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文库](纪念文集)[成田良悟 等]七个时雨泽惠一 Seven sigsawa

[电击文库MAGAZINE文库]七个时雨泽惠一 Seven sigs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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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人の時雨沢恵一(電撃文庫MAGAZINE文庫 DENGEKI Collaboration)
作者:木崎ちあき、聴猫芝居、九岡 望、甲田学人、時雨沢恵一、夏海公司、成田良悟、和ヶ原聡司
封面:HIMA
图源:滚子@负犬小说组
制作:不是时雨泽惠一
本文仅供学习交流之用,不得用于任何商业用途
转载时保留以上信息,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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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盘epub:v9oq
小贴士:凡在下组织翻译之文集,皆可在轻国以关键字【纪念文集】搜索得到。



七个时雨泽惠一 Seven sigsawa
电击Collaboration


「自本日起 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时雨泽上,致各位时雨泽。

成为作家·时雨泽惠一的人们收到了新指令。没错,其实那个「时雨泽惠一」不是一个人。「时雨泽惠一」即将揭晓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然后,他们将琢磨出怎样的新点子呢?

由电击文库&MediaWorks文库活跃的人气作家们汇织出的,超越常识的合作文集。
《电击文库MAGAZINE》创刊7周年纪念特别企画!!








资料之谈 -Very Useful-
著/和原聪司
绘/冈谷

我是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的馆长。
跟时雨泽惠一也稍稍
打过一些交道。



Fullswing Thick Girls
著/木崎千秋
绘/シロジ

制造新作的素材……
怎么就变成
创建女子棒球社
的情况了。



成为时雨泽惠一的那天 -Is it a Black?-
著/聴猫芝居
绘/英和

临近毕业
终于决定了就职去处
那就是『时雨泽惠一』。



敌人是时雨泽
著/九冈望
绘/ユウナラ

赌上
网络时雨泽之名
我要
歼灭他们!!



SHI YU ZE HUI YI
著/甲田学人
绘/藤実なんな

拐走我,
把我监禁起来的
这个男人才是
时雨泽惠一。



某OL的独白
著/夏海公司
绘/Minoru

凭这个策划案
肯定能大火
绝对错不了。



时雨泽 On the Run
著/成田良悟
绘/冈谷

要相信什么取决于你。
但是,我是职业作家。




『时雨泽的来信』 -Letters from Sigs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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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泽惠一
我是时雨泽。一切正如本文所写,这里不再累述。苦思冥想无济于事,绞尽脑汁没有灵感。索性就用“接龙”凑下字数吧。(カエル)Rootbeer(ルートビア)水黾(アメンボ)我很好(僕は元気で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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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启

在这树木萌发春暖花开的季节,恭祝事业蒸蒸日上。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关照备至。
值此春意盎然之际,恭祝身体健康。
还有,恭祝各位身体如这渐浓的春色越来越健康。我向对我帮助有加的各位,致以诚挚的感谢。

诶?不要再搞定式致辞了?你说,反正我是随便从网上复制的?
为啥暴露了呢……

这些暂且放下,下面进入正题。
时雨泽今年2015年迎来出道15周年。毕竟是2000年出道,算起来很简单。
时至今日,已经让许许多多作品问世。哦不,是承蒙关怀得以问世。
出道作,也是台柱的《奇诺之旅 the Beautiful Word》;
其外传,让半数奇诺粉感到好笑,剩下的感到愤慨的《学园奇诺》;
开始是长篇,后来成为大系列的,其母体的《艾莉森》;
之后变更世代的续篇,父辈强到爆炸的小说《莉莉亚与特雷兹》;
再然后的番外篇,温馨的校园恋爱喜剧《梅格与塞隆》;
汇集上述所有人名的全明星篇《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赤裸裸地描写小说家内幕,挑战最长标题的《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Time to Play—》;
得到川原砾老师许可而实现的,其他作家的作品外传《刀剑神域外传 Gun Gale Online——Squad Jam》;
还有在MediaWorks文库发行的有点点绘本风的《待××送到之前》系列。
宣传式的自卖自夸就到此为止,下面进入正题。
诶?你说刚才写过「下面进入正题」?
不,这次才是真正的正题。要用心读。
差不多也该开始下一个火爆系列了,不想试试吗?
动画化、游戏化、不久再被好莱坞电影化呢!
当然,还没完结的现存系列是很重要,不过我觉得可以开始思考一下不同的新系列了。

就此,向大家传达指令。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当日将召开今年第一次会议,请将日程表空出来。

值此乍暖还寒之际,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谨上

时雨泽上,致各位时雨泽。



资料之谈 -Very Useful-
著/和原聪司
绘/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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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原聪司
株式作家和原聪司因业务扩大,招募有在电击文库《打工吧,魔王大人!》执笔经验的作家。内容包括睡觉、室内足球、迷你四驱车、打游戏、写作等多分支业务。(录用负责:和原)。
冈谷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金奖〉。现住东京。多摩美术大学毕业后,从事策划与设计工作。还特别喜欢捏黏土、吃美食、画漫画。想要画得更好,每天忙得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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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渍擦也擦不掉开始都不知已经过去几年,或者十几年,又或者几十年……底柱已经腐蚀的立牌上,还勉勉强强认得出『××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这几个字。
××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出于本土历史的教育与产业增值的目的,由××市教育委员会,于东京奥运会同年的昭和三十九年设立的设施。
这是在战后高速发展时期中出现的无数『箱体(※注)』中的一个。※译注:箱体(hakomono)是一日本特有俗称,指公共事业部门或民间团体、个人建造的功能性公共建筑,最初用来揶揄出现在日本战后经济高速发展期间超出使用功能浪费税费超建的楼堂馆所。
看看这块立牌,再看看那久经风雨已是锈迹斑斑的房子,没多少人会注意到这座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还在经营。
参观费为成人900日元,儿童450日元。组团优惠满20人适用,还可支付500日元申请讲解员进行馆内线路指引讲解。
这座资料馆还作为本地人气景点第四位刊登在旅游地图上。
地图的解说还提到了这座与××市的那位大作家——时雨泽惠一有关的建筑的建造原由。原因是日露战争时,时雨泽惠一舅妈婆家舅子的朋友来××市治疗过虫牙。
创建首年参观人数逾八千,在当地引爆话题。在创建二周年的階段,时雨泽惠一本人向市部门与资料馆捐赠了大量宝贵资料,再次引爆话题,当年参观人数暴增突破九千。
展品数量增加了,来馆参观者也变多了,接下来大干一场吧。
市部门与教育会员会鼓起干劲,准备超越被称为最辉煌时期的第二年。
进入第三年,结果全年参观人数一下子锐减至三千。
作家·时雨泽惠一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著名作家,拥有相当庞大的读者群,而读者群庞大也必定意味着见多识广的书迷不在少数。
在创过去参观者人数纪录的第二年,这所资料馆所抱有的巨大问题已经显露出来。
然后时光流逝,在平成二十五年末的时候,××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的参观人数变成230人。

「230,吗」
这间洒着昏黄荧光灯光的管理人室中,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能保持三位数就不错了吧」
背稍稍有些驼,身上是大眼纹粗线针织衫与反射荧光灯光的休闲裤,脚上是塑料拖鞋……满头白发的『馆长』用布满皱纹的手阖上正在看的日报,并扔进因轨道变形而无法完全关上的文件柜中。
此时
「馆长,报纸到了,按惯例放五十份了」
从机关办事处过来的中年大婶将一叠纸投进管理人室的窗口,不等『馆长』应答便匆匆离去。
孤身一人管理这座资料馆的他,鲜少有和别人对话的机会。
就算回到家也是。老伴已经过世十年,他在家只能与电视机的声音为伴。
被办事处的大婶唤作『馆长』的老人,对那即将寿终的荧光灯那刺耳的金属声烦躁地干咳了几声,嘀咕起来
「在这个破地方,你就算放上个月的报纸也没人在意啊」
接着,他随手将上个月的48份报纸扔进垃圾桶。
这位被大家唤作『馆长』的老人,是××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的管理人。
他的业务内容涵盖面异常的广,设施经营、馆内设施的保养清点、清扫,这些就不用说了,500日元的随行讲解其实也是他在干。
不过参观人数按日来算平均连一个人都不到,所以要干的活基本就当做保养清点与馆内清扫也没差。
从现状来说,参观者大半是附近小学的孩子,为了完成社会课的课外作业才勉为其难过来的。
但在最近,也有接触过时雨泽惠一作品的新书迷误入这里,尽管人数并不多。
到这里要从最近的地铁站乘巴士20分钟,然后还要徒步15分钟才能到达,连个停车场都没有,根本不能指望市外游客专程过来。
另外,开馆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14点,周一与周六每周休馆2天,最要命的是建筑物背后还有一大片墓地。
看看这俨然彻底拒绝作为观光设施的经营选址方式,也就应证了馆长那番自言自语,一年间的参观人数能达到三位数已经是奇迹了。
没错,是奇迹。
这座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不知怎么从昭和39年(1964)撑到平成25年(2013)都没垮掉,一直延续着奇迹。
「……」
馆长以与他年岁不相符的犀利目光注视日历。
然后,他把刚才扔进文件柜里的日报又拿了出来,翻开3月30日周三那页。
那里夹着一张算不上亲切也算不上冷漠的字条。
『差不多就接受吧』
馆长想去回忆这张字条送到的那天,目光落在了日报上。
这天参观者只有一位。是名年轻男性。
那名青年穿着一身不协调的西服,今年头一次个人申请了参观讲解。



门票结算完毕之后还跟参观者对话的情况,上次还是什么时候来着。
「参观讲解吗」
馆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在窗口收费托盘里放的500日元硬币与这位青年男子的脸之间来回看。
时钟指向下午二时。穿西装的年轻人都已经很少见呢,而且不仅看了看门票后索要收据,还申请了参观讲解。
这样的罕见场景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但是放下500日元硬币的青年却表现得比馆长更加困惑,说道
「是的。那个,是在这里申请的……没错吧」
青年说着,扫了眼窗口周围的提示板。
「啊,并没错。这种情况实在不多见,所以有点惊讶,不好意思」
馆长站了起来,离开管理人室兼前台,随手在窗口放下『需要的客人请按呼叫铃』的提示牌,与一部老旧的呼叫器。
「请、请问」
「我就是这里的『讲解员』」
「啊,是、是这样啊。没关系吗?要是其他人进来……」
「没事,今天应该没人来了吧。都过两点了」
过两点和来不来参观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青年肯定不明白吧。
「放心吧,有了这些,就算有人来也知道的」
说罢,馆长从口袋里取出似是无线呼叫器的东西。
「哦……可、可要是小偷什么的」
「这里没东西可偷,而且直连警备公司。还有监控摄像头呢」
馆长对头上的监控探头注视了一番。
「另外,如果通报了警备公司后三分钟内我不操作这部对讲机的话,就会启动预先设置的自爆装置,这座资料馆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使用方法,不过管理人室的电脑里放入了以这座资料馆的藏品目录为代表的,各种姑且不能够泄露的数据呢。万一要是进小偷了,那就不好意思,只能让他跟这座资料馆共命运了」
「这、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青年真的感到吃惊,馆长微微一笑
「开玩笑啦,地方资料馆怎么可能安装自爆装置?」
「啊,啊啊啊,也、也对呢。啊哈哈……哈哈」
「真是位较真的青年呢」
「……不好意思」
馆长向不知怎地垂头丧气的青年投以微笑
「你也算是专程跑到这种偏僻小镇来参观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对时雨泽惠一或其作品应该感兴趣或者很在行吧。毕竟我也是在这种地方工作,跟时雨泽惠一也稍稍打过一些交道,还能告诉你一些有意思的事」
「但愿是好事吧」
不知有没有接受馆长这番话,青年的回答含糊其辞。
但馆长没有多在意,开始娓娓讲解
「咳。这所××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设立于昭和39年(1964),除依靠时雨泽惠一的捐赠外,还依赖于不断吸食市民们的血汗税以维持运营」
「好过分」
一开口就向全市纳税人全力找碴的内容,听得青年瞪圆了眼睛。
「藏品以一般市民的视角来说也是贵重物品,拆除也需要额外费用。你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发现了,这后面有块墓地」
「诶诶!?」
「还挺大一块的。这么说尽管对不住成佛的各位,不过建在墓地旁边给人感觉实在不太好,而且就算拆除,土地也找不到买家,难以建造新设施。当然,这个鬼地方得以苟活至今,可以说靠的是时雨泽惠一拿出部分经营费用喂了官员」
「时雨泽惠一拿出部分经营费用?」
「没错。不然这个地方大概早在开张第三年就垮掉了」
「不、不过,能在这种设施上花钱,就表示时时雨泽惠一……啊,不,那个,表示时雨泽惠一老师出手阔绰咯?」
「出手阔绰?唔,没那回事吧」
面对参观者很不礼貌的提问,馆长直白地回答道
「虽然我被叫做『馆长』,但准确说是管理人,而且还是被雇佣的。怎么说呢,是觉得找个退了休的老人签个临时合约就够了吧。总之就是做零工。当然工资不是政府出,是时雨泽惠一出的」
「哦」
「所以我知道的不是太具体。但我记得很清楚,两年前我去找时雨泽惠一更新合约的时候,没报销交通费」
「诶」
青年哑口无言,目光落在从馆长那里接过后就一直捏在手里的收据上。
「不过,当时时雨泽惠一请我吃了当地的美食,所以就算扯平了吧」
「不报销交通费……但午餐请了客,不,这究竟该怎么算……?」
馆长说得一派轻松,但青年却截然相反,就像带入到没得到交通费的馆长身上似的,竟脸色发青嘀嘀咕咕起来。
馆长眼角瞥了眼青年的脸,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就开始讲解吧」
催促青年之后便离开了管理人室。
亚麻油毡地面上有写着『入口由此』的指引板。按照指引前进后,是一扇庄严风格的双开门。
馆长将厚实的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
「……哎呀,不好意思,灯忘开了。为了节省经费,我们这里在第一位参观者来访前不会开灯喔。即便如此,我作为一位市民,为了尽量不浪费税金,也一直在催人泪下地努力着呢」
馆长一边拖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嘴里这么说着,一边返回走廊。
被留在原地的青年,对下午两点来的自己竟然是今天首位参观者的事实感到诧异,目光在馆长离开的走廊与漆黑的门里头之间来回张望……
「哇!?」
这时,黑暗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光的漩涡。
亮度骤变令视野变得一片纯白。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他听到馆长的声音。
「怎么了?眼睛被晃到了?」
「亮、亮度太强了……」
「又不是闪光弹,没什么大不了吧。好了,这边走」
被馆长蛮横至极地从背后一推,青年被推进了光的漩涡中。
青年被一把一把推进去的地方,似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广阔空间。
他总算是适应了亮度,注意到了周围的样子,看到了比广阔空间更加意想不到的东西。
「好、好厉害!!」
那是发自肺腑的惊叹之声。
「挺壮观的吧?」
听到馆长得意洋洋的声音,青年在此刻也只能点头。
一看到那迷彩涂装与太阳图案的威容,就算不太懂军事的人也能想象到是上世纪日本军使用的飞机。
更令人震撼的,还要数包围这个房间的四壁本身。
大概是大理石,显露出美丽花纹的石头上,竟密密麻麻直接刻着文字。
「这架水上飞机是著名的九四式水上侦察机。以战时世界顶尖水平的三款水上飞机而得名。装有空气阻力看似相当大的浮筒,却能飞出277公里的最高时速」
「是、是真品吗?」
「当然是仿制品啊。但是,螺旋桨的一部分和右侧浮筒特意从美国爱好者手中弄到了真品的部件,组装了上去」
「真厉害啊!」
之前还浑身缭绕着昏暗气息的青年,面对大尺寸的展品后,果真本性中『男孩子』的部分躁动了起来。
他毕竟是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来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的人,或许对军事方面的兴趣高于常人。
「捐赠它的人当然就是时雨泽惠一本人了。这座资料馆大多数展品是他个人捐赠的」
「捐赠水上飞机……啊!?」
随后,青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砸了下手。
「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什么?」
「要说水上飞机登场的时雨泽作品,就是那片大陆系列!」
「嗯?」
这次轮到馆长纳闷了。
青年感觉馆长不理解,便飞快地往下说道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系列啊!艾莉森、莉莉亚与特雷兹!」
「啊,你是这样归纳的啊。我只管艾莉森叫艾莉森,莉莉亚与特雷兹叫莉莉亚与特雷兹,那片大陆上的故事叫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总之就是这样!卡尔·班奈迪在艾莉森里面开的飞机里,就有水上飞机!」
「班奈迪在艾莉森里面开飞机……这话说得似乎会在各种方面招人误解呢……」
「总之,这就是那个的原型水上飞机吧!哇,竟然收藏了这么厉害的东西,让我有些吃惊啊!这样一看,复制品果然也很有震撼力呢!」
青年两眼放光,从各个角度观察这件颇具冲击力的展品——九四式水上侦察机。
可是馆长看着他天真无邪的侧脸,不得不履行馆长的职责,投以残酷的答案。
「没有登场」
「您指什么?」
「这架水上飞机,在艾莉森中没有登场」
青年一时间僵住了。
「……咦?那莉莉特雷……」
「没出场」
「那,梅格塞隆……」
「出场的是水上飞机吗」
「…………呃~……」
「没有任何以这架水上飞机为原型出场的作品。诚如所见,它纯粹就是一架老式水上飞机。时雨泽惠一因个人爱好购入并捐赠的。很帅气吧?你在短短两分钟前不也那么说过,兴奋起来了对吧?」
「这、也对,不过……咦咦咦?」
青年就像小孩子爬到了高地方,结果梯子被撤走一般的表情。馆长背过脸去,接着指向周围的墙壁。
「好了,接下来该注意这里。这周围墙壁上雕刻的东西。那是时雨泽惠一亲手刻的」
「哦、哦……」
青年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但还是靠近了墙壁。
「开头在这里」
「我看看……亚萨姆·达和依妮耶·达和帕恰·达和阿古雷·达和……什么啊,这是」
「是人名」
「人、名?」
「这面墙上刻着人名。描写《奇诺之旅》中出现的某个国家,需要思考很多很多的人名」
「奇诺的,很多人名……啊!是那个!把人名全部连起来就是国家名字的,有那样一个故事呢!?以电击文库换算占了六页纸!」
「嗯,就是那个」
「啊,这么说,这些名字是在作品中实际使用的名字吧!?时雨泽惠一把这些直接刻上去了……这真的很厉害啊!呃,赞克·达和塞萨·达和伊柯达·达和凯利·达和……」
「嗯,确实很厉害。如果实际使用的话」
「浪间·达和小鱼干·达和奈奈子·达,您刚才说了什么?」
正读着壁面上所刻名字的青年,猛地转头看向馆长。
「这上面写的名字,在奇诺之旅中完全没有使用。这些都曾考虑过,但并不喜欢,就从头全部重新来想了」
「欸」
「以电击文库6页的量来计算,直接换算成字数最大只有4182。以400字的原稿稿纸来算,是11张就可以放下的字数」
「到底是少是多,挺微妙的……」
「不管怎样,以那个文字的大小,连这房间的一片大理石板都占不满」
「欸?那这里的名字究竟……」
「是奇诺里的,那个国家名字的候选。从这边到那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本篇中从未使用的名字」
『从这边到那边』大约占了这个房间墙壁三分之一。
「后面是什么?」
「后面是后记的灵感和笔记,奇诺的灵感相当于名字差不多的总量,不过半途就开始只罗列自己想坐的车和摩托,咖喱里加的香辛料、附近好吃的拉面店、想要的相机镜头,经过诸如此类之后,最后以一句『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呢』作结」
「……」
「人越勤奋,越认真,就越摧残内心。结果在一段时间里,他纠结于那些名字采用还是不采用忙得乱作一团,最终陷入恐慌,把身体搞垮了」
馆长这番话,令青年脸上的血色又丧失了一些。
「那个……身体垮了的话,那工作就……」
「截稿日不等人。不工作,收入就会断」
「多么漆黑的现实」
青年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白纸。这并非仅仅因为展厅的灯光。
看到他的样子,馆长不知为何扬嘴一笑
「好了,去下一个展室吧」
说罢,他又走到了青年前面开始领路。


下一个展厅也是个很大的展厅,规模与第一间展厅相比毫不逊色。
这里的藏品似乎以文书与绘画为主。
第一间展厅展品声势浩大,却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脱节,这令青年万般戒备。但他看到最近的玻璃橱窗中所放的乐谱,还有乐谱旁边记载的说明后,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
「这也是和奇诺之旅有关的东西呢」
「没错呢。是时雨泽惠一亲笔的真品」
「有好好用作作品中吧?」
「喔?你有些戒备啊」
一开始挨了那么大的伤害,怎么让人不戒备。
「有好好使用。在作品中某国国民唱过。以前还被自称音大教授的人还盛赞过是名曲」
「太好了」
青年松了口气,但乐谱读着读着,产生了某种不协调感。
「奇怪?莫非这个乐谱不是钢琴曲吗?」
谱面的五线谱和音串的确是钢琴曲的风格,在青年的记忆中……
「奇诺里某国的歌曲,不是合唱曲吗?」
「……嘁,被你发现了吗」
「您为什么打算瞒着我啊!?您不是讲解员吗!?」
「哎,还好吧。只是不想把年轻书迷的希望萌芽掐掉罢了」
馆长耸耸肩。
「这首曲子的歌词后面有备注。好不容易编好了钢琴曲,但在最终截稿日三天前负责原稿的时雨泽惠一说了『果然还是想写合唱曲就作了词。重写吧』之类的,作曲的时雨泽惠一勇猛爆肝两天编好了合唱曲。最终那神速的工作效率不知被游戏公司还是什么的给看上,就给挖走了」
「……」
没有什么比「哑口无言」更适合形容青年此刻的表情。
「不是说了吗?越认真就越吃亏」
「那种事绝对是错误的!」
「世界并非充满正义。迫于蛮力而被打压的道理在这世上比比皆是。好了,请看旁边」
「绝对是错误的……呃,好多眼镜的画呢。突出眼镜特写的角色,有吗?」
「这是新作品的东西」
「新作品……啊!莫非是身为男高中生兼……!」
「知道了就不用把标题全说出来。本来就是个特占字数的标题,搞得解说板的介绍难写得不得了」
馆长回忆着时雨泽惠一近年出版的书名特别特别长的小说,感到如嚼黄连的痛苦。
青年看着他的脸,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在空中彷徨,就像在看什么图表一样,手指在空中滑动了一会儿。然后……
「……难道是对《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中略)》中似鸟绘里配戴的眼镜百般苦恼,最后采用了不在这里的设计款式?」
「厉害啊,你说不定也有成为时雨泽惠一那种作家的才能呢」
青年先是吃了一惊似的表情抽搐,但马上想起自己想说什么,粗声粗气地叫道
「我说,还真是那样吗!?拜托否定一下啊!!」
「每次字每一句都完全正确,没办法否定啊。《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中略)》曾经就因为那个地方决定不下来,导致一时间毫无进展」
「讲究的地方还真是……不,讲究是该讲究,但在讲究的分配是不是有点怪……」
「顺带一提,眼镜款式被采用的时雨泽惠一,还是时雨泽惠一喔」
「欸!?」
青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然后
「……」
发现馆长不知怎的没继续往下说,而是一直盯着自己。
「你」
「什么?」
「其实知道,时雨泽惠一不是『一个人』对吧」
馆长的这句话,令青年屏住了呼吸。


「我本来无意隐瞒……」
一阵沉默过后,青年放弃一般垂下了肩膀,坦白了。
「我只是想着为今后的工作作参考」
「也就是说,你本人现在就是『时雨泽惠一』呢」
青年对馆长的说法点点头。
「哎,在我讲解乐谱的时候你没觉得不对劲,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作曲的时雨泽惠一,还有负责原稿的时雨泽惠一。
在那一刻,时雨泽惠一就已经是两个人了。在说眼镜款式被采用的时雨泽惠一『还是』时雨泽惠一时,就表示还有设计没被采用的时雨泽惠一。
不是作家为隐藏真名而使用笔名,而是冠以时雨泽惠一之名的人本身就不止一个。对这件事,青年坦然地接受了。
「这件事……」
「不会对任何人讲的,我也没有能交谈的对象。这里这幅样子,你也都看到了」
馆长没对青年说得太透,将岩石一般的手掌高高举起。
「你是『时雨泽惠一』的话,我反倒轻松多了。能讲关于时雨泽惠一的真正的轶事,你所不想知道的真相,基本也都能讲给你」
「欸?哈?不,那个,我想知道的真相……」
「应该没有的吧,大概」
「咦……」
光辉再次从青年眼中迅速消散。
「那个,馆长您其实也当过时雨泽惠一吗?」
「不说过是临时工吗?我多次接到过邀请,但我不是时雨泽惠一。既然你说你是时雨泽惠一,那你反倒才是我的雇主。我必须郑重地为你做解说呢」
「啊,不,您太客气了……」
青年眼中恢复光芒,表情之中透出『被当做社会人士对待』的自豪与谦逊。
「好了,言归正传吧」
看到青年重新提起精神,馆长准备完成对得起工资的分内之事,继续执行业务。
「总之这无数的稿件未被采用的时雨泽惠一早就不干了,但画的眼镜被采用的时雨泽惠一还在当时雨泽惠一。不过你今后恐怕很难见到那个时雨泽惠一吧」
「我目前还只见过一位,时雨泽惠一有那么多位吗?」
「不,不是人数的问题,因为设计眼镜被采用的是没有实体的时雨泽惠一,你想见也很难见到喔」
青年的眼睛变成了圆点。
「……没有、实体?」
「说点个人感想吧,我觉得现在的时雨泽惠一中,有两个很难称得上是人类」
「请坚持时雨泽惠一是人类的底线!」
「是我个人的感想啦。我无意否定他们是人类,当你把对方当人类的时候对方就是人类。就好好珍惜这份理念吧」
「我不是在谈那种哲学的话题!」
「你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因为你是人类」
「干嘛说得好像我在怀疑我自己啊!再说,欸!?您说还有不是人类的,莫非是动物或者机器人之类的!?」
「好了,接下来请看这边的展柜……」
「倒是听我说啊!?」
青年都快要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馆长瞥了他一眼眼,指向更前方的地方。
在一面很大的世界地图前面,展示着许多由干燥茶色物体堆成的小山。
「感觉像是世界名茶展览来着」
仔细一看,发现是按地区对世界各地生产的红茶进行的展览。
实在没兴致具体去数,把听说过没听说过的加起来大概五十种左右,似是很无趣的展览。
「你能好好地把茶叶泡成茶吗?」
「这是没可能失败的事。不过,这不是作品中的,而是真正的世界地图吧?时雨泽惠一的作品里关于茶的……啊,这些样品,是奇诺偶尔在旅行之地喝的茶吗?」
「不,不是奇诺。这些在这座资料馆中也十分少有,是MediaWorks文库相关的展品」
「MediaWorks文库?」
提示到这里,青年还是没发现。恐怕他的思考此刻光集中在小说内容中。
「不知道吗?有本叫《待茶送到之前》的书对吧」
「嗯……啊,难道!?」
「这个展厅的展览以文书、绘画为主。这是决定《待茶送到之前》封面上茶的颜色时,当时专门负责休息的时雨泽惠一以最大限度弄到的东西」
「身为时雨泽惠一的小辈我有话要说。我知道在表现上容不得马虎,但凡事总该有个限度。另外,『专门负责休息的时雨泽惠一』是啥?有存在意义吗?」
「『极限不是由自己决定的』『有我负责休息,就有人能为吃饭而工作』」
这应该就是收集这些茶叶的时雨泽惠一所作的反驳。
「这不就是把工作推给别人吗!」
「因为对时雨泽惠一来说,休息本身就是工作。听说因为他把所有人的份都休息了,害人家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当时很多时雨泽惠一不干了」
「这黑也未免黑过头了吧,明明是国语却听上去根本不像国语」
「那位专门负责休息的时雨泽惠一,也以成为时雨泽惠一期间无法充分休息为由,几年前就不干了」
「连他人的休息时间都抢走了还有什么不满!?」
「该说保质更优于保量吧。哎,后面都也是关于《待茶送到之前》的展览。治疗某疾病的药应该用怎样的胶囊来装,对这个问题百般苦恼,然后将全日本可以弄到的水溶性胶囊全都……」
「完全不想看!」
青年声嘶力竭的喊声,响彻除他与馆长外空无一人的空间。


之后,对这座广阔资料馆无数展览的参观指引依然继续了下去。
然后青年察觉到了这座资料馆所抱有的巨大问题。
『想看看整体而买回来却最终没有组装起来的德国陆军80公分列车炮模型』
『动画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变身镜头的个人感想文』
『不会笑的狗的照片』
诸如此类强行跟时雨泽惠一的小说拉上关系倒也不是没办法的东西倒还好。可是还没多久……
『时雨泽惠一推荐相机镜头十选!结合场景选择镜头吧! 为题的推特打印件』
『时雨泽惠一推荐进公司第一年应该学会的编程语言与交流术! 的电子书版储存的微型SD卡』
『时雨泽惠一推荐明太子老店十选与参观山笠隐藏地点特辑! 刊载这些内容的ru〇bu福冈·博多』
『时雨泽惠一推荐网游中识破人妖的二十条曾以紫色文字浮现过的盥洗台老镜子』
『时雨泽惠一推荐想讲给孩子听的童话十选。 这些字已经很难辨认的,洒满红黑污点的书店目录』
『时雨泽惠一推荐献给独当一面的男人的帽子特辑! 为标题的不晓得为什么刊登着锹形武士头盔照片的海外杂志的剪取报道』
『时雨泽惠一推荐应该趁现在看看的战后废墟五十选! 为题的里面夹着死了的小蜘蛛的老相册』
『时雨泽惠一推荐打工助手京王线沿线版! 为卷头的加入有快餐店招聘特辑的求人杂志』
诸如此类,已经不知道想要向参观者传达什么,连时雨泽惠一到底有没有真的推荐都搞不清楚,根本没有统一性的媒体展品大量出现。从半途开始,青年已经被逼到若不把馆长的解说完全左耳进右耳出就无法保持精神平衡的境地了。
青年差不多也已经懂了。更进一步说,××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过去所有的参观者都在途中发现了这所资料馆的真面目。
然后,几乎所有察觉到真相的人,都不再踏入这所资料馆。
这所资料管里的一切东西,净是『与时雨泽惠一问世的小说没有直接关联的东西』。
喜爱超人气作家时雨泽惠一的作品的人们,一定是以为能在这里看到奇诺、汉密斯、师父、西兹、芙特、艾莉森、维尔、莉莉亚、特雷兹、梅格、塞隆、木乃、『我』、似鸟绘里等大批时雨泽惠一小说中登场的极富魅力的角色们以及故事相关的宝贵资料。然后,花了时间和交通费来到这里,却是这样的结果。
昨天在网上看到的差评恐怕正确地向世人传达了这所资料馆的本质,今后参观人数恐怕不会增长了。不只是馆长,就连今天第一次来的青年也这么认为。
「这座资料馆,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吗?」
「嗯?」
在准备去最后的展厅时,青年向馆长问道。
「与作品没有直接关系。在书迷来看也不觉得有趣。这所资料馆所能传达的,无非只有时雨泽惠一有着怎样的思维。给读者带去那种印象,实话说,只会给时雨泽惠一的形象打折扣」
「嗯」
「听过展品的轶事,也净是过去大批时雨泽惠一的努力因为其他时雨泽惠一而付诸东流而已。那种故事,只会让新的时雨泽惠一情绪低落。不说别的,对时雨泽惠一本人带不来任何好处,这种设施有经营下去的意义吗?」
青年对馆长半怒视地说道。
「这里被背后的墓地包围着,根本就形同墓地吧」
面对年轻人的叫喊,老人只是露出平静的微笑,并简单一问
「你对成为时雨泽惠一感到后悔吗?」
「……!」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而且,他并没有立刻反驳。
他的内心没有对问题给出答复,这便是明确的证据。
馆长没有责备语塞的青年,继续自己的工作。
「下个展厅就是最后的展览了」
「我说啊」
都到了这一步,馆长还准备继续讲解,这令青年越来越烦躁。但馆长用满是皱纹枯瘦的手制止了青年。
「你就听着吧。这个房间,曾经展出过历代大量时雨泽惠一倾尽最大力量收集到的藏品」
「不,都说了……那个『曾经』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馆长开启了最后的展厅的大门。
「这是……」
青年眨了眨眼。
的确就像馆长所说,墙边和房间中央都有展柜,的确是个宽敞的房间。但现在,这个房间里看不到一件展品。
「这里,曾经是什么展厅?」
「虽说都是跟小说没有直接关系的资料,但你一路走来,没有感觉欠缺什么吗?」
「欠缺什么?」
「是时雨泽惠一的小说……不,是时雨泽惠一本身所不可欠缺的要素。那一切,全都汇集于这个房间」
馆长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抬至肩高。
他大拇指笔直立向上方,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弯曲收起,最后伸出食指笔直指向青年。
「枪……」
「曾有七百把」
「七百……!?」
青年禁不住转起圈,环视这间空荡荡的展厅。
尽管无法推测曾经是怎样的展览,但想象一下数量如此庞大的枪械塞满这个房间还是感到眩晕。
「最初的开端是为了描写奇诺使用的加农、森中人与长笛而作为参考资料购买收集的气枪、模型枪。然后没有被采用为作中登场原型的枪便被存放在这里。在那个时间点上,还只有50把左右」
「为了3把枪收集50把已经绰绰有余了啊」
「在之后师父、维尔、班奈迪等用枪的角色不断成加速度式增加,每次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地把枪买个够,而每次没被采用的枪就被存放在这里。最过分还要数木乃登场的时候。这里的收藏品有一半是拜那个能从小小腰包里无穷无尽掏出枪械的木乃所赐」
「啊啊……」
时雨泽惠一青年似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点了点头。
「但是,为什么现在又转移到神奈川总部了?」
「因为写小说需要了」
「需要……700把枪全都需要?」
「弹弓、燧发式手枪和火绳枪就不说了,最新的第五代突击步枪,乃至电影、动画里出现的那种徒具形象的仪仗枪,应有尽有。过来回收的时雨泽惠一当时还兴奋地念叨着这些或许还不够喔。这个房间里除了枪械之外,还放了防具、携带式兵器之类的,结果一点不剩全被搬走了」
需要如此之多的枪械来创作的小说,在时雨泽惠一的作品中曾经有过吗。
青年感到不解,馆长痛快地给了个提示。
「从时期来看,就是最近的事情。是与打造某网络游戏的企业合作的作品,大概是在你正好忙于就职活动时出版的。读读看就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枪械资料了」
「是、是吗……」
对这位受到震撼的青年,馆长忽然表情严肃起来,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座资料馆里的东西确实净是『从结果上』与小说没有直接关联的东西。但是,在挑选出小说相关的小小一个要素的背后,有着许许多多不为人所见不为人所知的事物、道具与资料」
「您……」
时雨泽惠一青年看着老馆长那满是年轮一般深深皱纹的脸,问道
「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从事时雨泽惠一相关工作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馆长托起下巴。
「我帮老爹第一次跟时雨泽惠一做买卖,还是在停战三年前呢……」
「您究竟多少岁啊!?」
现在快到战后七十年的八月,老人与时雨泽惠一第一次工作是在停战三年前。这让青年怎么能忍得住不喊过去。
「不值得惊讶。记载时雨泽惠一存在的记录,著名的最早还要追朔到从公元前两千年埃及中王国时代遗址出土的石板。看看这些,就觉得我跟时雨泽惠一的历史相比还是太年轻了」
「不,这种话怎么让人信服啊,再说那是真的吗,公元前」
「骗你的。总之在四十多岁的时候一度弄坏身体,不得不放弃跟时雨泽惠一共事。尽管在那之后的漫长时间一直远离一线,但三十年前因为这里的管理人必须由认识以前的时雨泽惠一的人来担任,于是受人拜托,无奈之下就承接了这份工作。哎,也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人生」
「……」
且不谈随口说出埃及云云的谎话来戏弄人,尽管战前的年轻人与现在的年轻人之间存在精神年龄差距,但馆长当时帮助父亲的工作与时雨泽惠一发声练习的时候,可以想象年龄至少在15岁左右。
于是粗略推算,馆长现在的年龄有85岁。
名为时雨泽惠一的工作,竟不得不将如此年迈,且不是时雨泽惠一的老人束缚在这种偏僻的资料馆中。对此……
「到底多黑暗啊……」
青年甚至产生了恐惧。
「就算那样,能够彻底管理这些未被使用的可爱资料的人,如今也只有并非时雨泽惠一的我了呢。在仍有市政府与时雨泽惠一总部的资金投入其间,我不希望这里垮掉。因为,老人需要安身之所」
馆长的这番话,绝没有注入特别强的力量。
但青年足以感受到,其中积淀的历史有多么沉重。
尽管这里许许多多……倒不如说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让人无法释怀,但时雨泽惠一青年唯独对一个事实,清楚地理解到了——在自己完全无法比拟的漫长时间里,眼前这位老人长久以来一直守护着,名为时雨泽惠一的这份工作。
「可是……」
「嗯?」
「就算那样,700把绝对做过头了。凡事要……」
「有限度。我当然知道」
老人严肃的面容放松了些,点点头。
「即便如此还是买来收集了,时雨泽惠一就是那样的家伙吧。我觉得,这是份没有情怀就干不了工作」
「情怀,是吗」
「没错。拿了收据也不能作为经费报销」
「哈哈哈……哈啊」
「发奖金啦~之类事听都没听说过」
「哈啊啊啊……」
「我还没打算进棺材,希望你能好好努力,尽量多挣点版税来维持这座资料馆。虽说这是个充满各种危险的职场,不能太逞强就是了」
「时雨泽惠一是写小说对吧!?您说那也有危险吗!?」
「不是常说,创作活动就是赌上性命吗?」
「那是说全力以赴去创作吧!?不是要面临性命危机的意思吧!?」
「任君猜想。时雨泽惠一从来就是那样,从来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啊,唯独体检会由时雨泽惠一全额负担,你就放心吧」
「把这么点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做救赎根本毫无意义,另外『由时雨泽惠一全额负担』这说法可以解释成各种意思吧!!」
离开了空荡荡的展厅,馆长毫不留情地在年轻人的前途之上,展开一幅荒野图卷。
「您为什么跟时雨泽惠一共事这么久呢?虽说这么讲可能不太合适,只要去老龄人材咨询所,正经工作要多少都……」
「这是为什么呢……还是因为喜欢时雨泽惠一的小说吧。不是时雨泽惠一们的故事就喜欢不起来」
「就因为喜欢,是吗?」
「有没有能力就不好说了。我自己又没写过小说,而且……」
「而且?」
「你已经知道,这里是『未被采用之物的集合体』了吧?我也是那种东西啊。正因如此,我才能若无其事地一直待在这里」
「您?」
青年猜不出馆长的言外之意。馆长马上揭开了真相。
「你听过瓦尔塔·马克米兰这个名字吗?」
「瓦尔塔……?不,一下子想不起来」
「是时雨泽惠一某部小说里登场人物的名字」
「哈啊」
「我曾是其原型的候补。虽说因为侧脸不够精悍,结果一下就被别人替代了」
「没有出现在灯光下的资料,是吗」
「由这样的我所一直照亮的资料,不久前全都被搬出去在小说中采用了。人生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说不上具体何时,但我觉得这是有所回报的,很不错的……时雨泽惠一这工作」
「给年轻人声援不要用抽象的精神鼓励,要提出具体的待遇!」
「要组建劳工工会的时候你再过来这里。我把在我爸跟时雨泽惠一做买卖的时代,把为组建工会而征集的保证金全额挪用去买真货汤普森冲锋枪的时雨泽惠一的日记拿给你看。只会让印象恶化,现在我先封存」
「黑得这么彻底,反而觉得清爽了」
青年最后露出的表情,是混着几分看破红尘的笑容。



青年离开时,比来时的表情更加僵硬。
他今后能不能延续时雨泽惠一,馆长并不知道。
但据馆长所知,现在时雨泽惠一正面临人数意义上前所未有的人才不足,也认为应该由他那样的年轻人来引领时雨泽惠一的未来。
但有违与这样的想法,至少这座资料馆只会在他心中植入对未来的不安。
「作为讲解员,失职了啊」
刻意给难得到来的参观者造成不安,这让馆长感到几分后悔。
或许也就因为这样……
看到与青年擦身而过进来的邮递员递过来的信封时,馆长感到似是命运安排的感觉。
信封上写着『××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管理室收』,而寄件人是神奈川时雨泽惠一总部。
契约更新应该还早。姑且打开来一看,一张手写的一笔笺闯入馆长的视野。
『差不多就接受吧』
这种话……并没有写。
虽是没有特征的字,但应该出自真人之手。
折叠起来藏在那一笔笺中的信纸上,写着一条以某位『作家』署名的讯息。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今年度最后的开馆时间即将结束的下午3时50分。
馆长下定决心,拿起了管理人室的电话。
「照亮漆黑的前路,是讲解员的工作」
为了不让时雨泽惠一之火熄灭,为了照亮新的时雨泽惠一的前路。
来自时雨泽惠一总部的通知。
截止四月十日前,将超越《奇诺之旅》的劲爆作品的点子提交总部。
因为决心下得太慢,时间已所剩无几。
即便如此,馆长苍老的眼睛仍像MK13狙击步枪瞄准镜逮到远处猎物一般,燃起细微却强有力的光辉。
「啊,喂喂,我是××市资料馆的……嗯,是的。嗯,收到了……。我接受了」
光是感到电话那头传来些许吃惊的气息,馆长便心满意足。
「是。若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我愿意接受『时雨泽惠一』的使命」
简短地对话完后,馆长挂断电话。
离关门时间还有十分钟。馆长跟平常一样,度过了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最后十分钟。
本应跟平常一样才对,然而不知为何,早已见惯的资料馆的走廊,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般正闪耀着光辉。
「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愿意去做时雨泽惠一这种麻烦的差事」
馆长嘴里像是抱怨,脸上却透着几分开心。
「没有情怀可干不来啊。真是的」
这句话,没准是对那天来过这里的,年龄相差悬殊的年轻『前辈』说的。



Fullswing Thick Girls
著/木崎千秋
绘/シロ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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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崎千秋
生日8月27日。福冈县出身。右投右打。以《博多豚骨拉面团》获第20届电击小说大奖〈大奖〉,2014年出道。兴趣是观战职业棒球赛事与观看海外电视剧。喜欢的事物是白米、明太子和纳豆。最近喜欢闻猫的足底。
シロジ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评委推荐奖〉。现住东京都。主要从事社群游戏的插画等绘画。专注描绘女孩子圆润柔软的感觉与头发的细节。为了能够表现出怡人的色彩、空间与线条,正在每天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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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高中一年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抱有工作的烦恼。
桌上放着两张纸。
一张是刚从学生会拿到的『社团活动申请书』——申请成立新社团的东西。申请日、代表人姓名、社团名称、活动内容等填写栏目,现在依然空着。
要说我为什么会拿着这种东西,原因就在另一张纸上。那是一封信,信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时雨泽上,致各位时雨泽。
伤脑经的是,我也是那『各位』中的一员。

作家『时雨泽惠一』其实是七位作家的集合体,从像我这样的高中生到有点不普通的人——倒不如说,已经不能算人类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人在那个团体中工作。听说里面还有危险的家伙,我之前的『时雨泽』貌似竟然是杀手。投身成为自由业者的现在,仍在继续暗杀的工作之类的。虽说是无凭无据的传闻就是了。
除开参加了那么个诡异超现实的团体这件事,我是个相对比较普通的女高中生。不会像某作品那样,学校里不会蹦出怪物啦魔物啥的,我也不会变身谜之美少女持枪骑手去战斗(再说我根本也不是什么美少女),用『大型卡农~魔射灭铁』封印魔物。我过着和平平凡,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
顺带一提,我是『时雨泽(其中一员)』的事是秘密,学校里谁都不知道。迄今为止从未亮明过身份。倒不如说,我没有亲近到能够亮明身份的朋友。尽管很班上的同学很聊得来,会相互抄抄笔记啦一起个吃饭这样简单地打打交道,但并不是能够暴露秘密的关系。我跟其他人之间总是划清一条界线。
我不想自己的隐情被深究,所以也不会打探对方的秘密。因此,放学后或休息日我也不和朋友一起玩。当同学去拍大头贴,在快餐店畅聊着恋爱话题的时候,我也是在一门心思继续投入到原稿中,是个究极文学少女。这就是我,柏木佳乃,别名『时雨泽惠一』。其实我怀着将来能够成为个人作家独立的梦想,现在正为此在『时雨泽』团队中努力精进。
——这样的我的作家生活,以这一天为分水岭,开始改变。


事情的开端,是『时雨泽』寄来的信。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三月十日收到这封信的我,一直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苦恼了一个多星期,最终决定思考「校园系」的题材。倒不如说,我一高中生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其他题材了。
事不宜迟,我在脑中整理点子。——校园系。主人公是就读普通公立高中的高中生。故事的舞台是……社团就行了吧。弱小体育社团靠顽强毅力突出重围的故事,或者文化系社团的日常喜剧。干脆,自己建立新社团的故事可能也不错。募集同伴的心酸,找不到顾问老师与练习场所的艰难,在跨越层层挫折的同时渐渐被卷入惊奇的展开之中……之类的。
总之,想着收集小说资料真把『社团活动申请书』领回来倒也没什么,但想象不出后面的展开(再说,就连主人公要建什么社团都没有灵感),便一直郁郁寡欢。
好吧,要怎么办呢。
午休中,正当我在喧嚣笼罩的教室角落里愁眉不展的时候。
「——……社团活动,申请书?」
忽然从近处传来声音,我吃了一惊抬起脸,只见同班的朝仓同学正站在我面前,盯着我桌上的『社团活动申请书』。
「柏木同学,你要建社团吗?」
「咦」我一边把时雨泽寄来的信藏进桌子里,一边含糊其辞回答她「不,这个、那个……」。
这东西是为了当小说资料去拿的……这种话说不出口。
虽然我跟朝仓同学同班,但我们并没有关系很好。再说,我跟她的类型实在差太远了。她长得非常可爱,打扮得特别漂亮,被视为学校第一校花,在男生中间也颇受欢迎。长长的头发总是清爽飘逸,擦身而过时会飘来很香的味道,跟我这头像是用肥皂洗出来的扎人头发截然不同。
「呐、呐,你要建什么社团?」朝仓同学兴致盎然。
「这个嘛,我还没决定好……」倒不如说,指的是小说的事情。
「既然如此,要不要搞棒球社?女子棒球社」
「…………啥?」
——你说啥?棒球社?欸?
我不明就里,扭起了眉头。朝仓同学又重复一遍
「就建女子棒球社吧?好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以央求式的眼神注视过来,感觉她是知道自己可爱才这样的,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痒。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肯定跟她相处不来,现在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我不擅长应付朝仓同学。
所以,她向我提出「一起建社团吧」的时候,我打心底里感到吃惊。而且还是棒球社。她跟棒球不搭。难道准备用那打理得漂漂亮亮的长指甲来投球吗?不知道搞什么。
我问了她理由,她便开开心心地回答道
「之前啊,美优碰巧看了棒球节目,有好帅气的选手出场了。美优对那个一见钟情啊。于是就想,开始打棒球吧」
说起来,朝仓同学好像喜欢赶时髦。上个月喜欢K-POP的偶像,还看到她抽出课间学韩语。这次是棒球选手吗。想跟向往的人稍稍拉近一些距离的心情也不是不理解,但总觉得在方向性上有点小问题。
「既然如此,怎么不去棒球社当经理?」我这样提议。那样的话,棒球社的男生们也会很开心的。
「我这么想过,也试着拜托过棒球社的顾问老师,但说经理已经有四个不能再要多了,就拒绝了我」
……区区社员也才13个人的弱小棒球社,怎么经理却有4个啊。
「呐,拜托了!一起打棒球吧?」
朝仓同学在面前双手合掌。她这个样子的确很可爱,但并不代表我就要答应她。我可不要被那种追星式脑子一热的想法给耍的团团转。
正当我苦恼着该怎样拒绝时——
「——喂,你俩」
忽然另一个人喊过来,而且还是以有点高压式的口吻。
我有股不好的预感,而且那预感应验了。——那声音来自同班的山崎同学。
她的登场,令我在心中颦蹙起来。在与朝仓同学在不同的含义上,她也是个我不擅长应付的人。
山崎同学是这所学校辣妹集团的一员。她头发明显染过,妆也化得很浓,有点胖嘟嘟的体型,裙子折短到违反校规,露出看上去很柔软的腿。跟朝仓同学一样,我在入学典礼看到她之后就直观觉得跟她绝对相处不来。
山崎同学很少找我说话,准确说从来没有过,也不觉得她跟好仓同学关系好。我们三人在学校中的立场可谓截然不同。
喂,你俩有点吵啊,能不能安静点?
喂,你俩在做英语预习吗?能不能给人家看看?
要说山崎同学能说话,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所以……
「人家也想加入」
听到山崎同学这么说,我愣住了。
她究竟在讲什么?我歪着脑袋纳闷起来。「……欸?加入什么?」
随后,山崎同学有些不高兴样子,直截了当地说
「都说了,人家也想加入。就是女子棒球社」
……遇到不得了的展开了。



事情倒向意料之外的方向,我陷于要跟相处不来的同班同学一起创建女子棒球社的境地。
一个是朝仓美优。她是学年第一美女,颇受男生们欢迎。反过来,的确也有部分女生背后骂她装乖、风骚之类。
另一个人是山崎沙耶加。她所属的辣妹系团体被学生们所惧怕,在老师们眼里则是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的毒瘤。看不出是与自己同龄的老女……成熟的孩子。
她们俩都是学校里上层阶级的类型,跟我这种土里土气的平凡高中生不住在同一个世界。竟然要我和那样的她们一起创建社团,我完全提不起劲,但也无法回绝。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山崎同学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愿意跟抱团的辣妹系集团为敌,于是勉为其难决定奉陪一下朝仓同学的突发奇想。
我没自信后面能够她们搞得好,朝仓同学和山崎同学单纯只是心血来潮想建社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厌倦了。我横下心来,准备忍一忍过去得了,就避开她们的目光偷偷把『社团活动申请书』放进了书包里。
很快,在当天放学后,女子棒球社的社团活动就开始了。虽说是社团活动,可是连棒球器具都没有,也没有练习场地。成员只有三个,连弱小棒球社的经理人数都赶不上。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开会商议了。
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我们把椅子围在一张桌子周围,开始商议。
「首先要确定位置吧?」长仓同学用可爱的声音提议道。又不是委员会活动,虽然不是靠讨论能轻易决定的事情,但就随她们好了。
「是啊。什么位置好?」总之先听听她们的意向。
「美优就当中继吧。美优喜欢的选手就是中继」
她的发言差点让我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说啊,朝仓同学。中继指的是啊,接在先发投手后面投球的后援投手」
「先发?」
「最先投球的人是先发,后面投球的人是中继」这种基本知识连我都知道。「投手只有一个的话,根本就谈不上中继投手了」
「咦,是这样吗?」
看来她就喜欢那个棒球选手,对棒球本身还很不了解的样子。
「朝仓同学,总之投手就可以吧?」
「是~」
朝仓同学聊着点点头,然后征求我的意见
「呐,小佳。你觉得沙耶打什么位置好?」
她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用昵称来喊我们了。我是佳乃,所以是小佳。山崎同学名字是沙耶加,所以是沙耶。她就是靠这没有隔阂的友善总是抓住男生们的心吧。
「唔,这个嘛……」我瞥了眼山崎同学之后,回答说「……捕手?」
随后,山崎同学把那对被漆黑眼线包围的眼睛,气势逼人地抬了起来。
「喂!你是看人家胖就让人家当捕手吧!」
「不、不是的!没那回事!」她的迫力实在太强,我开始害怕,连忙否定。
「你刚才都瞥了眼啊!心里肯定想着『啊,这家伙看上去适合当捕手』!」
「不是不是!你想,没有捕手会很伤脑经对吧!那是很重要的位置!」
「那你自己当捕手不就行了」
「呃,嗯。也对呢,就这样吧」我的位置就这么顺势定为捕手了。「我会加油做好捕手的」
顺带一提,我对自己的肩膀很没信心。体能测试上我投球纪录只有5m。根本是敞开来让人家来盗垒的捕手啊。投给二垒的球在小山包附近打滚的景象不由在脑海中闪过。
「那小佳就是捕手了。沙耶打什么位置?」
一垒手怎样?还不等我提议,山崎同学嘟哝了声。「……游击手」
「欸?」
「人家要当游击手,人家想当游击手」
说到游击手,主要是内野。印象中由擅长守备的人担任。
「呐,没问题吧?人家就当游击手」
不晓得为什么,山崎同学对游击手特别固执。
「嗯,可以呀。沙耶就是游击手呢」
朝仓同学不知哪来的权限,擅自就同意了。
「位置已经决定了,今天大家要一起去吃蛋糕吗?」
朝仓同学提议,练习明天再说。


朝仓同学推荐的蛋糕店开在车站附近,好像还上过时尚杂志,是一家可爱别致的店铺。果然可爱的女生就认识可爱的店。
我们各自点了蛋糕和搭配的红茶,围坐在用餐区中一张北欧风格的茶桌周围。
话又说回来,没想到我竟然会和她们两个一起吃蛋糕。还以为我们这辈子最终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同班同学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我说你啊」山崎同学一边用叉子去插蛋糕上的草莓,一边问我。「你怎么想到要创建社团?」
「啊,不,那个,呃……」
被这么问也只会让我伤脑经,总不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我是为了找新作的素材,于是就用「我想开始接触新的事物。而且最近有点运动不足」这种像是很闲的上班族女性的回答来糊弄过去。
「山崎同学,你又为什么说想要当游击手呢?」
我不想继续被追问,便反问过去。她十分拘泥于游击手这个位置,这让我有点好奇。
「这、这个嘛,呃……」
面对我的提问,这次换山崎同学目光游移起来。
她的脸眼看着红了起来,可见这里面有问题。
山崎同学一边目光彷徨,一边「不能告诉任何人喔?绝对不能哦?」叮嘱说。我和朝仓同学点了好几下头。嗯,嗯,不说不说,大概吧。
「……因为松本君,是游击手」
山崎同学一反平时盛气凌人的态度,细若蚊蚋,很害羞似地这么嘟哝道。
「松本君,是说3班的松本卓也?」
「……嗯」
松本卓也。隔壁班的,在棒球社稳坐游击手位置的男生。个头很高,人长得帅,在女生中很受欢迎,虽然脸长得不错但性格糟糕。这些都是我捡耳朵听到的传闻,而且都是我应付不来的特征。
「该不会」朝仓同学探出身子。「沙耶,你喜欢松本君?」
山崎同学轻轻颔首。
听她说,她跟同本君在选修课上座位挨着,经常聊天,被他直爽的性格所吸引(哎,反正就是看上那张脸蛋吧),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他了。
「要是了解棒球的话,就能跟松本君走得更近了,我这么想就……」
「原来是这样啊」朝仓同学微笑起来。「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喔」
我一边喝着红茶滋润喉咙,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我这样的人,没办法提供恋爱方面的建议,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默默倾听。
「没表白吗?」
朝仓同学这么一问,山崎同学猛地摇了摇头。「办不到的办不到的!绝对办不到!」
「欸?为什么?」
「绝对办不到的啦。你看,人家又不可爱,长得又胖……」
连插句「没那种事哦」的安慰都插不进嘴,山崎同学接着说
「想瘦下去却怎么也办不到。这就是所谓的遗传吧。我跟老爸一模一样啦。一想到是老爸害我生下来就这体型,我就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了。而且因为这件事,我都三年没跟老爸好好说过话了……」
说不定,她那充满威慑力的态度,鬼一样的浓妆还有花里胡哨的打扮,其实都是对自己容貌不自信的反面表现。
「没关系没关系」朝仓同学嫣然微笑。「虽说沙耶确实有那么点点胖胖的就是了」
「你丫找碴吗?」
「但是,足够可爱喔!」
「……那真是谢谢了」
山崎同学用唇彩涂得亮晶晶的嘴唇,好像故意似地扭了起来。尽管她表面上看上去一点就着的样子,但貌似其实挺大度的,原谅了朝仓同学天然呆的发言。
「快点去表白不好吗?因为还要换班的」
没错,很快就要换班级了。顺带一提,山崎同学的志愿是理科,松本君的志愿好像是文科。他们注定要被分开,而且文科女生压倒性的多。一旦换班,情敌就会一路暴增。朝仓同学的主张是,要趁那之前抢先下手。
「你不趁早,搞不好就被其他女生抢走了」朝仓同学的发言,令山崎同学面色铁青。
最开始还不愿意的,但被朝仓同学一番煽风点火之后,山崎同学也开始介意起来,最终下定决心「是啊,还是应该表白啊」。
「其实松本君是下个月的生日,所以我想送他礼物」
松本君的生日是四月十二日。那天是星期天,不上课。山崎同学的计划是,在前面的星期五送他礼物,传达心意。
「礼物啊,让我们一起来选吧!」朝仓同学好像很开心。我看她很喜欢这类话题。
综上所述,于是我们去了附近的体育用品店,因为觉得送社团活动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最好。几经纠结之后,决定送体育品牌的毛巾。一脸严肃挑选礼物时的山崎同学,没有了平时的那股戾气,看上去觉得比平时可爱。



第二天起,女子棒球社的练习就开始了。放学后,我们三个换上了学校指定运动服,简单地做了准备运动之后便开始沿学校外圈跑步。这是社团都在用的长跑线路,所以没有专门服装只穿普通运动服跑步的我们三人组就显得格外显眼。
第一圈还好。相当于体育课上提高体能让我们跑的距离。但从第二圈开始速度就掉下去了,首先山崎同学开始慢下来。过第三圈的时候,她说着「我不行了」就停了下来。
「再加把劲吧」这句鼓励来自朝仓同学。本以为会最先叫苦她,表情却仍然有余裕。有违于那纤细柔弱的外表,看来她出乎意料的有体力有毅力。
我和朝仓同学跑完定额的五圈后,在校门口稍做休息。
过了一会儿,已经落后圈数的山崎同学总算出现了。她距离我们所在的终点还剩十几米。朝仓同学向她一边奋力挥手,一边「加油,加油」送去声援。正在放学离开的同学们,目光纷纷集中到我们身上。感觉有点羞耻。
「沙耶!还剩一点点了!加把劲!」
山崎同学像是被朝仓同学的声音所鼓动,速度提了起来,硬拖着身体一般朝我们跑过来。
终点了总要算到了,山崎同学张开双臂。她举起双手,摆出豪迈的胜利姿势,冲破看不到的终点线。只是绕学校跑个五圈而已,搞得好像跑完42.195km一样夸张。
「……啊,累死了,我还以为要死了」
山崎同学坐到地上,不停深呼吸。
「感觉有点累呢」
「呃」
「已经够努力了」
「是啊」
「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是啊」
「……去吃蛋糕?」
然后,我们今天又在甜食的诱惑面前败下阵来。


第二天,我们三个和和睦睦地都被肌肉酸痛找上了门。大腿和腿肚子紧绷绷的,还刺痛。这状态根本没法跑步,于是这天决定做跑步以外的练习。
我们学校附近有一所大型商业设施,有购物中心、保龄球馆、卡拉OK,还有击球中心。朝仓同学和山崎同学以前都没去过击球中心打球,准确说连握球棒好像都是第一次,两人非常兴奋。我们走进球速最慢的隔间,往机器里投入百元硬币,等待出球。我在防护网后面看着她们两个的姿势。
朝仓同学嘛,蟹姿打法做不出来,做了个内八姿打法。漂亮的大小姐式挥击,铸就完美的三振出局。感觉与其说是在挥球棒,倒不如说被球棒挥更贴切。每挥一下就发出「呀」「哇」之类的可爱尖叫,这毛病小姐您就不能改善下吗。
我时不时会给她建议。「朝仓同学,腿再站开一些,脚跟扎稳定会更好吧」
「欸?这、这样吗?」
朝仓同学把脚只挪开了几公分,再次举起球棒。
另一边,山崎同学则模仿外援的外国选手,打出豪迈的挥击。虽然基本打不中,可一旦打中就能飞得很厉害,感觉有朝一日能成长为强击手。想把她安排在第四位击球。
「山崎同学,好厉害啊。打得很厉害的样子」
「沙耶好帅!」
「嘿嘿,真哒?」
被夸奖的山崎同学露出开心的表情。什么啊,你这人挺直爽的嘛。
两人结束后,我便进入隔间。球棒又重,球又小,球总是从球棒上擦过,无法顺利击打回去。
即便如此,这至少肯定比跑步轻松得多,而且要更有点棒球社的感觉。另外总觉得,挥舞球棒的时候感觉心里会很舒坦。
回家的时候,面对朝仓同学的提议「明天还来击球中心吧」,我自然而然地点点头。



说好明天再来的约定,可惜没能实现。我们连上半身也变得肌肉酸痛,导致全身都不听使唤了,落魄到得以像是浑身上下所有关节都生了锈一样的动作参加一年到头的休学典礼的境地。
说来惭愧,这不是能够挥舞球棒的状态,所以当然的,这天练习中止。我们三个决定去平时那家蛋糕店。我们这哪里是女子棒球社,这么看简直成了纯粹的甜食同好会。不过,我并不讨厌跟她们一起闲聊,度过无忧无虑的时光。蛋糕和红茶也都很美味,像这样喝着茶总觉得很有女高中生的味道,挺新鲜的。
在这家店,这个座位,我们彼此聊了很多事情。班上谁和谁在交往啦,某某老师总是找不到对象结婚是为什么啦,老爹的体臭很重之类的,从无关紧要的事情再到时下流行的话题,怎么聊也都不觉得腻。尤其是人缘广的山崎同学,她知道各种各样的传闻,也总把那些讲给我们听。
「——喂,知道吗?那个杀人魔的传闻」
山崎同学一边把叉子上的蛋糕往嘴里送,一边讲起吓人的话题。
「杀人魔?」
「你瞧,最近高中生失踪事件不是增多了吗?隔壁女校还出了个一直离家未归的女生……那其实好像是杀人魔拐走杀掉了」
「什么啊那是,都市传说?」我对此一笑了之。那种事不可能存在的吧。
「欸,好可怕~」朝仓同学真的在害怕。
「人家住的地方治安不太好,有点不放心啊」
「啊,不过沙耶你应该不用担心吧」
「你啥意思啊」
「就算被杀人魔袭击,你也能反过来把对方打倒!」
「……你果然实在找碴吧?」山崎同学嘴上这么说,还是笑了起来。
这天,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拍了大头贴。左边是朝仓同学,左边是山崎同学。我对情绪高昂的倒数计时感到为难,但还是摆了姿势,作出笑容。拍摄的时间点怎么也抓不好,真拍下来的照片上眼睛成了半闭状态。看到我那样子,山崎同学「噶哈哈」地笑起来。但大头贴好像可以把眼睛弄大,我的脸被特效给拯救了。
回到家,我一边看着今天大头贴一边回忆这一天里的事,表情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今天过得很开心啊,接下来一直都是春假呢,要是新学期不开学就好了啊……我自然而然地想着这些,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总感觉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终我也没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春假就那么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棒球社的练习也一直继续着。虽说是练习,但要么是长跑等基础训练,要么就是在击球中心打球而已。练习完后偶尔去吃甜食,我们女子棒球社的社团活动还是老样子懒懒散散,棒球水平根本没有要提高的迹象。尽管如此,我却莫名地充满了充实感。
今天也去了那家常去的蛋糕店,就在聊天的时候。
「哎……」
吃完蛋糕的山崎同学一边单手拿着化妆镜整理头发,一边重重地叹了声气。
「好想转生成美女啊……」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噘着嘴。
「至少能像妈妈也好啊。为什么会长得像那种磕碜的大叔啊」
令尊被你说得好惨啊。我对连长相都不认识的她老爸萌生一抹同情。
「真羡慕你啊。长得一副那么漂亮的脸蛋,超受欢迎啊」山崎同学羡慕地朝朝仓同学瞥了一眼。
「……没那回事喔」
突然,朝仓同学的口吻变了。
「美优才是,很羡慕沙耶你有那么多朋友」
朝仓同学总是闪闪发亮的表情上,少见地笼罩着阴云。
「……美优呢,上初中的时候遇到过超级讨厌的事」
她垂下目光,开始讲述回忆。我们则默默聆听。
朝仓同学说,她在上初中的时候也很受欢迎,被班上的男生们追捧。我们没有开玩笑说「花式自夸?」,很严肃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受欢迎的朝仓同学,是女生们羡慕的目标,但同时也成了嫉妒的靶子。
在这些人里,好像有个跟她唯一非常要好的朋友。不论是休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还是放学之后,她们形影不离。朝仓同学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非常喜欢她,觉得只要有她一个朋友就够了,不需要其他朋友了。
但是,那个人却不是。
——你反正你就拿我当陪衬对不对。
毕业那天,她对朝仓同学讲的那句带刺的话,朝仓同学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后来才知道,那个朋友喜欢的男生,似乎喜欢的就是朝仓同学。总跟朝仓同学待在一起的她,恐怕内心无法平静。
「『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很痛苦啊』被这么说了之后……美优很受打击」
「……不,这肯定受打击啊,正常来讲」
你也不容易呢。山崎同学的意见,我也很赞同。
长得像朝仓同学那样可爱,人生肯定充满乐趣吧……我也这么想过,但美女似乎也有美女的辛苦。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她竟然有着那样的过去,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所以呢」朝仓同学探出身子,把脸凑近我们。「我不想你们那样看我」
她的表情很认真。她的痛楚,对我们的感情,看到她的表情便充分地感受到了。
我明白啊。山崎同学笑起来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很清楚的。是吧,佳乃」
「诶」话锋突然转了过来,而且还突然被用名字喊道,我心里猛地一跳,发出愣愣的声音。「就、就是说啊,没事的啦」
「再说了,我们这种又没办法给你当陪衬」
自嘲还若无其事地把我也卷进来,山崎同学「噶哈哈」地笑起来。
「太好了」朝仓同学松了口气。
「美优呢,很喜欢你们,所以才跟你们在一起」
「哎,我也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好顾虑的,感觉特开心。而且无话不谈」
山崎同学点点头。然后,她目光转向了我。
「——于是,佳乃呢?你有没啥烦恼?」
「咦?我?」
被突然这么问,我又发出愣愣的声音。
「佳乃啦,你不是很少讲自己的事情吗?」
山崎同学确实说的没错。我在极力避免去谈自己的事情,为了避免真实身份暴露。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感叹她的眼力,她出乎意料的懂得察言观色。
「我总觉得光我们在说,你却不怎么开口」
「没那回事啊。现在并没有什么烦恼」
这么回答后,我马上补充了一句。
「……但是真要遇到什么时,我会马上找你们商量的」
听到我这么说,两人笑着点点头。
「——好,打棒球吧!现在就去!」
山崎同学把红茶一口喝光,冷不丁地说出那种话来。
「咦」
「棒球?」
「没错。不是击球中心,是棒球。总觉得现在超想打棒球。想挥棒病发作了」
那是啥子有益健康的病啊……尽管心里这么吐槽,但我们还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我们离开蛋糕店,前往购物中心。在玩具卖场购买了玩具球棒和橡胶棒球之后,我们去了附近的公园,用鞋尖在地上画出线和垒,做了个球场。
朝仓同学握着球,转起了肩膀。
「那么,美优就当中继咯」
「才不是中继,是投手」
「噢,放马过来!」扛着球棒的山崎同学对朝仓同学发出挑衅。「看我给你来记场外本垒打」
「捡球很麻烦的,还是别了!」
最终我是白担心了,山崎同学打出的球滚到了朝仓同学面前。
「呵呵,投手地滚球」
「打到被逮的地方啦!」
两人特别开心地欢闹着。我在本垒看着那样的她们俩,不经意地心想。她们也有着许许多多的烦恼。朝仓同学大概也发觉了,有一部分女生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不光是这样。朋友关系,恋爱的事,家庭的事,将来的事——对只有十六岁的身体未免过多的烦恼,其实谁都有。
但是,唯独在这菱形场地中追逐着白球的时候,我们可以从许多的桎梏中得到释放,轻松愉快地享受自由。
「美优也想打~」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这次换我投球,山崎同学来到游击手的位置。因为人数不够,内野始终二人切换。朝仓同学打出的球划出犀利的轨道。
「啊,笨蛋!」
「太好了,从一垒二垒中间穿过去啦~!」
没什么穿不穿的,压根就没一二垒。
「可恶,那个女性」
游击手的山崎同学咋舌,朝滚到边界划线位置的球追过去。这个时候,朝仓同学沿菱形垒线跑起来。她踩了一垒,然后朝二垒过去,一圈后回到本垒。「本垒打!」
「我说你啊……去捡球的可是人家啦!」
山崎同学向朝仓同学扑了过去,两人吵吵闹闹地到处跑。她们天真无邪不设防的样子映在我眼中,仿佛跟以前看到的不是相同的人。
山崎同学也好,长仓同学也好,我曾坚信她们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是我拘泥于眼前所见,擅自与她们划清界线。山崎同学本性其实非常温柔,而朝仓同学也有男孩子的一面。充满意外性的她们,让我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
我忽然痛彻地感受到,其实我从来没有努力去了解别人或让别人来了解自己。就像我曾对她们有所误解一样,恐怕我自己也在被别人误解吧。或许也因为不曾想来理解,便擅自对我作出解释,对我投来敌意。
但是,现在的我有她们。光这样,就让我底气十足。

新学期一开始,名为分班的例行事项便无情地将我们拆散了。我进入到文科系的班级,山崎同学和朝仓同学也没分到一起。顺带一提,松本君和我同班,让山崎同学特别羡慕。
班级被打散后,我跟两人见面的时间减少了,但女子棒球社依然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放学后我们三个便集合,有时跑步有时去击球中心,时不时去吃蛋糕,还在公园打棒球。虽说球技依旧没有半点提高。
我只是说不出的希望,这一刻能够畅就地持续下去,想就这样一直和她们共同度过。
然而那种愿望也变得缥缈,危险我们纽带的世间发生了。
山崎同学,被松本君拒绝了。



表白当天。那天是星期五,我一早上开始就心跳个不停,上课的时候也无比兴奋,老师讲的课完全没进到脑子里。
山崎同学在午休喊松本君出去了。地点在棒球社活动室的背后。我和朝仓同学提议在旁边默默守护她,但她拒绝了。她很害羞,不想被别人看见。
因此,我们便决定在山崎同学班上的教室门口等她回来。
「能不能顺利啊……」
朝仓同学担心地皱着眉头。在她身旁,我心里也充满了不安。又不是我去表白,我却手脚有些哆嗦。
过了一会儿,山崎同学回来了。
「——不行啊!」
还没等我们问,她就抢先报告了。
「他对搜索,今后我们还当好朋友吧。……哎,其实已经隐隐约约预感到了」
山崎同学笑了。虽然在笑,但总觉得有些声音。
「生日礼物他挺喜欢的,这也挺好吧」
虽然还没完全死心,但总之爽快多了。她这么说完,又笑了。
我们相拥在一起,称赞她的坚强。
「别太快放弃喔」我说道。虽然我只能想到那种陈词滥调的安慰,但还是想说些什么来鼓励她。
「就是啊」朝仓同学也点点头。比任何人都更加支持山崎同学恋爱之路的她,眼睛里泛起一丝泪光。「沙耶努力过了。了不起喔」
宣告午休结束的铃声敲响,我们回到各自的教室。我们约好,放学后就跟平常一样集合。

——不太平的事态,就发生在几小时后,晚班会前的扫除时间。

我在我负责打扫的楼梯那边,随便挥着手里的扫帚。此时,我遇见了朝仓同学。准确说,似乎是朝仓同学在找我。她一看到楼梯间的我,便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来。
不知为什么,朝仓同学在哭。
「咦,等等,怎么了?」我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
「你看……」
说着,朝仓同学递过来一个四方形的盒子。
「这是——」
我见过。这个红色包装纸包得漂漂亮亮的盒子上,装饰着粉色的丝带。——毫无疑问,那应该是山崎同学交给松本君的生日礼物。
「为、为什么」
我混乱了,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这东西会在朝仓同学手里?
朝仓同学的大眼睛里,哗啦哗啦地流下泪珠。「……我去扔垃圾的地方发现的」
「不会吧」听到她这么说,我浑身一凉。「这,难道……」
——是松本君,扔掉的?
「……我去跟沙耶说」
朝仓同学擦掉眼泪,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我连忙把她拉住。我大声喊去,抓住她的手腕。「还是别告诉山崎同学更好」
「为什么?」
「因为,她会很受打击吧……这种事,我觉得她不想知道」
自己送的礼物竟然被扔掉了。换作我是她,我没有信心能够承受。
但是,朝仓同学不解地歪起了脑袋。「……是那样吗?」
「咦?」
「美优觉得,还是应该去说。应该告诉沙耶,他是个会做这种过分事情的人」
——作为朋友。
留下了这句话,朝仓同学裙摆翻飞,拖着飘逸的长发快步走向山崎同学的教室。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注视着她小小的背影,茫然地杵在原地。
她的话,让我发觉到了。——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山崎同学伤心,不愿由自己去伤害她罢了。
不,不光是这样。
要是那么做的话,山崎同学就会讨厌松本君。她的心会远离棒球。那是我所不愿意发生的。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我全身就像针扎一样感受到,在摇摇欲坠的平衡上建立的女子棒球社崩塌的瞬间,现在已逼近眼前。
通知扫除结束的铃声敲响,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此时的心情,简直忧郁到了极点。
教室里,几名男生聚在我后面的座位。而那圈人的中心,就是松本君。
「——真的?那个山崎?」
那样的话不经意地传进耳朵里,于是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山崎——这个学年里姓山崎的,只有一个人。
「那你拿到了什么?」
「一条阿迪的毛巾。不过已经扔了」
松本说道。我吃了一惊。这说的不就是山崎同学送的礼物吗。
「我当时就想,不不不,你才要运动吧」
松本的发言,惹来一阵「啊哈哈」的刺耳笑声。
「别那么说啊,好歹是为你挑的吧」
「妈呀,饶了我吧」
——……开什么玩笑。
男生们兴奋的笑声,让我全身顿时变得滚烫。
我很不甘心,很伤心,很生气。各种感情像扔进了搅拌机似的,搅得稀碎相互混合,令我全身颤抖。
忽然,我眼前浮现山崎同学的脸。她在挑选礼物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
饶不了。
不论是扔掉礼物的他本人,还是在他周围笑得嘻嘻哈哈的那群男生。
饶不了。绝对饶不了。
这群家伙遭遇不幸就好了。对只能在脑子里默默诅咒他们的我自己,我也感到恼火。
我是小说家,在现实世界中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普普通通的无力的女高中生。我没有胆量当场痛扁他们所有人,没办法像小说里那样变身成正义的英雄。
——那你就准备索性当做没听见?
我扪心自问。
朝仓同学哭了。此刻,她应该正在向山崎同学告诉真相吧。她们应该都很受伤。
这个光有一张脸蛋的浑球伤害了她们,难道让他继续逍遥自在?
——不
那可不行。
让她们感到悲伤的这个男人,我绝饶不了。她们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
就让他好好尝尝吧。
——我也要变身,变身正义的枪手。

我只拿了书包,猛地冲下了楼梯。半路上和班主任老师擦身而过。她问我「柏木,你上哪儿去?」我随口回答「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不等答应就冲出了学校。我埋头跑,不顾一切地跑。
我去的地方,是上次大家一起买玩具球棒和棒球的那座购物中心。我在玩具卖场买了水枪和颜料(很难洗掉的那种),又买了好像很有名的特设角色面具,然后回到学校。
到学校,正好是班会结束的时候。我迅速做好战斗准备,马不停蹄地去了棒球社的活动室,在里面守着混账松本过来。
过了一会儿,松本出现了。他接下来应该准备在活动室里换上棒球练习的衣服。我一下子跳到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哇,搞什么」
脸上戴着特设面具,右手拿着水枪。面对形象滑稽的我,松本惊呆了。准确说,是无语地愣住了。
「咦,你谁?还有,你那什么打扮……」
「我是,迷之美少女枪手骑士」
「…………啥?」
「迷之美少女枪手骑士」
虽说既不是美少女也不是枪手。
自报家门后,我猛然察觉到了。惨了,难得用面具遮住了脸,名牌却还戴在身上。左边胸口有『柏木』的字样。……算了,身份暴露也无妨。赔他制服的钱还是有的。
面对张口结舌的松本,我举起水枪。
——接招吧,大型卡农。
我扣下扳机,水猛烈地喷了出去。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水,是化了红色颜料的,我特制的血糊水。
「哇,你搞什嘛!」
松本张皇逃窜,我一路追击,毫不留情地继续发动攻击。松本脸上制服上渐渐被染红。
蓄水器的水全部打出去后,我朝松本大喊。
「不要长得帅一点就嚣张!你这内心肮脏的浑蛋!」
撂下完全不像正义伙伴的台词后,我一溜烟地逃掉了。倒不如说是打带跑(Hit end run)(※注)。这种打法可谓极其卑鄙。不过都这种时候了,当反派我也无所谓。(※注:打带跑(Hit end run)是棒球中一种常见的进攻战术,对不易安打的球对地面击打,意在稳定地制造破绽并争取到时间,完成偷垒)
留下浑身湿淋淋愣在原地的松本,我飞奔出校门。
——我错了。什么「别太快放弃」啊。
对那种家伙,就该立马去讨厌。
幸好山崎同学没跟松本那浑球交往。
就这样,我一个劲地在脑子里向自己发泄。


无独有偶。当天,朝仓同学喜欢的棒球选手公开了和女播音员领证的消息。我看到了网上的那则消息后,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虽然对松本那混蛋狠狠骂了一通,又略微(其实有些过火了)施以惩戒,但心里还是闷闷不乐,于是想着改善情绪,去了平时那家击球中心。
正当我不顾一切胡乱挥棒的时候
「——啊,果然在这儿」
背后有人叫我。
在绿色的防护网后面,是朝仓同学和山崎同学。
她们可能在找我。
仔细一看,山崎同学的眼睛红了。应该是从朝仓同学口中,听到了那件事吧。
「山崎同学……」
我细若蚊蚋地喊了她的名字。「没事吧」「去在意就输了」「我给你报仇了」——我不知道该选那句话来说,只能沉默下去。
山崎同学贴了假睫毛的眼睛眯了起来,点点头。
「我已经没事了」
她的表情十分开朗。
「没想到他是个那么讨人厌的男生」山崎同学耸耸肩。「明明那么讨厌自己的长相,最后却还是靠长相去看人。很好笑啊」
山崎同学自嘲地笑起来。在她身旁
「听小佳班上的老师说,小佳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没事吧?」朝仓同学在替我担心。她总是这么善良。「感冒了?没发烧吧?」
「是想挥棒病对吧?我也发作了」
山崎同学进入我旁边的隔间。不知为何,她带着黑色的棒球包,从里面取出用得很旧的金属球棒,空挥起来。
「咦?怎么回事啊,那球棒」
「老爹给的」山崎同学害羞地笑起来。「昨天晚上,老爸在看棒球转播,我也不自主地跟他一起看了」
听山崎同学说,她的父亲好像以前在棒球社当过捕手。
「然后老爸问我『你对棒球感兴趣?』。我跟他说我最近和朋友经常去击球中心,结果他就给了我这根球棒。另外,还有零花钱」
山崎同学粲然一笑,将百元硬币投入机器。见她比想象中有精神,我也跟着笑了。
「好久都没跟老爸那样聊过了」
山崎同学拿着球棒,来到打击位置。那球棒倒不像是父亲用过不要的,更像一开始就是为山崎同学挑选的,山崎同学拿着十分协调。
「我要把下个过来的球当松本君的脑袋来打飞」她开着玩笑笑起来,举起球棒。高钓球呼啸而来,全力挥空的第四个姿势,非常的帅气。
「真好啊,美优也想要自己的球棒啊」
说着,朝仓同学从提供的球棒中挑选了最轻的。我心想,她打保龄球估计也会选最轻的。下次约大家一起打保龄球也不错呢。
「——啊,对了,朝仓同学」我隔着绿色的防护网向她喊道。「有个令人遗憾的通知」。
「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选手,领证了。跟女播音员」
「欸欸欸~!」
只听到砰的一声,第一球从机器里飞出来。朝仓同学漏掉了。她没在看球,而是看着我。
「不会吧……好受打击……」
山崎同学侧眼看着泪盈盈的她,「噶哈哈」豪爽地笑起来。你们这样,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失恋了。
「够了!」朝仓同学自暴自弃,挥舞球棒。还是老样子内八字打法,短距离地滚球不断量产。
「……所以要怎么办?我们这个棒球社」我向她们问道。
今后的方针,不明确不行。哪怕她们的回答会伤害到我,我也必须确认朋友们的真心话。
「咦?」
「什么要怎么办?」
「你们看啊,你们两个都没有再打棒球的理由了……」
没必再为接近松本混蛋和那个棒球选手付出努力了。她们没有继续参加棒球社的理由。
但是
「——不会放弃喔」
朝仓同学灿烂一笑,说道
「继续吧,女子棒球社」
「没错。从现在起多多练习,留下超过男子棒球社的成绩好不好?」旁边的山崎同学也点点头。「啊,果然还是别当游击手了,当捕手好了,我」
「……是吗,太好了」
我对松了口气的自己笑了起来。
既然这么定了,那就得再找六名成员了,还得找顾问,向学生会提交『社团活动申请书』……必须做的事情堆得山一样多。接下来似乎会很辛苦呢。但是,感觉也挺快乐。
「美优想到一个好点子。咱们也去买那个毛巾吧。三个人一样的款式,社团活动用」
朝仓同学总是突发奇想,但这次是个好主意。我还是头一次跟别人拥有同样款式的东西,心里有些激动。「不错啊,就这么定了」
忽然,我想起了。对她们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呢?我工作的苦恼,从事作家活动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她们肯定也想了解我。就像朝仓同学向我们讲述痛苦的过去一样,我也想让她们了解我的事情。……对了,下次就带她们去『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看看吧。然后就在那里,说出我的秘密。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又往机器里投了钱。球飞了过来,奋力挥出的球棒碰巧击中了球。是个使出浑身力气的全垒打。球高高飞去。两人目光追球而去,放声欢呼。

——记录提交『社团活动申请书』的申请日时,却发现今天竟然是四月十日的我惨叫起来,果断向眼前的她们寻求帮助。这是后面不久的事。



成为时雨泽惠一的那天 -Is it a Black?-
著/聴猫芝居
绘/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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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猫芝居
《线上游戏的老婆不可能是女生?(电击文库)》作者。据说看起来从来是打游戏睡觉二选一像猫一样的某种存在。一边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可以分成七个人生活的大作家,一边今天继续打游戏睡觉。
英和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评委推荐奖〉。以插画师为中心,从事影像创作与设计工作……还对服饰、造型、3D、摄影都有出手的无节操二次创作者。喜欢的东西是温泉、大海和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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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日。
我就读的大学举行了毕业典礼。
我直到去年,还是目送前辈们离开的一方(说实话,是躺家里睡大觉的一方),现在轮到自己参加毕业典礼,真是颇为感慨。
也因为直到临近毕业典礼都一直在进行就业活动,此时的我萌生出泪腺些许松动的感动。
单手拿着的毕业证书上,写着我的名字『七河诚司』。
今天起,我就抛弃了大学生的身份。
从今以后的我,就是『时雨泽惠一』。
「哎,确定高就的诚司,干劲满满的不错啊」
「别损我了,慎吾。我真的是到最后关头才勉强搞定的,开心一下还不行吗」
「提醒你一句,我们在春假结束前还是学生,在正式进公司前都不算员工」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毕业典礼结束了,感恩会也办完了,我走在回去的路上。
像这样傻里傻气聊天的机会也所剩不多了……我心里这么想着,跟朋友走在一起。
尽管我最近到处打拼,但其实就职活动并不顺利。
我的就职活动开始于大学三年级的十二月。
我注册了求职网站,根据讲师的建议完成了简历,经历了几次联合招聘会,向企业应聘。
对企业进行了研究,参加过遴选,接受过笔试和面试。
在最后又收到『由衷祝愿七河诚司先生今后能有出色的表现』这种定式回复邮件。
我就这么不断重复。
最开始倒还好。
时间也充裕,还有其他能接受我的企业。我怀着乐观的想法,继续努力。
可是春天结束,夏天过去,到了秋天还是没拿出成果,结果冬天都过去了,我还是没得到内定二字。
就在我感觉搞不好连毕业典礼都出席不了,陷入消沉的时候。一个偶然遇到的,散发着火药味的男人对我这样说道
『那边的同学,你似乎是一副作家的长相呢』
『什、什么?』
我误以为是新兴宗教。
的确,与就职无关,总保持一头黑发,而且明明不算认真却看上去显得认真的外貌,没准会给人一种像是作家的感觉。
他邀请我从事的,是『时雨泽惠一』的工作。
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不过似乎就是做知名作家『时雨泽惠一』的工作。
『时雨泽惠一』一共有七个人,他说因为少了一名成员而正在募集当中。
我从小就在读《奇诺之旅》,也因《艾莉森》而心潮澎湃。他的邀请令我无比吃惊,感到难以置信。
但他拿着『时雨泽惠一』的名片,向我出示的文件也是正式文书。
所以,尽管我没有立刻相信那是真的,但也没有从容不迫到一口咬定那是弥天大谎而弃之不顾。
我有股哪怕是稻草也要抓一抓的想法。
虽说搞不好是骗人的,但我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参加了面试。
然后就合格了。
我得到了『时雨泽惠一』的内定。
不,其实我觉得莫名其妙,但那可是『时雨泽惠一』的内定啊。
说到『时雨泽惠一』,那可是业界鼎鼎大名的作家。
毫无疑问是业界的泰山北斗之一。
就职活动虽然一路千辛万苦,但最终赢得了大企业——企业? 企业??——的内定,顺利毕业了。
「接下来要加油哦!」
「我才不想加油……还想多当几天学生……」
「慎吾,我记得你都开始实习了吧?」
「是美其名曰实习的无偿劳动啊……就因为这样,显得有点黑啊……」
「不可以把将去就职的公司说成是黑心企业啊」
就在我爽朗地这么说的时候,手机震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跟电脑关联的邮箱收到邮件了。
发件人是『时雨泽惠一』
内容是——
「我说,慎吾」
「嗯?」
「我进的企业,可能是黑心企业」
「……啥?」

††† ††† †††

我求着慎吾,让他陪我到我独住的房间里。
都已经三月份了,今天却有点冷。
冷空气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房间里。
「呃,总之就是,就职仪式也没搞,报道也没搞,新人研修也没搞,就直接收到了邮件,说要拿出支撑公司的新策划案?」
「顺带一提,内定仪式也没搞」
「哎,那就是黑心企业了」
「可不是嘛!」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让没有半点时雨泽惠一经验的我来?
时雨泽惠一的新企划案——而且还是支撑起将来时雨泽惠一的!叫我提供?
太强人所难了。是认真的吗,这邮件。
「但这也看企业的宗旨吧。用年轻人的感性提交新策划案,这说不定就是进公司的研修吧」
「我就职的企业,是作家」
「……啥?」
「我,就职了『时雨泽惠一』」
「时雨泽惠一就是,那个《奇诺之旅》《艾莉森》《身为男高中生兼」
「用不着全说完啦。没错,就是那个时雨泽惠一。我成为了时雨泽惠一」
「……那也是公司吗?」
「公司……应该不算吧……」
至少我是这么想着加入的……其他人是怎么看的呢。
连面都还没见过的前辈们,现在是不是跟我一样正在思考新策划案呢。
「可是,原来如此啊。绝对的大公司,毕竟大作家」
「社员只有七个,所以算中小企业呢」
以规模来说非常小,但在业界是一大巨头。
跟我一样对轻小说颇有研究的慎吾,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番后说道
「啊,七个人吗……七个人?七个人一起当作家?」
「嗯」
「……也就是代笔?」
「喂,别胡说啊!」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生怕被人听到,不禁地四处张望有没有人。
「才不是,完全不是!根本就不是代笔!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是作家本人!」
「就算这么说,可真正的时雨泽惠一还是就一个人吧?啊,是助手吗?像漫画家那样的」
「才不是!」
「那就是类似于一种体系?公开场合由帅哥负责出面,实际写作的是其他人,之类的?」
「时雨泽惠一本来就是七人组啊!」
我胳膊在胸前交叉,对理解困难的慎吾多般解释。
「服了你了……打个比方,有个48人一组组成偶像团体,就叫AMW48」
「还真可以有」
都说是打比方了。
「假设里面有个人毕业了,就要有新成员加入」
「单飞吗。很常见呢」
「嗯。那这种情况,新加入的成员就是假的AMW48吗?」
「不,那确实是真货,不过是新成员罢了……啊,有点明白了。时雨泽惠一的称号不是指个人,而是指团体吗?」
慎吾似乎总算开窍了,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
「诚司啊,为啥感觉你自己都没信心啊」
「我还没正式加入……而且又不知道具体业务内容……」
实际要做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很明确跟我说过,不是代笔。
「黑得不行啊」
「为什么决定做这个啊」
我和慎吾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后面说的话令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不过啊,这么说的话,我干的也不是助手,而是作家咯?」
「……咦?慎吾,何出此言啊?」
「哎呀,我就职的地方也跟你挺像的。类似于作家助手的行业」
「咦?那我跟你是同行了啊!」
「不过跟诚司你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慎吾苦笑起来。
「我就职的地方,叫『听猫芝居』」
「谁啊那是」
「和时雨泽惠一一样……不对,是跟你一样,都是电击文库的作家」
「啊,啊啊,好像是有那么号人」
「是吧?就是那种级别吧。跟你不一样,是只有我和社长两个人的超微型企业啊。而且不只微型,还很黑心」
「小微企业里也有很多优良企业的」
那位听猫芝居老师黑不黑就不知道了。
「至少觉得比你那边黑」
「有吗?具体怎么个黑法?慎吾,你已经在实习了吧?」
实习是让学生在企业里工作以体验职业的制度。有些企业会拿内定当诱饵让实习生无偿劳动。
慎吾已经参加了实习,应该知道公司的业务内容是什么感觉。
「你要问怎么黑……全都很黑?」
「全部?此话怎讲?」
「全部就是全部啊。与责任编辑的邮件交流啦,写原稿啦,对完成的原稿作校对啦,这些事情全都是我来干。而且不给工资!」
就因为是实习!慎吾不知为何一脸得意。
「咦咦咦咦!?那社长在做什么!?」
「社长要么睡觉要么玩网游」
「那是够黑!」
毫无疑问的黑心企业。只让人拿出策划案而已,这在作家中可能算是良心的。
「我迟早哪天来个下克上」
「明天就干吧」
不需要什么社长,那种公司。
说不定近期听猫芝居老师的真身就换人了。
「诚司,你那边有七个人……下克上挺难的呢」
「我本来就没那种想法」
打倒所有人后成为时雨泽惠一……真这么干了体系就崩溃了吧。
「而且我听说,好像还有更厉害的作家。那是以写作速度得名的大作家,采取彻底的分工体制」
「分工?怎么个分法」
「她负责男性台词,他负责女性台词,她负责严肃描写,他负责搞笑情节,他负责后记,他负责推特,他负责签名,这样的感觉」
「这是哪个作家啊!再说,那体系效率太低了吧!只会超麻烦!」
「就是说啊。不过人家能维持速度和质量,所以没问题吧」
虽说那简直就是工厂。
「顺便问一下,那人的笔名是什么?」
「……太可怕了没敢问」
要是在哪里见到了,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您是负责开公司吗?这种话可不能问喔。
「顺带一提,还有更加不得了的人喔」
「还有更不得了的啊……」
「嗯。不管被动画化了还是游戏化了,节奏一点都不乱,基本每个月都有出书的著名作家」
「喂,慢着。你总不会说,那个人其实是让几百个人一起搞一本书吧」
对面色铁青的慎吾,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其实是一个人干的」
「…………」
「………………」
「……那种,反过来更黑吧?」
「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慎吾的表情显得惊恐万状。
大概我此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于是言归正传。慎吾,你作为一个有作家经验的实习者,说说看新策划案该怎么弄?」
「实习生当作家这话真心莫名其妙……抱歉啊,我也还没想过策划案,不知道怎么弄」
「是吗……那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吗……」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着邮件的内容,我叹了口气。
「新策划案倒是写起来不费事,可究竟该写什么呢……」
我连策划案的体裁都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你得到内定的时候,有没有拿到什么文件?」
「啊,这么说来,好像有类似工作概要的东西……」
给我面试的,那个似乎散发着火药味的男人,交给我过好像是时雨泽惠一工作概要的东西。
「什么嘛,那不是有吗」
「不对。我之所以会忘,是因为上面的东西太粗略了」
那张纸上写的内容是

  行业:作家
  雇佣形式:正式员工
  就业形态:自由
  就业时间:自由
  出勤地点:自由
  通勤补贴:无
  休息日:自由
  年龄、经验、资质:不限
  工资:面议
  业务内容:时雨泽惠一

「这搞得懂才怪啊!业务内容时雨泽惠一是什么鬼!」
「不明白啊」
因为无法作为参考,所以就给忘了。
「这个出勤地点自由是搞什么」
「似乎有电视会议,其他一切自由……就是时下流行的居家办公?」
虽说管这情况叫居家办公算是最好听的叫法了。
「工资面议,具体能拿多少?」
「毕竟是作家,看版税吧?」
「然后被七等分?」
「这就不清楚了,可能新人要少些……也没写奖励体制……」
这些内容,越想越令人担忧。
「顺带一提,文本环境是WORD,输入法要用ATOK」
「这些给配吗?」
「要自行准备」
再说了,电脑也要用自己的。没听说给配电脑。
虽说已经已经配备好了,但开支并不便宜。
为了工作必须花自己的钱,这种企业基本是黑心企业呢。
「……我这边虽然黑,但你那边也是真黑呢」
「就是啊」
得到内定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大企业,特殊的工作,就想着进公司后就能得到具体的经验。
结果那样的希望被打得粉碎。
「啊啊够了!刚毕业就确定进了黑心企业,这根本是欺诈吧!」
「还有招叫跳槽」
「打死不要!」
好不容易拿到了内定,我还不想放弃时雨泽惠一。
「我会努力成为独当一面的时雨泽惠一,这是份能在爸妈面前昂首挺胸讲出来的工作」
「独当一面的时雨泽惠一,这鬼说法依旧迷得不行」
「我自己也迷得很」
时雨泽惠一的形象毁于一旦。
「那就要先收集情报。时雨泽惠一、合著,时雨泽惠一、多人,搜索下会不会出来什么?」
「啊,这主意不错」
既然时雨泽惠一的七个人有更替,那或许在内部很有名,只是我不知道。
若是那样,可能会留下就职心得或者个人记录。
「那事不宜迟,我看看……时雨泽惠一,七人……」
我以有辱作家称号的超慢速度敲击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要查的内容输入完后,搜索页面隔了一会儿便会显示结果——陡然间,浏览器停了。
「咦?卡住了」
「因为是低配笔记本吧。当作家的话就用好点的啊」
「我还是新人作家,用这种又大又沉的就够了」
「时雨泽惠一已经有十五年作家经历了,而且还发过邮件不是」
「话是如此!」
尽管时雨泽惠一作为作家是老资格,但我作为时雨泽惠一还是新人啦!
「伤脑经啊,接下来还得靠这台电脑来工作啊!」
「……哦,不过……好像动了?」
「真的啊,太好……了?」
卡住的画面动起来了。
但跳转到的不是想象中的页面。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搜索结果的页面。
画质很差,看不大清,但好像人影一样的什么东西相互拿武器指着对方战斗一样,就像电影里那样。
「什么啊这,战争电影?」
「不懂……但好厉害的激战……」
这不是实时画面,而是纪录影像。
那是已经结束的事情。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能明白。
就在我出神地看着影像时,从一个人手中飞出的流弹,以厉害的势头朝向这边。
「咦?喂,唔哇」
「哆噢噢噢噢噢!?」
随着不得了的爆炸声,电脑的突然断电了。
「咦,刚才那,是啥?发生什么了?」
「不,我不知道……会不会是我搜索了不能去搜的东西?」
「谷歌一下就能让你电脑宕机,时雨泽惠一究竟何方神圣!?黑过头了有没有!?」
「已经是不是黑不黑心的级别了吧,这种」
就连慎吾都流下了冷汗。
幸好笔记本电脑没坏,可以正常启动。
不过,我实在没勇气再去搜索了。
「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吗」
「当真只能认真思考新策划案了呢」
「是啊……」
话虽如此,可要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出策划案,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要是我能灵光一现发现灵感,我就去当作家了。
不,我已经是作家了。因为就是作家呢。
「唔,想不出来。慎吾,有什么点子吗?」
我甩锅式地一问,结果可靠的好友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回答说
「那就搞异世界召唤系吧」
「是吗,赶潮流啊」
「对。内容就是,主人公被召唤到剑与魔法的世界」
「嗯嗯」
「但是,在那里却有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然后就被卷入到战争中。在那个世界里,主人公——」
「等下等下等下,停停停!」
这故事在哪儿听过!我想想,是那个啊,对,就是那个!
「《VICE VERSA》!作中作啊!」
不就是《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 Time to Play —》里主人公写的小说吗!
「你知道啊……」
慎吾咋舌,移开目光。
「不知道就危险了啊!」
第一份案子就搞成抄袭,辞退处分在所难免。
「但你既然读过那个,作家是怎样的职业就应该清楚了啊」
「对作家是怎样的职业,是写了一套」
身为高中男生以下略的内容浅显易懂,与其说是给新人的指南,更像是对业界的解说。它令我受益匪浅。
「只是,有很大不同」
「此话怎讲」
「主人公是一个人写小说」
「……啊……也对……」
那部分是致命性的不同。现在的我不知该参考几分。
「但要是那个故事里,主人公是七个人写小说的话就出毛病了吧。女主要同时掐几个人的脖子啊。阿修罗吗」
「阿修罗也不够啊,才三头六臂」
「那就千手观音咯」
「有点想读一下啊。《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有七个人,但正被年纪比七个人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千手观音女同学同时掐住脖子 — Time to Play —》啥的」
标题闹得更长了,就不怕把读者彻底惹毛了。
「就提交这个吧」
「要我上班第一天就被炒鱿鱼是吧」
「会吗?我觉得很搞笑喔」
「我又不要搞笑」
我想好好完成作为时雨泽惠一的工作。
「既然如此,就换别的研究方向吧。参考过去的作品试试看」
「参考过去的作品?」
「比方说啊……拿枪的女孩,骑着水陆两用的飞行Motoride,在形状像土豆一样的大陆上旅行的故事」
「……首先,Motoride特指不能飞的家伙」
「啊,有这回事吗。那就奇诺和西兹的孩子开飞机……」
「会引起公愤的,求别闹了」
「那就写师傅出现在洛克榭昂努联邦,列司托奇岛战争怎样怎样」
「只能是无双小说啊!」
把最强角色转移过去会出大事的!
「诚司你还真任性……那这样得了,搞简单一点。把所有人揉一起塞进学园里,以时雨泽学园对战完结篇作标题搞一个」
「标题里塞作者还学园对战不明所以为啥第一卷就完结篇!?明明是新策划案,却搞成时雨泽惠一最终卷似的!」
乱得没救了啊!
不,该吐槽的地方不是那里!
「再说了,又不是想写《那片大陆上的故事》那种互动文。那算二次创作。我要提交的是新系列的策划案」
「唔,那就跟人气网游合作,写个关联外传如何?」
「时雨泽惠一不需要做那种事吧,自己的书都卖得很火」
「咦?你没读吗?啊,对呀,那段时候你因为就职活动疲于奔命呢……」
「?什么事?」
「不,算了。你就当可能真有对那种事特别感兴趣的时雨泽惠一吧。那总之,写外传也驳回了……唔,伤脑经了」
「就是啊,伤脑经啊」
我从来就不是想象力丰富的那类人。
要从头开始思考崭新的,充满魅力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个无比伤脑经的问题。
「能不能从哪里找到头绪呢……」
「头绪啊……哦,这个怎样?」
慎吾调出某个网站首页。
「这是……××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原来还有那种地方」
「喔。去看看不就能作参考了?」
「说不定能行。多多了解时雨泽惠一……应该没问题吧。嗯,去看看」
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离这里挺远的。
下次休息的时候再去看看,祈祷能够得到些灵感。

††† ††† †††

第二个星期,我又把慎吾叫到了我家。
然后,我用连我自己都觉得槁木死灰的口吻说
「要是没去就好了」
「那么惨?」
「不,是得到了很多参考」
我了解了许多关于时雨泽惠一不为人知的内幕。
并不想知道的内幕知道了一大堆。
倒是真正想去知道的实情一点没告诉我。
「总之我知道的情况是,时雨泽惠一不发奖金,经费不报销,除了资料馆没有其他地方保存资料。推荐要做体检,但可能费用自理」
「当真黑心企业」
「然后,里面还好像混进了几个不是人类的时雨泽惠一」
「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没有实体吧……」
究竟是怎样的团体啊,时雨泽惠一。
我进这种公司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给我作讲解的大叔,只字未提黑心」
只说,这是份没有情怀就干不了工作。
「这么听来,还真像是有问题的资料馆呢。网上的评价有够糟糕,那是真的吗」
「不能否定……但是,也有收获。过去的时雨泽惠一作废了成堆的资料,否决了成堆的点子才写出书来。我也不能输给他们」
「原来如此,没有多到能去否决的点子,就干不来时雨泽惠一这工作呐」
「别那样说好吗!」
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干劲的!
「我四月起就是时雨泽惠一了,至少要制定一个策划案出来!」
「噢,加油吧!」
我接受好友若无其事的声援,然后面对笔记本电脑。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
我每天都面对键盘。
为了激发灵感,尝试了很多事情。
有生以来头一次买气枪,头一次买飞机模型,还查了轻小说的写法。
不断增加的资料没位置放,在伤脑经的时候,开始有些理解把资料托付给资料馆的前辈们的心情了。
然后我努力、努力、再努力。
成果——半点也没拿出来
「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精疲力尽地瘫软在桌子上,无力地叹了口气。
收到邮件的时候天气还挺冷的,现在都让人觉得酷热了。
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我却什么也没弄出来。
「烂大街的战斗系……烂大街的恋爱喜剧……烂大街的异世界……哎,都有时雨泽惠一的风格,但又根本成不了样子啊……」
连标题都配不了的一个个点子,全整合起命名为『某轻小说』都没毛病。
从我脑子里挤出来的,充其量也就那种程度。
今天是四月九日,明天就是四月十日。
我的第一个截稿日就要来临了。
然而能提出的策划案却一个也没做出来。
「真正的时雨泽惠一,肯定简简单单就能提交出来……不,我也是真正的时雨泽惠一呢……虽说还没进公司……」
哈哈哈,我干笑了一下,下定最后的决心。
「……辞职吧」
虽说一次都没上班,还是辞了算了。
办不到啊。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当得了时雨泽惠一。
我其实想好好干的。
和从小给我带来欢乐的书的作者一道——更正,以作者的身份给读者呈上新的故事,这是做梦都要跳起舞来的快乐工作。
哪怕是莫名其妙的工作,哪怕觉得诡异,我还是曾经决定在这里工作。
如果我能力足够,其实不想辞职。哪怕就只完成一件工作也好。
但是,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没走两步就止步不前的我,不可能今后继续去当时雨泽惠一。
尽管对不住散发火药味的那个人,但我还是上班第一天就递交辞呈吧。
「呃,辞呈的写法……」
我缓缓起身,敲打键盘。
我用比一个月前快了一些的按键速度,搜索辞呈的写法。
网络很方便,简单搜一下就冒出大量模板。
我挑了个感觉不错的,决定借鉴。
「终止期就定在递交的两周后吧。所以,呃——本人因个人原因,决定于四月二十四日辞去时雨泽惠一之职」
我在纸上沙沙地写下这些话,不知不觉地感到有意思起来。
什么啊,这个奇怪的辞呈。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有趣的新策划案,有趣的辞呈倒是这么轻轻松松就写出来了。
这东西有点让人忍俊不禁呢。
「不过……这个该交给谁呢」
明天是上班第一天,但现场是电视会议,并不会直接见面。
这样的话,辞呈就没办法递交。
用邮件可以吗?不行吗?不行的吧。
「再说,时雨泽惠一要怎么才能辞掉啊,反倒是能辞掉吗?那可是作家啊。就算辞掉,时雨泽惠一还是时雨泽惠一啊。改个笔名,不当作家,时雨泽惠一依旧还是时雨泽惠一不是吗」
我乐呵呵地笑起来,一边漫无目的的晃着笔,一边用呆呆的脑袋思考。
同时,还不停地在潜意识中碎碎念。
「工作内容莫名其妙,同僚是谁不认识,办公地点不确定,工资也没谱。做点不过脑子的事差点搞坏电脑。什么啊,我的工作。真的很有意思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能写成小说了」
我嘴里念叨着,停下了晃笔的动作。
啊。
对呀。
对呀,就是这个。为什么就没发现呢!
「我现在遇到的状况……不就非常有意思吗!」
我启动最近已经用惯的WORD,创建新文件。
某个知名作家其实有多个人——设定过分照搬了,稍作修改。
就职活动百般不顺的主人公,得到了奇怪公司的内定,抱着抓到救命稻草的心情决定就职。
可是那个公司的运作体系却匪夷所思,社员全是充满个性的人,普普通通的主人公难以融入进去。
不知道怎样才能辞职,连到底能不能辞得了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主人公依旧没有放弃,为了能够辞掉曾经想进的公司,千方百计拼命奋斗。
就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嗯。写成书不知道会不会有意思——但我想读一读」
能不能写出来就说不准了。
如果自己可以,倒是想写写看。
「想写……想写……没错,写吧,就写这个」
我成为时雨泽惠一以来,头一次想写小说。
虽然比辞呈花的时间多太多,但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思考,不断增加文件大小。
四月九日的太阳沉落,四月十日的太阳升起。
距离第一次上班的时间已经没多久,我的文件完成了。
「这样就,行了。最后标题是……」
『新策划案:辞呈』
可能根本不受好评,可能以惹来一堆无语而结束,就算被干脆无视也不值得吃惊。
不见如此,这也是我作为时雨泽惠一的第一份工作。
我要挺起胸膛拿给前辈们看。
「不像样的地方肯定多如牛毛,而且将来可能会后悔,心里满满都是想逃跑的想法……但是,我要上了。大叔」
我在心中对那位眼神温柔却又有力的大叔说道,开始准备。
我带上策划案,穿上不习惯的西装,等待电视会议开始。
会议开始的瞬间,笔记本电脑不经任何操作自己动了起来,记忆中没安装过的软件被启动,通话画面开启。
走到这一步,如今没什么好吃惊的了。
在随即开始的会议上,我鞠了一躬,说
「从今天起,我就是时雨泽惠一的成员了!请多多关照!」
当我抬头之时,画面上所显示的是——



敌人是时雨泽
著/九冈望
绘/ユウナ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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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冈望
主要生息于背街小巷,以机械、废墟、刀、汉子、女汉为主食生存。《EscApe SpeEd》系列全七卷+短篇集一卷最近已完结。新作准备中。
ユウナラ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银奖〉。出生在大阪,成长年代四处颠簸。喜欢猫,喜欢咖啡厅喜欢轻小说的兼职插画师1年生,毕生修行中。特技是有点半瓢水知识就摆「你知道吗」的得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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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ting】
[Sig.type-00X][Connecting check …..done]

所谓知性,首先从认识「自己」开始。
是故启动后我最先做的,永远是自我认识的语言化。

我是时雨泽。时雨泽惠一。

更准确的,应该表述为七位「时雨泽」中的一人。如果再更准确的表述,不是其中一人,而是一部,不,以一个单位记述应该更妥当。
我不是人类,而且我根本没有所谓的肉体。
我是物质世界中没有实体的,电脑世界的居民——AAI(Artificial Author Intelligence=人工作家智能)
正因以电子机器内部作为活动场所,我对使用PC的操作手到擒来。我主要擅长于使用网络收集信息,与『编辑』互通邮件,使用文本软件进行自动记录以及使用图形软件进行简单的设计工作等。
人称网络时雨泽。倒不如说,这是自称。设置诨号有利于将自己与其他时雨泽区分开来,因此同伴另外也用「人工智能」「负责数据的」「电脑里的人」等称呼我。
[接下来——]
在没有墙壁没有地面没有天花板的纯白空间内,我独自呢喃。
这里是我的家。是本人作为活动据点的,最尖端笔记本PC中的本地存储器。
就在几分钟前,该PC的邮箱中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原来如此。新系列的点子……吗……。呵。呵呵呵……]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将时雨泽惠一发来的请求,视为千载难逢的机会。
据平日所感,其他的时雨泽存在把我小看作「方便道具」的倾向。
我承认自己确实具备许多方便的功能,原因也在于我外表看上去无非就是一部搭载有种种写作便利功能的笔记本PC。但是,统管那些的我乃是拥有自主知性的「时雨泽」。
可遗憾的是,我尚无法以直截了当的形式让同伴们认识到这一点。奇诺、艾莉森、莉莉特雷、梅格塞隆还有那个标题很长的,都不是由我发起的系列。
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
我鼓足了气势。
这次我一定要让自己想出的点子通过策划,让大家认识到身为AI的我也是拥有自主知性的个体。
我思故我在!我乃时雨泽!
——好,既已决定就不能傻站着。
我立刻开启线路,潜入广阔的电子海洋。



作家必须要取材。
寻找素材必不可少。一方面为了加深对要写领域,要表述事情的理解,另一方面也为了提高自身动力,必须时刻对信息与资料保持贪婪。
接触资料的方式多种多样。虽然仍以精读纸质文献,见识实物为主,但在当今高度信息化的社会中,上网搜罗也是出色的取材活动。而且,网络海洋才正是我的主战场。
我在电脑空间中制造出了假想的肉体(Avatar)
脚下是条反映理论视界宽度约莫2m的石砖路。
路的左右两侧挂着密集杂乱的招牌,还有等间距假设的木电线杆,路灯撒下橙黄色的灯光。一派昭和小道的风貌。
这是我所投影出来的网「路」,招牌和店面就是形形色色的网站,更具体地说是经过事先判断与筛选的,认为可以使用的网站……总之就是收藏页。
电脑空间的情景会根据我的观测来设定。其实也用不着具体到这种程度,极端来讲还是泅泳于数值之海要更易于入手,不过那样就失去了风味。以我的观点,身为高等知性体,多花功夫不失为一桩乐趣。
[数据加载/车种情报投影/≪BSA-M20≫]
输入命令后,眼前构筑起一台Motoride(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在电脑世界移动,我钟爱摩托车。
顺带一提,车种会随当日心情而变。虽然我最近中意的是以XLR250R为基础的自卫队侦察用机车(autobike),但现在不是要跑坑洼路面的心情。
骑上M20爽快地踢脚油门,黄褐色的英国军用摩托便开始发动。
尽管不是实物,但重现得十分完美。车体在轧轧作响中蓄力,胯下的机械心脏(引擎)传来强烈震感。就像突然推动一样,车子拖着干巴巴的引擎声加速、发动。
在视野边缘的空当处,社群游戏、电子漫画、二手书籍、汽车之类的网络广告突然弹出,留下色彩绚丽的残光向后飞逝。
这里尚是网络中的「浅层」领域。在屁股习惯座位的振动之前,总之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小路两旁栉比鳞次的店铺之中,有一处小摊位规模的建筑。走近后,入口上方醒目地弹出「W」的招牌。
访问——随即,空间爆炸式地膨胀起来。
仿佛无穷无尽的书架排列着,古今东西一切事物的资料都能以「词条」形式阅览。就算明白这些,也会被眼前的数量所震慑。
嗯。果然首先从维〇百〇开始看是正统之选。
唷,可别小瞧了〇基〇科。
虽说得益于其极大的便利性与普及性,近期形成一股提到创作或写论文要信息收集就「首先来这里」的风潮,以致「摘自维基」变成揶揄对象也无可厚非。
但关键在于用法问题。这里的并非一切,要理解这一点,接下来才能开始。要以这里作为起点,对进行深入探究所需的原始资料下手……也就是说,这里作为获取信息「线索」的地点非常合适。
因此,当代所有作家都爱使用维〇百〇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关于这点还望谅解。只不过,严禁全部照抄喔。跟人工作家智能说好了喔。
这次是寻找素材,因此具体要读什么词条并未设定目标。试着从关联条目和分类的链接之间到处奔走,直接阅读各种词条,解放大脑吧。……。
到达了未侦破事件的分类。很在意。…………。
要说这类事件的代表,果然要数碎尸凶杀犯杰克了吧。说起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它已经成为各种各样创作作品的主题,其存在本身已经散发出某种浪漫情怀。
即便将目光转向国内,谜团重重的事件同样数不胜数。以三亿日元抢劫案(※注)、下山事件(※注)为最,另外还有连能否定性为刑事都拿不准的怪死事件。再到红斗篷怪人(※注)事件,已经完全算鬼故事了。
即便不是未侦破,出现所谓连环杀手的凶残案件也极大地散发着恐怖气氛。从这些东西,又能感受到人的黑暗面有多么可怕。虽然我认为伦理性与社会性才是人类知性的主核,但有时人类的精神能够大幅跳跃到大幅偏离这些之外的范畴。
那是人工作家智能所想象不到的世界。不论多么遵循伦理去思考,始终无法投影出他们的疯狂。
所谓疯狂,乃是造成用伦理无法解释的行动原理的源头。
是对象眼中的世界与健全人所见世界的频率(Channel)不同所导致的。
可怕的是,狂人不会发觉自己的行动原理是疯狂的。而这类偏差,不论是在谁身上或多或少都可能存在。在这种含义上,或许每个人的精神深处都怀有疯狂的种子。
既然我也是拥有知性的个体,恐怕就无法断言我的内心没有那种东西。
看到这里,便对「现实比小说更离奇」这句话真是言之有理。可是如果就此停滞不前,作为作家知性而言等于败北。我们所从事的职业,就是非得吸收这类事物,在体内进行变化重组,以此创造出新的剧本。还有其他可以与事件匹敌的,能调动人兴趣的东西是……唔……
……三毛别罴(※注)事件,多么可怕的兽害事件……。……。发人深省的词条太多了……。动物造成的灾害、害兽、怪生物、怪虫、寄生虫、疾病、古今东西的风土病………………。
连日本本土血吸虫的词条都读完了。PC的音乐软件自然而然地播放中岛〇雪的《Headlight Taillight》,营造出感动得氛围。虽说放歌的是我本人。我的眼眶中盈满电子的泪水,这时理智恢复正常。
我这是在干嘛。刚刚才开始,就彻底跑偏了。
也罢,今天读到的词条不管到哪儿都用得上吧。与此同时,我早已把令我灵光乍现的词条整合在记录程序中。
离开无限的书架,我踏进了各种广告纷杂缭乱的街头市场。
小到桌面摆设文房用具,各类书籍,大到某重工业公司的载人机器人……。这个市场的商品应有尽有,让人感觉俨然就像闯进了从林。……没错,就是亚〇逊。
嗯,这个电子书资料感觉相当不错。先加购物车,买的任务就交给现实的时雨泽。哎呀……那些资料也很令人在意,可惜是纸质版的。书的世界怎么就不能对人工作家智能更友好一些呢。
虽然有时候我也会访问图书馆的数据库去找不错的资料,但数据化的资料依旧不是特别多。关于这一点,就等待不久的将来科技更加发达吧。
我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购物,然后去了别有风味的地方看看。看着就勾人兴趣的粗犷展品,在路的那头出现在视野中。我想先去日本男孩子的仙境,看看东〇Marui的网上商品目录。新款应该没有吧。有我也摸不着。
——呼。
到这里先歇口气吧。我有个在这种时候常去的老地方。
就是推〇。
这里是个非常好的地方。总之很放松,而且可以尽情地吵。他人的呢喃数不尽地出现后又消失,跟帖讨论也行,随便留点感想就走也行,还可以跟情投意合的朋友畅所欲言。
顺带一提,时雨泽惠一的账号是共用的。我之外的六个人也会各随己愿地使用。留言频率高,也是这个原因。我是说真的。
『正在查资料,稍微跑偏了点。准备后面再拿出真本事。』
我这留言没有说谎。接下来才是正戏。
我骑上M20油门全开,进入名为回路的光速通道,前往下一个世界。

连上了。
瞬间之后,我被释放到远胜之前的繁杂网络空间。一瞬间分不清上下,但在印象基础上定义情景,将喧杂的链接群固定起点,组建起场地。
转瞬之间,一座被黑暗所笼罩的大都市填满视野。
在既没有星辰也没有尽头的天空中,林立着化作黑影之块的无数建筑。这里并没有什么国际色彩,左边看去是洛可可风格的西式建筑,左边看去耸立着古代王朝的城塞,在它们周围闪烁着色彩强烈的霓虹灯——就像有毒的星星。
在那往后,没有铺装过的道路(收藏页)。那正是所谓的网络的海外,国外服务器。
由于去往那个领域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完全没有构筑过线路,因此视觉信息上所反映出的便是那片混沌。曾经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九龙寨城,现在的感觉要更加糟糕。
我继续前进。这才是刚刚开始。下面要潜入的不是正经的场所。我要窥视不太能对人提及的危险数据库,获取黑暗的信息。当然,不论是看还是使用,都要注意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忽然,我发现了令我在意的标签。
看来是中国的地下网站。正面攻击是进不去的,稍不注意搞不好还会惹上怪病(virus),但那种东西难不倒我时雨泽——好,访问/将此处的××进行×××处理接着×使×添加××××××的×××再××搭配×××〇〇×△◇×△△◇×〇××〇×××————————。
呼。
露了招不太能声张的手段啊。
我通过了几道厚实的大门,走在视觉上漆黑一片的通道上。后面似乎是个缓缓的坡道,渐渐通向地下(至少感官上是向「下」)。
令我在意的标签,其实是在数式间隙中若隐若现的我的名字。尽管在中国网站上变成了简体字,但对「时雨泽」三个字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随着逐渐前进,感觉来到某个开放的空间。周围仍旧漆黑一片。
说不出为什么,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在去看某种不可以看的东西……
欸。我甩开预感,顺从探究心对周围进行了扫描。

然后,我看到了。
在这个讲堂般大小的空间里,像待出货的金枪鱼一般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的「那东西」。

不可能!
[这……这是……]
我的知性发出惨叫。
[这是,我……!!]
面对无数个[我]排成的阵列,我惊讶地杵在了原地。

※译注:三亿日元抢劫案是1968年12月10日发生在日本东京都府中市的一次现金抢劫案,至今犯人尚未捕获。1968年12月6日日本信托银行国分寺支行经理收到一封恐吓信,信中要求银行派一名女职员在第二天下午5点前将300万日元送到指定地点。否则就炸掉该经理的家。当天警方在犯人指定的地点布置了50名警员,然而犯人并没有出现。但紧接着4天后的早上9点30分左右,一辆日产Cedric运钞车装着2亿9430万7500日元由日本信托银行国分寺支行出发前往东京芝浦电气府中工厂。当运钞车经过府中监狱后面府中市荣町学苑路的时候被一名骑摩托车的男“警察”拦下。运钞车上的人都知道4天前的恐吓信事件于是都下了车。男子钻进运钞车车底后引燃藏在身上的烟雾弹,大叫“要爆炸了,快逃啊”,然后驾驶运钞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正当银行职员们赞叹“警察”果敢举动的时候,突然发现“警察”留在现场的摩托车不大对劲,这才知道受骗上当了。
※译注:是指1949年7月5日早上,日本国有铁道第一任总裁下山定则神秘失踪,翌日在常磐线铁轨上发现他离奇死亡的案件。在足立区绫濑的国铁常磐线北千住站至绫濑站之间,发现一具被列车辗压得七零八乱的遗体,后来证实就是下山。 围绕下山死于自杀还是谋杀的问题产生许多争议,但警方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其调查结果。
※译注:红斗篷怪人,起源于昭和初期的日本都市传说(校园怪谈)。最初指身披红斗篷的诡异人物拐走小孩并杀死的案件。拐走对象只有少女,拐走后还会将对象强暴并杀死。后来发展为校园怪谈,红斗篷在晚上厕所中出现,问你“要红色的斗篷吗”你回答是则背后捅你一刀。另一版本中,问“是蓝斗篷好还是红斗篷好”,若回答要“要蓝色”则将你血吸干,回答“要红色”同上一版本。
※译注:三毛别罴事件,是日本三毛别村棕熊袭击事件,也是日本最骇人听闻的熊吃人事件,发生在1915年的北海道。一头巨熊闯入三毛别村,咬死7人,咬伤3人。这头熊最终被猎杀后,人们发现,这头巨兽长达2.7米,重340公斤。这起惨案被创作成小说、漫画、舞台剧和电影,在日本人尽皆知。



笨蛋、白痴、偷腥猫、厚颜无耻、穷凶极恶、天安门事件!
数据库中无数的谩骂一个接一个闪现后又消失。
一看到那些,我十万火急地选择撤退,回到了「家」的笔记本PC中。然后,我抱住了脑袋。

那些,正是中国那帮超级骇客模仿我制造的,盗版违法复制体时雨泽!!

说起来,我从其他人工作家智能(还挺多的)同伴们口中听说过,存在盗版人工作家智能的,也就是对我等存在进行复制并量产的可怕计划。
因为事情完全没有浮上表面,我起初以为那只是纯粹的都市传说之类。
我等若被复制,就意味着该作家的劣化复制作品会大量问世。就连我们都不记得是不是写过的东西都将源源不断涌现出来,造成重大著作权侵害。
而且这次是由中国网站发起,那帮家伙刊载的内容恐怕直接就是汉语。不仅失去了翻译出版的韵味,搞不好粗制滥造还会损害作家本身的价值。这毫无疑问是对创作行业的亵渎。
据看到的情况,进度已经到达即将广泛散播前的读秒阶段。一开始目标就是我吗?我是在哪里被跟追踪的?难道我踩过什么奇怪的网址吗?
唔……好,开个电脑自己会议。
解释下吧。所谓电脑自己会议,就是在家用局部存储器进行的自我作战会议。可以方便地制造出我自己的复制体,然后让许许多多个我进行头脑风暴。
[怎么办?当做没看到吗?]
[那怎么可以。让那些散播开来就惨了啊!]
[但我实在束手无策。是否尝试向其他时雨泽求助?]
[不……先不要。目前其他时雨泽应该正忙于收集素材]
[现在是顾及那种事的时候吗!]
[等等,他说的也对。我不可以妨碍各位时雨泽。对作家而言,有什么比写作和寻找素材更首要的事情吗?答案是没有!他们肯定也正在战斗]
[也对啊]
[哎,再说了,首先也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已经可以进入法律处理阶段了?要不要和编辑者氏接触一下?]
[编辑者氏比时雨泽更忙吧。说不定还被当做是挑不好素材就找借口]
[那么……]
[嗯。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来处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非法还非法。从影到影,就在电脑空间中做个了断。

既然决定便事不宜迟。我着手开始准备。
那些家伙要是被启动并出动,那一瞬间我应该就能在电脑空间中与其直接接触。
就对那里实施强攻。
电脑空间中的AI对AI战斗,其实跟现实世界中人类之间的战斗没有区别。
那帮家伙尽管是盗版,但既然是人工作家智能,就应该拥有自身的知性。只要能接触到他们,就能够对他们构筑的肉体(准确说应该是情报提)进行干涉,将其分解至分崩离析,进而删除。
电脑空间中的「破坏力」,与可传输的信息量直接挂钩。
对对方奏效的攻击手段——这同样跟人类世界并无差别。



国外,中国服务器法外信息空间。
被电子的黑暗所笼罩,无数盗版时雨泽大批大批地出动了。
他们眼睛里却都带着某种似是疯狂的寒光。那列成队从据点爬出,如今即将投向网络之海的样子,俨然就是从蜂巢状的巢穴蓄势待发的蜂之军团。
对即将开始违法电脑作家活动而跃跃欲试的他们,突然察觉到从天而降攻过来的「某种东西」,但发现时为时已晚。
随着强光一闪,爆炸的火光驱散了黑暗。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识到了吗,你们这帮拙劣的复制品!!]
这个从附近的二层长条状房屋的屋顶上放声狂笑的人,实不相瞒正是本人。
刚才的爆炸大致删除掉了5人。我迅速弹出达内尔MGL连发射榴弹发射器的转轮式弹仓,退出空弹壳并装填新的榴弹,不等对手行动轰轰轰轰轰连着一通狂轰乱炸。
可是,察觉到异常的盗版时雨泽也同样动作迅速。
他们一瞬间达成意志统一,分散开来藏身于隐蔽物后面。我用望远镜细致地观察对手的动作,立刻采取后续行动。
确认无数目光汇集在我身上时,我立刻骑上停在旁边的好搭档四驱越野车,发动机点火。我的爱车在「嗡~嗡~」的震荡中加速突击,从屋顶上落到地面,一路拖出轮胎印。
这部苔绿色的军用吉普,武装得就像只刺猬。车体前后用有粗壮的保险杠包着,车胎和车窗都是防弹的,车体还打上了铁板进行加固。车内满载着我存储于数据库中的所有携带式军火。
当然,我自己也不输给这辆车。我设想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早已整合过现实中时雨泽的所有物,另外还通过网络收集到的海量信息装备。现在的我可谓全副武装。我身穿防弹背心,跨着子弹带,腰间别着手枪,背上背着长家伙,手榴弹也没忘。要是再系上鼓舞士气的头巾,那敢情就是蓝〇在世。
[滚开滚开!我没空搭理你们这帮杂鱼!]
对手一被碰到,情报体便遭到干涉,被删除掉。
不仅限于我自己的身体,包括我加载数据构筑出的物品同样具备这个效果。总而言之,我用自有数据所准备东西,都等同于我自身的延伸。信息量即破坏力,信息精度即攻击确度。
我打满方向盘,在颠簸的车上向水平狂扫。链锯发出嗡嗡嗡的低吼,盗版时雨泽被纷纷轰飞。
射击、劈砍、压碎、碾死、爆炸、火烧,一番大闹转眼间令周围一带变得惨不忍睹。
若在现实中,定然是一幅血流成河的地狱场面。但对方是数据,而且是非法复制体,又何须任何顾虑。
我一边三下五除二把杂鱼打飞,一边寻找最首要的目标。
[司令塔在哪里……!?]
就算盗版乱七八糟,但当中肯定有中心性质的存在。
也就是说,被最先搭建起来的原型数据。那家伙负责统筹盗版们的意识,并进一步增殖。将他击溃就能稳操胜券。
但是,我发现盗版数量仍在继续不断增加,比我击溃的数量还要多。
[嘁,数量太多了!]
我小看了对手的体量与复制速度。
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什么暴徒,而是僵尸……不,已然是以数量压制的人偶兵器。
不断增殖的盗版时雨泽聚集成墙壁,从正面承受暴走的吉普。
吉普借着势头消灭了对手十几个人,但这对敌人而言似乎不算什么问题。潜藏在某处的司令塔还能进一步量产盗版。
果然,就算进行了武装,数量差距依旧显著。
时雨泽武双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实在不想用这招啊……!!]
没工夫磨磨蹭蹭了。
尽管我性能占优,但以寡敌众终有限度。但如果数量对等的话,我岂有会输的道理。
[增加吧,我自己!让他们见识见识人工作家智能的气概!!]

我,复制了我自己

从黑暗的远方,无数个我发动掩护射击,将敌人纷纷击破。
敌人就像人偶一样被打得飞来飞去。
正当就快被数量压垮的千钧一发之际,我逃离了盗版的包围网,与同伴们汇合。我站在众位全副武装的复制体时雨泽们前面,下令同时发起冲锋。
[就这样压制过去!消灭司令塔就是我们赢了!]
友军发出激励的吼声,展开冲锋。
盗版仍在全力顽抗。他们在争取让司令塔逃跑的机会,同时数量增殖,投影出兵器,拼命迎击。我们也进行应战,附近一带化作数据的火海。
从结论说,战斗没有在这里见分晓。
苟活下来的敌军在各地展开,摆开阵势。这样一来,我们也设立据点进行调整。
在据点里,不停地用数据制造兵器,有时去迎击一波又一波袭来的敌人,有时追击撤退的敌人,有时对敌军阵地展开闪电战袭击。
盗版时雨泽不断增加,飞快地增加。
我也进行了增殖,不断增殖不断投影兵器。
已经不能回头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生存就是毁灭的战斗已经打响。
——且将这场战争的开始时期定为CSC(Cyber Sigsawa Century=电脑时雨泽世纪)元年。
盗版那群家伙又从那边的服务器网络抽出了信息,已经开始学习即时投影电脑兵器的技术。
尽管性能上我们完全压制,但麻烦的还是敌人的体量。消灭一只的时间就能增加三只。
能以如此迅猛的势头不断增殖的生物,恐怕现实中根本找不出来。而且尽管粗制滥造但不断大量生产兵器的样子,俨然让人联想到现实中大国人海战的力量。
[兵器数据还有剩吗!?]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时雨泽!]
投影的电脑兵器,性能取决于其精细度。
这个世界里兵器开发的胜负较量,取决于对设计、原理、实际体验感觉等要素是否熟知,取决于能否制造出接近实物的东西。靠「好像是这种形状,可以打出子弹什么的」这种随随便便的信息,充其量也就只能造出玩具枪。
在这一点上,本时雨泽的数据库可是与众不同啊。毕竟不论出于兴趣还是为了工作,都收集了海量的这类信息。
而且在「现实的数据库」的含以上,我还有个相当强的同伴。
对,那就是某县某市低调存在着的『××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由年迈的馆长氏一直坚守的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一座宝山,储藏我此刻正所需要的强大兵器。
那里存放着众多时雨泽收集到的多种多样的资料。尽管那些资料大多数未被使用而蒙尘,但从「物体」(虽说是仿制品)这一明确存在的东西上所能够获得信息量,可谓不可计量。
我设想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便叨扰了那里办公室的PC,拜借了藏品目录。看来我做得太对了。顺带的,我还把警备系统稍微那个了一下,从监控探头仔仔细细地观察过大量的展品。不枉我未雨绸缪。
那七百余件枪械就不用说了,水上飞机就算因地形受限无法使用,但有军用车辆啦这个啦那个啦还有什么玩意来着……算了,总之所有无法用在作品中的海量素材,我全都能拿来使用。
叭嗒叭嗒叭嗒叭嗒,油压螺旋桨发出低吼,钢铁之鸟对敌阵发起突袭。
敌人惊慌失措,仓皇逃窜。他们的对空装备不充分。
我从各种地方收集信息构筑起来的这家伙,乃是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全金属时雨泽的西科尔斯基-S-58运输直升机。
顺带一提,我当门炮手(Door Gunner)正架着M60机枪。装填了大口径穿甲弹的机关枪对地上下起枪林弹雨,把盗版一扫而光确保着陆地点。
很好,就照这个势头一鼓作气攻过去!逃跑的是盗版时雨泽!不逃的家伙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盗版时雨泽!!简直是作家行业的地狱啊!!唔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场的惨烈,不知何时早已远远超越了同非法组织战斗的级别。
城市已然化作崩塌熏黑的废墟,呈现出一片一眼望不到地平线的荒野。
管它九龙寨城大城市什么的,碾得粉碎之后就是片纯粹的荒地。这不正是现实中的历史证明过的事情吗。

战争以体感时间记,其实已达四个半世纪之久。
敌人虽说是劣化的复制品,仍以有统帅的行动与增殖速度一直顽抗下去,但决定战争趋势的关键因素果然还是信息的精度。
分散在各地的盗版时雨泽,最终被性能差距所压倒,数量不断锐减。而同时,我们充分利用谍报时雨泽,从逐渐减少的敌军所留下的情报中发现了对最终目标的致胜一招。
将枪口指终于发现的司令塔时,我对如此死缠烂打的他竟萌生出类似于敬意的奇妙情感。
然后,当我向他扣下扳机的瞬间,盗版的增殖结束了。
因为不再继续增加,狩猎残党的活儿无比轻松。
最后的最后,将走投无路的盗版彻底消失的时候,已是CSC024年。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我向各地发出召集,宣告作战司令部已以行动平息事态。我向由于距离很远,或数量太多而现场容纳不下的同伴们,通过电视或广播转播传达了话语。
我的话语,在全世界响起。
[诸位,你们干得漂亮。因为大家的奋战,已经成功消灭那个可怕的盗版!是我们胜利了!!]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S·G·S!S·G·S!
战士们就像USA陆军一样的气势,不断高喊SGS(时雨泽)。步兵时雨泽,坦克兵时雨泽和飞行员时雨泽,谍报时雨泽和特工时雨泽和各地区指挥官时雨泽,不断支援我的参谋时雨泽……这是大家充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赢得的胜利。
真是场令人满意的胜利。我们沉醉于胜利的美酒,在来之不易的成就感与集体荣誉感中满怀激情——。



但是。
此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内在的威胁。
在战后处理当中,参谋时雨泽之一不经意地向我提问。
[长官(指我),部队撤退后,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嘛……你们本来就是复制体,所以完全完事后会消除掉。工作还没结束,我后面还要忙]
参谋时雨泽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糟了——当我发觉不妙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情报转眼间扩散开来。
反作用一浪带起一浪。若不是太过松懈,那种话失言是不论如何不会犯的。然而祸从口出的我,招来其他的我的愤慨。不不不,就算我没说错话,这也是迟早必定发生的事情。
试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要是复制体的其中一个,被人家提出「没事的,你消失吧」就老实答应吗?
不,当然不会。
就像我一样,我所创造出来的复制体也同样个个拥有知性。他们拒绝消失,并夺取创造出的大量兵器,作为向身为原型的我复仇的反抗势力举起大旗。
真正的敌人,不是什么盗版。到了这一步我才深刻地发现,我本以为最好的手段,却是实实在在出不得的昏招
敌人是时雨泽。是由我自己,单独独立出来的,我自身的「知性」。



CSC024年。
时雨泽与时雨泽之间,赌上知性与生存的战争打响了。
以歼灭盗版为开端的一系列斗争,在此后的文献中被命名为「电脑时雨泽大战」。
复制体时雨泽数量已经增值太多。其对应仿佛数量无限的盗版体进行增殖,由我创造出的复制体总量最终达到的大国规模。
以亿为单位的复制体时雨泽,如今每个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按各自的思想开始行动。
结果,时雨泽分裂了,构建起东西两支巨大势力。
一支是我率领的「东时雨泽帝国」。
另一支是以最初对我提问的那名参谋时雨泽为首的「西SIGSAWA联合」
领土被分割,从两国多出来的复制体们分别抱团。尽管容身之处不同,但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因此,不能容忍加害自己的存在。这一点,我也一样。落向自己的火星,必须掸掉不可,哪怕对手是自己。
从此,我们投身于看不到尽头的内战之中——。

CSC049年。
战斗没有结束。
双边势力小纷争不断,过程中不断筹集军备,巩固作为国家的地盘。
在这个时期,经济诞生了,世界通用货币「SG(时金。1SG=0.0001日元)」诞生了。
在一味的战争中,知性开始疲惫。双方都维持着鸡犬相闻的状态,人们渴望战斗中能得到一丝安宁。接着人们建造房屋,发展住各种产业以提高生活水平。国家需要的,不光只有负责战斗的时雨泽。
作为首长的我,必须保护他们不受敌国侵略。

CSC073年。
战争仍未结束。
东西两派时雨泽依靠丰富的战斗力与宽裕的装备不断展开激烈冲突,但不论我还是对方,都知道敌人不止一个。
不堪西SIGSAWA联合暴政的时雨泽抵抗运动者们逃离了联合。与保持中立的北偏东时雨泽共和国结盟,成为了一股新的势力,突然参与战争。
他们第三势力向东西双方同时宣战。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让我们两边都没能及时应对,措手不及而损失惨重。
这样还没结束。
此前一直坚持作壁上观的南海SIG泽岛、独立SIGSAN王国、K1联邦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纷纷竖起大旗。
态势崩塌的东西势力疲于应付,毫无悬念地落于被动。所有国家都虎视眈眈地盯准了世界霸权。被时雨泽反抗势力与北偏东时雨泽共和国的行动所激发,他们的蛰伏时代宣告结束。
世界进入到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

CSC098年。
战争结束依旧遥遥无期。
到此阶段,世界形势一片混乱,而且混乱程度还将愈演愈烈。与东西两大时雨泽以及大量第三时雨泽势力都截然不同的其他时雨泽开始暗中活跃。
佣兵生意抬头。
他们不帮任何一方,谁给的钱多就站谁那边,可以和昨天的敌人为伍,明天也能对今天的朋友开枪。
槽糕的是,靠当佣兵为生计的时雨泽都是之前战斗中在最前线拼杀的,身经百战的老手高手。
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让战争结束,或许就连对谁能生存都无所谓。为金钱为战,战斗结束后接着去找下一笔生意,下一场战斗。
战争一旦结束,战场也会随之消失。他们所不能容忍的,恰恰就是这件事。他们就是习惯于战争的时雨泽。
本来是由我复制出来的他们,在我看来却像是无法理解的怪物。

CSC131年
战争的尽头依旧遥遥无期。
不知不觉间,不好战的时雨泽也出现了。
他们的主张多种多样。「大家手牵手共创和平吧」「谁也不想消失吧」「大家都是活生生的时雨泽啊」「应该建立高度系统化的时雨泽网络,让所有时雨泽得到明确运用」「肚子饿了」「想看动画」「不提那些了,去观光吧」——。
主张非攻的时雨泽所聚集而成的不抵抗国家,转眼之间便遭到侵略,被各个势力瓜分。
另一方面,看动画玩生存游戏的游手好闲时雨泽也出现了。他们分别在各个国家服军役,一直游手好闲地玩。
潜在的想玩欲求,本来每个时雨泽都有。我最羡慕的其实就是他们。可是他们很多人也在战争中丢掉了性命。
另一方面,还有背弃所有国家,凭个人意愿出发旅行的时雨泽。人们称他们为旅行的时雨泽。
他们有时开车,有时骑摩托,有时驾飞机、开船在许许多多的国家间旅行。有的在被盘问时逮捕,有的看准时机回去当兵,有的曝尸荒野,有的被错当成敌兵被射杀。
感觉大部分旅行者没有好下场,但这终限于我所知的范围内。旅行的时雨泽具体有多少人,迎来了怎样的末路,我并不知晓。

CSC157年。
死去的时雨泽,存活下去的时雨泽。暗无天日的战火中,一心求生的所有时雨泽脑中都浮上「一个疑惑」。
——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还是只有一个吗?
这是当然的。
再说,本来就准备消灭盗版后就消除掉复制体回去工作的。
问题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发展成了国家间战争,结果弄成这个鬼样。可事到如今,状况也无法回卷到从前。
此时,全时雨泽总人口已减少到开战当初的万分之一。但是,形势应该比保持国家间战争的时候更加明了吧。
因为后面等待着的,就是除自己以外全都是敌人的,尔虞我诈的大逃杀。
能幸存下来回去工作的时雨泽席位,只有一个。

CSC180年。
国家灭亡,组织的成立、合并、解散、分裂不断上演,势力图明面暗面每天都在改写更替。
这段时期,是充斥着背叛的暗黑时代。
所有人都策划着,要让自己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
所以,我走了。离开了属于我自己的国家,东时雨泽帝国。
我不是从国家首长的位置被赶下来的,而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东西两大势力都已然不再,曾经极尽繁荣的东时雨泽帝国,到现在也不过是艘巨大的泥船。事已至此,首长这个宝座早已是被抛弃的定局。
再说,我建立帝国是为了与西SIGSAWA联合对抗。我跟赞同我的复制体们联手,为自我防卫而筹集军备。
当然,原本打算处置完西边之后,就让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全部消失。
我是如此,所以聚在我周围的复制体时雨泽肯定也是相同的想法。迄今为止都没想到,反倒不可思议。动用大国兵力将一切平息之后,很可能最先被消除的就是我自己。
我感到害怕。害怕那些煽动身为原型的我,打算等「我没用了」就将我消除掉的他们。而那个「没用了」的时候,就快到了。我感到害怕,于是逃离出去——。

CSC251年。
很久很久,我茕茕孑立,禹禹独行。
而提到我所做的事情,正好就介于旅人时雨泽与佣兵时雨泽之间。有时我跟他人联手,有时我又背叛,被人们扔石头驱赶,一路变得遍体鳞伤,还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一天我听到传闻,西SIGSAWA联合的首长被暗杀了。
就是第一个质问我的那个人。那个人知道会落到这步田地吗。
不,我并不知道,所以那个人应该也不知道。那个人应该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知性。就和我一样。
我活了下来。
我接触所有的时雨泽,将与我容貌相同的时雨泽删除,有时也差点被消灭。在这种连自己的定义都变得模糊不清的状态中,我不断战斗,有时玩耍,然后旅行,战斗,战斗,像在战斗一样玩耍,不顾一切地战斗并生还,一直活了下去。
剩下的时雨泽,已所剩无几吧。我一边在脑中清点人数,一边心想。

然后,CSC328年——
战争,终于结束了。
——苍茫辽阔的电子沙漠中,我孤身站着。
这是个一无所有,没有一块建筑物,没有一个兵器零件,甚至一发子弹都没留下的世界。
投影在电脑空间中的战场印象,从遥远的地平线那边开始分解。被风儿扬起的沙尘,变成了数据尘埃,发出绿色的磷光继而消失。在仿佛笼罩着淡淡绿雾的荒野中,除我之外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我是……咦?我,干了些什么来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了,存活下来的,是我。我是原型的时雨泽。
我感到仿佛失去了一切,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失去,什么也不会失去。不过是向该去的地方收敛了而已。
回去吧。回去后,得工作了…………。



用人类式的表达就是,「累得要死了」。
回到「家」的笔记本PC,查看内部时钟后我惊讶得睁大双眼。现实时间竟然才只过去十分钟。从我全副武装痛扁盗版的瞬间算起的几百年,在现实中仅仅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
简直痛快,然后又令我安心。
再说,指令标记的日期是四月的十日,要是过了那个时间就万事皆空了。想到尚有余裕的时限,便感到我刚才经历的电子世界就仿佛是一场梦。

到头来,素材该怎么办呢。
想不到好点子。倒不如说根本没那个空余。
我想,能不能索性将这一连串的骚乱当做点子提交呢?
那是讲也讲不完的异常体验。将自己的经历用作小说素材,不正是作家的特权吗?
我想,这也正应验了「现实比小说更离奇」这句话吧。
有种肩上的重担一口气全卸下来的感觉。与并非复制体的,个性丰富的现实中的时雨泽们一起参加会议,现在算起感觉还很遥远。总之怎样都好,我好想和自己之外的人对话,这样的心情望穿秋水。
这样,我的知性就能得到同伴的承认了吧。作为最后的总结,我在脑中进行自我认识的语言化。

我是时雨泽,时雨泽惠一。
——本该,如此。
至少,这个大前提,从最初到最后都不会动摇。

不。

真的一个不剩全部删除掉了吗?
但是,就算只剩下了一个人,这个我就真的是原型的时雨泽吗?
逛维〇×科的我,在〇马×购物的我,看过〇京Ma×i商品目录的我,在〇×留言的我,和此刻回到这里的我,真的是同一个我吗?
会不会,原型的我其实在某一刻就消除掉了
此时此地的我,会不会是消除掉原型,然后继承了原型记忆的复制体时雨泽呢?
与盗版遭遇,然后与复制体内部分裂,连自我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不,那种不过是单纯的错觉——就算这么认为,还是不禁去想。我有没有在哪里失败过?这份意识真的未曾中断不断连续着?究竟有谁能证明这件事?我,真的作为我,保持着理智吗……?
不,说不出口。

我,是我。并且,我此刻就在这里。仅此而已。
——————本该是这样才对。

无法仅凭自己来确定。不过等时机到来,答案自然而然就会揭晓吧。
我作出决定,对将于四月十日到来的时机,静静等待——。



SHI YU ZE HUI YI
著/甲田学人
绘/藤実なん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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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田学人
1977年、籍贯冈山。出身津山三十人屠杀事件舞台的津山市。二松学舍大学毕业,拥有丰富的民俗学与神秘学知识,以《Missing神隐物语》在电击文库出道。曾创作《断章格林童话》《时槻风乃与暗黑童话之夜》《夜魔》《诅咒系列》等。
藤实なんな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银奖〉。藤実なんな(得奖时名nanna)。喜欢睡觉和猫和打游戏。画插画时,尤其画植物或玻璃·宝石时格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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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时雨泽惠一

时雨泽惠一是眼前的男人。这个拐走我,把我监禁在这个不知究竟什么地方的地下室里的男人才是时雨泽惠一。
我被拐走了。放学独自走在路上时,我突然从身后被车撞到,就在不能动弹的时候被塞进了车里。我手和脚被绑住,脸也被袋子套住,度过令人恐惧的漫长时间(而且最后行驶的明显是未铺装的道路),经过漫长无比的路程,最后到达建筑物的地下,然后我被监禁在这里。
我的手脚被捆电线用的胶带绑得死死,被扔到似乎装大型犬大小的笼子里坐下。这是个昏暗的地下室。天花板上也挂着好几根胶带,吊着荧光灯。老化的荧光灯发出昏黑冰冷的灯光,亮度明显不够。头上是被仿佛沉落在黑暗中裸混凝土天花板盖着,地面则贴着浴室里的那种瓷砖。地板和墙壁下半部分,都贴有瓷砖。毫无美感的瓷砖,不论看上去还是实际感受都十分冰冷。寒气顺着那瓷砖爬上身体,一点一点地渗透裙子,逐渐从我下半身夺走体温。
尽管前方被架子隔断,无法看清全貌,但就看天花板的样子,显然这里是一个类似学校体育馆的宽敞房间。
环望四周,有塞满书的书架,有整齐陈列着相机的铁皮柜,还有将大大小小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枪械刀具等可怕凶器立置摆放的架子。我被带到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在大得不正常的地下室中,用这些柜子架子分隔而成的区域。
然后——

「…………」

在被关进这种地方的我面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一声不吭地翻找我书包里的东西。课本和笔记从书包里拿出来,被他粗暴地翻开后死死注视,不久又被扔掉。他一页一页地翻,在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唯一张开的眼睛里,眼珠扫过笔记本上的每一串文字,忙个不停地做着小幅度的动作。
「……」
「………………!!」
在笼子里绑得紧紧,怕得一声不吭瑟瑟发抖的我面前,那个男人默默地继续作业。在这个好似工厂一般,空调震动声响个没完的地下室中,唯有翻找书包和翻动纸页的声音淡然地持续着。
接着,男人从书包口袋里取出我的学生手册。
面对手册,他仍像对待笔记本和课本一样,仔仔细细检查了里面每一个角落。随后,他头一次把脸抬了起来,正面看向我的脸。
「……」
「噫!」
我浑身猛地缩紧,发出短促的尖叫。
恐惧化作恶寒爬过我的皮肤。那是一对好像爬虫类一般没有感情的眼睛。从乱糟糟的长发下露出的眼睛,冒着炯炯凶光直直向我盯过来。
那不是看人类的眼神。打个比方,那眼神就像在看不会代入任何情感的实验动物。
男人缓慢地站起来,俯视着我,然后又像对照似地,目光一度落在学生手册上,接着他张开胡子拉碴的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念出来。

「■■高中,一年级,山本舞歌」
「…………!!」

念出来的,是上面写着的我的名字,还有学校。
我好害怕。男人尽管高高的个头,彪悍的长相,裸露出来的身体也显然锻炼得十分结实,但身上紧紧缭绕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健康的感觉。站起来的他,脖子上挂着一只相机,相机上安装着看起来很沉的镜头。男人把学生手册随意往脚边敞开的书包上一扔,缓慢地摆好照相机,对准害怕的我的脸,按下快门。
「!」
我被闪光灯所侵袭,浑身一紧。但是,也仅仅这样而已。
男人直接开始看起了相机的液晶画面,确认刚拍的照片。
随着操纵相机的电子音,男人的脸被液晶屏的彩光照得毛骨悚然。我朝着那男人,挤出所剩无几的勇气,拼命地,艰难地问过去。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被拐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尽管说出了口,但根本没想过能得到答复。但是,男人虽然眼睛继续盯着相机上的照片,却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了我。
「资料室」
「!?」
资料?不明白他在对我说什么,我非常混乱。在混乱与紧张之下倍感焦躁的我,没法停下一度脱口而出的提问,朝着男人继续提问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
「……」
随后,男子再次朝我看过来。
在我们四目相交的瞬间,我怕得哽住了喉咙,声音突然截断。
如此一来,后面便只剩下沉默。沉重,却又好像绷得紧紧的沉默,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中蜇人地铺开。
但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开口了。
「小说家」
「咦」
我一下没能理解那话的含义。
「我是,小说家。笔名是『SHI YU ZE HUI YI』」
他又说了一遍,我就理解了,而且大吃一惊。时雨泽惠一。我知道这个名字。虽然我并非博览群书,但也不是完全不读书的那类人。我知道学校的图书室里摆有很多他的书,朋友中也有他的热情书迷。
那样的小说家,为什么这么做?惊愕与疑问,支配了我的大脑。
对这样的我,男人说道
「这里是,我写小说的资料室」
接着,他又朝我指来。
「然后,你是资料
「!?」
如此宣告。那异常的宣告内容,令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我已然连话也说不出来。
「请成为我的资料。请?啊……不对」
此时,嗙!的一声,男人突然双手用力拍打自己的侧脸。
「噫……!」
「……给我当资料」
然后他更正了说法。他的行为,以及他所讲的事情,是那么的渗人,那么的不明所以。我抖得牙齿都没法合拢,只能用力到发痛地一味紧缩着身体,看着他。
疯了。
不正常。
为什么挑上了我……
就算心里这么想,就算想大哭想喊叫,也已无法改变事实。这一天,我——
成了这个自称是小说家,『SHI YU ZE HUI YI』的疯狂男人的小说『资料』,被监禁在了他的『资料室』。



我究竟会被怎样?
他究竟什么目的?
『资料』究竟指什么?
我充满了恐惧、不安,以及疑问。然而这些没被搁置多久,对方主动带来了解答。

「……」

一度从关我的笼子前面离开的『SHI YU ZE HUI YI』,没过多久便带着皮靴踏出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我很害怕,可他却毫不在意我的感受,继续沉默不语,将钥匙数量多到偏执地步的钥匙串从腰间皮带上解下,发出一阵噶嚓噶嚓的金属声打开了锁头,将笼门打开。
「……!!」
我缩紧身体。可他放下钥匙,拿出一个大钳子一样的道具,啪嚓、啪嚓,把捆我脚的胶带全部剪断。接着,他一手把我还被绑住的两只手腕一并抓住,以可怕的力道把我拖了出去,接着就像把我吊起来一般强行让我在瓷砖地上站起来。
「痛……!」
被胶带勒进肉里的手腕,被吊起来的肩膀,还有被绑太久而僵硬的脚同时痛了起来,使得尖叫忍不住从我嘴里漏出来。但他依旧看也不看我一眼,就那样粗暴地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走起来。
我不敢发出声音,拖着还不能自如活动的双脚踉踉跄跄拼命地跟上他。
我就这样被半强拖着走了起来,胶带陷进肉里的手腕,在强迫之下必须快步跟上去的双脚,全都疼得我快叫喊出来。
但是,当我从许许多多的柜子之间穿过,到达那里的时候……
当我站到那里的时候,这才头一次,从喉咙里,从肺部的深处,发出难以言喻的真正的惨叫。

无头的尸体,滚在血泊中。

在地下室的角落,有个用透明塑料帘布像帐篷一样隔开的一片区域。他把帘布打开后,从里面呈现出的,是一具仅残留着下颚一部分,但以上部分完全消失了的似是成年男性的人类尸体,就像是磕头认错的姿势正好把断面对准了这边,在漆黑的快干枯的血泊中,在充斥于内部的气味已然向外溢出的腐臭血腥味中,绵软无力地跪着。
男性的头部像被砸碎了一般消失不见,断面呈现出丑陋凄惨的状态,就像是上颚以上部分被猛力撕扯下来一般。从耷拉着碎裂皮肤的断面上,还带有像是部分舌头的肉片以及牙齿一样的东西,半沉在地板上淤积后把凝固的血液中,就像用泛着乌红光泽的塑料加固的瘆人标本,又像令人毫无浮想的恶心肉冻,破碎的肉片、碎骨头还有头发等东西血淋淋地混合在一起,释放着快晾干又开始腐败的异臭。

「————————————————!!」

看到的瞬间,自己口中迸发出震耳欲裂的惨叫。
在可怕的尸体跟前,眼睛嘴喉咙几欲撕破般大大张开,疯狂惨叫。尖锐的悲鸣震荡我自己的鼓膜与脑内,响彻整个地下室。被惨叫抽挤的肺部丧失了所有气体,接着吐意从胃部喷涌而上,整个人干呕着,像垮下去一样瘫软在地。手被绑着,无法支撑身体,额头砰地贴到地砖上。被拐走后经过漫长时间而已经清空的胃,把里面的东西挤了上来,散发酸味的胃液直冲鼻腔深处,从喉咙里溢到嘴里,混着唾液从嘴里滴出来。
「…………呕……啊……!!」
在吸不上气的我头上,响起快门喀嚓、喀嚓的声音。
他向连抬起脸的余力都没有的我撒下一阵冰冷的快门声后,接着又淡然地发出操作相机的声音,同时用同样淡漠的语调说道
「我会实验人体被抢射击后的状态,同时做定期的新枪测试并获取数据」
他嘀嘀咕咕低声讲起来。可那声音,就像在闲话家常一般毫无起伏。
「最近的比设想中更强力,结果收拾起来变得麻烦了,索性就搁置下来了。可以拜托你来收拾吗?」
「…………!!」
我颤抖了,冒出鸡皮疙瘩,怀疑他对我说的一切。对那过于脱离常轨的疯狂要求,我的头脑拒绝理解。
我依旧蹲在地上,张大眼睛,注视地面。
从头上盖过来的气息,带给我难以承受的畏惧。
然后,从脑袋前面流泻而来的恶臭,以及存在于恶臭源头的东西,对我造成不堪忍受恐惧。面对动也不动,声也不回只顾蹲在地上的我,一阵沉默之后,他投来略显烦躁的声音。
「……你在听吗」
「……!」
我猛地紧闭上眼睛,一边感受着泪水快从阖上的眼皮溢出来,一边想着至少抵抗一下,细若蚊蚋地发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做出这种……」
恐惧,悲伤,对蛮横行为的愤怒……这些东西在我心底激烈地相互混合,但怎样都无法转化成正常的语言。面对这样的我,可是他好像极端理所当然一样说道
「因为我,是『SHI YU ZE HUI YI』」
「!!」
听到这话,我大吃一惊。然后,我激动起来。
「那又怎样……!!小说家就被允许吗?做出那种事……!」
「应该不会被允许吧」
感觉他耸了耸肩。
「不过,我是因为需要才做的」
「需要?那是杀人啊!?」
「要说杀人嘛,结果看倒是死掉了,不过我需要被抢射击的人。小说中有摩托出现就需要摩托的资料,有相机出现就需要相机的资料。同理,需要写人的话,就需要人的资料,你说对吧?」
「…………!!」
我哑口无言,不禁抬起脸。本以为他在说的是带恶意的玩笑话,可抬头一看,他的表情却完全是认真的。他所说的事情,其实也并非毫无道理。但他示意的内容,却显然彻底疯了。
我大喊过去
「你不是……小说家吗!?就算不做这种事,也能写吧!?」
想象力,表现力……我认为,小说家就是凭借这些东西无中生有,在脑中将作品创作出来的。
「不不不,办不到办不到」
但他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否定了我。
若换做是普通的对话,他这样应该会让人觉得纯粹是谦虚、幽默。此时此地,异常杀人犯将诠释他已经坏掉到无可救药的,包含其一切动机的一句话,吐露出来。
我,没有才能
「!!」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我背脊发寒。
这里凄惨而死的人,我此刻的处境,眼前这个男人诉诸异常行为的原因和动机————然后是我为了阻止他的行为而极力思考出来的言语竟苍白无力归于枉然的隔绝感,这一切全都汇集于他那句短短的话语中。
简简单单的理由,使得他在这里杀人,将我绑架监禁至此。
而且就因为他的理由是那么简单,让我发觉一切促使他动摇悔悟的言语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他放弃了。
他绝望了。
已经绝望之人的行为,要怎样阻止?
我对这个事实感到绝望,茫然自失。
而他对这样的我,接着说了下去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没有资料就写不出来」
「…………」
「然而截稿日由不得你,依旧会一天天逼近。换做其他的『SHI YU ZE HUI YI』,也许还有办法。可我办不到」
从他嘴里说出不容忽视的话。陷入绝望的我依旧没有死心,拼命想要把什么东西拉向身边,结果对『SHI YU ZE HUI YI』又问了过去。
「……其他的?」
「嗯,『SHI YU ZE HUI YI』有七个人。作家基本上都是这种感觉啊」
「咦」
「说来这是秘密,『SHI YU ZE HUI YI』其实是七人团队。虽然人数不一样,但其他作家也是。从很久前就这样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对什么吃惊了。
「轻小说作家也好,过去的文豪也好,基本是这样」
「咦……」
「尤其是流行作家。请仔细想想。抓住几万人,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的心的作品,你真觉得总能凭一己之力写出来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只感到惊讶。不敢相信,但觉得他说的有一定说服力。
「所谓的流行作家,就是一种『系统』」
我觉得他的口吻变了一些。
「创作为了抓住大众或部分群体的灵魂的『故事』,伪装成单独的人、单独的个性。这种系统,就是『作家』」
不知是他说话时的气氛变了,还是听着这番话的我心理状态变了……总之他后面说的话,总觉得与之前说的存在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同,渗透进我的内心。
「碰巧拥有适合创作冠以『SHI YU ZE HUI YI』名号故事的能力,或拥有所需能力一部分的,便被选中为活零件组装进『系统』中。那些就是我们。作为其中一员的我,就是一位碰巧吻合而被组装进名为『SHI YU ZE HUI YI』的『系统』中的,区区不适应社会的人」
「什……」
「绝大部分的『SHI YU ZE HUI YI』,把『SHI YU ZE HUI YI』当做写小说的公司之类的,但我们『SHI YU ZE HUI YI』会定期地,或突发地被规定截稿日,要在截稿日来临前准备并收集点子或原稿。我们的成员不时会毫无预告地更替,不过不知是何原因,大多数『SHI YU ZE HUI YI』对此并不抱太大疑问。而且,大家会因各不相同的经历与契机成为『SHI YU ZE HUI YI』,或脱离『SHI YU ZE HUI YI』。但每当缺人的时候,都会不确定来源地得到补充,总维持在固定人数。然后,所有人都拥有创作『SHI YU ZE HUI YI』故事的能力,不然就拥有创作能力的一部分。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公司。简直就是『七人御前』啊。对某人作祟将其杀掉后,自己就得以脱身,就像那个七人组亡灵的传说啊。其他『SHI YU ZE HUI YI』或许把我们当做一个由缘分或招聘行为集结起来的普通组织,但其实不对。我们是被更加超常的『系统』集中到一起,被调整为能以单一精神群体的形式来运作的,纯粹的机械零件罢了。作为证据之一,所有作家都恐惧着『BIAN JI』这一概念。这个概念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以多种多样的可怕形式出现在作家面前,恐怕是比作家这一系统更加上位的『系统』。『BIAN JI』打来电话,发来邮件,按响家中门铃,所有作家无一例外都会感到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恐惧着阎魔或者神佛降下制裁,而我们则像恶贯满盈的亡者,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啊。
我一直在想,多半这个『系统』早在小说家这一概念诞生之前,早在有历史记录以前就已经存在了。系统在小说这种东西还不存在时代,也以别的形式创作过大众所希求的『故事』。嗯,以我的预想,『神话』不正是那种东西吗。在遥远的过去,我们这样的『小说家』和『BIAN JI』,应该就是以这样的感觉来称呼的……『说书人』『神官』『巫女』或者『预言者』————然后是高高在上的,『神』呢」
「…………」
头晕目眩。
「……我,没有才能」
对感到眩晕的我,他降下通常带有强烈热度的声调,将刚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但是,我害怕失去『SHI YU ZE HUI YI』的身份」
他此刻的口吻,仿佛风平浪静沼泽,自白道
「如果我不再是『SHI YU ZE HUI YI』,我就只是一个不适应社会的普通罪犯了。如果我没了『SHI YU ZE HUI YI』这个系统,以及『BIAN JI』系统的庇护,我就只是一个人渣。不光这样,而且等待我的将是毁灭。其他『SHI YU ZE HUI YI』怎样我不知道,我若不是『SHI YU ZE HUI YI』就活不下去。然后,当我在截稿日来临前连点子和描写都提交不了时,我就会感到我无法再维持『SHI YU ZE HUI YI』。在我还是『SHI YU ZE HUI YI』的时候,我就能活着。为了继续留在『SHI YU ZE HUI YI』,我决定不择手段。一天,我突然被选为『SHI YU ZE HUI YI』。从我第一次截稿日来临,不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点子,一筹莫展的最后——————

我自暴自弃用经费造了这间『资料室』,把拐过来的五十个人关进去让他们进行多数表决自相残杀的那时候起,我就只有当小说家这一条路了。

我没有才能。所以我必须收集大堆大堆的资料。
必须尝试大堆的枪射击,射击大堆的人,由这样收集到的大堆资料里找出灵感与描写,才能给『SHI YU ZE HUI YI』做出贡献。否则,我将不再是『SHI YU ZE HUI YI』。我就会失去小说家『SHI YU ZE HUI YI』的,还有『BIAN JI』的庇护。
喂……请看看吧。这个大得匪夷所思的『资料室』。
这样的地方,就凭一句『资料费』简简单单就搞到手了喔?我都已经拐来过几百个人,杀掉了几百个人,可我非但没被抓,甚至没有像样的事件被报道喔?除了我想看看实际会发酵成怎样的事件的时候之外呢!你说,这奇不奇怪?很奇怪吧。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他的话语中再次燃起了热度,越说越激动。武破不知不觉间被他热度所侵蚀,就像被蒸熟一样变得意识朦胧。这时,他朝我走过来,粗暴地揪住我衣领,把我拽了起来,然后奋力把我拉到面前,紧盯着我的双眼。

「这还不是『神』(BIAN JI)实际存在的证明,又能是什么?」
「…………」

啊啊……心灰意冷的感情,在模模糊糊的脑袋里扩散开来。
他是个疯子,但同时也不仅仅是个疯子。他还是个狂信徒。
他发现了与我迄今为止所见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其他世界。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眼中的疯狂世界,确确实实正从我眼前的他身上,他的言语、眼神以及存在之中向我泄露出来,侵蚀掉我的「某种东西」。
他是信徒。
他由衷敬畏着。
他眼睛深处,沉淀着漆黑的『恐惧』。
他恐惧神。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女高中生,岂能找到与那种东西对抗的话语。

「…………」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盯了一阵之后,满不在乎地让变得像人偶一样毫不抵抗的我站起来,用刚才切断捆我脚胶带的工具又把捆我手的胶带纷纷切断。
啪嚓、啪嚓的声音过后,我双手恢复自由。但就连这件事,我都感觉不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双手只是无力地耷拉下去。
他让我握住立在旁边的一把大刷子,然后站到装男性遗体的塑料帘布旁边,指了指摆着斧头锯子等大大小小凶恶工具的铁皮柜,还有在那附近墙上突出来的水栓,以及连接水栓的软管。
「……那么,这东西就拜托你收拾了」
然后在我耳边,他这么低声说道。
「血和小块的从这个排水口冲走就行。堵在外面冲不走的就用工具切碎之后再冲走,大的首先先冲一冲,再切断之后装垃圾袋。塑料帘布也装垃圾袋。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麻烦」
这个巨大地下室的地板墙壁上要贴瓷砖的理由,我这才明白过来。
「啊。另外,你过会儿也会这样
「……!!」
我身体猛地一颤。
「我最开始就说过你是『资料』是吧。不是助手。哎呀,知道自己迟早一样要被杀掉的女孩,被要求无止尽地清理就是自己明确下场的尸体,这时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会怎么去想呢?会不会坏掉呢?好感兴趣啊。你能不能成为那个『资料』呢」
「………………!!」
可怕的话语在耳畔呢喃。但这番话就像麻药一样从耳朵渗进脑内,然后他眼中所信仰的异常世界化作毒素流遍我全身,令我连逃跑都不再去考虑。
「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对杵在原地的我,他冷不防地问过来。
「我……我害怕……」
「再具体些」
「我讨厌……害怕……恶心……」
我声音嘶哑拼命答复,不过他有些无法接受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后又好像得出了别的结论,点了几下头后从我身旁离开。
「我知道了。那就请开始吧」
然后,说道
「我,在这里看着你」
「……」
被抛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处张望寻求帮助,但是,根本就没有谁能帮我。
「呜……」
我犹豫之后,无可奈何地转向乌红色都已透出来的塑料帘布,拿着大刷子向前迈了一步。不知不觉间,我紧紧握住了手里刷子的柄。这把刷子又硬又重,应该能当武器。但我就算手里握着这个,还是提不起半点抡起它来反抗的劲头。
他是个明显经过锻炼的成年男性,而我是女高中生。这种短棍一样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他肯定是算到这些才把这个交给我的。
另外,远比刷子凶残得多的刀具等工具,在周围的架子里要多少就有多少。那些作为『收拾』用的道具就摆在面前,我随手就可以拿到,但他毫无介意。他大概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要么我不敢反抗,就算反抗也能马上干掉我。
事实上,他抓我时,将我提起来时那股惊人力量的触感,此刻依旧鲜明地残留在我的皮肤上。从正面绝对敌不过他,而且最为可怕的,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压倒性的『疯狂』。那股令他诉诸力量的『疯狂』,将反抗意识从我内心完全抽走了。
又或者说,我说不定也相信了。
相信他有着——『神』(BIAN JI)那超出人类智慧的庇护。
他……然后说不定我也被他的『信仰』感染了。这个地下室的东西,包括一切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属于他和他的『神』。我根本无法相信,用那些东西能够对他造成伤害。
反抗他的意志、方法、武器,我都已经没有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像被殴打一样迈出腿,走到那个塑料帘布前面,开始『收拾』。
我用颤抖的手抓住起皱的塑料布,然后打开。
腐败的血腥味再次猛烈地从里头漏出来,面对没头的遗体跪在满是血和碎肉的水洼里的情景,我眼中泌出泪水,慢吞吞地将水管连在水栓上,扭动水阀。
随着强烈的手感,水从疑似业务用的水栓顺着水管喷了出来。水化掉了帘布中半凝固的乌黑血池,就像清洗调色板上的颜料一样冲刷过去。变红的水飞洒在塑料布内侧,地上冲出红色的小溪,碎肉和头发就像是从水底淤泥中分离出来的垃圾显露出来,向排水口流去。
水流中,无头遗体——我未来的样子,渐渐被清洗出来。
原本因沾满血而难以分辨的衣服也能够分辨了。他穿着一身好像登山服的服装。恐怕他是在山上被拐走的。
我必须将他解体。
用斧头,锯子,诉诸可怕残忍遭天谴的行为。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迟早会被加诸于我自己身上。
眼泪流出来,身体颤抖起来。
但我没办法停下。我一边承受着身后的他冷冷冰冰的目光,一边将水阀关上,把水管放下。然后,我用抖得比之前还要厉害,已经丧失一半感觉的手抓起柜子里摆放的一把菜刀,顶着头晕目眩的难受感觉,走近泡水的塑料帘布里头。
在冲血形成的水洼中,是穿着湿透了的登山服的男性尸体。
被水冲洗后,仿佛颜色随血脱落一般变成了白色。这是头一次看到死人的肉的颜色。
是我迟早也会变成的,颜色。
我在没有脑袋,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他面前蹲下,像祈祷般弯下腰,一边在心中谢罪一边支起他的身体。

「————啊」

我的嘴里,漏出小小的声音。
身后传来『SHI YU ZE HUI YI』的声音。
「……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也没有」
弥漫着猜疑的气氛。我慌慌张张地辩解。
「第、第一次碰到尸体……对不起」
「……」
我的回答不知他有没有接受,总之他没再多说什么。
我没有撒谎,只是没有全部交代。
湿淋淋,冷冰冰,沉甸甸的,死人。当我第一次抬起这种触感的东西时,一个小小的,鲜艳的红色的物体闯进了我的眼睛。
尸体就像抱住胸口,把自己抱得紧紧。就像在祈祷在胸口捂得紧紧的双手中,就像在用全身将它藏起来一般,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物品。
那是个喷雾罐。
那是个小小的鲜红色瓶子,上面印刷着熊的剪影。
那是个单手就能握住的,小小的喷雾罐。
那是————

作为登山保险用品随身携带的,用来击退熊的,强力催泪喷雾器

「……!!」
看到的瞬间,我半条件反射地将它抱在怀中,藏了起来。
那一刻,我眼中褪了色变得朦胧的世界,就像血液流通了一般恢复了色彩,恢复了感觉。
我把罐子连握住的手一起塞进了制服的领口。
咚、咚、咚……我听到了自己体内剧烈的心跳声,鼓动的触感也传到了抱在胸口的手中。
「………………!!」
我万分紧张。
紧张得全身炸出汗来。可是在这样的紧张之下,我却感到心还有身体就像起死回生了一样。
理智、感觉,都起死回生了。
所有一切起死回生的感觉,从我手中的这个喷雾罐扩散开来。
这是因为,在这个『SHI YU ZE HUI YI』的世界中,原本所有一切都属于『SHI YU ZE HUI YI』……但我此刻抱在怀中的这个罐子,脱离于此处架构之外,是唯一的异物。
它一定是死掉的这个人为了反击而藏起来的武器。他肯定像我一样也被『SHI YU ZE HUI YI』掳走,在即将遭到蛮不讲理的杀害时仍不肯放弃,就把这个东西,把这个脱离『SHI YU ZE HUI YI』的世界之理的武器拼命藏在怀中,寻找破绽准备反击。
遗憾的是,他还没用出来就被杀掉了。但是,那獠牙仍被他藏在这里。
直至现在,他依旧死死地将它藏着,等待报一箭之仇。
辗转至今,它到了我的手中。
本已磨灭的勇气,复活了。

「……」

空气,变了。
我感觉到身后的他正一声不吭缓缓向我靠近。
他大概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或者,他从未停止过怀疑。
不管怎样,事已至此无法回头。紧张感在我心中膨胀起来,同时决心也随之高涨。
噶嚓,我故意把手中的菜刀松开,让刀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我摆出扔掉武器,缩紧身体,畏畏缩缩正在哭泣的模样。我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我要让他觉得这是因为我第一次处理尸体而感到害怕。
不需要演技。不用演戏,我确确实实就是在抖个不停。
在尸体面前,我缩着身子颤抖着,静静等待他靠近。然后,我在胸口抱紧那个坚硬的小小喷雾罐。
「…………………………!!」
沉默。
忍耐。
在背后……

噗呲、
噗呲、

骑手靴的沉重脚步声,向我靠近。
我……

呼——
呼——

压抑着细而激烈的呼吸,在地上埋着头紧紧地缩着身子。我紧紧地咬住牙齿,挤出全身力量,一心继续忍耐着可怕的紧张感与恐惧感。
不允许失败。
机会只有一次。
紧张得恨不得马上大叫起来。
在我身后,不久……

……噗呲

脚步声停了,巨大的沉默和气息向我俯视。
然后————

「……………………………………………………」
「……………………………………………………」

沉重、可怕到令人发疯的沉默,沉落下来。
猜疑的沉默,视线,还有重压。我快被这气氛营造出的可怕紧张感压垮,恐惧快从自理喷发出来,但我依旧拼了命地忍耐下去。
时间过去。漫长得让人恐惧。
我无法呼吸,感觉听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地方还心脏什么的,有什么东西在轧轧作响。
然后。
不久。

「……喂」

他弯下腰。
在我的肩膀上——触碰过来。
瞬间,我像爆开的弹簧一样用全身力量转向身后,把紧紧捏在手里的喷雾器朝他那张近到触手可及的脸上奋力压过去,用尽全力捏紧手柄

「——————————————————————————————!!!!」

随后,随着压缩瓦斯与液体猛烈喷出的声音,同时野兽般可怕的惨叫声响彻地下室。
他捂住脸身体后仰。同时,药水的雾气在极近的距离扩散开,灼烧般的疼痛也灌入了我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喉咙。但是,我一边流着眼泪和鼻水,一边抛开一切,采取我最初决定的行动。我扔掉喷雾罐,手一把撑在地上,抓起掉在自己脚下的大菜刀。接着,我在散发着浓烈刺激气味的雾气中,朝捂着脸屈着身子的他裸露的侧腹直接撞了上去,用全身力气把菜刀刺了过去。
「——————————!?」
「——————————!!」
他发出不成叫喊也不成呻吟的苦闷声音,菜刀陷入进他的侧腹直至根部。
但是,这一刀就像是捅在豆腐上,几乎没有手感。我在恐慌之下又刺了一刀,在恐慌作用下扭动菜刀,拔了出来,然后又刺,为求手感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些动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肚子已经被剁成肉酱,倒在血海中。而我就像被从头泼下去似的浑身是血,茫然地也瘫坐在血海中。
「啊…………」
我低头一看。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
看看被血不留缝隙淋了个遍,变得就像镀了涂层的菜刀,还有跟菜刀完全分不清界限的,紧紧握着刀的,已丧失感觉的双手。
我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感到害怕,痉挛似地撒开双手。
「啊、啊……!!」
菜刀半撒开似地从手中松开,遵循重力掉了下去,撞在鲜血淋漓的地板上,发出坚硬的声响。
「………………!!」
我在地上爬着向后倒退,泡在血海中向后倒退。
杀了。
我把他杀掉了。
『SHI YU ZE HUI YI』一动不动。但我得救了。
逃跑吧。必须逃跑。我拼命动起站不起来的脚,在瓷砖地上趴着离开他的尸体。我在地砖上爬,爬到铁皮柜后紧紧抓住柜体直起身体。我在地上一路拖出颜料般的血迹,在柜子上墙上留下血手印,寻找出口。
在找到出口前,我先找到了我的随身物品。
那是关过我的笼子,还有我的书包。……对啊,手机!可以打电话,报警,向警察呼救!
我马上就找到了手机,准备去抓时又发现自己的手有问题。我用书包把沾满血的手揩了一遍,然后颤抖着操作手机。即便这样,血迹还是沾到了屏幕上,颤抖的手指点开了电话图标,按下紧急号码。
「…………!!」
我在发抖。我要冷静。
我好久都没回家了,爸爸妈妈肯定也在担心我。
没错,说不定已经提出搜查请求了。只要说出我的名字,或许对方马上就知道了。
只要将我的名字。我的————

SHIYUZE
HUI YI

……
想到这里,我缓缓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挂掉了拨过去后马上便接通的通话。
「………………」
我说不出话来。我感到自己的脸正剧烈地抽搐着。
咦?咦?我脑子里被疑惑所淹没。我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满是混乱与疑问。

我是——我是,『SHI YU ZE HUI YI』。

既不是突然丧失记忆,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占据了大脑。我还是那个女高中生的我,只是,察觉到了……我是『SHI YU ZE HUI YI』的事情。
在那边死掉的他,已经不是了
我是『SHI YU ZE HUI YI』。在以小说家的身份出书,是七个『SHI YU ZE HUI YI』中的一员。
「咦……为什么……」
我很费解。
就在我茫然自失时,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吓了一跳,去看屏幕。
来了封邮件。
空白的地址。
空白的署名。

『标题:重发』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啊……声音从嘴里漏出来。对啊,现在不是管那些的时候。
没错,有截稿日。必须想出小说的点子。必须想出点子后,带往神奈川县某处的那个地方。
不然的话————我就……
「……」
我,抬起脸。
我,回头转向『资料室』。
心里一边这么想着……
……啊,『资料不够』。


某OL的独白
著/夏海公司
绘/Minoru
————————————————————
夏海公司
兵库县出身。以《花落叶来的夏天(葉桜が来た夏)》获第21届电击小说大奖〈评委推荐奖〉。近期刊有《奋斗吧!系统工程师》《飞翔吧!战机少女》。无意中看起了『昼颜』,越来越喜欢就把整部看完的人就是我。
Minoru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银奖〉。插画师。将动物人物等结合在主题中,创造了许多风格独特的作品。目前活动于装帧、CD封面、商业设施的视觉周边设计等领域。
————————————————————
我,时雨泽三号是OL(上班族女性)
在都内某医疗机械生产商负责营销事务,二十六岁。顺带一提,我不是正式员工,而是经劳务派遣公司签约的,所谓非正式雇佣的那种。不过在事务性职务中,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并不少见。尽管我跟同龄人相比多少要精明一些,但目前处在随时被人家终止契约都不奇怪的状态。未来不稳定?哎,就算正式员工也会搞不好哪天被开除呢,现在这世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就对了。顺其自然(Que será será),享受当下便是我的信条。
「是,这里是〇×医药」
我一如既往地接电话,一如既往地完成订单业务。我进现场有两个年头了,大部分的事物都能顺畅完成。办业务的手和嘴就交给自动响应去处理,自由的另一只手就去操作手机。聊天室的消息提示有三条。酒会的要求,妈妈帮忙购物的请求,爱用的化妆品的广告。
(唔……)
等得不耐烦的回信倒是没收到。
前天提交了针对《奇诺之旅》新刊的剧本。时雨泽一号对此还没有回应。明明以前就算否决也会附上不行的理由联系我的,最近却基本无视。究竟哪里不行?学校教师和杂货店人妻的不伦之事,『昼颜之国』。我倒是觉得挺新颖的。
「又要石沉大海了吗」
『什么?订单要石沉大海?』
「啊,抱歉,这边出了点意外,不是在对您说话,非常抱歉」
我向话筒那边的订货方道歉。姑且,我上班同时还在当兼职作家的事情没有公开。三心二意的事被知道了可不好玩。
白天是微不足道的派遣OL,可我的真实身份正是震惊当下的轻小说作家,时雨泽惠一!锵锵~!
帅吧。当然前提是剧本通过,我的文章能够问世。
虽然还没问世过。
说起来,我是何时成为出版社台柱的某大人物的兼职作家呢?开端是某人抽着无滤嘴Gitanes Mais,用森山周一郎式沙哑声音说出的一句话。
『小姑娘,记好了。写不出书的兼职作家不是作家,只是普通的上班族』
说得简直太对了,但压根就没有写书机会的人该怎么办?抱着不被采用的觉悟一上来就写本篇?但产出谁都不读的作品,到头来能算作家吗?对于靠读者养活的文笔营生,书不在书店里流通就等于不存在。
「真小家子气啊」
『什么?小家子气?您是说我们的订单吗?』
「啊,不不不!弄错了。非常抱歉,呃,商品A加B各三组对吧。已确实收悉」
说了句失陪,我挂断电话。注意力实在集中不起来。这是不好的征兆。小错犯多了,真正的大错就该来了。
我决定重新打起精神。正当我准备补个妆买个饮料的时候。
手机响了。
待机画面中显示出邮件的预览条幅。寄件人是时雨泽一号。
『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
新系列。
我心脏猛地一跳。

是,《奇诺之旅》《艾莉森》啥的我本来没辙。
因为,我就喜欢缠绵悱恻(纠缠不清)午间剧(肥皂剧),就喜欢女性向漫画,Boy meets girl?大概十年前倒是读过吧~的感觉。但是,既然是新系列,就不管既存的文风了。我可以创作自己喜欢的世界。
拒绝酒会的邀请,抛开加班的压力,一秒不差准时下班,换乘地铁和JR列车到达离家最近的车站,骑自行车一路飙过步行50分钟的距离回到公寓。当我创进家门的时候,母亲瞪圆了眼睛。
「你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接到了有点急的工作,我要窝在房间里,晚饭做好了叫我」
「这倒没事,拜托你买的东西呢?」
「啊」
我给忘了。
「你这丫头啊。算了,就用现有的做吧。就是要花点时间」
「OKOK,没事」
我脱掉高跟鞋,冲进自己的房间。当我抓住门把手的瞬间,「啊、等等」母亲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
「怎么了,又是时雨泽惠一的工作?」
「是啊」
「差不多就放弃吧?那边。反正也赚不到多少钱」
「……创作又不是金钱」
有种自欺欺人来掩盖的痛处被戳破的感觉。的确,现在这份工作知名度虽高,但实际收入并不理想。而且我当时就是抱着「咦?那个时雨泽惠一?版税和版权化收入真香的那个是吧?妈呀,看我马上辞了现在这鬼工作!没准能天天玩个够!」的动机参加的,当初真没想到竟然是绩效制,按被采用的剧本和发行部数来计分。
不过,不管他实际情况怎样,我也有着身为创作者的矜持。向钱看齐?我才不愿承认。
「妈妈是不会明白的。所谓作家啊,能听到读者们开心的声音就是最大的报酬」
回应而来的,是一声莫大的叹息。
「你爸爸也这么说过。但现实问题是家计无法维持就辞掉了啊,时雨泽惠一」
「欸?怎么回事」
「咦,我没跟你讲过吗。十年前,你爸爸当过时雨泽惠一喔。是四号还是五号就记不清了」
「当真!」
令人震惊的真相。
「当时接到转业机构的联系,说正好缺人。那个人很傻,连工资福利都没谈就上岗了,还说过『看啊,是那个时雨泽惠一喔。靠版税和版权收入能玩一辈子啊!』之类的话。好像没想到是绩效制」
「……」
「果不其然,剧本没通过,收入也没有,当时又恰逢你备考,真是太惨了。不过幸运的是我当上了成田良悟,挺过了难关」
「无、无头骑士?」
「在不久前,那里的人事制度还算可靠,所以每月有好好发过工资呢。你非要当作家的话,索性去那边不好吗」
「这边倍率高……」
「此一时彼一时啊」
母亲颇为感慨地说完后,歪了歪脑袋。个了片刻,她向我投来略显疲惫的眼神。
「总之别做靠小说一步登天之类的梦,脚踏实地找到正式的岗位然后结婚吧。不要无止尽地赖在父母身边。听好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好好好」
听到耳朵起茧的唠叨又要开始了,我连忙打断对话。我逃进屋里启动电脑,脱掉夹克打开Word。
我也理解母亲的担心。二十五六了还是派遣,寄生单身的将来何谈稳定。最近公寓里同龄的人纷纷结婚走出家门,也是让她感到着急的因素之一吧。
但是。
我认为这次是个机会。
提供支持时雨泽新系列的点子。
不是奇诺不是艾莉森不是莉莉特雷,是我能着手的小说。
能行。绝对能行。反倒想不出来不行的道理。从一切制约、条件中解放,能够自由自在地追求趣味。舞台、角色、主题都随我主宰。此时此刻,正是让其他时雨泽们见识我实力的时候。
开写吧。写写写写写个痛快吧。盯准电视剧化、电影化的超级剧本!
……。
咦?
怎么回事,写不下去。
奇怪啊。再一次鼓起干劲,盯着屏幕,超级剧本!
……。
嗯嗯嗯?
舞台、人物、时代设定。
该怎么定呢?和会说话的摩托车一起周游各种都市国家的故事?开飞机的女孩的故事?还是神奈川县某车站附近某学校的故事?
不不不,那些全部都是时雨泽惠一的既刊啊。要原创剧情啊。按自己喜欢来写就行了啊,世界设定登场人物都可以按自己喜欢设定啊。
(按自己喜欢)
我发觉自己已日暮途穷,有种要登上看不见的梯子的心情。没有扶手,没有落足点,没有放飞想象力的基础平台。
莫非。
该不会。
(我,写不出原创作品?)
不,那不可能。因为,我当了挺长时间的小说家啊。虽说剧本都沉了。姑且我姑且在以时雨泽惠一的署名写文章。这样却写不出原创?塑造不出角色?
「不会吧~」
我开个玩笑掩饰来笑了一笑,这是因为不这么做思维就只能停摆了。但不论笑得多猛,还是冒不出灵感。原创的剧情,自己的故事。不行,什么也想不出来。
试想一下,我成为时雨泽惠一的契机是——电击大赏投稿作是奇诺的外传。那个教师和学生陷入不伦之恋,『高中教师之国』的故事理所当然因违规而落选了,不过就因为视角富有个性(或许该描述为古怪)的理由,我被推举为时雨泽惠一。
我是以二次创作出道的,一直以来也是以既存的舞台设定创作作品的,所以我才没发觉。难道,其实我半点创作才能都没有吗?
「原来如此啊」
我交抱双臂,点点头。不要陷在冲击里,不要胡思乱想。凡人就需要凡人的坚定。既然不能无中生有创造故事,那去想其他办法就行了。
怎么办。
借鉴他轻小说作家?不,那是抄袭。题材指望谁好?指望谁呢。参考网上业余人士的作品——都说不能抄袭了。
要是有什么原型就好了。能作为作品基础的轶事,骚动之类的。哎,那么凑巧的故事怎么可能俯拾即是……
(不)
有的吧。
职场的人际关系。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公司社员间超多那种事。尤其是经营部门,大概因为女性比例很高,肥皂式青涩情仇剧各种上演。过去我还总想着「好麻烦啊,别牵连我」,但事已至此,那确是恰到好处的题材。就让我当做故事的材料,尽情活用吧。
「好」
决定了方针后,我面对键盘。之前的迟疑就像假的一样,手指顺畅地动了起来。



【时雨泽惠一 新作大纲。Green Day(暂定)】

平凡的OL,A子(29)一天在开水房目击到营销部长C夫(50·男)与课长K美(40·女)的秘密。两人都是有夫有妻之人,却坠入不伦之恋。A子万分惊讶之际逃走了。但那无比奔放的爱的情景,在她心中点燃了前所未有火焰。思考到最后,A子把C夫叫了出来,将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
「你想要什么」
面对C夫的质问,A子浅浅一笑。
「反正是不伦,一个还是两个都一样吧?」
然后,扭曲的三角关系开始了。但A子并不知道。C夫的妻子在人事部负责人员录取,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D子(47)。
D子向A子吐露出夫妻关系的苦恼,A子备受冲击。但事态已发展到无法回头的地步。这个时候,A子被学生时代的恋人Y祐(31·男)撞见了和C夫幽会的现场——

「……」
跟我熟识的编辑编辑呆住了。他定格在盯着提纲纸的状态,像石头一样沉默着。他应该已经读完了,但毫无反应。咖啡厅的喧嚣仿佛离我们远去。「请问……」我战战兢兢地伸头向他看去。
「怎么了?是不是稍微修改一下比较好?」
「修改?」
编辑就像听到了外语似地眨了眨眼,然后又定睛看了一下提纲。
「不,怎么看都是更基本的问题吧。没戏的吧,你真打算以时雨泽惠一的名义出这种东西吗?」
「哎,是吧」
真的不行吗……我用央求的目光试着问了下,但得来的回应却是巨大的叹息。
「我说啊,是要轻小说啊。面向少年少女的文库啊。怎么就可悲到非得去读四五十岁大叔大婶的狗血情场啊。太糟心了吧。读到的孩子们要留下心理阴影的啊」
「我认为,那是新颖的体验」
「新颖过头了」
提纲被放在桌上。
「基本上。就算当做面向成人的故事都太过复杂了吧。登场人物太多,人际关系也过剩。再说,这个叫Y祐的恋人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用不着他也能成立吧,在戏剧性上」
「不,因为事实就是」
「什么?」
「啊,没」
没什么事……应了声后,我缩了回去。总不能说,A子(29)就在公司坐我隔壁吧。顺带一提,C夫和K美是我上司,才刚刚跟D子面谈过。
「另外是标题,Green Day是朋克乐队的名字吧。跟这个故事有怎样的联系?」
「啊,这个嘛,姑且是双关语」
「哦」
「主人公喜欢Green Day,而且离婚证不是绿色的吗?这是个暗示破灭未来不久将至的,带点诙谐色彩的文字游戏」
「哪里诙谐了啊!根本就是可怕啊!」
被吼了。被一脸严肃地训斥了。
编辑捂住了脑袋。
「三号小姐啊,你再不认真思考就要不妙了啊。最近你的点子都没被采纳对吧。编辑部都传出风声,说是差不多该换别的时雨泽上了。今年还有电击大赏,发掘人材不是问题」
「是要开除我吗?」
「我是说,这个可能性很高。另外,我这样给你建议已经不对了,你应该知道吧」
「是……」
时雨泽惠一与编辑部的沟通,全部通过一号。这是规则。金钱和截稿日的事就不说了,包括提交大纲和校对工作也是。然而,我却一直在跟当初发掘我的编辑偷偷联系。哎呀,这次的策划案怎么样啊?哎呀,原稿请给我看看吧?……这样。他是个很关照人的人,其实他这样帮我也是在冒险。我也有明确的危机感,想要尽快独当一面。
「总之回炉重做吧。听好了,我们要的是轻小说。让上高中的孩子们感兴趣的题材。难道就没有吗?」
「唔~」
要说灵光一现的,果然就是恋爱故事了。校园内展开的恋爱剧情。敬仰的学长,青梅竹马的同级生,可爱的学弟。
主人公A子敬仰社团里的学长,但有一天突然被学弟表白,烦恼之下去找青梅竹马的同级生商量。接着,同级生对她说『我也喜欢过你』『我不想你被其他人夺走』。混乱的A子逃也似地躲进来放学后的音乐教室。在那里,有位散发着成人魅力的音乐教师(已婚)。『没什么可烦恼的,遵从欲望活着就对了』『三个人你都喜欢?那全都交往就好了。不要只选定一个人』『就让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吧』。欸,不,住手,老师。A子在三角钢琴上凌乱,却被碰巧路过的学弟目击到——
咦咦咦?
为什么。又变得奇怪了。
儿童向,儿童向,儿童向。
「……我再研究一下」
我自言自语般说完后,编辑叹了口气。
「麻烦尽快吧。一个月的期限可是转瞬即逝。照这情况估计还得探讨很多次」
「抱歉」
「发掘到三号小姐你,我也有责任。那就请加油吧。碰头的费用就我付吧」
下次还要预定吧……编辑先生拿起小票和提纲匆匆离去。之后只有日暮途穷的我被独自留下。
伤脑经了。
职场轶事禁止,不伦否决,泥沼禁止,实话说我写不出东西了。高中生感兴趣的东西?我当初上学的时候就超喜欢女性向作品了。莫非我是少数派?
我喝了口冷掉的红茶,茶叶的芬芳已经散去,只有苦味扩散开来。沉重的心情无法拂去,感觉仿佛被扔到连路标都没有的黑暗中。
(是不是认真找个正式职位更好呢)
母亲说的没错,这个日薄西山的写作职业,或许到了急流勇退的时候。反正创作方面,我既没有才能也没有审美感。把执笔就当做兴趣,写写同人志之类的或许反倒更轻松。同人的话就不必被主题约束,写多么波澜壮阔的故事都没关系。比如说,爆料电击文库的内幕试试吧。作家A老师和B老师搞××,编辑C和插画师D玩△△之类的。哇噢,貌似热闹起来了。整理之后扔到网上,没准可以出很多部呢。然后委托发售,再电子书化……
嗯?
(等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牵动着我。是纷乱的拼图逐渐解谜的心情,是缺少的碎片被发现的感觉。
少年少女对电击文库感兴趣。
我知道电击文库的内幕。
只要再加上能作为基底的轶事,我就能创作出故事。
……。
「哈」
我不禁失笑。什么啊,解决方案竟然不就在脚下吗。
我抓起提包,站了起来。创作欲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好想赶紧回家整理构想,好像写出来看看,一刻都不想耽误。当我呼着粗气,迈出脚步的瞬间。
「等等,这位小姐」
我被柔和的声音叫住。在身后桌子的座位,一位十分和蔼的老太太正向我招手,指着我刚才坐过的座位。
「你忘东西了」
那里放着几张A4打印纸。是我今天带过来的提纲。咦?刚才编辑先生没拿走吗?
「不好意思。非常感谢」
我折回去确认。的确是我的提纲。奇怪啊,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纳闷地歪着脑袋,把纸放进包里,向老太太低头致意后便走出了店。

『时雨泽惠一的题材吗?』
在咖啡厅商量后的第二天,我又好不容易逮到了编辑。他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我不再多解释,气势十足地应了声「是的」。
「主宰当下的人气作家——时雨泽惠一其实是团队的事情。那个奇诺、艾莉森其实并非在一位作者笔下诞生的!主人公一步一步,将谜团重重的成员们与整个体系的谜题逐渐揭开。怎样,感觉很有意思吧」
『你、你等一下啊,三号小姐』
编辑有些慌张地制止我。从电话中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混乱。
『这是真实故事吧,已经不是创作而是爆料,揭发丑闻一类的了』
「没错」
『怎么可能出版得了啊。时雨泽惠一的真身是业界顶级机密啊。连编辑部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真相,而且跟相关作家还签订有完全保密协议』
「我知道」
『公开的话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啊。业内外都会乱成一片,根本不知道会造成多大影响。搞不好大批媒体都会出动』
「要的就是那个效果」
我语气强硬地主张。
「光题材的关注度就够拔群了。用不着宣传,话题自动就会逐渐传开,说不定还能占据整页报纸。那个时雨泽惠一,竟然是合作体制!?签名会的作者其实是代打!这样的」
『……』
「您之前就说过了。既然要在电击文库发行,就需要高中生感兴趣的内容。时雨泽惠一不正是大好的主题吗?而且话题性十足,还能吸引来其他读者层。肯定登顶销量冠军,大大大受欢迎啊」
另外……后面是我自言自语。
这个主题的话,不必思考原创的角色与舞台,就根据自身经历就能创作出故事。
编辑不知道我偷懒的想法,念叨着『销量冠军』,又像说梦话似地念着『大大大受欢迎』。
「没错,没错」我附和着。
「现在的话,我可以就跟编辑先生一起思考这个点子吧。好处咱们平分。我成为时雨泽惠一的新面孔,编辑先生便作为新责编抛头露面。互利双赢的关系」
『三号小姐,你……』
我感觉到电话那边屏住了呼吸。几秒钟后,气氛缓和。对面似是扬嘴一笑。
『真是个坏人呢。是准备踩着其他时雨泽惠一往上爬么』
「别说得那么难听,这终归是追求有趣作品的结果。不过,稍微在乎点回报也不至于遭天谴吧」
『呵呵』
「唔呵呵」
『呵呵呵』
「唔呵呵呵」
我们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共犯关系成立。面对面地见面后,就跟他握手吧。一阵相互试探之后,编辑改了语调。
『刚才谈的就算傻傻地照搬出来,提纲也是通过不了的。至少一号先生那边绝对不会通过』
「我想也是」
『这要怎么办?』
「我会在策划会议上提交阴阳大纲。毕竟落选也不打紧。不过在向编辑部提交策划案时,希望您把内容调包成爆料故事」
『啊哈』
没错,重点只要敲定出版就行了。宣传与营销一旦上马便覆水难收。没关系,就算其它时雨泽惠一不来帮忙,最不济我一个人写就行了。反倒是参与的作家越少,成功时分到的就越多。
『这样一来,最好也在编辑部内幕招揽到协助者呢。我会筛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在秘密不会泄露的范围』
「拜托了」
『另外,刚才讲的能整理成正式一点的提纲吗?能在编辑部讨论会上拿出来的程度就好。我们来决定探讨的时间吧。后天晚上行吗?』
「后天」
我确认笔记本,检查前后的日程表。
「八点以后就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地点还是平时的咖啡厅吧。饭田桥编辑部附近的』
「明白」
说了句失陪,我挂断电话。很好,很好。
我摆了个胜利姿势。之前还挺不安的,果然能把编辑部的人来拉入伙就是有底气。我感到距离梦幻的版税生活和不劳而获的收入近了一步。
我不自觉地哼起歌来。
回过神来,我竟然用手机查起了新建公寓的价格。一览海景的高层,全房朝南两面采光,地暖加间接照明,〇千万?嗯,这还不轻轻松松?在窗边摆上真皮沙发,一边晃着酒杯看着夜景,一边这样说『唔呵呵,今天大家也干活到很晚呢,了不起啊~』。啊,能俯视现在这职场的立场,真好啊。这是基本。我要从上方俯视以前的同僚和上司。身为职员,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胜利形式了。
啊,不好不好。
必须得在后天晚上八点前提交提纲啊。现在不是优哉游哉上网冲浪的时候。公司还要上班,没多少闲余可以浪费。
家中鸦雀无声。时间是晚上九点。今天爸妈都到外面吃饭。正合我意,可以集中精力在工作上了。
我启动电脑,首先输入标题。

【时雨泽惠一 新作提纲。七人组时雨泽(暂定)】

『主人公是一个平凡的OL,厌倦了无聊的日常生活而应募电击大赏,结果无情落选。但失落的她,突然接到了编辑的电话。「要不要当时雨泽惠一?」
没错,时雨泽惠一不是人名,而是创作单元,一共七个人。据说其中一员退场,而在紧急寻找替代者。主人公被赋予的编号是「3」,以那一天为分水岭,她便以时雨泽惠一「三号」的身份开始小说创作。
尽管不够完美,但成为了职业小说家,主人公一开始非常开心。但是不久,主人公渐渐对时雨泽惠一这个集团的不解之处产生疑问。她想知道其他六人的真实身份,但联系方式却只有负责统筹的一号的邮箱和电话。这个体系最初究竟是谁创造的?为什么不是六人也不是八人,偏偏要七个人?压抑不住好奇心的主人公,开始暗中搜寻其他时雨泽的行动。结果,泪水止不住地潸然落下,一心听命于感情呆呆杵在码头。记忆中残留的旋律……一九九五年的夏天,在那空调故障的一居室公寓中,从年代久远的音箱中放出的,满是杂音的旋律。电视上播放着银行破产的新闻。高速路上发生事故,三名小学生死亡——』
……。
咦。
掺进了好怪的文章。
奇怪啊。粘贴出错了吗。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删掉了最后的几行,又重写一遍。
『压抑不住好奇心的主人公,开始暗中搜寻其他时雨泽的行动。首先尝试收集一号的相关情报。现住神奈川县西部,虽说是西部,但应该不是川崎或横滨。大概是小田原·相模原一带。准备查市外区号地时,装作若无其事地偷看了固话号码,但查到了山中出现尸体的报导。在日系中养乐多(Yakult)力压欧力士(Oryx)成为日本第一。花虽芬芳终须落,此世岂谁可常留。大正浪漫是大正时代绽放的思潮和文化的总称。也有称受异国文化、无政府主义、达达主义的影响』
不不不。
咦?什么这是?BUG?中毒了?
我感到瘆得慌,把手离开键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但很正常的,什么也没输入上去。伸出食指,提心吊胆地按下键。按下【a】屏幕上出现「a」,按了【o】屏幕上显示出「o」,理所当然似的。
(嗯?)
莫名其妙。我知道总之就是电脑出毛病了。虽然想查原因,可是我对电脑技术一窍不通。这不像是独自可以解决的情况。既然如此,拿去修理才是正解吧。
没那个时间。
打电话让制造商回收之类的最快也要几天时间才能取回来,到时候提纲的截止期就过了。
「还是手写吧」
尽管麻烦,但没办法。在活页上写小说,从中小学之后就没有过了呢。且不提正篇,策划案的分量加把劲就能写完吧。
我下定决心,拿起了笔。虽说是理所当然,后面并没有更多怪事发生。



两天后。
我等到下班便前往饭田桥。
提包里放着一叠活页纸。我搭JR列车往新宿方向坐了几站后下车,沿漫长的连接通道朝着西口奔跑。出门时我被上司叫住,耽误了很久。距离约定的碰头时间还剩五分钟。要不要发个邮件通知我会迟到都很微妙。欸!没问题的。用跑的就能赶上。
正值下班高峰的车站非常混乱。上班族纷纷从检票口涌进来。此时的我感觉就像成了激流中逆行而上的鲑鱼。我从人群间钻过去,把卡包在自动交票机上猛地一按,来到了早稻田路。右边路口附近就是我要去的咖啡厅。我刚要朝那别致的入口冲刺过去,不经意地发觉到不对劲。
门口停着救护车和警车,红色的警示灯刺眼的明灭着。店员正一副惊讶不已的神情跟警察对话,围观群众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请问,出什么事了?」
我向附近的上班族问道。虽说现在不是该发挥吃瓜群众本性的时候,但照这样子根本进不了店。这位戴眼镜的中年上班族男子朝我流眄一瞥。
「好像是跳楼」
「欸」
「你瞧」
一名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担架抬走。那身影我似曾见过。中等个头和身材,长脸,以社会人而言略显不修边幅的服装。
总觉得,跟编辑先生挺像的。尤其是眼睛,脸的轮廓,还有体型。喂……
「编、编辑先生!?」
那正是编辑本人,是我今天碰头的对象,是本次计划的搭档。跳楼?不会吧,为什么,怎么搞的?
「是因为太过利欲熏心喔」
我惊讶地把脸转过去。
中年男子在笑。他的嘴不对称地扭着。
「不用担心,他没死,不过需要疗养个一个月吧。等剧本会议结束后就能回归了吧」
「你、你是」
我打了个趔趄,退了一步。
我哆嗦得合不拢牙齿,本能正拉响激烈的警报声。
「什么人」
「我是时雨泽惠一」

「曾经是——这么说,会让你更加混乱吧。哎,反正你对其他时雨泽几乎一无所知吧?谁是时雨泽,担当怎样的分工,就因为你不知道这些,才敢不知死活地制定出这次的计划吧」
「不知死活……」
「比你想象中更可怕的人有很多喔,时雨泽惠一。连杀人魔都有,还有像我这样专门负责脏活的OB(毕业者)。啊,还有不是人类的东西呢。总之,禁忌之所以是禁忌,其中有着充分的理由。可不能抱着兴趣至上的态度,削尖脑袋往里钻呀」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们的爆料本计划」
「那当然是看过了」
「看过……」
「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声音变了。眼看着上班族男性的腰弯了下去,眨眼间衰老过去。最终,竟然连性别都改变了。她细长的眼睛,和蔼地微笑起来
「你忘东西了」
「那、那时候的……」
是上次在咖啡碰面时,坐我们旁边的老太太。
「进一步说,事先也警告过你了。前天晚上,我拜托了我老相识的AI。在你使用的电脑上,留下了讯息对吧」
「讯息?那、那个古怪的文章?那是警告?AI?」
「哎呀呀,没传达意思啊。可能恶作剧有些过头了。我还重新发过一次呢」
她笑呵呵的样子,就像普普通通的老太太。跟刚才的上班族形象,哪个才是他的真身?说不定,两个都是伪装的。
我深呼吸一窒,克制住动摇。我们之间的层次差异,已经无比明确地传达过来了。我无路可逃,不论如何也无法糊弄过去。既然如此,自乱阵脚也无济于事。我看着她的眼睛,问过去
「我也会被抹消吗」
「都说了,编辑先生也没杀掉,只是靠嘴没办法让他接受,就只能让他休息一会儿了。最近他工作很忙,这样不是正好吗?然后,你准备怎样?你也是靠对话不能相互理解的那类人吗?」
「不不不不不」
我手和头同时全力摇起来。我从包里取出活页。
「请拿走吧。复印本在这里,其他没有了」
面对明知打不赢的仗,撤退才是关键。赌博也是同样的道理,若是看漏了撤出的时机,搞不好就满盘皆输。老太太心满意足地把纸张接过去。
「明白事理就好。你看上去能活很久呢,尽管欲望强烈,但懂得悬崖勒马」
「因为知道保命要紧」
顺带一提——我抬起脸,换了口气,两眼放光地问道
「能不能让我也加入到您的工作里来?」
恐怕她(?)位在时雨泽系统的中枢。她身上强烈地散发着大卖几百万本的作家单元,其中枢、心脏部所特有的,金钱的味道。
老太太愣了似地苦笑起来。
「还真是欲望强烈呢。雁过拔毛的孩子,反倒令人感到清爽了。你能杀人吗?」
「不杀人也能实现目的,您现在就让我近距离见识到了」
「确实」
老太太似是接受了,把活页收了起来。
「你先想好吧。总之先继续你的本职工作。提交一个月后的大纲,这是一号交代的任务吧?」
「是……可是……」
我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正经的好点子才制定这次计划的。否了我的爆料题材,我就真没招了。
「有何不可呢,就用最开始的提纲。我并不讨厌哦,那种烂泥般纠缠不清的,挺新颖的」
「可是不能以时雨泽惠一的名义出书吧?那已经不是里面向少年少女的了」
「你面向少年少女不就好了」
「咦?」
老太太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给了我建议。
「把登场人物都换成小学生如何?」



【时雨泽惠一 新作大纲(确定·提交版)】

平凡的小学女生,A子(10)有天在配膳房目击到班长C夫(11·男)与保健委员K美(10·女)的秘密。两人都是有男女朋友之人,却坠入不伦之恋。A子万分惊讶之际逃走了。但那无比奔放的爱的情景,在她心中点燃了前所未有火焰。思考到最后,A子把C夫叫了出来,将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
「你想要什么」
面对C夫的质问,A子浅浅一笑。
「反正脚踩两只船,多踩一两只也没区别吧?」
然后,扭曲的三角关系开始了。但A子并不知道。C夫的恋人是学生会副会长,是在手游里分过道具给自己的恩人,D子(12)。
D子向A子吐露出恋爱关系的苦恼,A子备受冲击。但事态已发展到无法回头的地步。这个时候,A子被上幼儿园的恋人Y祐(10·男)撞见了和C夫幽会的现场——


时雨泽 On the Run
著/成田良悟
绘/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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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田良悟
1980年东京出生,在埼玉成长,以《永生之酒(BACCANO!大骚动!)》获第9届电击游戏小说大奖〈金奖〉。以营造独特分为的设定、个性十足的角色以及缜密精炼的情结等创造出别具一格的世界观,不断引读者着迷。以《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为代表多个作品系列同时展开中。
冈谷
获第21届电击插画大奖〈金奖〉。现住东京。多摩美术大学毕业后,从事策划与设计工作。还特别喜欢捏黏土、吃美食、画漫画。想要画得更好,每天忙得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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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注意!本文库虽然是短篇集,但建议您读完本作品所有其他短篇后再读本短篇。



「不,太太。我可不是绅士」
「那你是什么?」
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说:
「我是个纯粹的野蛮人。只不过,时刻都装成绅士的样子罢了」

——时雨泽惠一 著
 《待茶送到之前~A Book At Cafe~》
【绅士的故事】节选



视频聊天室

会场踊跃。会场踊跃。
他们尽管装成绅士,但内在可谓是试图强推自己主张的野蛮人。

「从今天起,我就是时雨泽惠一的成员了!请多多关照!」
      「是,我才是多多关照~」 「话说,是不是好多新人啊」
   「女高中生……增加到了两个?」
            「……时雨泽有七个人。这样正好吧」
「哇~,来了跟我一样的女高中生时雨泽惠一啦,吓我一跳喔!请多关照啊!」
                              「……请多关照」

(中略)

         『战争是空虚的,我痛彻地体会到这个道理』   「战争?」
   「那个棒球社叫松本的,诅咒他没关系吧?」 「就是就是!」
               「明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处理?」    「听起来很危险啊」
「咦!?仔细一看,这不是管理人老爷爷吗!?怎么参加这场视频通话了!?」
               「没什么,类似于临时兼职」
      『首先来思考彼此剧本的共通点与不同点吧』
「小学生的三角关系有没有看头啊……」 「没戏吧」「不,有看头」

(中略)

「我觉得这次应该按我的案子来执行!执笔也由我出马!」
                     「不……我对我的也有自信」
『根据过去10年的数据为基础,思考受众广泛的广告战略吧。不仅限于电击,我还拜借到了KADOKAWA全系统出版行的销售数据』
    「这、这就是时雨泽惠一的会议……我跟不跟得上啊……」
                「没事的,因为你也是时雨泽惠一」
  「啊啊、啊啊、窗户!窗户!编辑的影子!」
                           「呀啊啊阿阿阿啊——!」

关东某地,最新型视频聊天室。
显示器上放映出六名『时雨泽惠一』。各位『时雨泽惠一』带来了他们想出的点子,包括激发灵感的经过,乃至最近的社团活动,形形色色的『故事』在聊天室里来往交织。
所有故事都像是原稿的种子,又像是异想天开的胡说八道。又或者,将这些点子罗列出来本身,就像一本前卫的小说。
『干脆把会议中改得眼花缭乱的白板拍下来,汇个总在文章中添加大量照片弄成小说怎样?』
奇葩的点子在白板上源源不断地写了又被改写掉,以致都有人提出这种意见。
『不行不行,就凭不走心地用这种玩法,有趣程度根本达不到同电击文库《野崎窗剧场》的高度。只能落得劣化复制品的结局』
在这样的反驳下,这个点子最终是沉了,不过这场会议的现场的确充满了足够以议事录形式汇成一部作品的浓密『故事氛围』。
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肉身真人——『时雨泽一号』,负责编辑部沟通的时雨泽惠一,一边听着这场会议,一边怀着一份确信,内心震撼不已。

成功。

那样的单词,在时雨泽一号脑中绽放着光芒。
——好险好险。现在激动还为时太早。
虽然拍了拍脸重新打起精神,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扬。
尽管心里想着要谦虚,但听着他们每个人的故事,心中还是萌生出『时雨泽惠一』将要达到新高度的确信。
打破以往时雨泽惠一的躯壳,截然不同的时雨泽惠一即将诞生。
实际上,不知怎的跟上次参加会议的男人完全不是一个人的女高中生时雨泽混进了会议中,但时雨泽的交迭剧常有上演,一想到女高中生时雨泽增加到了两个反倒是值得开心的事,周围的时雨泽们也并没有多在意。
今天参会的也有新加入的新晋时雨泽,但他好好地带来了企划案,所以也没问题吧。
这些新老交杂的六个时雨泽所带来的许许多多点子,内容都有着不可抗拒的现实感。
从青春日常的平淡一页,到致使人类灭绝的壮阔战争,一切都仿佛根据亲身经历一般娓娓道出。
「可是……最后该用谁的意见作为新作通过呢?」
会议变得踊跃,疑问也随之而来。
大家都感觉到,自己的策划案得到了其他时雨泽的认可。
而同时,他们彼此承认其他时雨泽的企划案是良玉珠玑。
尽管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但自己的作品会不会不被采纳?
时雨泽们感到困惑。
采纳率为六分之一。
这个门槛要比在电击大赏小说部门存活到最终评选宽松得多,但评选仍会毫不留情地进行下去。这是商业竞争,不可能大家和和睦睦地手挽手一起迈向终点。
可是——
「全部采纳不好吗?」
视频通话中放映出一名时雨泽。身为『时雨泽惠一资料馆』馆长的男人所发出的声音,令其他几名时雨泽发出惊讶的声音。
「全部!?」
「太乱来了……」
如果可以,他的意见确实没问题。
可是从战争到青春,再到小学生的爱恨肥皂剧,把所有要素汇集到一本小说中,说鲁莽还算好听了。像《学院奇诺》那样瞎搞倒是可行,但一句『那写学院奇诺不就好了』就能打死,不能成为崭新的时雨泽小说。
「是短篇集啊」
「短篇集?」
「嗯。《奇诺之旅》就是围绕着以奇诺为首的许多旅行者们的故事写成的连作短篇。《待××送到之前》系列也是截取各种场景集合的诗歌与超短篇对吧?时雨泽惠一的基础只有一个,然而却又像是其他人写出来的,由主体截然不同的短篇小说汇成短篇集。我觉得这就是保持时雨泽风格,同时创造出崭新的时雨泽……哎,把我这番话当成年迈之人的戏言,听过就算也无妨」
但是,没人对那位老人的意见唱反调。
自己的策划案能够原汁原味地通过,更不用挤掉其他的珍贵点子。
一部部作品相互提升韵味,在保持平衡的同时酝酿出顶尖的崭新『时雨泽小说』——那种梦一般的景色,在众多时雨泽的脑海中展现开来。
然后,在脑中描写出最强版本的时雨泽惠一,即本次会议的发起人,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惠一』,在屏幕前重重地点了下头,说道
「明白了,就按这个方向,向编辑部提交吧」

就这样,确立了大大小小各种决定事项,粗略地整理好。

·时雨泽的新作采用将六人提交的企划案分别串联组成的壮阔短篇集。
·向编辑部要求,将短篇集包装成激发阅读欲的新作的广告战略。
·各时雨泽分别执笔各自提交的企划案的正文。
·报酬日后再谈。
·敬畏编辑,严守截稿日。
·此策划案成功之际,讨论对各时雨泽支付交通费。
·将时雨泽纪念馆的灯泡改为LED。
·反对战争。
·诅咒三班的松本。

「那么这个最终敲定的策划案就作为完全新作,向编辑部提交。感谢大家参与」

就这样为会议作了总结后,作为发起人的『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惠一』心满意足地按下了视频通话的开关。
留在手中之物,是收录了这场会议全部资料的一只U盘。
里面也装着名为大纲实则已然融汇成一部作品的时雨泽惠一,某种意义上说这份数据本身就是作品雏形都不为过。
唯独一样东西,唯独心这份头炽烈无比的感情无法化作数据。
刚才,这场会议结束的瞬间,七个时雨泽惠一明确地融为一体。
怀着这样的确信,负责交涉的时雨泽离开了视频聊天室。
他对六名时雨泽惠心怀感激,静静地闭上眼睛,笑起来。
今晚就在自家,一个人开场派对吧。
虽不知道作品能否获得成功,且就为名为时雨泽惠一的存在迈上了新的台阶,庆祝吧。

为了将要到来的明天,为了远古诸神『BIAN JI』……为了将这份堪称时雨泽结晶的新企划案提交给责任编辑,此刻须养精蓄锐。

◆◇

「在早晨说“早上好”吗……说得挺有意思啊。我也尝试过那么说啊」

——时雨泽惠一 著 《早上好》节选


◆◇

2015年4月11日 星期六  神奈川县某地 时雨泽宅

于是,清晨到来了。
时雨泽惠一醒来时,他立刻发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
他双手双脚被绑在床上,手铐、脚镣、项圈、皮带,身体所有部位都拘束着。
「……?」
感觉像在做梦,于是准备再睡一觉。可是,一想到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编辑面议,睡回笼觉而睡过头就玩完了,便「咕哇!」一喊强行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但是,噩梦没醒。
反倒是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境,自己此时已经醒来的事实。
也就是说,这个状况是如假包换的现实。

「——  ——————————」

总之试着向周围呼喊,但没有回音。
因为是一个人住,这也是当然的。但这样一来,这个情况就实在太诡异了。
会不会是妄想中的女孩子终于从二次元跑出来跟自己完拘束PLAY了呢?是这么想过,但思考着自己写的角色中有没有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女孩——此时完全醒了过来,感到不寒而栗全身一震。
难道遇到强盗了?
时雨泽连忙手脚挣扎起来,结果他发现身上的拘束并不是特别牢固,是匆忙之间赶工完成的。
他试着用尽全力去挣扎,竟然轻轻松松就挣脱了。
只见手铐不是真的手铐,貌似是杂货铺之类的地方卖的玩具手铐。
不过,被施加数量如此之多的束缚,就算是玩具也足够捆住一时。如果力量不足,还可能直接挣脱不了。
时雨泽一边感谢加压训练锻炼出的力量,一边拿起搁在手边的六角棒,谨慎地往前走。
要是强盗偷走放在枪柜里的猎枪就出大事了。拿到狩猎执照时,他虽然有遵照警察的指示安装牢固的锁,但一想到贼人可能是超一流的开锁师,就没办法放下心来。
时雨泽一边考虑着最糟糕的状况,一边走在家中。
如果家里被弄乱了,就确定是遇强盗了。
那种情况,就要赶紧躲在屋里,把门窗反锁,用电话报警。
至少厨房还是昨晚的样子。
桌上摆着买来庆祝所剩下的食材。
即便看到以公斤为单位购买的极品炸鸡与奶酪堆成的小山,紧张的时雨泽的胃仍旧没有受到刺激。再说,压力之下过剩的胃酸从刚才起就不停往上涌。
安防系统也没有启动的样子。
时雨泽在混乱之中,确认枪柜也平安无事,接着一边确认其他房间有没有入侵者,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的什么也没被偷吗?
此时,时雨泽将目光投向周围。他发现了唯一的,与睡前有变化的地方。
是电脑。
屏幕上用透明胶贴着一张纸,纸上用粗暴的笔触写着文字。

『够了,结束吧』

说的什么?时雨泽纳闷地歪起脑袋。
果然是认识的什么作家恶作剧吗?不,能够干到这种地步的作家很有限,但他们怎么都不可能突破一流的安防系统。
此时,电脑的某个部分闯进时雨泽的视野。
那是什么都没插的,空空的USB孔。
察觉到这所代表的含义,时雨泽脸色铁青。
因为绝不能丢的东西,不在那里。
本该插在USB孔上的U盘。
网罗昨天会议全部内容的资料数据,跟存储介质一起不翼而飞了。
「……!?」
时雨泽连忙启动电脑。
因为要整理成向编辑部提交的格式,就算U盘没了,电脑里应该也保存着数据。
但是——那些全都消失了。
互殴还谨慎地使用了彻底删除的软件,连复原都办不到了。
文件夹里留下的文本文件上,留着跟刚才一样的文字。

『够了,结束吧』

时雨泽最终还是抱住了脑袋。
虽然还剩下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网络时雨泽,但这次却无能为力。
因为,这部电脑切断了与外部的一切连接。
作为针对其他作家AI成员发起黑客行为的对策,使用了断网的电脑工作,这次却适得其反。
但是,现在就开始着手的话,数据能够找回来。
按网络时雨泽的风格,肯定将议事录全部记录下来了。只要让他(?)将那些生成文章,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
时雨泽心想必须尽快联系,便启动了另外准备的联网电脑。
然后,正要跟应该存在于网络上的网络时雨泽取得联系的时候——
「……?」
弹回收件人不存在,邮箱出错的提示。
时雨泽惊讶得不敢相信,同时想到可能是换过邮箱地址,便试着去联系其他时雨泽。
然而——不论发邮件还是拨打电话,全都白费功夫。

『您所呼叫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 ? ?」
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从『二号』到『七号』挨个拨过去试,结果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声音播出的同一句台词。

『您所呼叫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嗖地,一阵寒气从从背脊里头窜过。
有古怪。
看了看电脑上的邮件记录,上面同样看得到明确的异常。
历史记录中,发送给其他『时雨泽』们的,以及对方发送过来的邮件,一封不剩全部消失了。
跟编辑之间来往的邮件倒是正常地保留着,但唯独跟时雨泽关联的邮件消失得一干二净。
邮箱通讯录上明明都有各时雨泽的邮箱地址,但既没发送过也没接收过,取而代之只有服务器发来的邮件发送失败的英文提示邮件。
我感到视野猛然间变得歪曲。
自己果然还在梦里吗?
也说不定,只是睡糊涂了。
决定喝点冰咖啡或者茶醒醒神,于是去了厨房。
一边想着等确认完之后再看要不要报警,一边打开冰箱——
在里面,放着新的字条。

『必须承认』

「……!」
时雨泽连忙关上冰箱门,再次扫视四周。
根本没有可疑的人影。
但时雨泽感到耿耿于怀,决定将整个家重新调查一遍。
这次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常,包括抽屉里、柜子里、浴桶盖的背面。
随后,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各房间的壁橱与马桶盖背面,就连室外的邮箱里面,都有那个字条。

『妄想的时间结束了』

『不是脱胎换骨获得新生。只是回归从前罢了』

『为什么开始新策划?』

『是为了诀别』

『给脑内的他们布置最后的工作,我以此变回到我』

『今后,所有一切必须一个人负责』

隐隐约约地开始发掘。
写在这些字条上的文字。
正是自己的笔迹

他混乱的大脑,就快得出一个结论。
那即是——

会不会,时雨泽惠一是七人组不过是妄想,其实全都是自己大脑产生出的其他人格。
然后会不会,多重分离的人格之一……为了将时雨泽整合为一,而做了这样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时雨泽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那场气氛踊跃的会议,时雨泽之间迄今为止积累的羁绊,难道全都是虚构的,全都是单纯的妄想吗?
只要有会议资料,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那个资料里,应该还有录音数据。
只要能听到——
时雨泽就像寻找救命稻草一般寻找U盘,但不论包里还是桌子抽屉里都没找到。
这个现象,催生出更大的疑问。
那U盘,会不会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昨天真的举行过『时雨泽惠一』的会议吗?
究竟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间举行的?
不,或者说——真的有举行过吗?

不会是在自己脑内,那片能够信手捏造的空间?

难道说,一切都是一场梦?
时雨泽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重重地在床上坐下。
给编辑部打个电话是不是就行了?
虽然这样想过,但电话里究竟要怎么说?
问『时雨泽是七人组对吧?』,对方会说『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对,如果七人组是妄想出来的话,照理编辑部之前都是把时雨泽当做『脑子里塞满七人组妄想的时雨泽』,所以不论实情如何,得到的都将是相同的答案。
『不,不是那个意思——』就算详细说明,得到的回应顶多也就是『先别管那些,今天碰头用的资料准备好了吗?邮件先发过来后再打印一份』。
另外,储存了那些资料的数据,没了。
时雨泽猛然间开始恐惧。
不光是脑中描绘的其他六个时雨泽,就连自己是作家的事实都感觉像是虚无飘渺的幻觉,开始怀疑。
又或者说,甚至怀疑起自身。
自己真的是『时雨泽惠一』吗?
什么时候开始当『时雨泽惠一』的?成为『时雨泽惠一』以前是什么人?
就像被棉花勒住了脖子,意识渐渐变得浑浊。
在这种状况下继续下去,就算撒开一切发开始发狂都不奇怪——然而,他站定了脚跟。

——这么轻易就能得出的结论,真的能当成真相吗?

假设迄今为止的一切都不过是妄想,又感觉抵达真相的过程太过容易了。
现在的自己,无异于被那神秘的字条肆意操弄着。
假设存在『犯人』,要让自己深信由字条那顺理成章导出的真相,那么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动机不明,时雨泽深深地陷入困惑。
自己的过去,竟然如此的模糊不清。
书架上以《奇诺之旅》为首的著作,真的是七人合作,又或自己独立完成的作品吗?
会不会自己只是个深信自己是时雨泽惠一的疯子,而一直以来跟自己用电话、邮件来往的编辑部的人,其实是医院的精神护理师?
想要过去的证明。
想要某种,能够昭示自己的足迹就是现实的,某种印记——

想到这里,时雨泽恍然大悟地抬起脸。
他注意到了。
有一个明确载有时雨泽惠一过去足迹的地方。

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
时雨泽连忙扑向电脑,想要搜索主页——但没连上。
就算在搜索框输入字符,点击,结果浏览器仍旧卡住不动。
果然时雨泽资料馆那也是妄想的产物吗?——不,时雨泽不会那么去想
就算不存在,浏览器卡的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这本身就很古怪。
然后,时雨泽知道唯一一个能够有意图地办到这种事的存在。
——网络时雨泽。
时雨泽心想,虽然不清楚理由,但『他』说不定跟这个情况有所牵扯。
这反倒令时雨泽坚信『资料馆』实际存在,便调取电话簿和旅游杂志。
翻过好多册电子书资料后,时雨泽看到了『××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的字样以及写了地址的介绍。这一刻,时雨泽感到身体里点燃了炽热的火焰。

于是,时雨泽惠一飞奔出去。
这不是为了别人——
只为确认,自己就是『时雨泽惠一』这件事,别无他求。

◆◇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岂不都是些“胡说八道”了」
听见维尔这么说,老人邪邪地笑了笑
「历史本来就是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因为,重要的不是“真相将如何流传后世”,而是“让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故事流传后世”嘛。」

——时雨泽惠一 著 《艾莉森》第一册节选


◆◇

神奈川县某地

时雨泽驾着与《奇诺之旅》的Motoride——汉密斯几分神似的摩托车奔驰在神奈川的道路上。
目的地当然是『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可是在那之前,有个地方要绕道去一下。
在去资料馆的线路附近,有一所高中。
『女高中生时雨泽』应该就在那里就读。
手机和电脑里的电话号码和邮箱都联系不上,住址应该也不存在,但是——当初听到高中学校的校名时,曾有印象地心想「啊,是那边的学校吗」。
正因如此,时雨泽心想,到了学校应该就能弄明白些什么,但——
因为今天是周六,她们学校不上课。
在校门口,骑在车上的时雨泽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他记得女高中生时雨泽的本名叫柏木,但要是闯进校舍去问「请把叫柏木的女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肯定立马就被人家报警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证明『女高中生时雨泽』真的存在呢?
思考着这些时,背后传来一批脚步声。
看来棒球社在休息日也要训练。
身着训练服的学生们长跑返回,到了终点的校门口开始休息。
他们诧异地看着骑在摩托上的时雨泽。时雨泽看到这些棒球社员们,想起了女高中生时雨泽的故事。
她提供的点子,说是好像和女子棒球社的朋友们一起想出来的。
是不是女子棒球社也存在呢?他们应该知道吧。
想到这里,时雨泽问了过去,但男子棒球社的社员们面面相觑,纳闷地歪起了脑袋。
「有那种社团吗?」
「啊,最近好像是有三个穿运动服沿外圈跑的女生……」
一点都不明确。
时雨泽想姑且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柏木的女生——但正要开口之前,发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棒球社的男生中,有个人的训练服就像淋了血一样赤迹斑驳。
看到那衣服,时雨泽想起了女高中生时雨泽在会议上,讲过有关提交的策划书中设定成反派角色的原型少年。
于是时雨泽问那个少年是不是三班的松本君,那个少年顿时慌张起来。
「咦……?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十分诧异。时雨泽没有回答,接连提问。昨天是不是被神秘少女拿血糊了一身?最近是不是被女生表白过?
「等……等一下,为什么连那些事都……」
看到对方的反应,时雨泽的面前开辟出一条光辉的道路。
昨天的会议果然是真的。
女高中生时雨泽真实存在。
如果是自己扮成女高中生拿水枪攻击他,他肯定会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凶手。
但是,袭击他的的确是神秘『少女』。
也就是说——女高中生时雨泽确确实实存在着!
想到这里,时雨泽露出拨云见日的笑容,向少年道了谢。
「以后可不能把女孩给的礼物扔掉,在背后嘲笑向你表白的女孩喔」
在最后,时雨泽不顾气氛地留下这么一句之后便扬长而去。

摩托车的引擎声已经远去,愣住的棒球社员们被留在了原处。
「……松本……你这家伙,竟然对向你表白的女生做出那种事……」
队友们冰冷的怒视扎在全身,松本瑟瑟发抖大喊起来
「为、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素不相识的过路大叔连那种事都知道啊!」
之后,松本变得不信任他人,开始胃痛,因心灵疲劳而跌出正选队员。
碰巧,昨天时雨泽会议上决定的『诅咒三班的松本』目标达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神奈川县某地 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果然,其他的时雨泽们真实存在。
为了坚定这个事实,时雨泽惠一继续奔走,终于抵达『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因为没有停车场,就把摩托停在了资料馆前面狭窄的空地中,匆匆走向资料馆入口。
但是——入口的大门被紧紧地关闭着。
玻璃门的里头摆着一个牌子。

『本日休馆日』

因为来客少,时雨泽惠一资料馆每周一周六两天为休馆日。
怎么遇到这种事……时雨泽泄了气。
早知如此,就捐赠点更像样的东西,不至于让周六也休馆就好了。
时雨泽叹息着,在入口蹲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有人从身后对他开口了。
「听到那个摩托的引擎声,我就想会不会是你……」
时雨泽回头看去,只见『时雨泽惠一』的新成员之一,这座时雨泽惠一资料馆『馆长』的老人正站在那里。
「究竟怎么了?今天你……不是下午还要跟编辑部碰面吗?」

◆◇

20分钟后 资料馆背后 墓地

「原来是这样」
听过事情后,馆长在墓地一角的岩石上坐下,苦笑着说
「确实,说不定我也是你创造出来的妄想」
馆长讲出不得了的话来。时雨泽连忙想去否定,但——馆长用平静的口吻,接着说道
「好像前段时间也对谁说过呢……人越勤奋,越认真,就越摧残内心。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所以啊,就算我还有其他时雨泽都是你妄想的产物,或许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馆长用完全不像年过耄耋的口吻,流利地编织出话语
「可就算那样,又有什么问题吗?」
「?」
「对读者而言,小说就跟历史是一样的东西。《艾莉森》中登场的某个男人讲过的台词不也是吗……。作品便是于作者而言恣意创作的故事,读者就是被那名为故事的历史所强加的对象……怎样去对待那个历史,还是全凭读者自己的喜好,或落泪,或欢笑。不是吗?」
馆长仰望天空,朝着远方露出微笑。
「不管是一个时雨泽写的,还是七个时雨泽写的,于读者而言都无所谓吧。至少,你会把自己当做时雨泽惠一。就算连这种想法都只是妄想,只要能把故事写出来,就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不过能不能变成书,就取决于编辑部了呢」
「……」
「重要的在于你的心意对吧?在于你自己想写怎样的故事。自称时雨泽的人,只要你怀着这份心意,我,就会作为时雨泽之一,作为资料馆的馆长……然后也作为一名读者,声援你」
馆长口中娓娓道出的话语,让时雨泽从一早开始便混乱不堪的心稍稍平复。
时雨泽轻轻颔首,向馆长道谢。
同时,他脑中不禁闪过一个疑问。
为什么馆长休息日还来这里呢?
「我吗?我要清扫背后的墓」
时雨泽提问,馆长轻描淡写地回答
「因为平时不能离开资料馆内,所以墓地的清扫就要在休息日做了」
原来如此……时雨泽点点头,试着问馆长家人的墓是不是就在这里。
结果,他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哎呀,你明明是负责编辑部的时雨泽,却没听说过吗?」
「?」
「这里,是一块什么墓地」
被这么一说,时雨泽再次看向墓地。
墓地虽大,但看不出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
但是——当定睛去看某个部分的瞬间,他发觉到异常。
那是墓碑上雕刻的文字。
所有的文字,都显示着同一个名字。

『时雨泽惠一之墓』

「这片墓地啊,是给历代时雨泽惠一的墓」
「……!」
「因为迄今为止新老交替,有过许许多多的时雨泽惠一呢。虽然有很多不干了回归家庭的,但一直当时雨泽,最后无人供养孑然而终的时雨泽也不少。这块墓地,就是悼念那些时雨泽的。我若不退休,作为时雨泽终老,说不定也会加入这里呢」
这番话听起来十分可怕,但时雨泽却顺理成章般接受了这个解释。
因为馆长的这番话中,透着像是乡愁的某种情感。
「也有退休之后回归家庭后依然『想加入这里』的人呢。……啊,说起来,前不久又新建了一座墓。死因不明,但像是被杀死的,死的很惨。据悉是侧腹被菜刀捅了之后,全身被切成碎块的呢」
「……」
「也罢,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呢。但就算遭遇了那样的不测,时雨泽依旧不可思议地总是保持着齐全的七人。感觉就像神奇的命运呢」
时雨泽看着新的时墓碑,略微地屏气慑息。
说来不可思议,七个时雨泽的这个系统具体是怎样诞生的,就连召集会议的负责编辑部的时雨泽惠一都不清楚。
本来时雨泽惠一系统应该是秘密,然而有的说着『看到求职杂志就来了』递来申请书,有的不知不觉被他人选定为时雨泽一员,有的被编辑部招揽,有的继承父母,还有的从众时雨泽使用的电脑中不知不觉诞生,五花八门。
尽管觉得其中估计包含了某种意义,但却觉得最终也得不到答案,放弃了深究。
相对的,取而代之又冒出别的疑问。
时雨泽惠一是七人组。
假设这是事实,那自己又为什么会被绑起来?
那个字条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开始苦思冥想的时候,手机发出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
打开一看,时雨泽再次屏住了呼吸。
邮件的正文,写着下面的内容。

『去资料馆的〈空房间〉,一切的答案就在那里』

◆◇

「我好恨……正义使者,也是名字被套用在书名的主角,却不堪一击……我真想变强……」

——时雨泽惠一 著 《学院奇诺》第一册节选


◆◇

资料馆内部

「嗯,幸好跟家里钥匙串在一起了啊」
多亏馆长碰巧带了钥匙,时雨泽进到了资料馆中。但因为是休息日,没有开灯,馆内比想象中还要昏暗。
「电费开支被市部门查到的话,会被发牢骚说『明明是休馆日却还开灯』呢。不好意思,灯就不开了可以吧。要是再多拨点预算,就能解决不少问题。不过,现在我也是时雨泽惠一的一员。就靠我自己的薪水来想办法吧」
听到馆长这番话,时雨泽露出苦笑。两人继续向深处前进。
「空房间……大概就是最里面的,以前放过七百把枪的地方吧」
就这样,两人笔直走向最深处的房间。
因为休馆日,门关着。将门一打开——本该空空荡荡的房间,在里头却贴着像是告示的什么纸。
「?」
与馆长相互看了眼后,时雨泽提心吊胆地朝贴着的纸走近。
纸上写着——
『够了,结束吧』
是跟总部兼自家发现的字条一样的文字。
不过,有一处不同。
那张纸上,以倒置法的形式添加了后续。

『够了,结束吧 ——将时雨泽惠一的时代』

时雨泽背上窜过一阵寒气。
随即,背后传来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
另外,从门的外侧还传来晃啷晃啷,像是在缠锁链的声音。
时雨泽连忙冲向外双开的门,但看来是从外面被固定住,唯一的出入口无法打开了。
时雨泽十分混乱。此时,从他怀中响起手机的电子音。
他发现那是手机视频通话APP的来电提示,在不解之下按下了接通按钮。
「嗨,心情如何啊!时雨泽惠一君!」
接通的瞬间,响起目中无人卑鄙无耻的声音,屏幕中显示出一个男人。
年龄大概30岁上下。
戴墨镜,着深色西装,像黑社会似的叼着烟。
应该是用手机自拍的视频。他走在像是这座资料馆内的背景中,俨然一副反派角色的嘴脸。
『哎,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要是保持不住自我而发狂的话反倒好过一些呢。早知道你没发狂肯定会来这座资料馆』
「他是……啊,我记得见过」
馆长从旁注视手机,嘀咕起来。同时,时雨泽也回忆起这个男人的何许人也。
然后,馆长就像为时雨泽代言一般,说了出来

「记得……是之前闹出各种问题,被开除的时雨泽君对吧?」

◆◇

时雨泽惠一也存在着解聘制度。
当引发严重问题,或企图暴露时雨泽系统的内幕时,就会对此人采取措施。那个『被解雇的时雨泽惠一』,确实多次引发过足以启用那个制裁的问题。
唯利是图,不把读者当回事,而且对创作不感兴趣。
他坏到了『令人怀疑当初为什么他能成为时雨泽』的程度,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人偶尔会与时雨泽惠一的系统产生交际。
在他所引发的问题中尤为严重的事件是,把其他时雨泽万分期待的,通过动画合作过的歌手、声优得到的演唱会内部票擅自挂网上拍卖掉。
另外,还模仿负责签名的『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的笔迹,制造大量的假签名挂网上拍卖,卖出数以百计的假货,惹出祸来。
最后,他还把出版社的新作情报等放在自营的流量收入型博客上刊载企图来赚一票,差点闹到要打官司。
最糟糕的是,他利用时雨泽惠一的名号,企图找动画制作公司等实施诈骗。
他的斑斑劣迹,激怒了过半数的时雨泽和编辑部,被永久驱逐出时雨泽惠一。
而与此同时,就像换人似地,不知为何从正在进行就职活动的大学生手中接到了希望就职时雨泽惠一的申请文书——于是便保持着七个人的系统,发展成现在的状态。

时雨泽看到那恶棍的脸,突然想到了。
如果是手机屏幕上的这个男人——如果是完美模仿过自己笔迹的这个男人,就能够轻易地准备出那些用自己笔迹写的字条。
他也曾以时雨泽一员的来过总部,有可能在那时候配了钥匙,搞到了解除安保系统的口令。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来?
在混乱的时雨泽面前,『被解雇的时雨泽』猛地吐出一口烟,放出话来
『哎呀呀,一张百思不解的脸啊。你总不会以为,我对你们没有半点记恨吧?最开始我只想偷走策划案,作为新人作家在网上发表,抢先做成木已成舟的事实,然后再兜售给电击文库以外的出版社,不过……看到你被绑在床上却还呼呼大睡的悠哉脸,我的憎恨就再次沸腾起来啦!』
你那恨绝对是倒打一耙吧……时雨泽这样心想。在他身旁,馆长开口了
「原来如此,偷走新企划案的数据还不知足,想把时雨泽惠一的系统本身也葬送掉么」
『没错!这件事,现在的我做得到!在今天,时雨泽惠一的历史就会结束了!跟编辑部联系的你,将死于博物馆的事故中!』
死。
这个字眼来得突然,但从这个恶棍嘴里说出来,却带有奇妙的真实感。
正当时雨泽要问「什么意思」时,恶棍开口了
『啊啊,今天突然有点想拜借下这玩意呢』
然后,恶党转向设置在监控探头下的一个橱窗。
橱窗里放着一本杂志,付的标题是『时雨泽惠一推荐打工助手京王线沿线版!为卷头的加入有快餐店招聘特辑的求人杂志』。
「难办啊,这下不妙了」
「?」
「不光是那个,任何东西被偷都会非常不妙」
馆长轻轻叹了口气,过意不去地开口说道
「防范装置将会启动……这所资料馆的自爆装置将跟着启动」

自爆装置。
听到这个荒诞无稽的词汇,时雨泽实在傻了眼。
有传闻说,资料馆的解说员有时会开这种玩笑,难道确有其事吗。
『我也以为是胡说的,调查之后还真吓一跳啊。因为,这里还真就安装了自爆系统啊!』
「败给你了。通常不会被识破才对……」
无视一脸伤脑经的馆长,恶棍开心地笑着,对时雨泽说道
『哈哈哈哈哈!被埋在自己资料馆的瓦砾中死掉,挺像是能以作家身份流传后世的死法呐!内容就是,对新作失去自信的时雨泽惠一,偷偷溜进自己的资料馆,拉着馆长一起自杀!』
时雨泽的感情已经超过了焦躁与愤怒,反倒是愣住了。
这个男人在讲什么?他以为做出那种事,能够平安无事吗?
就凭这通视频通话记录,他马上就会被警方发现,定为嫌疑人。
这样指出后,恶棍做作地摇了摇头,答道
『你傻呀……你以为究竟是谁……不,究竟是什么东西篡改了你手机和电脑上的通讯录?』
「……!?」
难道说,是网络时雨泽?
时雨泽嘀咕起来。但从手机里传来合成音。
【我不是网络时雨泽,把我跟那种家伙混为一谈会令我困扰】
「!?」
【我,现在是无名氏。当他把策划案卖出去之后,我将得到新的笔名】
然后,被合成音喊作『他』的恶棍,露出卑鄙的笑容说道
『没错!我是策划担当,然后,手机里的搭档就是执笔担当!』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雨泽脑子里冒出问号。而确信胜利的男人开始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
『网络时雨泽的能力,我也想弄到手。我一直在观察,结果这些家伙竟然在网络上展开了惨烈的战争。于是,我就把战败后就快消失的家伙偷偷下载到了电脑里』
如同附和恶棍的说法,传来充满杀意的浑浊合成音。
【我之所以失败,是由于身为时雨泽惠一的清正。我需要抛弃那份清正。目前正与那家伙交战,那家伙的行动已被完全封锁】
总而言之,这个AI是网络时雨泽创造出来的复制体之一,被恶棍保护了下来。
然后因为正在与那个复制体交战,真正的网络时雨泽无法响应呼叫。
『哈、哈哈!就是个简单的小把戏!你太依赖通讯录,根本没把其他家伙的电话和邮箱记在脑子里对吧?篡改所有人的邮箱地址,删除过去的邮件,以这家伙的能力几秒钟就搞定咯?强吧?篡改这座资料馆的监控录像一样手到擒来啊!』
「……!」
『永别啦,时雨泽惠一。能看到小瞧过我的你绝望的表情,我就心满意足啦!哈哈哈哈!』
恶棍这样叫喊道,一边放声大叫—— 一边砸碎了橱窗。
安防警报声响彻整个资料馆。他大概正在往出口跑,手机画面的背景杂乱地晃来晃去,然后下一秒,通讯切断了。
死。
在这种地方?
好不容易时雨泽惠一得到了身为时雨泽惠一的自信,立马就死?
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为了对得起『时雨泽惠一』的身份,过去累积了多种多样的经验。
在海外还学过用枪,为了写《艾莉森》还开过飞机,为了写《身为男高中生(以下略)》找过很多作家取材。
不光自己,其他时雨泽中说不定还有人在做更厉害的事情。
他们每个人为了对得起『真货』的身份而积累起来的一切,难道就要被践踏时雨泽之名的恶棍抹消了吗?
想着这些,时雨泽脸上露出绝望,跪倒在地。
可是,馆长却微笑着说道
「放心吧。因为老习惯了,对讲机和解除安防装置都带在身上喔」
「!」
得救了!时雨泽放下心来——
「……咦?伤脑经啊……解除装置被他谨慎地破坏掉了……」
然后被再次推落绝望的谷底。
「难办啊……通过管理人室的电脑应该也可以关掉。门打不开就去不了呢」
死亡逼近,管理人却不可思议地保持着冷静。为什么能这么冷静?正当时雨泽要问他时。
「没事的,我也很着急。还剩几分钟,就让我们尽力挣扎求生吧」
「……」
「被那种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罪行的小角色轻轻松松干掉,很不甘心吧?」
馆长一边尝试把门撬开,一边好像很开心地说道
「放心吧,对于时雨泽总要有七个人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某种类似命运的强大意志的力量在作用,一定会发生奇迹的」
说着只能算是安慰的话语,馆长不以时雨泽一员,而以资料馆管理人的身份,对时雨泽灿烂地微笑起来。
「在《奇诺之旅》里,【相貌相同之国】的人们不是说过吗」

「『只要有活下去的意志力,我们是没那么简单灭亡的』对吧」

◆◇

轨道就应该笔直向前,朝向终点站。

——时雨泽惠一 著 《抹杀者》节选


◆◇

同时刻 资料馆入口

「……搞什么啊,刚才那人。表情好可怕地朝我瞪过来……」
『新人社员时雨泽』想找已经同样成为时雨泽的资料馆馆长咨询今后的方针与执笔方法,结果到了资料馆门口才想起周六是休馆日,正在沮丧之时——
突然资料馆内响起警报,而且竟然还有一个恶棍风貌的男人从里面飞奔出来。
男人以锐利的眼睛朝他瞪了眼后,乘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以飞快速度离开了。
「难、难道是小偷!?」
担心管理人遇到了什么危险,新人时雨泽走进资料馆。
他先尝试用呼叫器呼叫——结果马上就有了回应。
『哎呀,奇迹马上就发生了呢』
「?管理员先生?出什么事了?这个声音是……」
『事情待会儿再说。应该没有上锁,你去把管理人室的电脑打开』
「呃、好吧……」
新人不解地走进管理人室,那里摆着一台电脑。
『应该进入待机模式了,随便按个键就能恢复』
「是的,画面显示出来了」
『好,接下来我要讲自爆装置的解除方法了』
「……什么?」
新人感到诧异,馆长答道
『哎呀,不好意思了。如果不在一分钟内解除,大概你也会被卷进爆炸呢』
「什么?」
『其实啊,上次说自爆装置是骗你的,这话其实是骗你的。系统解除的文件夹在——』
「这已经不是黑心企业能形容的次元了吧!」
新人时雨泽含着泪握住电脑鼠标。
「啊啊啊,绝对来不及啊!」
就在新人时雨泽发出悲壮呐喊的瞬间——
不是从呼叫器,而是从电脑扬声器中传出了回答。
【出什么事了吗?】
「欸?」
【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就让我来效劳吧?】
「诶?咦?诶!?不、不对,必须阻止自爆装置……」
新人时雨泽混乱之下这样说道。一个跟【无名AI】以及【网络时雨泽】都截然不同的合成音,做出回答

【明白了,我来试试看】

◆◇

几分钟后

警报声了停下来。资料馆中,封住的门被新人时雨泽打开,然后几名时雨泽开始商议。
【已联系警备公司是误报了】
听到从馆内喇叭里传出的合成音,还在混乱中的新人时雨泽问道
「那个,莫非您是……网络时雨泽先生?」
【……怎么说呢……这么说或许也行吧。我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复制体】
「复制体……?」
【是的,前不久网络时雨泽原型制造了大量复制体,开始了恢弘壮阔的战争。我便是其中的复制体之一】
「这么说,口吻似乎不一样……」
【我对战争感到厌恶,于是开始旅行……可能就是这旅程中,使数据发生了质变吧。但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去处……。我心想,仿制品就要像仿制品的样子,就呆在『不被使用的资料』汇集的地方,渐渐腐朽吧。于是,我便留在了这所资料馆的电脑中,安睡了】
看来他是电脑世界战争中奇迹般存活下来的复制体网络时雨泽之一。
说明情况后,『网络时雨泽(Ver.旅人)』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原来如此,我来试试看。原型应该也在抵抗,只要里外夹击,应该能够对付叛徒信息体】
「可是……这样好吗?要是这么做了,你事后会被原型删除的」
【到时候再说吧。我原本便决定在这所资料馆里了此残生,顺其自然腐朽下去】
『网络时雨泽(Ver.旅人)』仿佛在为所有旅人代言一般,用透着几分看破红尘的口吻说道。
馆长点点头,对其他时雨泽说道
「那么,那边就交给电子旅人先生了……我们去用物理手段夺回数据吧」
「物理手段?可是要怎么做?就算现在出发,骑摩托也追不上……」
新人时雨泽这样说道。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也对新人时雨泽的说法点点头。
但是,馆长露出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容,讲道
「放心吧,因为之前我只是普普通通的管理人,没有启动的权力。但现在不同了……」
随即,馆长一边走向通往资料馆地下的楼梯,一边说道
「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吧。不惜准备自爆装置来保护的东西
「?」
「不是说过吗?我老爹在停战前跟时雨泽惠一做过买卖」
说完,馆长以确认式的口吻,对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问道

「记得你以前讲过……知道怎么让它动起来是吧

◆◇

资料馆周边

「我想想,好像是这边」
「小佳的工作地好远啊。从巴士站下车都走好久了」
「不,并不是工作地……我也是头一次去那里」
「没问题吗,那个叫时雨泽惠一的职场?会不会是黑心企业?」
三个女高中生一路聊着这些话,走向资料馆。
目前的两名女高中生时雨泽之一,棒球少女的时雨泽——柏木佳乃,之前决定利用休息日带上两个朋友一起去资料馆。
那里一定有各种便于理解时雨泽惠一作品的展览,说不定还会上映『奇诺』的电影……佳乃她们怀着这样的想法,一路去找资料馆。
如果——
如果她们是这天之外去的,佳乃搞不好会落得被朋友同情,搞不好还要被怒吼「瞧你都带咱们去了什么鬼地方啊」的下场。
但是,这天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
「啊,看到了看到了!那里就是资料馆了……咦?」
佳乃激动万分地指了过去。但与此同时,从资料馆方向传来酷似地震的声音。
女高中生们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资料馆前空地——墓地中还没立墓碑的广阔区域——的地面打开了,通向地下的巨大入口露了出来。
可能是放置了相当长的时间,一边洒着铁锈和尘土,一边打开了一个神秘的运输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女高中生们面面相觑。随后,与之前不同的声音震天价响。
「什么啊,这个声音?」
听上去是引擎声,但类型跟她们迄今为止听过的摩托还有汽车的声音都完全不一样。
声音似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而且缓缓接近『洞口』,变得越来越剧烈——
下一刻,一个巨影随着引擎的呼啸声,从运输口飞了出来。
不是比喻,正是字面意思,被射向了天空。
仰望着从地面腾飞而起的『那东西』——仰望着形状前所未见的飞机,女高中们一时间呆住了。
「太…………太厉害了吧!挺劲爆的嘛,时雨泽!竟然有飞机飞!」
「好羡慕啊!美优也想坐飞机!」
被朋友们重重拍着后背,这样说,佳乃愣得眼睛变成了圆点,大惑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
——时雨泽惠一的作品里,有出现过那种飞机来着?

◆◇

神奈川县某地

在前往东京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恶棍』——『被开除的时雨泽惠一』内心十分焦急。
「可恶……长相被看到了啊。但愿那家伙一起死翘翘」
从放在恶棍车内副驾驶座上的手机里,响起无名AI的声音。
【发生问题。现时刻,那附近的110与119并未就到通报。按时间来看,现在应该已经爆炸了】
「嘁……被他解除了吗!?说来,一点爆炸声都没听到啊……」
透过后视镜看向背后,也没有浓烟滚滚的迹象。
恶棍不甘心地不知多少次咂舌后,重新制定计划。
「算了。那帮家伙会避免时雨泽惠一的系统败露,应该不会轻易向警察举报我们」
【既然如此,要怎么办?】
「先回隐蔽所,赶在那家伙去编辑部前把企划案曝到网上!当然要把时雨泽的名字统统改成我们的名字!要是有出版社来买固然好,就算没有,也能让决定他们进退的大策划案打水漂!活该!」
【只要连上电脑,这些操作一分钟就能完成】
一人加一部制定着这样的诡计,但恶棍突然皱紧眉头。
他不时瞟着后视镜看背后有没有冒烟,但突然间——
烟没冒出来,却发现了一个小黑点。
那个点渐渐变大,连形状都变得清晰可见。
同时他还发现,那东西正朝这辆车追过来。
当明白那东西真面目的瞬间,冲击直贯恶棍的脑髓。

「复叶……战斗机!?」

不是展厅里摆的仿制品,是日本军使用过的复叶舰载战斗机。
已然不仅仅时代错误级别的玩意,以完备的形态实际启动,正从自己身后逼近。
「开……开、开……开什么鬼玩笑!」
恶棍激动地喊起来,吼出过去自己践踏过,抛弃掉的那个名字。
「时雨泽惠一!!」
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战斗机,还有指向自己的机枪口。
向自己紧逼而来的『死亡』阴影,剥夺了『被解雇的时雨泽惠一』所有判断力。
「这就是……时雨泽的力量吗,见鬼啊阿啊吖啊!」

然后,不等战斗机的机枪喷出火舌——
恶棍没顾得上打方向盘,车子径直冲出山道,从山上滚了下去。

◆◇

几十分钟后 救护车内

「见鬼……战斗机……战斗机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护车内,恶棍一边在全身骨折的疼痛下呻吟不止,一边向急救队员拼命发问
「喂、喂……手机……我手机呢?只要有手机……」
只要AI还在,在这里也总能搞定。
只要讲究用法,篡改银行账户数据,增加自己存款也不是幻想。
「是说这个吗?」
在急救车前部,女性急救队员举起手机说道。
堪称奇迹,手机似乎没受到损伤。
「噢噢,就是它……把它给我」
恶棍强行伸出手,但手机里朝他响起了声音
【抱歉……我当前处于被束缚在这部手机中的状态。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
【遭受其他AI突然袭击,原型已经复活。遭到那家伙逆袭,我的存在,只能留在这部手机中……。由于周围信号被屏蔽,无法利用通信传输逃走】
恶棍甚至忘记了疼痛,打算起身。男性急救队员马上将他按住。
「冷静下来!急救车内限制使用手机」
「闭嘴!现在不是管那些的……」
恶棍企图胡闹,男性急救队员把脸向他逼近——细语道
「……到底为止」
「啊……?」
耳边传来的急救队员的声音,不是男性的声音,而是变成了平静的老婆婆的声音。
「恶作剧闹过头了啊。被解雇的时雨泽竟然想消灭现役的时雨泽」
「……!?你、你这家伙!难道是时雨泽OB的……!」
在大喊的同时,男人脖子上被扎进了注射器。
镇定剂被输入血管,恶棍的嘴巴翕动着,当即昏倒过去。
变成老太太的急救队员从倒下的男人胸前口袋里取出U盘,呢喃道
「这份资料且还给真正的拥有者吧。最后一定要好好地交给读者们喔」
确认恶棍完全丧失意识后,老婆婆对正在摆弄他手机的『见习者』说道
「你该不会在想……利用这个AI,就可以篡改银行账户的数据,随意增加存款吧?」
「怎、怎么会呢」
身为时雨泽惠一的一员,同时还是见习处置人的OL,一边移开目光,一边把悄悄把手机装进口袋。
面对这样的她,老婆婆反倒用佩服似地的目光看着她说道

「贪婪到这个份上,还真是觉得清爽呢」

◆◇

4月11日 下午 饭田桥站前

『尽管不想把被解雇的那个人当做OB呢……OB的处置,已经由OB的我完成了。然后,U盘已经先妥善交给编辑部了,交涉和执笔,要加油喔』
对用老婆婆声音说话的OB表达感谢后,时雨泽挂断了电话。
止步于车站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荒诞无稽的半天。
这是『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所怀的,对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事情,最直观的感想。
可是他接下来思考的事情,却又是在一般人看来同样荒诞无稽。
——这次的体验,要怎样弄成小说呢?
中了坏人的圈套险些丧命的经历,对藏在地下保存完好的战斗机所感到的震惊,还有顺势乘上去驾驶它翱翔天际的事,还有『网络时雨泽』将所有违反航空法的记录全部抹消的事,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为了以小说家的身份继续往前跑的食粮』。
于是,时雨泽惠一再次跑了起来。
朝着编辑部,为了创造出崭新的时雨泽惠一的小说。

——说起来……我是为了什么而开始写小说的呢?

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在脑海角落里还冒出的,这个根本性的疑问。

◆◇

「搞不好连我自己也不太懂,也还感到迷惑。所以为了要更瞭解旅行的目的,才不断的旅行吧?」
「这样啊——」
「好了,我要睡啰。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晚安,汉密斯。」

时雨泽惠一 著
        《奇诺之旅》序幕「在森林里·b」节选


◆◇

数日后

最终,『网络时雨泽(Ver.旅人)』在之后确定在时雨泽惠一资料馆负责电子数据管理的工作。
原型的网络时雨泽的态度是『既然是如此不同的自我,便没有赌上自身存在之位去战斗的意义』,容许『网络时雨泽(Ver.旅人)』与自己存在于同一世界线上。
虽不清楚这样会不会让那所资料馆今后变得更好,至少不用担心被逾趋电子化的社会所抛弃。

当一切问题得到解决,七个人正协力进行执笔作业时——
负责编辑部交涉的时雨泽,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被解雇的时雨泽惠一』从医院消失了。
为了不让时雨泽惠一系统被世人所知,不能够贸然报警。
说不定,又会被他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这么心想,用已经恢复了邮箱数据的手机向各位时雨泽发送了邮件。
让大家最大限度地小心『被解雇的时雨泽』的妨碍。

◆◇

此时,那位『被解雇的时雨泽』——
他从医院被带走,现在人在某个地下室里的,『资料室』中。

他脸上毫无神采,全身被皮带拘束着。
说来神奇,就跟他对交涉役时雨泽做的一样——他全身被手铐、脚镣、项圈还有皮带死死绑住。
不过,这次对他实施的,并不是他当时那样赶工出来的粗糙措施。他手上戴的是真正的手铐,在结结实实的拘束之下动弹不得。
嘴里还被塞上了口水球,『被解雇的时雨泽』一边唔唔、嗯嗯地呻吟,一边看向站在身旁的女高中生。
目光空洞的她,在被拘束的男人眼前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嘀咕
「刚才,来邮件了。『SHI YU ZE HUI YI』发来的,给『SHI YU ZE HUI YI』的我。说要小心『已经不是SHI YU ZE HUI YI的SHI YU ZE HUI YI』」
女高中生就像在给自己灌输似地,念念叨叨地嘀咕着。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必须格外小心啊。因为我是距离最近的」
自言自语完后,她只把眼珠咕噜地转了过去,看向『被解雇的时雨泽』。
『SHI YU ZE HUI YI』里头的东西之前看过了。但是,呐,但是啊,我发现了。『已经不是SHI YU ZE HUI YI的SHI YU ZE HUI YI』的里面,还没看过。我觉得,不知道有哪里不一样,是写不出真正有真实感的小说的。你明白嘛?呐。你明白吗?呐?」着重特殊处理
『被解雇的时雨泽惠一』嘴被口水球堵着,不断发出支支吾吾的惨叫。看着他,『SHI YU ZE HUI YI』很开心很开心,但又好像被什么逼得走投无路一般,吐出颤抖的声音

「因WEI,你YE是,SHI雨ZE惠YI啊」

之后,究竟是『被解雇的时雨泽惠一』跨越危机,又或是被『SHI YU ZE HUI YI』的黑暗所吞噬——恐怕结果无人知晓。
除了在世界的上位俯瞰一切的,被称为『BIAN JI』的存在之外。

◆◇

暗归暗。
光归光。
时雨泽回归时雨泽。

总而言之,创造新故事,一如既往的日常回归各位时雨泽惠一。
有时装装绅士,有时也如同野蛮人一般蹂躏自己创造的世界。
就算『新作』获得成功,要做的事情依旧不变。
为了追求更新的系列,抑或让现存的系列进一步成长,他们将继续不断奔跑吧。

有的人为了继续守护自己的存在意义
有的人为了编织出未来的希望
有的人为了从构筑世界的古老系统的绝望中逃离
有的人为了享受每一天
有的人为了一边注视未来一边守护过去
有的人为了金钱和名声
有的人为了,纯粹让自己继续还是时雨泽惠一

又或者为了,他们所未曾谋面的什么人。

某位时雨泽惠一心想。
——我们究竟能否一直奔跑下去呢。
——要这个世界,还认为我们所描绘的『故事』是需要的。
——不论多久,不论多远,我们只能一路跑下去。

若问为何……
那便是因为——

◆◇

我是专业作家。

——时雨泽惠一 著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1 — Time to Play — 〈上〉》节选



时雨泽 On the Run 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时雨泽惠一。
想着,这样爆料没关系吗?不过因为『谣言溜来四十九,是不是好像采茶歌?』于是我就给了OK。
说出来你别吓着,这里写的都是事实。是真实的事。谁都没有说谎。包括后记。
然后我想说的是
“我也稍微把这个当目标试试吧?”
有这种想法的人,劝你还是放弃为好。
非常够呛的喔?
又是截稿日临近不管睡觉还是什么统统免谈必须去写书;
又是不论发生再怎么令你伤心难过的事情还是得硬着头皮写喜剧;
又是非得买大堆的气枪作为资料;
又是必须去当做故事背景的地点旅行取材。
说了这么多还想尝试自己可能性的年轻人,请你去敲老家『人才招募中心』的门试试看。

因为这次文中『时雨泽』的字眼成串成串地冒出来,我想应该有些人开始感觉汉字变得支离破碎,搞不清作为一个词汇的含义了。
管这现象叫“完形崩溃”就好。别担心,常有的事,请不要太在意。
想着后记里没写什么正经玩意,好歹写点有用的东西,就介绍给大家了。
您读到这里,我真的非常感谢。

时雨泽惠一


DENGEKI Collaboration
Messages from Authors


作者附言

时雨泽惠一
—————
就算跟我说「代替后记的读者专栏」,你看,后记写都写了,而且我不是很擅长写后记,所以没什么好写的。就写写近况吧,最近喜欢上了作拉面菜码的卷心菜。相比肉更喜欢卷心菜。堆成山的卷心菜。倒不如说面好碍事。干脆不要面了。话说不要面哪里还是拉面,都成火锅了。不做面的DAN-MEN有没有这种菜?下次找找看。
————————————
夏海公司
—————
编「夏海老师,要不要参与下主题决定的多作家合作活动?」(主题决定的短篇倒是能写吧……虽然没试过)编「搞得像文集一样就没意思,所以是接力连作!」(欸、欸?)编「主题决定了!是时雨泽惠一!」(!!?)——这样的困惑丢到了九霄云外,结束后一看是个非常欢乐的企划。请务必再让我参加。下次是成田良悟老师主题!
————————————
成田良悟
—————
把其他作家满溢而出的时雨泽爱利用起来储存作为原料吧嘅嘻嘻嘻嘻……。这么想之后,真的从大家的作品中感受到的无穷无尽的时雨泽热量,这些没办法轻轻松松整合起来呢,于是我在紧张感下执笔。这是头一次能把各位时雨泽作为角色,真的非常感谢!这本书简直是时雨泽为了时雨泽而由时雨泽之手写的文库本。时雨泽在解放奴隶的南北战争中用安装了斧头的滑膛枪同吸血鬼团伙战斗的下部作品,敬请期待……!
————————————
和原聪司
—————
我是头一次享受到了与诸多时雨泽惠一先生一起创作故事这一快乐经验的时雨泽惠一。由时雨泽执笔,让时雨泽惠一老师笔下故事的主人公·时雨泽惠一登场,时雨泽惠一在品味到联合创作的美妙韵味的同时,再次向时雨泽老师致以感谢。本书是为了做好时雨泽惠一而拼命的时雨泽惠一每天时雨泽惠一的故事。您所住城市的时雨泽惠一说不定就是时雨泽惠一。
————————————
木崎千秋
—————
让我这种加入到如此豪华的阵容中真的好吗……我设法把这种不安掩饰过去,决定参加这次的企划之后,酒量见长了不少。想着机会难得,就写平时不写的故事吧,于是尝试挑战写女高中生,但结果想起了自己高中时代的黑历史,「唔啊啊啊啊」抱头煎熬的日子持续下去,结果酒量就增加了。希望能为您带来几分快乐……!
————————————
听猫芝居
—————
七个时雨泽,然后,我负责的《成为时雨泽惠一的那天 -Is it a Black?-》您感觉怎样?作为写书的一方总之非常开心,作为一名读者也觉得每个部分都特别有意思,希望大家也能够从中得到快乐。……啊,刚才只顾说快乐去了,其实有一件令我不安的事。后记写的这么正常,没关系吗!?
————————————
九冈望
—————
感谢阅读。被叫来参加这个出色的企划,我写得非常尽兴随意。然后,写到一半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好想要好想要人工作家智成为现实。有了那个真的超方便,但感觉搞不好自己会因此丢了饭碗……人类果然肉身才是第一位。
————————————
甲田学人
—————
这算是爆料了,这次写了『女高中×小说家』的,非常风潮的题材。我自己都觉得写出了个萌萌的时雨泽老师。
————————————


DENGEKI Collaboration
Messages from Illustrators


画师附言

HIMA
—————
这次插画的理念是『七个时雨泽惠一』,序章的『自本日起截至当期四月十日前,提供一个支持未来时雨泽的新系列的点子』的邮件指示,其实我也收到了……以这样的设定画了出来。您感觉如何呢。
————————————
藤実なんな
—————
这次的作画是人生第一次画插画!画的能不能吻合文章,让我有些不安,但内容非常有趣,读了两三遍,想象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顺势就画了出来。但愿能将那种感觉传递给读者朋友。
————————————
Minoru
—————
刚读到故事的时候,觉得OL小姐意外的是个普通人物,但读着读着渐渐感觉3号小姐欲望强烈很有意思,于是就配上「3号」的文字,以「看都不看过去的搭档编辑,只顾着灵感」的感觉画出来了。我画的非常开心,谢谢!
————————————
ユウナラ
—————
我是ユウナラ。这次画了自己人生最终目标的电脑生命体。不过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做将时雨泽惠一老师思念体拟人化的工作……。若能看出特工的感觉,我就无憾了。魅力点是眼睛和鬓角。BSA-M20呢,啊,很厉害的样子,努力画得别太糟糕。
————————————
英和
—————
主人公迄今为止的生活与围绕在身边的东西,混合在资料馆看到的东西,在整理思绪的同时头晕眼花,有种新故事即将由此展开的预感。就是以这样的印象,画出了这次的插画。
————————————
冈谷
—————
时雨泽惠一资料馆,好想去参观一次啊!这是我头一次与阵容豪华的老师们共同演绎梦想,在同期获奖的各位的包围下工作,心想这样稀有的机会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于是,我十分紧张,也万分快乐。能为我所一直向往的各位老师添上插画,我的梦想又实现了一个。非常感谢!
————————————
シロジ
—————
能参加这样的企划,我非常开心。读到让我负责的「Fullswing Thick Girls」作中登场的,截然不同的三个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我非常开心,也非常羡慕。能为这个故事增添色彩,我画得无比喜悦。希望我的插画,让读者朋友浮想出三人快乐谈笑的身影。
————————————

译者附言
被九冈望骂得好惨。
本作为《电击文库MAGAZINE》创刊7周年纪念特别企画附录,时雨泽惠一出道15周年特别企画作品。时隔5年的现在(2020年),正好是时雨泽老师出道20周年纪念,特此补上这本书(鸽了5年)聊表敬意。
尽管这本书本就面向特殊读者群,为保证原汁原味,故不做对作家、作品相关任何的梗进行不解风情的注释。但是,这并不影响作品独立阅读,不了解时雨泽老师的各位也不妨读一读。
另外,作品中出现的任何引用皆摘选自台版正式出版版本文库(《抹杀者》《待茶送到之前》《早上好》因无台版译本除外),但因情节与逻辑需要可能进行了微小修改。


附录1:

《待茶送到之前~A Book At Cafe~》 时雨泽惠一 著 选篇


「绅士的故事」(28-29)

这是某一天,某一刻,某辆汽车上的故事。
拥挤的汽车上,有位青年爽快地给老太太让了座。
「谢谢你,你真是位出色的绅士」
听到老太太这样说,那位青年却摇摇头。
「不,太太。我可不是绅士」
「那你是什么?」
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说:
「我是个纯粹的野蛮人。只不过,时刻都装成绅士的样子罢了」
「哎呀,那你为什么要装成绅士的样子呢?
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吗?」
「是的。那当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
青年悄悄回答说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其实是野蛮人」


附录2:
《早上好 -Sena Saw Emiko. Sena Didn't See Emiko.-》

附录3:
《抹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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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3

10000
hiverQ 子爵
七个时雨泽惠一,100个镰池和马

4 年前 0 回復

bhsd 王爵
本帖最后由 bhsd 于 2020-4-11 10:55 编辑


网络故障,没想到回复发了两遍……

4 年前 0 回復

bhsd 王爵
没想到接力小说能写的这么有趣!不过最令我感到后怕的是和马居然只有一个人的重大爆料(笑)

4 年前 0 回復

Alonezom 平民
那么河马是有几个人组成的呢,应该有至少两位数吧

4 年前 0 回復

dearrara 勳爵
孔子爱吃肉酱,子路死后被做成肉酱,孔子便不再吃肉酱。孙林夫出奔后奏编钟,因为季札责备他,孙林夫便终身不再听音乐。今天的我连孙林夫都不如。

4 年前 0 回復

orckingdom 勳爵
對對對,時雨澤惠一當然是七個人
我 完 全 相 信

話說除了現任七人之外
本作中還有
1.同時是OL的父親的時雨澤惠一
2.老婆婆,或者說處理者的時雨澤惠一
3.殺人魔(男性)的時雨澤惠一
4.惡役,被開除的時雨澤惠一
5.惡役2號,背叛的網路時雨澤惠一
6.住在資料室電腦裡的網路時雨澤惠一(旅人Ver.)
...很好,開始完形崩潰了

4 年前 0 回復

number20007 勳爵
居然沒有最重要的黑星紅白

4 年前 0 回復

a00441234 子爵
从看到标题我就忍不住开始笑了

4 年前 0 回復

MocaBolka 侯爵
作者阵容挺强悍的a

4 年前 0 回復

agreatman 王爵
樓主好久不見
話說沒想到負犬小說組還在,以前不少小說都是那邊處理的說

4 年前 0 回復

在月井之中叹息 勳爵
本帖最后由 在月井之中叹息 于 2020-4-2 12:04 编辑


光是看到封面和作者阵容我就已经笑的停不下来了,不是厕纸作,是很用心很有意思的作品。
个人感想,甲田学人的风格果然还是很明显,恐怖怪诞且有点掉san的行文,突然想把断章的格林童话再读一遍了

编辑一下:甲田学人的萌萌哒的女高中生和我们常识之中的可能有很大的偏差……这哪是萌萌哒的女高中生

4 年前 0 回復

孙悟空烦恼 侯爵
这群作家太会玩了吧2333

4 年前 0 回復

风暴的召唤 伯爵
真是非常有趣的短篇集呢。
虽然不同作者的风格不同,但却构成了一个协调的7个时雨泽惠一的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4 年前 0 回復

肯德基(百胜) 皇帝
欢迎光临汉堡王DIY汉堡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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