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GAGAGA文库][贺东招二]COP CRAFT 5(全缉毒狂潮5)

本帖最后由 saattandien 于 2020-3-9 12:44 编辑

COP CRAFT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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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东招二
插画:村田莲尔
翻译:saattandien(贴吧ID:Death黑煞)
润色:saattandien图源:自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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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白嫩的臀部伴随着女人发出难听的呻吟一次次地顶撞在男人在腰上。
就好像猪在叫着。在更加猛烈的攻势下,女人发出了更像猪一样的惨叫。
“刀疤脸”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也不想知道。就在三十分钟前,他在布朗尼大街的一个角落里捡到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黑道妓女。不,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黑道中的,十有八九是吧。
“刀疤脸”很害怕。
让那女人坐在副驾驶上,跑到圣特雷萨市郊的时候,她也一直害怕着。一辆两座摩托车从他们旁边驶过的时候,他们吓得小便都快失禁了。甚至可以看到摩托车后座的小子把微型冲锋枪指向这边,射出分速600发九毫米子弹的幻觉。
幸运的是,那两个骑摩托车的家伙好像都只是在校的大学生,为了打发时间,在深夜的奥马哈大道上狂彪。
他把女人带进自己住的拖车房,两手插在厨房柜台上,掏出了不太好看的“弟弟”。即使在这丑态的过程当中,“刀疤脸”也没有放下38口径的左轮。他害怕得不得了。
你这母猪。
来就来吧。
男人不顾女人抗议的叫喊。抓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按在蟑螂爬来爬去的水槽上。女人恳求着放手。听到这个声音,“刀疤脸”感到了一丝喜悦。
男人正要开干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狼嚎声。
在远处,只叫了一声。
听到了这声嚎叫,高潮感顷刻消失,而恐惧感迅速涌了上来,“弟弟”立马吓得缩了回去。
骂了些脏话,离开女人,提起了裤子。为了勒紧腰带而把手中的枪放开,光是这样就让人心里非常不安。
“干什么呢,你这黑道中的混蛋!”
虽然女人一直在催他、骂他,但‘刀疤脸’根本不听。
“狼叫了。”
“狼?是附近的看门狗吧?”
“不是看门狗,是狼,它叫了。”
“我没听见。”
“不,有狼在叫,真的。”
“我不知道,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随你的便。”
“还没给钱呢,你这个混蛋!”
男人用手枪的枪托狠狠地敲打了女人好几次。
冲着倒下的女人吐了口痰,手里拿着手枪,来到拖车房的正面。
这里位于是丘陵地区一处的公园。四面红褐色的土地被塞玛尼世界产的灌木围绕着。
是狼的远吠。
这可不是恐怖电影里一个场面。
这为了传达简短而明确的讯息。
就是这样的。群狼之间正在互相联系着。就像用数字无线电联通的现代士兵一样。士兵不会通过无线电哀叹孤独。只会简短地向战友传达必要的信息。
正因为如此才是危险而又可怕的。
周围一片寂静。同一个拖车房里,几个人都蜷缩在黑夜中。没心思住在圣特雷萨的廉价住宅区里,也没有能买下房子的钱──这样的家伙过着漂浮不定的生活,典型的“拖车公寓”。
能听到的唯有变电器的高频声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虫叫声。还弥漫着刺鼻的泥土、食物垃圾和小便的气味。
绝对不是邻居养的杜宾犬。
那就是狼,他知道那个声音。
“刀疤脸”认为,手里的左轮手枪不太可靠。他们需要更强大的武器。不说机关枪或火箭筒,至少得是卡宾枪或霰弹枪。用法都是知道的,以前参军的时候就是这样吃了败仗。
但是,这里没有那种武器。连两连发的猎枪也在几个月前卖掉了,是为了买毒品。
在只有这样的左轮手枪的情况下,能和它们战斗吗?
没有战斗的必要。
突然手腕上一阵剧痛,整个身体被拉向了前方。他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左轮手枪不知飞向了某处。连扣动扳机的念头都被打消了。
是被咬着。
看不到攻击者的身影。但是可以感觉到被勒住的手腕的疼痛和逼近的野兽们的喘息。
不错,是被狼袭击了。
被拖倒在地,肩膀,腿各处都被咬了。柔软的皮肤被咬破,血肉模糊。
可是却看不到袭击者。
看不到狼。
只能听见惨叫声,是自己的惨叫声。悲哀的,羸弱的,抽泣般的悲鸣。
好痛。好可怕。好灼热。
救命。饶了我吧。
“宝箱在哪里?”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
“好好想想。宝箱在哪儿?说出来的话,至少还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宝箱。
“快想起来。”
不知道。饶了我吧。
“卢克·斯卡莱特队长,你最好快点想起来,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就成为狗的饲料吧。”
冷酷无情的声音。
手腕被折断,耳朵被咬断,肚子被刨开,眼球被叼出。
意识逐渐远去。
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狼的远嚎。



本帖最后由 saattandien 于 2020-3-9 16:41 编辑

案件6.异类士兵
第一章
“这家伙是刑警!”
此话一出,原本稳妥的交易现场瞬间被紧张的气氛包围了。
深夜。圣特雷萨铁路调车站。
一场小小的交易正在进行着。首先是进行交易问候。这边是最近流行的药品“天堂之门”一公斤,那边是美丽诱人的纸币三万美元。
一位刑警叫桂·的场(化名为桂·马诺贝),另一位刑警叫提拉娜·埃克塞迪利卡(化名为提拉娜·埃尔诺瓦拉)。
交易的对方是毒品销售商贝尔纳雷和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是今晚才第一次见面,他一看到正在潜入调查的的场就大叫。
这家伙是个刑警。
“是条子吗?”
旁边的贝尔纳雷也顿时激动了起来,马上把枪对准了的场。虽然可以更快地从枪套里拔出枪,并且直接打中对方的腰部,但的场并没有这么做。他举起双手,不服气地哼叫了起来。贝尔纳雷感到困惑,半信半疑,犹豫着是否开枪。
“喂喂喂,我怎么突然就成条子了,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喂,宝贝?”
这是对搭档提拉娜说的,虽然是隐含了“一起举起手”的暗号,但她却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啊,你这个叛徒,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刑警。”
她拔出长剑,将剑尖抵在的场的脖子上。提拉娜没有枪,和贝尔纳雷也有相当一段距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最合理的行动。
“喂喂喂!”
“住口!我早就怀疑过你了。反正你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乡巴佬吧?别想骗我了,你这个地球人!”
虽然有点戏剧性,但是提拉娜的演技还是合格的。多亏了她,两个卖家打算观望一下这个展开,扣在廉价左轮扳机上的手指也暂时松弛了一些。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条子!我要是条子的话,就不会跟你们这样废话了,直接亮出徽章给你们看,然后当面上前去抢。”
“不要找借口!”
“闭嘴,你这只母狗!”
的场怒斥提拉娜。
“难道说你忘记了我从西娜蒙夫人的店里把你捡回来,让你脱离为变态客人服务之苦的恩情了吗?你这个染了性病的,肮脏的外星人!”
明知道是潜入调查中临场发挥的戏剧,但提拉娜真的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视线被蒙上了模糊的雾水。
“哇~,这是在说我吗?桂,不管怎么说……”
笨蛋,二货。到底受了什么打击啊?我是没落贵族的塞玛尼难民,在一个狂热的约会俱乐部里为萝莉控的客人服务。这样的我──被这个“善良”的中间商桂・马诺贝捡回了家。此后,我不仅是他的搭档,还是他的情妇兼护卫。
是这样的设定吗?

“哭什么啊!难道你还想重操旧业吗? !”
“喂,这种侮辱已经超过我的承受极限了!好家伙!我要杀了你!”
怎么还有这种难以回应的台词啊?
“嗯。哇……啊”
在一瞬间,的场的脑子里蹦出了两个选项。
一个是‘有种就试试看啊,没有我的话,你活不过一天!’这样的真汉子台词。但是这个不合适,提拉娜也许会更生气的。说不定停止思考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是‘噢,别这样,我不是条子。饶命啊!’这样的懦夫台词。相比之下,后者的展开会比较容易让提拉娜演下去吧。但作为代价,中间商马诺贝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在业界也会变成传闻,今后的交易(诱饵)调查也会持续不下去了,甚至连“天堂之门”的来源也抓不到了。
“啊……”
一秒半过后,的场想出了第三个选项,并且直接采用了。
他指着最开始指控自己是“条子”的罗德里格斯。
“额……话说,喂,就你!那边的新面孔!”
“?”
“我想起来了,你才是条子!三年前我在七英里大道上被人追捕的时候,有一名制服警员就长你这模样!”
“开什么玩笑!你瞎说──”
“不!错不了,你才是条子!”
贝尔纳雷更加困惑了。
“真的吗?”
“啊。你这家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骗局啊。因为快要暴露了,所以就立刻诬陷我是条子啊?别小看我。你以为贝尔纳雷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呐,你明白的吧?”
“哦,我……”
贝尔纳雷一脸茫然。
“竟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想把我也拉下水吧!?”
罗德里格斯看起来很生气。
“逐渐混乱起来了……”
提拉娜已经混乱了(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立场了)。
“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那个条子!”
“不!你才是条子!”
“原来你也是刑警!”
“闭嘴,你这母狗!”
激烈的争吵和混乱。刀刃和枪口四处转动。在场的人里只有的场没拔出武器。
没办法。这诱饵搜查只能从头再来了吧。
的场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后脑勺,又咳嗽一声。这是事先与后备监视队联系好的暗号。
从调车站的控制楼里,同一个风纪班的警员托尼·麦克比刑警和亚历克斯·戈德诺夫刑警监视着这边。只要一看到这个信号,就会立即让周围等待着的警车蜂拥而入。
罗德里格斯把枪口对准了他。
“喂,那个马诺贝什么的。别搞小动作,懂吗?”
“啊,啊……我知道。你要不要冷静一下,谈谈正经的生意吧?”
“跟你这个条子谈生意!?想得美!”
“所以说我不是条子吧──”
托尼等人的行动似乎比的场的预想还要快。
“不许动!警察!”
探照灯发出的强光还有红蓝交替的旋转灯从前后袭来。能逃跑的地方就只有的场的右边。
“可恶,你这臭小子,我们被卖了!?”
罗德里格斯胡乱地开了一枪,没有打中任何人,子弹击中了的场后面的货车车门上,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
就在这时,的场朝着唯一的逃跑路线狂奔。不需要在意提拉娜,就算被逮捕,托尼、戈德诺夫和其他警官也知道提拉娜是他们的同事。
“你这个混蛋!”
贝尔纳雷正要朝的场开枪,却被提拉娜按倒在地。
警车里的警员们听到枪声,也纷纷开枪。没有正面射击,只不过是恐吓示威。的场在示威的枪声中跑掉了,伴随着飞溅的砂石,的场跳过了列车的连接部,直接向着调车站的尽头跑去。
本打算假装逃跑,但很快发现罗德里格斯正在向右前方逃跑。不知怎么回事,他在混乱中找到了正确的逃跑路线,一溜烟就逃出来了。
出乎意料,他是个直觉很好的家伙。
就这样让罗德里格斯逃走吗?
不,不能这样。不管怎么说,他是一看到自己就突然大叫一声‘条子’的混蛋。就这样让他逃到街上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站住!”
拔出枪,的场大叫。没说‘我是警察’。
罗德里格斯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停下来。他跳到七英尺高的栅栏上,用体操运动员那样的动作跨了过去,速度也很快。的场也不甘示弱,越过栅栏,紧追其后。
栅栏的另一边是施工现场。正在建设中的高速公路所用的大量材料堆积在一起,叉车和吊车四处安睡着,视野不好。虽然好几次差点跟丢了对方的身影,但由于能听到脚步声和喘息声,勉强还能继续追下去。
“罗德里格斯!站住!”
绕过一堆水泥袋山,把枪对准了他。罗德里格斯没有还击。但就在这时,他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倒了。马上又站了起来,继续逃跑。但这时,的场离对方只有大约10米的距离了。
“试试这个……!”
的场一边跑一边捡起旁边的钢管,从侧面投掷。虽然不指望会有什么效果,但罗德里格斯被铁管绊住了脚,向前摔了下去。面对骂着脏话想要挣扎站起来的对方,的场全力扑了上去。虽然身高和体重都远超自己,但罗德里格斯几乎没能抵抗,就被按倒在工地的碎石上了。
“喂,马诺贝!等等!”
的场无视了罗德里格斯的话,夺走了对方的枪。将九毫米口径的贝雷塔弹仓抽出,滑动枪膛,清空弹药后扔在了地上。
罗德里格斯并没有抵抗,而是夸张地举起双手,试图让的场冷静。
“喂,马诺贝!冷静点!”
“我是圣特雷萨市警局的,我要逮捕你。”
“果然还是条子吧!?”
确认着是否还有枪藏在腹部、背部、脚踝等部位。实际上,他的右腿上隐藏着一把小型的“左轮”。剩下的枪也全部夺走卸下了子弹,丢在一旁,的场向对方表示出徽章和ID。
“你有权保持沉默。所有的陈述都可能在审判中成为不利的证据。另外──”
“啊,好啦,好啦!可是,的场刑警,在交代嫌疑犯的权利之前,能否先搜查一下我的左口袋?我有一个ID。”
“不要动!”
“啊,就稍微活动一下。……我已经没有枪了啊。你看……就是这本手册。希望你好好看看里面的内容……”
罗德里格斯露出苦笑,小心翼翼地从夹克内置口袋里掏出手册。
“可以打开吗?”
“…………”
的场沉默地收受了。打开“毒品业者罗德里格斯”的手册,里面露出了ID。
……该死的!”
马上,的场就一副极度不高兴的样子。
“我是DEA(毒品管制局)的霍尔赫·埃斯科巴搜查官。”
罗德里格斯说。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了。”
“明白了的话,就把枪移开吧。”
“就算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毙了你。”
的场把枪收进枪套。
聚集在流行毒品交易现场的四个卖家中有三个是条子。
这么愚蠢的案例,一定会成为一个经久不息的笑话。
如果将来的场辞去了刑警的工作,也有可能出版回忆录的话(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今晚这件事是绝对不会被写在那本书上的。即使想要写,也会因为太过愚蠢,而被编辑提出异议。会说‘这完全没有真实性可言’。
“这是诱饵搜查,每个部门都是在秘密行动的,这种事不也是有的吗?”
用悠闲的语气如此说的人是同事戈德诺夫刑警。在调车站现场最先询问情况的时候也是这家伙笑得最嗨。
全体撤回后的风纪班办公室。
今晚加班的刑警也有四到五人。用玻璃隔开的季默主任的座位灯光熄灭着,不过,他此时大概正在距此五分钟车程的DEA的办公室那边和埃斯科巴的上司吵得不可开交。
“不是有句俗话吗?要想骗过敌人,得先骗过自己人。很有道理啊。”
“戈德诺夫。想必你是博爱主义者吧?我可没你那么宽宏大量。”
的场不高兴地说,提拉娜皱起了眉头。
“是吗?我认为戈德诺夫说得有道理。”
“没道理啊。一般情况下刚一见面谁会注意到。如果遇到个疑似同行的家伙,交易会以情况不明为理由推迟,之后再向上司咨询。有线索的高级部门会展开秘密商谈,明白事实之后,双方还需要有协同作战准备。这才是组织吧。”
在圣特雷莎市,实行诱饵搜查的执法机关有好几个。而且都是秘密行动,通常是不会通报给其他机关的。因为完全清白的组织是不存在的,所以得预防其他机关有腐败的调查官会泄露情报。
当然,也有不乐意看到各个机关随心所欲地玩“卖人游戏”的大人物们,他们也设立了统一指挥管理这些秘密行动的总部。
然而,它却没能很好地发挥作用。
司法部、财务部、市警局等机关的所属都各不相同,自然就引起了“哪一方才拥有指挥权”的纷争。而且不可能有部门会愿意提供正在进行危险潜入任务的搜查官信息。不出所料泄密事件果然发生了,于是这个尝试以失败告终(顺便一提,这个泄密事件带来的损失很小。甚至有传闻说,是各机关的保守派人士共同密谋阻止了这个新总部的设立。)
此后,类似的尝试仍在继续,但最终还是决定交给各部门之间自行交涉。
“话虽如此,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呢?”
听到提拉娜的疑问,的场立即答道。
“这能叫意外?根本不能。”
“嗯。”
“那个混蛋──DEA的埃斯科巴,一看到我就吓了一跳,说我是‘条子’。我怀疑他脑子秀逗了,搞不好我可就没命了。”
“在这场骚动过后,埃斯科巴也解释过了吧,他说之前好像见过你,你后来好像也装作认识他的样子──”
“我当时是为了先发制人。啊,的确,我也感觉他有些眼熟。但是我绝对不会说‘这家伙是个条子’。”
确实如此,的场对埃斯科巴也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了。
“在哪里见过?”
“所以说不记得了。也许是在搜查官的无聊研修中,也有可能是在豪华游艇卖家的派对上。毕竟是干这行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家伙。……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揭发人家是‘条子’啊。埃斯科巴这小子应该去接受精神鉴定。”
“嗯,也许是吧。”
在办公室角落里玩着电脑的托尼·麦克比刑警——戈德诺夫的搭档嘀咕道。
“如果按常理来分析,那个埃斯科巴的背后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双重间谍之类的。”
意思是说,他假装潜入调查,实际上是想从毒贩手中谋取钱财,并为他们提供方便。当然,的场对此还是抱有怀疑。
“即使这样,在那种场合大喊也很奇怪啊。”
听到的场这么说,托尼耸了耸肩。
“嗯,所以可能还是需要精神鉴定。啊,大概吧。”
“所以说为什么不以工作繁忙且压力大为由,给自己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呢?真是愚蠢。”
“嗯,对了,我说提拉娜。”
戈德诺夫说。
“嗯?”
“今晚的戏很有意思啊。特别是当的场说到各种变态客人的时候。”
“嗯……啊。”
戈德诺夫没有注意到提拉娜语无伦次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
“你那种动摇的样子很有感染力啊。在我还是制服警员的时候,也看到过很多这类情情爱爱的争吵,相当真实。”
“唔哇,那只是……”
“住嘴,戈德诺夫。”
啪的一声,托尼说道。
“什么嘛?”
“没看出她很不高兴吗?”
“嗯?是吗?啊……对不起啊。”
戈德诺夫道了歉,回到了工作上。的场想说的话大部分都被托尼给说了。的场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在电脑屏幕的黑色区域反射出来了吧,托尼背对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
(别在意)
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总觉得我和托尼就像老夫老妻一样,的场这样想着。
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如果他是个女人,将来嫁作贤妻良母的话,想必会是最棒的人生。
正想着这种无聊的事,季默主任走进了办公室。
“的场。”
本以为会被他厉声责骂,但听到他那沉稳的语气反而吓了一跳。
“主任,是关于今天的事情吧?首先DEA的那家伙──”
“埃斯科巴的事处理好了,不过是常有的差错罢了。”
季默打断了的场的话。
“你说什么?解决了吗?那究竟是──”
“比起那个,你知道原陆军卢克•斯卡莱特吗?”
的场顿时感觉到下巴周围的神经紧绷了一般。
“卢克·斯卡莱特?……是那个佛罗里达州出身的队长吗?”
“从文件上看,的确如此。”
“我认识,在塞玛尼世界战争中的一个时期。”
在自卫队和美国陆军的联合作战时,一起执行过侦察任务。都是些不愿回想起的糟糕经历。
“关系亲密吗?”
“不,一点也不。”
而且那家伙还用另一个别名称呼自己。叫什么‘刀疤脸’?因为他长得和阿尔·帕西诺相似而又不同,直到最后,的场都只称呼他为“斯卡莱特队长”。
“那么,斯卡莱特他怎么了?”
“刚才和妓女的尸体一起被发现了,就在阿尔罕布拉海岸的“拖车公寓”里。”
“被人暗杀的吗?”
“不知道,但至少绝对不是自杀。”
“那个妓女在风纪班一年前的记录里出现过,好像有诸多可疑之处。我已经跟阿尔罕布拉的郡警通过话了,你和埃克塞迪利卡一起去调查吧。”
现在是深夜。阿尔罕布拉海岸的话,开车要花一小时左右,明早才能回来。
“啊……”
的场强忍住阴沉的脸色。看手表的时候就想问“难道现在就去吗?”,但总算憋回去了。心里清楚如果这么问的话,季默马上就要发脾气了。如果这个上司说‘去吧’,那就是必须得去的。
尽管强忍着情绪,季默还是敏锐地察觉了的场的内心。
“怎么?有意见吗?”
“不,我很乐意。”
的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手去拿了上衣。
阿尔罕布拉海岸是横布在圣特雷萨市西南方向50公里处的港湾地带。虽说是市郊的度假胜地,但给人的印象并不高级。话虽如此,但对于圣特蕾萨市的中产阶级家庭来说,若是周末想要钓鱼或者烧烤,那里是最近的地方,正好还有拥有廉价别墅的警察。的场也多次受到同事的邀请,一边看海一边喝酒。
提拉娜却是第一次去。
但是如果是深夜两点,而且又是为了工作而来的话,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她在的场驾驶的科尔维特的副驾驶位置上昏昏欲睡,突然猛地摇头,拼命地驱赶睡意。
“我也好困啊,聊点什么吧。”
在去阿尔罕布拉的路上,的场这样说道。本想说“睡一会也没关系的”,但如果这样下去,在到达现场的“拖车公寓”之前,两人就会因为瞌睡事故而离开这个世界的。
“就算你让我聊……那么,聊些最近读的书怎么样?”
“嗯,什么书啊?”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别开玩笑,你是想杀了我吗?”
“在地球人的书里这不是很有意思的内容吗?与我国的一本叫《巴・诺・米卢迪》的魔法书有相通之处。怎么说呢,在物质界与精灵界之间──”
“别说了,这样下去我会更想睡觉的。”
“是啊,对你这样缺乏教养的男人来说可能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啊,是啦是啦。”
如果是男同事的话还可以说些黄段子来应付下去。对提拉娜来说可行不通,大概会被她当场斩杀的。
“还是聊些工作上的事吧,那人是叫柯波拉·斯卡莱特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啊,对了。关于那件事,还没有跟提拉娜说过呢。
“啊……斯卡莱特是吗?我不太清楚。”
“你不知道吗?”
提拉娜看起来很失望。大概是因为她顾虑到“斯卡莱特可能是的场重要的战友”,才一直没有提到这个话题吧。
老实说,从季默那听到他死了的时候,也就‘嗯,死了啊?’只是没想到,那个讨厌塞玛尼人的家伙,居然住在离塞玛尼世界最近的加利亚安纳岛,这才是更令人吃惊的。
“我之前说过的吧?我曾在第二次加利亚安纳战争时期从军征战。”
“嗯。”
“那时,有联合侦察的任务,我们有好几次都被分在同一个队伍里。我是日军,斯卡莱特是美军。突然就被组成搭档,也不怎么顺利。是政治上的原因。”
“是这样吗?”
“习惯了,我一直以来都和性格不合的人搭档。”
听到这里提拉娜鼓起了脸颊。
“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
“开玩笑的,稍微笑一笑吧。”
“一点也不好笑。”
提拉娜用不高兴的声音回应。看来这种玩笑也行不通,果然还是不合拍啊。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跟提拉娜开过这样的玩笑。
“……那么,你们是在同一个队伍吗?”
“有过几次,都是隐秘的侦察作战。那家伙的防虫剂味道非常浓烈。我害怕会被敌人察觉到,告诉他不要再用了,然后他就发怒了。作战的前一天就告诉他不要吃肉,塞玛尼兵的嗅觉是可以分辨出汉堡肉的,结果他又生气了。……此外还有他选的行军路线和装备什么的,跟他同队让我一直处在心惊胆战之中,他一刻不停地制造着紧张的气氛。”
“地球人之间也有这样的纠纷啊……”
不愉快的话题总算说完了,提拉娜也发表了感想。
“那个作战区从一开始就是日军负责的,本来我们这边才是前辈。但那些家伙就像雇佣了当地人做向导的探险家一样,真叫人生气啊。”
“然后呢?”
“就这些了。联合作战的时期过去之后,我们被调到了别的战区。总算清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来往了。”
其实不止如此,但的场也不想再提了。在那个时候,诸如此类的事情随处可见。
“桂,你是在那场战争中从军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么你──”
提拉娜停止了话语。
“什么事?”
“不,没什么。”
此后,她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的场也没有追究。但他能想象得到提拉娜没问出口的问题。大概是想问“你在战争中杀死过塞玛尼人吗?”。
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话,自己早就在异世界里腐烂掉了吧,在那个不属于地球,也不知是属于哪个宇宙的异世界里化作尘土。
许多痛苦的记忆又复苏了。
的场已经不困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提拉娜也一样,她挺着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第二章
抵达阿尔罕布拉海岸的“拖车公寓”后,鉴别小组已经开始撤离工作了。
的场向当地的保安官代理出示了徽章,穿过印有“禁止出入”的封条胶带。
“贝伊警官呢?”
“就在对面,穿橙色夹克的那位。”
他看着所指的前方,只见一名黑人男子正在一辆拖车房旁边操作着智能手机。因为穿着橙色的外套,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消防员,但那好像只是他的私人衣物。
巡警向继续跟着的场的提拉娜斥责道。
“喂……这位小姐!”
“她也是警察。”
“啊,失礼了。”
保安官代理尴尬地退了回去。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最近提拉娜也不再生气了,只是叹气而已。
走近之后,贝伊注意到了他们,收起智能手机,转了过来。他穿着皱巴巴的牛仔裤和运动衫。好像也是半夜被叫出来的,穿着便服就来到了这个现场。大概四十岁左右。比的场矮半个头。留着短发和八字胡,总觉得像是小型版的季默主任。
“你是风纪班的的场刑警吗?”
“啊,请多指教。”
“我是阿尔罕布拉保安事务所的贝伊。”
虽然先和我握了手,但是好像对我没什么好感。半夜三点正在给妻子发谢罪短信(猜测),突然就被身着高级西装的圣特雷萨市警打扰了,自然是不会高兴的。
贝伊动了动下巴,示意“跟我过来”,然后走了出去。
“……受害者是一名前士兵和一个妓女,可疑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我问了上边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家伙,于是就等来了乘坐特级航班的你们。不过市警也算是比比萨店员工有用的家伙。”
“谢谢夸奖。”
因为不知是表扬还是讽刺,所以就随口附和了。
“不过,最好还是赶紧‘趁热’看看现场吧。”
“那么,具体情况呢?”
“首先是这个。”
在貌似是被害者住处的拖车旁停了下来。那就是尸体吧,占地几平方米的黄色篷布,每一个上面都附有鉴别签。受害者的尸体从‘B1’到‘B6’。也就是说到处散落着。露出土壤的地面,已被变色的血染黑了。
“七零八落的。那边大的是头部和躯干,右上边臂部和右大腿。那边的是左腿的大半。那个B3是剩下的右腿,剩下的是左臂和右下边臂部。B6是内脏器官的一部分。”
“惨不忍睹啊。”
“另一名妓女是被送往医院后才确认死亡的,所以这里没有她的尸体。她倒在了拖车小屋里,虽然还不能断定,不过大概能猜出是斯卡莱特打死的。斯卡莱特大概一开始是在这里“掀裙子”吧?”
“啊……”
虽然没有兴趣,但也绝不能退缩。的场走近了最大的遗体部分,蹲下来,掀开了防水布。就在这时,他见到了前队长卢克·斯卡莱特的相貌。
恐惧和痛苦。
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巴也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这个男人还活着。
噢,我的战友。你还是那张凶巴巴的老脸啊。
虽然想这样说,但还是收了回去。现在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我见过很多的尸体,但这样的面容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贝伊在背后说道。
“是啊,应该是会面无表情。”
这是窒息而死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因为为了寻求氧气,直到最后一刻都会苦苦挣扎。但是如果被五马分尸,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顷刻毙命的。
“这张脸很有戏剧性啊。”
“是啊,像是被霰弹轰飞了一半的脸,要不是因为看习惯了,我可受不了。”
看着尸体的脸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它完全丧失了人性。生前的感情,岁月的年轮,全部都消失了,变成一个空洞的物体。在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即使由于撞击,压力,时间流逝等物理原因而存在变形,但那也只是魔鬼的恶作剧罢了。
“那么,死因是……”
“首先是外伤性直接致死还是失血过多致死,还有待验尸断定。”
的场又翻了翻防水布,观察尸体的伤口。因为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照明,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但提拉娜毫不客气地从旁边插了进来看着遗体。
“喂,别碍事。”
“这是野兽干的,被獠牙咬得粉碎。”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在故乡的农场里见过被狼咬死的羊,但被咬死的人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狼啊。”
维拉布(狼)、丹娜伊(羊)。是指生活在提拉娜故乡塞玛尼世界的动物。虽然与地球上的哺乳动物几乎没有区别,但细微的特征和生活环境都有所不同。
受超空间大门的影响,出现在太平洋上的加利亚安纳岛原本是塞玛尼世界的一部分。因此,即使是现在,郊外也能看到很多塞玛尼世界的动植物。大多是无害的温带、亚热带生物。
维拉布——狼的亚种已经被确认了,实际上在圣特雷萨市的动物园里也饲养了几只。
据基因分析结果显示,塞玛尼的动植物和地球动植物具有相同的根源。虽说是幻想风格的异世界,但也没有六条腿的脊椎动物。所发现的物种(包括化石)也都是四肢动物,没有发现四条腿以外还拥有双翼的龙,也没有发现马腿人身的半人马。
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时候──也就是说多久以前开始产生这种分支的,近来的数据都是矛盾百出,至今尚未明确。那边既有数千万年前白垩纪时期分支的鱼类,也有与数十万年前与现代鹿类几乎没有区别的动物。
顺便一提,像提拉娜这样的塞玛尼人,被认为是与至少在100万年以前的地球智人有着相同的根源,但此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也有50万年前曾有过分支的说法,也有的说一万年前就有分支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在作为物种分支后,与智人(或其祖先)进行过多次交配,这一说法在目前被认为是最有力的论据。
唯一明确的是,对于塞玛尼人的进化论,恐怕无法简单地得出结论。
在迄今为止仍充满谜团的人类上下数十万年里,由于塞玛尼人的存在(更有生物学上不可能存在的妖精)摆在眼前,人类考古学现在已呈现出战国时代的面貌。
即使是把好奇心放在最高优先级的人也不会想到这点,所以关于凶手是狼情况,几乎是一筹莫展。
好吧。
就算凶手是狼吧。
“……这个阿尔罕布拉有狼出没吗?”
的场斜视着拴在邻家院子里的杜宾犬说。那条看门狗被吓坏了,缩在主人家的拖车和地面之间的缝隙当中,尾巴卷曲着。不管主人怎么叫唤也不出来。
铁链的长度够不到这里,又是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那杜宾犬果然不是嫌疑犯。
贝伊否定了。
“不,我没听说过有狼。它们的数量本来就少,栖息地也一直在南方。被广阔的湿地和‘大断崖’阻拦着,所以我不认为它会迁徙到这里来。”
大断崖就是加利亚安纳岛西北岸的巨大断崖。其最大的高度超过了1500米。这是被超空间大门切断的加利亚安纳半岛的山岳地带。
“嗯……”
狼。
斯卡莱特队长。
这两句话在的场的心里反复盘旋。自己像是又跌入了那犹如泥沼般的令人不快的战争回忆当中。
与现在的工作没有关系──。
提拉娜说。
“能感受到‘香气’。”
“是魔法的香气吗?”
“是的。杀死这个死者──斯卡莱特的人,使用了术。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术……”
“和这方面有什么关系吗?”
的场问她,事到如今也没有提及魔法的实际存在,皱着眉头的贝伊警部并没有理会她。
“跟他的遗容可能有关系的吧?这个男人是打心底的害怕,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
“嗯。”
“你们地球人的这些武器,大多都是在一瞬间就会夺去对方的生命,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如果死者是如此痛苦、恐惧、挣扎,那只能想到是被狼活生生地分尸五段。”
这是非常有趣的见解。
这么说来──的场想起了分速4000发子弹的加特林式M134机关枪俗称“无痛癌症”。这因为它拥有让挨了枪子的人连感到疼痛的时间都没有就毙命的威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近代武器貌似都拥有有效的破坏力和杀伤力,能让人瞬间致死。当然并非全部如此,也有人是受尽痛苦之后才走入阴间的——讽刺的是,这可以说是近代医学的成果。
以现代兵器的威力,不会像剑或弓那样很长时间才能夺去生命。在法国大革命时期罪孽深重的断头台,不如说是当时最人道最科学的处刑方法。
死去的人理所当然会感到痛苦。
直到现在,如果你是一个习惯使用刀剑、钝器、突刺武器来杀伤敌人的塞玛尼人,会这么想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意外的,地球上数百年前战死者的表情也很丰富。
“不过,也不能肯定是狼,也可能是熊。凶暴的猛兽都会以这种方式撕咬猎物。”
“不,这个也没法考虑。”
贝伊否定了的场的想法。
“这附近也没有熊,即使有,在袭击人之前,它们也会先破坏家畜和仓库的。这样就一定会有人报警的。”
“那样的话,狼不也一样吗。”
“地球上的狼也许是这样。但是,我们世界的狼不一样。他们更聪明,一定会在不破坏狩猎场所的情况下悄悄靠近瞄准的猎物。”
“…………”
“这是狼干的,但我觉得它比一般的狼还要大。”
“还要大啊,那体重呢?”
“不知道,我并不是猎人。但是……根据伤口来看的话,它的牙间距非常大。”
“不论如何,这都已经不算是黑道干的了,风纪班的你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贝伊的话就到此结束了。
“等等,这可不是一般的野兽干的。”
听到提拉娜这么说,贝伊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刚才不是你说这是狼干的吗?必须通知当地的猎人、动物驱除者之类的人……马上去准备,如果无差别地袭击人类可就糟了。”
“并不是无差别的,是有‘布拉尼’。”
“布拉尼?”
这个词似乎不太自然,贝伊问的场:“这位小姐在说什么?”他发出像是求助一般的眼神。
“啊,不,没什么。你按正常情况办理手续,我们确认几点情况之后会退场的。”
“这样啊……”
“走吧,去看看斯卡莱特的家。”
推着想要抗辩的提拉娜的背,的场走进了斯卡莱特队长的拖车房。
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提拉娜开始抱怨。
“桂。为什么不向那个警卫说明我的意见?杀了那个男人的凶手是带有拉特纳的。它们和野生动物不一样,我不认为普通的搜查就能发现。”
“的确有会吃死人的动物,这是事实。”
穿过堵住拖车房门口的黄色胶带时,的场说道。
“贝伊优先要考虑的是保护好地区的安全。至于那些野兽是否无差别地袭击了人,以后再做判断就可以了。现阶段还不方便插嘴。”
“那可是危险的魔物啊。搞不好的话,地球的猎人也会遭殃的。”
“那么,要警告些什么呢?有‘危险的魔物’出没,要小心。这样的吗?除此之外,还能警告什么?”
“那个……”
提拉娜支支吾吾地。
“我也不知道那个魔物的能力……”
“既然这样,现在就不要多说了。再者,地球上的肉食野兽也很危险。手枪之类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用处,这是常识。专业的猎人都知道。”
“但是……”
“与其说这些,倒不如注意一下别破坏现场,这也太乱了。”
小心翼翼地走在杂乱的拖车房中。地板上散落着空啤酒瓶和比萨盒子,味道很重。这不是因为出了事故才这么散乱的吧,而是他原本就过着这种生活。
正如贝伊所说,女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是在厨房旁边用粉笔画上了线。
与死无全尸的斯卡莱特相比,这妓女的轮廓还算正常。不过,从地板上画的头部位置残留的大量血迹来看,这也不是什么好的死法。她的脸和头遭到了多次猛打,大概是在自己的血泊中溺死的吧。
根据从贝伊那里得到的信息,女人的名字是艾达·坎贝尔。31岁。
大约一年前,风纪班的工作曾涉及过她,但的场并不知道。他和当时的搭档里克因为有其他案件要处理,并没有参加。此后,艾达因没有被起诉而释放。
我想,如果是同事凯米和嘉米的话,应该会知道些什么。然而,在他看来,这个艾达只是运气不佳,被死在道路上的老战友捡到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被打死之前发生了什么?
这也不难想象。应该是在那个啥行为之后或正在进行中,发生了什么争执。是钱的支付方面,还是那种play的内容方面,大概是被嘲讽了什么方面,然后就被男人用枪托殴打,用尽全力殴打了数次。
把这种见解概括地说了出来,提拉娜感觉恶心得想要吐了。
“太糟糕了。”
而且还是用的法尔巴尼语。
“这里是垃圾堆,是地狱之底,肮脏的虫子们在互相残杀。”
“常有的事。”
的场用低沉的声音说。
“如果不是风纪班的话,她也不会沦落到阿尔罕布拉的街角。因为她已经不能在圣特雷萨市接客了。唉……迟早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也算是常有的事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重要的问题还在后头呢。”
的场站起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厨柜上头是白色的粉末,那是廉价的毒品。光看是分辨不出种类的,但至少应该不会是培根粉或砂糖吧。
“他拖着大量的廉价毒品,对这女人拳打脚踢之后杀死了她,又走到了屋外。我只能推理到这,至于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狼之类的野兽给吃了。虽然有枪,但一枪都没开。”
贝伊的笔记上写着,附近的居民谁也没有听到过枪声。
“的确很奇怪,他是你的战友吧?不过,他简直就是个流氓。”
“是啊,简直就是个流氓。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曾经是一个普通的士兵,退役之后沉迷于酒色和毒品,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记了。就连枪也不知道要怎么开了。”
不。
真的是这样吗?
“我可不要你变成那样……”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我说你呀!就不能别说这么消极的话吗?这样的……”
说到这里,提拉娜沉默了。不知为何,她的反应如此激动。
“我并没有说过这种生活是正确的啊,我只是在说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你到底还是没有变成那个样子的吧?”
“那个,是那样啊。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
“?”
试着探索房间的深处,重要的东西都已经被贝伊他们调查过了,似乎没有新的发现。
但是墙上的照片却引起了的场的注意。
贴满了斯卡莱特从军时期的照片,还有他所属的空降师团的徽章。
那里的驻扎地──大概是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布莱格堡──纪念拍摄的训练基地的同学们(“美军第82空降师”)。在彭德尔顿基地与海军陆战队进行联合训练的照片。参加与日本自卫队联合演习的照片。在冲绳观光的时候和队友发生骚乱的照片。也有以富士山为背景的一张照片。
在塞玛尼世界作战的照片也很多。法尔巴尼王国的边境,浮桶上拍的几张。那个基地也很熟悉。位于自己所属的,全军覆没的帝布拉驻扎地的西北方向50公里处。与幸存的战友们失散的的场,一个人找到了那个浮桶。
荒芜的沼泽地和脏兮兮的男人们的笑容。
每一张照片都很暗,而且上面的人都很疲惫。对当时在场的的场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情景。
还装饰着奖杯。塞玛尼人耳朵做的项链。还有自己从没见过的神像。
那面墙对他来说就像是神龛一样。被地球之神抛弃,转信异域之神了吗?
“这是莫利亚的神像。”
提拉娜说。
“是战争之神。勇猛、冷酷、嗜血如命。”
“战争之神啊,话说你一直信仰的……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奇善亚。”
“对,就是那个。和那个奇善亚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奇善亚神是慈悲的秩序维护者。而莫利亚神是混沌承载者。虽然他们每一个都是平等的、至高无上的神……只相信唯一神的地球人是不会明白的。”
“地球上也有多神教,我们国家也是,神的话有八百多万。”
“那都是些什么?太荒谬了。”
提拉娜皱起了眉头。就连多神教的塞玛尼人也对日本的宗教感到接受不来。
“知道是胡说八道就好。多亏了你才避免和异教徒发生争执。因为你也信仰众多的神之一,什么都能摆平。就连异教徒神子的生日,也会作为宴会的题材来庆祝。”
“嗯,那是……‘特别的’。”
对提拉娜来说,这倒是一种新鲜的看法。她把拳头放在胸前,沉默了。这是塞玛尼人深思熟虑时的典型动作。
“宗教争论什么的都无所谓。关于把那个莫利亚神和这样的祭品堆在一起的地球人,对此你怎么看?”
“是啊……地球人居然信奉我们世界的神,有点奇怪。因为你们的人大部分都看不起我们的文明,但也不是绝对的。再者……怎么说呢……”
提拉娜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一样,抬头望着天花板。
“对,那就是时尚。”
“时尚?”
“我的世界里也有沉迷于新事物而改变宗旨的人。因为你们的基督教和摇滚乐都是很新鲜的,所以我们那边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此。”
等等,摇滚乐也算宗教吗?嗯,不过这么形容也不算错。
“从以前开始就有人为了反对某个神,而投奔了新的神,这不是值得钦佩的事情吗?尤其是感觉被一直信奉的神所抛弃的人。”
“原来如此,摇滚乐队啊。”
这种时候的提拉娜,总能准确地把握事物。的场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为什么要笑,是在笑我傻吗?”
“不,我很佩服你。”
“不。我不这样认为。刚才的笑,就像在笑我是个无知的小姑娘一样──”
“啊,不是这样的,你可真麻烦啊。”
的场像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那你真的是在佩服我吗?”
“真的,我很佩服你。”
“……那就好。”
提拉娜像是知道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平静了下来。
“所以我总是在说,你这人啊态度总是不够好。说话又舍不得下点功夫。”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关于那个莫利亚神的教条和之间的利益关系之类的。”
“是的,我正打算说这个。”
“所以呢?”
“我们的神都分别有各自的圣兽。我的奇善亚神是公牛。正义掌管者罗伯纳神是鹫。而莫利亚神的圣兽,是狼。”
“维拉布?是说狼吗?”
这么说来,供奉在眼前的神像,从外观上看,确实和狼很像。在提拉娜这么说之前,只觉得它像个尖端被卷曲的diao。
把狼定为圣兽的莫利亚。供奉那个神明的地球男人,(恐怕)却是被狼弄得死无全尸。
还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这是没法忽视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呢。”
“我本来早就打算说了!就是被桂给插嘴的──”
“啊,抱歉啦,抱歉啦。此外……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了。”
提拉娜果断地说。
“这样啊。”
“但是……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提拉娜指着墙上用签字笔画的夸张图案。
“这个涂鸦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起来像是“文字。是法尔巴尼语。艾……欧……塔……?”
“?”
“‘艾欧塔’。然后是……艾欧塔的愤怒?是这样读的。”
艾欧塔的愤怒。
的场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斯卡莱特的房间里,也没有发现比这个更令人在意的东西了。此后的场和提拉娜去了郡医院见到了艾达·坎贝尔的尸体,除了搞清楚正是使用了在现场猜测的那样的方式被杀死的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信息了。
在本地新闻中也开始提到《不明的猛兽》及其受害者。据说当地的猎人团正在进行高效率的搜山。虽然牺牲者人数没有增加,但是讲解员呼吁大家尽量不要外出。
虽然到处都是搞不明白的事情,但至少不是作为市警的风纪班能出面解决的事件。正想给在家里熟睡的季默主任打了个电话,本想做个故弄玄虚的冗长报告,但在那之前恐怕自己会先睡着,就作罢了。
“回去了……”
“是啊……”
他拒绝了保安官事务所贝伊的邀请,并保证如果有什么进展的话会和他们联系的,的场和提拉娜决定先回圣特雷萨市。
虽说如此,的场毕竟是驾车的人。五十多年前的雪佛兰·科尔维特与电子自控什么的基本无缘,让提拉娜来驾驶更是荒谬绝伦。本想睡一小时再回家,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的精神不可思议的清醒了些。
“没问题吗?”
“不知道。如果困了的话,就在路边打个盹吧。”
果然如此。
从阿尔罕布拉保安官事务所出发不到10分钟,的场就感到眼皮突然沉重了起来,10分钟后彻底不行了。
“不好意思,我得睡一会儿。”
“我也这样觉得。”
把车停在了漆黑的车道边上。一熄火,周围就寂静得令人吃惊。
唯有虫鸣和远处海岸的浪涛声。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的场把身体压在座位上。如果可以调节座椅倒还好,不巧那是50年前的车。没有那么人性化的功能。
“三十分钟就好了,到时候叫我起来。”
“随你的便。”
背后发出了微弱的光。是提拉娜点亮了灯光笔什么的吧。她好像打算看书来消磨时间,智能手机的电子书对她来说还很难使用。
“拜托你了……”
“快睡你的觉去。”
正如她说的那样,的场很快就睡了。真的困得要命。
“…………”
当被她摇着肩膀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开始想更加不高兴地发出呻吟。
“桂……!”
这是紧张而又小声的语气。
的场不再迷糊了,看了看手表。只过了二十分钟。
“怎么了?”
“把车开走,马上。”
“什么?”
“快……!”
的场马上就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转动钥匙。就像现代汽车一样,发动机不能一下子就启动。令人焦急的等待中,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在无人的道路上回荡。
“快点……!”
“等一下。到底怎么了──”
“狼来了,快点……”
“狼?什么情况──”
他皱着眉头,拧着钥匙。此时科尔维特Stingray的V8发动机和狼同时发出了咆哮。这是从近处传来的野兽嚎叫声。
“快走!”
只知道在这里傻傻地等着会很糟糕的。
的场迅速操作变速杆,使车快速启动,随即听到了轮胎摩擦石子的声音。引擎的声音很吵,虽然科尔维特很漂亮,但终究比不过现代汽车,启动得很慢。
黎明即将到来。
东方的天空已逐渐明朗,但是由于正面是高耸的丘陵,塞玛尼特产的树木生长茂盛,四周还在黑暗的笼罩之下,整条道路上也根本看不到别的行车。
“喂,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
提拉娜拔出了长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身后说道。
“不知道?那究竟——”
“但是桂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吧?”
“是狼嚎吗?我确实听到了……”
没有任何身影,现在像这样盯着后视镜看,哪里也看不到有野兽的身影。
“我也没看见,但是却能听见。是狼的气息和脚步声。还有,那个味道──”
“!”
话音未落,瞬间车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车身的侧面像是被狠狠地拽了一下,手握方向盘的的场感觉到车身后部被某种沉重的东西猛撞了一下。但是这辆车也很重,根本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撞飞的,场面很慌乱但是并没有迷失方向──。
“被撞到了!快逃!”
“被撞了?被什么撞了?”
“是狼!”
“开什么玩笑?咱们现在可是时速八十英里!?这到底──”
到底是什么动物?
的场刚要发出这样的怒吼,那沉重的冲击力就再一次袭击了车身。
这不可能,要说世界上最快的哺乳类动物非猎豹莫属,但最高速度也就时速100公里多一点,而现在的场的车正以130公里的时速狂飙。虽然是旧车,但好歹也是当年的跑车,决不可能输给迟缓的狼。
“再加快一点!”
“加着呢!”
科尔维特还在加速,已经到了时速160公里了。在这个时间点,高速公路的巡逻当然不会太严格,不然的话还得被警笛声追着包围。
“太慢了,太慢了,它们追上来了!“
“别开玩笑了!都快超出时速一百英里了!而且你说的狼究竟在哪儿!?”
“就在那里!”
提拉娜从敞篷车座位上站了起来,拔出了长剑。咏唱着咒语,她的金色长发随风摇拽。是常用的力量增强,还是其他的什么其他魔法──。
“喂!”
“就这样继续开!”
即使不说,的场也只能这样做。虽然自己也想拔出枪支射击敌人,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根本毫无作用。
不论如何都无法看见敌人,即使是靠声音也做不到,在时速160公里的速度之下逆风而行,能听到的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但是他也感觉到了所谓气息。
总觉得有一种非常危险的存在依然紧追不舍。虽然难以置信,不过狼恐怕真的在逼近。那耳边听不见的脚步声,正在近处敲打着柏油马路。
该不是想跳起来吧?
没错,就是现在。
“!”
提拉娜叫喊着什么,长剑在她裂帛的气势之下挥舞而出。
随即的场就感到后背和后脑勺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的东西,不禁毛骨悚然的尖叫。
痛苦和愤怒。
紧接着那玩意的尸块砸落在路面上,转眼间远远地朝后方滚去。
“现在呢……?”
“还有!”
还有个什么东西在车身左侧准备跳跃,后视镜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它跳了过来。恐怕它的目标是自己或者提拉娜的咽喉。
“奇善亚!”
提拉娜剑光一闪。
在的场的视角中,只见一道银色的光芒划破了黎明的长空,随即他的背后响起了难以名状的——来自野兽的惨叫声。
虽然忍住没有发出尖叫,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不曾松动,科尔维特还是一直持续着加速。但他还是感到了恐惧。
这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是被刻入了智慧而又羸弱的灵长类生物遗传因子里对獠牙利爪的四足种族天生的恐惧。
只是一瞬间,哪怕是一瞬间,的场也没有忘记自己枪支所在的位置和残弹的数量。尽管如此,直觉告诉他“这个敌人无法战胜”。
但是,似乎已经逃脱了。他的爱车不断向前狂飙,现在的时速已逼近200公里了。而且袭击他们的那玩意已经被提拉娜斩杀,非死即伤,至少想要持续追击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看不见踪影,但是应该错不了。
“好像是甩掉它们了……”
提拉娜将长剑收入鞘中,坐到了副驾驶席上。她的身材娇小,此时的动作却显得格外沉重。
“没事吧?”
“啊......已经......感觉不到(气息了)......”
“不是,我说的是你,你没事吧?”
“啊......是我吗?......我很好......就这样跑吧”
提拉娜低沉的声音让的场直冒冷汗。
“至少……先去……下一个城镇……”
提拉娜上身突然摇晃起来,就快要倒下来了。
“喂——”
老式车没有把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隔开的变速杆,为了支撑她的身体,的场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就在哪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被浸湿了。这种感觉是——血!在薄暮中的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受伤了!?等一下!我现在就给你看──”
“不要停车……!”
面对正打算减速让车停在路边的的场,提拉娜厉声喝道。
“继续开吧,我……没关系。”
“可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踏下油门之后,的场忍不住骂道。
前方的山脊正闪闪发光。太阳出来了,美丽的朝阳把光辉洒在了引擎盖上,的场眯起了眼睛。明明毫无根据,他却念叨着“已经不要紧了,会没事的”,感觉朝阳就是西部剧中骑兵连的降临一样。
科尔维特的发动机发出了抗议的吵闹声,不知道什么原因,感到好像还能听见远方的吠叫声。
的场把提拉娜抱进了附近罗迪克镇上的正规医院。
值班的急救医生是一个刚从医大毕业的年轻人,对她的伤感到困惑。这样一来,在军队中积累了各种训练和经验的的场更为合适,在医生的诊察中的场一直有忍不住插嘴的冲动,但知道不是马上就会危及生命的伤,就一直忍着没有说话。
提拉娜的伤口从左肩到上臂的腕部开始撕裂。
看到了这伤口,不像是被咬的,而是被带有利爪的前肢抓伤的。出血已经被止住了,看来并不需要专业的血管医生出马了。
那个年轻的医生说,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管怎样,被来历不明的狼袭击了,就怕感染不明的病原菌。的场详细地说明了状况,并叮嘱“要好好关注她的情况”。
“那是当然,刑警先生。请您放心。”
在急救室的外面,那个年轻的医生如此说道。
但不知为何,即使是那般低声下气的语调,的场还是感到了强烈的焦躁。
“哼!如果你就这么轻易许诺的话,就干脆别干了!”
“不至于吧,您这样说的话——”
“如果你有什么对她不周到的地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像“很遗憾”、“真抱歉”、“真可怜”这类的词我绝对不要听!如果你敢说出半个那样的词,我会立马送你上西天!你就当作是这样吧,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
很清楚自己是在说些蛮不讲理的话,睡眠不足,疲劳,不明的强烈压力。说真的,现在简直想要大声怒吼,踢飞身边的椅子。
可怜的年轻医生,虽然被的场的威胁所压迫,但还是尽全力挺起了胸膛。
“好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你应该也不想让我因为担心被你枪毙,而在慌乱之中搞错器材或者弄错药的种类和用量吧?”
“啊……”
“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我明白的。”
“不,我只是──”
“请你去那边休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啊……是吗。对不起”
“没关系。”
医生说了这些之后就退下了。
当然,的场并不想击毙他。问题是,为什么自己会慌乱到那种地步呢——想不明白的理由。
“可恶。”
真是的,简直丢人丢到家了,自己又不是那些新兵弹子,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慌呢?
怀着恼怒的心情走到候车室,买了自动贩卖机的咖啡后,接到了贝伊警部打来的电话。已经向阿尔罕布拉保安官事务所通报了事情的始末,以及遭受袭击的大概位置。
贝伊马上制定了交通规则,并派出大批猎人前往现场。
“我目前就在现场。”
他在电话的对面说。
“对不起,我想再确认一下时间、地点和情况。”
“就是刚才所说的那样。”
“我还以为你不太清醒呢,我说的场,明明是时速一百英里的飙车,怎么可能被狼抓伤呢?”
“啊,你说得对。”
“你想要我相信你吗?”
“嘛,我是这样想的。”
如果自己站在贝伊的角度上也不会轻易相信吧,话虽如此,但那就是事实。提拉娜被利爪所伤正在接受治疗,而科尔维特的车身也留下了伤痕。
“你是不是怀疑我没睡醒,是在耍无赖?那么请你马上把部下派到这家医院来,不管是血液检查还是精神鉴定,我都接受。”
“我也没有那样说……”
“我也是不想说这种话,但是那确实很危险,如果到时候什么人被那个怪物杀了才发出警告就太晚了吧。毕竟这里是加利亚安纳岛,是原来某个异星球的土地。”
魔术师与吸血鬼还有至今为止遇到的各种神奇的魔法物品,自己的搭档还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法术。而如今之所以会开着100英里的时速逃跑,是因为出现了看不见的狼。
“我只是想好好确认一下而已,而且我觉得已经没有危险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找到狼的尸体了。”
贝伊冷淡地说。
“你所报告的路上有血痕,我走过去一看,在往南300码的树丛里找到的。它已经死了,从喉咙到胸部,被一刀斩断了。”
“……你说什么?
“现在就在我脚下呢。哎呀……就像你搭档说的那样,真是个大家伙啊!”
猎人和保安官事务所的人还在周边搜索,但是他们已经一致认为没有威胁了。估计交通管制也马上就可以解除了。
“我待会儿就来接你,请到这边的现场来。我想我会向你说明情况的。”
“知道了。”
跟贝伊聊了十分钟左右的电话,护士走了过来,告诉他“现在可以去看她了”。
到了病房,提拉娜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感觉到了的场这边的气息,她虚弱地偏着头看向了这边。
“桂……”
“怎么样了?”
她的意识很模糊,不知道是治疗的药物还是疲劳的原因。
“真丢脸。我……”
“算了。而且,总算是结束了。”
不到一个小时,风纪班的同事凯米·艾丝特凡和嘉米·奥斯汀赶到了现场。这个小镇离圣特雷萨市很近。
两位女刑警听说了让提拉娜手臂受伤的怪物,便带着伯奈利拉斐尔霰弹枪和大量杂志纸包裹着的M4卡宾枪。好像是穿着便服就跑了出来,不是平时潜入用的性感服装,而是廉价的运动服和牛仔裤。头发也是梳着卷发,凯米甚至戴着一副土气的黑框眼镜。这么说来她其实是近视眼。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超市里疲于生活的收银老板娘,都比她看起来要精明点。
当的场告诉气势汹汹的嘉米和凯米“很抱歉,那枪是没机会亮相了。”时,她们显得很失望。
的场把提拉娜交给了看起来很不满的两人,然后就坐上了阿尔罕布拉保安官事务所派来的警车。他的爱车因为要接受鉴定小组调查今天凌晨的袭击中受到的损伤,所以没能从医院的停车场挪开。虽说是“损伤”,但即使是用深夜邮购节目里可疑的商品也能修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虽说如此,保安官事务所还是一如既往地亲自护送。到现场前的几十分钟里,的场在后座上安心地大声打着呼噜。
一觉醒来,他就到了现场的高速公路旁边了。交通限制已经解除,虽然车道还被限制着,但还是有大大小小的车辆来往着。
上空盘旋的直升机很吵。正在开车的年轻保安官代理说,那些可能是圣特雷萨市的媒体。
即使是远程摄相机,也很难拍到脸。
的场是特别风纪班的刑警,他的长相是需要用来做诱饵调查的。的场告诉他,除非赶走那些直升机,否则自己绝对不会离开这辆警车。十分钟后,在贝伊和其他部门的帮助下。媒体的直升机渐渐远去。
“一群讨厌的苍蝇!”
保安官代理骂道。
“如果是苍蝇就好了。即使喷洒杀虫剂,也没有人抱怨。”
保安官代理笑了,但的场却笑不出来。
这样的报道大战,对于年轻的他来说是难得的体验吧。但对的场来说,那种媒体人士旁若无人的行为是让自己和同事的生命暴露在现实中的威胁之一。
以防万一,他戴上了汤姆·福特的墨镜,走下了警车。
这副墨镜可不只是为了时尚。从这个接近五月的季节开始,位于低纬度的加利亚安纳岛的阳光在上午也变得很刺眼。东方人的眼睛虽然比白人更耐阳光,但还是离不开太眼镜。特别是站在反光严重的柏油路上,睁开眼睛都觉得难受。
高速公路边停着保安官事务所的车,贝伊正在那旁边工作。穿着和昨晚见面时一样的衣服,摆着同样的姿势。虽然比之前更困倦了,但他似乎并不担心妻子的抱怨。
“来这边。”
连招呼都没有打,也绝口不提直升机的事。贝伊只是扬起下巴,迅速地走了出去。虽然没有一点亲切感,但对的场来说,却是一种充满亲切感的工作态度。最初对他抱有的“小季默”的印象,或许并没有错。
“那边的路上有血迹,一点点地向北延伸……应该是冲着正对面的树丛里去的吧。”
“啊。”
“你知道这脚印吗?这里的地面是干的,有点难看清楚……”
“啊,我知道,真大啊。”
“是的,确实好大。而且这一定是一匹狼。根据在俄勒冈当了30年猎人的老大爷说,它已经受了致命伤,这是拖着右腿走路的样子。虽然对我来说很爽快。”
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那么,另外一只狼呢?”
“在那边的树丛里。”
被带进去一看,在那片的树丛里果然躺着一只狼。
因为实在太大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只熊。
但是,那确实是狼。
灰色的体毛,细长的头部只剩右半边的舌头了,一动也不动。长长的舌头从满是獠牙的嘴里耷拉下来。还有很多苍蝇在尸体上空数十厘米处嗡嗡地飞来飞去。
这家伙就是黎明的袭击者吗?──。
正如贝伊在电话里提到的那样,从喉咙到胸口,有一个劈开的裂口。的场明白这是提拉娜的长剑所为。
“没错,是我搭档的剑造成的伤害。”
贝伊惊呼着。
“因为是你的搭档,我无意冒犯。可是……那个小姑娘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每次都这样,所以塞玛尼人是很可怕的。”
“嗯,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是亲切一点吧。”
“贵有自知之明。”



第三章
被移送到圣特雷萨市警医院的提拉娜,在那之后住了一星期左右的院。
受伤倒没什么大碍,但她的体力却一直没有恢复。
塞玛尼人的免疫力很强。据说那位医生说至今为止遇到过很多恢复力惊人的塞玛尼患者,从这个标准来看,提拉娜是“普通塞玛尼人”的水平。
提拉娜之所以恢复慢也是因为没有接受输血。是她自己拒绝的,这并不是宗教上的原因,而是──原本塞玛尼世界没有输血的技术──本人产生生理厌恶的原因。
在任务中受伤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就是需要输血,她也早就同意了,但这次并不是性命攸关的伤。
(那就应该输血什么的吧。)
但她显然拒绝了那个年轻的医生。
另一个住院的理由是,市警总部的意图是避开媒体的耳目,避免正在引起社会轰动的阿尔罕布拉凶杀事件与唯一的“塞玛尼人警察”扯上关系。
市警局本部长想干脆公开了提拉娜的存在,当作两个世界和睦相处的广告塔,但遭到了季默和其他部长级警官的强烈反对,声称:“她的事情一旦被公开,各种各样的危险就会波及到同事和情报提供者。”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那是因为,如果提拉娜在活跃的晚间新闻中被大肆报道,那么所有的毒贩就都会认识她了。其搭档‘桂·马诺贝’──的场的风纪班职业生涯也要结束了。到那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指着叫“条子!”
托提拉娜住院的福,的场大概能过上久违的舒适单身生活了,但事情并非如此。因为提拉娜不在,工作变得更忙了。
一直以来,的场都把简单而又无聊的工作塞给她。比如说检查监控录像,证物的分类和记录。每天也只是为了克洛伊才回趟家,而现在就连照顾克洛伊的工作也要委托给前女友塞西尔·埃普斯和住在新康普顿附近的钓客朋友了。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忙了,那天晚上,诱饵搜查官──DEA的埃斯科巴搜查官发来邮件『想跟你谈谈』的时候,的场只回复了『等我有空了再说』。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这闲工夫。
但不管怎么说,埃斯科巴可是个想把毒品卖给“条子”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如果只是因为给别人添了麻烦而道歉的话,倒也不必了,反正也没有理由去着急。
之后埃斯科巴又发了一次‘想尽快见面’的邮件,但的场忙得连信都没回。
就这样,提拉娜出院的日子到了。
的场开着刚修理完毕的科尔维特去医院接她,没想到精神十足的提拉娜已经在等着了。因为没有探望,所以两人已经一周没见面了。
“你迟到了三十分钟。”
提拉娜看起来很不高兴,身体好和心情好是两码事。
“我遇到堵车了,而且现在才9点17分呢,只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七分钟而已,不管怎么说都不是迟到三十分钟吧。”
“讨厌。”
“我一大早就起来接你了,你就稍微开心点吧。”
说着拿起了她的行李,一边向来送她的护士道谢,一边把行李放进车的后备箱。
“谢谢”
这是对护士说的吧,语气和蔼可亲。
离开了中心街的市警医院,来到了蓝色大街,又开了一分钟之后,提拉娜终于开口了。
“那个,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那个狼啊,我之后就什么都没打听了。”
“不是说过了吗?阿尔罕布拉保安官事务所发现了狼的尸体。你不记得了吗?
那时,提拉娜因负伤和失血而意识模糊,话虽如此,但那匹狼是决不会忘记的。
“你是说我斩杀掉的那只维拉布吗?我听说已经死了,嗯,大概吧,当时确实有感觉,但是......”
“不止一只,还有别的吗?”
“我是这么猜想的,可能还是很危险。”
“可是,等一下。从那以后好像就没有出现受害者了,还有老练的猎人看守着现场,袭击我们的,应该就那一只吧。”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说完后,提拉娜咬紧了嘴唇。
“我还不敢肯定,虽然说不清楚……但那时候敌人好像是两只。不,或许有三只吧。不管怎么说,我实在放不下心啊。”
“但是,这一周已经过去了,并没有再出现受害情况了。”
的场强调着。
“贝伊他们也不是傻瓜,打那以后当然要加强戒备了。虽然交通限制已经解除了,但是猎人们还在不眠不休地继续搜索其他野兽,居民也一直过着彻夜难眠的生活。虽然中途好几次报道说‘狼来了’,但都是谣言。”
这样说着,他突然想起了那篇有名的童话。
“狼来了”。
在反复多次之后,谁都不会再相信有狼了,但可怕的是,在那之后狼真的来了。到那时,没有人防备狼,就只有被吓得四处逃窜的份了。
“但是,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结束了……怎么也想不到。”
提拉娜低着头说。
“每当受伤的肩膀隐隐作痛之时,就如那咆哮声在我耳边回响一般。”
“这便是PTSD的症状啊。”
“皮,替,爱思帝?……那是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俗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说其他的,总之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工作吧,因为你不在,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睡上一觉。既然你这么有精神,就该好好工作了。”
“这样啊,也是啊……”
的场在发泄着不满,但提拉娜的态度却很稳重。
“的确,前段时间我很闲,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段时间我在病房里思考了很多事情。”
“?”
“住在这个城市的我,和刑警们在一起共事已经有四个月了。由于每天都忙于工作……都没有时间考虑我自己的事情。”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的场忍耐着,等她开口。
“其实就在前几天……”
“嗯”
“不,算了吧。”
“喂喂,话都说到这了,就干脆告诉我吧”
是不太想说的话,提拉娜也重新考虑了一下。
“也对,那就说吧,但是我肚子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烤肉三明治可以吗?”
“嗯。”
与这里相隔几个街口的小公园前面,有一家常去的店面。那里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离这最近的就是那家店了。
在公园前面的路边停下了车,买了两个烤肉三明治和两瓶矿泉水。
“还想再要一个。”
明明是这么大的三明治,提拉娜却还是觉得不够。虽然很吃惊,但再买一个也无妨,就当是祝贺她出院的礼物吧。
还来不及上车,她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三明治。
“好吃……”
“哎呀,这可比医院的饮食好多了。”
虽然是阳光明媚的晴天,但那个公园正好在一栋大楼的后面,所以很凉快。提拉娜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吃了起来。
直到第一个三明治吃完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前几天……住在纳瓦尔玛的母上大人寄来了信。”
“从你的故乡寄来的?”
纳瓦尔玛是指提拉娜故乡所在的土地,据说她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纳瓦尔玛的领主。
“信里多半是很普通的家常话,家人和家臣们的近况,对我的饮食生活和健康问题的担忧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大概全天下的父母心都是大同小异的吧。”
“啊,是这样啊。”
“但是在信的最后,写到了关于我之前弃剑的事情。”
“啊,如何?”
“来到这个地球的时候,我曾抛弃了剑。违背了作为光荣的米尔沃亚骑士团一员的义务。”
“那件事我也记得很清楚,应该不是那么严重吧?”
“时代已经变了。但是,如果在祖父那个时代,弃剑的骑士在结束任务后,自杀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在现如今也算不稀奇,但我还活着,即使现在也还在这个城市里,抱着暧昧的心情做着警察的工作。说实话,这是不光彩的行为。”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你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把剑托付给我了而已。又没给谁添过麻烦......噢,不对,倒是给我添了个大麻烦......哎呀,总之,说什么不光彩之类的也太夸张了吧?”
“不,就是不光彩。”
提拉娜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可耻的境遇到底该怎么办,我也一直都很苦恼。毕竟那个魔术师——泽拉达很可能还活着,除此之外,作为骑士兼职的警察,我也有帮助民众的义务。”
“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不过只是个工作。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救不了那个像艾达·坎贝尔一样的妓女。毕竟我们既不是耶稣也不是基督,别想得太复杂了。”
“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我对地球人露骨的恶趣味存在无法消除的膈应。”
“嗯”
有意思,但那不是地球人和塞玛尼人的矛盾,这难道不单纯是大人和孩子之间的纠葛吗?即使是塞玛尼人,也不见得就那么纯朴吧?
“罢了,罢了。然后呢?令堂还说了些什么?”
“啊……对了,母上大人是……希望我回去。因为父上大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在公堂之上称我为不肖之女……而实际上,他是希望我回来之后能老实一点,就当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时糊涂吧。”
“嗯……大概吧,不过这不是好事吗?他算是个好父亲呢。”
“无论怎样,父上大人对于地球是站在亲和派一方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以来对王国的陈规陋习持藐视态度。”
纳瓦尔玛的领主——也就提拉娜的父亲是一位开明的领主。曾经听她说起过,她的父亲在法尔巴尼王国的外交和防卫方面也有非常大的贡献。毕竟在对地球文明的偏见根深蒂固的塞玛尼世界的领主们中,还会让自己的女儿学习“地球语”。就像是日本幕府末期的名臣江川英龙那样吗?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父亲,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曾弃剑的事实,多少也有些为难吧。”
“两个?”
“我的兄长,同样是米尔沃亚骑士,在当年与地球的战争中弃剑而亡。”
“啊……。那可真是遗憾呐。”
“谢谢,我又何曾不觉得遗憾呢?”
“令兄是个优秀的兄长吗?”
“啊。非常优秀。原本在混乱潦倒的王国当中,他将是背负下一代重任的人才之一。但是……他却违反了命令,据说他故意放跑了那些协助敌人的村民们,王国也下达了诛杀令。”
这种事情在地球的战争中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战况陷入僵局的时候。
“一定是有复杂的情况吧。”
“是啊,我虽然不了解详情,但是由于那个原因也有人主张是我方造成了损失,哥哥被收买的传言也根深蒂固。真是荒唐。”
提拉娜的语调增强了,那是一种无法隐藏的愤怒和屈辱。
(啊,原来如此)
突然想起了与她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个时候两人互相不信任,绝对说得上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组合。每次意见不和,搜查的进展就变得乱七八糟。忍无可忍的的场向提拉娜问道『你是在故意妨碍调查吗?』。也说过“你该不会是被人收买了吧”。
当时的她火冒三丈,甚至真的以为会被她砍下脑袋,虽然之后也一直是三天吵两天闹,但至今为止她对的场真正生气的也只有那一回。
塞玛尼人也有很多类型的,而提拉娜是他们当中特别强硬而又不听使唤、不善融通的类型。不过,我想我明白其中的部分缘由了。
“……兄长的事暂且不谈了,家里人都催促着我回去。我知道这是为我担心。但是,我完全没有回去的心情。”
“原来如此,在我看来这就是迟来的五月病吧。”
“五月病?那是什么?”
“啊,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俗话说,在我的国家,一年的开端是四月,新生活开始一个月后,就有一个大连休。而这个连休一过,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烦恼了。‘我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吗?’诸如此类的想法,所以被称之为五月病。”
“那你也有五月病吗?”
“我倒不会,我又没有那么闲啊。当人一有空闲的时候,就开始考虑各种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就是说住院的日子不好过啊。”
“嗯……。对于桂来说真是正确的分析呢。”
“谢谢夸奖。”
“但是母上大人的来信中还有其他事情……”
“还有吗?”
“我也......到了那个年龄了,也差不多该……不,这个还是算了吧。”
“什么嘛,话又不说完。”
的场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着,提拉娜两腮鼓起。
“就不说。”
“告诉我嘛。”
“偏不说。”
“什么呀,真是的。”
“笨蛋。”
公园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令人舒心。竟然会和这样的家伙在一起谈心论事,嬉戏打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过。
“说起来我忘了说……”
“说什么?”
“啊,就是那个,我们都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于是,提拉娜稍微呆了一会儿,眯起大眼睛窃笑了起来。
“啊,我就知道。”
“是吗,那我就不说了。”
“呵呵……”
聊天到此结束。
吃完饭后,刚要回到车上,的场的电话铃响了,是季默的电话。
“主任”
“的场。你现在在哪?”
“中心街的尽头位置,刚从医院把提拉娜接回来──”
“埃斯科巴被杀了。他在自己的家里被撕成了碎片。”
不久前,引发纠纷的DEA搜查官──霍尔赫·埃斯科巴的家在西岩公园的海岸地带。
这是比较受富裕阶层的人民欢迎的新兴住宅区。从多起伏的半岛处可以看到出入港湾的船只。但是也许是因为海洋位于北方,波浪间散乱反射着太阳光,所以并不能称之为绝景。此外,这附近还有市内最大的喀什达尔机场的起飞和降落的飞机航线,由于当天的天气原因,喷气发动机声响彻着附近一带。
中坚的毒品企业商住在这种地方,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而作为DEA潜入搜查官的埃斯科巴会在这里定居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事实上,的场和提拉娜赶到的时候,看见房子的门牌上写着“J·罗德里格斯”。这是假名。
当地的24分署已经在旁边限制了交通。的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进入现场后,杀人科的两名刑警已经在等着了。
“都不知道能否被定义为‘杀人’了,可疑的地方太多了。”
那个刑警说。
“上周关于阿尔罕布拉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我非常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在哪里?”
“就在卧室。相当严重,请做好心理准备。”
“谢了。”
真是令人讨厌的建议。
虽然不是看到尸体就吓得跑回去的新人,但先前吃过的烤肉三明治还在胃里舒服地消化着。如果埃斯科巴也是想象中的状态,那么只能稍微辛苦地忍住别反胃了。
的场和提拉娜走进了午后阳光照射下的卧室。
果然是想象中的惨状。
埃斯科巴的头在特大号的床边滚动,右脚的大半截在它对面,身体散落在卧室外──带游泳池的庭院里,还有占满鲜血的玻璃碎片,脏器浮在水面上摇晃着。
大致的死法和斯卡莱特一样。
只是地点不同,肮脏的拖车公寓和高雅的新兴住宅区的差别。
是被野兽所杀,被害者是在痛苦和绝望的支配下死去的。恐怖的气氛笼罩着这一带。
“是那只狼。”
提拉娜说。
“没有异议了吧。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也成了那只狼的饵食。你还能说现在不需要做防备野兽的工作了吗?”
提拉娜的语气是暗淡的。她紧张的心情已经不足以得意说出‘你看到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的场一边忍着恶心反胃,一边嘀咕道。
“这样的话,就更不明白了。斯卡莱特和埃斯科巴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联才对。斯卡莱特是死在阿尔罕布拉的小混混,而埃斯科巴是潜伏在圣特雷萨市的假卖家。为什么这两人会被同样手法所杀呢?完全没有共同点啊。慢着……非要说两人有共同点的话……”
的场瞬间感到背脊发凉,甚至连话都犹豫着说不出口。
“没错。就是你,桂。”
提拉娜说了出来,语气就像是在宣告疑难杂症的医生一样。
“虽然我也不太肯定你是否就是中心。但是,两人都和你有关。斯卡莱特是过去的战友吧?而这个埃斯科巴是怎么样的呢?”
“你这么说,我也答不上来啊。”
确实,埃斯科巴在这里几天之间也急切地想与的场私下里会面,邮件中也强调‘尽早’。
话虽如此,但并没有像这身处险境般紧迫的内容。如果生命真的受到了威胁,只要有一次邮件被对方置之不理,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冲进风纪班的办公室,也会与的场取得联系。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可怜的埃斯科巴对身边的危险还没有察觉到吧。从“尽早”一词上可以推测出他若有若无的不安。
“再稍微……看看吧。”
仔细调查了惨剧发生的卧室。
只能推测出以下情况。
狼是打破玻璃入侵的,不顾有无地袭击了睡梦中的埃斯科巴。发狂一般的暴力。大概没过多久野兽就把他撕裂开来,最后咬断了脖子。
从顺序上来说,就像把他拖到带游泳池的院子里,再把头丢进卧室。
“如果不是偶然,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聪明的举动。把头扔回卧室,这样就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是野兽干的了。”
提拉娜说。
“聪明吗?的确是充满恶意的行为,或许可以说是很狡猾吧。”
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寻找其他房间有没有什么线索。由于专家鉴别小组还没有到达,所以即使在这里徘徊也不会有什么成果。再者,就算是最先进的科学调查也只能了解到令人恶心的杀人表演详情。被击穿头部的男人的头盖骨是在怎样的轨道上散布脑浆和碎骨的?即使分析了那个,也无法明白犯人的动机。嗯,或许能推测出犯人到底是以多么大的憎恶而杀的人。因此,陪审员的想法也有可能发生点改变。
但是如今连把杀人犯押到法院都感到危险。
到死为止都不知道被害者的行动。
埃斯科巴的智能手机沉在了池底,数据全损坏了。即使没坏,访问代码也只有本人才知道。存放在云端的电子信息在得到法院的许可之前也是无法阅览的。
“要多久的时间啊?”
“不知道,再怎么催也得半天吧。”
“好慢啊……”
“就是这样,如果是与恐怖主义有关的部门,应该会更快的……”
她将卧室的梳妆台和抽屉检查了好几遍,的场则在一旁发呆,提拉娜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散的尸体。真会模仿啊──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说。
“他叼着什么!”
“怎么了?”
“嘴里……叼着的这是什么?是纸。”
“喂,提拉娜,不要随便碰,保护好现场……”
“上面写着文字。”
她不顾的场的责备,从尸体口中抽出了纸片,当场展开。
“啊,可恶,会被24分局臭骂一顿的。本来就很不爽。”
“随他吧,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
提拉娜用毫不在乎的声音说着,她似乎只对眼前那张沾满唾液和血液的纸片感兴趣。
“上面写着什么。”
“这个字很难读,不是字母,这是法尔巴尼语……”
提拉娜双唇紧抿,肩膀僵住了。
“艾欧塔的……愤怒?”
抱着不平静的心情离开了现场。如果没有鉴定和尸检的结果,就没法了解更多的情报。既然如此,现在只能处理好自己的工作了。
一个男人在和平的住宅区里惨遭狼的杀害,这种事情媒体不可能会不知道,肯定是会炒的沸沸扬扬。报道热度远比阿尔罕布拉那次要高,市警也派出了值班人员。在距离事件最近的东岩公园附近的市民们都不敢外出,被异样的压迫和死寂所支配。但是,较远处的中央街暂时还保持着平静。
再往远一点的七英里欢乐街,就好像狼的骚动是半个地球之外的事情一样。毕竟是星期五的晚上,也没有出现全长100米的怪兽。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一如既往的吵闹,一如既往的举报和逮捕。
作为中间商的桂·马诺贝及其情妇提拉娜・埃尔诺瓦拉护卫的工作──拜访熟识的卖家,简短地参加了情报屋的聚会之后,两人回到了风纪班的办公室。
没有特别的新消息。杀死埃斯科巴的狼依然行踪不明。
“艾欧塔”究竟是什么,的场当然不知道。而关于埃斯科巴和自己的关系就像之前对同事们描述的那样,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究竟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粗略地查了一下以前与自己相关的文件,完全没有找到“埃斯科巴”这个名字。
大概过了一点钟的时候,在验尸局工作的前女友塞西尔·埃普斯联系了的场。可怜的是,听说她从白天开始就一直与埃斯科巴的尸体相处,度过了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即使对验尸再怎么习惯,那声音也很疲惫,很暗淡。
“我有话要告诉你,现在能马上就过来吗?”
“知道了,我现在就来。”
“拜托了,尽量不要太显眼。”
这不是正规渠道,而是私人电话。仅凭这一点,他就觉得这是一件麻烦事。
风纪班的办公室在市警本部,验尸局的大楼在其正对面。短短几分钟就能走到。然而,的场特意走了上班用的秘密通道,绕道前往验尸局。
提拉娜因为出院后的工作堆积如山,只能留在办公室,的场就一个人去了。
“这个叫埃斯科巴的……”
刚一见面,塞西尔就开口了。
“他整过容,大概是在四、五年前。”
“你说什么?”
“他的下颔部和眼窝部都有硅片的痕迹,也有削骨的痕迹,还拔掉了臼齿。”
的场愣了一会儿。
“……那你知道他原来的模样吗?”
“目前正在委托复原工作。不过这并不是瞒天过海的大手术。如果是老相识的话,大概只会短时间里认不出吧。”
“他个是诱饵搜查官。”
“好像是吧。可能是为了那个任务才整容的。但不凑巧的是,资料里并没有这样的叙述。”
真想咨询一下DEA有没有原来的照片。但如果埃斯科巴的死亡其实有内幕的话,那就不太好了。
“我想知道他的脸,那么要把整容前的脸复原需要几天呢?”
“桂。你在开什么年代的玩笑?”
塞西尔笑了。
“骨骼的3D扫描已经结束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据她说,骨骼扫描是最花时间的。然后在那个三维数据上,假设出整形前骨骼的几个图案,然后进行复制粘贴。只要完成设定工作,剩下的几乎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据说负责复原工作的监察医是个一把手,但他不住在圣特雷萨市,而是新奥尔良。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只要在网上发送数据,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他们决定等待复原结果出来,的场在验尸局大楼的吸烟区刚打算点烟的时候,塞西尔就追了上来。
“搞定了。”
好快啊,科技万岁。
“在这里看吗?嗯,在这边的文件夹里……”
塞西尔操作着平板电脑。在启动看图片的应用程序之前,的场瞥了壁纸一眼。这是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照片,是和交往时一模一样的图片。与其说是对家人感情深,不如说是单纯的不在乎(壁纸)吧。
“怎么了?”
“没事。”
“……画像有几十张。埃斯科巴的经历和职业完全没有透露给我,所以有胖的,也有极瘦的。发型也是暂定的,没有胡须,请理解吧。”
“啊,借我看看。”
接过平板电脑,仔细观察复原后的脸部图像。
用CG再现的出来的有很多脸。虽然想说──差点看成是真人了,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因为没有多余的纹理,色调也单一,仔细一看就知道是CG。
复原的模型大约有五、六十种,但找到它并没有花很长的时间。
“咦。”
那张图片上,只是简单的写着“C03”。下巴周围很结实,眉毛很低很浅,带着略微困倦的神情。标准的南美裔男子的形象。
事实上,他留着理得很细的胡须。皮肤看上去晒得更黑,虽然年轻,但有很多细小的皱纹。
“你知道他吗?”
“啊。他是斯卡莱特的战友。在空降师侦察小组里别号为‘狼牙棒’……”
不知道其本名。而且,的场本人也从未跟他组队。只是在同一个基地里见过几次面,光是能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清楚,这件事情你先保密吧。”
说了这些之后,的场离开了验尸局大楼。虽然对费了这么大功夫的塞西尔态度不太好,但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了这些了。
回到风纪班的办公室后,的场首先向设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美军第82空降师总部询问。
是关于第二次法尔巴尼战争中从军士兵的信息。
但是那边用的是东部标准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负责人应该不在,原本接电话的年轻队长也不知道换了谁来作负责人。
“可恶。”
他焦急地敲着话筒,提拉娜小心地向他打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
显然,她可能是在问与塞西尔见面后的事情。的场努力装出沉稳的语气。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没有向提拉娜隐瞒的意思,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在工作岗位上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是──不,肯定是──与的场自身的经历有关,和风纪班的职务并没有什么关系。
“稍后再说吧。”
“……是吗?”
说罢,提拉娜又继续了她的文件工作。
虽然给师团本部发了邮件,但不知何时才能收到回信。不管多么敬业的负责人,在天亮之前也是不会回信的吧。
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吗?
突然想到当时有一个隶属日本军队而不是美军的──陆军自卫队的老朋友,高野一尉。他当时是陆幕二部派来的情报人员,现在经营着民间军事公司。而且他所在的东京,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幸运的是,的场打了电话之后,前一尉高野说:“等一下,我会发邮件给你的。”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圣特雷萨当刑警,而且没有打听案件或“近来怎样”之类的任何废话。
高野虽然是戴着眼镜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宅男,但也算是个硬汉,头脑也很好使。和谦虚的表情无缘,他是一个面对上司也不会察言观色,直话直说的类型。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没能出人头地。也是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了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因为在电话里说的是日语,加班的同事们都看向了这边,连提拉娜也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的场。
“是高中的同学会呀。”
的场用稍大一点的声音说。
“秘书什么的,直接拒绝。”
“嗯。”
本来提拉娜是不太明白同学会这个词的,但她没有再追问什么。
不到三十分钟,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日本的电子邮件。
正文是“这样可以吗?”只有一句话。还附带着一些PDF文件,标题是《同学会的通知》。并没有互相暗示就懂,多么机灵的家伙啊。他要是个女人的话,简直想求婚。
立刻打开了PDF文件。
高野送来的资料并不是被当作机密处理的。如果以正规的手续向国防部或者有关部队请求公文书,只需要复制&粘贴就可以了。但光是这样就已经很感激了。如果现在要自己来做的话,得忙到明天早上。
当时,在同一基地参与作战的美国陆军侦察人员大约有30人。由于时期并不一致,所以并非一次性就有30人从事。斯卡莱特(刀疤脸)和埃斯科巴(狼牙棒)从军的两个月内,共有120人。
其中有两人战死。有两人退伍之后,一个病死,一个意外事故死亡。还有一人是自杀的。
战死的两人是在同一天,也就是福特·拉特勒撤退战的时候。
的场虽然没有在场,但听说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由于荒唐的运输失误,导致陆军和海军战队的50名士兵被困在基地20小时,与袭击那里的两千塞玛尼民兵(推定)持续夜战。由于弹药不足,地球的士兵也有一半以上战死。枪、剑、弓、投石是敌人的主要武器,但也有拿着AK步枪的塞玛尼人。无知的人发动万岁冲锋的例子也很多。的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可以想象,这样的战斗一定是一场噩梦。
总之,在那场夜战中牺牲了两个人。
(这里的“牺牲了两个人”并不是总共牺牲的人数,而是指牺牲的人员当中有两个是陆军侦查人员。)
退伍后的死者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其中病死的一名是工作时心肌梗塞突发。意外事故死亡的一名是因为夜间酒驾。
根据详细情报,自杀的那名男子被军队医生确诊了PTSD,多年来一直坚持用药。但最终还是叼着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卡宾枪枪口,扣动了扳机。也就是说见证他生命凋零的就是他自己的爱枪。
从这些资料上来看,他们的死并无可疑之处。
直到最近还活着的有五个人。
其中两人就是斯卡莱特和埃斯科巴。埃斯科巴当时的本名是霍尔赫·科勒曼特。现在回想起来,‘狼牙棒(战槌)’这个绰号是因为负责了重型武器的原因。配合职位来取绰号的事情是常有的。
但还不清楚埃斯科巴(科勒曼特)整容的理由。如果再加上“狼牙棒”的绰号和诱饵搜查的假名“罗德里格斯”,他总共有四个名字。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傻瓜,但这个男人的身世却充满了谜团。
而现在,幸存下来的队员还有三名。
克里斯·亨利克森中尉。
保罗·兰德中士。
丹尼·科尔队长。
据了解,前中尉亨利克森就住在圣特雷萨市。的场打开警局的数据库后,电话号码马上就查出来了。
一看手表,日期已经变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没有常识的事情。暂且不提DEA,目前还无法判断是否能把事情公之于众。
不,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毕竟同一个侦察小组里的两个人都被杀了,亨利克森也很有可能在明早就会变成尸体,必须尽快行动。
的场给亨利克森前中尉打了电话。如果他没有接,就让附近的警车直接找上门。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立马接了电话。
“你好。”
“亨利克森先生?我是圣特雷萨市警局的的场刑警。”
“的场?呃,难道是……”
“没错,中尉先生。JGDF(陆上自卫队)的三等陆曹的场。我现在在警局工作。”
“啊!是的场中士吗?”
的场在军队中的最终阶级是中士(军曹)。现在在警局内的阶级是巡查部长(刑事部长)。不轻松啊。
“在军营里深受照顾了,近来可好?”
“是的,中尉先生。这么晚打扰你真是抱歉。其实有个非常紧迫的问题,你知道斯卡莱特队长的事情吗?”
“我当然知道,也参加了葬礼。好像是保安官事务所的贝伊先生告诉我的吧……来的人寥寥无几,让人感到很寂寞。”
那个是真的不知道。的场如果特意前往阿尔罕布拉的公共墓地会很麻烦,所以并没有参加。
“这是个令人痛心的事件。虽然他好像是身败名裂了,但他曾经是个优秀的士兵。”
“是啊,很遗憾。”
虽然对于斯卡莱特是否优秀有着不同的意见,但的场暂且还是同意了。
“今天……不,已经是昨天了,在西岩公园里又发生了类似的案件。你知道被害者是谁吗?”
“不,我不知道。听新闻上说他是毒贩子。”
虽然犹豫着该不该说,但现在还要隐瞒是不明智的选择。的场决定说出真相。
“他其实是DEA的搜查官,而且是和斯卡莱特队长同属一个侦察队的科勒曼特中士。”
“你说什么?”
前中尉亨利克森的声音变得僵硬了。
“是狼牙棒吗?”
“没错,就是科勒曼特中士。你认识吗?”
“啊,我当然认识……”
“他也是被同样的手法杀害的。”
“同样?可是看傍晚的新闻,说不定是对立的黑帮所为……”
傍晚的新闻实在太蠢了,所以的场并没有看,但那的确让人联想起墨西哥的黑帮。在得到明确的鉴定和验尸结论之前,警方(……或者说,所有的官僚组织)不发布断定性的消息是常有的事,因此媒体就开始了自由创作。
“中尉先生,我在现场看到了科勒曼特的尸体,斯卡莱特也是。都是同样的作案手法。”
“怎么说……”
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如说是悼念过去部下临终般的口吻。
“虽然还不能断定什么,但至少有两名和你同一部队的人被同样的手法杀害了。”
“也就是说我也被盯上了?”
“我不知道,但我不得不说你现在很危险。我马上派当地的警车过来,请做好防范准备,不要去室外。”
“你说什么?警车?”
“是的,我现在马上去那边,可以吗?”
“啊,你来我倒是不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亨利克森支支吾吾的。
“我想应该不需要派警车。”
“为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
正如亨利克森所说。
他的家住在离中心街不远的高层公寓顶层,有大量的监控录像和警卫保护着。要想去亨里克森住的带阁楼的顶层,只能使用需要六位密码的电梯,紧急楼梯也只能在发生火灾等必要情况下才会打开。
一楼的入口是现代化的装饰风格,还采用了塞玛尼风格的几何图案。因为装饰品多是内部装饰,所以警备摄像机也不怎么显眼。恐怕还有几个便衣警卫携带着枪。
向接待员报出姓名和来访目的后,接待员就像迎接住在这里的老朋友一样,用亲切而又洗练的态度将的场等人带到了高层用的电梯里去。他是个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的男人。
“的确,这种地方狼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在通往顶楼的电梯里,提拉娜小声说道。
“这里不是酒店吗?”
“有点不一样,这是公寓。”
在日语中,“公寓”给人一种廉价集体住宅的印象,所以的场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那个亨利克森中尉,他有爵位吗?”
“不,他不是贵族。而且,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也不怎么体面。”
“为什么?”
“那是一定的。如果是靠正经工作挣的钱,就不可能会住在这种地方了。”
“我不清楚。我老家的规格更豪华,而且也对应与之相称的阶级。”
“我的意思是……啊,算了。”
讨论阶级社会和资本社会的区别是很愚蠢的。
“我更担心克洛伊。”
提拉娜说。克洛伊指的是一只猫,与的场和提拉娜一起生活在新康普顿的家里。
在途中告诉了提拉娜几乎所有的事情。包括在塞西尔催促下一个人去了验尸局的事,她也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不知为何她好像在咕哝着些什么)。
“如果在战争时期与桂有关系的人都被盯上了的话,那桂也算不上安全吧。”
“是啊。”
在那个高速公路上的袭击已经不能算是‘偶然袭击’了。把自己也看作是相关人士中的一员反倒比较自然吧。
“如果那只狼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袭击了我们家该怎么办?克洛伊一定会被它吃掉的。”
“虽然不太好吃。不过啊,它最近似乎长胖了,说不定……”
“喂……!”
“开玩笑的。但是如果在那个时候是有意袭击我们的话,那只狼──或者说驯狼的家伙应该是有脑子的。不可能会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为了吃一只看上去不好吃的猫而搞破坏的。”
“也许吧。”
“因为要做各种买卖,我总会留意有没有人跟踪。这一周内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理所当然,我家的信息也没有记录在任何电话薄上。”
“不是‘我家的’。是‘我们家的’。”
“啊,是啦是啦。你不说我几乎都忘了,你也差不多该去找新的住处了吧。你打算寄居到什么时候?”
“才不是寄居呢!每个月那么多的小麦和大米之类的谷物都是我······”
“到了。”
楼层显示停在了最顶层。
门没有立刻就打开,好像正在进行着某种认证。说不定,刚才的对话也被听到了。后半部分的蠢话暂且不提,被他看到了对高级住宅抱有偏见的平民面孔并不算什么好事。
“让您久等了。”
保安负责人隔着扬声器告知,电梯的门被打开了。
等待着他们的是两名配备了卡宾枪的警卫。
卡宾枪是熟识的M4克隆产品。这个M16系列步枪的专利已经过期几十年了,所有的枪械制造商都在生产着自己的型号。可以说已经算是一种类型了。如果不是狂热爱好者是不会分清楚这么多型号的,不过倒是能看出这个警卫装备的卡宾枪是丹尼尔防卫公司制的DDM4。
在众多怪异的M4系列克隆枪当中,这属于相当正经的枪了。原创的零件大多也能挪用,几乎没有违和感,因此倍受欢迎(多亏这个原因,的场也记得这种枪)。它的价格也很合理。作为民间保安公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说这个装备是公司的方针,那么亨利克森似乎是一个稳重而明智的经营者。
“走这边。”
武装警卫的态度很有礼貌,把的场和提拉娜带到了里面的会客室。其中一人在的场他们面前走着,另一个在提拉娜的右后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跟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是能马上就能应对的位置。
这并不是在怀疑的场他们,只是职业上的习惯。
不过,那传统习惯上的站位可不太好。只要有意的话,提拉娜一回头就能把他的脑袋劈开。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走进了所谓的“必杀距离”。他也一定没有想到像这样的小姑娘,用一只手就可以撂倒他吧。
(要动手吗?)
(当然不要啊,笨蛋。)
一边用口型交流,一边走入一个学校教室般大小的会客室,亨利克森在等待着。
“的场中士!”
亨利克森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英俊男人。沉着的灰色高领衫,黑色的夹克和西裤,剪短的灰色头发。与其说是退伍军人,不如说像是曾经IT风险公司的社长。
从客厅眺望到的夜景就像宝石工艺品一般。红的、蓝的、橙的、还有白银色的灯光点缀着,能让人在片刻之间忘记这个城市的污浊。
让武装退下,贴着真皮沙发的亨利克森说道。
“很抱歉,这也是反恐对策的一环。”
“没关系。”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工作了吧?嗯……所谓的民间军事公司也都是些黑心的买卖。大概到处都有人盯上我了吧。”
那是事实。亨利克森经营着民间军事公司“银盾”,混得风生水起。中东、非洲、南美。到处都有他派遣的“职员”,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因此被一些恐怖组织列入了“死刑审判”的名单。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感谢您的理解。”
“你一直住在圣特雷萨市吗?”
“不,只是最近而已。事实上,我是想把生意扩展到塞玛尼世界。当然是在合法的范围内,但是法律和习惯成了障碍,所以进展得并不顺利。”
然后亨利克森像是第一次注意到提拉娜一样,皱起了眉头。
“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同事。正如你所知,她是个塞玛尼人,我们正在试验性地录用她。”
“那也是件好事。”
亨利克森点了几下头。
或许是对的场带来了曾经的敌人而感到不快吧。这不是单纯的种族歧视,而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理所当然会有的不快感。这并不是明显的敌意或恶意,他们并不是害怕塞玛尼人,而是应该称之为更模糊的不安,这是我们这些人自己的感受。
提拉娜看起来很不高兴,但的场能想象出亨利克森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没想到你当了警察。确实,这里有为战争老兵提供便利的制度。呃……是‘安布罗斯计划’吗?”
“是的,但是……我要做的事和普通的警察没什么两样。我刚进警校的时候,还得穿着制服巡逻。”
“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啊。”
亨利克森愉快地笑了。
“那么,勇猛果断的的场中士会给别人开交通罚单吗?”
“那也是重要的工作。”
“你说得有道理。啊……不,我这不是嘲讽。我只是觉得有点幽默,抱歉。”
“不,老战友经常这么说。”
“如果那时有机会的话,我也会邀请你去这家公司的。但不巧的是,当时的公司总部只是亚利桑那的一个简陋的老家车库,想养活两三个员工都很困难。”
“把它发展到现在,真是了不起啊。”
这是的场的真心话。退役军人的PMC,在世界上随处可见。想要住进这么高级的公寓里,可没那么容易吧。真是的,亨利克森的本事不小啊。
“谢谢,听说你是为了斯卡莱特他们的事而来的。”
“嗯。”
“正如你所见,这里并不是什么猛兽能够入侵的地方。就算是来了一个营的恐怖分子或者哥斯拉都会乖乖投降。你暂时可以放心了吗?”
“是的,那么我可以提问吗?”
“啊,请问吧。”
“你在战后有见过斯卡莱特队长吗?”
“有啊。差不多五年前,在师团的仪式上见到过。只是在典礼后的聚会上站着闲谈罢了,他当时喝得酩酊大醉,对塞玛尼世界融合政策表达不满。政治见解姑且不论……他好像不太顺利啊。”
“什么?”
“我指的是人生啊。即使是简短地聊了会天,我也感觉到他不能发挥出以前的才能了。所以我没有邀请他来我的公司。”
“他没说什么在意的事吗?比方说那场战争或者狼之类的。”
“不,你应该明白的吧。谁会想要故意把那场战争的陈年旧事翻出来说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是当然。”
“就是这样。值得回忆的话题有很多。待命时闲得无聊搞些恶作剧,各种各样难吃的食物之类开心的话题。但是“那个作战是正确的吗?”“那家伙牺牲了能接受吗?”之类的话,一般是不会翻出来说的。”
“我明白。那么,关于科勒曼特中士呢?”
的场询问了DEA的调查官埃斯科巴的真名。就个人而言,对这种询问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但因为是工作,就不得不这样做。
“我没有见过他,虽然寄过几次圣诞贺卡,但都没有联系过。”
“科勒曼特整容后换了名字,在DEA工作。有什么线索吗?”
“嗯,没有啊。”
亨利克森抱着胳膊说。
“这种问题不应该去问DEA才对吗?”
“是的。可是政府机关是很麻烦的地方……”
“作为刑警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您说得没错。”
“不过科勒曼特中士倒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在从军时就是如此。战后也做着‘政府的工作’,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政府的工作”并不是指枯燥的工作。只是一种需要改变长相和姓名的职业。
“你应该和‘政府工作’也有着密切的关系。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传闻?”
“没有啊。而且,即使知道也不能说,业务上有保密义务。”
“真遗憾啊。”
“但是……你看过我的公司网站吧?虽然也做过情报分析,但只是延长了整理报纸和网络报道的工作。基本上大部分是训练业务和装备采购。让目不识丁的当地年轻人模拟基础训练。几乎都没有搞过什么大动作。即使是这样,却被狂热的恐怖分子宣判死刑……我真是受够了。”
情报分析和训练业务。这难道不是过去CIA和绿色贝雷帽针对共产主义者做过的苦差事吗?如果所属DEA的原部下惨遭杀害了的话,倒是有必要再担心一点了。
难道这个亨利克森会觉得的场不懂这些吗?
这都不明白的话是会被瞧不起的。但他大概是明白这些的,而且还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代表着亨利克森在拐弯抹角地表达:“不要再问来问去了”。
“我先确认一下。中尉,被杀的两个人和你的业务无关吧?”
“完全没关系,我可以发誓。”
“我知道了,那么关于当时剩下的其他队员……”
现在活着的还剩下两个,兰德中士和科尔队长没有取得联系。加班的同事正在帮忙查,但好像还需要一段时间。
对于这两个人,亨利克森也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成果,的场失望地说。虽然提拉娜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但看起来非常不开心,只是强忍着。
他像是要把工作做到这一步似的,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叹息着。
“……多么漂亮的房间啊,和那个基地的临时兵营有天壤之别。”
“这是在讽刺我吗?”
“不。只是今天见到了中尉,又回想起了从前。那个基地实在太糟糕了,傍晚还总是会转变风向……”
“哈哈。”
亨利克森笑着说。
“我也想起来了。厕所那边总是飘来一股难闻的气味,虽然厕所离基地有100码远。可是一旦关上门和窗户又很热,真是太糟糕了。”
不是什么涉及内心想法的回忆。对此,亨利克森似乎也解除了警戒。
“不过伙食还不错吧?”
“是啊。日军的炊事员是最棒的,鸡肉饭和咖喱是当时的一大乐趣。就是肉……有点无味。”
“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狩猎的事吗?”
“狩猎?”
亨利克森皱起了眉头。
“进入旱季大概一个月左右。连续等待了几天,殊无聊赖,那边的队伍就去狩猎了。那一带有像水牛一样动物,非常危险。”
“啊……那大概给你添麻烦了吧,我不知道。”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对中尉保了密。斯卡莱特他们一直在警戒区域外,当我接到他们的车子抛锚的消息时,吓了一跳啊。嗯,所幸的是没有遇到敌人,他们平安地回来了。”
“狩猎的成果让人感到很失望吧。我不知道是不是獾。”
“好像是猪的一种。但是味道……”
“嗯,虽然也不是不能吃,但味道不太好。斯卡莱特很不开心。”
“那种时候,即使是说谎,也应该要说‘很好’。”
“是啊,应该要那样做的……”
一旁的提拉娜正不停地摇晃着腿。好像在说“这么无聊的对话,你打算说到什么时候?”的样子。亨利克森也是,一边小心地做着不失礼的动作,一边瞥了一眼手表。
“……抱歉,虽然我也很想念你。”
“不,没关系。下次再慢慢叙旧吧。”
“嗯,非常感谢你这么晚来访。”
从沙发上站起来握了握手。
“对了,的场军曹。如果你厌倦了警察的工作,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公司啊。只要是你,我随时都欢迎。”
“多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的场微微一笑。像是在表演喜剧一样,尽量让自己笑得亲切些。
“总之,请小心。原小组的两名侦查员都被同样的方式杀害了。”
“啊,我当然会注意的。”
“还有,虽然我觉得应该没有必要……但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暂时安排些巡警到您家里来。”
“啊,感谢您的照顾……”
亨利克森走出客厅时,看了一眼等候着的武装警卫。
“我觉得我的手下比那些警员更靠谱。”
“是吧,那么。”
再次握手之后,的场坐上了电梯。关门的声音很安静。
电梯开始启动后,提拉娜终于开口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桂?”
“什么啊?”
“你那么老实……”
“不要说话,先保持沉默吧。”
这个对话也可能会被亨利克森听到。等回到车上再说吧。不,车是寄存的,不能肯定没有被安装窃听器──。
就在这时灯光闪烁了起来,正在加速的电梯突然停止。
是紧急制动被触发了,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声。没有任何防备的两人跌跌撞撞,抱在了一起。
“……?”
虽然担心电梯会不会就这样掉下去,但事实并非如此,灯光立刻复明,只不过这次是紧急红灯。
“怎么了──”
“大概是停电了。”
放开了提拉娜,的场摆弄着电梯面板,以此遮蔽略微尴尬的心情。眼睛还没习惯黑暗,由于红色灯光的掩盖,并没有看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他按下了紧急喇叭的开关,朝着貌似是麦克风的位置喊着。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听。就当有警卫或者什么人在听也好。
“请回答我。”
还是没有回答。连这里是几楼都搞不清楚,在密闭狭窄的空间──而且脚下还是悬空的电梯里,就这样被搁置的恐惧是相当严重的。
听到了些模糊的声音。
是这个电梯停着的楼层里的居民们都来到了走廊上吧。虽然听不清楚,但也只能发发牢骚。
“停电……也就是说故障了吗?”
提拉娜说。声音很僵硬,果然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啊,就是这样的。”
“豪华的宅邸嘛,看来是我想错了。来到地球这么久,电梯出故障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但偏偏是这样的时机,总感觉──”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穿过电梯的杆轴响了起来。
狼的咆哮。
就从头顶传来,大概是从亨利克森的楼层传来的。
还有枪声。
但更令的场在意的是,那是卡宾枪的声音,是他曾经最熟悉的5.56毫米子弹全自动射击的声音。
“可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是战斗。”
传来了惨叫。不,是尖叫。有人被野兽咬了。还有零星的枪声和疯狂的狼嚎。
“糟了,亨利克森……”
的场在狭窄电梯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用于应对紧急灾害的集装箱。却只有最低限度的饮用水,食物,便携式厕所和寝具等。里面没有任何对逃离电梯有帮助的东西。
“该死的。”
“有工具吗?‘撬棍一类的’东西。”
“可惜并没有啊。”
“只要打开这扇门就好了吗?”
“是的,但徒手是做不到的。”
就在的场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时,提拉娜从剑鞘里拔出了长剑,插进了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大概是想强行开门吧。
“喂,这么细的剑……”
和工具比起来太细了,她那纤细的手臂也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他想说“行不通”的时候,提拉娜念着某种咒语,用力将剑插了进去。见过很多次,是她经常使用的增强肌肉力量的魔法。在这个魔法和剑技的组合中,提拉娜经常会发挥出硬汉都做不到的实力。
随着扭曲的金属声,电梯的门被打开了几十厘米左右。
“打开了。”
先不提这种怪力,那仍未折断的长剑更令的场吃惊。虽然多少有些歪曲,但仅此而已。那把剑的素材是──好像叫瓦伊法特钢什么的?的场认为,正是因为低估了塞玛尼世界的技术力,才导致了那场战争的失败。
“好了,快走吧。”
在电梯外的住户们的帮助之下,两人推开了门挤出了电梯。
原以为被卡在了楼层当间,但是并没有。电梯正好在48楼被制止了,大概是装了机械制动器什么的吧。
而刚才亨里克森的房间──54楼的楼顶,离这里只有六层楼高,只要尽量快点就能赶到。
“桂,快点。”
“我知道。啊,可恶。”
的场一边骂着,一边跑向紧急楼梯。
对54层的大楼来说,6层楼并不算什么。但是愿意住在没有电梯的公寓六楼的人并不多吧。总而言之,要上六层楼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走楼梯的。
“幸好我没当消防员。”
“你在发什么牢骚啊?快点跟上!”
喘着气爬上楼梯。枪声仍在持续,混杂着咆哮与悲鸣。
通过这个紧急楼梯,就能到达亨利克森所在的楼层了吗?毕竟是如此森严的警备,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侵入的。如果是防火门的话,应该不会是那种用脚就能踹开的构造吧。
但似乎是杞人忧天。由于停电,各楼层的紧急门自动解锁了。
“啊……哈……我进来了。”
尽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六楼。说实话,当时至少想要休息10秒左右,但根本没有条件。
他拔出枪,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房间。已经拔出剑的提拉娜在后面跟着。
两人来到了房间,这里应该是客厅吧。完全不像是有人在这里生活的感觉。能照明的只有紧急灯,从窗外照进来的灯光都更加可靠。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
已经听不到枪声了,如果连那些用卡宾枪的武装男子都输了的话,情况就糟了。心想是不是应该去车里拿一下霰弹枪,自己这微弱的九毫米手枪,有何用武之地呢?
这时嚎叫声从里边传来。
低沉、粗犷的野兽咆哮。
的场感到背脊发冷。警卫们成功阻止入侵者的剧本似乎没能变成现实。
客厅里也有浴室,在玻璃罩的淋浴间里还配有一套梳妆台,就和高级酒店一样豪华。的场走进那里面,捡起了厚厚的地板垫子。
(在做什么?)
提拉娜惊异地低声说着。的场默不作声地将其缠在自己的左臂上。虽然只是一种安慰,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
的场用右手持枪,走出客厅,通过走廊。又是间客厅,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客厅啊?
穿过房间来到了起居室。
男人死了。他是刚才在电梯前接待的警卫,右臂不见了,趴着一动不动。夜景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血泊上。
没有找到枪。大概是和右臂一起滚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的场犹豫了一下,大胆地叫了出来。
“亨利克森中尉!”
大概已经让敌人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但其实迟早都是会暴露的。如果是狼的话,在夜里会更加凶残,听觉和嗅觉都惊人的灵敏。人偷偷摸摸地走路,对它们来说什么效果都没有。
“亨利克森中尉!你没事吧? !”
没有回答。
的场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赶到才导致了这一结果,真是个笨蛋。
“你知道敌人的具体位置吗?”
“不在这个房间,对面的餐厅里倒是有动静……”
提拉娜屏住了呼吸。
“不,右手边的房间里面也有,是两只。桂,这下……糟糕了。”
“它们为什么不袭击我们?”
疑问远不止这些。它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又是怎么侵入的?到底有多狡猾?
“也许是因为我的术。术会散发出气息,在这片土地上是很少见的,它们应该是对此有所警惕……”
“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最好赶紧撤──”
“它来了,在右边!”
家具被撞倒的声音从宽敞的起居室一角传来。从这边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从右侧的走廊中迎面扑来。
但是,看不到它的身影。不是因为昏暗,而是真的看不见。
“…………!?”
从那边看来,的场比提拉娜更接近右侧。的场迅速扭转身体,摆开左臂,要是被那东西咬住可就麻烦了。然而就在这时,那东西撞了上来,的场瞬间被撞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的八十英寸彩电上。
的场顿时感到昏昏沉沉的。
屏幕的玻璃碎了,被压瘪的电视机掉在了地上。虽然是和电视机一起掉下来的,但的场却没有倒下,他的左手腕被什么东西拽着,悬在了空中。
面前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一股闷热熏人的气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被咬住了。
它的力量惊人,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左臂从肩膀上扯下来似的。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那样。
“……啊!”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的场的右手也没有放下手枪,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的场的身体被拖着随处扭动。
尽可能冷静地伸出了枪,将手腕紧贴在身体上,用腰部瞄准,拉动触发器,快速连射。二发、三发、四、五、六、七……。这是在CQB(超近距离战斗)训练中进行的动作,原本是在被暴徒抓住手臂时的应对措施,但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大致瞄准他的脖颈部位,给了它八发以上的子弹。不凑巧,这不是银子弹,而是铜合金的铅弹。但也有效果了。
在子弹打空之前,咬紧自己左臂的力量减弱了。但远远不足以让它松开,只是防止它进行撕咬。
那只看不见的野兽正在苦闷地闹腾着。
的场的身体被掀了起来,砸在了地板上。又再次被掀起来,砸翻了沙发。
就像是牛仔竞技赛中的事故一样。从牛背上摔下来的可怜牛仔,由于某种原因,左臂被卡住,就那样被拖着稀里哗啦地跑。自己正处在这种情况之下,要变成事故的牛仔那样──也就是全身骨折被抬上担架的状态只需要短短几秒。
就在这时,的场在视野的一角看到了提拉娜挥舞长剑的身影。
“快逃……”
除那之外还发生了什么,的场就都不知道了。不过他总算是被甩飞了出去,在迫近的天花板即将击中鼻梁之际坠了下来,摔在了起居室的桌子上,将其砸得粉碎。同时肺里发出了呻吟。
野兽发出了惨叫声。炽热的液体化作飞沫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敌人的血。
刚一抬头,就看见被斩断半边脖子的狼正挣扎着。它的身体已经显现出来了,虽然之前也看到过它的遗体,但实在是太大了。
的场感到很痛苦。
向右。再往左。
它的前爪划破天花板后,朝的场倒了过来。的场用残存的力量尽力扭动身体,总算避开了大狼的身躯。
“桂,没事吧? !”
连松一口气的余地都没有。按照她刚才的话,这里还有一只狼。
“啊,有惊无险,还活着……”
缠在左臂上的地板垫,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胳膊上有几处感到又热又湿。大概是狼牙贯穿了厚实的地板垫咬破了他的手臂吧。
“再小心点,还有一只……”
又传来了野兽的声音,还有不规则的脚步声。
正在笔直地向这边逼近。这可不好。
另一只狼似乎是看准了提拉娜。
还没等的场站起来,她就被撞飞了出去。那一瞬间,提拉娜似乎挥动了长剑,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她娇小的身体砸在了满是疮口的墙壁上。
“提拉娜?”
比起自己被袭击的时候,现在似乎能以更清晰的视角看到情况。
模糊的残影。
虽然看不到身形,但是狼就在那里。提拉娜以被坚固盔甲保护着的手臂做为护盾,正在与狼进行搏斗──。
“?”
在沙发旁边放着一把自带右臂的卡宾枪。这不是比喻,是那个警卫断掉的右臂还挂在那把枪上。
的场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卡宾枪。甩掉了占满鲜血的手臂,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取下弹仓确认残弹,还是满了。它的主人生前好像一枪都没来得及开。迅速重新装上之后,选择全自动射击模式。这是比的场的9毫米子弹手枪威力大得多的步枪子弹。仅仅几秒钟,就打出了三十发左右。
狼发出惨烈的尖叫,但它还在动。的场想起了之前与吸血鬼的战斗,那个女人也是挨了30多发步枪都没死。
他飞奔到警卫的尸体旁边,寻找备用弹匣。很快就找到了,装填好后立刻开枪。大狼摇摇晃晃地转向了这边,此时提拉娜扭动着身体,割开了咬住自己左臂的下巴。狼的獠牙终于松开了。
“接着打!”
用不着说,的场也会继续射击。提拉娜刚一着地就用长剑将狼的前爪斩断。被斩断的前爪喷出了鲜血。
狼又扑过来了,但这次完全没有最初的气势了,身形也几乎都能看见了,可以轻松躲开。
一边向后撤步,一边换上弹匣。这是从尸体上回收的最后一个弹匣。
的场尽量瞄准它的头部射击。虽然枪声更大,但不知为何那肉迸骨碎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狼倒在地上挣扎。
“孽畜……!”
提拉娜跃过狼的头顶,将长剑刺在了它的脑门上。一次还不够,又接连刺了两、三次,第四次刺穿之后用强行打开电梯门那般的力量向各个角度拧动。
在即将毙命之际,狼剧烈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提拉娜被甩了出去,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提拉娜!”
的场本想把最后几发子弹全打下去,但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狼已经不动了,彻底死了。
“哎呀……”
他强忍着快要瘫倒在原地的冲动,跌跌撞撞地走向提拉娜。她连同镜框一起摔在了地板上,筋疲力尽地趴在玻璃碎片中,但很快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提拉娜,没事吧?”
“没什么。只不过是刚出院,有点吃不消而已……”
她耍这种贫嘴倒是件稀罕事。是太紧张了?还是说被的场的贫嘴传染了?
“就这两只吗?”
“…………好像,已经没了。”
提拉娜想试着站起来,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振作点啊……”
的场想要抓住她的左臂扶她起来。
“啊……!”
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这是提拉娜用平时的魔法变成的盔甲武装状态,不过现在那个臂甲已经变形了。
连子弹都无法击穿的盔甲,却被狼咬得变了形。的场终于意识到自己左臂的情况也很糟糕。从手肘处开始就像被火烧一般灼热,疼痛难耐。也已经使不上任何劲了。
话虽如此,但两人的手臂并无大碍。连骨折都没有,虽然的场的伤势比较严重,但他临时绑上的地板垫子和她引以为豪的白银盔甲发挥了同样的作用。其实所谓的实战也就是这样的。
“我去找亨利克森。”
的场说。虽然希望渺茫,但就是因为他,两人才吃了这样的苦头。该做的事必须要做到底。
“等等,桂。与其这样,还不如……去追查驯狼使。”
“驯狼使?”
“他是操控狼的使者,一定还在附近。这些不是简单的野兽,除非是莫利亚神的信徒才有可能使用这种术。”
“我知道……”
虽然不懂魔法的原理,但作为现代地球人的的场也很容易想到有“驯狼使”的存在。
不管怎么看,这绝对是有计划的袭击。
在街上胡乱徘徊的狼,凑巧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因为某种原因误入了停电的高层住宅,还袭击了重武装的警卫和亨利克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什么人在使唤那只狼。
这一点在DEA的埃斯科巴(或狼牙棒,或科勒曼特,或罗德里格斯)在圣特雷萨惨遭杀害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
可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在附近吗?能察觉到气息吗?”
这不是讽刺,的场带着期待的口吻问道。但是提拉娜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以地球人风格的动作摇了摇头。
“那个……没办法。还记得那个魔法使泽拉达吗?那家伙也是使役着死人,但不同的是这次是没办法追查的。不知如何用地球的语言表达……总之就是没有魔力的联系。”
“联系……?”
“在使用这种术的情况下,施术者并不是一直支配着使役的。在下达了一定的命令之后,就可以放着不用管了。所以‘阿尼’……用地球话来说应该叫‘线’吧?没法循线追踪。”
虽然是没有把握的语气,但的场大致理解了。总而言之,那只狼是自控式的机器人,而且还是远程操控的无线电遥控机器人,大概就是这种区别吧。
在这种情况下,那只狼相当于机器人吧。
虽然是被某人操纵着,但并不像遥控装置那样需要实时接受指令。
因此没有必要保持通信路径,所以想要追踪“路径”是很困难的。
“没法追踪吗?”
“是啊,那样的手段……没有。”
提拉娜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那么现在就去找亨利克森。”
的场站了起来,再次提高嗓门喊了起来。提拉娜也并没有反驳。
“中尉!亨利克森中尉!请回答!”
他的声音回荡在与狼的战斗中变得乱七八糟的广阔起居室里。却还是没有回应。
在室内徘徊着。
在厨房和AV房里,另外两名警卫也被残忍地杀害了,但亨利克森的身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套公寓是包含了两层楼的双层公寓,55层是亨利克森的卧室。
“桂,快来卧室。”
跑去楼上的提拉娜隔着大风呼叫着。的场刚进亨利克森的卧室就感受到了一阵强风。
宽敞卧室里的玻璃窗碎了,家具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墙上和天花板上都留有弹孔,地板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把45口径的自动手枪。
他走到碎玻璃窗旁边,战战兢兢地往下看。毕竟这里是55楼。
在下面的赛普拉斯大道上,可以看到正在赶来的救护车,还有米粒般的人群。虽然的场已经请求过支援了,但那辆救护车应该是别人报的警吧。
“亨利克森好像在下面。”
“可恶。”
“如果没有住在这么高的地方,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总比被狼咬死要好。”



第四章
增援的警察来了,的场把事故现场交给了他们,在附近的综合医院接受了治疗。
治疗咬伤简直是一种拷问。得把浸了消毒液的纱布用大钳子插进伤口深处,然后使劲地搅动,也没有局部麻醉。更糟糕的是总共有四处伤口。要不是对方是个妙龄女医生的话,的场早就用F开头的粗口大吵大骂了。
治疗结束后,医生让他取药静养。本来是真的希望如此,但是现在却没有那个条件。
有必要马上回到现场。市警本部的杀人科和反恐对策部以及内部监察科的刑警们都来了,因此必须去现场说明情况。提拉娜只是有些撞伤和擦伤,但看起来也非常累了。
“真叫人不爽。”
在从医院去高层公寓的路上,提拉娜坐在副驾驶座上咕哝。
“我已经不想再去到那种地方了,为什么还要解释这解释那的?”
“忍一忍吧,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怀疑是我们杀了亨利克森他们。”
“真是愚蠢。”
现场已经恢复电力了。真是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恐怕要走上54楼。
各部门的负责人都等候在亨利克森居住的楼层。季默也是,半夜被叫醒赶了过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在各个房间里徘徊,解释大概的情况。在谈到如何打倒起居室里的两只狼时,反恐对策部的警官钦佩地笑了,内部监察科的警官则用怀疑的眼神发出呻吟。季默却是一言不发。
“时机不太自然吧?”
内部监察科的警官说。
“刚好在你们询问了之后,狼就袭击了亨利克森他们。多么完美啊。”
“这对我来说也是个疑问──”
的场承认道。
“──说到底只是谈论事实罢了,我们不能连攻击者的意图都谈论臆测。”
“你知道狼的侵入路线吗?”
“不知道。”
“是在屋顶,通过直升机专用的公用通道在停电的瞬间闯入。但是有一扇结实的金属门。我不认为狼能灵巧地转动门把手,所以一定是有人打开了门。”
“那样说来,停电也是人为吧。知道原因了吗?”
“听说有多个配电盘都被做过手脚。”
季默说。
“鉴定人员提到,应该是安装了一种用无线遥控引爆的小型点火装置。因为大部分零件都被烧损了,所以暂时还不能断定。”
“不管怎么说,那个驯狼人做得比恐怖分子还完美。”
反恐小组的警官说道。
“因为他杀了那个亨利克森。”
“他那么有名吗?”
“非常有名,想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数不清。但嫌疑犯都无从下手。”
“是吗?”
听他本人也说起过自己的敌人很多,也可以想象得到。但是关于亨利克森的工作内容,现场的负责人并没有告诉自己。
“嗯,看来并不是你们杀了他。……好吧,开玩笑的,中午之前把报告书交给我。”
“明白。”
的场从负责人那边解放了出来,与现场的鉴别小组进行了交谈。据详情,从残留的体毛和排泄物来看,那些狼被运到屋顶上的时间大概在五小时以内。
并不知道其侵入的手段。是用静音性非常高的直升机运送的,还是清扫用的缆车,或者是用了无法预测的塞玛尼手段?
“的场。”
在现场徘徊思索时,谈判结束的季默主任叫住了他。
“辛苦了,在附近吃点什么吧?”
一看手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啊,只能去家庭餐厅之类的了……”
“那也行。来吧,埃克塞迪利卡也是。”
“…………”
提拉娜默默服从了。虽然没什么心思,但的场也耸了耸肩跟在季默身后。
在中心街尽头的家庭餐厅的包厢里,季默向筋疲力尽的中年女服务生点了汉堡和意大利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季默直截了当地问。
提拉娜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一直盯着的场。
“不,并没有什么。我并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因为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机会说明自己在意的事情……”
“那么现在就立刻解释清楚。”
虽然看起来很困,但季默用坚定的语气说。
“现在?”
“对,就是现在。”
“…………”
的场环顾着四周,凌晨的店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只有正在休息的出租车司机和看起来像是业余摇滚乐队的年轻人们。仅此而已,座位也离得远了,应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吧。
当然,五十岁左右的黑人男子和看起来像十多岁的塞玛尼少女,还有身为东洋人的自己,这样的组合怎么说都相当引人注目。
“我本来想马上告诉你的,要不是因为刚才的袭击。”
的场说道。
“迄今为止已经有三个人被狼杀了。都是我在战争时期见过的人,而且还是同一基地的同一个侦察队”
“这我知道。”
“但是,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铁,只是短时间内的战友,最多三个月左右吧?……所以我觉得与自己没有关系。在阿尔罕布拉的高速路上遭到的袭击,大概只是偶然。”
的场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刚才和亨利克森说话之前。
“的场,这一点也不像你啊。”
“我不能保证让你信任我。但被杀的那些人跟我是真的没有关系,战后也几乎没有过任何联系。说是战友之类的都觉得可笑。与那些人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就是那次狩猎。”
“狩猎?”
提拉娜说。
“啊,就是和亨利克森分开时谈到的事。”
“的确,一些无关紧要的叙旧。”
“其实,怎么说呢。我当时是故意提到的。那是我和他们组队期间发生的事情。候命的时间太长了,感到无聊的斯卡莱特他们就去附近狩猎了。貌似是像水牛一样的动物,呃……”
“诺雷根”
“是的,‘诺雷根’。塞玛尼世界的水牛,经常在那个基地附近出没。”
事实上,的场最初还以为那是当地人放养的。
“……因此,那些人去狩猎水牛的时候,车子陷入了湿地的沼泽,动弹不得。那是与敌区相当接近的地方。”
“然后呢……”
季默催促着继续。
“实际上,这在政治影响上也是相当糟糕的。在日美两军的联合作战期间,有严格的规定限制着。违反军纪可是大问题,对面的指挥官亨利克森倒无所谓,但我的上司也会被追究责任的。他是个好人,家里还有两个女儿,他总是期盼着战后能回去见到她们。”
结果后来那位上司也战死了。那时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命运在等着他。
“蠢得无可救药的斯卡莱特他们走投无路,就联系了我。我当时用的是无线电,由于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我就一个人去找了那些人。我当时年少气盛,觉得那就是最好的办法。”
的场把大量的工具全塞在了四轮的高机动车上,一个人赶往了现场。斯卡莱特等人就如同报告所说的那样,被困在了原地。其中还有后来成为了DEA搜查官的埃斯科巴(科勒曼特饰)。
“我好不容易才赶到了那里,可是他们一看到我就非常暴躁。我这边浑身是泥,检查着车身,可他们在后面冲着我大喊大叫。”
磨磨蹭蹭地搞什么啊,你这个小日本。
被这么说着。
的场当时甚至想要把所有人的脑袋都打开花,但考虑到为了上司和同事,他沉默了。在那里出问题可不好,孰轻孰重,当时的的场也是分得清的。
结果,在泥泞中抛锚的原因是车的电子控制。
这是因为,如果踩下油门之后,轮胎空转,汽车就会自动停止转动。
因为与汽车维修人员关系密切,的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的解决方式。在按下两次发动机启动按钮之后,按一定的时间间隔踩油门就可以了。
之后就是给汽车加油了。
这是为了让泥土翻腾的同时,车身也能顺利地爬上硬地面。
“我很快就解决了问题,把他们带回到了基地。但有一件事我倒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事?”
“他们多次对我强调说‘不要看货架,只剩下一只獾了’。我每次都露出顺从的表情,但我其实是偷看了的。”
“你看到什么了?”
“是一个橄榄球大小的木箱,我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
“我不太明白。”
提拉娜说。
“当时的经历和现在的事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就这么点。”
“嗯……?”
“那群人被困在车里,我去到那里的时候。货架上──我不知道那个箱子里装着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是说假设……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的话──我也不会注意到吧。”
那里到处都是岩石和泥土的地形。虽然长了很多灌木,但视野很广阔。如果是地球的战场,一定是个狙击的好地点。
而且即使有人监视这里,也不可能被注意到。
“啊,也就是说,当时的斯卡莱特等人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现在才会被狼袭击的吗?”
“这只是假设。”
的场耸了耸肩。
“今天──,应该说是昨天,在埃斯科巴被杀之后,得知他和斯卡莱特是同一个小队时才想到了这一点。再然后是与亨利克森见了面,嗯……我在想说不定会有什么联系吧,只是想想而已。”
一点也不能肯定,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对提拉娜提起过。
“这难道不重要吗?”
“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提拉娜也同意了。带着责备的语气。
“即使如此,也说不过去啊。如果斯卡莱特他们藏的‘那东西’是毒品或财宝呢?”
“作为动机已经足够了。”
“不可能,亨利克森是个大富豪。如果驯狼使只是想谋财,就根本没有必要杀害他。只需要威胁他,再进行协商就可以了。”
“如果亨利克森拒绝了那个谈判呢?然后对方下令从斯卡莱特他们开始杀起,警告他‘下次就拿你开刀了!’……”
“嗯,这也是有可能的。但今晚发生的这起案件,相当于敌人永远断送了谋财的手段。”
“虽然很郁闷,但这的确不能成为杀害亨利克森的理由”
季默叹息着,啜饮着杯子里的水。女服务生终于端来了咖啡,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的问题是你,桂。”
服务员走远后,提拉娜说。
“驯狼使不是也盯上你了吗?”
“也许吧,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辛苦他了。”
“你就这么悠然......?”
“参加了那场战争的士兵,被杀死的理由不应该是相当充分的吗?”
参加了第二次法尔巴尼战争的地球方士兵受到了塞玛尼人的强烈憎恨。打着“维持和平”的旗号肆意掠夺、屠杀的恶魔们。虐待战俘,杀害婴儿,侵犯妇女,焚毁了无数的城镇和村庄……就是如此。
这完全不是谎言。
在陷入僵局的战争中,确实也有做这种事的人。照道理来说,这样的恶徒100个人里就1个。大部分的士兵都非常守纪,而且也并不知道塞玛尼人为什么会那么憎恨自己,对此感到非常困惑。
但问题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这样做了,那就摆脱不了恶魔们的称号。
可以说这是战争的必然走向。特别是在战争长期化之后,这样的问题是一定会发生的。比如越南战争的美莱村惨案,伊拉克战争的阿布格莱布监狱等等。
对此敌人当然是又喜又悲。他们借此大肆宣传,纠缠不休。不知什么时候,连地球派去的维和部队都变成了邪恶的帝国军。
而关于详细的事实,谁也没兴趣调查。某个遥远的地方发生了悲剧,是哪个师团的哪个中队的哪一位队员做的,受害者的证词有多大的可信度、负责人员和执行人员在多少年后的异世界军事法庭上以什么罪被判处什么徒刑?之类的,谁也不知道。
在现实中,详细说明事实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群众在得知悲剧的几天之内,如果没有听到“犯人被捕,判处死刑,而且死得很惨”就不会罢休的。尽管他们所期望的刑罚方式与公平的裁决相差甚远。
飞机失事的新闻也是如此。调查组需要收集支离破碎的机体残片,仔细斟酌。要想彻底调查清楚原因需要不少时间。有可能要一、两年。有些情况甚至要花10年以上。人们无法忍受这种长期的调查。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事故发生的第二天,机长和航空公司就都成了坏人。说不定很久之后会有报道说‘机长并无责任’,但那时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悲剧的原因往往是更复杂的,需要更专业的调查。
“我们被他们怨恨着。”
的场嘟哝道。
“我按照命令去往了那片土地。当时那些说着‘快去吧’的政治家们现在已经在干别的职务了。也许他们会在自传里找些借口,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命令害死了多少人。真令人气愤。”
“别想那些消极的事情了,的场。”
季默说。
“我不知道塞玛尼的世界,但我也去过伊拉克。你的心情,嗯,我都理解。”
“对不起,这么说来,主任也参过军吗?”
“我是海军战队的。在费卢杰(伊拉克战争的激战地)也见过诸如此类的……啊,这些都无所谓了。不如来谈谈现在的敌人。”
“嗯。”
的确如此。现在不是为往事发牢骚的时候。
“对于当时斯卡莱特等人隐藏的货物,有没有线索?”
“没有啊,有的话我早就说了,而且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的场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什么事?”
“为什么当时没有问亨利克森 ?”
“你在说什么?”
“艾欧塔的愤怒。”
提拉娜说。
“就是斯卡莱特和埃斯科巴死亡现场留下的话,为什么没有问那句话?”
“我也有考虑过。但是……我想,如果听到那个,亨利克森一定会提高警惕的。如果再稍微深入一点,我就打算作为王牌使用。”
“嗯……”
“真是的。早知道他会死的话,那时就应该问的。”
“我不太明白。那个‘艾欧塔’是什么?在外星人的语言中有什么意义吗?”
季默问道,提拉娜摇了摇头。
“不知道,至少在法尔巴尼语中没有这样的语言。我认为它应该是地球语言。”
“希腊字母里倒是有个‘ι(Iota)’,相当于英语里的‘I’吧?”
“我的愤怒?‘我生气了’?光凭这个又能知道些什么?”
“感觉有点像日语。”
的场想起了季默的爱车是丰田。
“啊,那也不对。日语里也没有‘Iota’之类的名字和地名。不,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的某个乡村里有,但一般说起来都会联想到希腊文字。”
“嗯……”
事到如今,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那场战争中还有其他的人活着吗?”
“除了斯卡莱特他们?嗯,应该还有两个人。”
保罗·兰德中士和丹尼·科尔队长。这边是请了同事凯米和嘉米帮忙寻找的情报。
“无论如何,必须确保这两人的安全。不论他们在地球的哪个角落……”
家庭餐厅的女服务员端来了菜。盛了菜刚吃了一口微波炉加热过的意大利面就来了电话。是凯米打来的。
“我在。”
的场接了电话。
“关于你老战友的事。”
“啊,知道什么了吗?”
“科尔队长已经死了。一年前他在俄勒冈州登山狩猎的时候遇难了。”
“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因为行踪不明,所以搜索不到吧。严格来说应该是生死不明。但是,目前的情况肯定是没错的。”
真是太荒唐了,但是暂且先信了它吧。
“另一个兰德中士呢?”
“还活着,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他的户籍就在这个圣特雷萨市,两年前就已经失踪了。但是养老金的领取记录却留存了下来,之后也没有离开圣特雷萨市的记录……大概还在这个城市吧。”
“只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么兰德的地址是?”
“没有地址,你能理解吗?”
“是流浪汉吗?”
“如果能度过今年的冬天就不错了。所以我才说‘大概’。”
把不怎么好吃的意大利面塞进嘴里,又把钱塞给季默之后,的场拉着提拉娜离开了家庭餐厅。
虽然又累又困,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兰德中士。如果按照凯米的推测,他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也许为时已晚。
季默也给各分局做了安排。正在巡逻的警员们也在帮助寻找兰德中士的行踪,但可能没有什么结果。
流浪汉们几乎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名。即使知道,考虑到平时巡逻警员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提供任何协助。
“倒不如说这种窘迫的境地是风纪班一手打造的。”
的场一边开车前往七英里大道,一边说。
“你有线索吗?”
“刚才我给奥尼尔打了电话,说我要在三十分钟后去他的店里,如果在那之前不能给我提供点线索的话,我就亮出徽章砸他的招牌……”
“你可真是个坏警察。”
“少废话,这是最快的方法。”
实际上,速度确实很快。
建立在七英里欢乐街的俱乐部情报人员奥尼尔以极其不满的态度迎接了的场。
他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秃头黑人男子。今晚,他身着圆领僧服,戴着星形墨镜。
“的场刑警!你可真是个带恶人嗷!你难道不知道我打算在这个夜晚为迷途的羔羊们讲述人生吗?具体来说,对持有保守性价值观的同胞们,该如何说服他们才能达成精神上的灵魂交流,以此──”
“什么灵魂交流?你那口jiao讲座什么的怎样都行。”
“明明很重要的事情啊!”
“找到兰德了吗?今晚我可是很着急的。”
“那我倒是能理解,但对于我的辛苦,你是否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不想蹲牢房的话就快点说。”
“请进。”
奥尼尔递给了他一个潦草的记事本。
梅波特地区的迪安戈大街。绰号是“汉森”。
仅此而已。
“这就是全部信息吗?”
“仅凭年龄、体格和大概的经历能找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我已经绞尽脑汁了,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评价”
“情报的来源是......?”
“当然归功于我的人缘啊,的场警官。我在市内的各个地方都为无家可归的人做慈善事业。只要和熟悉的朋友打个招呼,他们就会很乐意地帮助我。”
“哼,反正是让他们买手机吧。”
以吃饭和喝酒为诱饵,让流浪汉们买手机。当然手机会马上回收,稍一摆弄,就会发现一条无论是谁都难以追踪的线路和地址。即使是定价的数倍也会有人买的吧。
“真是失敬!我并没有要求他们付出任何代价。只是希望他们能理解我的传教活动,并给予协助……”
“够了,那种事情我暂且装作没看见。但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叫你好看。”
的场用焦急的声音说着,奥尼尔的保镖肯尼安慰道。
“的场先生,请您说句慰劳的话吧。”
“为什么呢?难道要我关心这家伙吗?”
“嗯,不然的话,老板就会积攒不少压力。到时候他想要举办的激烈而华丽的派对就会泡汤。”
“那可不好意思啊,真是麻烦你了。”
他冷冷地说着,走出了店门。
一上车,提拉娜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说道:“对肯尼好一点吧。”。
“凭什么?”
最近,提拉娜非常同情肯尼。
“他意外的是个好人呢。虽然看起来是那样……但他总是关心着周围的事情。”
“你爱上肯尼了吗?”
“才不是呢……开什么玩笑!不是这样的!只是,我……”
“是的,我也知道。肯尼确实是个好人。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要找的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中士。”
说着的场开动了汽车。提拉娜鼓起脸颊,嘟囔着:“果然就你最差劲了。”
笔记上写的是迪安戈大街,但作为目标的兰德中士并没有住在这个地方。
严格说来,那是远离迪安戈大街的高速公路的高桥之下。
头顶是巨大的混凝土天蓋。被栅栏包围着的空地上以前可能还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但现在谁都不在乎了。用废料搭成的小屋和满是修补痕迹的帐篷鳞次栉比,空中悬挂的铁桶被用作篝火。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天气不再寒冷。虽然没必要聚在篝火旁取暖,但对于这些脏兮兮的男人们来说,这里就像起居室一样吧。在这个接近凌晨的时间点,聚集在篝火旁进行着不愉快的谈话。
垃圾和废料到处都是。散发着一股恶臭。
在这样的地方,突然开进来一辆闪闪发光的科尔维特,上面乘坐着身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和塞玛尼美少女,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我们好像被关注着。”
提拉娜表现出明显的警戒心。
“那是当然了,不过你就别管,这里没什么危险。”
“是这样吗?”
“啊,他们只是被吓坏了而已。”
无家可归的人冠冕堂皇地犯法,成为黑帮。而连那个都做不到的人就在此流浪。他们或许会认为的场他们才是黑帮什么的吧,流浪汉们对他们的想法只有“我希望他们办完事就赶快离开吧,如果那件事与我无关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今晚真是有趣的观光旅行啊。”
的场抱怨道。
“在享受了亨利克森的豪宅之后,又来到了这个到处都是帐篷小屋的地方,你能体会到存在于地球世界的矛盾吗?”
“…………”
提拉娜什么也没说,大概塞玛尼世界那边也是如此吧。
即便如此,高架桥下的情况也不太好。从上空完全被阻断了──。
的场向篝火旁边蹲着的男人问道:
“喂,那边的……对,就你。我在找‘汉森’,他在哪里?”
“那个……”
男人含糊不清地动了动嘴,低下了头。
“我只是来向你打听的,倒还不如说是为了来找他的,请告诉我。”
男人和周围的同伴们面面相觑之后,勉强点了点头。
“那边……”
“那边是哪边?”
“是那边……”
他满是皱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流浪汉小区的深处。
为他们遮风挡雨的高速公路顶棚尽头,突然变成了低矮的斜坡。
如果只能住在这里的话,那个地方倒是最适合安置住所的。在那深处有一间用木板建成的小屋,屋顶上排列着好几个铅坠挂着的轮胎。这里离海非常近,所以早晚风会很大吧。
那个简陋的小屋前,有一个邋遢的男人。
留着满脸的胡子,戴着日本猛虎球队的棒球帽。穿着被磨破的卡其裤和满是破洞的衬衫。一只手还拿着酒瓶,昏昏沉沉地躺倒在破旧的摇椅中。
“‘汉森’在哪里?”
“…………”
“喂,我是来找他的。”
棒球帽的男人是在打瞌睡。本想戳一下叫醒他,可是刚被叫醒的他恐怕也说不出正经的话来。
“至少不会是这个老人吧。”
“啊,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人。”
背对着男人,的场敲打了小屋的门。
“兰德中士! ?我是JGDF的的场!还记得泽曼基地吧!”
没有回应,是不在家?还是说正在睡觉?从壁板的缝隙可以窥视出里面的情况,但察觉不到那个人的迹象。
提拉娜的鼻尖微微抖动。
“桂,有点奇怪啊。这里面──”
“兰德中士!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快点出来!”
的场打断了提拉娜的话,大叫着。
还是没有回答。手工制作的门很平整,想要踢开似乎很容易。
“既然如此,我可要闯进来了!”
刚准备踹门,背后就传来了金属声。
本应该在酣睡的老大爷,把短枪身的杆式汽枪对准了这边。
“不好意思,能否不要把我的家给毁了?”
男人说着。仔细一看,他不是个老人。双臂还很健壮,枪口也没有晃动。
“那孩子正在睡觉,这个时候请不要大声喧哗,的场中士。”
“兰德?是你吗?”
“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我现在只是个‘汉森’。”
兰德放下了枪,推了推自己的棒球帽。好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汉森’了,才会被这么称呼。
“一点也搞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是的场,你还是找到我了。”
“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是吗?那看样子这里也不算安全了……”
兰德深深地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
“然后呢?你好像不是来杀我的,你是哪个黑帮的手下?”
“我不是黑帮,我是圣特雷萨市警。”
“那也和黑帮没什么区别,你现在是刑警?”
“就是这样。”
“嗯。这里也有一个无法忘记那个虚伪复杂的异世界的战争受害者。”
“没有回故乡,而是依依不舍地留在这个城市,你也一样吧。”
“不错,那边的小姐呢?”
兰德指着提拉娜。
“她是我的搭档。”
“外星人警察吗?那是怎么回事?”
“就像爱尔兰的移民一样。我想今后会越来越多的。”
一百多年前,移民到美国的爱尔兰贫民大多成为了警察或消防员。对殉职者的葬礼方式,还有他们的风俗和传统,都给现代警察留下了明显的影响。
“时代变了吗……嗯,进来吧。”
兰德带的场他们进了小屋。虽然非常狭窄、杂乱,但意外的是并不肮脏。床单也是紧绷绷的。也许从军时期保留的习惯还没有完全改掉。
在他的招待下,坐在了折叠的椅子上。提拉娜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停地抖动着鼻子。并没有什么特别臭的东西,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刚才他说‘那孩子’,可是哪里都不像那回事。连生活的迹象都没有,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因为某种妄想,无法判断。
“喝点什么吗?这里只有私酿酒。话说,原来你是个刑警啊”
“就当我没说吧。”
本来是想喝一杯的,但现在又困又累,一喝就会醉倒的。
的场开门见山地说。
“你认识斯卡莱特队长吗?”
“我知道,还有中尉的事情。”
这两个人的新闻即使在流浪者的社会中也传开了。
“其实科勒曼特中士也被杀了。”
“会不会是被西岩公园的黑帮所杀?”
“啊,他其实是DEA的诱饵搜查官。”
“是吗?那家伙可真倒霉啊。”
一瞬间,“汉森”中士闭上了双眼。虽然有些奇怪,但却不像是悲伤的样子。
由于命途多舛,的场不太记得曾经的兰德中士了。提到那个侦察队的每个人,就像他对提拉娜发的牢骚一样,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被这家伙说了那样的话,被那家伙开着玩笑踢了一脚,又或者被谁吼了一顿。
在这种情况下,对兰德却完全没有留下不好的回忆。记得似乎是一次争抢粮食的时候。跟斯卡莱特还是谁吵了一架,之后(大概是)兰德走了过来,说:‘对不起。尝尝这个吧’。并将口粮中的一块蛋糕递给了他,美军的MRE口粮是出了名的难吃。的场厌烦地说着‘不要’,他却再一次把蛋糕递了过来:“就这个好吃,尝尝看吧”。
于是的场尝了一下,居然是真的很好吃。
他拍了拍目瞪口呆的的场的后背,然后就走开了。
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了。还有就是之后的“狩猎”事故中,兰德也在场。
“其实我也被袭击了。”
的场说。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偶然,但好像并不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泽曼基地的那次‘狩猎’事件。”
“……还有这种事吗?”
“不要装傻。我曾经试探过亨利克森中尉,可他却在给我装糊涂,结果死得很难看。那次狩猎的时候,在我来接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忘记了吗?我们抓到了一只獾,后来还吃了它,味道也不怎么样。”
“你们隐瞒了什么东西吧?”
“我不知道啊。”
“你好像也很危险啊。”
兰德刚把手放在汽枪上,的场就探出身子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别这样,就算我们在这里发生冲突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
对方还是有一些抵抗,力气真不小,表面上像是个老人,但还并没有衰弱。他的手再也不动了,但他内心还犹豫着。
视线在游离。
苦恼,焦躁。似乎正在犹豫着能否相信的场。
“喂,兰德,请告诉我。狩猎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里离敌区非常近,就算遇到塞玛尼敌兵部队也不足为奇。你们是不是捡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说你们把什么东西给抢走了?”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在说谎,你应该是知道的。”
兰德的手在颤抖,他踌躇着的样子非常奇怪。不像是害怕说出什么秘密,而是像是在保护着什么,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就像一个抱着生病的孩子,却不知道该向谁询问疗方的父亲。
“我都说了……没有”
“这不可能。”
“拜托了,请回吧。”
“兰德──”
就在这时,提拉娜插话了。
“桂。没必要问出来了。”
“?”
“刚才我就注意到那股‘气息’了,和那只獾一起装上车的货物就在此地。”
提拉娜站了起来,朝小屋的深处走去。
“什么? !不要──”
一道亮光闪过,提拉娜的长剑尖刺向了想要站起来阻止的兰德的鼻尖。
“无需担心,兰德中士。我们塞玛尼人民是不会粗暴地对待它们的。只可惜,最近有些人确实违反了这一常识。”
“你在说什么?”
“至少,我是它们的朋友。”
提拉娜扯下了床单和床垫。下面的板子是系着蝴蝶结的,很容易就能拉起来。
床底下有个房间。
在木工制作的小房间里,如字面意思那样摆放着娃娃屋的家具。洛可可风格般的优雅梳妆台和刺绣被褥。如果只看那个,还以为这个兰德中士精神失常,偷偷地在玩洋娃娃。
但是在那个小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女孩蜷缩着。
最多也就一英尺左右。
雪白的皮肤,栗色的头发。单薄的蓝色睡衣也是人偶专用的吧。
“住手!不要伤害那孩子!”
虽然兰德大声叫着,但提拉娜用地球人特有的手势伸出了指尖,说着“安静点”。
“菲耶·西。诺伊·雷·提拉娜。米尔沃亚·拉达。”
妖精小姐,我是米尔沃亚骑士团的提拉娜──。这是的场也能听懂的法尔巴尼语。
她轻轻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就算是小猫或者小狗也能做出的动作。
“佐娜·多恩莱·恩赛·诺伊·拉芙娜儿……”
你在我的保护之下。
直译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吧,不过根据语感也可以说是“放心吧,没事的”。
提拉娜的声音就仿佛是在歌唱,连的场都沉醉在其中。还有那个温柔的侧脸,那种神情只在克洛伊面前表现过。
那个小女孩──塞玛尼世界的‘妖精’,用水汪汪的眼睛抬头望着她,然后又看了看兰德。
他看起来很不安,但在这里又好像很为难,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就像在说“没事的,孩子”。
妖精战战兢兢地抓住提拉娜的食指。
“好孩子,还很健康呢。”
和拔剑时的表现不同,她慢慢地,静静地收回长剑,并开口道。
“如果这个孩子受到了虐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兰德中士。但你好像很珍惜她呢,是我错了。”
兰德听了之后,很不高兴地说。
“当然了,她可是我女儿。”
的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妖精了。
那是提拉娜·埃克塞迪利卡刚来到圣特雷萨市的时候,与的场组成搭档的起因事件正是妖精的“诱拐事件”。
她追寻着从塞玛尼世界被带走的“高贵的妖精”。令人痛心的是,最终也没能救出那只妖精,却目睹了它完整的身体。
但是那时的妖精──提拉娜口中的“高贵的妖精”非常虚弱,被林格液泡在了水槽里。
而被兰德所珍爱的这个妖精基本上还很精神,能很自然地在室内跳来跳去。就如同地球的民间故事一样,它背上长着蝴蝶翅膀,虽然不能自由飞行,但身体却很轻快。从这个桌子跳到那个桌子,又从桌子跳到餐具柜,来回转动。
而且这家伙意外的对人很亲近。
对提拉娜很友好还在情理之中,就连面对身为地球人的的场,她也亲切地对他微笑。
“什么意思?……是要这样吗?”
的场也困惑地伸出食指尖与她握手。
比起能隐形的巨狼,这样的小家伙反而更难缠,就像是梦幻岛的居民一样。
“不对。妖精一般会警戒人类。我的希娅……曾经是朋友的那个小妖精,我们从小关系就好。”
嗯,应该是吧。至少没有多少妖精会主动与留着胡渣还拿着自动手枪的刑警接触。
“人类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妖精也是如此。大概这孩子本来就属于好奇心旺盛的那种吧。”
“噢……”
“也许是兰德中士的功劳吧。”
提拉娜一边说着,一边向忧心忡忡的兰德微笑着。
“她已经习惯人类了,不然这种信赖关系是很难建立的。”
刚开始还怒目相视,而现在提拉娜对兰德的态度变得非常友好了。
“顺便问一下,它叫什么名字?”
“‘尤诺’。”
兰德说。
“是的,她是叫‘尤诺’。不过不是她自己说的……是她打字告诉我她叫‘juno’的。”
妖精是不会说话的。
这是发声器官的原因,还是智力不足的原因,地球现阶段还没研究出明确的结果。但是,至少不会是智力不足吧。话说回来,乌鸦、狗、黑猩猩、还有海豚的知性,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衡量的呢?
“打字?她能做到吗?”
面对的场的疑问,提拉娜平静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的希娅也会写字,所以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
“噢……”
“但是,这也可以说是罕见的事情了。一般来说,妖精是不会使用人类语言的。除非──”
提拉娜陷入了沉默。
她握紧拳头,放在胸前。这是塞玛尼人静心思考时的标志动作。
“信使?”
“你说什么?”
“不,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我曾经听说过,有人把妖精当信鸽一样使唤。真是令人作呕。”
“可这小家伙既不是鸽子,也不会飞啊。”
“但是它们可以在不被人类发现的情况下游走于丛山峻岭之间。比方说……”
提拉娜高举双手。妖精尤诺以令人惊讶的姿态轻快地跳到了她的手腕上,又马上跳到离她一米左右的桌子前。
“──就是这种感觉,虽然比不上快马,但如果越过山峦或是森林的话,大概是妖精的速度比较快。”
“那如果半路上被袭击了该怎么办?像是那群狼一样的家伙。”
“肯定会死。”
“…………”
“但是妖精是很难发现的。连我这样积累了各种术修的人,在接近这个小屋之前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它们和信鸽不同,妖精是不持信件的。即使被野兽所杀,机密也不会落入敌人手中。”
提拉娜的声音很平静。的场心里清楚,提拉娜对那些利用妖精的人感到强烈的愤怒,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抑制着情绪。
“……是吗?信使?”
在那场战争期间,塞玛尼一方的军队也有使用低级无线通信的例子。也有迅速引进地球一方技术的开明君主。
但在加密方面完全是拙劣的水平。所以他们主要依赖的还是塞玛尼世界传统的通信手段。
听说也有像信鸽一样的手段。地球一方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通过无人机的雷达装置来探测鸽子,利用激光使之失明坠落再回收敌方机密文件的例子也有。
说到底只是传闻罢了。
然而,如果这是事实,那塞玛尼的敌兵又会采取怎样的对策呢?
将重要的讯息交给妖精吗?
嗯,有可能。这是地球人无法想象到的手段,这不能否定吧。
“兰德,是这么回事吧?你们在狩猎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叫尤诺的妖精……”
兰德还在犹豫着,过了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啊,不错,我们在射杀的那只狡猾的獾旁边发现了这个孩子,她倒在那。大概是被猛禽之类的动物袭伤的吧。”
“是偶然的吗?”
“的确是偶然的。你应该清楚的吧?那时候我们就知道妖精是能换来钱的,那个毒品,‘妖精之尘’。”
“啊……”
完全不知道当初是谁设计出来的。以妖精为“原料”,就能精制出极其强力,高级的毒品,这在当时就广为人知了。这可以说是塞玛尼人憎恨地球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从没见过活着的妖精。当然也都不知道制作毒品的方法……总之,我们决定先收下。如果通过合适的渠道,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后来呢?好像并没有卖出去……”
“一时卖不出去,因为队里没有人知道妖精买主的门路。而且那边还是日军的主营,搞不好是会被怀疑的……就这样任期结束了,直至回到拉特勒尔基地为止,我们一直偷偷地养着它,就像是饲养藏在袋子里的弃宠一样。”
的场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虽然宿舍就在隔壁,但他们隐瞒得很好。
提拉娜和尤诺似乎对“养”、“饲养”等词语产生了不满,同时瞪着兰德。
“啊,抱歉,我是指......”
“继续说吧。”
“好吧……照顾她的人是我和另一个叫‘西西里安’的人。”
“他是谁来着?”
“就是科尔里昂队长。”
“啊。”
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在晚上查阅的故人名单里似乎有他的名字。
“其实他并不是西西里人。他是科西嘉岛或附近地方人的后裔……因为是卫生员,所以总是被人联想到地中海,因而得到了‘西西里安’的绰号。”
虽然很无奈,但军队里的绰号就是这样的。
“因为是卫生员,所以请求照顾她吗?”
“是的,我感觉我也有责任。后来我当了队伍里的看守,和他轮流照料着这个孩子,在此过程中……西西里安慢慢地变了。”
兰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挠着靠过来的尤诺的后脑勺。这是充满慈爱的举止。
“产生感情了吗?”
“是啊,刚开始还觉得它小得吓人……但朝夕相处之后,感觉她真是个好孩子,特别亲近人……”
兰德眯起了眼睛。络腮胡子脸松弛了下来,显得很难过。
“哎呀呀,想不到一个七尺大汉也会同情这么个小家伙,真是感人啊。”
的场笑了起来,提拉娜随即自语着。
“这么说来,克洛伊现在一定很寂寞吧。”
“嗯……”
的确,因为提拉娜最近一直在住院,克洛伊看起来有些不安。的场都说了好几次‘没关系的,那家伙会好好回来的’。为了讨好它,甚至把平时不让它吃的鲣鱼节饭也倒进了它的饭盆。
“这同样是一个很让人很伤感的故事啊。”
大概是的场看透了提拉娜正在担心克洛伊的事吧。提拉娜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讨厌,好气啊。
当然,兰德并不知道的场收养了野猫,他皱起了眉头。
“克洛伊?那是谁?”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是女人吗?”
“额,确实是个母的……不,总之与那没有关系。那之后呢?西西里安怎么样了?”
“啊……还好,幸好在你们日军基地期间没有被发现,我们才能平安地带她回到我们的基地。正如我说的,西西里安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反对卖掉她。他希望把她送回森林。”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说。”
兰德用低沉的声音说。
“发生争执的那个夜晚,斯卡莱特怒骂了西西里安。“你这懦夫”之类的。而我……因为害怕被同伴们认为是那样的男人,所以没能支持他。真可怜,西西里安只是把这孩子当作女儿一样看待而已。”
的场也很清楚军队中的那种气氛。不,不只是军队。温柔的男人在社会中的任何地方都遭到排斥,那个心情──。
有多么勇敢、多么可靠、多么疯狂,这才是男人该拥有的一切。
在枪林弹雨中应该第一个冲出去,如果有小狗进来就应该踢出去,在处决敌人时应该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只要稍微犹豫一下,就会失去同伴们的尊敬。
那家伙是个胆小鬼,那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诸如此类的传言。说实话,在必须这样行动的团体里,时时刻刻充斥着无形的恐惧。
为什么在枪林弹雨中就不能说一句‘好害怕’呢?为什么看到受伤的小狗就不能说一句‘真可怜’呢?为什么被命令处刑的时候就不能说一句‘很抱歉’呢?
那样并不能算做是勇敢。
在那个年代经历了种种磨难才有了这种想法的的场,已经没资格再嘲笑兰德了。
“喂,的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
“不。”
尽管他还没有问完所有的问题,但他已经能够理解兰德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生活着了。
“我很清楚。不过眼下还是应该讨论尤诺的事情。”
“啊!啊!……是啊。”
兰德笨拙地捂着脸,点了好几下头。
“他和西西里安吵完架后,我劝解了好多次。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和那个孩子的买主商量好了,但是……就在那几天之前,我们的基地遭到了敌人的全力进攻。”
“啊,我知道。”
“那是对整个地区的总攻击。连买主所在的那个小镇也全军覆没了。几乎没有剩下的地球军,也联系不上任何人。之后的局面一直充斥着惊惶和混乱……直到接到了撤军的指令。因为那时的混乱宛如……你知道吗?可以说是天崩地毁。”
“那尤诺和西西里安怎么样了?”
“没有人愿意管那孩子了。当然是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那些家伙争先恐后地挤上运输机。”
“可我听说是有秩序的撤退。”
“那都是天大的谎话。只有真正敬职的士兵留了下来,而我最后还是坐上了最后两班运输机撤离了。”
“那西西里安呢?”
“他留了下来,和这个孩子在一起。”
兰德苦闷地说着
“也许他想把这孩子交给塞玛尼人,但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在那场攻防战之后,西西里安——科尔里昂队长就成为了MIA”
MIA(战争中失踪)。大部分情况下是实质性战死,只是没有回收到尸体而已。
众所周知,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憎恨地球人的敌兵会对战死者采取怎样的加害呢——我们不难想象。
说了这么久的话,的场检查了一下手机通信,信号很差。是由于头顶上的高架桥呢?还是附近的高压线呢?
“我以为这孩子和西西里安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三年前。”
“什么意思?”
“他还没死,名字也改了。他联系了退伍之后并继续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我。”
“他还活着吗?”
“是的。”
“那这到底是──”
“西西里安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因为他回了国之后隐姓埋名,所以不能接受军队的医疗援助。虽然不像现在的我,但他好像也过着贫苦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就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
“也就是说,西西里安从第二次战争结束前夕就一直照顾着这妖精直到3年前吗?”
“我也不希望是那样。”
“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地球?这是违法行为!”
“对他来说,这个孩子已经是他的家人了。西西里安早就失去了孩子。只有一、两岁吧?……正值可爱的时期,但还没能见上父亲一面就早夭了,所以他的妻子也离开了他。”
“虽说如此──”
提拉娜试图抗议,但随即被兰德打断。
“这就是所有的事实啊,亲爱的小姐。”
“我当然想过要把她送回对面。但在那种……残酷的、用剑、弓、棍棒等武装的未开化人的土地上,将这个孩子扔出去?那准会立刻身首异处的。而地球的话……如果是地球,就算暴露了也不会被杀。我是这样想的。”
提拉娜什么也无法反驳的样子,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本来可以否认塞玛尼世界的蛮性。反倒是身为地球人的场正想说:“不,地球也好不到哪去。”但他没有说出口。
“三年前,我与癌症晚期的他谈到那场战争的时候……”
兰德低着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我问他是怎么从那个基地里逃出来的,他说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你可知道十字军时代的攻城战吗?把杀死的敌兵脑袋用投石车扔进城里。他们也做了那种事,而且更现代化,还往里面塞了延迟式的炸药。他说自己亲眼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个工兵的脑袋在仅仅10码远的地方爆炸了,还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西西里安从那样的人间地狱中逃了出来,扎进了黑暗的森林里一个劲地跑,最后是尤诺带着他逃出森林的。
然后他冒充了一位死去的战友,作为伤员回到了地球。至于西西里安是如何把尤诺带回来的,兰德也不知道。
这和把猫狗之类的宠物放进笼子里搬运可是不一样的。但是他是卫生员,如果充分利用文件造假和贿赂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们所属的不是海军陆战队或海军。陆军的规模非常庞大,所以有纰漏的可能性也更大。
“那尤诺同意了吗?”
提拉娜问道。
“没听他提到过。但是小姐,如果这孩子不肯合作──就不可能顺利地搭上飞往地球的运输机吧?”
“…………”
“啊,我明白了。所以你就从时日无多的科尔里昂──也就是西西里安手里收养了这个妖精?”
“是的,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尤诺从桌子上蹦蹦跳跳地爬上了兰德的肩膀。或许这是“亲密无间”的表现,虽然这样想很失礼,但实际上他们确实很亲密。
“啊,根据记录……你在三年前就失踪了。那时候你担任着靶场教练的工作,再加上还有退伍军人的补贴,应该过得还不错。那为什么现在会在这种地方?”
“在这里,我仅仅是个‘汉森’而已。没有人想要来找我,我很安全。”
“也就是说……”
的场探出身子,凝视着兰德的眼睛。
“你有必要躲着什么人吗?”
“…………”
大概是预料到了那个问题吧。兰德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
“正如刚才那位小姐所言,这孩子是信使。”
“啊。”
“我们也有想到过。而且……恐怕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吧。啊……当然,她没有像信鸽那样携带着文件。作为地球人的我们无法猜到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引出情报。但是……这个孩子现在应该还保留着那个不可告人的密信。”
来不及对兰德的话表示惊叹,的场看向了自己的搭档。
“怎么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
提拉娜摇了摇头。
“我没听说过这种术,尤诺是个普通的妖精,感受不到特殊的气息。”
“要不问问她本人吧。小家伙你会写字吧?要不──”
于是尤诺把小小的食指伸向了的场,大概是在说“闭嘴”吧。
然后向兰德做了个什么手势,用指尖在空中画了个长方形。仅此,兰德“啊”了一声,从房间里面把平板电脑取了出来。
尤诺打了一排字。
【我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呀,笨蛋。】
还全都是小写。看到火冒三丈的的场,兰德和提拉娜忍不住笑了。
“是吗?那就不好意思了。”
的场盯着尤诺的小脸,用不太高兴的语气说着。
“可是,你确实是做信使的吧?”
尤诺那张可爱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移开了视线,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兰德。
“不想说吗?”
兰德说道。
“迄今为止,我都从来没听过。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吧。”
尤诺不知所措,在犹豫了近十秒后,开始敲打平板电脑的键盘。
【那个信息包含了很多数字,字母,符号。比如22A34HFG12之类的。】
“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会知道啊?真是笨蛋。】
“好啦好啦,我道歉行了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傻到把密信的含义告诉信使呢?就是这么回事。
“大概是暗号吧,根据当时的情报机关应该可以解读。但是……现在尤诺写的是地球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
“是啊,真奇怪。”
“这小家伙不是塞玛尼兵的信使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的场和提拉娜正在讨论的时候,尤诺犹豫了一下,断断续续地打着字。
【但是】
“但是?”
【那个时候 我遭遇了不幸】
那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吧,兰德探出了身子。
“别哭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 !”
妖精安抚着兰德。可怜的是,她脸上还是一副强行假笑的模样。
【没关系的 。现在不用去想。只是、在臀部上、】
臀部上,那是怎么回事?
正当的场和兰德他们想要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激烈的声响。



本帖最后由 saattandien 于 2020-3-9 12:35 编辑

第五章
“‘汉森’!你在里面吗?”
这嘶哑的声音应该是这里的某个流浪汉吧。
“怎么了?”
“情况有点不对劲,巴普那家伙被吓得要死。”
“巴普?”
“那是条狗。虽然是只年迈的猎犬,但却非常勇敢。就像是我们流浪汉的守护神一样。”
“平时会害怕吗?”
“不可能,我从没听说它害怕过。”
“有气息,虽然很微弱……”
提拉娜摆出了随时都能拔出长剑的姿势。
“好像来了,桂,是狼。”
“该死的……他到底养了多少只啊?”
在阿尔罕布拉和今日凌晨,已经杀了至少三只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奥尼尔30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他要知道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或者……”
兰德打开了架子的抽屉,抓着枪弹塞进口袋。12号的00子弹。打个山鸡或野兔倒还可以,杀个鹿都勉强,更不用说那只狼了。
但是兰德还有其他家伙。
是一个棒球大小的橄榄色物体。错不了,那是手榴弹。
“喂,兰德,那是……”
“我亲爱的战友,你就当做没看见吧,我知道怎么用。”
的场犹豫了。如果只是非法的全自动汽步枪的话,以后还可以找各种理由在报告书上写“以为那是体育项目所用的”。但是这家伙真是……。
诶,算了。
比起警察的职务,现在还是听从兰德的指示更重要。
“啊,实在太黑啦,我什么都看不见嗷,这是哪位阪神球手的本垒打球吗?”
“啊......对了,是吉安卡洛·斯坦顿的。”
列举出了一个与阪神队无关的名字,斯坦顿是迈阿密马林鱼队的棒球手。无所谓啦。
从墙板的缝隙中窥视外面的提拉娜问道。
“桂。要战斗吗?”
“不行!这里不是适合战斗的地方,再说我们都受了伤,没法再打下去了。”
被狼咬伤的左手直到现在还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如果再不换绷带的话,西装就要脏掉了。
“兰德,不跟我们一起逃吗?”
兰德犹豫了。他看着站在胳膊上的尤诺,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这样吗?”
“对,只能这样了。”
“把这孩子交给警察?或是送到哪里的研究所?别开玩笑了!”
“那是……”
这是一个困难的局面。手榴弹暂且不论,尤诺是个活着的妖精。她也有‘人权’。搞不好兰德就成诱拐犯了,到时候再装瞎是不可能的了。即使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不能轻易保证或者许下不可能的承诺。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想继续在这生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不让任何人粗暴地对待她。我认识那个作为负责人的检察官助理。”
“但是……”
提拉娜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
“法尔巴尼王国也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承诺,作为米尔沃亚骑士团的一员,定与圣特雷萨市警局进行交涉。”
老实说,现在的提拉娜是否有这样的权力还是个问题,但也许有吧。这家伙被调入风纪班的时候,也是不明势力的政治力量起了作用。这就是贵族的势力吗?
“兰德,你想一个人逃出去是不可能的。要么是尤诺被抢走,要么是她在你面前被撕成碎片,你自己选吧!”
“……我知道了。”
兰德用微弱的声音说。
的场犹豫着是否应该从他身上夺下手榴弹,之后可能会成为麻烦。不──在这里争执是绝对危险的。不如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说服他。
检查了手机通信,这个地方的信号果然很差。首先得逃离这里。
“那就准备好了。”
的场拔出手枪走向了门。他轻轻地打开了几英寸,对在外面等待着的流浪老人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进来。”
老人被他的手枪吓了一跳。只是多进来了一个人,狭窄的室内就只剩下彼此都可以碰到双肩的空间了。
“直接跑到车上去,是奶油黄色的科尔维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兰德,不要想着战斗,专心保护尤诺,直到上车为止。”
“我明白了,中尉。”
“你的枪......在我们死之前,一枪都不要开,明白吗?”
(在我们牺牲之后,你才能开枪)
那是战术意义上的指示,虽然的场并没有考虑过要在此以身殉职的悲壮决心和牺牲精神。简言之就是“在我死之前,不许用那个引起骚动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死,甚至有信心闯过这一关。
“啊……”
听到这句话,兰德稍稍挺直了腰板,带着虔诚的表情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答应你。”
说着,兰德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尤诺。尤诺看起来也很不安,但她似乎并不想在这里胡闹和挣扎。真是个好孩子。
左臂的伤口很痛。不巧的是,这里完全找不到可以当作盾牌的东西。
“我们走。”
一边警戒着看不见的狼,一边飞快地跑过这个“流浪汉广场”,直奔汽车。一旦全员都坐上去就立马开始狂飙。但是对于发动机的状态不佳感到懊悔。对于现在的工作,古典车实在是太勉强了──。
暂且把担心的事情抛在脑后。
但是到了外面,等待着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
“…………!”
三只巨大的狼包围在小屋的正面等着。
堂堂正正,形影不露。
那个威容,散发着凶光。
饶了我吧。
两只就差点丢了命,三只还怎么玩啊?
巨狼们以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战斗姿态,四肢弯曲着,包围着这边。
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獠牙滴出了透明的唾液。
小时候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狮子和它们比起来就像小猫一样。
“桂……!”
“等一下,不要动。”
狼群的中央站着一个女人。是塞玛尼人。
身着棕色大衣,头戴尖头帽子。
雪白的皮肤和长长的黑发。
外套下面是大幅度强调胸口的薄外套和紧身短裙。
这是煽情的服装。真是的,在这样的流浪汉广场上,有这么个不合时宜的美女。如果那是被谁邀请去参加生日派对的写真模特该有多好啊。
但很不巧,这里并不是派对会场。而且那个女人也绝对不是写真模特。
血红的大眼睛。
湿润的嘴唇。
女人浮现出傲慢的笑容,盯着的场他们。
“愿意得到莫利亚神的裁决吗?”
女人说着,这是与她煽情姿态相称的妖艳的声音。
“是术士,恐怕她就是驯狼使……”
提拉娜说。
“这一看就知道。”
虽然开玩笑地说着,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要那个女人一挥手,三匹狼马上就会袭来吧。如果只有一头的话或许还有希望,但再多的话就不行了,一筹莫展。
还有那个服装。
里面的衣服暂且不论,那顶尖头帽子和外套太容易联想到某人了。对──就是那家伙。曾经与之对决过的魔法使——泽拉达也戴着同样的帽子,穿着类似的外套。
尤诺很害怕,把脸埋在了兰德的胸口,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兰德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巨狼,肩膀僵硬地站在那里。
“我可爱的孩子们呐……”
女人说。
“已经死了三只了。米尔沃亚的骑士和波利斯(Police)的战士哟,为什么要伤害我高贵的孩子们呢?”
明明是你们先袭击我们的吧,你这个荡妇,见鬼去吧。
这样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但还是没说出口。对这样已经把枪口对准了自己额头的敌人,最好不要说那种台词。
“放下武器。”
女人高喊。
“如果你们放弃抵抗,并把那个妖精交给我,我就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也会给你们留个全尸,还会好好珍惜你们的心脏,将其作为献给莫利亚神的祭品。”
“噢……是吗?要是……”
的场抬头直视着女人。
“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那就会变得像斯卡莱特和科勒曼特一样。不,我会给你们带来更残酷的死亡。”
“斯卡莱特,说到斯卡莱特……他好像也很崇拜那个莫利亚神。可是,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女人笑了。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信徒。他只是为了逃避恐惧,读了些多利尼式的邪教书,做了些愚蠢的仪式而已。连作祭品都不配。”
在杀人现场的那个神秘祭坛,听起来也确实很荒唐。现在也弄清楚斯卡莱特究竟在害怕什么了。果然是事先受到了威胁吗?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这是真的,本来想拉着兰德的肩膀询问他详细情况,但可惜的是,现在没有做这种事的机会。
“原来如此。”
时间。必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斯卡莱特的事先不谈。那如果……我们把这个妖精交给你,你会放过我们吗?”
“喂,的场!?”
他斜视着变了脸色的兰德,小声地发出“嘘”的声音,的场对兰德这个人不怎么了解。如果在这里引起骚动就无可奈何了,但他似乎打算先观望一下。
“那是不可能的。”
女人表现出怜悯的微笑。
“因为它们都已经现形了,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模样,我不能让你们活下去。”
“你说得对。不过,如果我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女人的微笑丝毫没有改变。
“果然也不行啊。”
“嗯,很遗憾,的场警官,我好像对你很感兴趣。虽然你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但还是很强大。我喜欢强大的男人,多利尼既然也有这样的男人,真让我感到兴奋。”
“呵呵,这可真让我感到高兴啊。”
精疲力尽倒是真的,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旁的提拉娜看上去怒不可遏,但这在诱饵搜查时也是常有的事。没办法,她毕竟是巴尔修准骑士。先别管了。
比起这些,的场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她有什么必要亲自出马呢?
就像之前在阿尔罕布拉或者那个高层公寓一样,把狼都放出来,自己在九霄云外坐山观虎斗不就好了?但是她却没有那样做。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呢?
仅仅是因为她真的对我感兴趣,想和我谈谈吗?
不对,那样也太自负了吧。
难道说她想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得到妖精尤诺?
不对,那样的话,她就会对我们这边提出的条件做出让步的。
或者说她注意到兰德有手榴弹了吗?
也不对,这个也很难想到。以她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如果早就注意到了兰德的武器,那么最开始就不会采取这样的包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说──
到目前为止自己和提拉娜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都干掉了她那边的三只狼。这应该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现在,眼前的狼也是三只。
为什么不是四只呢?
或是五只、六只……甚至十只呢?
照道理来说,威胁应该是越多越好吧?但是,这里只有三只。
当然,就算是三只巨狼也是非常可怕的。如果在此硬碰硬的话,下场就会像那女人说的一样。但现在既不是四只,也不是四只以上。
“这些狗东西看上去很重要啊。”
大概是被的场猜中了,女人的笑容变得稍微僵硬了。
“…………”
“我们是不会放下武器的,我们会拼了命地抵抗。最起码也要干掉一只──对,就那家伙。”
的场指着最左边的狼。
“那条狗叫什么名字?约翰?还是麦克?啊,都无所谓了。总之我们要带它一起下地狱,说到做到。”
时间。还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真是个傲慢的多利尼警官啊,你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吗?”
“既然无论怎样都难逃一死,那我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么,像这样呢?”
右边的一只巨狼转身而去。飞奔到一个由简陋的木板、木块和其他废料搭建的小屋里,一顿乱砸。
刺耳的噪音和惨叫在高架桥下回荡。
那只狼叼回来的是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流浪汉。即使发现了异常情况也没有任何逃跑的行动力,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床上。
男人的右肩被紧紧地衔住,悲哀地啜泣着,狂乱地吵嚷着。
“救救我!救救我,汉森!”
“凯特……”
兰德在呻吟。凯特应该是那个流浪汉的名字吧。
“放了凯特。”
“对不起。但是……这里不是还有很多类似的垃圾吗?这边也有,那边也有。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啊,是这家伙失禁了?”
“你……”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地全部杀掉,直到你们放下武器为止。而我会慢慢地扯开他们的四肢。”
提拉娜发出了怒吼。
“多么邪恶的女人啊……桂,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比起自己和兰德,提拉娜似乎更想要冲上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魔法,什么是“气息”,但就在这时,的场感受到了提拉娜强烈的怒气。
“住手,别忘了你身上也有伤。”
在亨利克森公寓的战斗中,提拉娜也吃了不少苦头。摔伤,扭伤,擦伤。虽然不明显,但也是伤痕累累。虽然表现得过分谨慎,但现在确实是需要保持冷静的状态。
“那要我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吗?我向奇善亚发誓,绝对不可以!”
“住手,别冲动……!”
就在感到事情不妙的时候,的场注意到了叼着可怜的流浪汉肩膀的那只狼,它的脖子、肩膀和背上都有小小的红色光点在闪烁。
摇摇晃晃,断断续续的。
闪烁着微小的红色光点。
的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这声叹息意味着什么,他拼命掩盖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哦,美丽的小姐……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你们被完全包围了’吧?”
“不错,我们的优势是不会改变的。”
女人说。
“是吗?也就是说‘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你好像已经明白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任何意义。”
女驯狼使连炫耀自己的胜利和对败者的嘲笑都省了,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的场和提拉娜他们。
“那么,就去死吧。”
多少有点“损失”的觉悟了吧。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回答这个问题后,女人迅速地举起了右手。
“我们的确在被包围。只可惜──”
“可惜?”
“只可惜,真正被包围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叼着流浪汉的那只狼脑门溅出了血沫。
远处传来了恭候多时的枪声
那是来自大口径的拉普阿·马格南的枪声,直接吹飞了巨狼的头部。
被当作人质的可怜凯特从狼的嘴里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呻吟。
射手八成是同事戈德诺夫刑警,看起来有特级射手的本领。
之后便是犹如狂涛骇浪般的压制。
拉普阿·马格南子弹接连不断地飞了过来,钻进了剩下两只狼的身体里。接着,一群黑衣男人包围了流浪者广场,毫不留情地送上了霰弹枪和突击步枪子弹。肩膀上印着雪白的“SWAT”。这是圣特雷萨市警局的特种部队。
也就是说,骑兵连降临了。
事已至此,的场他们不可能再单独行动了。早在家庭餐厅里和季默主任商量之后,他就强烈要求提供援助。
警方的直升机从上空监视着,还派了便衣警车追踪。所委托的都是少数可以信赖的部门,对于紧急召集到的SWAT也是通过不正规的手续完成的。因为如果是公开召集,警方的无线电会有被窃听的风险。
换句话来说,的场和提拉娜是长线末端的饵食,正等待着大鱼上钩。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流浪者广场位于高架桥之下,直升机和警车很难靠近,无线通信也很困难。
的场确实犹豫过。
但如果在那里折返的话,敌人一定会起疑心的。相反,如果直接去找兰德,就能装作完全无防备的样子。的场最后还是选择赌了一把。
幸运的是,我方的支援队克服了重重困难,成功地接近并包围了敌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SWAT的火力是压倒性的。因为是在黑暗之中,枪口的火焰非常刺眼。
“趴下!”
不仅是兰德,的场还得抓住提拉娜的肩膀将其按倒,因为她想要冲上去助战。这家伙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从这里跑过去的话,就会跳进SWAT那伙人的射线范围内,会给他们添大麻烦的。
“嗯……!”
驯狼使只在一瞬间惊慌失措,但随即冷静了下来。像举双手投降一样──警察是不会射击非武装的女人的──但那根本不是在投降,而是在操控那两只狼。
狼的身形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摇晃扭曲,越来越难看清了。就是那个魔法。在曾经的事件中已经确定了那个障眼法的对策。那个魔法只对人类的可视光线有效,却无法欺骗红外线护目镜的热成像。
但是,能够马上反应过来并切换成红外线护目镜的SWAT队员毕竟是少数。
其中一只受伤的巨狼撞开了废料堆,牵制着右翼的SWAT。用蛮力击飞的木材和硬铝朝他们飞了过去,即使是全副武装的男人们也不得不向后撤了一大步。
就在这时,另一只浑身是血的狼,向的场等人冲了过来。
对方使用了隐身魔法,但敌人的身形还是略微可见。炽热燃烧的通红舌头,冰冷闪亮的雪白獠牙。
的场立马掏出手枪射击,虽然命中了。但它并没有停下来。
“快闪开,桂!”
提拉娜挡在了前面,拔出长剑朝它砍了过去。
由于过度的疲劳和负伤,她还是慢了一步。
咆哮和冲击。
狼的前爪袭来,提拉娜和的场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眼前一片漆黑,眼冒金星。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着,胸口上趴着精疲力尽的提拉娜。
感到一阵耳鸣和手脚发麻。
自己的手枪也不知道飞哪去了,想动也动不了。
视野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兰德。他坐在地上,急急忙忙地后退,抱着尤诺,掏着自己的口袋。
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了狼的背影。
“兰德……快逃。”
虽然想对附近的SWAT大喊“快射击那个女人,她是操纵者”,但并不认为他们可以立即执行。不管怎么说,按照地球的法律,那是违法的。不仅会断送职业生涯,甚至有可能以杀人罪被起诉。而且他们害怕误杀了兰德他们,并没有朝狼开枪。
流着巨大血滴的狼正慢慢地朝着兰德逼近。
“快逃啊……”
逃跑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兰德的背后是支撑着高速公路高架桥的巨大支柱,根本无处可逃。
最先行动的是尤诺。
那只小小的妖精从兰德颤抖的手中接过了手榴弹,轻轻地吻了一下他那满是硬胡渣的脸,以异常轻盈的身姿朝巨狼跳了过去。
勉强看到了那决意而又轻快的身影。不知何时耳边回响起了手榴弹的拉环掉在地面上的金属声。

“快停下──”
除此之外,的场就什么也没看到了。
几秒钟之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手榴弹爆炸了。
巨大的轰鸣声。
巨狼的头被炸得粉碎。
血、肉、带毛的头皮——四处飞散,甚至落到了的场和提拉娜身上。
失去头部的巨大身躯侧倒而下。看到四肢的末端还在颤抖,的场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那些家伙真的是野兽吗?相比之下,更接近于昆虫蝼蛄吧?
比起那个,兰德呢?
“…………”
兰德已经吓呆了,手榴弹就在他眼前爆炸了。也许被几块碎片溅伤了,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伤而呆滞着。
“尤诺……”
兰德小声地说。
她在最后那一瞬间的行动。
曾是提拉娜朋友的那个妖精希娅也是如此。他们头脑虽小,可谁又能说那些孩子们没有才智呢?
那样高洁的行为,就算是人类也很难做到。这才是千锤百炼的军人啊。
是勇敢的战士啊,是坚强的士兵啊。
虽然称呼的方式有很多,但展现勇气的方式大同小异。小小的妖精在巨狼的血盆大口面前毫无惧色,这才是值得称赞的勇敢。
谁也不知道勇者会在哪里出现(或许就在身边呢)。
“提拉娜。喂,你还活着吗?”
的场摇了摇还在胸口上趴着的她。
“嗯……嗯……”
她虚弱地呻吟着。
“还活着呢。那就赶快从我身上下来。”
“唔哇……”
的场粗鲁地推开了提拉娜。
视觉和听觉总算恢复正常了。警方部队已经结束了压制,被当作人质的流浪汉——可怜的凯特也在接受治疗。
狂暴的右翼巨狼也已经遭到了大量的霰弹和步枪子弹的制裁。而那第一个吃了拉普阿·马格南子弹的孽畜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那个女魔法使,也被SWAT压在地上束博着,双手被反铐在背后。
的场接近了那个女人,并蹲下来对她说。
“我要逮捕你。”
本想得意洋洋地嘲讽她,但由于身体原因,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了。
“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真让人生气啊。你有权保持沉默,任何陈述都会成为审判中不利的证据。还有……啊,真烦人,你有权雇佣律师。如果没有那笔费用,就派出法定辩护人。可以吗?”
在宣读每次都要宣读的米兰达警告时。女魔法使一直瞪着他,恶狠狠地咂着嘴。
(米兰达警告:“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作为你的呈堂证供。你有权在受审时请一位律师。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的话,我们可以给你请一位。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
“你打算保持沉默吗?动用沉默权?”
“当然啦。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论是多利尼的拷问,还是司法交易,我都不会变心的。”
“这么说也行,总之你玩完了。”
“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怎么说?”
“是啊,准确地说,我几乎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但是我还有剩下的义务。”
“义务?”
“莫利亚啊,吾之身躯奉还于你……”
这是女魔法使第一次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着。她似乎在虔诚,敬畏地朗诵一首优美的诗。
“警察的战士啊。为了歌颂我与孩子们的英勇,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名字叫赫拉特,茶色的赫拉特。总有一天,我的兄弟姐妹们会带着这个名字一起宣告复仇的。”
“你说什么?”
“莫利亚!”
女人──赫拉特仰天长啸。
“桂!那只狼──”
提拉娜警告说,但为时已晚。第一只头都被打飞的狼──谁都以为早就死掉的狼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照道理来说它早就死了。虽然只能认为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但对的场他们来说,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失去左半边脑袋的巨狼并没有以的场和提拉娜为目标,也不管周围的警员。而是扑向了驯狼使——自称赫拉特的女人,并对准了她的喉咙。
没有停下来的时间,也没有开枪的机会。
赫拉特也没有闪躲。
令人恶心的皮绽肉裂声。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巨狼彻底毙命了。
跑到跟前的警员们用力推开了狼的巨大身躯,赫拉特带着呆滞的眼神断了气。
虽然死得非常惨,但也可以说是平静的神情。
“这不公平。”
看着她遗容的提拉娜说道。
“斯卡莱特他们死得更惨。”
“就是这样的。”
21世纪哪还有比受害者死得更痛苦的加害者呢?
“比起那个,还是关心一下兰德吧。”
“啊。”
一看,他还在发呆。
一直把尤诺当成自己的女儿,结果却变成了这样。他该有多伤心呢?
“兰德,我很抱歉。”
的场喊了他,但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你没事吧?”
“…………”
“兰德。汉森。”
“……啊?”
终于有反应了,他挺直了腰板。
“怎么了?已经结束了吧,的场?”
“……啊,比起那个,尤诺她......”
“尤诺?”
“对啊,妖精尤诺。”
大约沉默了两秒,兰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啊!啊!原来如此!尤诺……啊!啊,怎么会这样啊!我可是把你当成亲女儿的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捧读的语调,呆板的台词。不知为何,兰德看起来不怎么悲伤。尽管如此,周围的警员们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有些人甚至还痛苦地低着头。
“啊,我的女儿啊,尤诺!”
兰德大喊着。
“请回来吧,尤诺!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提拉娜痛苦地看着崩溃的兰德,眼里甚至含着泪。她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吧。
另一边,貌似看出了点端倪的的场只是冷淡地叹了一口气。
“尤诺!尤诺啊!”
“真是可怜呐……尤诺。”
“算了,我们回去吧。”
的场用冷淡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提拉娜诧异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怪物一般。
“桂……!”
“别吵了。那你叫我怎么办?我也要跟着一起哭,然后到处寻找妖精的残肢吗?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你还是个人啊!你......”
的场把她一把拉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饶了我吧,别再添麻烦了。
“唔唔……”
“我再说一遍,撤退!”
流浪汉广场事件三日后的深夜──
作为圣特雷萨市玄关门的喀什达尔机场,每年这个季节都因暴风雨的影响而导致航班起降的严重晚点。
据天气预报所说,这场暴风雨将在凌晨左右结束。到时候各公司的第一趟航班就都会恢复,陆续起飞着陆。因此,着急的乘客们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裹在航空公司准备的毛毯里,在候机大厅里过夜。
大概是有人抗议过了吧,灯也掉了下来。昏暗、宽敞的大厅简直就像一个难民营。
很多人认为在飞机上睡觉会比较好。在长椅上脱鞋、泡咖啡、玩手机、读报纸的人随处可见。
“在那边。”
一位机场职员向的场和提拉娜指着大厅一角。
那里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在黑暗的深夜里,读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一动也不动。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但似乎并非如此。
“待在这里。”
的场答谢机场职员后,走向了那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男人旁边的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找到你了。”
的场说。
提拉娜坐在离这边稍远一点的对座上,用心爱的长剑鞘咯噔咯噔地敲着地板。睡在旁边的通宵乘客不愉快地呻吟着。
“…………”
西装男人无言地读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本以为这和他的生意有关,其实不是。他在读电子书,大概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
“我已经厌倦了每年都袭击这座城市的暴风雨,但今天我得感谢它。毕竟,多亏了这场暴风雨,才让我追上你的。”
男人没有回答。但他所持平板电脑的前端似乎在颤抖。虽然不能确信,但打心底里希望没搞错。
男子关掉了平板电脑,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亲爱的亨利克森中尉。”
他戴着眼镜和胡须,脸颊上还有装饰物,虽然是古典的装扮,但如果不仔细观察就很难认出他就是那个PMC的社长。他所持有的护照理所当然也是别人的。
“从60层坠楼而亡,想要立刻确认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摔得像西红柿一样。大家都认为那具尸体就是你,包括我在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亨利克森说着,并没有把目光从电子书上移开。
“我是昨天才确信的,但是从那天晚上就开始怀疑了。你一定精心地篡改了牙科医生的记录吧?”
如果尸体的损伤严重到了那种程度,可以用来确认身份的就只有牙齿记录了。由于亨利克森没有采集过DNA,所以连DNA鉴定都不能用。
“衣服、钱包、价值五万美元的手表都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东西,确实是这样的。”
“没错,手表还有各种高级用品。对于在周末的夜里突然来访的我……还特地戴着身上,这难道不奇怪吗?但这些都只是怀疑,真正让我得以确信的依据是验尸局的详细调查。血型和预测体重……这些几乎没有可疑之处,但毛发当中调查出的药物成分出卖了你。”
“就凭这个?世上应该有很多社长都嗑药的吧?”
“如果没见过面,也许会这样想。但那个晚上我是与你见过面的,毕竟我还是那个部门的刑事。你嗑没嗑过药,我一看就清楚。”
“不错,我确实没嗑过药。那是个倒霉的败家子。”
“就因为是败家子,你就让他做自己的替身吗?”
“…………”
尸体的身份还不清楚。但恐怕是把某个穷光蛋带过来假扮的吧。从昨天开始,同事们就在各个诊所里忙碌着。应该是在调查身体特征。
“你经营的民间军事公司──看起来好像风调雨顺,但实际上已经濒临倒闭了吧。你在中东搞砸了一笔大生意。此外还传出来各种丑闻……”
“那又怎样?不管是什么样的危机,对于新兴企业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
“得了吧。你是想放弃那家公司,不仅仅是公司,你还想从过去所有的束缚中摆脱出来。陆军的亨利克森中尉,民间军事公司的亨利克森社长,以及……”
的场沉默了一会。
“……以及,‘艾欧塔骑士团’的一员,亨利克森男爵。”
对方的眼神立马变了。嘴角紧绷,脖子僵硬。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可能,你应该知道的。”
艾欧塔骑士团
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在那场战争期间,的场也听到过一些传闻。
驻扎在塞玛尼世界的军队内部出现了秘密组织。以某种类似于恶魔祭拜的概念进行勾结,不仅是美军,还有日军、英军、法军、德军、加拿大军……据说各国军队里都有他们的人。
组织的成员互相通融物资和情报,还与塞玛尼世界的长老们签订秘密盟约,在被俘时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仅是地球军内,他们还在塞玛尼人军队里交流物资,享受着各种利益。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还会把小部队作为交易品。
当时的的场认为这是常有的事,因为传闻五花八门。有人说这只是某些人在贪污物资,也有人说这是更深层次的阴谋。自己并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人或者组织小队,在仇恨猖獗的前线上──虽然说“前线”这个概念连自己也没搞清楚,不过——自己的战友和敌人联手之类情况根本没考虑过。
然而,实际上已经存在了吧。
那个妖精尤诺拥有的密信就是你们成员的名单──那是个访问编码。
尤诺并不是在背诵。那是以纹身的形式写在她身上的。使用的是只有用紫外灯才能看到的特殊颜料写的QR编码。
“在当时军队档案里还存有数据。而地址和访问编码就在那小妖精的身上。”
“妖精,我不知道。”
还想装糊涂吗?不对,他应该也在考虑被逮捕后的事情吧。在这里不能随便发言。
“那妖精被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真可怜啊。不过,在留下来的残片上,可以发现皮肤上印着QR码。”
“…………”
“我已经找到了,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亨利克森叹了口气,关掉了电子书。大概是想通了吧,或者说是放弃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逼那个妖精做信使的。但是在狩猎的那天你应该是很为难的。因为你的部下把妖精活捉回来了。而那之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变故……最终,没能处理干净。”
“…………”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搜寻那个妖精呢?是不是因为斯卡莱特队长?”
那个也能稍微联想得到。
首先大概是斯卡莱特联系了他吧?恐怕他在连妖精的真正价值和归属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想勒索亨利克森吧。想必民间军事公司的社长不想被揭露在战争期间参与过绑架和贩卖人口的事实……大概是这样的吧。
“啊……不错,那个家伙说,妖精还活着,而且就在他手上。”
然而斯卡莱特并没有。他也不知道到底在谁手上,也许只是碰巧在三年前病死的科尔里昂队长那里听说了什么吧。
“所以你们才威胁他,并用那般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他吗?”
“我是反对这样做的。”
“可是连我也被盯上了。”
“不是我,是那个女人在远处监视着来到阿尔罕布拉现场的你。只是看到照片之后,我承认了桂·的场也是与之有关的人,那个女人就……”
“赫拉特?”
“是的,那个驯狼使想把你也杀了。可是那边还有一位塞玛尼小姐……她大概是有所戒备吧。似乎打算暂时把‘为死去的狼复仇’这件事放一边。”
“…………”
“赫拉特是组织的特工……曾经也和我一起工作过。如果我不肯合作,她同样也会杀掉我的,毕竟一切都是我的失误引起的。我协助他们寻找妖精,向组织提供公司的资源,还有装死……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宽恕。”
亨利克森低着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以失败告终。他们是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如果你肯积极配合的话,我至少能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说实在的,虽然之前也有人反对保证亨利克森的人生安全,但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所谓的证人保护程序吗?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啊?连换了脸和名字在DEA工作的科勒曼特都被组织找到了。至于兰德的住处,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据说在警方或是某个执法机关中也有泄密者,那个当然也是必须要揪出来的。
“我会罩着你的,总比进监狱强吧?”
“求你让我走吧,看在战友的份上。”
“开什么玩笑。”
对这个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种话的男人,的场打心底的感到惊讶。
“在你的部队里只有兰德能算得上是我的战友。”
还有那个几乎未曾谋面的西西里安——科尔里昂队长。他为了保护尤诺,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如果能与他见上一面,说一次话,也许关系会变好的吧。当然,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
“组织可是很强大的,而且现在还存在。军曹,你也不能保证已经处在干岸上了,我可以来给你求一下情,我不会报复你的。”
“谢谢你的照顾。遗憾的是,我本来就做着朝不保夕的工作。”
黑社会、军火商、毒品商。事到如今还在乎敌人多一个少一个吗?
“你一定会被杀的。”
“亨利克森,我要逮捕你。”
“的场,你好好考虑一下。”
“你有沉默权,所有的发言都会成为法庭上……”
的场一边宣读着米兰达警告,一边拿出手铐将亨利克森逮捕。的场把他双手反铐带出了候机室,交给了在外面等待着的护送队──托尼和戈德诺夫以及特别编织的一个SWAT分队。
“进入护送车之前要检查身体,他有自杀的倾向。”
“我知道了。”
托尼答应着。
“还有被袭击的风险,要小心。”
知道这次逮捕行动的只有极少数人──风纪班的几名相关人员和检察官助理,以及SWAT的队长。正如亨利克森所说,随时都有泄露的风险。负责护送的SWAT队员至今都不知道亨利克森到底是什么人。
送走托尼等人之后,的场感到饥渴难耐。他走进了机场外的一个漏风的吸烟室里,打算休息一下。
提拉娜默默地跟了上去,在吸烟室的长椅上坐下。塞玛尼世界并没有反烟法西斯,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同有吸烟习惯的他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她并不怎么在意烟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许吧?明天我还得再去审问亨利克森,看来还没完事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提拉娜低声说道。
“是艾欧塔骑士团吗?真是个搞笑的名字。”
塞玛尼世界有八个著名的骑士团。提拉娜所属法尔巴尼王国的米尔沃亚骑士团也是其中之一。
“艾欧塔”果然是“第九”的意思。那正是希腊文的第9个字母。使用地球方的语言是有什么讽刺意味吗,还是含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呢?
而且从那场战争开始,地球人和塞玛尼人就在背后勾结。那个组织现在还在继续发展扩大,拥有着某种不小的势力。
那也是巨大的威胁。
“不过,主动权在我们这边。他们的名单已经到手了,对方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在那场战争期间,与塞玛尼敌军进行幕后交易的人物名单已经非常清楚了。名单已经转交给了检察局和法院了,警方内部人员也有资格阅览。
这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尽管如此,提拉娜的脸反而阴沉了下来。
“我知道,但是……那张名单的内容……”
“啊,怎么了?”
名单上的名字大多是地球人的。而且已经死掉很多人了。在活着的人当中,也有很多重要的人物。有一名是参议院的议员──这或许是这个事件的幕后黑手。国防部的两名高级官员。陆军和海军的三名军官。各地情报机关和执法机关里共有五人。也有些散布在民间各个企业的上等职员中。
如果全部公开,这将成为一大丑闻。虽然也会有不愿意承认的,甚至不惜动员所有律师团队软磨硬泡的人,但大部分人的职业生涯都会被断送。即便如此这并不意味着世界会被颠覆,即使那张名单上写着总统的名字,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也会在混乱之中继续下去。
秘密组织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终究是人的组织。只要让新闻报道传遍大街小巷,他们就不可能再高枕无忧了。
“上面也有塞玛尼人的名字,还有好几个。”
“啊。”
那个的场也看了。什么艾宁泽啦,格巴诺啦,因为都是些很难读懂的名字,所以他只是随便看了看。
“那里面的一个名字……我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说吧,是叫什么?”
“格雷泽·圣诺威利亚。你还记得吗?”
一时想不起来了。说实话,这些人的名字都很难记。
“有点印象,那是?”
“那是我哥哥的名字。全名是格雷泽·萨尔谢伊·米尔沃亚·拉塔·伊姆塞达利亚·德沃伊·戈达·多尔塞·内尔·圣诺威利亚·内瓦拉·赛亚·内尔·埃克塞迪利卡。”
“……你说什么?”
“哥哥本应该是继承埃克塞迪利卡家族的人,但同时也拥有圣诺威利亚家族的继承权。听说地球人的贵族也可以同时拥有男爵和伯爵的分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令兄?”
“应该没错。平时自报姓名都是格雷泽·埃克塞迪利卡。但是……如果不想使用埃克塞迪利卡家族名的时候,也经常使用圣诺威利亚的名字。因为这个家族在叔父那一代就几乎绝迹了,家名也几乎不为人所知。哥哥很喜欢用这个名字。在偷偷上街买东西吃的时候,或是在外修行的时候……”
“等一下。”
也就是说那个可疑的秘密组织──“艾欧塔骑士团”的名单里,有提拉娜的哥哥?
“他也是正规军吧?”
“当然。”
“就没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吗?”
“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很难想象。从你们的感觉上来说,你能否在圣特雷萨市警局找到第二个‘桂·的场’?”
提拉娜的语气很重。以那个QR码为基础,在庞大的存档中发现了残留数据,在托尼和嘉米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破解了包含那个名单的文件时,大家都喜出望外。只有提拉娜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终于明白其缘由了。
“可问题是……这个名单上的日期,是在我哥哥失踪的近一年后。”
提拉娜不再说‘死后’了。
“格雷泽……兄长大人,也许在那个事件当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和这个可疑的组织勾结在了一起。而且……也许……不,绝对……”
还活着。
她好像没有说出那种推论的勇气,与其说是因为血亲的存活而高兴,不如说她只是感到困惑。
为什么偏偏是以这样的形式呢?
提拉娜连这个疑问都没能说出来,便陷入了沉默。
“你没事吧?”
耐心等待之后,的场问道。
“我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但是……我觉得应该只告诉你。”
“我知道了。”
“桂,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是一副乞求般的眼神,的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软弱的提拉娜。
“我不会说的,可是……”
的场把变短的香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
“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令兄真的来到了地球,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不知道……”
“你会逮捕他吗?”
“当然。不……可是……”
她犹豫了将近十秒,最后垂下了肩膀,终于承认了。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把握。”
嗯,果然啊。在一起搭档了那么久,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迟钝到那种程度。
“嗯。”
的场用明快的声音说。
“可能还需要一些考虑的时间吧。”
“是这样吧……”
“啊,我也已经累坏了。这件事要是告一段落的话……咱们请个两三天的假吧。”
提拉娜皱起了眉头。
“休假,干什么呢?”
“去海边吧,阿尔罕布拉怎么样?”
“桂。你没毛病吧?”
就在前几天斯卡莱特惨死的现场,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心思度假呢?
“不,不是那个“拖车公寓”。是个稍微偏远一点的小镇。那里离海边很近,冲浪的人也很多。听说最近还开了很多颇有人气的酒吧和商店,而且……”
的场环顾周围。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小声地说。
“兰德和尤诺也在。”
“嗯……”
是的,尤诺还活着。
那时候,她看上去像是被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但事实上并没有。她灵巧地把手榴弹扔进了狼的嘴里,自己却躲在了黑暗之中。别说的场,就连周围警察的眼睛都被她骗过了。
仔细想想,塞玛尼世界的妖精一族自古以来就以行踪隐匿为傲,做到这种程度的技巧对它们而言也没什么稀罕的。
事情结束之后,警员们都撤离了现场,潜伏在一旁的提拉娜和的场泰然自若地回到了兰德身边。
继续了之前没说完的话题,尤诺说“臀部受了伤”。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她接受调查,很轻易就找到了QR码。三年来都没注意到的兰德惊呆了。
对亨利克森说的‘从残片中发现了QR码’是谎言,连季默主任都不曾告知。不过,的场还是拜托了验尸局的塞西尔提供一些协助。
严格来说这属于违法行为。但如果尤诺的生死被公开,那么她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这样的做法才是最安全的措施吧。
“尤诺也搬到那边去了吗?”
“好像是啊,兰德还偷偷发了短信给我,邀请我们去玩呢。”
提拉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地笑了。
“那么,走吧。”
虽然她的笑容略显疲惫,但还是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可是桂,不能只有你我二人,会引起误会的。”
“啊……,也许是吧。”
“塞西尔、托尼、凯米他们……我该邀请谁呢?”
“啊……,都行吧?”
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没那么容易请到人吧。
“还有,我不要穿地球人的泳衣。那种煽情的服装,实在是不好。嗯……根据场合的不同,也不是不能穿,反正不会穿给你看的。”
“那就随你的便喽。”
“嗯……这么说来。仔细一想,桂就没必要一起来了。你只要专心工作就行了,就我和尤诺去玩。”
“是吗?那你就去挤公交吧。”
没有通往阿尔罕布拉的铁路,只有汽车或公共汽车。
“不送我吗?”
“要送吗?”
“当然要送,这是你自己提议的吧? !”
“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太蠢了。”
的场厌烦地挥了挥手,向停车场走去。
那里是他们经常停车的地方。
但就在这时,提拉娜突然压低声音说:
“桂,10点(方向)……”
“?”
的场保持头部不动,将视线移向了左前方。那是一个机场大楼。
不对──
在那屋顶上还有个人影。
在安装了很多天线的铁塔旁边,一个男人站在雨后清新的空气当中。
大概是个男人。实在太远了,只能看出这些。
那男人看着这边,恐怕没错。但只看了几秒钟。很快,那人影就藏进了铁塔里,再也不见了。
“什么人?”
“不知道,可是……”
提拉娜不自信地小声说道。
“他好像......在笑?”
【END】





第四卷的熟肉在B站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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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

10000
guqiqi123 子爵
感谢翻译 谢谢

3 年前 0 回復

748984371 平民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Tars97 平民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iloveholo 侯爵
感谢翻译,感觉挺不错

4 年前 0 回復

chubuze 侯爵
过来补个轻币

4 年前 0 回復

724032540 公爵
感谢大佬翻译,大佬牛逼

4 年前 0 回復

亚瑟邓特 騎士
卧槽谢谢翻译大大
有没有第四卷啊

4 年前 0 回復

孙悟空烦恼 侯爵
突然发现我还没看过第四卷,请问哪里能找到熟肉啊?

4 年前 0 回復

SPQS 侯爵
结果下一个目标是打倒大舅子么?

4 年前 0 回復

ThomasJP 子爵
'的场在军队中的最终阶级是中尉(军曹) '

軍曹應該是中士,這邊寫錯了
網上能找到的翻譯好像停在第三卷,第四卷似乎從來沒見過

4 年前 0 回復

wingbiul 勳爵
小眾作品也有大大翻譯,太感謝了!!

4 年前 0 回復

saattandien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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