掉你给他的眼睛和手臂就可以了。”
“不行!这样的事!开什么玩笑!”
“是啊。那个人,对你来说,对国王大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我考虑过了。如果是小奇迹的话,需要糊弄过去,可是如果干得这么夸张,那做隐瞒工作就很愚蠢了。如果想要消除你的痕迹的话,就需要再把城池重新组建起来,将护城河再注满水,消除所有目击者的记忆。我觉得实在是不太可能。”
路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找坦加的国王大人有事。”
“佐拉塔斯?为什么?”
“我要杀了他。”
路微笑着说道。
“王子大人就让给你了。不过国王不行。我来做。”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就算数万大军进攻,也纹丝不动的城池,在一天之内被破坏了。而且是一瞬间发生的。如果从部下那里听到这种事情的话,国王大人会怎么样?德尔菲尼亚的渥尔-格瑞克的话,恐怕不会马上相信。帕莱斯德的奥隆会小心谨慎绝对不接近。但是,坦加的佐拉塔斯的话……”
路愉悦的笑了起来。
“一定会来亲眼确认一下。”
王妃也笑了。她站在那里,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身后的人身上,撒娇一样把头也顶了过去。
“你这乱来的性格还是没变。”
“你也是。还是有些傻乎乎的小笨蛋老好人。”
“对不起了。”
一直背冲着路的王妃终于转过身体,正视着身后的人。
那是自己一直想见到的脸庞。一点都没变。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毋庸置疑是最漂亮的。
王妃抱住了路。
路故意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一段时间没见,你变成了让人吓一跳的美人呢。”
王妃苦笑着用拳头锤向同伴的胸口。
“笨蛋。你来的也太晚了。多亏了你,我不得不跟男人结婚呢。”
“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是个很好的丈夫吗。”
“当然了。不然就算是演戏我也不干,不过,就算这样,也太晚了。”
于是,黑发青年认真的点了点头,双手捧住王妃的脸颊。
“艾迪。我也想问问你。只有这件事,我想直接跟你确认。你在这里,到底过了多久?”
王妃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已经猜测到可能会是这种情况了。
那一天、那一刻,从在斑鸠分离的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便不一样了。
“路法呢?”
“我来这里的时候,按这边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之前。”
“这一个月你做什么了?”
“都是因为这个。”
路有些忌讳的拉起了垂在脖颈上的一缕头发。
“说是见到你之后就解开。真是的完全不讲信用……都因为这个,我只能找到寇拉尔。而且到了寇拉尔之后,才传来报告说王妃大人不在,变成俘虏了,真是不容易。”
“这样啊,没有碰到啊。”
“那之前——你消失之后,我到这边来之前,过了多少天的话,按那边的时间过了十天。”
王妃顿时惊呆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十天!?”
“是的。我精神还正常的只有最开始的三天,所以后来过了几天,没有仔细数过了。”
王妃并没有听。
她依然震惊的重复着。
“十天……?”
“嗯。”
路不可思议的,有些担心的等着王妃下一句话。
但是王妃不只什么都没说,还痛苦的抱住了头。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同伴来说,连一个季节都没有变化。从跟自己分别到再会,对于他来说,就算包括在这边的时间在内,也仅仅只过了一个月零十天。
王妃低吼道。
“我想到时间会有些差别了……差别这么大!?我在这边可过了六年呢!!”
这次路瞪大了眼睛。
“六年!?”
“是啊!”
两人一时都没出声。
互相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脸。
“那,你——已经十九岁了!?”
“你还是二十岁!?”
面对对方近乎于惨叫的询问,两个人都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沉默了。
两人都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呆立在原地。
没法说。而且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于王妃来说,跟回忆中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庞,对于青年来说,已经成长成另一个人的美丽身影,两人只是屏住呼吸互相对视着。
不久之后,路垂下肩膀苦笑了起来。
“我还想你变大了不少呢,差不多是同龄了呢。”
王妃吃了一惊。
遥远的过去,那个舞会上的情景鲜明的浮现在脑海中。
当时自己心想,如果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
同伴是大人,自己是孩子,这一点意思都没有。
总是这样。从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一直仰望着他。
现在已经不是了。虽然他依然比自己大,但视线可以相对了。能看到肩膀附近。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她再次双手环住同伴的脖子,抱紧对方,将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
“现在的话,可以跟路法跳舞了吗?”
“可以,但是谁穿裙子?”
“我不要。我穿够了。我还穿了新娘的礼服呢。”
“好想看啊。能再穿一次吗?”
“谁会穿!”
“可是啊,对吧。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穿上新娘礼服跟死去的父亲报告吗?他也肯定会在坟墓中大吃一惊的。本来应该带着新娘来的人,居然自己穿上了白色婚纱。”
“我揍你了。”
“你真敢说。你明明连揍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争吵着,青年笑了起来。
王妃也笑了。
她环着路的脖子,贪婪的呼吸着这令人怀念的味道,不停笑着。




5
从波纳里斯城逃出来的坦加人,颤抖着望着自己的城池整个崩塌。
因为大家都是勉强逃出来的,所以直接四散逃走就好了,不过他们似乎注意到被破坏的对象只有城池,看起来自己的生命是安全的,所以大家又胆子大了起来。
他们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可是很难亲眼见到的真正的奇迹。
大家在安全距离之外,挤在一起,望着整个过程。
但是,等到制裁的暴风雨平息,周围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有人仿佛等不及一般大声喊道。
“好!去抓那个女人!”
听到这个命令,士兵们和城代缪蓝都震惊了。
“殿下!?”
“不要磨磨蹭蹭的!她就在那里!就是她破坏了波纳里斯城!”
“请、请等一下!”
缪蓝脸色苍白。
在逃跑的人当中,觉得最害怕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那个王妃不是人。人类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那、那位大人是真正的胜利女神。请、请看这惨状!那位大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就把波纳里斯城完全破坏了!这种人物要怎么抓啊!”
缪蓝抓住王子的马,拼命劝说道,但纳杰科却不肯听。
“闭嘴!被如此侮辱怎么可能厚着脸皮离开!我要把那个女人的脑袋揪下来,献给父王!”
缪蓝脸色大变,跑到王子马头前方,拼命想要阻止对方。
“请等一下!请留在这里。这种做法太鲁莽了!”
纳杰科王子根本不听。他挥起鞭子,狠狠的踢飞了缪蓝。
“你这家伙,要造反吗!!”
被踢到脸的缪蓝,满脸鼻血倒在地上。
王子眼中,根本就看不到被完全破坏的波纳里斯城的残骸。他只能看到,现在几乎被填平的护城河对面,那小小的白色衣服在飘动着。
“不要怕!这只不过是个小魔术而已!证据就是一个人都没死!”
士兵们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样。
“坦加不需要惧怕这种障眼法,四处逃命的胆小鬼!她的戏法已经变完了!现在就要抓住那个女人杀了她!逃跑的人会由我亲自制裁!”
纳杰科王子怒吼着、高呼着,看起来非常疯狂。原因当然是他满是血迹的左耳。
面对如此规模的奇迹,个人的怨恨居然会胜过畏惧的感情,利己主义到了这个程度也是非常厉害的。
而且,虽然他说要逮捕破坏城塞的犯人,但也肯定是谎言。前后矛盾。
城中的士兵们和身份低微的杂兵们都脸色苍白。
他们几乎都是庶民。庶民的生活中,随时都与迷信神明相伴。
在他们眼中,波纳里斯的消失就是神明的报应。
如果激怒了神明会遭报应,这是世间的常识。
这种时候,神明会毫不留情的蹂躏人间。
他们无视了命令,低头窃窃低语着。
“开、开什么玩笑……”
“不是说没有遵守约定才会这样吗……”
“到底是什么约定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反正也都是那些大人物自己订下的。我可不想被连累。”
事已至此,不管怎么威胁他们都不会动了。
如果硬要他们进攻的话,恐怕会四散逃走吧。能做到这一点,就是身份低微的人的强大之处。
绝对不想接近那种东西,武将们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悲哀的是,他们需要直接服从王子的命令。
因此,他们也很熟悉主人的性格。
性急、任性,只考虑自己的面子,会因为愤怒鞭打部下,是个很难应付的主人。
虽然愤怒的神明降下了很大的报应,但自己还活着。可是,如果此时违背主人的命令的话,那肯定就没命了。
“做什么呢!!快去!!”
看到口沫横飞大声呼喊的王子,如果再犹豫下去就危险了。
带着马逃出来的骑士们,脸色苍白,下定决心,高喊着开始了突击。
另一方面,国王和王妃在这令人感动的再会中,互相打了招呼。
王妃依然在路的手臂支撑下,听说国王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后,吃惊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笨蛋,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国宝级的笨蛋。怎么会有人扔下王位!”
国王也愤慨的反驳道。
“这话太无情了。而且你有资格说别人吗?我被帕莱斯德俘虏的时候,你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了吗?”
“这是两码事。你可是国王。”
“这样的话,你是我的妻子。你是王妃。听说王妃要被纳杰科这家伙抢走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此时,路悠闲的开口插话道。
“是啊。十三岁的妻子有些太年幼了。”
“结婚是在两年前。莉十七岁的时候。没听说吗?”
“我只听说一开始是公主,后来是王妃。所以,我还以为,说不定这个国王有恋童癖,还是个非常性急的家伙。”
“不要随便就把别人当成变态。”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真是个美人。”
王妃有些不满的开口说道。
“我觉得路法才是美人。”
“你说什么呢。我只认识还是男孩子的艾迪,所以现在看起来非常新鲜。”
黑发的青年很好奇的将脸贴近王妃的脸颊,用手抚摸着她纤细的身躯和腰,然后,很自然的将手放在了王妃胸上。
“啊,果然。这胸真不错。”
如果其他男人做这种事情的话,肯定立刻会被拳脚相加。被揍得半死,但王妃却没有生气。
她拽着领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这个胸啊。又大又重,特别碍事。想看吗?”
“想看,想看。”
路非常开心的拍手欢呼。
虽然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摸了个遍,但国王也没生气。
不只如此,还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是这种关系吗。”
“真的明白了吗?”
“我觉得我明白了。”
国王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就在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响起了地鸣一般的声音。
回头看去,远方扬起了细小的尘埃。
肯定是波纳里斯的残党。恐怕还是骑马的部队。他们正笔直的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路低声嘟囔道。
“真是的,不肯接受教训……”
“我也有同感。”
国王说着将手放在剑柄上。
骑马对徒步,胜算很低。而且看起来数量很多。不过,还是比数千人一口气冲过来好要得多。而且,现在还有王妃。
路有些焦急的站在那里摇晃王妃。
“喂,艾迪?艾迪……”
国王一边确认敌兵的数量一边询问道。
“怎么了?”
“好像……睡着了。”
国王吃惊的回过头。
确实,王妃倒在青年身上,闭着眼睛。
“睡了!?睡着了,在这种状况下!”
国王吃惊的大声叫道,而抱着王妃的青年也非常困惑。
“似乎身体非常疲劳。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
不管处于怎样危机的情况下,都不会迷失自我,在这一点上国王和青年一样,此时都非常认真。
虽然青年说是睡着了,但王妃的样子说是精疲力竭更合适。
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身体瘫软一动不动。
路说道。
“大概是药物的原因吧。有味道。”
“什么药物?”
“肯定不是什么对身体好的东西。她居然能一直醒着。”
国王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很快下定了决心。
“拉维殿下。快带着王妃逃走。接下来我来想办法。”
“不要说蠢话了。根本没什么办法呀。”
“我能拖住他们。快走。”
路摇了摇头。
“不是的,国王大人。如果要逃的话,这个孩子是不会睡的。”
“那要怎么办?王妃这个样子,已经不能使出破坏波纳里斯的力量了吧?”
“嗯。如果再用的话确实不太好。”
“所以,快点逃走。”
“两人一起干的话,一个人大概干掉一百个人。这样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你想战斗吗,跟那些人?”
“王妃大人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了。不能逃。”
青年将王妃放在生长着青草的柔软地面上,再次直面怒涛一般接近的军队。
他赤裸着双脚双手,若无其事的跑了起来。
国王也跟了上去。
烟尘跟地鸣声越来越近。过来的只有骑着马的人。大概有二百人。
路一边奔跑着,一边眺望着崩塌的城塞。
他似乎在注视着什么一样,眯起了眼睛,微微笑了笑。
“啊,在呢。”
他举起右手说道。
“过来。到你原来的主人这里。”
瓦砾中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个光亮立刻变成一道闪光,飞到路的手边。
是王妃的剑。
他轻松的将剑拔出剑鞘,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自己接近了骑马的军队。
国王也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跑了过去。
这莽撞的两个人,跟两百人的骑兵团队,在化成瓦砾碎片的外城城墙外面碰面了。
两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一把抓住刺向自己的敌人的枪,然后用力把敌人从马上拽了下来。下一个瞬间,两人都跳到了马上。
他们很快驯服了因为更换了骑手有些惊慌的马匹,国王则豪放的挥舞着抢来的枪。就在国王伴着破风声挥下一枪之后,又有两个人从马上被扫了下来。
然后路自由的操纵着谁也无法使用的王妃的剑。冲入敌兵之中,一瞬间便砍中了左右的敌人。
两个人很快便打倒了数十个人。
坦加骑兵顿时动摇起来。但对手只有两个人。坦加引以为傲的重装骑兵是不能输给这种敌人的。
“上!”
指挥官发起了号令。骑兵们试图将两人包围起来。
现在他们的装备,准确的说算不上是重装备。
因为城塞突然崩塌,他们来不及穿上正式的装备。不过每个人也都穿着胸甲腿甲,戴着金属护手和绑腿。已经是充分的武装了。
两名敌人虽然带着剑,但几乎也算是没有武装。就在刚刚,他们连马都没有。
一个人看起来是身体强壮的战士,另一个人只穿着撕破的内衣,是个纤细的青年。
骑兵们看不起这个少年一样的年轻人,觉得他很容易对付,接连向青年袭来。
他们使用的是坦加著名的枪,击中的话能把骨头都击碎。
这种柔弱的对象,一击就能劈成两半,他们不断挥舞着刀枪,伴随着锐利的光芒,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枪尖能碰到青年的身体。
不只如此,每次青年骑马靠近的时候,坦加骑兵便会被击倒。
坦加并没有露出怯意。他们用数量说话,将青年围了起来,想要击垮他,但每次青年都能独自突围。
青年驾驭的马匹没有一瞬停下脚步。他握着剑的左手也是一样。不停挥舞着剑,连眼睛都跟不上他的动作。
“这、这个家伙!”
“太强了!”
坦加骑兵们忍不住拉住缰绳,隔开一段距离。
在两名敌人面前,以无敌著称的坦加重装骑兵居然后退了。
国王一边击退敌人,一边为青年的本领感到膛目结舌。
而且,这个剑法,国王记得。
虽然两人用剑的手不一样,但跟王妃使用的剑法一模一样。
两人没有放过敌人退后的间隙,操纵马匹,冲了过去。
两人驾马齐头并进的时候,国王说道。
“太漂亮了。”
“你也是。”
“似乎跟王妃是一种剑法。”
“那是当然了,是我教他的。”
国王顿时哑口无言。
大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这个青年是王妃剑术的老师。
国王一击干掉冲过来的两个人,然后使劲抱怨道。
“这种事情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说过了。我很强的。是你不肯相信。”
确实如此,国王一时无言以对。
青年完全不在乎不停刺过来的枪尖。一下全部推开。每次,枪尖就会被砍掉。
“呜!?”
“啊,啊啊!”
骑兵们慌忙将变成棍子的枪扔掉,想要拔出剑,但青年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瞬间接近,将敌人踢落马下。
他操纵马匹的技术也灵巧的惊人。
坦加的骑兵们都身穿沉重的护具。因此马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与此相对的,路只穿着一件内衣。在机动性上占上风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确实非常快。
重量级的国王无法模仿他的动作。
但是,国王会用自己的动作来弥补体重的负担。在驾驭马匹的技术上,国王也是不输任何人的熟手。
国王旋风一般的一击的破坏力远胜过青年,让同时扑过来的坦加士兵完全无法接近。
面对两名对手,坦加骑兵们被一个个干掉。眼看着数量少了很多。
这个骑兵团中有数名指挥官。每人都率领着数十人的小队。但看到敌人意外的强大,指挥官们也忍不住咂舌叫道。
“唉,不要管这些家伙了。”
“快点去抓王妃!”
国王微微皱了皱眉。
他用枪指着敌军的指挥官大声吼道。
“居然管我叫这种家伙!我的名字是渥尔-格瑞克-劳-狄尔费恩。我来要回我的妻子。”
这是为了显示,在敌阵中也很有名望的强者,现在就在这里。
这就是在战场上,一名勇士发挥出最大力量的瞬间。
而且,他的名字,比任何增援都更有效果。
“德尔菲尼亚王!!”
“怎么会——!”
坦加士兵们顿时动摇起来,脸色铁青往后退去。
他们慌忙环视四周。
主将不可能一个人单独行动。国王如果在的话,附近肯定会有德尔菲尼亚军。
似乎是为了让他们更加不安,已经成为瓦砾废墟的波纳里斯城的阴影下,突然飞出了利箭。
这是雪拉在崩塌的城内到处搜寻来的弓箭,他把弓箭交给被释放出来的迪雷顿骑士团的年轻人,让他们朝敌军聚集的地方射击。
虽然是只有十个人的援护射击,但却给坦加士兵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惊和动摇。
“有伏兵!”
“有德尔菲尼亚军的埋伏!!”
刚刚崩塌的波纳里斯城中是不可能藏着德尔菲尼亚军队的,但是人们在动摇的时候就会这样。如果能进行冷静判断的话,就不会这么惊慌失措。
路一口气冲了过去。
敌人的动摇正是自己的绝好机会。他跳入敌阵,干掉左右两边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勇猛男人们,将他们踢翻。
散开的长发在风中飘舞,他脸上甚至还留有笑意。不管是怎样的豪杰都会退缩不前的强大,以及让人怀疑眼睛的美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王妃在这里一样,那是压倒性的旁若无人的战斗方式。
他身后的国王悠然的做好准备。放下枪,露出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似乎在用眼神挑衅,还想要白白牺牲吗。
“撤、撤退、撤退!!”
指挥官大叫道。
用不着他说。这两个人已经干掉了接近半数的坦加骑兵。如果德尔菲尼亚的正规军来了的话,那根本扛不住。
坦加的骑兵们接连掉转马头,势如脱兔般逃走了。
两个人并没有追。
既没有必要追,也没有那个战力。只要把他们赶走就足够了。
路拿着出鞘的剑,驾马接近国王。
笑着说道。
“不愧很有威严。”
“这叫虚张声势。让我自己来说其实不太好,不过国王做这种事情确实很有效果。”
青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名言吧。”
“不过,卿的本领也实在是厉害。王妃会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卿,我也能理解了。”
“可是,国王大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个孩子是不会睡的。”
“是吗?”
“是的。”
“我觉得,王妃似乎非常依赖卿啊……”
“也并非如此。因为我很没信用。”
路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孩子觉得,如果放我一个人的话,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因为有国王大人在,才觉得没关系吧。”
“是吗?”
“是的,绝对是这样的。”
两人驾马齐头并进,国王笑了。
“这真是让人为难啊。一点都不像丈夫跟情夫的对话。”
“对了,话说这种关系的人,真的会说话吗?”
这实在是非常认真,很不可思议的台词。
国王在马上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雪拉从瓦砾背后出来,冲两个人挥了挥手。
他身后是骑士团员们。
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因为得到自由的喜悦,他们大叫着,大声呼喊着国王。
国王也笑了起来,往他们身边跑去。
路翻身下马,望着王妃沉睡的方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匹黑马站着那里,似乎在守护着那里。
青年驾马轻轻跑过去,回到了王妃身边。
罗亚的黑主正用鼻子不断蹭着仰面躺在地上的王妃,看到青年接近之后,他把带着嚼子的长脸伸了过来。
它要是能说话的话,现在肯定在抱怨。
“来摘掉,把这个摘掉,快点摘掉。”
青年飞快的解开了嚼子,黑马再次把脸凑近面无血色的王妃脸庞,在王妃耳边轻声叫着。
他也许是在奇怪,为什么王妃一动不动。
青年也蹲了下来,摸了摸王妃的额头,拿起王妃的手腕,确认了一下呼吸。
他摘下王妃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重新给她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
接着,他抱起没有意识的王妃,往国王等人所在的城池遗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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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从扎哈尼出发的德尔菲尼亚军,以波纳里斯城为目标奔跑着。
立于先头的是伊文和德拉将军。
波纳里斯是位于敌人境内的城池。德尔菲尼亚人并不熟悉这里。特别是一直守卫西部国境的拉蒙纳骑士团,连波纳里斯的位置都不知道。
德拉将军在很久之前,曾跟随德鲁瓦王一起,去过波纳里斯。不过那个时候城池还没有建成。当时是正准备建设基础设施的阶段。
伊文年轻的时候,曾在大陆各地流浪,当时也曾亲眼见过波纳里斯城。
现在已经成为父子的两人以疯狂的势头策马飞奔。完全没想后面的部队。
就好像在说能赶上的就赶紧跟上。
“冲得太猛会累死的,父亲!”
伊文喊道,将军也回答道。
“你跟谁说这种话呢!”
他并没有放开缰绳,直接回话。
这种领路人跑在前面,对于军队来说也有些不幸。步兵和行李部队早就消失在后方看不见了。
不只如此,即便是骑兵中,能跟上这种全力疾驰的也并不多。
军队核心的迪雷顿骑士团、拉蒙纳骑士团、塔乌势力,罗亚众人这些强者之中,也只有一部分马速和马术极其优越的人跟着他们一起前进。
数量大约有五百左右。
进入坦加国内之后,他们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减退。虽然并没有什么路标,但他们丝毫也不觉得茫然。
等他们脚步有些凌乱的时候,已经很快就要到达波纳里斯了。
伊文突然拽住缰绳,叫住了将军。
“稍等一下,父亲!”
伊文肩膀上下浮动大口呼吸着,有些惊讶的望着前方。
德拉将军也停下了马匹。并下令后续部队也停了下来,走到自己女婿的身边。
“怎么了?”
“不,有些奇怪。到了这里应该已经能看到城池了……”
“嗯。”
将军的呼吸也有些凌乱。
接连追过来的部队之中,巴鲁、纳西亚斯以及夏米昂都走了过来。
“怎么了?”
“到达目的地了吗?”
两名骑士团长开口询问道。
将军摇了摇头。
“应该马上就到波纳里斯了。也可以说已经到了,也可以说还没到。”
伊文面露难色。
“果然很奇怪。之前能从这里看到城池的尖塔。可现在看不见了。”
万里无云,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因为盛夏季节的到来,山中是一片耀眼的绿色。
他们已经来到了盆地的入口处。能够环视周围。
盆地本身很广阔,到城池还有一段距离,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奇怪的。
巴鲁焦急的说道。
“愚蠢。城池自己又不可能消失。”
“确实如此……”
伊文的语气少见的有些含糊。看起来还是不能接受。
夏米昂有些担心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德拉将军下定了决心。
“总之,先过去吧。虽然这些军队还不能展开进攻,但可以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到了。”
“而且,我也担心陛下。”
纳西亚斯也说到。
然后他们向着波纳里斯城前进,但越是接近军队的速度就越慢下来。
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原本必须存在的东西,越是往前走越是找不到。
他们来到能近距离看到原本城池应该存在的地点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
伊文惨叫起来。
巴鲁和纳西亚斯肯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他们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怎、怎么回事……?”
“城池……不见了。”
他们眼前的是波纳里斯城的残骸。
这里毫无疑问曾经有过一片城池。
城墙的痕迹还留在那里。内侧有兵舍、冶炼房、城塞不可缺少的设备都毫发无伤的留在那里。
但是,外侧已经被完全粉碎,这副惨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墙几乎连根崩塌,护城河都被填平了。
破碎的城墙碎片散落了一地。
原本应该是城门的地方,粗大的铁栅栏也被压扁扔在一旁。
在这破落空旷的地方,太阳光照射下来,大概是城内饲养的猪和鸡,若无其事的在寻找食物,啄着地面。
五百名德尔菲尼亚军无声无息的望着这幅光景。
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超越了常规的力量袭击了波纳里斯城。
而且,从被压扁的铁栅栏崭新的程度,以及内部残留的设施的状态来看,很明显这里刚刚才变成废墟。
德拉将军大口喘息着。
“这是……王妃殿下呢……陛下呢——!!”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
确实如此。国王应该先到了这里。
“去城内搜索!四五个人来跟着我!”
巴鲁喊叫着驾马往城池废墟跑去。
伊文则下令让同伴们去收集情报。
“谁,去那边的农家!问问发生了什么!”
纳西亚斯则下令说道。
“让行李队伍快一点!今晚要在这里布阵!”
茫然的团员立刻活跃起来。
五百人慌忙四处奔走。
“将军,这里就拜托你了!”
将这里托付给德拉将军之后,拉蒙纳骑士团长,贝诺亚的副头目也跟着巴鲁冲了过去。
原本是护城河的地方被城池的碎片填满了。虽然很难走,但马还是能勉强通过的。
就在他们想越过第二条护城河的时候,瓦砾的阴影中走出了几个摇晃的人影。
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人。但也算不上是军队。
三人都停下了马,将手放在剑上,但那些人影毫不犹豫笔直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团长!”
“团长!”
“团长!”
第一个注意到的果然是巴鲁。
“你们!!”
以卡里根为首,迪雷顿骑士团的人都满脸泪水。
他们不顾及脚下难走的路面笔直的跑了过来。
他们几乎是摔倒一般跪在巴鲁面前,忘我的开口诉说着。
就好像一群迷路的小狗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大狗一样,全身都表现出欢喜开心和怀念的样子。
“等一等!有话要说的话一个一个说!”
巴鲁身材高大,与其说是大狗,不如果是老虎更加合适,既有威严又有威信,但他面对这种热情的再会寒暄实在是有些哑口无言。
“是,那个,给您添麻烦了!”
“实在是非常无地自容!”
“其他的同伴们都平安无事吗?”
面对他们提出的问题,巴鲁点了点头。
“都没事。你们是最后的了。对了,这座城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应该被抓到这里了。”
他们跪在那里吞了一口唾沫。
“那个,这件事……”
“我、我们来说的话……”
他们一边说着一些不明不白的话,一边回头望去。
“具体情况,那个……”
“陛下在那边……”
“表兄吗!?”
听了这句话第一个作出反应的是伊文。
他看都没看团员们一眼,立刻驾马往化为废墟的城墙前进。
“好,你们跟本队汇合!然后,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下了命令之后,巴鲁也追了上去。纳西亚斯也跟上了。
下令屏退外人是因为,在跟国王说话的时候,不想被打扰。
不过——
事到如今,巴鲁仍会疑惑,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能将被称为坦加南部要地的城塞破坏成如此凄惨的样子。
破碎的城池碎片大小不一,但有的也有巨石一样的大小。这些碎片散落各处。
来到内城外墙附近,脚下更加难走了,骑马实在是不太方便。
三个人都下了马,翻过崩塌的城墙,踩着瓦砾碎片,来到了曾经是天守阁的地方。
只有这里还勉强留有一些建筑物的原貌。
有一部分,还有二楼。
从外面能看到整个的内部构造,这实在是非常奇妙的景象。
国王在天守阁的一楼。
这里似乎曾经是仓库,摆放着木桶和麻袋。
里面是崩塌的墙壁,无法前进。
国王和雪拉两个人,正在调查面前的墙壁,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表兄!”
“陛下!”
听到忠实的臣下,亲密的友人的声音,国王回过头。
“哦,来得很快嘛。”
“现在不是说这么悠闲的话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都不明情况,非常焦急,但国王却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不,我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不管怎么快,你们也要明天才能到呢。不愧是德尔菲尼亚有名的人物。”
“所以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找宝物。”
国王平静的说道。
“正好。来帮帮忙吧。这里面大概有个金库。”
“金库!?”
三个人同时惨叫起来。
“嗯。正好上面应该是城代的住所。从早晨开始我就把这周围全部都调查了一遍,一枚金币都没有。这样的话,金库被埋在这里的可能性非常高。”
“金币!?”
三人又同时合唱起来。
可是,国王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啊。毕竟是这么大的城池。手上绝对会有一些金银。也要给仆人们支付报酬,现在也需要军备资金吧。应该会存了一百到二百——不,肯定也会混进一些细碎的钱财,不过应该也有这么多储备的。虽然这么做就像是趁火打劫一样,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么多钱也不能白白浪费掉。”
满脸尘土的国王开心的说道,三个人无声的皱起了眉头。
伊文叹了口气,看着巴鲁说道。
“我有个问题,僭王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是国王吗?”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就不要故意加上僭王的这个称呼。”
“所以。现在您是国王,这边这位只是普通的自由战士。”
“名义上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我稍微教训一下这位自由战士,也不算是不敬之罪吧?”
巴鲁瞪大了眼睛,但还是忍住了笑,尽量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
“嗯。正是如此。”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没说完,伊文就抓住国王的领子,猛地摇晃着,大声喊道。
“你这个大笨蛋!我现在可非常生气。你快点趁着我还在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城池不见了!你在这干什么呢!而且莉怎么样了!应该在这里的坦加人消失到哪里去了!?”
“等、等等!等一下,伊文!”
国王惨叫道。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也没法回答!”
“都是因为你磨磨蹭蹭的。”
伊文几乎要咬上去了。
如果是平时,一定会出面阻止的巴鲁,此时却抱着胳膊点了点头,纳西亚斯也望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雪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说道。
“那个……王妃殿下的话,就在地下。”
伊文拽着国王的领子,看向雪拉。
“那她没事吧?”
“如果说还是不是俘虏的话,那现在确实不是了,但要说是不是没事的话……”
雪拉有些犹豫,但看到伊文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可怕的光芒,顿时有些着急。要是说错了话,他可能会把自己勒死。
雪拉慌忙说明道。
“我们把王妃带出来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王妃殿下被关在这座城里的时候——为了不让王妃殿下逃跑,被下了药。恐怕被俘之后一直是这样。所以有些后遗症。”
伊文不解的歪了歪头。看起来不明白雪拉的意思。巴鲁和纳西亚斯也是同样。
总之,他们知道王妃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
三个人想要立刻去看望王妃,但却被国王和雪拉制止了。她现在还不是能进行会面的状态。
国王终于从伊文手中逃了出来,喘着气说道。
“好像是有着非常强力迷幻作用的麻醉药。——现在,就算见到了,恐怕也认不出你们。”
“马上就会痛苦得无法克制。”
雪拉表情沉重的说道。
“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摆脱护摩的魔力。只能依靠她超乎常人的体力以及意志力了。”
三个人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样。
伊文依然是一副责备的样子。
“稍等一下。你们,把这种状态的王妃一个人扔在一边,在这里找金库吗?”
“不,拉维殿下在陪着她。”
“…………?”
三个人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他们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国王会说出这个名字。
“那个奇怪的男人在这里吗?”
“岂止是在……”
某种意义上,他是破坏波纳里斯城的主谋,就在国王想说这些话的时候,本人从崩塌的天守阁的一角出现了。
现在的路穿着从兵舍借到的衣服,头发在脑后梳起,腰上佩着剑。
两名骑士团长和独骑长看人的眼光也和常人不同。他们很快就注意到,青年腰上的剑是谁的。
虽然注意到了,但都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谁都没说话。
“怎么了,王妃怎么样?”
“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
青年有些无精打采。原本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有些青白。
纳西亚斯表情僵硬的询问雪拉。
“那个药,是你的同伴们使用的药吗?”
“是的。”
“具体会出现什么症状?”
雪拉咬住了嘴唇。
“我只知道这种人的两个症状。想要得到药物,为此要么会成为什么都愿意做的奴隶,要么变得跟废人一样。”
说着,雪拉攥紧了拳头。
他感到无地自容。会发展成这样似乎都是自己的责任。
路伸出手,抱住雪拉一头银色短发的脑袋啊,用额头贴了贴雪拉的额头,温柔的说道。
“没关系的。那个孩子不会成为任何一个。”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国王也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要疗养的话为什么要在地下?”
巴鲁问得很对。一般情况下,应该在空气好的地方静养,但是国王却面露难色抱起胳膊说道。
“她要是闹起来的话很可怕。现在虽然很可怜,但是也只能关在地下了。”
雪拉的表情也很严肃。
“虽然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是考虑到她失去理性,无法区分敌我的话,那是非常危险的。一般人应该没有攻击别人的活力,但是王妃的话就不好说了。如果出现伤亡就太晚了。”
路最后总结道。
“也并不是危险。虽然是很平常的表现,但就像是把猛兽放到羊群中一样。绝对有隔离的必要。”
三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最先理解事态的是巴鲁。
他多少有一些毒药的相关知识。作为生于跟国王有亲缘的大公爵家,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能破坏人类的理性,操纵人心的药物,虽然他没有亲自使用过,但也不是毫不知情。
“那么,王妃到什么时候会恢复?”
“不知道。”
国王说道。
路开口说。
“根据药量。也有个人差别。也许明天就好了,也需要花十几天……”
雪拉叹了口气。
“而且,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喝下药物是不可能的。恐怕是以骑士团的人做要挟,让她自己喝下的吧……那个男人偏偏会使用护摩……”
国王抱起胳膊,愤慨的说道。
“所以早点把那个男人杀了就好了,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
“这一点上我也有同感。”
“话虽这么说。那个人,很强的。被砍得那么漂亮还是第一次。”
“唉,拉维殿下也是的。要是知道能够起死回生的话,不如拼上一把直接干掉他就好了。”
“别乱说了!我哪有那个余力啊。”
“那个,我也想说,如果能起死回生的话,一开始告诉我能起死回生就好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浑身发冷。我觉得我再也没办法面对王妃,真的没法解释了。”
“所以说,别乱说了。那个时候哪有时间说这些啊。”
这个时候,迪雷顿骑士团长和拉蒙纳骑士团长同时望向独立骑兵队队长。
当然,伊文也不是不明白他们视线的意思。
他偷偷来到自己童年玩伴的身后,狠狠用手臂勒住国王的脖子。
“呜……!?”
这一下非常用力。完全无法呼吸了,挣扎着想逃却逃不掉。伊文按住快要昏过去的国王,非常温和的笑着说道。
“所以——?原国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能跟你亲爱的原部下们,说明一下情况呢?我们差不多也忍耐到极、限、了、呢?”
跟伊文的语气完全相反,他的手臂紧紧勒住了国王的脖子。
就在国王差点断气之前,伊文终于放开了手,当然,这个时候国王也顾不上回答了。
他按着喉咙,拼命喘着粗气。
“你要杀了我吗!?”
“那要看你自己了。”
童年玩伴的台词多么的冷淡。
瓦砾另一边响起了马蹄声,德拉将军和夏米昂赶了过来。
将军的话,可以无视巴鲁屏退旁人的命令。
父女二人看到渥尔的身影,安心的说道。
“陛下!”
“哦,陛下!您没事吗!”
“也不能说是没事。我差点被你的丈夫,你的女婿勒死。”
国王一边抚摸着自己粗壮的脖子一边说道,德拉父女都呆住了。
但是,看到周围的光景将军也感到了震惊和不安。他压低声音问道。
“陛下,这幅景象到底是……?”
“嗯。你们吃过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一起吃午饭吧。”
“表兄……”
巴鲁不耐烦的说道。
“我知道了。一边吃一边说吧。可爱的坦加友人们将小麦和粮食全都留了下来。——拉维殿下也一起吗?”
青年摇了摇头。
“也不能扔下那个孩子一个人不管。做好什么吃的之后拿过来吧。”
路这样拜托了雪拉之后,再次回到了地下。
五百人的本队也忙着准备午饭。
雪拉使用城内的厨房,快速准备好午饭,送到兵舍的食堂中。夏米昂也来帮忙。
内城庭院内的兵舍,因为没有天花板,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
国王吃完饭之后,简单的说明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是,德拉将军、巴鲁、以及最了解王妃不可思议力量的伊文,都露出了难以相信的样子。接连开口诉说道。
“陛下,请不要开玩笑。”
“王妃确实不是普通人。这一点我们很明白……”
“她之前不是从不曾搞得这么夸张吗!”
国王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是很难相信吧,但这毫无疑问是事实。”
德拉将军似乎还是不能接受。
他顽固的摇了摇头。
“不,可是……我并不是怀疑陛下您说的话,也很清楚被称呼为巴尔德女儿的王妃殿下的力量,但是,怎么可能仅凭一个人就做到这种程度……”
国王摊开双手。
“那么,将军。这要怎么说明?”
“…………”
将军顿时无言以对。
这是阳光照射进来没有房顶的兵舍。
而应该给城内带来一片阴影的高大城墙,士兵们巡逻的锯齿状墙壁也消失了,在城内居然能看到草原。
这不可能。这种事情根本无法用常识来思考。
“我反倒想问一问。这座城昨天还里建立在这里。天守阁像小山一样耸立着,内城有两层结实的城墙,而拥有很多箭楼的外城则有吊桥和铁栅栏的保护,两条深深的护城河都装满了水。这种难攻不落的要塞,就在今天早晨,在太阳即将升起,还没有完全升起的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这样。将军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做到这一切的,但是就算带领十万大军进攻,要想瞬间击碎波纳里斯也是不可能的。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周围。你觉得用普通的方法要想做到这一切,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
将军和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们似乎在冒冷汗。
“按照我的计算,就算上千名工匠一起工作,要想把城池破坏得如此粉碎,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就算建造城池要花十年二十年,破坏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但是,城塞最重要的就是结实,此次便是能收容士兵和市民,需要面积广大。不管再怎么着急,最低也要花这么久的时间。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人类是绝对做不到的。”
国王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他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继续解释说。
“王妃使用了之前一直禁止自己使用的,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而结果就是波纳里斯的这个样子。”
听着的我个人都惊呆了。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不管听多少次,都无法接受这是王妃一个人做到的。
但是,整座城池都被粉碎这很明显是事实。
纳希亚斯也轻声叹了口气。有些不能接受的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她如果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话,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有使用呢……特别是陛下被帕莱斯德俘虏的时候。我们当时可真的是想祈求神明啊……”
“王妃并不想要这种力量。使用这种力量也不会觉得高兴。使用的话似乎也会有很多限制。她破坏这里的时候,也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她特意救下了差点被瓦砾压扁的人。”
“也就是说,没办法用这种力量打倒军队了?”
巴鲁问道。
“恐怕不行吧。”
“这真是遗憾。真是拿着宝物却无法利用。明明一个人就能打败坦加的军队。”
听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伊文也趁势说道。
“哎呀,不如索性直接冲到格法德,把佐拉塔斯居住的城池给拆了怎么样?”
“哦,这样也不错。”
两个人因为还半信半疑,所以说出了这样玩笑,但国王却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也考虑过类似的事情,但拉维殿下叮嘱过。这只不过是特殊案例,对于王妃来说也是打破了常规,不能过于依赖。”
实际上,对方说的话可并没有这么可爱。
国王当时笑着说,就趁着这个势头直接粉碎格法德吧,而青年却依然沉稳的笑了笑,这样说道。
“那个孩子至今为止,用普通的力量,已经帮了国王大人很大的忙了。这样还不够吗?如果不做些更有趣的事情,如果不更加努力的话,国王大人就不满意吗?”
虽然他的态度很温和,但国王确实感觉到一股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
国王感到自己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仍然平静的回答道。
“我并不是因为,她能帮上忙才让她呆在我身边的。”
“那就不要说这种话了。那个孩子听到会失望的。她会觉得,因为自己破坏力超群,在战斗中是极其方便的道具,所以国王大人才喜欢她。”
“王妃不会说这种话的。”
“是吗?”
“是的。——我为我的失言道歉。但是,让并没有这个心思的莉,勉强她使用那个……那个力量的不正是拉维殿下吗?”
这次国王的语气中有一丝责备的味道。
“无论如何,只有一次的话没关系吧。只有一次的话,会深深的刻在人们的记忆里和心里。”
路说了这些不清不楚的话,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德拉将军不可思议的说道。
“刚刚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
“他是从王妃的故乡来的,王妃最爱的人。”
国王非常平静的说出了这极其让人误解的话,然后抱起胳膊陷入思考。
“我通过这次的事情明白了。王妃原来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是从天上的国度来的。但是,天上的国度也有天上国度的规矩。他们在下界如何行动,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都跟人类世界一样有着严格的规定。然后,王妃有义务服从这个规定。”
伊文不解的歪了歪头。
“虽然这么说。之前,她已经非常没有常识了。”
“确实如此。但是,如果是之前那种没有尝试的话,似乎并不会触及王妃的规矩。”
国王说完之后站了起来。
“王妃现在的状态还没办法出现在大家面前。现在只是跟诸君解释一下这个奇迹。正题在后面。”
“正题?”
“听说波纳里斯被破坏的话,佐拉塔斯一定会派军来到这里。”
夏米昂听住了呼吸。德拉将军也低声沉吟起来,巴鲁则轻轻咂了一下舌头。
纳希亚斯虽然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眼神却很严肃。伊文也是同样。
从波纳里斯到格法德,快马飞奔的话一整天就能到。
最晚明天早晨,佐拉塔斯也会听到波纳里斯崩塌的报告。
坦加国王性格激烈。肯定会立刻派遣大军。
“本来他就打算往波纳里斯派遣援军,坦加如果要攻击德尔菲尼亚的话,首先要夺回扎哈尼。这个军队有可能已经从格法德出发了。得知异变的使者肯定会像屁股着火了一样冲去报告。有可能在路上就遇到了。这只不过是最差的可能性,如果早的话,大军可能明天就会到达这里。”
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必要说了。
全员都站了起来。
巴鲁说道。
“马上把表兄说的金库挖出来吧。”
“有金库吗?那太好了。”
德拉将军也严肃的说道。
在行李部队到达之前,战争需要的食物、物资,有时还需要人员,这些都要从当地获取。也需要有人来带路。这些都不能小看。
“根据现在我们的战斗力,如果没有当地人的协助是无法战斗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敌国的人。所以先支付报酬比较好。”
“没关系。反正都是坦加的钱,还给居民就可以了。”
听了国王的话,他们都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管后续部队再怎么快,明天能赶得及的也只有骑兵。步兵和行李部队都赶过来,整个部队全部聚齐还需要几天。
如果,骑兵也没能赶得及的话,那就要以五百骑兵对战一万敌军了。
严酷的战斗即将开始。
雪拉将午饭装在篮子里,来到了地下。
这里的台阶也塌了很多,非常难走。
原本,这个地下室白天也需要点灯,不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因为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大洞,所以没有任何不方便的。这座城的地下基本上都是仓库。一部分留下来的基础部分,就像安置卡里根他们那样,安放俘虏使用,其他则建成了独立房间。
雪拉进入了一件房间中。
这里还有完整的天花板,所以很昏暗。进门之后马上就是石质的台阶。
下了二十多级台阶之后,就是收容犯人的地方。泥土地面直接暴露出来,连一片草席都没有。是个寒冷潮湿阴森的地方。
王妃蜷缩在地面上。
雪拉经过锻炼的眼睛,看到王妃的身体在微微抽搐。
白色的衣服已经全是尘土,到处都撕裂了。
青年坐在台阶中间部分。
他转过身接过雪拉递出的篮子,撕开面包吃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他的视线也没有从王妃身上离开。
雪拉也在路上方的台阶上坐下。
他曾经看到过数名被护摩伤害的人,但这种症状却是第一次见到。
根据国王所说,在破坏墙壁的时候,她还能正常的对话。
雪拉甩开坦加军队跟国王等人会合的时候,王妃已经陷入了意识不明的状态。同时伴随着大量出汗和手脚的痉挛。
雪拉硬是赶走了担心王妃不想离开的卡里根等人,将王妃搬到了这里。
那个时候,王妃大概是讨厌被关起来吧,挣扎得非常厉害。她当时的劲头和力量,完全不像是身体衰弱的女性。就像要按住一只拼命挣扎的大型犬一样。
而就在那个时候,王妃突然脱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只是痛苦的喘息着,不管怎么跟她说话都没有反应。
就算雪拉想要照顾她,可这种戒断症状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只能等待本人恢复意识。
此时才是只能祷告了。
“喂。”
听到青年的声音,雪拉回过神来。
雪拉看到他把篮子递了出来。
雪拉本来以为他都吃完了,结果篮子中还留有一半面包和冷肉。
雪拉还放了一瓶葡萄酒,果然也留了下来。
“你还没吃吧?”
“不,我……”
雪拉觉得在痛苦的王妃身旁吃东西,很不好意思,想要推辞,可青年却摇了摇头。
“不吃的话身体会坚持不下去的”
他说的很对。雪拉道谢之后乖乖接下了食物。
因为做好国王的午饭之后立刻就赶过来了,所以雪拉还没来得及吃饭。老实说,他也没有食欲,但从今天早晨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一直连续忙碌着。
将冷肉放进口中,雪拉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一瞬间就全都吃完了。
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很严重啊。对食物的味道也没有反应。”
“应该没什么食欲吧。”
“如果是平时的艾迪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吃的。”
青年称呼的王妃的名字,让雪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爱称吗?”
“嗯,是本名。”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话少,这个人的说明总是很难理解。就在雪拉想要详细询问的时候,王妃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之前虽然王妃也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但突然她像猛兽一样咆哮起来,用双手双脚支撑起了身体。
并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王妃以惊人的速度扑了过来。
她也许只是单纯的想从出口冲出去。但是,青年正坐在出口处。
结果,被扑倒的青年跟王妃纠缠在一起,两人一个跟头翻到了地上。
“路!”
想要帮忙的雪拉停下了动作。
原本以为这一击就会被打倒,但是黑发青年却没有那么轻易认输。他用尽全力按住了仿佛疯狂猛兽一般的王妃。
当然,王妃也不可能乖乖呆着。不只如此,她的动作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快。她用野兽一样的速度咬住了青年的右手腕。
几乎是同时,青年的左拳击中了王妃的侧腹。
这一拳很有威力,让王妃无法闭上嘴。
她放开了手,隔开了一段距离。
绿色的双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她的眼神简直不像是人类。虽然外表很像,但那完全是有着别的心灵和魔力的生物的眼睛。
雪拉想起了帕奇拉的狼。
每次对视的时候,都觉得很不舒服。
狼并不是像人所说的,总是表露出凶残一面的动物。它们反而是非常谨慎胆小的生物。但是,一旦被攻击,它们的可怕无可比拟。
虽然王妃是驯服了数头狼的生物,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却不太好。
而且,对手很强。
雪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青年的动作很漂亮。雪拉本来以为,能赤手空拳跟王妃战斗的战士,除了国王以外不会有了,但此时青年却完全不输给王妃。
他踢出一脚直接击中了王妃的腹部。
王妃反射性的团起身体,而青年一记手刀击中王妃的脖颈。
这下王妃可受不了。
她再次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同时剧烈喘息着。
在她发作般变得凶暴的时候,也一句话都没说。现在也是一味的喘息着。就好像忘了怎么说话一样。
一直呆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雪拉,也向青年投去了责备的视线。
“你想杀了她吗?也用不着这么做……”
“如果不认真对待的话,被杀的会是我。”
青年回到台阶上,他的样子也很惨。
脸上有擦伤,刚刚换过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被咬到的右腕还在流血。
“现在的艾迪并不正常。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我知道……”
孩童时代,雪拉曾经参观过护摩的效果,以及关于其影响的实验。
被实验者是从别的村子拐来的男人。
花了一段时间不断给他服用护摩之后,就断了药。
无法忍受失去药物带来的恍惚感和陶醉感的男人,戒断症状非常严重。满脸是眼泪和口水,不停呼喊着给我药,同时痛苦的滚来滚去。
村里的宗师们作为给他药物的条件,要求男人杀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男人毫不犹豫的做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及其他感情,只要告诉他这么做就给他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要杀的是谁。
他的妻子疯狂的呼喊着丈夫的名字。
孩子哭喊着要父亲救他。
但男人的手指还是深深陷入了妻子的脖子里,没有放开。
男人只想着从自己肉体的痛苦中逃离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抓住的东西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拼命勒紧了对方的脖子。
等到他再次因为得到的药物感到满足,恢复正常的时候,男人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杀死的是谁。这次在别的意义上,他又几乎疯掉,但雪拉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实验就这么结束了。参观也结束了。
而已经用完的男人,大概会给进行更上级修行的孩子们,当成教材吧。——恐怕是暗杀方法的教材。
那之后,雪拉也曾看到过几个人的症状,那确实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东西。
如果雪拉所知的例子是标准症状的话,那王妃的状态就很不一样。
她非常痛苦。也会像刚刚那样发作。
可是就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趴在地上的时候,她的眼神也不一般。
不管怎么看都是中毒症状,可是即便是在最差的状况下,虽然意识应该是清醒的,看起来如果跟她说话她就能够回答,但是她从来不曾说过给我药这种话。
如果真的是使用过护摩的话,一定会说这种话。
就算自己不想说,舌头也会擅自动起来。
就在雪拉想要走下台阶的时候,青年再次制止了他。
“不行的。真的会被杀死的。”
“你没事。”
“我就算被咬了也很快就能好。最差的情况下,就算被杀了也能活过来。雪拉不行啊。”
“可是……”
“总之,不行的。现在想要接近那个孩子的话,至少也要有赤手空拳干掉十头野生狼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阻止你。”
青年的态度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像是在开玩笑。虽然可以说他是个可靠的人,但现在反而让雪拉有些焦躁。
“你就不担心她吗?还是说,因为相信她,所以才能这么若无其事?”
青年认真的摇了摇头。
“都不是。我只是知道。”
“知道什么?”
“只要这个孩子还活着,不管多少次,他都一定会自己再站起来。不用依靠任何人。”
“…………”
“他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所以,我才这样等着。”
青年的语气很平淡。
但是雪拉却在其中感觉到了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青年若无其事的坐在石阶中间。他的背影看起来纤细温柔,但是也给人一种飒爽的感觉。他泰然的样子,让雪拉觉得有些感动。
虽然不知回到王妃跟这位青年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他们之间的羁绊一定强大得不同寻常。
只有这一点雪拉很明白。
自己也必须完成自己的工作才行。
“陛下觉得,如果快的话,明天就会开始决战。”
“他的预测很正确。”
“时间不够了。这样的话,她也许赶不上。”
“这样的话,只能把这个孩子放在这里战斗了。也就是说,绝对不能输。”
雪拉点了点头。
“可是,不知道坦加军的规模有多大。因为状况太过不利了,我现在跑一趟去打探一下。”
青年回过头仰头望着雪拉,微微笑了笑。
“真是厉害。”
雪拉稍微有些狼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夸奖。
自己只知道这种事情。
能控制情报的人就会赢得战争。而情报战的关键便是正确和速度。在这个阵营中,能最快速正确的探查敌阵情报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在真正的战场以外的地方,才是自己战斗的场所。
雪拉回到仍在挖掘金库的国王身边,报告了自己打算去侦察的意向。
国王也点了点头,说如果能这么做就帮了大忙了。
“但是,现在去格法德,明天要回来的话,即便是你也不可能吧。”
“是的。所以如果在途中遇到了坦加军队的话,那我打探一下情况就回来。”
“嗯。”
“陛下,您可以认为,在我回来之前,坦加军队是不可能发起攻击的。”
“明白了。我相信你。”
“那么……”
这并不是命令。能够命令雪拉的唯一的一个人,现在不省人事无法行动。
即便没有命令,雪拉还是选择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虽然雪拉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这种事了。




7
这天下午到天黑,德尔菲尼亚军一直在努力工作。
虽然城塞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但还是留下了很多能够使用的资源。强壮的男人们,到处捡拾弓箭、刀枪、护具、合力搬走瓦砾,还挖到了要找的金库。
“王妃殿下也是,要是不破坏成这样,完完整整的把城抢过来的话,现在也有合适的阵地了。”
德拉将军心有不甘的说道。
但是,敌人也同样无法利用城塞。原本应该以城塞为据点进行的攻防战,现在变成了野战。
特别积极的是塔乌的人。
他们知道敌人会来,所以准备了陷阱。为了让马匹不能前进,立起了围墙,在地上铺上绳子编成的网。敌人的军队如果从上面通过的话,网便会跳起来。
但巴鲁却很不喜欢。
他说这不是骑士的战斗方法,太卑鄙了。
可即便是被指责,伊文也依然很平静。
“堂堂正正就交给骑士们了。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赢,活着回去。如果佐拉塔斯亲自出征的话,那军队的数量会很可怕。而我们要以这么点人数迎击。哪有功夫管好不好看。”
他们在坦加军队会通过的地方,或者是能够把坦加军队引诱到的地方,都设置了这种陷阱。
如此大规模的工作需要大量人手,所以他们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依然支付了当地农民们报酬,让他们帮忙,而当地农民们真的非常配合。男人们都扔下了自己的工作,勤奋的干了起来,女人们还特意送来一些慰问品,他们如此亲切,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委托农民工作的坦加男人们都震惊了。
虽然对己方来说这样确实是很好很难得,但自己本来应该是敌人的。
他们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当地的农民们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这种话。
“大人们,是那个人的朋友吧?”
“那个人?”
“嗯。毁坏那座城的人。”
塔乌的人更吃惊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
“大家都知道啊。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的。”
伊文被叫了过来,军队中主要的人物也都聚集到了一起。被德尔菲尼亚人围了一圈,有些坐立不安的农民代表们,还是热情的说道。
今天早晨他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拿着锄头来到田里的男人们,早饭后收拾打扫的女人们。明明周围没有任何人,但是他们却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高喊一样。
代表们一字一句的重复了王妃的台词。
“最开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周围的人都知道王妃被抓到城里了。大家都评价说她就像是活着的战斗女神一样。这一定是她的声音……”
“然后,来到城池这里一看,如您所见……唉,真是太可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安静不下来。
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害怕。
现在终于明白了。波纳里斯的人并没有把德尔菲尼亚军队当成侵略者。
这些突然到来的外人,是那位可怕神灵的同伴,所以在积极的表示愿意协助,没有任何敌意,希望能以此摆脱神灵的诅咒。
之后,伊文摇着头这样说。
“我们在不得了的地方接受了战斗女神的恩惠啊。深入敌阵之后居然能得到当地居民的全力支持,这种事可不常有。”
虽然在少数情况下,当地居民也会协助,但这也是为了让自己疏忽大意,放出虚假的情报,将地方的主力引过来。不需要有这种担心,实际上真的是很难得的。
因此,德拉将军也叫来了当地人,详细询问了波纳里斯周围的山路,并委托他们领路。
在这段时间,落后的骑兵部队接连赶到了。
他们的反应也是一样。面对波纳里斯城消失的事实,他们都大吃一惊,哑口无言。
王妃展现的这个奇迹,不只是震惊了波纳里斯的居民,连德尔菲尼亚人都对王妃心怀新的敬畏。
在天黑之前,聚集了总兵力两千的骑兵队。
波纳里斯城以及周围,点燃了明亮的篝火。
也设置好了整个部队的阵营。
吃过晚饭之后,渥尔-格瑞克叫来了主要人物,召开了军事会议。不过也只不过是在阵营前方燃起篝火,大家围在篝火周围而已。
不过,渥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有个非常简单的疑问,这场战斗的指挥,由我来担任可以吗?现在的国王应该是表弟。”
因为渥尔非常认真的说出这种话,大家都向他投去了有些失落的视线。
“如果你想要的话,现在我就把王冠还给你。只不过,按我的心情,如果可能的话,也想同时把王冠还给王妃。因此我才暂时保管的。”
巴鲁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吃惊的态度。
“既然已经救回了王妃,那你就是国王。不要说蠢话了,快点重新登上王位吧。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和我的妻子都将成为谋反人被处刑。即使如此表兄也觉得无所谓吗?”
国王慌忙摇了摇头。
“不,毕竟机会难得,我只是想问你作为国王战斗一次怎么样?虽然贝尔敏斯塔公还没来,但是跟她一起,你们两个人的话,一定很气派。”
巴鲁陷入了沉默。他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到底是应该郑重的拒绝呢,还是说就算是表兄,这种胡言乱语也绝对不能允许,应该提出决斗呢。
取而代之,纳希亚斯说道。
“这是陛下的战斗计划吗?”
“哦?”
德拉将军似乎也有了兴趣。
“纳希亚斯觉得这样会有效果吗?”
“在让对手混乱这种意义上,非常有效果。有两位国王,不管是什么样的军队,都是没见识过的。只不过,己方也有陷入混乱的可能性。这就有些让人为难了。”
这次伊文吃惊的说道。
“大混乱也不错吧,反正最后举着王旗的就是真货。”
迪雷顿、拉蒙纳骑士团的两名副团长也参加了这场军事会议。阿斯迪恩说道。
“王旗确实应该有备用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运过来了……”
“你闭嘴,阿斯迪恩。”
巴鲁语气尖锐的责备自己的副官。
“不要这么认真的讨论如此愚蠢的事情。表兄也是。那个即位应该只是演戏而已。如果只有一次的话还是有意思的,但我已经完全不想继续扮演国王的角色了。”
“可是,表弟,我很不甘心啊。佐拉塔斯评价表弟胆小怕事。因为你不想要得到王冠。这种胡言乱一如果放着不管不是让人很生气吗?”
他火光映照下的脸庞,看起来非常认真。巴鲁苦笑了一下。
“也就是说,如果佐拉塔斯出征了,就让我跟他对战,是这个意思吗?”
“我来迎击,表弟进行夹击也可以。如果,佐拉塔斯亲自出阵的话,总兵力应该不只一万。但另一方面,我们才勉强只有两千兵力。不能按常理行动。”
“然后呢?要不按常理来战斗吗?”
“嗯,我想以这些战力击破佐拉塔斯的军队。”
伊文啪的拍了一下额头。他表情苦涩,似乎很勉强才忍住没有开口说话。
纳西亚斯为了不向国王露出失礼的表情,深深低着头,他身旁的嘉兰斯,仿佛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一样,将巨大的身体缩成一团。
“实在惶恐,但是这不叫不按常理行动。这是异常。是不可能的。”
“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可怕的是,国王看起来是认真的。
“战争是活着的。就算提前计划好了要这样做,那样做,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进行。这一点我明白。但是,差不多也该做个了断了。我经常会想,只要佐拉塔斯还坐在王位上,德尔菲尼亚和坦加的关系就永远无法恢复正常。”
虽然国王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却能看到他坚定的决心。
而以勇猛果断著称的勇士们,被国王的气势所压制,都说不出话来。
“我从未想过要主动发起进攻。幸亏,德尔菲尼亚有着肥沃的国土。有优秀的贸易机构。所以——虽然这不应是国王该有的想法,但是我从未想过去侵略他国。可坦加却不能如此。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这个国家都是山地。我能理解他们羡慕邻国的心情。虽然能理解,却也不能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是。”
德拉将军说道,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如果让其他人成为国王的话,如果能将佐拉塔斯——那位疯狂的武将、政治的天才从王位上拉下来的话,坦加和我国的关系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知道这样做有些离谱。我非常清楚。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在这场战斗中彻底打败佐拉塔斯,然后跟贝尔敏斯塔公汇合,直接攻到格法德。”
全员都惊呼起来。
“格法德?”
“后续部队聚齐的话,应该会是总数三万的大军吧?塔乌的人也在不断赶来。”
“不,可是!那里可是坦加的心脏地区。是比波纳里斯更坚固的要塞!”
“所以,这次的战斗非常重要。无论如何都要赢。只是赢还不够。要杀死佐拉塔斯。”
德拉将军连脑门都红了起来。
“陛下。现在可不是说梦话的时候!佐拉塔斯虽然是个性格激烈的人,但却不轻率。也不是个愚蠢的指挥官。要怎么杀掉在一万军队紧密保护下的人!?”
“他到底会不会一直呆在军队后方呢?我想要杀掉佐拉塔斯,而佐拉塔斯应该更想杀掉我。”
伊文高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两位国王吗?也就是说,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是钓鱼的鱼饵。”
国王认真的回答道。
“嗯嗯,说得很对。一般的钓鱼实在是没办法使用这么可怕的鱼饵,但是这种时候不就是正中下怀了吗?”
这个时候巴鲁插嘴说道。
“不要随便就把我当成钓鱼的工具啊,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原来如此。如果你是这样期待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虽然他讨厌得到王冠,但是他却是很享受这种任务的。
纳西亚斯忍着笑。
国王再次说道。
“如果我追着坦加的王旗,那佐拉塔斯肯定会拼命瞄准德尔菲尼亚的王旗。所以要准备两面王旗来扰乱坦加军。”
只有德拉将军叹了口气。
“伪造王旗……作为一个国家稍微有些缺少品格,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陛下。直接进攻到格法德有些太特意忘形了吧?西边还有战事……”
“不,将军。如果满足于打倒这个强敌,直接向西进军的话,那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因此现在要特意选择前进。”
“您的想法确实是非常勇猛,但还有现实的问题。”
“德拉将军。我有,而佐拉塔斯没有的——完全没有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陛下。现在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关键的问题。”
将军稍微有些烦躁,但国王却平静的说道。
“那就是,主君万一发生了什么,无法进行指挥的时候,能有器量取而代之处理军事、政治、经济的亲信的存在。”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坦加的国王是能力第一主义者。跟身份家世比起来,更重视实力。在他喜爱的家臣中,也有不少从身份低微的人之中提拔起来的。
只不过,佐拉塔斯所追求的,只是在能甘居自己之下这个前提下的有能。
如果干得漂亮的话,能得到很多奖赏也是佐拉塔斯的特征,所以坦加的武将们也很拼命。
也许在强大这一点上,坦加人在大华三国中大概是首屈一指的。
但是,这也是为了能得到国王的喜爱,为了不招致国王的不满,可以说只是单纯的不顾一切的努力工作而已。
“特别是听说代代服侍国王的臣下和佐拉塔斯这一代新提拔起来的新的臣下之间,关系非常险恶。在旧臣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得到了国王的宠爱就爬了上来,而在新人看来,对方是明明没什么功劳,仅凭家世就自大傲慢的石头脑袋。可以说,正因为是佐拉塔斯才能够使用这些人。要是失去了这个关键,坦加的武将们是否能有之前同样的表现这是个疑问。而且继承人纳杰科是那种笨蛋。实在是没办法像佐拉塔斯活着的时候那样吧。也许继承了王家血脉的人之间会发生争斗。”
“虽然这个推测不错,但是为此,一定要在这场战争中获胜。让巴鲁殿下做诱饵,让敌军陷入混乱也是个不错的计划,但是,只是这样的话……”
“不用担心。我们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是拉维殿下。——听说他是王妃剑术的老师。”
全员表情僵硬仿佛吞了根棍子一样。
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弥漫开来。
而打破了沉默的是嘉兰斯。他做出了很像是他会有的举动,战战兢兢的问道。
“那个。也就是说,他比王妃殿下……还强?”
“一般情况下,老师都会比弟子厉害吧。”
虽然这个说法很对,但所有人都惊呆了。
“比王妃殿下还强……稍微有些难以想象,但那么妖艳的小哥哥……?”
“虽说人不可貌相,不过,那么优雅的男人……”
伊文和德拉将军同时嘟囔道。
巴鲁突然望着天守阁的方向说道。
“那位优雅的剑豪,还在王妃身边吗?”
“嗯。”
“这有些让人难以赞同啊。就算是师徒关系,一个人照顾病重的王妃有些不太好吧。毕竟,他可是堂堂正正自称是情夫。而且,王妃现在不省人事。如果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
听了这说得很对的话,德拉将军的脸色也有些变化,可国王却笑着说道。
“那只不过是拉维殿下的玩笑。表弟是个聪明人。王妃就算看上去是女人,其实并非是女人,这一点你明白吧?”
“嗯。很遗憾,我明白。”
“同样的。拉维殿下,至少在王妃面前,虽然是男人也不是男人。虽然外表不同,但就像两只小猫在玩耍一样。看起来很是美好啊。”
“陛下!”
德拉将军生气的怒吼道。
“我说的是事实,不该被训斥。”
国王也不服输的反驳道。
伊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忍着笑。
纳西亚斯也无法决定是要帮助德拉将军,还是要拥护国王。
这个时候,阿斯迪恩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脸,跟国王说道。
“陛下。那个,就算是一小会也行,能不能让我看看王妃殿下呢?”
他的脸上满是忧愁。
要说原因的话,这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失态。因此,王妃成了俘虏,国王不得不暂时放弃王位,如果搞不好自己的长官巴鲁会成为逆贼。
只要自己没有中了敌人的圈套,这种后悔和惭愧现在依然折磨着他。
国王停止了和德拉将军的争论,安抚的说道。
“阿斯迪恩。不要在意了。王妃被捕并不是你们的错。迪雷顿骑士团只不过是偶然的成为了诱饵而已。”
“是,可是……”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要忍耐。等王妃恢复之后,你可以尽情和她说话。”
国王吩咐了布阵和联络方法,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因为并没有什么疑问,所以准备解散军事会议。但是,突然,国王注意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注意到的时候,那个气息已经就在自己身后了,但国王却丝毫没有慌张。这个气息的主人,并不是因为心怀恶意而隐匿脚步声接近的。只不过是因为,他平时也是这样。
国王回过头说道。
“真快啊。”
“非常抱歉,打扰你们说话了。”
“也就是坏消息吗?”
“是的。”
雪拉点了点头。
看到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的美丽少年,嘉兰斯和阿斯迪恩都吃了一惊。德拉将军也是,虽然是熟悉的面孔,但依然认定对方是可疑人物,而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为了防止被人偷听,他们特意在视野很好的原野中间燃起篝火,围坐在周围召开会议,却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接近的气息。这实在是非常奇怪。
两位上司分别按住自己准备站起来的副团长。将军看到自己的女婿微微摇了摇头,也将放在剑柄上的手松开。
雪拉轻轻点头行礼。虽然不想以这种形式打扰他们,但事态非常紧迫。
“坦加军已经到了奎斯特克。大概有一万五千兵力,是佐拉塔斯王御驾亲征。”
正如国王预测的一般,佐拉塔斯为了进攻德尔菲尼亚,已经率领大军从格法德出发了。
“奎斯特克——确实是在距离这里六十卡提布的东方的土地。”
“是的。”
“实在是太惊人了。半天时间就能往返这么远吗?”
“是的。”
“奎斯特克的领主应该是……”
“哈特曼卿。是位深得佐拉塔斯王信任的武将,今夜国王也居住在他的宅邸中。”
“嗯……”
国王陷入了沉思。
按照战时的常识来判断,一天的行军距离应该会停留在二十五卡提布之内。当然,如果硬是要全力前进的话,能够走得更远一些,但是这样的话就算到了战场上也打不了仗了。为了留下战斗的力气,因此特别会严禁步兵进行过度的强行军。
如果按照这个常识来计算的话,佐拉塔斯军要到达波纳里斯,最早也得后天的晚上,但是不管什么事都有例外。
现在,国王的朋友们就仅仅在五天之内就到达了波纳里斯。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过了三百八十七卡提布的距离。
“——只让骑兵队全速前进,在明天深夜发起夜袭,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话,我再去探查一番。”
“不,你稍微休息一下。接下来明天再做就可以了。”
军事会议就此结束。
第二天平静的过去了。
雪拉休息之后再次跑去探查了坦加军的情况,塔乌和罗亚的男人们之中,马速快的几个人也前去侦察。
这一天,佐拉塔斯策马长驱,来到了距离波纳里斯二十卡提布的地点,并在那里扎营休息。
以哈特曼卿为首,当地的领主们也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毫无疑问明天就会展开决战,国王这样想。
同伴们也接连赶到。
来自扎哈尼的普莱斯利卿也率领手下参战,来自郎邦的库里桑斯骑士团也赶了过来,不过因为只有骑兵,所以数量并不多。只有七百人。
另外,还发生了另一个很大的失算。
贝尔敏斯塔的军队到了晚上依然没有出现。
巴鲁路过伯利西亚要求她派出援军是在三天前。
“我以为哪怕只有骑兵也能先赶过来,果然是不可能的吗……”
国王有些遗憾的嘟囔道。
原本这段路程应该是要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
国王终于清楚的明白了,最开始赶来的伊文和巴鲁等人是以怎样异常的速度飞过来的了。
巴鲁作为《国王》发出的,立刻赶往波纳里斯的命令,不可能没有传达到各地的领主那里。大家应该都已经尽可能快的做好准备,向着波纳里斯前进了。但是,丢下步兵不管的这种强行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做的,也不可能。
伊文嘟囔道。
“这样的话,虽然不是重复父亲的台词,但是真希望王妃能把城留下来。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夸张啊?”
德尔菲尼亚军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努力劳作着,利用城堡遗迹建造栅栏,将填满的护城河再挖出来,作为简易的要塞来使用。
确实,如果当初能将波纳里斯城整个夺过来的话,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国王一边确认篝火的位置,一边说道。
“原因就是你。”
伊文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我?”
“嗯。想来这座城刚好是因为你才被破坏的。”
“等等。为什么是我?”
“之前王妃曾经发光,治好了你的眼睛和手臂。似乎是不可以那么做。”
“啊,这么说来,那个家伙,那个时候也说过这种话……这怎么了?”
“按拉维殿下的话来说,他们有他们的规则,王妃在这里是不是有违反规定,似乎会被调查。”
“诶?”
“罪行完全不按事情的善恶来判断,而是按照是否遵守了法则来决定,这种事情似乎在天界也是一样的。治好了你的伤势这件事,如果按照他们的法则,那明显是违法的,这件事如果公开的话,似乎会不太好。”
“会受到惩罚吗?”
“恐怕会。天上的国度也有某种司法机关,有着管束犯罪者的机能。但是,不只如此。那个力量……使用那种力量变更事物本来的状态是非常重大的违规行为。如果被砍伤了,就要维持被砍伤的状态,如果是不可能治愈的伤势,就要必须要维持原本的状态。可能会有命令,让一切恢复原状。”
伊文耸了耸肩。
“所以说,我可不想再被砍一次。然后呢,这么说的话,这个波纳里斯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个问题。如果是微小的违规会要求恢复原状。这样的话,只要做出让司法机关脸色发白,不得不放弃的大型违规就可以了,他们似乎是这么考虑的。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让波纳里斯恢复原状。只能用战斗女神的奇迹来强行解释了。这样的话,你的伤势应该也会以同样的道理糊弄过去,没有必要再恢复成被砍伤之时的状态了,他们似乎是这么判断的。”
“要是能管的话就管管看,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了吗?”
“确实如此。”
伊文呆了一会,最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坦加的那些家伙呢?”
“嗯。我也这么想,因为事到如今,一点都不想让你再失去眼睛和手臂,所以非常感谢这个英明果断的做法,但是我总觉得,拉维殿下似乎还有其他目的。他故意夸张的毁坏波纳里斯,想要以此为诱饵钓上佐拉塔斯这条大鱼。”
伊文瞪圆了眼睛。
“他的想法真是可怕。”
“我也这么觉得。更可怕的是,虽然佐拉塔斯确实被钓起来了,但是一同被钓起来的还有一万五千大军。与此相比,我们的总兵力还不足三千。”
虽然国王的台词有些随便,但常年的挚友伊文却并没有按字面意思理解这句话。他恶作剧般笑了笑。
“不过,你也一点都不觉得会输吧?”
“那是当然的。”
国王立刻回答道。
正如昨夜所说,国王并不曾想过去主动进攻任何人。
但是,也不想默默被杀死。
无论是瞄准了结婚仪式的时间进攻郎邦也好,跟斯克里亚联手进行侵略也好,国王一直被佐拉塔斯所苦。而且,这次对方甚至想要夺走王妃。
“坦加的国王似乎不知道接受教训。不管赶走击退他多少次,他依然不肯放弃我的领土。”
“这么贫瘠的国土也没有办法,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确实如此。但是,总要这样陪着他,让人厌烦。”
伊文默默的耸了耸肩。
伊文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挚友并不是因为想当国王才当上了国王的。
可是,他却背负起了守护国土的义务,被强压上统治国家的责任,扛起了国家的命运。按他本人的话来说,这完全是个不适合他的职业。
一般的国王,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的最高权力者,会拥有所有的荣耀荣华,应该是任何人都想要成为的,虽然伊文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提起过。
毕竟,这位古怪的国王大人,肯定会说出,如果你觉得王位这么有魅力的话,就换你来这种话。
国王回头望着自己的童年玩伴,无所畏惧的笑了笑。
“佐拉塔斯已经近在眼前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绝好机会。一定要打败坦加军,一举攻进格法德,攻陷佐拉塔斯的居城。不需要依靠战斗女神的奇迹。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
伊文也露出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
“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就是你最大的才能。身为国王最大的才能。”
他们一边说着这些,一边准备去探望王妃,往通往地下的台阶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卡里根走了出来。
看到国王的身影之后,他满脸灿烂的行了礼,但立刻撅起嘴控诉道。
“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见王妃殿下。那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权利,一个人独占王妃?”
独占,实在说得很好。
国王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但他还是摆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应该已经说过不能接近了。”
接近现在的王妃,就等于将手伸进关着猛兽的铁笼中一样。那个青年是这么说的,雪拉也做出了同样的证言。
不过实在是没办法跟普通士兵说要《小心猛兽》,所以只是单纯的跟他们说王妃在静养中,禁止他们到地下去。
卡里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这、这是因为,那个……”
“怎么了?”
“我、我听说……副、副团长……也去探望了……所以自己也想去看看……”
国王叹了口气。
实在难以相信那个阿斯迪恩会无视国王的命令。
被巴鲁教唆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没有见到?”
“什么话都没说上。他的态度就好像我要加害王妃殿下一样。”
“哦?被如此强硬的阻止了吗?这样的话,不如索性用本事来说话?”
“不,是……”
从他扭扭捏捏很不安稳的样子来判断,看起来已经尝试过了,但是不管卡里根再怎么拼命都是没用的。根本不是对手。
“你至少也让拉维殿下拿起剑了吧?”
国王半开玩笑的说道,卡里根顿时面红耳赤。他伸直身体说道。
“我下次一定会让他用剑的!”
国王背后的伊文拼命忍着笑。
他这么笑,仿佛就在说国王什么都不肯告诉对方,实在太坏心眼了,但是伊文也没有愚蠢到此时故意插嘴说话。
国王并没有告诉普通士兵那个青年的来历。但是,却解释说他是新加入到军队之中的人。
“你担心王妃的心情我很高兴,不过你也明白吧。明天的战斗将很严峻。”
“是!骑士团全员都有必死的觉悟!”
“不要说蠢话。怎么能死在这里。你不是才刚刚忍受过痛苦的牢狱生活吗。”
国王用很温柔,但是又很严肃的语气劝说道。
“不能死。有人在等着你回去。”
国王已经派出使者传达已经成功救出王妃的消息。这种事情,要尽早让己方知道,这样能极大的鼓舞士气。
当然,信中也写了骑士团员都平安无事的消息,使者也会亲口传达吧,但这个消息到达寇拉尔需要几天时间。
而且,战事无常,就在得知平安无事的喜讯之后,立刻得到讣闻的事情也绝不少见。国王也不想让珀拉空欢喜一场。
不知是不是明白了国王的觉悟,卡里根神色紧张的敬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上。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青年从地下冒了出来。
“那个孩子,真有精神。”
“对不起。虽然我已经下令不能接近了,但还是让卿为难了。”
“真是不得了。就好像,他觉得我对王妃大人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差点就被他杀了。”
国王轻声笑了起来。
“卡里根可杀不了卿吧。”
“可是,他那么激动,让他回去可费劲了。他是珀拉的弟弟,也不能让他受伤……”
“不,他要是太烦人的话,稍微让他吃点苦头也没关系。会让他好好接受些教训。”
国王笑着说道,伊文也开口说。
“迪雷顿副团长怎么样?乖乖离开了?”
“没有。果然非常固执。”
“不过,小哥哥。你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心情。你到底要谢绝会面到什么时候?”
“也许差不多可以了。”
“什么?”
国王反问道,路轻轻抬起下巴指了指台阶。
“他衰弱了不少,要见吗?”
国王大步跑下了台阶。
当然,伊文也跟了上去,这个时候雪拉刚好拿着晚餐挤了过来。
“失礼了!”
争抢台阶的结果,雪拉强硬的挤开伊文,跑在国王后面。
因为雪拉很清楚护摩的效果和其可怕之处,所以他还有些不太安心。
雪拉在晚了国王一点点冲进房间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是国王的后背。
不知怎么回事,那岩石一样的后背在慢慢后退。雪拉也自然被推出了房间。
毕竟看不到前面,雪拉还在想出了什么事,但被推出狭窄的入口之后,雪拉终于看到了。
王妃走上了房间的台阶。
虽然她低着头垂着肩膀,但是脚步却很稳。
她脸上和手脚上都是泥土。破破烂烂的衣服勉强遮住了身体。
不只看上去很凄惨,现在的王妃有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严肃感觉。国王和雪拉,以及晚一点过来的伊文,都没办法发出声音,屏住呼吸望着王妃。
他们不知道王妃这两天是怎么和自己战斗的。虽然路说差不多可以了,但看起来王妃现在仍然还在战斗中。
走出房间之后,王妃停下了脚步。
她吸了一下鼻子说道。
“好香的味道。”
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雪拉递出了装着晚饭的篮子。
王妃拿过篮子,直接坐在了地上。
似乎嫌爬上台阶太麻烦了。
这里跟房间中不一样,天花板上开了个洞。月光射了进来,明亮到不像是深夜。
在月光的照射下,王妃开始将塞着肉馅的面包,用醋调制过的鱼肉,放进嘴里。
雪拉依然是条件反射一样转过身。往厨房跑去。从之前的经验来判断,他预感到,这些料理不够吃。
他的理解非常正确。
“要吃饭的话,这个环境可不太合适吧。”
路悠闲的插嘴说道,不过这也是王妃把能吃的吃完之后(雪拉跑了两次厨房)终于吃饱之后的事情了。
王妃吃饭的速度极快,看起来根本来不及品尝雪拉精心制作的料理,此时她似乎才终于安下心来。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吃的话在哪里都可以。”
为中毒症状所苦之时那可怕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王妃已经能流利的说话了。
最后,王妃认真望着递出另一杯葡萄酒的雪拉,意外的笑了起来。
“头发,剪掉了呢。”
“是。”
“很适合你。”
“是……”
雪拉一边点头,差点哭了出来。
见到这个人之后,自己有很多事情想问。
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关于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伯爵的事情。
自己对伯爵下手的事情。
消灭了法罗德一族的事情。
这些事雪拉都不后悔。但是,他也并没有全盘接受。
可是,要说这些事情,时间不够。
雪拉默默退下,将说话的人让给了国王。
然后,国王也坐在地上,一直等着王妃吃完饭。
伊文离开了。国王主张自己有《丈夫的权力》,坚持要第一个说话。
“这样的话那两个人是什么?”
伊文指着不打算离开的路和雪拉说道,而青年则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断言道,“情夫的权力”,而雪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那个,作为照顾王妃起居的人,我不能离开……”
王妃现在的状态确实不能跟很多人说话,伊文也只能放弃,回到了上面。
而且,这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建筑物的地基和根基都整个暴露了出来,这里是满是尘土味道,作为牢房使用的地下。
但是,国王却毫不在意。他立刻跟王妃商量道。
“我方总兵力两千七,敌人现在有一万五,而且有增多的可能性。”
“对手是谁?佐拉塔斯恬不知耻的来了?”
“来了。正如拉维殿下所预测的。明天就是决战了。”
王妃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那就好。终于赶得及了。”
虽然她脸上满是笑意,但是眼睛却没有笑。
她无忧无虑的语气中,仍有些疲惫的脸上,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冷酷敏锐。
“一直躺着,被关在狭小的地方也差不多够了。”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仿佛在自言自语,但雪拉仍觉得浑身发冷。
至今为止,这个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坚持下来的呢。
这个比任何人都热爱自由的人,不允许其他人干涉的人,对于被坦加欺骗束缚,是怎么想的呢。
国王陷入了沉思。他小心的说道。
“莉。我方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我个人,也非常想要依赖你。只要有你在,也能很大的鼓舞我方的士气,但是你能战斗吗?”
月光照进地下,王妃直直的望着国王的眼睛。
“坦加的笨蛋王子说了奇怪的话。好像是让我嫁给他什么的……”
“是的。坦加是这么打算的。来到寇拉尔的使者已经说了这些。”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已经跟你结婚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根据坦加的法律,我们的婚姻似乎是无效的。国王不会收养女,也不承认养父跟养女结婚。虽然是歪理邪说,但是也讲得通。”
“被如此愚弄,你打算就此放弃吗?”
“不。我差不多也觉得烦了。我打算这次让他们好好接受点教训。”
“我也是同样。我对自己发了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混蛋。”
“你是指纳杰科吗?还是杀了莱娜的那个男人?”
“莱蒂?跟莱蒂没关系吧。”
王妃的语气很平淡。
仿佛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那些纠葛,已经全都忘记了一样。
国王表情苦涩的拍了拍大腿。
“你对那个男人太好了!”
“我也有同感。”
雪拉开口说道。虽然他很明白,主人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插嘴是非常无礼逾越的举动,但他忍不住了。
“您忘了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了吗?您刚刚不是还被护摩所苦吗?追根究底,都是那个男人的错。那个时候——破坏城池的时候,要是不让那个男人逃掉,只把他压扁就好了。”
王妃瞪圆了眼睛。
“你的话可真过激啊……”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他没杀我。是什么——他好像说了理由了?你失业了什么的,不是。是因为你干的事情所以失业了,好像是这样?”
王妃的记忆似乎非常模糊。
雪拉的表情依然很严肃。
果然,那个男人不受一族规定的束缚。
从法罗德伯爵死掉的那一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让人吃惊的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所以您就要放过他吗?”
雪拉的声音依然有些尖锐。
对于雪拉来说,那个男人才是应该憎恨的敌人,但王妃却很冷静。
“逐二兔者不得其一。不知道他逃到哪里了。另一方面,坦加军已经近在眼前。在这种状况下要转过身去追赶行踪不明的敌人吗?这太愚蠢了。”
“这一点我承认。可是,就这样放着那个男人不管的话……”
“我明白。我会做个了断的。他拿着路法的剑走掉了。”
不过,路却非常冷静。
“嗯,剑的话再拿回来就可以了。我也赞成先干掉坦加军。此时转身,不只是愚蠢,那简直就是在说请杀掉我。”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先杀掉那个混蛋。——开什么玩笑!”
王妃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妃提到纳杰科王子的时候语气非常激烈、厌恶,让雪拉有些在意。白白担心了些有的没有的。
不过,雪拉也不敢直接问出口,急忙说道。
“不过,莉。纳杰科王子并没有加入明天的军队。”
“你说什么!?”
“是真的。他确实逃出了这里,跟佐拉塔斯王的军队汇合了,但是佐拉塔斯王下令让他留守格法德城,应该已经往那边去了。”
王妃咂了一下舌头。
“这不是很奇怪吗。不管他再愚蠢再白痴,都算是坦加的继承人呀?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和王妃,只带领着一点点部下近在眼前,这种重要的战斗居然不让继承人参战?”
国王摇了摇头。
“不,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你逃掉了,重要的据点波纳里斯也被毁了。佐拉塔斯本就很讨厌失态,这已经算是名垂青史的重大失态了。如果不是亲儿子的话,早就被砍成八段了。”
虽然佐拉塔斯是那种就算是亲儿子也能下手杀死的人,但坦加即将面临大战。
他也许认为,不该让继承人流血,这样会削弱军队的士气。
“不只如此。原本在波纳里斯的士兵也全都被派回格法德了。可能是因为人数不多,没有必要……不过也说不定是因为,不想跟让他们的恐惧心影响其他士兵吧?”
“大概就是这样吧。看到那种奇迹,而且,还能向着莉突击的刚强之人,应该是不存在的。”
王妃瞪着地面,低声嘟囔道。
“虽然我想尽早杀了他,可那个混蛋运气真好。”
端坐一旁的路训斥王妃道。
“王妃大人不停称呼别人为《混蛋》不太好吧。”
“我现在装得高雅有什么用。”
“虽然话虽如此,可你的说话方式也太不像王妃大人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
青年吃惊的耸了耸肩,回头望向国王。
“你居然愿意娶这种人做王妃大人。”
“嗯。这就是先爱上的那个人是输家啊。”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呀!”
连国王都被狠狠吼了。
青年若无其事又有些愉悦的说道。
“总之,明天的战斗王子大人不在。对手是坦加的国王大人。这样的话,我来。之前约好了,坦加的国王大人会让给我的吧?”
“路法。等一等。我确实说过让给你了。可是……”
“可是,什么?”
“你绝对不能色诱!”
国王和雪拉都震惊了,可王妃却非常认真。
另一方面,回答她的青年也同样认真。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的声音非常冷淡。
“我可是很好的遵守了和你的约定,虽然很麻烦,还是击退了袭击我的牢房看守……”
“牢房看守?”
“嗯,因为我被关进牢房中了。是个叫北之塔的地方。虽然是牢房,但是饭很好吃。”
“为什么会被关进北之塔?你做什么了?”
“我只是想进城而已。”
“从正面?”
“嗯。”
王妃露出吃惊的神色。
“那不就是标准的可疑人物了吗?”
“我觉得你就在城里。手牌也好,引路也好,都是直指寇拉尔城的。”
“嗯?”
面对依然有些不能接受的王妃,青年并没有说明详细的情况。而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总之,我明明拼命保护了这个身体,可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被敌人抓住了,因为黑色的太阳动不了了,最后,如果我没有被砍的话,会怎么样?你不是差点就乖乖被坦加的王子侵犯了吗?”
“太恶心了!谁会乖乖的啊,谁啊!?”
王妃使出全身力气,愤然的反驳道。
看到这样的王妃,雪拉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其他理由。只是单纯的觉得安心了。
但是,王妃似乎有些在乎其他地方。
她突然沉默下来,视线锐利的望着青年的脸。
用非常危险,蕴含着杀气的语气问道。
“路法,难道说,你是故意被砍的吗?”
“如果我说是的,你要怎样?”
王妃用力狠狠击中了地面。
莉的气势非常可怕,让雪拉还有国王都吓了一跳。
“不要做这种事情,你要让我说多少次!?我觉得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这句台词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青年的语气也异常严肃。
“就算我是故意的,我没道理被你责备。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雪拉就会被杀。那个黑色的太阳是天生的杀戮者。”
“这一点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那么简单就被他抓住。如果只是中途情况变了的话还好,可你这么做简直就是自己上赶着被他杀掉一样。这样的话我们的约定怎么办?你应该已经清楚的跟我说过,你会保护自己和自己的生命。”
“不是的!我以为只是坦加而已!我要是知道他也牵扯其中的话——”
“要是知道的话,会对卡里根他们见死不救吗?”
王妃沉吟起来。她盘腿坐在那里,双手握紧膝盖,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办法。没有其他办法。那个时候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青年叹了口气。
“总之,求你了,再重视自己一点吧。就算你为了救卡里根做到如此地步,可如果你死了那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王妃这次没有发出声音。
她直直的望着青年,静静的说道。
“我并没有忘记我们的决定。也不是上赶着去死。可是,没办法……真的有那种无可奈何的时候啊。”
“…………”
“坦加人的话,只要抓住我,应该就不需要骑士团员了。我只要确认他们被释放之后,逃掉就可以了,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可能这也就正中了他的下怀。那个家伙,真的很巧妙的完全隐藏了自己的痕迹。在那个药出现之前,我完全没注意到。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到了除了喝下药以外没有其他选择的地步了。——我也许真的给自己的死刑执行书上签了名,可相应的应该也救下了卡里根他们。如果这里的那些人没有打破约定的话。虽然让你担心我觉得很抱歉,但我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青年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是寻求赞同一样跟国王说道。
“国王大人,你也说些什么。”
“我也说点什么吧。”
国王点了点头,转向王妃。
“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有的时候也必须要牺牲自己。这种时局下就更是如此。对我来说,我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了必死的觉悟。但是,就算脑子想明白了,就算知道这是在道理和计算上正确的事情,实际的感情也要另当别论。如果你认为我会抛弃你的话,如果你认为我觉得牺牲你也没关系的话,那就不只是单纯的薄情了。这是极大的侮辱。太让我吃惊了。”
王妃轻声笑了起来。那是安抚的微笑。
“你不是国王吗。怎能如此感情用事?佐拉塔斯那个家伙,反正会说要得到塔乌作为我的赎金吧?”
“我回绝道这个条件不能接受。于是,这次他们却说要让你做纳杰科的妻子。”
国王狠狠的说道。
王妃也毫不掩饰自己轻蔑和厌恶的神情。
她用有些责备国王的语气说道。
“这种梦话放着不管就好了。坦加的笨蛋父子,就等于自己把脑袋送到了死刑台上一样。”
听了这个暴言国王沉吟起来。他巨大的身体充满了愤怒,指着王妃说道。
“你听好,莉。你要不是病刚好的话,我就揍你了!”
“我也是。”
青年说道。
“你说的什么话啊,为什么会觉得可以放着不管?如果不是你,而是珀拉被坦加的王子抢走的话,你会怎么办?你肯定第一个脸色大变冲过去。”
“那是,因为……珀拉是女人……”
面对完全不明白情况的王妃,国王深深叹了口气。
这真是位无可救药的妻子。
青年也震惊了。
“你现在也是女人啊,你知道吗?”
结果,王妃冷冷的笑了笑。
“我知道。那个家伙,想要压住因为药物身体无法动弹的我。”
国王恨恨的拍了拍膝盖。
“就是这个。虽然你说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保护,但实际上你却不能从波纳里斯回来。而且,佐拉塔斯还说要让你做纳杰科的妻子。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他们会对你做什么。然后呢,你觉得我能安心呆着?”
“我也没有一直老实呆着啊。那个混蛋。就像发情的公狗一样。虽然我把他的耳朵咬掉了,可是这不够。如果不能亲手杀了他,我就不舒服。”
王妃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壮烈的笑容,然后神情一变用温柔的眼神望向自己的丈夫。
“我在喝下那个药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就算被杀也没办法了。但是,我想到,坦加可能在我死后,还伪装成我还活着的样子,给你找很多麻烦。这是我唯一担心的。我真的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给你添麻烦。”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但你担心的事情搞错了。”
“所以,我就想,等我死了以后,我就出现在你枕头边。跟你说不要被那些家伙的谎言骗了。”
国王瞪圆了眼睛,啪啪拍起了手。
“这样啊。我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你真的能来通知我吗?”
“当然了。我肯定马上去。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你肯定会知道的。”
他们关心的问题似乎不太对,雪拉注意到这一点叹了口气,但国王却很认真。
“你没来真是太好了。”
国王非常认真的说完,温柔的摸了摸王妃的肩膀,抚上她凌乱的头发。
“你没来,真是太好了。我一点都不想接到这种通知。知道你平安无事,让更让我开心。”
王妃似乎有些痒的笑了起来。
“你果然能若无其事的摸我。”
“你又说这种话。我都快听烦了。”
国王一边笑着,一边用力搅乱王妃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
王妃也开心的高声笑了起来。
路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挠了挠头,站了起来。
“似乎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真是有礼貌的情夫。
而国王抱着王妃的头,跟那位青年说道。
“等等。拉维殿下。刚刚说的打倒佐拉塔斯的话,你是真的要做吗?”
“要做。就算你说不行,我也要做。”
“我不会阻止你的。我甚至很想拜托你呢。但是,不能色诱。绝对不行。”
在闺房中暗杀国王,是不可能顺利的。
就算成功了,那也会引起大骚动。
最可怕的是,这个青年的身份被人知晓,也就是说,德尔菲尼亚也牵涉其中的事情被公之于众。
如果发展成这样那就是致命的。会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
“也就是说,如果由德尔菲尼亚阵营的人来做,会不太好?”
“嗯。”
“那就简单了。不被发现就行了。”
路若无其事的说道,但这次王妃一边跟国王的手臂搏斗,一边嘱咐道。
“不只如此。重要的是形式。国王在阵地中不明原因突然死亡,这是最麻烦的。我们会首先被怀疑的。”
青年面露难色。
“要求太多了……”
“这原本是他提出的要求。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先干掉主将,但是他说,如果不是在合战的战场上,堂堂正正单枪匹马干掉对方,就不行。”
“这太严格了……”
青年用完全听不出有几分认真的语气回答道,然后轻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会想一些有形式的方法的。不过,这也是明天的合战没有惨败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
“谁会输啊!”
国王和王妃齐声说道。
这天晚上,最忙碌的恐怕就是雪拉了吧。
在准备了大量的食物之后,还有要给王妃整理装扮的工作。
他用大锅烧了热水,在准备好的帐篷中准备好做浴桶的盆。
只有这个时候王妃才会老实同意洗澡。
毕竟,她已经被关在地下牢房中整整两天。
“有霉味,尘土味,总觉得身上还沾上了之前死在那里的犯人的尸臭。”
“这是刚刚还若无其事吃饭的人该说的话吗?”
雪拉非常吃惊,他让王妃坐在盆里,帮她洗头发。
全身赤裸的王妃的身体非常漂亮。
昨天,明明经历过那么激烈的格斗,可身上却没有一丝痕迹。这让雪拉安下心来。
这个人跟那个青年不同。虽然结实得超乎寻常,但是受伤之后恢复要花一些时间。
“喂,雪拉。”
“是。”
“你昨天今天都去赶人了吧?”
“嗯。是啊?”
王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闭上了嘴。
这个人会这样含糊其辞是很少见的。
因为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我做什么了?”
“啊……?”
“有没有闹起来?”
“这个……”
正因为亲眼看到那可怕的格斗,所以雪拉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了。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两天了。——我没有做什么吗?”
“那个,这样的话,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那一位?”
“他不是那种会老实回答的人。”
雪拉为难了。
王妃似乎在在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没有伤害那名青年。
说出实情非常简单,但是本人明明没有任何自觉,而且都已经结束了,特意说出来,告诉她总觉得有些忌讳。
就在雪拉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帐篷外面的当事人开口说道。
“夏米昂拿衣服过来了。我放在这里了。”
王妃回答道。
“不用呆在那种地方,进来就可以了。”
“我可不能偷窥王妃大人入浴。”
青年的声音中含着笑意,听到这里,王妃从盆里站了起来。
她身上一丝不挂,很有气势的单手掀开了帐篷的入口。
“呀……!”
“王妃殿下!!”
最可怕的是,外面并非青年一个人。夏米昂还好,德拉将军满脸通红的跳了起来。
但是,王妃却全然不顾,抓住青年的手腕将他拉到帐篷里。
“王妃殿下!?”
德拉将军的声音近乎于惨叫,可他又不能进去。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得狠狠教训同样等在一旁的国王。
“陛下!不管怎么说这都太过分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的话!就对那个无礼之徒做些什么!”
“不,把他拉进去的是王妃。”
“那么,就训斥一下王妃殿下!虽然是形式上的,但王妃殿下毫无疑问是您的妻子。这毫无疑问是背叛丈夫的行为!”
将军没有说不贞,因为他也明白,而被他训斥的国王也很为难。
被拉进去的青年,注意到外面的气氛,也面露难色。将衣服递给雪拉,压低声音责怪王妃道。
“艾迪。这么做不好。”
“为什么?我不在意。”
“我也不在意。但是,认为你是国王大人妻子的那些人不可能不在意啊。”
赤身裸体的王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很顾虑这边的人啊?”
青年摇了摇头。
“我顾虑的是你的立场。就算是能原谅王妃大人大部分任性的宽容的国民,也很有可能对不贞行为表现出抗拒。特别是国王大人深受国民爱戴的话,就更是如此。”
王妃惊讶的皱起眉头,用探寻的眼神望着青年。
而一直看着两人对话的雪拉,感觉到了两人之前微妙的分歧。
王妃的举动非常像是《平时的王妃》。
就像她好不在意雪拉一样,对于王妃来说,她并不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当作《异性》来看待。当然,也不可能是不贞行为的对象。
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王妃觉得这个青年非常特别。而她只是将这种感情非常坦率的表达了出来。
可与她相比,青年则更加准确的理解了现状。
路用外面听不到的声音飞快的低语道。
“你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可是现在还是不要引起任何波澜才好。明天即将会有一场大战。国王大人跟大家介绍我是帮手,可是跟王妃大人赤裸相见的帮手,会被赶出军队的。”
青年说得很对。不论如何王妃都是《国王的妻子》。
虽然全身赤裸的王妃是不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很值得怀疑,但她还是耸了耸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暂时就当你是陌生人吧。”
“拜托了。然后这个,还给你。”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头饰,递出腰间的剑,转身准备离开帐篷。
而王妃则从背后叫住了他。
“路法。”
那是非常担心,没什么力气的声音。
“什么?”
“我有没有咬你?”
青年回过头笑了笑。
“就算咬了,也扯平了。你忘了?过去,我抓了你的眼睛,不是差点让你失明吗?”
“笨蛋。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两人的对话让雪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那个青年有着不死之身。就算受伤了也会很快痊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是不是弄伤了他呢。
青年离开之后,王妃一扫之前沮丧的样子,不可思议的说道。
“不过,如果说国王以外的男人不能接近王妃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雪拉吃了一惊。
“那个,这……”
“这个头发,已经不可能假扮侍女了吧。我觉得,这绝对是差别待遇。”
“莉。我这个样子是第一次见到德拉将军。而且,也没有勇气在刚洗完澡的您之后登场。”
虽然雪拉一不注意就像往常一样服侍王妃洗澡了,但德拉将军还在外面,这可算是穷途末路了。
要怎么出去才好,雪拉想了很多,最后还是缩成一团。
将军正准备高声呵斥从王妃浴室里走出来的可疑之徒,但对方的速度更快。
他微笑着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这简直是绝妙的时刻。将军已经到了喉咙的怒吼又被咽了下去,只能大张着嘴。
而一旁的国王为难的挠了挠头。
“唉,对不起。我倒是不介意……”
“能这么说才是国王大人厉害的地方。没关系的。我已经跟王妃大人好好解释过了。”
“太感谢了。”
丈夫和情夫这么和谐的聊什么天,虽然德拉将军肯定想这样大叫,但还没等他叫出来,穿好衣服的王妃就走了出来。
夏米昂准备的是她自己的替换衣服。虽然同是男装,但是跟王妃平时的打扮比起来,衣服材质也很好,也有装饰。有一种华丽的印象。
王妃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头上带着那个头饰,腰间插着她爱用的短剑,看起来威风凛凛,刚刚脏污的形象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妃殿下。您也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我现在知道了。把大家都叫起来。我有话说。”
将军再次哑口无言。
她的语气和气魄,都是德尔菲尼亚的妃将军才会有的。
虽然是半夜突然的召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表达不满。
已经被逼入绝路的德尔菲尼亚士兵们,肯定是满心欢喜的迎接王妃。
其中最为狂热的当然是迪雷顿骑士团的人。
其中,阿斯迪恩和卡里根推开其他士兵们,冲到王妃面前。
他们泪眼汪汪的跪在地上。
“实在……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阿斯迪恩只能说出这句话了,而卡里根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只是一味的抬头望着王妃的脸。
王妃特意召集全员是有原因的。
原本己方数量就很少,敌人很强大。
为了让己方安心,为了鼓舞士气,也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王妃还在。
而这场演出很有效,德尔菲尼亚阵营顿时充满了活力。
“万岁!”
“胜利女神回到阵营中了!”
“明天的战斗一定会赢!”
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就想要举杯庆祝了。
巴鲁在稍远的地方苦笑的看着那些看到王妃回归狂喜乱舞的部下们。
巴鲁心想现在就让他们闹吧。
而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巴鲁。
“晚上好,老虎先生。”
晚上这个人会有一种独特的气氛。看起来不像是男人,可也不像是女人。面对这份凉爽的美貌,巴鲁愉悦的说道。
“这不是,王妃的情夫,厉害的男妓殿下吗。有什么事吗?”
青年笑了起来。
“厉害的男妓听起来色色的呢。”
“不是吗?很遗憾,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要是有心人看到,你的姿色岂不是会让他们疯狂?”
虽然巴鲁经常讽刺别人,但是他很少对几乎是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毫不客气的话。
他也许是在试探,对方在什么情况下会生气。
但是,在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这一点上,青年也毫不逊色。
“老虎先生为什么不成为国王大人呢?”
面对这过于直接的问题,巴鲁一瞬间也哑口无言。
虽然巴鲁曾经有过无数次被询问过相似问题的经历,但是对方这样平淡,这样不可思议的提出这个问题,这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要放弃理所当然的权力!?对方并不是像这样疯狂的责问,也不是感情用事的责骂,也不是擅自认为巴鲁内心是想要得到王位的,也不是在探寻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可思议。
巴鲁抱起胳膊,再次饶有兴趣的低头望着这位一口气就能吹跑的对手。
“那么,我撤回男妓那句话,美丽的青年,为什么我是装睡的老虎?”
“德尔菲尼亚王家的纹章是狮子吧?”
“萨沃亚公爵家的家纹也是。”
青年并没有理会巴鲁的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
“因为按照实力来说,能打倒狮子的也就只有老虎了吧?”
虽然外表温柔,但这个人却能平静的说出非常可怕的话。
“王冠明明唾手可得却不去拿。但,却半睁着眼睛,看着别人如何使用王冠。这不显然是装睡吗。就算不这么做,老虎先生也有充分的实力,直接成为国王大人就好了。”
他并不是在挑拨,也不是在怂恿。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眼前尽是山珍美味,为什么不出手呢,真奇怪。
巴鲁抱着胳膊,高声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有趣才笑的,但笑声中蕴含的狰狞,确实是老虎才有的。
“事到如今我可不觉得有人能对我说这种话。我可是十年来一直拒绝登上王位的。”
“所以说,为什么?”
“这是需要疑惑的事情吗?这种事情随便乱说的话可是谋反之罪。我会立刻成为罪人。”
“不是谋反罪就可以了?”
“当然了。如果国内的意见统一了,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不请求巴鲁殿下出马的话就没办法解决,如果出现了这种状况,大家一起来请求我的话,就算是我会接受王冠的。”
“那内乱的时候,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主谋佩尔泽恩强力想要推举巴鲁成为国王,而当时的巴鲁固执的拒绝了,这些事至今仍是王宫中谈论的话题。
但是,巴鲁却露骨的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会在那种男人的推举下坐上王位。不管在谁眼中,都能看出那个家伙想要篡夺王国。”
“你不想成为篡夺者的同伴?”
“是的。就算坐上这种肮脏的王位,又有什么意义?”
青年轻轻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真是不得了的处世哲学。与其接下可疑的王位,弄脏自己的名声,还不如选择做臣下?”
巴鲁也笑了笑。
“那也要看对象。虽然我不会成为佩尔泽恩的傀儡,不过我是不是能乖乖在雷恩手下做臣子,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呢。”
“雷恩是,因为事故死去的王子大人?”
“是的。”
“他就那么差吗?”
“完全不行。”
于是,青年又扔出了特大号的火种。
“让雷恩王子成为国王就好了。这样的话,你会没办法让这种人做国王大人,结果,王冠还是会转到老虎先生这里。他死了,真是遗憾。”
巴鲁此时的表情非常精彩。
他的眼神很锐利,直直的瞪着青年,但嘴上却笑着。
“真是可惜。”
“什么?”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让你成为我的情人。我可不能放着这样的美貌和可怕的话语不管。”
“这真是遗憾。老虎先生的情人的话,我肯定很高兴成为候选人的。”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巴鲁靠近青年的肩膀,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道。
“表兄有着特殊的才能。他非常擅长用人,而又不让这个人觉得难受。我完全没有被管理被支配的感觉。所以,不知何时,他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这是那个佩尔泽恩和雷恩竭尽全力也学不来的。”
“他厉害到能让老虎先生午睡呢。”
“是啊。我能安心午睡了。这不是很不错嘛。”
青年耸了耸肩,苦笑了起来。
“果然,不是现在的国王大人就不行吗?”
“当然了。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没有其他人。如果让我做的话,虽然我也有自信能做得比普通的国王还好,但至少,不管我怎么努力,塔乌也会第一个背弃我吧。表兄能做到的事,而我做不到的。那就是让那个稻草脑袋,和那些山贼出身难以取悦的人,不觉得自己被支配,又能巧妙的利用他们的这种技巧。”
这是很少表现出真心的巴鲁,货真价实的真心话吧。
“那位国王大人,一定也没有支配他们的想法。”
“这真是让人为难。这是表兄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所以,德尔菲尼亚绝对需要表兄。”
“还有王妃?”
这是若无其事的一句话。
从之前的谈话走向来看,这是理所当然,非常自然就会出现的一句话。
但巴鲁没有立刻回答,他直直的看着青年,抬起下巴指了指现在也发出了大欢呼声的那个方向。
“那就是答案。”
那里有着跟国王并排站在视野很好的高处,回应着士兵们热情欢呼声的王妃的身影。





8
佐拉塔斯-米革现在处于愤怒和焦躁的顶点。
德尔菲尼亚王妃被抓的时候,他确实有着九成九的胜算。
通过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将她的头衔从《德尔菲尼亚王妃》变成《坦加下任国王的妻子》,让德尔菲尼亚人失去对王妃的信仰。而重要的国王渥尔-格瑞克也会因为妻子成为了人质,无法狠心下手。
接下来不管怎么做应该都是随心所欲的了。
他先把儿子送到了波纳里斯,自己率领大军,意气风发的从格法德出发了。本来应该这样一口气攻进德尔菲尼亚的。
但是,这向着胜利的行军,很快便遇到了障碍。
那是驻扎在奎斯特克村时的事情。负责管理波纳里斯的缪蓝,喘着粗气跑了过来,牙齿在不停打颤。
“波纳里斯城被毁了!”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佐拉塔斯不解的歪了歪头。
聪慧的坦加国王很少做出这种举动,但他确实没听懂缪蓝在说什么。
波纳里斯时佐拉塔斯花费十五年的岁月建起的,在整个坦加都屈指可数的名城。其结构坚固,同时还有着丰富的装备和大量军队,不管是怎样的大军进攻至少也能坚持一年。
而且那里关押着王妃这名人质。
德尔菲尼亚就算再怨恨,也不可能随意出手。
可是,为什么城代缪蓝一副鼻青脸肿的可怜样子跪在自己面前,佐拉塔斯真的不能理解。
而且。
他说的话非常奇怪。
被毁了,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合战输了逃了出来的话,这种情况下,说城池被夺走了比较合适。
但是,跟这些判断材料比起来,缪蓝的样子要更有说服力。
佐拉塔斯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低声说道。
“你不会说,你已经失掉波纳里斯城了吧?”
“非、非……非常,抱歉……”
鼻青脸肿的缪蓝感到了双重的恐惧,满头冷汗。
跟王妃做出约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军师趁着城池崩塌的骚动消失了,关于这件事,缪蓝必须负起全部责任。而且,他必须亲口向主君报告这一事实。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佐拉塔斯狠狠咂了一下舌头。
他虽然现在就很想把这个白痴的脑袋砍下来,但姑且还是冷静的询问道。
“敌人是多少大军?”
既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就证明佐拉塔斯还没有正确的理解事态。他大概认为,失去指的是被敌军夺走了,而毁坏指的是,在敌军突击的时候,城门或者城墙的一部分崩塌了。
仅在一日之间就能在战斗中突破波纳里斯,那敌人肯定有相当数量的兵力和强大的攻城兵器,可是随着缪蓝详细的解释,佐拉塔斯精悍的面容越来越严肃了。
“你说是,天罚?”
那是充满冷淡、嘲讽以及侮辱的语气。
帕莱斯德的奥隆相当忌讳神明,很虔诚,可与他相反,佐拉塔斯却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他不相信诅咒和报应。在出征前,其他国王一定会向巴尔德祷告,他也不会这么做。
渴望得到绝对权力的独裁者佐拉塔斯相信,(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样的话,我就是神),并严格这样执行。
而对这样的佐拉塔斯说什么神明的报应呀,天罚什么的,只能招致他的不满。
当然,对于缪蓝来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几乎疯狂的说出了自己跟王妃的约定,虽然并非所愿,但他打破了约定的后果,便是被降下天罚,而佐拉塔斯却对他一声怒吼。
“你这蠢货!如果打破约定就会受到天罚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国王、领主,甚至能称为是支配者的人都一个不剩了!!”
佐拉塔斯虽然非常愤怒,但是他却仍在冷静的思考。波纳里斯城被毁,王妃逃跑这一事已经毋庸置疑了。除了缪蓝以外,城里的其他人也陆续逃了出来。就连没必要逃跑的厨师和看马人都浑身颤抖。
从这个事实来判断,波纳里斯城已经损毁到失去了城池原本机能的程度。但是,这不是源于敌军的攻击。当时的情况在愚昧的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天罚一样。
这样的话,是落雷吗,还是地震呢,因为这种天地异变,波纳里斯城消失了。
佐拉塔斯这样判断。
因为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不过这也实在是太愚蠢了,居然因为这种自然现象惊慌失措,认为是天罚报应什么的,这些蠢货。
听到这个报告之后的一段时间,近侍都不敢接近主君。佐拉塔斯就是这么生气。
但是,身为国王,也不能总是为事情的发展愤慨生气。而且,他现在正率领大军进行远征。必须要在全部军队陷入动摇之前做出应对。
他叫来了儿子。
失去了一只耳朵的纳杰科王子,脸色乌黑满是对王妃的愤怒,又因为对父王的恐惧而有些发青,不知如何是好的出现了,他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不知道父亲会说些什么。
佐拉塔斯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统领,就觉得难为情。
处罚他,让他负起责任都显得有些愚蠢,但也必须要做个了断。
“我准备的新娘怎么了?”
“是……那个……”
“你下手了吗?”
纳杰科王子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深深低着头。
王子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脑震荡之后,耳朵上的流血和剧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意识。他满心怒吼,将那个无礼的女人追赶到了塔顶。
听说她跳了下去,就在他想要回收尸体的时候。城池突然摇晃了起来。接下来就只剩下连滚带爬的出逃了。
天空晴朗,但是却雷声四起。
地面并没有晃动,但是城池却崩塌了。
王子无法承认这无可奈何的事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这样说道。
“那种人——只不过是个骗子而已。”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下手。”
佐拉塔斯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寒冷。
纳杰科王子无法回答。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佐拉塔斯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本该强上了那个女人,你居然反被她的暴行伤害了。你可是坦加的王子。唉,太难看了。”
“您、您说的对。那、那个女人——是不理解男人关爱的卑贱女人!”
“这我早就知道。所以,我才让你驯服她。而你居然不能随心控制一个成为俘虏的女人,还让她逃了。你这蠢货!”
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直无地自容。
父王继续说道。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之后我会处分你的。在那之前你在格法德的宅邸中闭门思过吧。”
“父亲大人!”
王子脸色大变,对父亲说道。
“这——请原谅我!我一定会亲手洗刷这份耻辱的!”
如果就这样退下去的话,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两年前,在郎邦的战斗中成为俘虏,因为敌人的宽恕而被释放。那个时候佐拉塔斯也很不高兴,命令王子退到后方,就结束了。
这次是洗刷当时屈辱的绝好机会,如果就这样回到格法德的话,那就跟那个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就算是在队伍最后也没关系!请无论如何让我加入军队!根据部下们的报告,德尔菲尼亚国王亲自出现在了波纳里斯!敌人的主将近在眼前,我怎么能离开!”
王子拼命诉说着,但佐拉塔斯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变化。
不只如此,在冷淡和轻蔑之中,还混杂着厌恶的神色。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德尔菲尼亚国王参战的?”
“在通知这里之前,我的部下之中有人与他交战,那个时候,他确实自报了姓名——”
“你明知国王的存在,为什么还恬不知耻的撤了回来?为什么没有追击?城里的军队应该毫发无伤的都留了下来。”
“可、可是,国王亲自出阵的话,必然会率领相应的军队,根据部下的报告还埋伏着伏兵。我当时判断仅凭手上的兵力,是无法干掉他的。而且,我想尽早让父亲大人知道此事……”
“蠢货!!”
这声怒吼让空气都颤抖起来。
“我手下的人一直密切关注着德尔菲尼亚的动向!如果国王亲自率大军出发的话,相关报告肯定先到达波纳里斯!这种事情你都不明白吗!”
“是、是!?”
想来确实如此。潜入各地的间谍们没有传来任何报告。但是,应该也没有狂妄之徒会冒充国王。
佐拉塔斯依然一脸烈火般的愤怒表情,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在刚刚。一名间谍带来了让人吃惊的消息。德尔菲尼亚王渥尔-格瑞克将王冠让给了他的表弟萨沃亚公爵,独自一人,赶来搭救王妃了。”
“什——什么!?”
王子顿时惊呆了。
这才真是要怀疑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就算出身低微,那也是国王。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愚蠢的行径。
佐拉塔斯也有同感。因此他对自己的儿子更是生气。
“你的部下遇到的国王没有任何军队。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你们居然因为担心根本就不存在的军队而收手,厚着脸皮撤退了,简直是愚蠢至极!在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之前,快点滚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不,父亲大人!求您了!”
“罗嗦!”
佐拉塔斯狠狠训斥了没出息的儿子,让他当天晚上便离开,转天早晨便下定决心,开始行军。
国王让出王位这是让人吃惊的事情,他也明白这种即位是违法的。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现在还是渥尔-格瑞克。
只要打倒这个男人,就等同于干掉了德尔菲尼亚。而国王本人,近乎于赤身裸体的近在眼前。
失去重要的城池的不甘并没有消除。
对没出息的儿子的愤怒也没有平息。
这一切都为佐拉塔斯燃起了斗志。
他自己上赶着跑来被打倒,这不正好是为胜利做好了准备工作吗。
只要在这里打倒渥尔-格瑞克,进攻德尔菲尼亚的话,自己长年以来所向往的伯利西亚平原,贸易港寇拉尔,全部都是坦加的了。
佐拉塔斯意气风发的往波纳里斯前进。
而他完全没想到渥尔-格瑞克可能会逃走。
对方毕竟是国王,而且已经达成了夺回王妃的这个目的,还得到了波纳里斯,不可能转身离开。
驻扎在奎斯特克之后的第二天白天。
佐拉塔斯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在距离波纳里斯城,遇到了不足三千的德尔菲尼亚军。
战斗中坦加军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波纳里斯四周环山。能够通往战场这片平地的道路很有限。
佐拉塔斯的军队从偏东北方向的道路,一口气冲进了盆地。出口只有南方。
本来,应该先绕到出口地方堵住对方的去路,但整个军队的性格是聚在一起不停前进,那就无法这么做。
要分出一个队伍去南边,就要绕过整座山。不仅太远,而且这种动向一定会被德尔菲尼亚军察觉。
这样做,就等于白白放走难得的猎物。
与其这么做不如让数量来说话,一口气打过去就好了。
战斗力上有如此之大的差距,要干掉渥尔-格瑞克本人还是俘虏他,都是可能的。
目标是王旗,仅此而已。
但是,在近距离看到波纳里斯城的样子——虽然听到报告已经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还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难掩吃惊。
实在难以想象会变成这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情况,在愚蠢之徒眼中会是天罚,也让人能接受了。
不管落雷如何集中,不管是再严重的局部地震,这个毁坏方式也太异常了。
外墙和箭楼整个崩塌,两道护城河全部都填满了,就像一片平地一样。天守阁也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可是木制的兵舍和马厩却几乎是毫发无伤,武将们都无法抑制的惊呼起来。
“这、这是……”
“怎么会……”
其中明显有着畏惧的声音。
肯定有人将同僚们说这是天罚的话语当真了,但在佐拉塔斯面前,是不能说这种话的。
而且,城池的遗址上有敌军的队列。
而在中心飘扬的,毫无疑问是由咆哮的狮子侧脸和两把剑组成的纹章。
而且,看起来人数不多。
坦加军顿时振奋起来。
只要能砍掉德尔菲尼亚国王的脑袋或者抓住他,那想要多少奖赏都可以。功劳也要先下手为强。
战斗的顺序应该是步兵先行,但是各个将领仿佛在争抢一般,一开始就骑马突击。
可是,坦加军展开怒涛一般的猛攻之时,德尔菲尼亚军却开始一起后退。
与其说是后退,倒更像是看到坦加军队的勇猛,感到害怕开始逃跑。但是,并不是冲着南边的道路。而是往东边的山上逃去。
“白痴!太没用了!”
坦加军放出精心训练过的猎犬进行追击。
对于德尔菲尼亚来说,这片土地非常陌生。
一定会被困在山中无法前进,因此坦加军毫不戒备的直接冲了过去。
德尔菲尼亚军在坦加军的追击下,只顾着一路逃命,但来到半山腰之后却都停了下来,等着坦加军追过来。
不过,乘势追击的坦加军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不管对方做什么,自己的优势都非常明显。
而且,狮子的纹章就近在眼前。
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就此放过,因此他们疏于戒备,一味猛冲。
而坦加军骄傲自大的样子逐渐消失,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半山腰的时候了。
在他们想到山对面埋伏着德尔菲尼亚军的时候,几根圆木滚了下来。
而山坡下的坦加军被砸了个正着。
一抱粗的大木头接连滚落,雪崩一样向坦加军袭来。躲不开也扛不住。马都跳了起来甩落骑手,而跌落地下的骑手接连被圆木砸中,砸飞。有的人还被马踩了。
而免于此难的只有位于后方的人而已。简直是一片惨剧。
重要的先锋被这种手段干掉了,坦加军的愤怒如烈火一般。
“混蛋,卑鄙!”
“举着王旗的人,居然使出这种阴谋!!”
坦加军非常愤慨。而他们的愤怒都向那个狮子的纹章发泄而去,但让坦加军怀疑自己眼睛的是,那个纹章还出现在了西边的山脚下。
“什么?”
那是完全一样的旗帜。是不可能认错的德尔菲尼亚王家的纹章。而故意逃到东侧的德尔菲尼亚军也跑下山,排列好队伍停了下来。西边的军队也同样排好队列。两边都有一定数量的骑兵,堂堂正正。
事已至此,现场的武将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猎犬的工作并非思考。他们脸色铁青的跑到佐拉塔斯身旁。
而这一连串的发展让佐拉塔斯也不禁咂舌。
没有能够固守的要塞,仅凭不到三千的军队留在敌地,原来是这样吗,他对那名庶子的轻蔑之意再次涌现,但也不能就此放弃。
在这场战斗中,佐拉塔斯想得到的,并不是胜利的名誉,也不是夺回波纳里斯。
而是俘虏渥尔-格瑞克,或者砍下他的首级。
“不要闹。真货只有一个。那个狂妄大胆居然敢举起王旗的假货,放着不管就好了。首先要找出真货。”
佐拉塔斯如此下令。
斥候飞了出去,但迟迟没有进展。
这也是当然的,就算是德尔菲尼亚人,也没有几个清楚的见过坦加国王的相貌。
只不过,在塔上缠绕着巨蛇的王旗下,胸口有着同样的纹章,身穿金光闪闪的护具,戴着深红色的外套的人,应该就是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同样的,一般情况下,一军的大将会身穿显眼的服装。而坦加的斥候也不是通过相貌来辨认,而是在寻找国王才有的那种华丽装束,但两边都找不到相应的人物。
这个时候,西侧王旗下的人是巴鲁。
平时的巴鲁,作为迪雷顿骑士团的团长,喜欢身披大鹫的纹章,但今天他却身穿非常朴素的服装。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的将校。
而与他身穿同样服装的男人,就在东边的王旗下。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渥尔-格瑞克。
只不过是年领身高都相仿的男人代替的。实际负责指挥的,是一旁的伊文。
结果,要说到两方国王的动向如何,那可以说对照鲜明。
东边的《国王》异常沉稳一动不动,而西边的《国王》率领手下,立于军队前列,冲着佐拉塔斯身处的阵营,从侧面冲了过来。
坦加军队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前后奔走保护着佐拉塔斯,分散队列准备迎击,但这对于巴鲁来说只不过是上好的诱饵。
“滚开!杂兵们!你们这种人挡在国王面前简直是太自不量力了!”
他一边高声叫着,一边不停挥舞着长枪。
巴鲁也是在十几岁的年领就得到了英雄称号的骑士。步兵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脚步。数十人立刻被被枪击中,飞到空中。
看到他的本领,坦加军顿时激动起来。
“国王!?”
“这个是真的吗!”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集中到这个《国王》周围,想要包围他。
看到这里,东边的《国王》行动了起来。
他举起一只手挥了下来。
东边的军队一起展开了突击,攻击了刚刚开始行动露出漏洞的坦加军。
虽然这个《国王》只是按照伊文的指示行动,但在坦加军看起来却并非如此。一军将领一直审视着整个战局的走向,在绝妙的时机发起了攻击。
而立于全军之前,实际进行指挥的伊文,偷偷笑了起来。
“虽然大陆非常广大,可能这么胡来的,也只有我们的国王大人了吧。”
当然,巴鲁也不会输给他。
“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就一起上!我这位国王会亲自做你们的对手的!”
巴鲁高声宣言道,不管怎么看都是在享受。
坦加军完全困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不管哪边是真的都无所谓了!不要怕!敌人只有一小批人!”
坦加的指挥官高声说道,鼓励着动摇的士兵们,让他们重新列阵。
“是啊!不要被骗了!只要把两边都打倒就好了!上!上啊!”
如果兵分东西两路的话,自然会有空挡。
佐拉塔斯的本阵虽然有大本营来保护,但周围却都空了。在夏草繁盛的盆地中,只有大本营留在中间。
看准了这个时机,又有一个团队从别的方向袭了过来。随风飘荡的旗帜是白百合。
而与前方的纳西亚斯并马齐驱的战士才是渥尔-格瑞克。他们没有给坦加军片刻时间便冲进了大本营。
而且,坦加军也不可能知道这是真正的国王。但是,看到德尔菲尼亚著名的白百合纹章渐渐逼近,坦加军也紧张起来。
毕竟,那旗帜的主人拉蒙纳骑士团长纳西亚斯,是之前国王差点被处刑的时候,决心替国王去死的忠杰之士,坦加也知道。
保护本阵的大本营有五千兵力。但,进行突击的部队只有三百人。
“放肆!”
坦加军勇猛的准备迎击,但突击队却避开了过多缠斗。活用脚力让本阵动摇,充分扰乱对方,在敌人重整态势之前,又飞快的隔开距离。而双方分开的时候,渥尔-格瑞克嘲笑一般的宣言道。
“怎么了!?国王在这里呢!”
正因为是正牌货说的话,所以绕有几分真意。
而且,白百合的纹章守护在他周围。
坦加军不可能放着不管。
他们红着眼睛追了过去。
渥尔和纳西亚斯率领军队逃到了森林中,但这里到处都是陷阱。白百合的纹章全都穿了过去,但是藏在两侧大树上的男人们,抓住挂在树枝上的粗绳,跳了下来。
顿时,地面上结实的巨网像一面墙一样立了起来,挡住了坦加军的前路。
而为了追赶敌人全力飞奔的坦加军正中这个圈套。而且,这种陷阱还到处都是。他们立刻无法动弹。
之前一直逃跑的德尔菲尼亚军一改方向,再次袭了过来。
坦加军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平安无事的队尾再次向本阵紧急报告。
面对接连受挫,佐拉塔斯咬牙切齿,但并没有难看的大吵大闹起来。
“不愧是出身下贱的国王的所作所为,确实与众不同。”
他嘲弄一般说道。
佐拉塔斯并不是纠结与战争体面与正攻法的国王。如果有效的话,他也会使用策略。
装作逃跑的样子然后逆袭,放置伏兵,他都认为是为了得到胜利很有效果的战略,但现在的打法实在不像是国王军的作战方式。就跟山贼一样。
不跟这种敌人战斗是最好的方式,但无论如何都要打倒渥尔-格瑞克。
佐拉塔斯一边小心注意不要落入对方陷阱,一边焦急的进行指挥。总之,己方的军力数倍于敌方,这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中了陷阱,只要派出增援就能干掉敌人。他们一边这么做,一边拼命探寻着国王的所在。
让人吃惊的是,德尔菲尼亚军并没有本阵。军力主要兵分两路,而且还有几个小的游击队,看起来非常任性随意的行动着。
他们到底是怎么进行统帅的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看起来互相之间的呼应有条不紊。他们似乎很了解周围的地形,如果追赶着他们进入森林之中的话,最后只能是被搅乱成一团。
战斗双方都不能给对方致命的打击,就这样天渐渐黑了。
双方都停了下来,准备安营扎寨。
(明天必须想一些办法……)
佐拉塔斯心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与他们作战。不管对方谋划些什么,只要不动就不会中圈套。
但是,这样的话战斗就会陷入胶着状态。
如果在这段时间,德尔菲尼亚的增援赶到的话那就麻烦了。果然,就算多少有些牺牲,也要尽早做个了断。
佐拉塔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阵营,观察着对方的情况。
德尔菲尼亚军也忙着安营扎寨。因为双方之间隔着充分的距离,所以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不过还是有警惕夜袭。他们在南方出口的旁边驻扎。燃起明亮的篝火,四处有人把守,看起来毫不松懈的望着这边。
果然认为分散扎营是危险的吧,原本四散行动的部队现在聚集在了一起。
佐拉塔斯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了。虽然他原本打算今天晚上进行夜袭,但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居然准备两面王旗,这是个耍尽了小聪明的陷阱。佐拉塔斯怀疑,说不定对方已经考虑到自己会在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进行袭击。
用不着着急。己方也非常疲劳。先让暗探去打探情况。
只不过——
正因为对方展现出奇怪的战斗方法,所以佐拉塔斯和坦加的将校们谁都没有注意道。
今天的战场上,一个必须应该出现的人——王妃并不在。
两军都开始燃起篝火的时候,王妃率领着百名士兵出现在山中。
士兵中以阿斯迪恩为首,基本上都是迪雷顿骑士团的团员。卡里根也身在其中。
这一百名士兵并没有参加白天的战斗。
他们亲眼看着同伴们拼死战斗的样子,但只是静静的藏在那里。
这非常痛苦。而且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更痛苦了。其中有的人难以忍耐,跑去跟王妃控诉,请求参战。
“只要有人出去,我就亲手砍死他!”
王妃的样子非常可怕。
“要做什么天黑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在那之前绝对不许动!”
原本不满的士兵们都瑟缩起来。
他们眼中,王妃明显杀气腾腾。胡乱抵抗那就是自杀行为。
而雪拉也有些担心的望着王妃。
王妃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
那是今天早晨的事情。王妃和国王吃饭的时候,那名青年走了过来,这样说道。
“到了晚上,我就去色诱,白天就没办法帮忙了。”
王妃的表情眼看着变得可怕起来。
“你的耳朵到底长哪里去了?我说过不许这样做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他马上死掉的。不会让他断气的。”
负责服侍两个人的是雪拉,但他也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说道。
“那是,虽然让他受了致命伤,但是不会马上死掉的意思吗?”
“嗯。这样的话就跟德尔菲尼亚无关了。总之,只要这边下手的时候,坦加的国王还活着,有很多人能如此证明就可以了。对吧?”
青年微微笑着。但王妃却表情苦涩。
这也正因为青年说的是事实。
“而且,坦加的国王越是独裁者,他们的国王受伤之后,坦加军的统帅便会变得散乱。大概连平时的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吧?要进行奇袭那是绝好时机。”
这也很正确。
所以,要给他不会马上丧命的致命伤,但王妃却狠狠的说道。
“然后,就要色诱吗?”
“不要生气呀。也不是真的共度一夜。”
“怎么能让你那么做!”
王妃非常生气。
雪拉给国王的杯中倒了一杯葡萄酒,开口说道。
“不过,路。虽然说得很简单,但实际上这需要很难的技术吧?”
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雪拉。
“在同床之前逃出来吗?”
“不是的!而是让他受不会马上死,但是接下来又一定会死的伤。”
“你很清楚啊?”
这个若无其事的问题,让雪拉无言以对。
合战战场上雪拉是外行,但是在这个阵营中,他比任何人都精通《杀人方式》。同时他也学习过让人缓慢死亡的办法。
刺下一击到死亡,有的时候能有数分钟、数小时、甚至数天的时间,但也仅仅只是学过,并没有实践过。
无论是用毒还是使用武器,都要讲究分寸伤害人体,明明是想让对方再活一段时间,却不小心弄死了,或者让对方恢复了,这都有可能。
国王开口问道。
“能这么合适的让他在希望的时间停止呼吸吗?”
“又不是再让他活三四天。只要坚持到这边下手之前就可以了。——如果你来准备奇袭那就好了。”
这句话是对王妃说的。
王妃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
从她什么话都没说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知道就算阻止也是没用的,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爽,非常生气。
青年笑着安慰王妃道。
“喂,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为什么要色诱?”
“你也知道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吧?不用担心,肯定是未遂。等只剩我跟国王大人两个人之后,我会很快结束出来的。”
王妃还是不太高兴。她望向青年的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怨恨。
“艾迪?”
听到青年低声小心的呼唤,王妃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还在咬牙切齿。
“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青年依然笑着,轻轻拍了拍王妃的脸颊。
“不要闹别扭了。要追根究底的话,这也是你种下的种子。”
“所以,我说我知道了。”
“真的吗?”
“烦死了。你快去诱骗那个混蛋的父亲吧。”
“好好,我会去的。到了晚上就去。”
这真是悠闲的台词。
相反王妃却咬牙切齿。
青年离开之后,国王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不解的说道。
“不过啊。你也好,拉维殿下也好,虽然说要色诱,不过佐拉塔斯到底会不会上钩啊?而且,就算上钩了……”
雪拉也点了点头。
“我也有疑问。这是在闺房中要做的事情吧?我听说佐拉塔斯王的警戒心很强。而且在远征中就更是如此。”
作为进行暗杀的人的意见,闺房中是最适合暗杀工作的。
但是,为此必须要得到对方的欢心。就算能有始有终的完成工作,那之后也要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因此,在闺房中进行暗杀一般都是长期战。
“如果为了不让人怀疑,一点一点给他下毒,伪装成病死的样子我倒是能理解……”
雪拉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详细的工作内容,看到国王和王妃的视线之后,慌忙闭上了嘴。
国王的表情饶有兴趣。
“这是专家的意见吗?”
“是,算是吧……”
“真是漫长的事情啊。不能在床上猛的干掉对方然后逃走吗?这样的话要简单得多啊。”
“虽然如果能逃掉的话是可以的,但那是不可能的。贵人的闺房一般在宅邸的最深处,有很多仆人守候服侍。如果主人突然死亡的话,是没办法逃掉的。这就等于告诉人们这是自己干的。”
“嗯。确实如此。”
“如果做好了被抓、被杀的心里准备的话,还是能一击干掉对方的……”
“这样的话,拉维殿下不是很合适吗?就算被杀也不会死。”
“嗯。那个人的话可以毫不客气的下手。”
王妃用冷冰冰的眼神望着两个人。
“你们说,不会死?”
雪拉不由得害怕起来。很想藏在国王身后,而国王自己也忍不住往后退去。
“不,是雪拉说的。拉维殿下是不会死的。就算心脏被刺穿了一个大洞,也能醒过来。对吧?”
“啊,是的。”
王妃不爽的咂了一下舌头。
“不会死吗?确实是不会死。就算砍掉脑袋,就算被烧成灰,也会活过来。如果是马上能醒过来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吧。”
“…………”
“之前那次,只是运气好而已。我知道他被砍了。雪拉很偶然的把他搬到了森林中,所以,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也不一定总是这样。说不定,活过来的时候是五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也许是更久之后,这样的话,对于我来说,就跟死了一样。因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妃的眼睛似乎注视着远方。
也许是想起了已经不在的人,想起了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国王举起了两只手。
“我明白了。我说了些没神经的话。回到刚才的话题吧。——虽然这也是没神经的话题,拉维殿下的色诱真的会成功吗?也就是说,发起夜袭真的没关系吗……”
“我保证。虽然很不愿意。”
“你能够如此断言的根据是什么?”
看到国王和雪拉两张饶有兴趣的脸,王妃苦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能相信吗?他是魔女。”
“…………”
“现在是男人,所以应该是魔法使——恶魔吧?他能魅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看到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俘虏。如果我说他天生就有这种特性呢?”
国王震惊了。他很不情愿的想起了王宫中的骚动,慌忙否认道。
“不,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啊?”
“当然了。我不允许。”
“对谁,《不允许》什么?”
“你要这么认真的问这种问题吗?你想想看。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的国王,被年轻男人迷住,迷失自我,丢掉政务,倾覆国家,能对珀拉说这种话吗?”
国王顿时慌张起来。
“稍等一下!你怎么能自己这么乱说!?谁会倾覆国家啊!”
但是,王妃对着国王尖锐的说道。
“你听好,渥尔。我并没有在夸张。虽然现在你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控制。但,你试试不去控制。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所吸引。就算路法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周围的人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他就像行走的春药一样。还有三个圣职者因此而自杀。”
国王和雪拉都不只是哑口无言了。
雪拉战战兢兢的问道。
“那个,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他们自己明明对神明起誓要永远贞洁,却遇上了那个男人。”
“有了情欲?”
“唉,就是这么回事。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未遂而已。不过那些和尚们,无法忘记自己想要推倒他的事实吧。”
“所以就自杀了?”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真的是会走路的大麻烦。”
王妃依然非常生气。
国王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
“不过,他看起来——如此魔性邪恶吗?”
王妃微微笑了笑。
“对他的印象因人而异。也根据时间和场合变化。而且,其中也有真的没什么感觉的人。——说不定你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是真的非常奇怪。也不会怕我。”
“我有我自己的害怕方式。不过……是啊。你的印象跟拉维殿下很像。非常奇怪,不管怎么看都不寻常。但是,看起来不像坏人。这就是我的感觉。”
国王点了点头,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
“如果他有如此强的魅惑性的话,我也想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拉维殿下是你的朋友。我也不能答应。”
王妃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啊……”
“我只是说说看。我对男人没兴趣。”
“笨蛋。如果这种东西会成为阻碍的话,那些耿直的和尚们怎么会被迷惑心神!”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雪拉,因为过于佩服,不由得开口说道。
“他简直——能成为最优秀的行者……”
突然被王妃瞪了一眼,吓得一动不敢动。毕竟,现在王妃眼中满是杀气。
雪拉吓得缩成一团,而国王则悠闲的说道。
“是啊。如果一定能夺取暗杀对象真心的话,那肯定能成为杰出的刺客。”
“是啊。我们总是为此辛苦呢。工作的成功和失败,都要看能否得到对方的宠爱,就算这么说也不过分呢,真是羡慕呀……不,那个……”
不好。越说话题就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王妃现在看起来就像浑身毛发竖立,摇着尾巴非常愤怒的猫一样。雪拉觉得自己要被王妃绿色的视线杀死了。
而国王似乎不能理解。他不可思议的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作为确实能成功的话,这是很有效的手段啊。”
“这可是暗杀的手段。那也没关系吗?”
“确实不能大声说。也不能跟士兵们还有德拉将军以及表弟说。但是,只要不公开就没有任何问题。只要能漂亮的给佐拉塔斯来上一刀的话,对我们也有很大帮助。如果说有问题的话,那就是要如何接近……”
“先等到夜里吧。然后化装成吟游诗人什么的,装成一不小心被卷入战争的样子,潜入坦加阵营。”
“重要的是那之后的事情吧?如果不被带到佐拉塔斯的面前,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家伙,太显眼了。神秘的吟游诗人在阵营中吵闹的话,肯定会见到的。阵营中的混乱必然会有主将来平息。”
“嗯,然后趁此机会色诱吗?”
这实在不像是国王和王妃的对话。而且,这也不是国王军应该采取的作战,雪拉心想。
这些人明明都非常认真正直,但有的时候却又狡猾得让人吃惊。能认真的讨论这种手段。雪拉深切的想,实在是一对相配的夫妻。
“接下来就简单了。不杀了他。但是,要让他受伤使他失去指挥能力。德尔菲尼亚发起奇袭的时候,佐拉塔斯还活着。只要让坦加人目击到这一事实,我们就不会被怀疑。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但是从流程上没有任何会被指责的地方。”
“如果明白这些的话,为什么如此感情用事?你应该说过,你跟拉维殿下并不是恋人关系,难道说你在嫉妒吗?”
对于色诱表现出如此之大的抗拒,没有其他可能性,所以国王才这样故意问道。
他知道会受到王妃的强烈反对,但让他意外的是,王妃那种可怕的气息消失了,不知为什么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渥尔。假如说——只是假如说。全都是假如。你就先听听看。”
“什么?”
“如果说伊文说出同样的话,你会怎么办?敌人的大将似乎喜欢我这一型的,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去勾引干掉对方,如果他说出这种话的话呢?”
国王无声的趴在桌子上。
雪拉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觉得因为太过于恐惧,浑身发冷,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国王肯定也有同感。勉强振作起来之后,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大声叫道。
“别说了!你怎么偏偏说这个!?”
“回答我。我在问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就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那个笨蛋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我也知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是假如了!我也有心里准备,说这些话可能会被打得半死!”
王妃愤然的反驳道,但还是压低声音说。
“伊文也不是你的恋人。你对于他的贞操也没有任何权利。这样的话,伊文不管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就算去卖身,都跟你没关系吧?”
“喂,莉……”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你能笑着把他送出去吗?如果不能的话,那是为什么?是因为嫉妒吗?回答我。”
国王满头大汗,不停沉吟着。
实际上,他实在是做不到。
但是,王妃闪亮的眼神却在催促他快点回答。
实在是比不了,国王完全投降了。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所以我向你道歉。你就饶了我吧!”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道理。当然也不是什么恋爱感情。我只是,不愿意。不希望他做这种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不,非常非常明白。我理解了。”
国王垂头丧气的说道。他感觉刚刚的对话,从根源上夺走了自己的斗志和力气。
帐篷的入口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打开,三个人都跳了起来。
能在国王的帐篷中这么做的人并不多。果然,话题的主角登场了。
“喂,你们的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差不多也该进行配置了……”
说到这里,伊文注意到三个人的样子都非常僵硬。
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都聚在这里。——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呢吗?”
三个人都僵硬的笑了起来,这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国王故意说道。
“不,那个,大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早就在做准备了。你是最后一个。”
“啊,这样啊,是啊……”
国王匆忙离开了帐篷,不知道为什么,满脸通红。
“啊,那,我这次个别行动。雪拉,你也来。”
“啊,是的。我陪您。”
王妃和雪拉也慌忙冲出了帐篷。
当然,伊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非常茫然。
王妃选出了一百人的奇袭队,并没有参加战斗,而是藏在选好的山腰上。
然后,现在,她俯视着下面坦加军耀眼的篝火。
一百人的奇袭队都压低呼吸,藏身在树丛中,等待王妃下令。
雪拉也打扮成随从的样子,佩戴着剑,蹲在一旁。
这附近一片黑暗。
士兵们有些不安的望着王妃。
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夜袭敌阵,但问题是何时发起突击。
全员都不停注视着王妃。但王妃却丝毫没有要动的一丝。他背靠着大树坐在那里。
雪拉就在王妃身旁。
士兵们的紧张也接近了极限。他们望着王妃,打算只是问问发起突击的时间也好,但却大吃一惊。
王妃一脸不太高兴的神情坐在那里,她将戴在左手上的戒指拔了下来,戴在了右手上。
“莉。那是……”
雪拉忍不住说道。
听说这是解放破坏波纳里斯的那股力量的钥匙。只要戴在左手上,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如果戴在右手上,就能发挥出将整座城池轻松摧毁的力量。
不是说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吗。
雪拉因为紧张而浑身僵硬,王妃用复杂的表情望向雪拉,伸出了右手。
“一个人看果然不太舒服。你来陪陪我。”
“啊……?”
王妃的右手触摸到雪拉的肩膀,就在这一瞬间。
景色消失了。
周围的森林,人的气息和地面都消失了。
没有任何现实感。
雪拉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虽然是站着,但却是漂浮在半空。
居然真的能忍住没有惨叫出来。
不,就在雪拉忘记自我差点叫出来的时候,肩膀上那只手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
“没关系的,不用但心。”
回过头去,王妃就在那里。虽然周围是一片黑暗,但只有这个人的身影却非常清晰。
就仿佛自己睁着眼睛在做梦一样。
雪拉无意识的紧紧握住王妃的手腕,脸色铁青的环视着周围的黑暗。
这不是夜晚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地下室里的那种黑暗。但是,却没有那种场所特有的闭塞感。
周围只有寂静的黑暗。
“这、这是什么!?大家都去哪了!!”
“都在。都在周围呢。给你看看。”
黑暗消失了,森林中的风景映了出来。
果然是在做梦。每个人的表情,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服装上金属的颜色,和枝叶的形状都很清楚,但还是很奇怪。
今天夜晚天空阴沉,没有云。不可能这么鲜明的看到人的相貌和景色。而且,就像是看着玻璃对面的风景一样,没什么实感。
在雪拉陷入震惊的时候,王妃在他耳边说道。
“你的身体并没有动。现在还坐在森林中。而我就在你身边。只不过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做了背景而已。”
而与这句话同时,周围再次被黑暗包围,眼前,腰部附近高度出现了像水盘一样的东西。
很像是寇拉尔城庭院里的小喷水池,但这个水盘没有根基。跟自己一样是漂浮在空中的。
它闪闪发着光,上面充满了说不清是雾气还是液体的东西。而满溢出来滴落的发光的雾气顿时消失在黑暗中。
“不要在意周围。只看这个就好了。”
虽然王妃这么说,而且这种异常状况更让人在意,但水盘中映出了清晰的影像,立刻吸引了雪拉的眼睛。
水盘中映出了那名青年。
他的打扮跟今天早晨离开阵营的时候不一样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手的,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衫。
能看到支撑的柱子和隔开空间的幕布。这仿佛是在帐篷中。只不过,并不是士兵们居住的那种便宜的帐篷。
无论是地上铺的绒毯的华丽程度,还是帐篷内装饰品的高级程度,都比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帐篷要更加金光闪闪。
雪拉听到了歌声。
那是非常遥远,非常微弱的声音,但却是无法形容的美丽歌声。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雪拉仍然立刻被这个歌声迷住了。那清爽的高音就仿佛闪闪发亮的水晶,那宽阔柔润的低音就像芬芳的蔷薇花瓣,而他简简单单唱出的流畅旋律,就像最高级的天鹅绒一样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雪拉感到一种恍惚感。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雪拉忍不住竖起耳朵,而王妃默默的指了指水镜。
镜子中映出的青年在唱歌。
不只是身影,连声音映了出来,果然跟普通的水镜不一样。
雪拉一边佩服不已,一边听得出了神。
单是声音已经足够出色了,其中还混杂了竖琴的声音。而弹琴的手法也实在是巧妙。
有这么高超的技术,这个人真的能在潘达斯生活下去,雪拉虽然想着这些有些失礼的事情,但是却没有说出来。更重要的是,他更在意镜子中映出的景象。
这面不可思议的镜子,还鲜明的映出了路所弹奏的竖琴上描绘的纹章——那是缠绕在塔上的巨蛇的纹章。而能使用这个纹章的人,在坦加阵营中只有一个人。
青年一边留下充分的余韵,一边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这时一个感叹的声音说道。
“真漂亮。”
那是名壮年男性的声音。而且,不是普通的男人。
那是只有平日里支配别人、君临别人、命令别人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画面变了,出现了坐在青年前面的男人的身影。
他身穿金线织花的近端,悠然的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他支配者才有的那种冷静和敏锐的眼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就是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雪拉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那是个颇有风采的男人。即便是舒服的坐在那里,也有着压倒其他人的威严。
之前自己也曾偷看过帕莱斯德的奥隆,姑且不论他头脑如何,不过就算恭维也算不上是好看,但是这位国王却有着干练端正的相貌以及均匀的身体。他应该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但却感觉不到那种年龄。看起来很有男人味。
王妃轻声嘟囔道。
“那个混蛋的父亲,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是。”
在这里说的话对面似乎听不见,但雪拉还是压低了声音。
帐篷中还有照顾国王起居的侍童。
佐拉塔斯吩咐侍童给青年端来酒杯。
看起来,他似乎很满意青年的技巧。
他很高兴的笑着说道。
“在你奇迹的声音之前,就连潘达斯的歌姬,也不得不全部歇业了。”
“能得到您的夸奖,实在无比光荣。”
青年轻轻低下了头。
他举起了手中的竖琴说道。
“不愧是坦加国王的东西,非常出色的名器。”
“你喜欢吗?”
“是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发出这么漂亮音色的竖琴。”
跟王妃和国王说话的时候不一样,青年的语气非常郑重,但却算不上恭敬。在国王面前,这个态度算得上是非常不逊了,但佐拉塔斯却没有追究。不只如此,他似乎还有些享受。
他跟侍童说了些什么,让他退下了。
此时,只剩下佐拉塔斯和青年两个人了。
不可思议的镜子映出的位置变了,宽敞的帐篷中的每个角落都映照了出来。
有着漂亮浮雕的屏风上,随意的挂着深红色的外套。后面是放着绢布被子的床。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跟其他士兵们一样睡在地上,但坦加的国王即便是身在战场,似乎也要追求舒适和豪华。
他手中的酒杯也是黄金装饰的精美器物。
佐拉塔斯喝了一口葡萄酒说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诶?”
“让你这样的歌手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在我手下做事吧。”
可惜的不只是唱歌的技巧。
很明显,佐拉塔斯仔细凝望着对方的视线和语气,都隐含着其他的目的。
听了这个要求,青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实在是惶恐,这有些……”
“你要拒绝吗?”
佐拉塔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你应该说过,你没有主人。”
“是的。我没有主人。”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有衷情之人?”
这次他的语气有些愉悦。
他仿佛在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和坦加的国王竞争。
青年为难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弹拨了一下竖琴的琴弦。
“我也没有情人。但是,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唱歌。”
“那,从今夜开始你就为我唱歌吧。”
“这可不行。我是为了让那个人听到才唱歌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代替他。”
跟国王这样说话,已经是不敬之罪了。例外只有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而已。
佐拉塔斯果然生气了。但是,他似乎对这个不惧怕自己,什么都敢说的青年更有兴趣了。
“不是主人,也不是情人?”
“是的。没做过亲吻以上的任何事情。”
“真是让人吃惊。你如此出色的才能都要献给那个愚蠢的人吗?”
“不。他并不愚蠢。他还很年幼。毕竟,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九岁,那个人只有两岁。”
佐拉塔斯尖锐的眼神中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真是个悠长的故事。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几岁了?”
“十三岁了。”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唱歌的?”
“虽然对陛下非常抱歉,但正因为有那个人在,我的天空才会升起太阳,我的大地才会盛开鲜花。”
而青年此时的笑脸就像盛开的鲜花一样。
“我毕竟长成这个样子,所以之前也有过很多邀约,不过那个人很讨厌这样。他说让我不要出卖色相。”
坦加的国王笑了起来。
“这真是小孩子会说的话。好吧。就让你和那个孩子一起服侍我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绕到屏风后面呼唤青年。
“过来。”
他的语气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绝对不是那种有威压感的声音,但却也不容别人拒绝。他从一开始就毫不在意对方的意见。这是别人对自己的话会绝对接受的人共通的特征。
青年从木箱子上站起来,困惑的说道。
“那个,非常感谢您的恩情,但我不是那种能接受陛下宠爱的人。我身上有丑陋的伤痕……”
佐拉塔斯并没有听。他在屏风后面呼唤青年,自己坐在铺着绢布的床上。
他说,“让我看看。”
听到这个脱光的命令,青年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所措。
他战战兢兢的望向佐拉塔斯的样子,有着不会激怒性格暴躁的国王的羞耻,还有一种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艳丽。
“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国王再次下令,青年没办法,只能脱下鞋子,解开衣带,让后撩起衣服从头上脱了下来。
他的动作有些若无其事惹人眼球的感觉,让雪拉非常佩服。
这种情况下搞错一点点就会变得谄媚。会容易给人想要得到爱抚的印象,但他的动作完全不刻意。非常僵硬青涩。
如果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可不容易。
佐拉塔斯望着全裸的青年。
那是毫不客气的冷静眼神,但是却很热情。
命令他脱光并不是单纯的好色。
他肯定也想确认一下,青年是不是在哪里藏了武器。
但是,即便是在专家雪拉眼中,这个人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如果是自己的话——雪拉试着想了一下。
在这种状况下,要让对方受致命伤,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自己还有长发的时候,还能用头发勒住对方的脖子,但这种方法又不可能中途停下来。如果只是让对方差点窒息的话,接下来症状也不可能会恶化致死。
在蜡烛的光亮映照出青年雪白的身体。
紧致纤细的身体上,有着漂亮的肌肉,描绘出跟女性完全不同的光滑曲线。
光滑的胸膛到腹部附近,有一道浅桃色的伤口。那是莱蒂齐亚砍出的伤。
佐拉塔斯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抚摸着那道伤痕。
“怎么弄的?”
“被卷进打斗中了。我运气不好只是路过而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受了这个伤还活了下来?”
“是的。周围似乎都觉得不行了,不过还是……”
“你运气真好。我喜欢。”
说完,佐拉塔斯强壮的手臂抱住青年的身体,将他按倒在床上。
王妃从刚刚就一直在咯吱咯吱磨着牙。
低吼声也越来越大。
“为什么非得这么伤心的看这种场景啊?”
雪拉战战兢兢的安慰道。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还请忍耐一下……”
现在还不行。佐拉塔斯还没受伤,就算发起奇袭也注定会失败。
雪拉跟王妃不同,对这种场面很有忍耐力。而且,对于如何给对方致命伤,他也很有兴趣。
咬断对方的舌头吗,还是说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刀剑?
还是说,这个人也有着跟王妃一样的利齿——
就在雪拉集中全部注意力注视着水镜的时候,被按倒在床上的青年轻轻推开了佐拉塔斯。
“陛下。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能不能停下来呢?那个人生气的话是非常可怕的。”
“比惹国王生气还可怕吗?”
“是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应该是没有别人了吧。佐拉塔斯苦笑着,抓住青年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真是耿直的让人吃惊啊。只不过,这世界上不存在能优先于国王意志的东西。这种事你必须要知道。”
“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没有任何事是国王不能做的。不管国王的愿望是什么,都应该被实现。”
这对于佐拉塔斯来说是绝对的事实,也是他的信念。
“我说要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到我这里来不是谎言。你不用客气。把他带来吧。虽然还是个孩子,也要好好跟他讲清楚道理。”
青年轻声笑了起来。
他放在佐拉塔斯肩膀上的右手落在床单上,又再次抬了起来。这次不是为了推开对方,而是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将手环在对方的侧腹上。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就在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佐拉塔斯的脸色不然变了——
“唔!?”
那是难以形容的呻吟声。
雪拉忍不住探出身子,凝神望去,但全裸的路只是仰面躺在那里。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佐拉塔斯的样子却不寻常。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头上渗出了汗珠。似乎是在忍耐剧痛。他表现出异常的愤怒,想要勒死自己身下的人,但路的动作更快。他突然跳了起来。
佐拉塔斯的身体从床上翻落。
做了这种事情,佐拉塔斯似乎也无法马上起来。
他身穿华丽的居家服,用手按着左侧腹。虽然很少,但是雪拉看到那里渗出了血迹。
“——他做什么了?”
雪拉忍不住问道,王妃冷冷的笑道。
“他用手指代替刀剑刺了进去。刺进了侧腹。”
雪拉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人的身体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手指刺穿的。
大人打死小孩子,或者大男人折断女人的骨头这还能够理解。或者说用手刀杀死对方,如果击中的是咽喉或者心口这种要害的话还能实现。
但是直接刺穿肉体——而且是活生生的人的肉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路法单手就能拧断人的脖子。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水镜中的景象移动了,映出了青年的身影。
能看到他的右手指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虽然让人难以相信,但是他似乎是真的凭借手指的力量就刺穿了佐拉塔斯的身体。这个深度的话应该伤到了内脏。
他飞快的穿上扔在一旁的衣服,回头望向佐拉塔斯,那有着美丽青年外表的恶魔微微笑了笑。那是能让人看得入迷的微笑。
“对不起了。陛下。这就是我的决断。”
接着他头也不回,撩起入口反方向的帐篷,钻了出去。
佐拉塔斯拼命喊道。
“有谁在!”
侍童跑了过来,这就是最后一幕。盯着水镜的雪拉的视线看到了在地上蠕动的虫子。
雪拉吃惊的抬起头,已经回到了刚刚的森林中。
有着浓厚的绿色味道。
还有虫鸣。
能感到附近压低气息隐藏着的大量士兵们。
雪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移动。他一直坐在这里。但是,只有意识飞走了,看到了那遥远耀眼篝火下发生的光景。
王妃就坐在眼前。
凝视着雪拉的绿色眼眸中有浓密热烈的火焰在燃烧。雪拉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妃将戒指戴回到左手上然后站了起来,对慌忙跑过来的士兵下令到。
“放出火箭通知本阵!开始突击!”
德尔菲尼亚军开始一起向坦加军发起奇袭是在那之后。
一直焦急难耐的等待着战斗女神命令的他们,发起战斗的呼喊声,敲响了铜锣和钲鼓,以让人难以相信是夜袭的喧闹程度发起了突击。
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奇袭队处于优势地位。
坦加军一味注意着本阵的动向,将所有的注意力和警备都放在了正面。
别动队是在斜后方发起了奇袭。
虽然人数只有一百人,但却强大得可怕。
而且,这个奇袭队的人都对坦加有着异常的仇恨。以迪雷顿骑士团副团长阿斯迪恩为首,都借此机会尽情打了起来。
坦加军立刻陷入了混乱。
这种时候,只要大将还能稳住,立刻便能重整态势。这就是大将的职责,但这个时候的佐拉塔斯却不得不因为不能自由行动的身体和伤痛而懊恼不已。
他知道自己被刺中了,但却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佐拉塔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受伤的原因。
在闺房中,想要强奸近乎于是男娼的吟游诗人的时候受的伤,这实在是说不出口。
而且,他并不觉得伤很深。
他让狼狈不堪的侍童们为自己止血,换上衣服,穿上爱用的护具。
在这段时间,武将们也不断赶来询问指示。本来佐拉塔斯现在并不是能够指挥战斗的状态,但他还是佯装平静。
他尽量威严的说道。
“不要吵。暂时先撤退。”
受了伤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武将们听到主君少见的消极的指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服从了命令。
对于他们来说,佐拉塔斯是绝对的主君。不管他的命令是什么,他们都要服从,这就是他们平时受到的教导。而且现在是非常事态。
坦加并没有那么勇敢的臣下,对于主君的示弱,就算觉得疑惑,也没人敢去质问。
他们的信条就是勇猛果断、忠实以及迅速。
佐拉塔斯一边忍耐着伤痛一边跨上爱马,围成一团的武将们一边保护着主君,一边尝试从营地突围。
虽然还燃着篝火但已经是深夜了。敌人己方已经混成一团。不过德尔菲尼亚军还是注意到坦加准备撤退的动向。有人高声喊道。
“坦加国王要逃了!快追!”
听到这句话之后,德尔菲尼亚的将领们也都高喊道。
“国王逃了!”
“敌方的总大将要逃走了!”
“快追!绝不能让他逃掉!”
德尔菲尼亚军立刻奋勇起来。
相反坦加军剧烈动摇了。变得更加混乱。
占据军队大半数的士兵们,分不清战略性撤退和败走的区别。顿时都忍不住想要逃命。
在这种地方就输了的军队,不管数量上如何占上风,都是赢不了的。执行战略和作战的都是人。而让这些人振奋起来的是气力。
在战斗前便失去气力的军队是赢不了的。
之前勉强能维持五五分战局的坦加军迅速衰弱了下去。而深夜的黑暗也加剧了他们的恐惧。而且,这种时候,本应支撑军队的主将第一个离开了战场。
根本就挺不住。就像已经有了裂痕的大坝终于崩塌了一般,坦加军立刻崩溃败走。
德尔菲亚军看都不看四散奔逃的敌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只有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但是,拼命逃跑的佐拉塔斯周围还是留着一些精锐的。面对紧追不舍的德尔菲尼亚军,殿后部队射出无数利箭试图阻止德尔菲尼亚军的脚步。
德尔菲尼亚军也一边挥开利箭一边拼命追赶着,但射过来的箭的数量非常多。
即便斗志满满,也很难接近。
坦加军趁着这个间隙拼命逃跑。他们聚成一团往东逃去。通往格法德的盆地出口处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穿过这里,就是他们熟悉的母国。附近也有很多同伴。
而追在后面的德尔菲尼亚军露出焦急的神色。
“唉!快追!不能让他逃了!”
德拉将军高声嘶吼着,而飞来的利箭将将擦过将军的胡须。
而伊文则不耐的咂舌,他的护手上也刺中了好几支箭,就像刺猬一样。而跑在巴鲁旁边的骑士,马被射中,跌落马下。
“混蛋!”
“不能接受!”
渥尔也担心会让坦加国王逃掉。而相反,坦加军有自信一定能逃走。
不过,却有人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虽然是溃败之兵,但毕竟是国王的大本营。团结一致往前冲去的士兵数量有数百人。
而在他们前进的前方,有一人,不,是两人。
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影。
云散开。
虽然不是满月,但月光依然明亮,清晰的照出骑在黑主身上的王妃。
发出奇袭暗号之后,指挥就全权交给了阿斯迪恩,王妃立刻绕到了这里。
另一个人是路。
他也逃出了坦加阵营来到了这里,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士兵服装,牵出了马。
他的头发在脑后束起,穿上了盔甲。
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在极近的距离看的话,应该不会发现他就是刚刚的吟游诗人。
王妃说道。
“只是让他受伤真是不爽。”
“那我来做吧?本来就是这么约好的……”
“不,不要做决定。就交给事态发展吧。说不定后面的那些家伙能干掉他。”
全副武装的数百名骑兵伴随着大地的轰鸣声冲了过来。
而在这可怕的光景面前,王妃和青年都非常冷静。
接下来他们将杀入那凶猛的一团人中,阻止对方的脚步。雪拉不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野蛮的事情不适合雪拉。他应该混在奇袭队中,从后方追赶。
青年握着枪说道。
“真的是战争啊。”
“在这里,这就是现实。”
王妃也握紧了枪。往常一样飒爽的脸上弥漫着一丝紧张。
“所以,你教给我的用剑的方法,真的很有用。”
“那就好。”
青年说完,微微笑了笑。
“像这样一起战斗还是第一次呢。”
王妃也意外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青年。
“真的呢。是第一次呢。”
“拜托了,一定不要受伤。”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说这么说吗?”
王妃的笑就成了信号。她脸上还留着一丝笑意,两人便一起冲了出去。
坦加军的注意力全都在追在后方的德尔菲尼亚军身上。
虽然也看到了站在前方的两个骑马的人,但却以为能轻松将这两个人打飞。
但是,像一团漆黑的风一样逼近的一个人,在他们前进的方向停下马,堂堂的高声喊道。
“坦加国王佐拉塔斯-米革!你要逃到哪里去!德尔菲尼亚王妃格林迪艾塔-莱丹要亲自做你的对手!”
而此时的自报家名,到底是在烧成红色的煤炭上浇了一盆水,还是给即将熄灭的蜡烛上泼了一桶油,王妃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即便只有她一个人,坦加军也绝对会停下脚步。
这就够了。
“妃将军!?”
“啊!”
如烈火一般疾驰而来的军队,全都停了下来。实际上,无论是面对怎样的军队,都没有比这更高效的办法了。
王妃并没有等到他们完全停下来。
她在报出自己姓名之后,立刻发起了突击。
她骑着如夜色一般漆黑的骏马,右手拿着枪,向聚成一团的军队中间冲去。
坦加军也很拼命。他们是在战场上守护主君的骑士,是大本营中精挑细选的精锐。虽然他们大批袭了过来,但王妃的枪却划破长风砍向敌人,将他们击落马下。她尽情的骑马驰骋,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挥舞着枪,用枪尖刺去用枪把横扫。坦加士兵完全无法接近。
那是不辱战斗女神之名的可怕身影。
而王妃身旁的路也跟了上来。他也有着让人难以相信的本领。就像死神挥舞着镰刀一般无情的挥舞着枪,附近的人全都被砍倒,摔下。而被枪尖刺中的骑士则被拉下马,扔到一旁。
与他纤细的外表不同,他的力气大得可怕。
他经常呆在王妃的左侧。因为王妃右手拿着武器,青年是左手拿着武器,所以只要不是距离过近,两人的兵刃便不会碰到一起。
这简直是一心同体的战斗方式。
只是两名敌人坦加军便无法应对。
而且,因为全速逃跑的坦加军停住了脚步,后方也发生了变化。
第一个行动的是白百合的纹章。
平时比任何人都温柔优雅的拉蒙纳骑士团长,在这种场合下却很能乱来。
如果距离太近那箭是非常无力的。他带领数名随从骑士冲了过去。
“跟上!怕死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啊!”
“明白!”
虽然这个命令很乱来,但这也是战场上的常识。
珍惜生命的日常是不能带到战场上的。
不只是纳西亚斯如此。巴鲁、伊文还有德拉将军,以及渥尔-格瑞克都是抱着这种信念活下来的战士。他们以怒涛之势袭了过去。
这样的话就是气势的差距了。
就像用身体去撞结实的大门一样,他们推开了坦加军队。一点点动摇了对方。
他们的目标当然是位于中心的佐拉塔斯。
佐拉塔斯周围一直到最后一刻都有亲信守护着,哪怕只有主君也要让他逃走。
他们抱着必死的觉悟迎战。
这就是他们的忠节,也是他们的坚持。只要主君平安无事,那自己的国家、家人、名誉都还在。相反,无法守护主君的骑士,这个污名会跟随自己一生一世。虽然知道自己运势已尽,即将死亡,一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君。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很理解他们的这种心情。因为,曾经的那个斯夏的年轻骑士渥尔-格瑞克,也有着为国王战斗的义务,有时也会被迫献上生命。
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渥尔,也梦想着拥有帮上国王的光荣。
所以,国王是不能输的。
他必须肩负仰慕自己的那些人的生命,必须理解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义务。
渥尔觉得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便开战是非常愚蠢的。战争,是要尽一切努力去避免的。
但是,真的到了战场上,那就不允许有任何失误马虎。
国王的败北并不是一个人的败北。一定要赢。
所以,渥尔-格瑞克虽然觉得这样很残忍,但依然没有手下留情。
“还没砍下佐拉塔斯的首级吗!”
他大声呼喊着,向士兵们下达命令。
看到现在坦加军的样子绝不能觉得无所谓。如果搞错了一点,那这也许就是将自己心爱的人卷入其中,自己即将毁灭的样子。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打倒佐拉塔斯。如果让他跑了,那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围着主君计划逃走的坦加军大概有数百名,而相反德尔菲尼亚军的总兵力有两千多,而大部分都已经追了上来。现在,德尔菲尼亚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而一直到最后都顽强守护着主君的人终于也力竭了,渐渐倒下。坦加军中除了极少数的勇猛之人,都做鸟兽散了。
佐拉塔斯仍然在数十人的守护下策马飞奔着。
虽然他没跌落马鞍,但已经没有任何威严了。他因为伤口的疼痛不停喘息着,面无血色,就像被追赶的野狗一样。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输,但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在哪里搞错了呢。
自己明明已经亲手抓住了胜利。
“哇啊!”
“呀啊!”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己方的这种惨叫声,但这个惨叫声却格外的大。就在佐拉塔斯旁边的骑士倒了下去。
仿佛刚刚看到的那张白皙的脸在自己眼前笑了笑。
“久等了。我来带你走了。”
这个声音似乎也听过。
然后金色的闪光从眼前飞过。那是绿色的不可思议的火焰。
“跟你讲讲道理吧!”
随着这充满气势的吼叫声,王妃拿起了枪。
佐拉塔斯是不是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那已经是个谜了。
他勉强动了动右手。武将的本能似乎让他想拔出腰间的剑,但也到此为止了。
王妃的枪尖刺穿了他的身体,坦加国王还没等跌落马下,就丧了命。






春节快乐~并不打算做红莲之梦和外传3呢,最近还是有些忙,18卷大概也要过两个月才能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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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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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还是利益1 勳爵
大大新年快乐,路大部分时候显得很有常识,但舍弃常识起来在比莉有过之而不及啊

4 年前 0 回復

土星共同体 勳爵
新年快乐,感谢大佬送的新年礼物。

4 年前 0 回復

SheroX 勳爵
春节快乐,实在是太感动了,今天一口气读了两遍。Kami大佬打算做红莲之梦和外传3的翻译吗?有打算的话我就安心搞拂晓天使了,没有的话我现在抽时间翻译,这样大佬发完18卷我就争取同步把红莲之梦和外传3发出来。[url=home.php?mod=space&uid=611009]@kami1120[/url] 

4 年前 0 回復

vencs 伯爵
新年快樂,謝謝樓主的新春翻譯禮物

4 年前 0 回復

推理之绊12345 勳爵
新年快乐。谢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Silvercoin 子爵
过年翻译辛苦了,祝翻译君和各位读者新年快乐。

4 年前 0 回復

风起青云 勳爵
感谢大大的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SheroX 勳爵
终于来了,赞美大佬~!! 我又有继续干拂晓天使的动力了!

4 年前 0 回復

恶魔の地狱 伯爵
真是激动人心啊

4 年前 0 回復

xxx1383 公爵
謝謝樓主的分享出 新年最好的禮物

4 年前 0 回復

yuan471 公爵
厉害,谢谢楼主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kami1120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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