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魔法师[椎野美由贵][第一卷]——魔女说:绽放光芒吧!


“如果你不为可爱娇弱的妹妹服务,可是会倒大霉的!”
“柔弱的女孩不会说这种话吧……”
一碰面就抬杠,但为了守护日本国内隐藏的精灵之力,
京介&丰花这对双胞胎高中生日夜从事于“魔法”业务。
对陆续发生的问题全凭真本事解决的兄妹俩,
即将面临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物所策划的阴谋!
在第6届角川学院小说大赏获得“大赏”的
学生魔法师战斗小说,登场!








第一章 不得安宁的新学期


某个春天的满月夜晚。
在无人通行的河川堤防上,一名年轻女子发出了惊呼。不过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惨叫声。因为她的嘴里,正塞着一团、揉成球状的手帕。
三名男子脸上露出心术不正的笑容,将女子的手脚压制在地面。他们的年纪全都在二十岁上下。虽然对这名女子来说他们是生面孔,但他们却是在这一带犯下五起强暴女性案件的惯犯。当然,目前警方仍未抓到他们。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扯破女子的衣服。带有寒意的春风从丝袜的破裂处侵袭女子的肌肤,女子流着眼泪扭动身躯。她只是为了想抄近路回家,才选择走到堤防这边而已。然而,即使当事人并不想成为被害者,却总是会祸从天降一一这就是社会的常态。
当其中一名男子发出急促的喘气声压覆在女子身上时,从堤防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唉——呀——我才在想说这里怎么会产生闭塞呢。没想到居然有强暴犯啊。真是老套——”
在前方数公尺处站着一名少女。虽然她身上穿着附近县立高中的水手制服,但不知为何又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不知她是打算拿来当外套还是做什么用——总之,那件黑漆漆的斗篷与少女的短裙实在不怎么相称。
“你们几个,听过这个故事吗?
有张可爱脸庞的少女,感觉毫无畏惧地咧开双唇笑了。两耳上绑着的两束长发,和长及脚踝的斗篷衣摆,在晚风的吹动下大幅飘扬。
“中国的…是哪个地方呢……唉,管他的。在某个地区自古以来有个名为门寸教的宗教,它的教义里提到,犯下强暴行为的男子在死后会被祖先们围殴,堕入地狱,之后无论转世多少次,都只能变成食粪虫之类的害虫。”
少女用单手拿着类似魔杖的长木棒轻敲自己纤弱的肩膀,同时用一派闲话家常的口气说出这个故事。而那根约莫与少女同高,纹路分明的木棒,简直就像是在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魔法师所携带的必备品一一魔杖。无论是魔杖还是斗篷。都给人戏剧社社员开小差偷溜出来的印象。说得明白点,就算是在紧要关头出现也是一点都靠不住。女子从鼻孔发出抗议似的气息,不断地摇着头一一“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快去叫警察啊!”从她被塞住的嘴里,流泄出无法成声的呐喊。
“这小丫头在搞屁啊?竟然还穿着一身奇装异服。要做园游会练习就回家去练啦!
其中一名男子嗤之以鼻地说完,少女马上就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情。
“把我这身打扮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可饶不了你。起初我也觉得这身装扮蛮逊的,好不容易最近才开始喜欢起来。可是就冲着你刚说的那番话,让我一瞬间又想起这样子或许还是很逊啊。看来我得重新修改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真是个烦人的小丫头,你也想加入我们吗?”
男子站起身,与少女对峙。他把刚刚用来胁迫女子的那把刀亮在少女面前。在月光的照射下,刀刃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那把刀是什么?是用父母给的钱买的?
脸上浮现出嘲笑似的笑容,少女把长木杖挡在身前。那根木杖大约是人手臂般的粗细,一般来说,无论是当成武器的威力,或是带给对手的威胁性,都并非那么能够令人期待。
“还是用你自己打工赚的钱买的?那么,你能得到这份打工是因为谁的关系?这都得拜你父母把你生得四肢健全所赐吧?
手持着那看似不可靠的武器,少女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
“在月色如此优美的夜晚,就算是待在家里帮忙捶背也行啊。但是你们却打算鼓励向妇女施暴的行为?真是太卑鄙了,这样你们的祖先可是会海扁你们的。换作是我的话,就会用回旋踢把你们给踹得晕头转向。”
“闭嘴!
刀光一闪,男子开始扑向少女。少女以身轻如燕的动作躲过男子的攻击后,举起木杖对着空中呼喊。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吾为支点四方四尺,震动大地,震度为八.出于巽位破坏鬼门,沉于丑位!
一瞬间整个堤防发生剧烈的晃动。想袭击少女的男子摔倒,而压制住女子的另外两名年轻人也失去平衡地跌了个屁股着地。女子赶紧起身,吐出嘴里的手帕,准备逃离此地。
“別想逃!
因为脚踝被抓住,女子整个人跌向地面,嘴里还吃到潮湿的泥士。当她被强行翻身仰躺而快要被男子殴打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沿天之赤道起动雷云。降于目标之三者,遵从吾意!
瞬间,骑在女子身上的男子停止了动作。大概是要对少女如咒语般的呼喊做好心理准备吧。而女子也停止抵抗,凝视着少女。
在满月光辉的照耀下,将长木杖指向天空的少女模样,仿佛染上一种神灵般的色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屏住气息,不由得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奇迹。
十秒过去了,经过了三十秒。过了一分钟后却只有晚风不断在堤防吹拂着,什么事都没发生。放下木杖的少女搔着头。独自喃喃自语:
“……方位搞错了吗……又失败了……”
“开什么玩笑!
手中持刀的男子和另一名同伙,同时袭向少女。他们先打落木杖,再连同黑色斗篷一起将少女的身体压倒在地。少女以五公里外都听得到的声音惨叫:
“呀一一!不要一一!不要碰我啦,变态!我的灵魂会被污染!细胞会腐烂的!
“给我安静!
掌掴的声音响起。少女的惨叫更大声了,然而从女子的位置来看,就只能看到水手制服上的黄色缎带在空中飞舞。
“下一个要换我喔!
压住女子的那名男子,嘴角扭曲地露出奸笑,而女子则皱着眉头。似乎是对连累那名少女成为被害者颇感自责,因此她的眼中再度流下了泪水。
“不要一一!不要掀我的裙子啦,现在还很冷耶!你以为现在是几月啊!是四月耶,我就见过因为看到樱花盛开,就兴冲冲地在赏花时光溜溜地跳舞,最后还感冒的笨蛋!顺便告诉你,那个笨蛋就是我爸!你可别小看四月喔!

“吵死人了。喂,把这丫头的嘴堵起来!
“没办法啦……痛痛痛啊!这丫头竟然咬我!啊啊啊,我的手指啊!”

在不知是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骚动中,女子与骑在她身上的男子,却不由得呆呆注视着后方的一团黑影。然而在那一瞬间,跨在女子身上的那名男子却发出惨叫声,并突然飞了起来。
“咦……”
那道人影跨过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直眨着眼的女子身躯,向前方走去。女子看到一个细长的背影一一朝着飞出几公尺外的男子靠近。人影停下脚步.接着就听到叽哩嘎啦铿楞喀啦之类毫不悦耳的破坏声。
“京介!?你是来救我的吧!?快救我!快来救我呀!
少女呼唤着,那人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在月光照射下。浮现出一张与少女极为相似的脸庞。感觉就像是少女剪短了头发一样,但这人影却是一个身穿立领制服的少年。而且,他的右手中同样也拿着一根长木杖。在他脚边则躺着一个翻着白眼,已然晕厥的男子身影。
“你……”
看着被两个男子压倒在地的少女模样,少年端正的脸庞一瞬间扭动了。
“吵死了。”
“你说吵死了是什么意思!竟然对被人暴力相向的弱女子说这种话!因为京介是男生,所以没办法了解这种恐惧感啦!
“所以我才说你吵啊!你光是大声嚷嚷就造成这一带产生闭塞了。”
“你说什么!喂。你们几个。也让这家伙尝尝这种恐怖的滋味吧!这家伙和我长了一张同样的脸孔,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吧!顺便告诉你们,这家伙很强唷,你们可要把皮绷紧点!
虽然没道理去听从说出意想不到言词的少女命令。但持刀男子还是发出怒吼朝着少年袭击。
少年细长的腿自空中扫下,脚尖踢中男子的腹部。口吐胃液的男子当场踉跄几步,少年再追击殴打他的脸部,使其跌倒在地。
踩着倒地男子的鼻子越过后,少年朝着另一名压着少女的男子走近。那名男子虽然发出如幼儿般的惨叫打算逃离,但却被少年牢牢地抓住衣领。
就像胡乱打沙包一样,沉重痛苦的声音飘荡在堤防上。几分钟后,少年如丟垃圾般地将男子的身体弃置地上,并像拉行李般地牵起少女的身躯。
“谢谢你,京介!我们要不是双胞胎,我就会用跟你结婚也可以的方式感谢你的!
少女发出尖叫似的欢呼声,并环抱住少年的身体。少年郁闷地将她推开,把手持的木杖指向地面,并说道: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净化方圆三里之地!再者,将失去意识之秽者,部分退化至八度之夏!
堤防被金黄色的光芒所围绕。茫茫然的女子因为这道刺眼的光芒,不由得闭上双眼。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眼睑。
不知经过几分钟一一当女子战战兢兢张开双眼时,只看到渐行寓去的少年与少女的背影,女子慌张地站起来。而那两个纤瘦的人影。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正走下堤防离去。
“喂喂,最后那个‘部分退化’是什么呀?
“让那些人有一阵子无法使用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吧?
“这样他们就暂时无法对女性施暴了。”
“哎呀呀。京介你真是个恶魔一一嗯一一八度之夏啊。退到这么早呀?呃一一这太残忍了啦!不过至少不是一辈子。以你的个性来说,算是大发慈悲吧?
“因为时间指定只能设定到八年前而已。”
“哼,怎样都行,倒是你,工作的时候要穿上斗篷啦!要是你没穿上被抓包的话,连我都会被减薪的。”
“怎么连你都说这身打扮俗气啊?
“……请…请问……”
女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出声呼唤。少年及少女同时回过头来,少女还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真是抱歉罗,大姐姐。被我搞砸了一回。”
“这种一看就觉得阴暗的地方,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另一方面,脸上毫无笑容的少年静静地说道:
“这道堤防经过净化,不会再有问题。但在闭塞的土地上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你还是快回家去,穿暖和点,睡个好觉吧!你现在这身打扮会感冒的。”
最后少女比出胜利手势,两人就转身离去。
抓紧被扯破的衣服。女子在月光下愣愣地伫立着。摔落在四周的男子们全都晕死无法动弹,而逐渐离去的两个黑影,又开始出现激烈的唇枪舌剑。
不知从远方的何处飘来一股花朵清香,女子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在县立虹原高中的教室里,风纪委员会正利用放学后的时间,举行定期会议。
担任会议主席的是班长,三年级的长谷常彦。从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余晖,让厚重的眼镜边框闪耀着刺眼的光芒,长谷正敲着黑板。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本月份就是‘加强取缔违反校规者月’!”
对于长谷的发言,只有坐在最前排,一年级的塩原友子频频地大力点头。其他的委员则感到麻烦似的打哈欠,或是猛瞧着时钟。
“要对违规者施以重罚!比方说对迟到的学生,每次记五点违规。而记满三十点者,就请他们的家长到学校来!
“太厉害了,会长!
塩原友子甩动着编成辫子的长发,热烈地拍手鼓掌。
“记点制度会让少女心震撼不已。这一定会受到女同学欢迎!
“没错没错,塩原。还有其他的,像对于超过放学时间仍滞留校园的学生,除了记二十点违规,再外加写十张报告用纸的反省文。”
“太棒了,会长!再替反省文总张数超过一百张的同学汇集制作一本文集,这个点子您觉得怎么样?
“喔喔,这真是个好点子,塩原!仓田,好好把刚刚所说的记下来!
伸手指向塩原友子称赞一番后.长谷对着坐在黑板旁书记席上的女同学说话。而坐在那里的副会长,三年级的仓田君香则默默地写着会议记录。
她是个有张瘦长脸型,端正脸庞的女学生。而现在在夕阳渲染下,仓田君香的脸型轮廓及闪闪发亮的长发,让几个男性委员看得出神。
长谷伸起他微驼的背,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在黑板上陆续写下他的构想。
“还没完呢!每周实施一次随身携带物品检查,没收违禁品并埋到后山森林里!
“太妙了,会长!就像乌鸦一样!等到十年后,再挖出来还给本人如何?
“喔喔,塩原,这又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想法。就像是时光宝盒般充满浪漫啊!仓田,刚刚的点子也麻烦你记下来。接下来是对无故缺席者的处罚!虽然新学期已经开始了,但仍无法摆脱春假气氛的人还是很多。这里有从生活辅导处借来的各班点名簿,现在就开始统计结果吧!”
委员们之间响起一片明显不满的声音。此时已经超过委员会预计结束的四点有三十分钟之久了。每个人都想回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放学回家了。
但长谷敲了一下黑板,不平之声立刻沉寂下来。
“嘿。你们难道没有身为风纪委员的骄傲吗?身为委员,如果不能拼命取缔学生的风纪问题,那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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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没错!大家一起努力吧!

发出赞同之声的,就只有塩原友子一人。本来,这是每个班级最少要推派一人参加的委员会活动,但是大多数的成员都是因为猜拳或抽签之类的省事方法,得到悲惨的结果而被选为风纪委员。除了会长之外,大概只有塩原友子是自愿参加的。
长谷一边啪啦啪啦地翻动点名簿,一面大声命令着:
“好了,快点动手吧!听好了,从开学的四月八日起到今天。总共十天。其中缺席五天以上的学生,要视为必须注意的人物……”
“芝山诚一不能列进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仓田君香,缓缓开口说道。
将长长的栗色头发拢至耳后,仓田君香继续说着:
“芝山从开学后就没来过学校,所以不能算是跷课。”
“这……我知道啦,仓田。芝山当然会另案处理,嗯……”
就像是坏掉的机械人偶一样,长谷频频点着头,而他的额头微微地冒出汗滴。塩原友子轮流看着、比较着长谷和仓田君香,歪头思索着。
“来…来吧。要开始哕,塩原!对于被列为必须注意人物的学生。就送他们清扫校门的招待券吧!
长谷亮出点名簿做出宣告,塩原友子立刻露出笑容点头表示赞同。
“太帅了,会长!我们在招待券的一角附上糖果吧!


在枣红色的天空中,有无数的櫻花花辦飞舞着。开学当天逐渐盛开的校内櫻花树,也马上就要凋零了。一条京介从校舍屋顶上,默默地凝视着这片景象。
制服立领上的领章还是全新的,这表示他还是一年级的新生。嘴角衔着一根变短的LUCKY STRIKE香烟。当站在背后的那名女学生说出“把你叫出来真不好意思”时,他把香烟点燃了,但她却在京介的香烟烟灰掉落地面五次的这段期间里,只是忸忸怩怩地扭动身体,一句话也不说。
“你有话要说……是什么事?
缓缓地吐出烟雾.京介从这一头出声询问。等得快累死了,真想快点回家去。今晚负责做晚饭的是京介。他心想,回家路上的超市有从傍晚开始的鸡蛋限时特卖,如果可以,希望能赶得上。
听到京介的叫唤,女学生肩膀抽动一下后抬起头来。两颊十分羞红的她,是隔壁一年五班的村山优子。虽然对她的长相没有印象,但京介总觉得好像记得她的名字。这是因为同班的男同学死命地嚷嚷着“五班的村山是全年级第二可爱的女生”的关系。至于到底是基于什么标准来判断,京介完全无法理解。
“我…我……嗯,从入学那天起,就喜欢上一条同学了。”
京介又再吐了一口香烟。一条烟线宛若晚霞般地缓缓飘扬到天空。
“所以,你……可以跟我…呃…交往吗?
“抱歉,我不打算和任何人交往。”
京介如此回答道。在他把掉落的烟蒂踩得支离破碎的期间,村山优子一直颤抖着身子,但当京介抬起头时,她却像逃离他的视线似的跑着离去。京介望着绯红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让前额的头发像是疲倦似的飘动着。
“她被甩啦,真可怜!”
在屋顶的出入口处,出现一名与村山优子截然不同的女学生。那是一位将长及腰部的黑色头发在两耳之上结成发束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像是垂着长耳朵的野兔,但她眼中那股好胜的光芒,怎么看都比较像是肉食性野兽。每次看到她,京介都有这种感觉。
在把刚刚的村山优子排名为全年级第二可爱的那群人眼中,眼前这个女学生似乎是被誉为“全年级最可爱的”,但京介看到她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她的名字是一条丰花一一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双胞胎妹妹。
正因为是妹妹,所以丰花的面貌和京介几乎是如出一辙。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共同强烈地接受母亲遗传基因的两人,在外貌上是十分相似的。明明看到自己的长相一点感觉都没有,看到丰花自然也不应该会有什么感觉才对。
“京介啊.你拒绝人家的话说得太无情啦!
步伐粗鲁,逐渐走近的丰花这么说道。她走到围篱边,架势十足地让纤细的身体倚靠着。而她只配戴在右耳的水蓝色小耳环顽强地反射夕阳,绽放着光芒。
“不管是有正在交往的对象,或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对方会一直无法死心,这样是很可怜的。”
“我既没有交往的对象,也没有喜欢的人。”
“这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其他人并不明白啊啊,你呀,干脆在制服背后写上大字‘不论男女我一概没兴趣’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过来搭讪罗。”
“你说的话太无聊,我连反驳都懒。”
听到再重新点燃一根烟的京介回话,丰花鼓起了双颊。虽然只是这样,她身后的围篱却发出声响地振动起来。
“京介,你为什么只会做这种无聊的回应?真搞不懂刚剛那女孩是喜欢上你哪一点?如果跟你约会一天,一定会因为太过无聊,结果从耳朵流出脑浆而死啦!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拒绝她。如果害死別人会出问题的,不过如果死的是我就没关系了。”
“等等,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以说这种话啦!
竖起形状优美的眉毛,丰花嘟起嘴来,而京介仍露出沉静的表情,吐着香烟的烟雾。


虽然是容貌相似的两兄妹,但在情感表现上却是完全相反。相对于总是喜怒哀乐表现分明且毫不保留的丰花,京介却几乎不表露情感。他们的父亲猜测,或许是打从还在娘胎里,丰花就把京介所有能称为情感的东西全都吸收殆尽的关系。

“找我有事吗?
和丰花并肩依靠在围篱上,京介开口问道。虽然回去的家是一样的,但班级和交友关系完全不同的两人,是不可能刻意一起上下课的。
“啊,对了对了.我跟你说喔,宪也哥竟然跑到我班上来找我耶!
绑成两条的发束随风摇曳着,丰花如此说道。因为一剪短头发就会和京介搞混,所以丰花自小就留长发。
“然后,我想或许京介你还在学校,所以就跑去问六班的人,结果听说你被人叫到屋顶上来。我猜想可能是干坏事和打架,就跑来看热闹了。”
“啊,是吗?
“我很喜欢京介的‘奇迹流星’。”
“那是什么?
“就是你常用的那招右钩拳与左膝击的连续技呀!攻击时的残影以及令对手流血的画面就像流星一样,以你来说算是很华丽的招式了。”
“你别擅自帮别人的招式取名字。”
短短地吐了一口烟后,京介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那…宪也找你做什么?
当他说到就读同所高中三年级的表哥的名字时,当事人就凑巧出现在屋顶上。
“嗨,双胞胎。”
摆在190公分巨大身体上的方形脸庞绽放出表情,福原宪也露出了笑容。他是橄榄球社的社员,大致已经确定明年可以运动推荐生的方式保送进入关西的大学就读。
“宪也哥你听我说啦!京介又拒绝女孩子了。”
丰花手舞足蹈地走近宪也,宪也伸出大手抚摸着她的头。
“有什么关系?在天地万物中,人唯有在不满足时,才会切身感受到那份贵重。为了那一瞬间,现在不断舍弃可以算是一种计划。”
“呀一一宪也哥真不愧是三年级的。你说得太深奧了,我完全听不懂啦!
“哈哈哈。丰花你还是一样笨呀!
“啊哈哈。你真是没礼貌。”
对着丰花微微一笑后,宪也望着京介。在宪也的眼中可以看到仅仅一瞬间的闪烁,京介感到疑惑似的低头沉思。可是,在他的感觉转变成疑问前,宪也就把手按住自己的头,像是在搅拌脑浆似的摇晃着。
“光看京介的表情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有精神,还真不方便啊。不过,你可别在父母亲和学校面前幂露偷抽烟的事。”
“爸早就知道啦!所以前阵子真是累死人了。爸还紧抓着京介说要踹烂他的肺脏呢!”双手叉腰的丰花如此说道。结果这件事,是在自告奋勇的丰花向父亲花言巧语蒙骗下,让京介得到抽烟的许可。丰花似乎是说了“就像植物需要阳光和水一样,京介如果没有焦油和尼古丁就会死”之类意义不明的话,也因此京介欠了妹妹一份人情。然而这份人情,早在前些日子将“巡视中”的丰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吋,就应该一笔勾销了。
“是吗是吗?反正有精神比什么都重要嘛!那……”
宪也才一靠上围篱,铁丝网就发出吱嘎的刺耳声。
“怎么样,高中生活还过得惯吗?
“才过了十天而已。”
“真好呀,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不在这里了。青春岁月的每一天都是很可贵的,要好好珍惜喔!
“你是特地来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吗?
听到京介这么说,宪也垂下眉梢板起了脸孔。
“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小孩耶。”
“反正我也不是生来让人觉得有趣的.”
“啊一一啊,更是枯燥的回答。令人无法相信你只有十六岁。一想到这种人会是继承者。我就觉得有点不安……”
话说着说着,宪也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四方形板子。状似磁碟片的这个东西,叫做罗光图。
宪也将罗光图塞进京介手中,还顺便在京介的肩上拍了一下。
“我一直想交给你们,不过却老是忘了。这样一来,将市内负责人工作移交给你们的手续就完成了,明白吗?‘本家’那里就由我提交报告吧!
0K啦,放心交给我们吧,宪也哥好好准备推甄,在社团活动上要多努力罗!
拍着自己平坦胸部的丰花说道。听着丰花活泼的声音,宪也很满足地点点头,然后从围篱旁起身。
“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来问我。再见了。”
挥着厚实的手掌,宪也离开了。京介却好像想不通似的喃喃说道:
“好像有点奇怪耶,明明只是要把一个罗光图交给我们,为什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本来,这个罗光图在这个月初就应该从宪也手上接收的,但因为他的时间无法配合而一再延岩,现在都已经四月中旬了,而宪也和双胞胎的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京介心想,即使在学校里错过交付的机会,但放学之后应该也可以找到许多机会送来吧?
丰花拨弄着发尾,虽然不太明白的样子,却还是一副通情达理地卖力点头说道:
“没错。不过他是考生嘛,所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真辛苦耶!
“是这样吗?算了,反正跟我无关。”
“京介呀。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脑袋里的冻原地带正在扩张喔!
因为不想再跟丰花争论下去,所以京介抽完一根烟之后把罗光图交给她,径自朝着出口走去。
“我先回去了。要是鸡蛋卖完的话就麻烦了。”
“对喔!姐说过,今天晚上要是没吃到蛋包饭的话,你的小命就不保了。虽然这样有好戏可看,但我也很想吃蛋包饭。所以绝对要把蛋买回来喔!如果你没买到的话,就让我们瞧瞧你自己生蛋般的毅力吧!”
一边用罗光图的一角刺着脸颊,丰花露出笑容说出如此恐怖的话。然而京介却没回应,背对着她。当他快到出口的时候,丰花又再一次叫住他。
“京介,你不和任何人交往,是因为礼子的关系吗?”
京介停下脚步,没回过头,也不回答。
“都过了两年了,应该够了吧?礼子她会原谅你的。”
“跟她无关。”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京介迈步离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名少女的面容一一京介,不管是名字还是工作,你都给人一种日本风的感觉吧?所以既然要抽烟,这个牌子比较适合你喔。因为你看,这烟盒上的图案,很像日本的太阳旗吧一一手指着美国生产的LUCKY STRIKE牌香烟外盒,笑得天真无邪的那个少女。如今已经不在了。



在正式纪录上,起源据说是在西元后二百年左右。
日本的某个地方一一在现在虹原市一带有个小村落。由一名巫女治理着。巫女拥有优异的精神感应能力,只要她祈祷,就可以得到某个强大精灵的庇佑。由于精灵闪闪发亮的姿态之故,人们将之称为光仪大神。在精灵的助力下,巫女所治理的村落是个富裕且繁荣的地方。
但是和平的日子并不长久,嫉妒光仪大神神力的邻近村落居民挑起了战争。虽然有留下敌人也是遵从某种神性存在的传说,但却都无从证实。长久争战的结果,光仪大神的躯体被击碎,村落遭到毁灭。即使残存的巫女拼命地尝试着。但仍无法修复精灵的躯体。被击碎的六具残体己不再具备意志,以人类来说,就是已经呈现走人生命尽头的亡骸状态。
巫女将光仪大神的残体埋人土中,不可思议的是.只有那片土地自动被净化了。被火烧尽的焦土复原,而植物冒出新芽。这是因为在埋人土中的精灵残体上,还残留着光仪大神的力量。甚至,巫女在这片土地上进行祈祷,残体也可以如同精灵仍存在时一样,让人们期望的现象重新返回地面。巫女思索着,怎么能够让死后却又回应人心的精灵遗志,消失在这世上?
能引发残体力量的地方,也就是埋藏残体的位置,是限制在非常狭窄的范围。但如果分成数个地方埋藏的话,残体们会在地底下伸展出类似根一样的东西,扩展彼此相互连系范围的特征。再加上被埋藏之后经过某种程度的时间,地底下的残体也会产生分裂,增加数量。
有些人声称这些现象是光仪大神复活的前兆,有人则说精灵的残体在地底下转生为其他的生命。虽然详细的情形仍在研究中。但利用这种特性。是可以将效力圈扩张到更宽广区域的。巫女花了半生的时光,在日本国内扩展可用的范围。
同时,巫女将对光仪大神的祈祷辞,置换为特定语言的排列一一亦即定型咒语,并将引发力量的过程加以简化。也因此,即使不具备和巫女相等精神力的人,只要念出咒语,也可以引导出精灵之力。在巫女死后,后代子孙不断地研究、改进咒语,以将精灵残体埋藏在更宽广的地区,扩大光仪大神庇佑为目标。他们的目的,就如同巫女遗言中也有出现的记载一般一一唯有构筑世上的和平。
现在,据说除了海洋地区及一部分“根”难以连接的区域之外.世界上已有八成的陆地纳入效力图了。而以“根”相连结的精灵残体。统称为“光流脉”,其管理能力是以血缘遗传的方式。由巫女的子孙传承着。
而一条京介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丰花,就是出身于巫女血脉一族。
“喂,京介。我平常就一直在想喔。”
闲着仰躺在床上的丰花开口了。她不断爽快地打开自己带来的零嘴包装袋。
“在游乐园里,不是有收垃圾的清洁人员吗?那人说起来算是园方内部的工作人员吧?而他们却不能参加主秀游行之类的活动。不过,若是没有清洁人员的话,游乐园就无法运作了。如果垃圾散落一地,会让游客觉得不高兴,主秀游行也无法顺利举行。总之,清洁人员是很伟大的。喂,我想说的你明白吗?
“我没去过游乐园,所以不明白。”
把手肘撑在书桌上抽着烟。京介静静地回答着。这里是京介的房间,无论是书桌还是床铺都是京介的东西。丰花很讨厌别人进她房里,但却有漫不在乎赖在别人房间的癖好。今天晚上她也是超过十点后突然闯进来,还擅自躺在别人床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床单上一股不服气的视线投向京介。丰花嘟起了嘴。
“你的反应真差耶。这是举例嘛!我想说的是,如果参加游乐园游行的是高级术者,我们就是收垃圾的清洁人员了。”
“是这样吗?
“没错,绝对是这样。在不引入注目的地方朴实地工作着,支撑着游乐园。然而,不引入注目就无法得到评价,薪水也就不高。矫正术者的酬劳还不到高级术者的五分之一,这绝对是错误的。最伟大的应该是收垃圾的人!
一口气将零嘴塞人口中,丰花毫不犹豫地将空包装袋扔在地毯上。即使要求她的言行一致也没有用,这点京介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他心中猜想着,如果想要跟她抱怨空包装袋的事,大概会和“这是把床铺和垃圾桶摆得相差那么远的人的错”之类令人无法理解的理论对抗。于是,在同时吐出烟雾及叹息后,京介捡起了垃圾。
在继承巫女血缘的人中,有九成是隶属于光流脉的相关组织一一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团体。而在本家底下工作、获取酬劳的人,称为光流脉使者,据说现在全世界约存在两干名左右的光流脉使者。
如此众多的人同在一个组织底下工作,其原因与光流脉的某项缺点有很大的关系。光流脉的原貌,主要是战败而被击碎的精灵残体。即使奉献祈祷者赋予强大的力量,但其本体仍是绝对不变不灭的。
光流脉容易受到大地各种外在的影响,这种影响会让与残体相连结的“根”产生功能衰退的症状。因为光流脉全体是连接成网状的,所以若一部分的根无法运作,将会造成附近一带,甚至于整体机能的障碍。而且,这当然也会让賦予地面的恩惠大幅减少。光流脉使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专门负责“根”状态的修复作业,这些人就叫做光流脉矫正术者。
将全世界有光流脉流经的地方加以区分,在每个地区指定负责的矫正术者。而负责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的,就是福原宪也,但在今年三月依照本家惯例所进行的人事调动下,则改由京介和丰花负责、宪也获得短暂的休息,但预计在下次的调动中,会再度负责某个地区。
要以矫正术者的身分正式工作,必须经过三年左右的研习时间,而京介和丰花在今年冬天才刚结束研习,这是第一次负贵区域工作。因此,也得到许多成为正式矫正术者后才知道的知识。其中一项就是酬劳制度,丰花似乎对此感到相当不满。
“真是太奸诈了。为什么同样是术者,高级术者的酬劳就比较高?这实在太不公平。”
“都已经标明是高级了,如果还跟矫正术者领同样酬劳的话,反而会不自然吧!
京介将视线移向窗外,边回应着鼓着脸颊抱怨的丰花。附近小学盛开的櫻花树,在满月下有如自我放弃般的飘散着花瓣。
“本来高级术者的工作量,就是我们的五倍以上。”
“这不是量的问题,而是自尊的问题。难道你都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会。”
“跟你说话好累人喔!完全无法想像你和我一样是拥有感情的人类……”
转身将头枕在枕头上,丰花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若是跟她说既然如此就别来我房间的话,肯定会被两百句以上的反驳回击。而要说到跟别人说话累人的程度,京介从小就对丰花抱持完全相同的感觉。
光流脉使者区分成两大类的另一类,就是称为专职的高级术者。他们的职责是以人工方式创造光流脉,并将之扩展到效力圈外的区域。据说成为光流脉本源的光仪大神六个残体,直到一百年前左右还在地底下自然分裂繁殖,但现在这个功能几乎完全停止。也有人传言其原因是当时世界大战所造成的影响,使得大地受到污染。
也有一些残体因为无法增殖再加上受到外在影响,造成功能极度衰竭而遭废弃处分。光流脉的维持和扩展,以现今而言。没有比以人工方式创造出精灵残体替代品更好的方法了。正因为需要如此高难度的技术,所以才会只采用能通过困难测验,合格率只有一成的优秀光流脉使者。总而言之,这些考试合格者就称为高级术者。而高级术者光是基本薪资,就已经是矫正术者近五倍的酬劳了。
“高级术者啊……真好啊,就以这个为目标吧。不过我很讨厌念书耶。”
述说着事实上非常容易了解的理由,丰花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她一从床上跳下来,就若有所思地直指着天花板。然后露出坚毅的笑容如此宣告着:
“我要以矫正术者身分,让大家看看我賺大钱的样子。既然决定如此,就得连再微小的‘闭塞’都不能放过,并且加以净化罗。”
自顾自地说完,丰花灵巧地转个圈,从房里飞奔出去。所谓的“闭塞”是矫正术者的专门术语,是指受到土地的影响,产生功能衰退的光流脉必须进行修复的地方。术者把进行修复的工作,取其消除闭塞的意思,称之为净化。
在丰花离去,迅速回归沉寂的房内,京介叹了一口气。随着自己吐出的烟雾,他郁闷地皱着眉头。他抽烟并不是因为姻味好闻才抽的,也不是像丰花对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不吸尼古丁就会死的特殊体质。而是在比研习之前更早的阶段,一个叫做未认定术者的时期,京介在姐姐指导下学会身为光流脉使者的基础。当时姐姐告诉他“修行之后抽根烟,疲劳消除的速度可以达到六倍”,把还是小学生的京介成功地骗倒了。之后与其说抽烟是嗜好或习惯,倒不如说是中毒,京介常常在想,自己一定不能长命百岁吧。
“搞什么啊,这个.罗光图’已经坏了嘛!
不到三分钟,丰花手里拿着磁碟片大小的薄板和施术用的法杖一一以名为玲洗树的树枝所做成的法杖,吵吵闹闹地跑回来。大概是在屋外测试法术吧,丰花的双颊满是怒气,还微微泛红。
经验丰富的术者,或是感应能力强的人,可以凭感觉察觉光流脉的闭塞,但新手则大多需要仰赖名为“罗光图”的道具。在施以特定的咒语后,罗光图会与周遭的光流脉相互感应,显示出有闭塞的地方。
将罗光图抛在床上,玲洗树的树枝也被丢过来,最后连自己都眺上床的丰花说道:
“什么反应都没有嘛!好奇怪喔!宪也哥居然把已经坏掉的东西交给我们。”
“应该是今天晚上没有闭塞的地方吧!这样不是很好吗?
将书名放在书桌上,京介一边整理着明天上课要用的课本,一边适切的回话。从床上大动作起身的丰花,举起玲洗树的树枝大放厥辞。
“你太天真了,京介。在这么混乱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光流脉不闭塞的一天?就像前些日子的强暴犯一样,今天晚上在某个地方绝对会有坏蛋徘徊的。”
光流脉会闭塞的原因可以分为好几类,其中最多数的原因是土地上生物的邪恶情感。只有在人类抱持着强烈的负面情感时。才会影响到那里的光流脉。某种程度的闭塞,是会交由光流脉本身所具备的自我净化能力处理。然而,虽然用不着进行净化,但术者多半还是会赶到现场。而大多数的情况是有闭塞的地方就会有犯罪行为,因此,包括净化闭塞在内,解决这类案件的术者。就可以得到本家特別的报酬。
然而,在衣服、零食之类的东西上,随便、无意义且挥霍无度的丰花,总是在取得金钱上斤斤计较。刚刚会嫉妒高级术者的酬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京介。今天晚上也去精神饱满地.巡视’吧!
快步走到书桌旁的丰花斩钉截铁地宣示着。所谓的巡视,在从宪也那里取得罗光图之前就已经进行了,是指在负责的区域内来回巡察、搜寻闭塞处,就像地下警察般的工作。京介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书包。
“如果罗光图什么都没显示的话,就没必要去巡视了。”
“就算没有也要去。没关系啦!就当作是去散步。”
“我没兴趣和你一起散步。我要自己走。”
“什么嘛,过分的家伙。搞什么啊。你竟然在整理书包。你呀,不管是当普通孩子还是坏孩子都是半吊子,倒不如干脆堕落下去比较好。没骨气的家伙。”
“别对自己的家人推荐这种事情。”
“你也别对自己的家人说要自己去之类的冷言冷语。好了。快准备一下。五秒钟之内没准备好的话.我可要开扁罗!
丰花一说完,就赶着做出门的准备,迅速地返回自己的些房间。京介垂下肩,拿起挂在墙上自己所使用的玲洗树树枝。这个地区的负责人是自己和丰花两人一组。丰花的失败也算是自己的失败。京介心想这实在在是令人太不愉快了。


前些日子出去“巡视”时,是兵分两路进行的。结果,丰花却遭到危险(或许该说是她自己往里头跳的),因此,今天晚上京介强迫她要与自己一起行动。丰花微笑着说“京介真是没胆量啊”,很高兴地走在前头。实力不足却又勇敢、不知恐惧的丰花虽然前阵子才遭到强暴未遂,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得到教训。京介常常真心的担忧着.虽然在本家的规定下,未满十八岁的术者必须两入一组行动,但过了后年之后,这家伙一个人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朝着站的方向走着,丰花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班上同学的事。京介只是随声附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默地抽着烟。丰花似乎从入学到今天为止。交到十个朋友,巧的是京介也撂倒了十个来找碴的学长。
“你听我说喔,我朋友的男友竟然变心了。不过,因为那女孩人很好,所以我只打断那男生三根肋骨就饶过他了。”
“嗯……”
“我的心胸很宽大吧!换作是我的话。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我会要对方切腹自杀.再把尸体吊在西口边十天。”
“是吗?
“交到各种朋友之后,真的可以锻炼人性喔!
“是这样吗?
当他们缓步走到车站前的商店街时,丰花大大的眼睛仔细地注意人潮。而她在便服上,还披着一件漆黑色长摆斗篷的样子似乎是相当显眼,反而聚集过往行人的注意目光,但丰花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这件斗篷是本家分发的东西。从几年前起就赋予光流脉使者在进行实际工作时必须穿着斗篷的义务。理由包括以特殊丝线织出的布料可以增强精神力、现任本家的主人“家长”的兴趣等,虽然有许多版本的说法,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既不想去了解也很少穿上斗篷。不过,要是被本家知道的话就算是违规。会处以减薪的惩罚,但这种事情就等被发现再说了。
丰花会认真地穿着。并不是因为规定的关系。前些时候,她也是很讨厌斗篷的。斗篷的颜色是依职等而异,矫正术者是用黑色的。丰花似乎不太喜欢那种阴沉的感觉,但有一天看完电视深夜节目播出怪人之类的电影后,她就开始喜欢上斗篷了。虽说是两人是双胞胎,但京介却完全不能理解丰花的嗜好。
“人好多喔!不知道有没有奇怪的人……”
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丰花以哼着歌般的愉快口吻说道。幸亏她没发现这附近打扮最怪异的应该就是自己。京介强忍着呵欠。将香烟的烟灰弹落地面。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但还是有很多年纪在高中生左右的人在外面走着。而且穿着制服的人也很多,这应该是从附近补习班下课准备回家的人。
“啊,你看你看,那里。感觉像不像在勒索啊?”
手肘被丰花抓着,京介朝着她下巴直指的方向看去。有几个人影消失在铁路沿线的昏暗小路里。那是由五个人影组成,其中有四个是染着浅色头发。穿着便服.但只有一个是穿制服的。
丰花不太高兴地皱着鼻子。
“勒索别人的家伙最低级了。他们把别人的钱当什么了?
“你也常常无缘无故从我的钱包里拿钱呀!
“你是笨蛋吗?家人之间金钱的流动,是一种生理现象。”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是有句俗话说‘贫富本无常’吗?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勒索也是同样的道理了。因为被抢走的钱。也是绕了一圈己回到自己的手上。”
京介话一说完,丰花很明显地皱起眉头,叹口气说道:
“你老实说不就得了?你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不想插手的。”
“我要是这么说,你就会扁我了。”
“这当然!我会狠狠地揍你一拳。勒索可是最严重的恐吓,不管是哪一种勒索,都带有威吓言词吧?”
“是吗?
“当然是罗。我们要是不去保护负责区域内的民众,还有谁能保护?
将右手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从布套中取出,丰花敏锐地盯着小巷,脱口说道。
“在我负责的地方,绝不容许有恶行发生。我要替天行道!”
说完这句话,丰花将玲洗树树枝挟在腋下,脚步大胆地往道路的前头跑去。傍晚,京介一回到家。就看到丰花在看历史古装剧的重播,看来她现在似乎是在模仿其中的剧情。虽然她一下是怪人一下又是江户武士,忙碌得很。但本人只是个性情刚强的少女而已。京介将烟蒂踩熄在地面上。追向飞扬中的黑色斗篷。他心想,反正负责惩罚的是自己。
当京介追上丰花时,她早已引起了骚动。她对着一眼看去就是街上不良少年的年轻人挥舞法杖,嘴里喊着天谴之类的话。代表光流脉闭塞征兆的蓝白色光芒乌黑着附近一带。本来只有术者才可以捕捉到的光芒,在丰花的搅弄下增加了亮度。然而,她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造成闭塞的主因。
“你们几个吵死了。”
京介感到厌烦地说着,几个不良少年将视线投射过来。但在那视线与自己交会之前,京介就已经各在他们的鼻梁上施以一拳。五秒钟后,除了丰花以外的所有人全都倒地不起。
“京介,你连被害人都揍了耶!
听丰花一说,京介重新看着脚下,发现在几个不良少年中,混杂着一个流着鼻血晕倒的微胖少年。京介咋着舌,单膝跪在少年身旁。
他拿出玲洗树的树枝,在少年圓圆的头上亮出它的前端。在理解周遭光流脉的流向后,京介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戌位,沉于寅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金黄色的光芒在脚边的地面游走着,且在制服少年之下,发出瞬间刺眼的强光。强光在小巷的尽头消失,而刚从车站出发的私铁电车,却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急驶而过。
制服少年呻吟地清醒过来。他的鼻血已经止住。其他的外伤也完全治好了。只要念出流动方位及制式启动力量类型的命令咒语,光流脉就会依照术者的想法,产生不可思议的现象。
“哇!哇啊啊啊!不良少年!不良少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一睁开双眼,就坚定地指着京介并大声呼喊着。他圓圓的身体滚动似的擦过京介的身旁,迅速逃离。
“啊!搞什么啦,笨蛋京介!
面对一脸茫然的京介。丰花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这个样子我们不是反而变成加害人了吗?要是我们成为减薪对象该怎么办!?
使用法术伤害到无辜的人,是身为光流脉使者严格禁止的。破坏规则的术者每个月都会被扣钱,情况严重的话,还会被封印能力。而本家的管理者完全掌握住各地所发生的现象,并计算出每个术者的酬劳。所有光流脉及在场术者的行动、感受等事情都有纪录,只要参阅这些纪录,一切都骗不了人。
“你在找碴啊。明明是我救了你一命,而且还治好那个人的外伤。”
京介平静地回答着,丰花竖起眉毛大声责备他。
“那是你打伤的吧!真是的,我根本不想去做这种无法加薪的工作!
“所以我早跟你说过了。今天晚上不用出来巡视也没关系。”
“如果不是你搞砸的话,刚刚救了那个学生,就可以加薪了!啊啊,真是的,快点去找下个目标吧!
丰花拉着京介的手,大步地迈开步伐。她所追求的,到底是期望世界安定而净化闭塞?还是获取报酬的业绩?一一唉,是哪个都行,只要有目的就好了。京介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当矫正术者。至今仍不是很明白。他连自己究竟是喜欢才去当的,还是不得已才当的都弄不清楚。顺便一提,他也不明白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丰花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京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会…会长,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塩原,用我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在邻近住商混合大厦汇集而来的垃圾暗处,有两双好奇心旺盛的眼睛。那是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长谷常彦,和委员塩原友子——他们两人又是因为风纪委员的工作而在商店街“巡视中”。
目标是取缔深夜在商店街流连的虹原高中学生,但在十一点过后没多久,长谷就隐约有种感觉。“在没穿制服的情况下,不就没办法判別是不是虹原高中的学生吗?”一一当他们作战失败,正准备撤退时,听到从路过的小巷里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偶然往那里窥视……就凑巧看到刚刚的情景。
“会长,那是本校一年级的一条京介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丰花。”
塩原友子大力的甩着头,用十分确信的表情说着:
“哥哥和我同班。而且我还有点在意他。”
“喔,塩原你喜欢那种男生啊!
“才…才不是呢!一条同学他总是带着用布包裹的长棍走来走去,但他似乎又没有参加,剑道社或弓道社的社团活动,所以我才会觉得很奇怪。如果开始执行随身携带物品检查,首先就先针对他进行调查吧!
“喔喔,你真是太热心了。塩原。不过能让被殴打的人苏醒,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奇怪的木杖,还有妹妹穿的黑斗篷.应该不至于是电影‘怪人·高桥’的角色扮装吧!那么.这到底是……”
双臂交叠,喃喃自语的是长谷,当他的眼镜在路灯灯光下突然发出亮光时,他看着塩原友子宣示着:
“好。决定了,塩原!明天开始要猎捕魔女!
“猎捕魔女?
“是的。一条兄妹是持有校规违禁物品,进行奇怪行动的危险人物。历史上古人也曾把无法理解的人称为魔女而加以抹杀。”
“太厉害了,会长!请您一定要遵循古人前例,对他们施以烙刑!要是决定了,就得去取得使用火器的许可啦!
两个风纪委员击掌欢呼,但他们的脸却突然被手电筒的盯光照射到。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从小巷的一头传来怀疑的声音。那是如假包换,正在巡逻中的警员的声音。
“哦哦,原来是警察伯伯呀!辛苦您了。我们绝对不是可疑人物喔!
长谷从立领制服内的口袋掏出学生手册,毫不迟疑地递在警员面前。
“我是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名叫长谷常彦。这位是同为委员的塩原同学。”
“噢,是这样啊!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吗?”
警员开始在警察手册上做纪录。长谷不但误以为自己放学后,甚至是到这么晚仍在巡视的行动,一定会得到县局警察的称赞,还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来历。
之后。他家里就接获警察通知,而他则被父母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第一章完
(轻之国度 朽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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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头昏眼花的放学后



“樱花都已经凋谢啦,芝山。”
在虹原高中后方的森林里,三年级的仓田君香伫立着。
覆盖在头顶上的枝叶相当浓密,将春日午后的阳光密实地遮掩着。在青草与树木释放的嫩芽馨香,所包围着的微晴空间里,仓田君香将视线移至脚下。
“你放心,就快了……那个人也说过,需要的东西马上就会到手。虽然在春天无法和你在一起,但夏天……夏天、秋天、冬天还有未来,我们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你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吧!
细长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仓田低声地喃喃说道:
“……就是因为没能和你在一起,才会变成这样啊……”
仓田拨开长长的栗色头发,缓缓离去。而森林之中,除她之外没有其他人。


“现在要进行随身携带物品的检查!
当站在讲台前的塩原友子如此宣告时,在午休时间吵闹的一年六班教室里,扬起一片不满的声音。
“从开学以来已经过了半个月,差不多是开始松懈的时候了……”
站在刚吃过午饭,精力正旺盛的同学面前,六班的风纪委员塩原友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在此让大家回想起初衷,我想应该可以再次提振清新端正的秩序之心。我们都是完成中学的义务教育后,以自己的意志进入高中继续升学的。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会更为尊重个人的自由意志。但自由往往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秩序。不管是谁,随自己的喜好任意生活,并不能算是自由。那只是不遵守规范罢了,十七世纪的美国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正和朋友玩着扑克牌的男同学,以很大的音量盖过塩原友子所说的话。
“我们学校不是以重视学生自主性的校风当卖点吗?就是因为听说没有校规之类的东西,所以我才来报考这里的。”
教室里各个角落传出数个“我也一样”的声音。塩原友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些同学.两手握拳大喊:
.那些是上个学年度之前的事!据学长说,今年三月一一当时本校的二年级女学生因为卖淫而遭到辅导!
“那又怎么样?”的声音传了出来。高中生对于这种程度的不幸事件,已经没人会大惊小怪了一一真是太可悲了,塩原友子蹙着眉,不停地摇头。
“我们风纪委员会的会长,长谷常彦学长对这个事件感到非常痛心,所以学长他下定了决心,要防止光荣的虹原高中学生误人歧途……大家应该感谢长谷会长!会长他将原本应该由生活辅导处老师来做的加强取缔工作,改由学生运作的风纪委员会来执行,阻止了本校校风一一如刚刚大家所说的意见一样,改变了重视学生自主性的主旨!长谷会长真是个伟大的人!
面对仰望着天花板,眼眶泛泪的塩原友子。不满的声音再度聚集。还夹杂着“谁是长谷呀”的嘲弄声。
“言归正传!
沉浸在片刻的感伤后,用两手重重地拍击讲桌的塩原大声斥责。不知是不是手掌拍得很痛的关系,她咬紧牙关两、三秒后才开口说道:
“高中是群体生活的场所!我再重申一次,群体中的自由必须要有一定的秩序!而‘一定’的标准就是规,违反校规并不能称为获得自由。那只是违规分子而已!”
“你说得没错!说得太好啦,塩原!”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地打开,出现一名驼背的男学生。才刚看到厚重的眼镜闪出亮光时,就看到他灵活地跳上讲台。塩原眼中散发光芒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长谷会长,您来啦!”
“嗯,才刚结束隔壁一年五班的检查。塩原你看,这堆积如山的没收物品!”
名为长谷会长的男子弹了一下指头,又有两个男学生走进教室。他们的手臂上別着“风纪委员”的臂章,两人合力抱着一个白色的大袋子。那袋子就像是圣诞老人装礼物的袋子。
塩原一看到那袋子,边甩动着头上的辫子,边睁大着眼睛瞧。
“这…这些全都是没收物品吗?会长……”
“没错,塩原同学。化妆品、赛马报、美少女人偶,还有避孕器……你们到底把这里当什么地方啦啊啊啊,这里可是学校喔喔喔!”

将手中抓着的美少女人偶举在半空中。长谷大叫着。那简直像做戏般的表情动作,让教室里的各个角落开始传出“你不觉得他很像在念台词吗?”之类的细语声。
完全不晓得大家的疑惑,长谷一边细心地将美少女人偶摆在讲桌上。一边对塩原说道:
“好,那么…塩原,可以开始进行这一班的检查了吗?”
“是的,会长,那么请大家按照座号,依序拿着自己的东西到我面前来!”
与长欲对望的眼神一瞬间散发出光芒,塩原气势凌人地翻开点名簿,高声喊着座号一号的男同学名字。
“一条京介同学!快带着你的所有物品到这里来……”
“一条他从午休开始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靠窗边的男学生指着空无一人的桌子说道。塩原和长谷面面相觑,同时发出吼叫。“猎捕魔女”的行动突然遭遇到了阻碍。
万里无云的青空,与瞬时凋零的樱花瓣。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与让人忧伤的轻柔和风。四月中旬的这个城市,围绕着一股自认相当幸福般的平稳氛围。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地点是在潮湿的体育馆里,出现在眼前的是六个模样邋遢的男学生。一条京介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真正幸福的人,不会在午休时间被这些家伙叫来这种地方吧?话说回来,这几个男学生全穿着衣摆很长的立领制服和不合身裤子,额头两侧还剃得很深,种种装扮似乎是想让京介感到绝望或胁迫,但京介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威胁的感觉。
“虹原东中毕业的一条,就是你吧?
六人之中最矮的男生说道。不知怎么的,他缺了两颗门牙。也因此他那说话有点咬字不清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想发笑。
京介一边合宜地点点头,一边打量着六个人的相貌。他心中确信。站在最后面,身材高大、颧骨突出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在中学里头像这样结党成群的人多得跟山一样,而不管到哪里似乎都有这种人存在。
“把西中的樱井痛扁一顿的就是你?他可是这里最厉害的七尺大锁高手啊!”
“喔,是他啊,这是一场误会。我只是对于在夜路上遭遇的攻击做出反击而已。那完全属于正当防卫。”
“去年冬天,在虹原线电车上引发‘血腥圣诞节事件’的,也是你吧!
“这什么丢脸的名称啊?你该不会是指十二月底,我在挤满人的电车里痛殴色狼那件事吧!
“在车站前的便利商店,让虹原南学园那些家伙跪地求饶的。也是你吗?
“那是因为对方明明只带三百圆,他却还是出手勒索的关系。”
“把脚踏车骑得比山田组的宾士车还快的是……”
“啊,那是我妹妹干的。”
“你还蛮多丰功伟业嘛!
一直保持沉默,老大模样的男子如此说着并往前走了一步。在前排扣子全部解开的制服底下,穿着一件写着“下地狱”字样的T恤。京介心想,这种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应该为了吸收知识而开口问他吗?算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老大点点头,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帮派?和我合作的话。像这种高中可以轻易到手。”
“层次太低。”
“你说什么?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你另请高明吧。,’
京介如此回答后,就准备转身离去。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他所负责的区域.是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虽说是个小地方,但自己的世界。并不像在校园内变成锁定对象那样狭隘。
“如果不能变成自己人,就只好让你下地狱啦!
被人从后面抓住肩膀,京介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的天空像是悲伤般的湛蓝。明明是这么晴朗的天气一一但在转身挥出的拳头前,飞舞着比樱花更加鲜艳的花朵。
在校园角落的水龙头前,京介一边清洗沾到血迹的双手,一边吐着气。
受到来自不良集团的“邀请”,这已经是入学以来第三次了。就连自己缺乏起伏的心,也快要产生近乎自暴自弃的情感,他甚至想过干脆加入某个集团好了。这么一来不但会减少“邀请”,也不会被丰花叫成半吊子了。反正将来只有成为术者这条路可走,根本不用担心需要什么学经历证件,而且如果卷入争斗而受伤或送了命,也没半个人会感到悲伤一一
樱花花辦轻飘飘地飞落到排水口,京介突然回过神来。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甩了甩头。听着水流的声音,他想起已经过了两年的事。那是在炎热夏天的中学校园,同样发生在水龙头附近的事。
——因为京介一直都是顺其自然,这样子很好啊。你并不归属于认真、普通或是不良少年之类的框架当中,而是一直维持自我一一当时,曾经有个女生在自己身旁笑着说出这话。
“你很会打架嘛!
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的说话声,京介抬起脸来。当他抬头定望,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不曾见过的女学生。京介扭水龙头让水止住,定睛瞧着那个女学生。她皮肤白皙,留着栗色长发,是个给人感觉美到不可思议的女孩。从水手制服上的缎带是绿色这点来看,她应该是三年级的。
那个三年级的女孩拢着头发,用另一只手指着体育馆的方向。
“刚刚的情况我看到了。中岛康男的帮派,可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喔。”
“我听过这名字。随便怎样都行。”
“果然,你好像打得很无聊的样子。就像是负责扫地的人在挥扫把的感觉。不过很强唷!
京介并没特別做过武术方面的训练。但因为小时侯,父亲曾经半开玩笑似的训练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他只是比其他人稍微会打架一点。而身为师父的父亲,却只教了三个月就不干了,他说理由单纯只是因为厌烦。而从父亲以前的老朋友称他为“老大”来看,多少能够想见他的经历。
“这样你就取得全校第一的地位了,真厉害。”
“我对那种称号没兴趣。”
“你真的很奇特耶,一条京介。”

“………………”

京介有点愁眉不展地看着对方。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她也是从不良少年们那里听到自己的传言吗?面对这些疑问,他板起认真的表情。这个三年级女生也是一一
“因为我是风纪委员。从今年开始。风纪委员必须记住全校学生的长相。很差劲吧!
她会读我的心思吗?那女生的脸上浮现出抚慰人心的笑容.而长发和制服上的缎带随风飘摇着。
“老实说,对于校园暴力之类的事,我应该一发现就马上制止的。但刚刚我却怕得不敢动。”
“这是很正常的感觉。如果感受到杀气却不觉得恐惧的话,那一切就玩完了。因为要是身为动物的生存本能毁坏了,那是活不久的。就像习惯人类的麻雀一样。”
“你很有趣耶,一条京介。我喜欢有趣的人。也喜欢强壮的男生。”
“我想你还是不要太常跟男生说这种话比较好。这样会有一狗票家伙表错情,在发生纠纷进行仲裁的时候,你说这种话会出问题的。”
他很认真地提出忠告,但三年级的女学生却觉得很可笑似的笑了出来。昨天才被宪也说过“无趣”,今天就被刚见面的女生取笑。京介打从心底思考着。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边笑着,女学生一边看着手表说道:“哎呀,我得走了”。擦拭着眼角泛出的透明泪水,她朝京介的方向伸出手来。细白的手指贴在京介的左胸上。
“让我教你一件事吧!香烟呢,要把一包分成两小包,并把盒子压扁藏在裤子两边口袋里。”
“………………”
京介左胸的内部暗袋,正放着LUCKY STRIKE香烟。虽然他认为厚度并不是那么显眼,但似乎还是无法骗过风纪委员的法眼。
“或许——”
扭动薄薄的嘴唇,她露出令人不可思议的笑容。
“你还是放在内部暗袋比较好。香烟盒之类的东西也许还可以护心脏。”
“再见,一条京介。”
那女学生微微地挥挥手。朝校舍方向走去。被留下来的介感觉不舒服地搔着头。虽然没有根据,但他总觉得有种讨厌的感觉。


“真是的,什么出其不意的随身携带物品检查嘛,真是太卑鄙了。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就要把风纪委员全都处死刑。”
从窗户逃离教室,跑到位于校内角落的社团教室后面时,丰花大大地吐出鼻息。本来只要逃离风纪委员正在进行随身物品检查的一年三班教室就算安全了,但丰花不知为何,死命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避难。这是因为她的个性,不管什么事都会做过头的关系。
午休时间里,在无人的社团教室及其后广大的森林之间,充满着让人不由得忘却这里是高中校园内的寂静。森林也算在学校铁校地里,似乎也是森林研究社的社团活动场所,但对丰花而言,这里只是一片杂木林。因为树木蓊蓊郁郁地长得茂盛,所以格外令人觉得不舒服,即使在这么晴朗的天空下,也不会让参观者产生想野餐的欲望。
面对着森林,丰花无聊似的嘟起嘴唇,当胃袋因为空腹而开始咕噜作响,她鼓起脸颊发出不满的嘀咕声。因为在午休开始同时风纪委员闯进教室,所以她错过了午餐时间。
“京介他没事吧……他最好没把风纪委员揍得乱七八槽。”
丰花将逃寓时所携带的东西丢放在地上。那是书包和用布包裹着的长木棒一一玲洗树的树枝。书包里还有用来探索光流脉闭塞现象的罗光图,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和只在单耳佩戴的小耳环,丰花根本用不着怕什么风纪委员。啊,虽然她还有在化妆包底部,藏着想跟朋友交换而特地带来的指甲油。
“啊,对了。再来试一次罗光图吧!如果真的坏掉了,我就要去跟宪也哥抱怨,要他请我吃块蛋糕。”
从书包里把磁碟片般的薄板罗光图取出,再抽出摺好的黑色斗篷,很有架势地披上一一但紧接着,丰花就开始皱紧眉头低声抱怨。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看来并不适合穿这件斗蓬,会感觉十分炙热。她想着夏天时该怎么办,却决定等到夏天考虑而放弃思考。最后,丰花将玲洗树的树枝从布套中取出摆着。
不光是风纪委员,这东西似乎相当惹人注意,丰花一再被班上的朋友询问“这是什么”。每次被问到这个,她都会用考虑最近在加入剑道社,或是对钓鱼同好会很有兴趣等藉口蒙混过去。
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得对一般人泄漏光流脉法术的原委,然而原则上没有必要的话就不需对他人说明。这是术者之间默认的规矩。这是因为其中有不明此道的人难以理解的内容,事实上。大约在七百年前,就曾有过术者因为此事而被当成“恶魔”,遭到迫害的历史。
即便是丰花,也不喜欢被没有相关知识的人看到玲洗树树枝,而遭到误会、偏见或是奇怪的眼光。玲洗树树枝对他人而言,也许是个莫名其妙的道具,但对术者来说却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物品。她们一族的人在生下小孩之后,都会先种植玲洗树的幼苗。并且还有惯例是当树木安然成长,高度超过六尺时,就让小孩成为独当一面的术者。丰花是和京介共同授予一株幼苗,且在三年前以术者身分正式在本家登录的。之后经过研习期间。这回是第一次担任区域负责人的工作。因而撇开酬劳等不谈,今年她将会比以前更有干劲地过着光流使者的人生。
她将罗光图放在地上。并把玲洗树的前端插在其上。大吸一口气后,丰花念着搜索闭塞的咒语。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读取现于统辖地图之针,搜索闭塞,沉于西位!
玲洗树树枝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仅仅一瞬间吹起的强烈狂风,让丰花长长的黑发飞舞着。可是,罗光图上却没有显示任何东西。通常都会出现闭塞的方位,以及表示浓度的光反应——
“这果然坏掉了。决定要他请客了……那么,接下来就顺便用古代方式来搜索看看吧!
丰花在书包里翻找,拿出一本粉红色外皮的笔记本。内容是抄写家中纪录的一部分。
丰花一边看着笔记本,以玲洗树树枝代替笔,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大圆。并在圓的里面加上三角形和第二个圆,一个复杂的图样逐渐完成。那是一种仿若魔法阵的图形。
术者推动光流脉,引发特定现象的方法可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使用特定的咒语与道具,从光流脉得到力量。另一类则是像祖先巫女对光仪大神进行祈祷般,启动半仪式的法术。引发期望出现的现象。后者称为古代方式,而简化其启动顺序。就成为现在主要使用的新方式。
古代方式的优点,是即便在没有必要道具的情形下。也有可能启动法术。虽然必须花费时间和精力,但却可以带来确实且完美的结果。相对地,虽然新方式的操作本身经过简化而容易使用,但只要念错一句咒语,或道具的一部分有所损坏,光流脉都无法如愿启动。


丰花花费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地上类似魔法阵的图形“基本圆”。在巫女祈祷仪式上所使用的这个图形,复杂到乱七八糟的样子,光是要画出来就相当辛苦。本来用新方式念一句咒语,十秒就可以完成启动作业的,但因为罗光图无法使用,所以也是情非得已。丰花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在光流脉里,基本上是没有不可能的。本来是万能的精灵,却已成为残体的现在,精灵的意志并不存在。所以即使是违背伦理般的奇迹一一像设定杀害特定他人之类的效果,也是可以期望的。但使用这类高等法术,必须花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另外要是用错法术,还会对光流脉产生影响。造成闭塞现象。随着法术的难易度增加,确定会失败的情形也随之暴增,也有人因为无法修正自己所造成的闭塞而被吞噬,并因而丧命。虽说是巫女子孙一族,但在现状上仍未掌握光流脉的一切,也不敢说可以完全掌控它。
丰花将玲洗树树枝放在胸前,闭上大大的眼睛。让精神集中至极限。结束之后,她念起启动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黄土向亥位二里、未位二里、丑位一里.巡视吾所指示方位。搜索闭塞,沉于辰位!
一瞬间,基本圆散发出微微的亮光,从其圆周迸出两条光线向空中飞去。极为微弱的光线飞往正后方的漆黑森林,而另一条略为明亮的光线,则在显示出校舍的方位后就消失了。张开双眼的丰花低着头喃喃自语。也就是说,这两个方位都检测出光流脉的闭塞……
“是丰花吗?你在做什么?”
从身后突然然传来说话声,丰花回头一看,就看到表哥福原宪也的魁梧身体。在社团教室里应该也会有橄榄球社的社办,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才会来这里吧。
“宪也哥,我跟你说,我用古代方式搜索,结果却发现有两个闭塞耶!
丰花焦急地跑过来。宪也四方形的脸上露出苦笑。
“丰花的法术马上就失败了。真是靠不住耶。”
“真没礼貌。话说回来,宪也哥给的罗光图是坏的,这样不行唷。因为你造成我的困扰,所以要请我吃蛋糕。”
“它并没有坏。是不是你用错方法啦?而且在我看来……”
宪也眯眼看着森林的方向说道。成为能力较高的术者后,即便不采取搜索术之类的手段,也可以用第六感感应出闭塞。但对宪也来说,这是竭尽自己所能的能力了。
“我没有特別感觉到什么呀?该不会已经在自我净化能力之下修复了?
光仪大神残体所持有的净化能力,除了针对周围的土地之外,对光流脉本身也会产生作用。不过,那种能力是有限度的,无法净化一定程度以上的闭塞。这也是理所当然。若残体具有无限的力量,那光仪大神就应该可以完全修复自己被击碎的身体。
“是这样吗?如果是真的就好……”
嘴里嘀咕着时,丰花的肚子又再度发出令人难堪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宪也露出微笑。
!

“丰花,你连午餐都没吃就进行搜索了吗?”
“是呀,我可是个品行端正的术者。要请我吃蛋糕唷!”
“真是难缠的丫头……算了,那么我去福利社买个什么请你好了……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脱掉斗篷比较好。风纪委员正搞得沸沸扬扬的。进行随身携带物品检查哦。”
“是啊,他们也到过我班上。我根本不知道这所学校的校规竟然这么严格。”
一边脱下黑斗篷摺好,丰花一边嘟起嘴来。宪也耸了耸肩苦笑着:
“长谷会长那个人呀,虽然和我同年级,但他一年级的时候就很怪异了。每天早上会站在脚踏车停车场前,比出毫无意义的旗语。真是麻烦又拿他没辄。你们竟然在他当会长的这一年入学,运气真是太差了。”
“搞什么嘛!我可是一直梦想着很快乐的高中生活耶!
“算了,打起精神来吧。虽然没有蛋糕,但我们学校的奶油红豆面包也是相当好吃喔!
推着双颊鼓起的丰花,宪也迈开脚步。一听到这个。丰花的眼眸就突然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奶油红豆面包!多令人晕眩的美味!只要有这个,管他什么风纪委员都不重要啦!
被宪也带领着,丰花蹦蹦跳跳的朝校舍方向回去。
在再度回归寂静的森林里,树梢深邃地缓缓摇摆。


时间是放学后。准备回家的二年七班学生夏目一郎,发现自己的鞋柜里有一封信。
浅桃红色的信封上,用可以想像内容似的心型贴纸封缄。夏目将信封塞进制服的口袋里,如脱兔般在走廊上奔跑。
好不容易跑到第二校舍的四楼一一特別教室并排着的楼层,一间人烟罕至的厕所,他以超乎实际有急事时的敏捷速度,飞奔进其中一间。他在扣上门锁同时,抽出口袋里的信并拆开信封。夏目像要吃下去似的端详着信件内容。
信中写着对夏目几天的递交信件的感谢及对内容的感想,还有寄件人也对夏目抱有相同情感等。而最重要的是,他送出的情书得到了良性回应。
在看完“放学过后,五点时我会在第一校舍的顶楼上等你”的内容后,夏目在厕所里高兴得跳起来,但脚尖却重重地撞到马桶。而他不小心踩到了水阀踏板,使得马桶的水开始流动,但他直说这真是幸运的发出欢呼。欢呼声却被水流声所掩盖。
夏目紧握在手中的信件寄件人,是仓田君香。


天空染上浓厚的深蓝色,稍有暖意的春天空气也慢慢冷却的傍晚。
没加入社团的学生大多已经回家了,校园一片冷冷清清的样子。但一条京介却在走廊的角落遇见一群吵吵闹闹的人。
十名左右的一群女学生相互捶打着肩膀,嘻嘻哈哈地笑着大声说话。一看到其中一名格外亮眼且聒噪的少女一一丰花的身影,京介本来打算装作没发现地经过她身旁,但对方却没轻易放过他。
“啊——京介!真是的,京介!为什么?为什么你还留在学校里?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丰花在那群人里发出极为高亢且宏亮的声音,并毫无顾忌地抱住京介。接着,似乎是她同玫同学的女学生聚集过来,像是观赏稀奇物品似的盯着京介瞧。双胞胎大概是非常罕见,但接受到这种视线时,京介不知为何的,开始对动物园里的猫熊寄予深刻的同情。
丰花用力挥着手和其他的女学生道别,稍有寒意的走廊只剩下她们两人。京介目光锐利地瞪着仍抱着他的丰花。
“放开我,烦死人了。”
“什么嘛一一竟然对喜欢到等着一起放学的妹妹说这种话。”
“我没在等你。我只是被生活辅导老师叫去谈话谈到现在。”
京介说完,丰花就放开他且瞪圆了双眼。
“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是偷抽烟被抓包叫去训话吗?
“不是。我是被称赞了。”
“啊?
根据生活辅导老师的说法,京介在午休时间打倒的那群不良少年,全跑到老师面前哀求着:“我们会认真当个好学生,请老师从那个一年级的手下保护我们!”他们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出这番恳求的话。
听完京介一脸茫然地简短说明。丰花先是嘟起嘴巴,但马上又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说道:
“我和朋友去参观社团活动了。”
“你要加入社团吗?
“我不会加入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宪也哥那样的能力,所以之前就已经决定不可以一边参加社团活动。一边负责区域工作了。”


“就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以为你已经忘了。”

“你真没礼貌耶。我只是当陪客去参观而已,如果一开始就筑起一道‘我不加入任何社团’的墙,人际关系不就会变狭隘了吗?
“虽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没想到你一脸轻浮样,居然还会考虑这么多?
说完京介就迈开脚步,但从背后却传来猪叫般的不满之声。
若是把结交朋友算做一种才能,那么丰花就可说是个中天才了。不怕生的个性和旺盛的好奇心,让她短时间就可与人亲近。而且她那连本人都难以预料的言行步调,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受到牵连。这点与基本上对他人不感兴趣的京介,刚好成一百八十度的对比。
轻快地到京介身旁的丰花,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
“那么,难得可以一起回家,今天晚上就轮到你做晚餐吧!”
“别开玩笑了!今天是轮到你吧?”
皱着眉头的京介说完,丰花的眉间刻划着比京介还深三倍的凹痕。
“可是,现在已经六点了吧?如果现在才去买东西回家做饭,等到做好都已经九点了。”
“那就用你的毅力快点做好。”
“真过分。很快就做得好的人,完全不能了解手脚慢的人的心情。不能理解別人痛苦的人最差劲了。”
说着类似道德课本里才会出现的话,丰花鼓起双颊。连续两天被迫负责做饭的人是什么心情,丰花大概也不了解吧!——京介叹了口气。
在一条家,每天的三餐都是用轮值制来决定的。这个习惯的起源,可以回溯到父母亲在新婚时以猜拳输赢相互做饭的可爱过去。京介两人也在进入小学高年级前后,就被编入这个制度的管辖之下。而可以做出相当不错料理的是京介,而明明花费很多材料费、精力和时间却必定会失败的则是丰花。顺带一提,他们身为长女的姐姐,只要一做饭就必定会失败。在基因的组合上,即使用同样的素材却有多样的变化,这点让京介十分佩服。
“我很喜欢吃京介做的饭唷!好嘛?可以吧?答应我嘛!”
丰花将双掌合在胸前,眼中发出如一等星般的灿烂光芒,甚至还用不抬头只以目光向上的方式看着京介。而这种做法似乎让她在中学时期,摆脱掉相当多的麻烦。像是面对给她不及格分数的数学老师,或是在不擅长的游泳和马拉松课上。明明身体好端端的,却向体育老师提出身体不舒服要在旁见习。其他还有许多情况也会使出这招。
京介交杂着叹息,勉强地点点头。但这却不是败在丰花的美色之下,而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这种表情就是表示“我的立场是到死都不会改变的。你要是不答应就太过分了啦!”的关系。
“……那就陪我去买东西吧。”
“太好了一一!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一一今天发生好多事喔,我肚子都饿扁了。午休的时侯我还用古代方式搜索喔!
“你说搜索,是指光流脉的闭塞?
听到京介的反问,丰花摇着头哼着歌,顺便点了点头。
“是呀!还显示出校舍和学校后面的那座森林。”
“你把它们放着不管?
停下脚步的京介说完,丰花干脆地大力点头并回答道。
“因为,宪也哥说过没关系嘛!而且以自我净化能力就可以修复了。”
通常,若是发现光流脉的闭塞,术者要在一定时间内决定要不要进行矫正作业。如果是以自我净化能力就能修复的闭塞可以放着不管,但若是需要术者进行作业的情况,则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要是无法有效自我净化的闭塞,持续存在一定的时间以上,则会开始物质化。引发麻烦的情况。
而所谓一定的时间大约是十刻钟一一在光流脉的时间计算里,一刻钟约为三十分钟,所以换算过来,就是现实世界的五小时。
虽然京介平常尽可能不做超过必要程度以上的工作,但今天却对弃置闭塞的事相当在意。这并没有什么理由一一只是一种直觉,一种讨厌的预感。京介在走廊上奔跑着,朝着放置书包的教室前进。丰花一边在他背后喊着发生什么事,一边追逐着他。
当他回到自己班上的靠窗座位时,将靠在墙壁的玲洗树树枝从布套中取出。对于教室里的其他人传着“一条总是带着铁竹随时准备干架”这种意义不明的谣言,京介却没特别放在心上。
手持着玲洗树树枝,京介从窗户眺到教室外。一楼教室的外面紧邻着中庭。地上有许多泥土。京介用玲洗树树枝的前端在地面上画起基本图。用于古代方式的基本圓必须在非常接近光流脉一一主要是在大地上划记。
虽然是很复杂的图样,但因为研修期间已经练习过无数次,所以其构图已经深植脑中。光是这一点,就比边看着笔记本边划记的丰花来得动作迅速。在花费足够的时间后,京介就完成了基本圆。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当他开始念咒语时,丰花终于追赶上,从窗口探出头来。
“自黄土向亥位二里、未位二里、丑位一里。巡视吾所指示方位!搜寻闭塞。沉于卯位!
地面上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出现两道亮度不一的流线向天空飞去。较亮的一条显示出校舍的顶楼,而较不亮的则指示校园的前端。情况就和丰花所说的一样。
然而,显示出顶楼的那条光线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由自我净化能力解决的亮度。目送着消失的光线,京个咂着舌。
“闭塞还存在……丰花,你是什么时候搜索的?”
“嗯——到底是什么时候啊?我记得是肚子叫的时候。”
“你别以肚子饥饿程度来衡量时间过日子好不好?”
“真没礼貌。我的肚子可是很准时的。所以,应该是一点左右吧!
目光注视着手表,京介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在来得及使用矫正术的十刻钟里,这是个决定来不来得及的紧迫时间。
跳过窗框返回校舍里,京介就这个样子冲出教室在走廊上奔跑。他以一次两格的方式跑上昏暗的阶梯,踢散楼梯转角处的冷清空气,不断地向上跑。当他爬了五层楼的阶梯,看到通往顶楼的门时,京介几乎以要痛扁人的气势打开了门。
当他走到门外,迎接他的是刺骨的寒风,和从正上方倾注而下的满月寂静光辉。身为术者的京介以目光确认充满蓝白色光芒的顶楼水泥地。看来似乎刚好来得及的样子。如果现在马上施展矫正术,应该不至于酿成大祸。京介轻吐一口气地想着。剩下就是不要发生刺激闭塞的事一一
“是我搞错了吗……”
耳中突然传来不高兴的声音,京介松了一口气。在铁丝网的围篱边,有个穿着立领制服人影接近。
“……啊!你是……!
那人影一看到京介,就把围篱弄得嘎嘎作响地往后退。从他惊恐的表情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心,京介心想,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扁过这个不知名的人。但现在还是别打架了。人类的负面情感一一包括憎恨和恐惧,这些都会对周围的光流脉带来很大的影响。虽然是平常可以用自我净化能力清除的微小闭塞,但在现在这个地方却会成为大问题。已经濒临闭塞界限的此地,可说像是个濒临溢出边缘装满了水的杯子,只要一滴水就会导致崩溃。
“昨天的不良少年……!咿咿咿咿!
身材矮小微胖的男学生,再往后退了五公尺左右。虽然花了几秒才想起来,但看来他似乎就是昨天晚上“巡视中”所巧遇遭到勒索的那名少年。
京介立刻无视于他,转而准备进行闭塞的矫正工作。虽然他打算举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但因为那男学生吼着扑向前来,使得操作遭到阻碍。
“滚…滚开啊啊啊啊!不良少年呀啊啊啊!你连我的恋爱都要妨碍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你可不可以安静个一分钟?”
“你…你别瞧不起我!我…我…也是个男人哦哦哦!
“这点看也知道。你先冷静下来。”
“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你别来妨碍我!
那男学生就像吃错药似的,以失焦、布满血丝的眼神扑着揪住京介。而当他的身体开始产生杀气时,地上沾染的蓝色也渐渐变深。
“从今天起我要脱胎换骨了!我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屈服于不良少年的威胁!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即使被勒索我也会面不改色,因为我还带着武器!
他从制服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全新的美工刀。带着刀子用来防身是没有关系,不过这类型的人却一定会搞错用法。京介如此思索着并提出警告。
“光是带着有杀伤力的凶器你就这么紧张了。这样会让这里产生闭塞,你还是住手吧!
“别…别把我当笨蛋!你一点也不值得畏惧!哇啊啊啊啊啊!”
发出明显带着恐惧的惨叫,男学生挥舞着刀子,朝着京介袭击过去。而闭塞的颜色又更加深沉了。此时,顶楼的门被打开,跳进一名着水手制服的人影。一瞬间男学生的动作和杀气都静止下来——
“京介真是的我都说了八万次要你等等我了。”
结成两条的长长发束随风飘摇,丰花抱怨着。同时,男学生失去力气地垂下双肩。
“为什么……她为什么没来?仓田……!
当他眼眶闪耀着泪水的瞬间,顶楼一带却有异变降临。

地面掀起巨浪般的起伏,蓝白色的光芒爆裂似的向四周飞散。男学生发出惨叫声跌倒在地,丰花哇哇大叫地抓住京介的手臂。
“等等,京介,这是怎么回事!情况很糟吗!?
“很糟,而且糟透了。”
在静静咂舌的他的眼前,飘起蓝色的烟雾,一个巨大的物体摇摇晃晃地阻挡在前。高度、宽度全都是京介数倍之大的那个物体,看起来像是全身散发着蓝光的长形墙壁。但从正面伸出的两条长长的突起物。却像生物触手般地蠢动着。
“这…这怪物是什么呀!是不是你!?是你叫出来的吗!?
无视于激烈指控,出言相向的男子,京介重新握紧玲洗树的树枝。即使对他说叫出这东西的就是你.那个男学生大概也无法理解吧。
这个墙壁状的蓝色怪物叫“暗鬼”,是种无法用自我净化能力解决的闭塞,在放置超过了特定时间或闭塞浓度超过界限时,就会产生的物质化现象。然而防范它产生的方法,目前仍未研发出来。
暗鬼有寻求成长的习性,会搜索能让自己身体变大的“饵”。而“饵”就是形成暗鬼外型的主要东西一一也就是闭塞,暗鬼会寻找闭塞而四处移动。且或许因为它得到成为闭塞因素之一的人类负面情感中的知识,所以也发生许多人类受到袭击的案例。
京介实际上并没有击倒暗鬼的经验。他只看过一次姐姐几年前在他面前消灭暗鬼的情形。因为当时丰花并没有和他在一起,所以她这次应该是第一次碰到暗鬼一一
“呀啊啊啊啊啊,这怪物是什么!是京介叫出来的吗!?
丰花和那男学生一样,用手指着京介,一脸快哭的模样责难着。京介叹了一口气,拿起玲洗树树枝。
一旦出现闭塞,矫正术者就必须加以净化。净化的方法是使用周边正常的光流脉来发动矫正术。因此,附近的光流脉若是因为某些情况而无法使用时,就无法进行矫正。所谓的“某些情况”则是指像现在这种情形,闭塞产生物质化,而无法接受术者命令的状态。
“该怎么办呢……”
将丰花和男学生的呼唤声自听觉中摒除,京介集中精神思考解决的对策。在无法对光流脉直接下达命令的情况下,有种透过特殊大气来使用法术的方法。虽然只有极小部分的人可以做到,但高级术者不光是在大地,连在大气中也可以成功编进光流脉。这个方法是在术者所在的上空空间,将加入法术的大气召唤出来的现象。但这方法却有个缺点,若是在世界某处,有人同时使用同样的启动方式,那么大气就会被均分而失去准确性。且随着不同的时间威力也会不同,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法术,但以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是不能再说任性话了。京介念出咒语。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净化吧,不容存在的黑暗!沿天之赤道光芒.流动吧!
空气中有大量的光线游走。且朝暗鬼的上方倾注而下。男学生发出了惨叫并紧抱着丰花。但这回却换丰花发出了惊呼。
“你在摸哪里呀?变态男!
她细长的腿优美地举起,脚跟朝男学生的颈子直击。这招丰花的必杀技至今已经击倒包括色狼变态在内的五十九人了,今天则是达成第六十人的可喜可贺纪念日。
在一片光雨中,暗鬼发出如手刮黑板般的咆哮声。状似墙壁的身体有一半因为光雨的溶解而消失,另一半则毫发无伤。而从被溶解的地方,开始长出新的触手。
“换作是大姐,就可以一次击溃啦……”
抬头望着满脸不悦而蠢动的暗鬼,京介喃喃自语。是攻击的威力太弱?还是对手太强?因为是首次对战的敌人,所以很难做出判断。但对方却不给他思考第二次攻击的时间,宛如长长钩爪般的触手.划破夜空缓缓举起。
“可恶的怪物!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仓田同学才没到顶楼为!一定是这样!
被丰花打倒的男学生站起身来,并挥舞着刀子叫嚣着。他因憎恨而混浊的眼神所吸引般,暗鬼的触手大动作地伸展过来。而丰花还在那男学生面前。京介立刻拔足疾奔。
冲进一直站着无法动弹的丰花与来袭的暗鬼之间,京介拿出自己的武器。虽然他成功地卷住一只如鞭子般的触手,但另一只触手却击中他的肩膀。鲜血飞散开来,剧烈的疼痛在神经中流窜。而在他身后的丰花发出了惨叫。
“京介……!
“待在我后面別动!待在我背后,我才能保护你。要是随便乱动,你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像是要掩盖住京介所说的话,暗鬼呐喊着飞奔过来。它的触手还多长出三只,产生违反自然的现象,而对手正打算抓住京介。手臂粗细的细树枝,与一只就是一个人身体大小的触手,很明显地是玲洗树树枝较为不利。京介的身体连同树枝被压制在后方.而他的室内拖鞋底部发出混杂惨叫的声音。就像轮唱似的,身后的丰花与男学生也发出惊叫,在满月之下,顶楼上展开一场不协调的二重唱。
触手的前端在侧腹边用力的摩擦。京介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暗鬼。不管是矫正术还是打架,基本原理都是相同的。要仔细看清对方,并正确地进攻。对于体力上无法相抗衡的对手,就先破口大骂再说。如果能以气势削弱对方力量,那么这天可能算是相当幸运一一他在脑海中掠过身为打架师父的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父亲取名为“野猫争夺地盘式威吓法”的这种战术,京介并没有采用过。虽然没机会用也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总觉得这种战术非常蠢。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
为了提振因为流血而逐渐漂移的意识,京介大声呼喊地念出咒语。
“包围三尺前方之四周,发动光矛!使黑暗之存在沉于酉位,施予重创!
瞬间,空中出现闪耀光芒的无数枪矛,一起朝暗鬼攻击。当光矛穿过蓝白色的身体时,进出的金黄色闪光将天空染得一片光亮。在宛若刺进视网膜及皮肤的光线下,京介的视力在瞬间麻痹了。而一片亮白的世界另一头,暗鬼则发出垂死般的痛苦呐喊。它固体状的身躯变成蓝白色的烟雾,卷入金黄色的漩涡里消失了。
亮光消逝,一切回归到似乎连月亮西沉都可以听到声音般的寂静。在确认眼前没有任何东西后,京介慢慢地跪坐在地上。
“京……京介,你没事吧!?
丰花慌慌张张地移身到京介面前。托她那音调高亢的声音刺激之福,总算是免于失去意识。但从按压在左边侧腹的指间,却喷出红色的鲜血。看到这一幕的丰花,睁着比平常大三倍以上的眼睛大声嚷着。
“糟…糟槽…糟糕了!得快点联络爸爸……!
“我没事。”
京介一把抓住惊慌失措的丰花的手。京介他们的父亲,在本家是隶属于治愈术专门署的。虽然是光流脉使者的医生,但真正身分却是前不良少年老大.他的治疗以粗鲁闻名,是那种如果出现骨折伤患,他会说“我不喜欢断一半”而干脆把骨头全敲碎的医生。要是他看到京介这副惨状,或许会折断了两条胳臂。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别骗人了。这很不得了的!
“如果给老爸看过,大概才会很不得了吧。放着別管,血就会止住了。”
光是说话,自己的声音就会振动到伤口,京介痛得皱起脸来。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丰花两眼流出如瀑布般的眼泪。她一边掉着泪,一边竖起眉大吼着:
“我不喜欢京介这样。明明很痛苦却勉强自己的样子!
“哦,是吗……”
“痛的话就说会痛不就好了。你在搞什么呀?老是这样子什么都不说。你是笨蛋吗?
隐忍痛苦的声音,却被丰花这样痛骂一顿。京介对这个可以同时又哭又怒的能干家伙感到相当佩服。
“为什么要这样保护我?我又没带玲洗树树枝,就算受了伤也会有术者的保险金,所以没关系的……”
光流脉使者间为了防备各种事故,而组成了保险制度。基本上,如果没带必须道具时受了伤,就符合非值勤津贴条件,可以取得补偿金。另一方面.若是带着道具一一玲洗树树枝时受伤,则只会被讥讽为无能,受伤情况严重的话还会成为减薪对象。术者的社会是相当严酷的。
“我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死了,会难过的人大概像山一样多吧?”
京介压着侧腹站起身来,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一瞬间身体失去平衡产生摇晃,丰花飞奔过来撑起他的肩膀。且同时在他耳边大声怒吼。她的情感像切换成生气专用模式似的,眼中的泪水突然停止了。
“别开玩笑啦!要是你死了,这个区域的负责工作该怎么办!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本家那边会准备接替的入。”
“那家里该怎么办,京介不在的话,轮值做饭的速度就会变快了啦!
“这种事就交给其他的家人解决。”
京介一抬起头就与脸色铁青的男学生四目相对。对方大动作地眺起约一公尺,还贪得无厌似的做好准备逃跑的姿势。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从五点开始就在这里等一个女孩子而已,你受伤还是出了什么事都跟我无关!
“等等,那是什么意思!你跟我都被京介救了一命耶!总该说句道谢的话吧?
听到丰花一说。他摇晃着铁青的脸并大声吼叫:
“为…为…为什么我非要道谢不可!是你自己叫出那个奇怪的东西,又自己和它打斗才会受伤吧!你搞什么啊!竟然拿着像是邪恶魔法师在用的玩意!
男学生一边吼叫,一边朝顶楼的出人口跑去。对于他所留下的那些话,京介既不生气也没感觉受到伤害。只是,他心想一个高中生大声说着“邪恶魔法师”之类的字眼,还真是叫人觉非常丢脸。
京介甩脱了丰花的手,在顶楼上来回走着。丰花午休时检测出的闭塞原因应该会在某个地方。他心想。即使过了十刻钟,光流脉的自我净化能力仍无法有效解决,应该是还有其他原因。
在长方形顶楼平台的四个角落,各发现插着一根如断掉筷子般的小木棒,京介停下了脚步。这种木棒称为导塞终端,是矫正术者在研习地点所用的道具。在导塞终端所包围的空间里,可以蓄意产生闭塞,并进行矫正术的训练。
“丰花……你最近有到这顶楼平台做训练吗?
一边回收所有的导塞终端,京介一边询问在背后跟着的丰花。丰花左右摇头,很笃定地否定着。
“怎么可能?我连在校外都没进行训练了,怎么还会特地来顶楼做?”
“说得也是。那么,到底是谁……”
京介表情凝重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思索着,若论可能性,就是校内唯一同为术者的宪也做的……但像宪也那样的术者,会忘了把用完的导塞终端拿走就离开吗?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这个空间就会永远有闭塞跑出来,这点无论是术者或是小孩都可以猜想得到。
当想到这里时,或许是出血造成了贫血,他感到一阵强烈晕眩。京介当场蹲下并点燃一根烟。他把香烟吸进去,强迫刺激自己的意识。而后浅浅地吐出气息并仰望着丰花说道:
“你先回家吧。我等血止住了再回去。”
但丰花却鼓起脸颊,抓起京介的手臂,强行拉他站起来。
“不行啦!京介不一起回家帮我做晚饭是不行的。你已经答应我了!
“你真是个魔鬼……”
丰花拖着京介,开始朝着顶楼出口走去。虽然每动一下就会流血,意识也变得模糊,但京介心想着怎么样都行而放弃抗拒。虽然就这样死了。死后只会被某人责难,但拥有不具实体的身体应该会比现在更轻松吧。
顽强反射月光的长长黑发随风飘摇,丰花充满干劲地说道:
“你再忍耐一下,京介。我马上就带你到‘山丘’做治疗!”
“‘山丘’……”

LUCKY STRIKE
香烟,从低语的京介口中滚落。

光流脉使者始祖的巫女,首次将光仪大神残体埋藏的地点,现在成为一座大型市民公园。
在远离虹原市中心的宽广椭圆形空地里,汇集着森林自行车道、划船池、美术馆等设施,白天因有使用这些设施的人而相当热闹。且到大约一星期前为止,这里还因为赏夜樱的游客而连晚上都很吵闹,不过,现在园内的樱花差不多都已经凋谢了。而在日已西沉的这个时间里只有朴实鸣叫的野鸟,漫无目的在林间来回穿梭,完全没有半个人影。
在空地的一隅,有个用高大栅栏将四周围起的角落。这里是本家所管辖的土地,里面除了有巫女的神庙之外,还散建着培育包括术者必需品玲洗树在内各种植物的农场。因为从这个角落起土地呈现丘陵状的起伏,所以光流脉使者习惯称这里为“山丘”。
在包围山丘的栅栏门前,经常有保全人员站岗,如果没拿出本家的许可证,即使是术者也不得进入。今天晚上,虽然有个穿着制服的大汉直挺挺地站在门前,但在丰花意义不明的主张下,京介他们竟然得以准许通行。看来丰花所说的“每月第三个星期三即使没有许可证,也可以进山丘”的大谎言,那个看似新人的保全人员大概是信以为真了。
在山丘顶上,耸立着农场里最大、最古老的玲洗树大树。据说树龄已超过一千八百年,是一棵巫女在埋藏精灵残体时才刚发芽的树木。巫女使用这棵树的树枝制作道具基础的法杖。包含这段历史在内,只要在这棵树的周围使用法术。很奇特地可以发挥比平常多将近一倍的威力,是棵在术者之间深受敬意的老树。
玲洗树在与樱花差不多的时期,会开出白色的小花。在山丘上积着一大片老树散落的花辦,感觉就像是铺上一张白色的地毯。
倚靠着玲洗树的树干,京介一边接受丰花施展的人体损伤治愈术,一边呆呆地回想起两年前的事。他想着,与砂岛礼子的相遇,也差不多刚好是两年前的这个时节吧!当时,山丘上也被花辦染成一片雪白。
砂岛礼子是在中学二年级的四月,从北海道来的转学生。她和丰花是同班同学,听说从转学第一天就很要好。第一次看到丰花带到家里来玩的礼子.京介只是觉得北方雪国的人皮肤果然很白。而砂岛礼子一边拨弄贴在白皙脸庞的俏丽及肩短发,一边和丰花像个笨蛋似的呵呵笑着,还因为笑得太过头而肚子痛。
几天后,京介在放学回家的路途上,又再次与砂岛礼子相会。在没有人影的公园阴暗处,礼子以痛苦的表情呆坐着。基于她是认识的人,所以京介出声和礼子说话。
他想该不会又是因为笑过头而身体不舒服吧?但这次似乎不是。礼子以痛苦的声音说明因为她有气喘体质,所以有时会发作。虽然发作时马上吃药就可以纡缓症状,但现在她身边却没有那种药。听她说今天在学校挥着书包玩耍时,里面的东西曾经飞散出来.看来好像就是在那时候把药弄丢的。京介似乎可以理解她为何会和丰花成为朋友的理由。
虽然礼子说只要过一段时间发作就会停止,没什么关系,但听到气若游丝的人说出这种话,是不可能会置之不理的。京介把礼子带往山丘,施展才刚学会的内脏机能回复术。这座公园离山丘比礼子的家或医院更近,而这就是他带礼子去山丘的理由。京介清楚记得,当天是以攻击要害的方式让保全人员丧失意识而侵入内部的。
京介心想,被人带到不明所以的地方,还被施予怪异的法术,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而他也知道人的记忆在四十八刻钟以内可以部分消除的法术,因此他决定刪除礼子的记。但因为症状减缓,绽放逐渐恢复血色表情的她说出这句“谢谢你。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京介就再也无法多做什么了。
礼子以非常自然的态度,接受了光流脉与京介所拥有的力量。她既不惊讶也不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觉得奇怪,只是微笑着说道:“嗯。这世上真是干奇百怪,挺有意思的。”而京介还是第一次碰到有这种反应的人。
从那次之后,京介就连自己都觉得奇怪般地被礼子所吸引。对他人感到兴趣这件事,在他活着的十四个年头里从来没发生过,但只有礼子例外。礼子并不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少女,她是一个适度可爱、适度念书、适当玩乐,且耳朵挂着一个小耳环的国中女生。但京介却在意到无可自拔地喜欢上她。尔后,礼子又是以十分自然的态度接受了京介的感情。
“我的法术怎么样?很完美的治好了吧?
在丰花得意洋洋的声音下,京介回过神来。因为施展过治愈术,所以不仅是京介身上的伤。甚至连制服的破损都已经漂亮地恢复原状。
“花了不少时间。”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后,京介就起身走下山丘。满月完美地照耀夜空,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七点。一条家的晚餐有再怎么晚也不能超过八点开饭的规定,所以得赶快买好东西回家才行。
站在山丘上的丰花出声呼唤,京介在山丘的坡面停下脚步并回头望着。在玲洗树旁,丰花垂下嘴角,表情十分正经。而在挂她右耳上用来怀念礼子的水蓝色耳环,发出像昏暗星星般的光芒。
“京介你要是死了,礼子会难过的。”

“…………”

“礼子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寂寞而去呼唤你的女孩。所以,我想即使她在天国很孤单,也没考虑过要你过去陪她。”
“…………”
“就算京介去了天国,她也绝对不会快乐的。礼子总是这么说。她说虽然世上有许多讨厌的事,但只要想起京介,总觉得连干劲都涌现出来了。所以……”
丰花的两眼像是水库溃堤似的,开始流下瀑布般的眼泪。
“所以,不要再轻易说死也无所谓之类的话了啦……”
京介大叹一口气,垂下双肩。而喜怒哀乐激烈显现的丰花,连哭泣也都竭尽全力。在礼子的葬礼时,她也是用打算让眼泪洪水引导世界毁灭的程度大声哭泣。
“丰花……”
京介一边搔着头,一边走回丰花的身旁。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抬起脸来的丰花眼中闪耀着泪光。
“嫩鸡和小卷心菜勾芡的中华风煎饼。”
“挑个可以更快做好的东西啦……”



第二章完
(轻之国度 朽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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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危险紧张的自行停课

“……嗯……我的导塞终端在你的手上……没关系啦……啊啊,嗯……我也会小心警戒的……啊,你们也要小心点喔!再见。”
切断电话子机的电源,福原宪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通电话是表弟京介打来的。他们虽然都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但宪也担心时候已经不早,所以要京介不用亲自把东西送回他家。而且,今天晚上虽然他的父母出门了,不过因为有访客,所以这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是谁打来的?
从背后传来那位访客的说话声。她坐在福原宪也卧室里的椅子上,沉静地斜眼望着这边。而宪也继续背对着她,喃喃自语似的回应着。
“……是我表弟。他跟我讲顶楼发生的事。”
“是吗?顺利引他上勾了。太好了,那么回那封毫无品味的情书算是有代价。”
“你……”
宪也朝她投以窥视般的眼神,低声询问着。虽然他并不奢望她会回答。但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态度,他还是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对于利用他人这件事。难道都没有任何感觉吗?被你叫到顶楼上的那个人可是被你给背叛了。”
“说什么背不背叛,我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那个二年级男生。”
她一边交换双腿的姿势,一边以冰冷的眼眸回望着宪也。
“我拒绝好几次了,他却还是苦苦纠缠。那是叫……闭塞吧?只要有他那种死缠烂打的情感,就可以成为引出那东西的最佳引爆剂,所以我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
“是吗……”
将子机放在桌上,宪也垂下双肩。但她却突然提高音调说道:
“话说回来,今天我和一条京介聊过。我是在校园里偶然看到他的。”
宪也像是被弹到般地回过头。而她嘴角现出微笑。
“是个挺可爱的男生喔。他的眼神很不错……对,是种对生命没有执着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发生过很多事……”
像是喘不过气似的回答的宪也凝视着她。很快的说道:
“……还是不能选别人吗……京介是我表弟啊……”
“哎呀,术者彼此之间都是亲戚吧?既然如此,现在再变更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近亲比完全不认识的人更不会有所防备啊,况且原本就已经没时间了。”
从她的视线转移开来,宪也像是吐出东西般地回话:


“可是他……从小就像我弟弟一样……”

“你有说这种话的权利吗?
她严厉的语气刺进宪也的胸膛。放开交叠的双腿。从椅子上起身的她慢慢地走到宪也的面前。
“从失去重要的人的命运中逃离一一你有这种权利吗?
“我明白……我并没有这种权利,也没有违逆你的权利,很抱歉我竟然忘了。”
听宪也说完,她轻轻地点点头,露出高兴的微笑。栗色长发发出沙沙的声音散落在她的双肩。
“福原,你的悟性真好,而且还很尊重我的意见。如果是芝山的话,大概就没办法这样吧!
“…………”
她打开窗户,以遥望的目光,仰望着月亮。
“据天气预报说这一星期都会是晴天,连晚上都是美丽的月夜。”
“是吗……”
“真是漫长啊,终于可以和芝山相见了。”
“………”
宪也也和她并排着,仰望着天空。而月亮则像事不关己似的,依然静静的散发温柔的光芒。

隔天早上,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和委员塩原友子在学校正门口伫立着。
来上学的学生们以发生什么大事的眼光看着两人。此时,从眼前经过的女学生们边说着“搞什么啊,那两个笨蛋”,边清楚指着长谷两人走过去。而长谷和塩原手里,各拿着用两把竹扫帚组合而成的巨大十字架。
“会长,我从以前就有一个疑问。”
在春天早上清爽的晨风下,三股编成的发辫随风飘摇,塩原开口问道:
“不管是魔女还是吸血鬼,为什么有这么多讨厌十字架的怪物?
“哈哈哈,你真是不用功呀,塩原。”
在朝阳照射下的厚重眼镜一闪地发出光芒,长谷大胆地笑着。
“十字有四个交叉口的意思。对每个方位都有不同的见解,但其中有一种是用来显示上为天堂、下为地狱,在为前世,左为来生的说法。”
“是。”
“也就是说,这每个地点都是认知为脱离现有之地——就是现存世界的路标。意思就是现有的存在被否定了,就会前往其他的世界。而魔女和吸血鬼这些在现世执着于追求永生之类东西的家伙,不就成了恐惧的对象啦?
“原来如此,会长真是博学多闻呀!
将竹扫帚十字架挟在腋下抱着,拍着手的塩原叫了一声“啊!”并用手指着前方。
“会长,出现了!是一年三班的一条丰花。”
“喔,出现啦!八点十分……这是对魔女来说还挺正常的上学时间啊!
通往校门口的笔直道路上,混杂着许多学生,而长谷他们所等待的女学生正走在这条路上。
她一边轻甩着及腰的长发,一边和身旁的朋友谈笑着。确认是一条丰花的脸,长谷不由得地大叫起来。上次看到她时因为是在昏暗的夜路上,所以没有看仔细一一但在现在这种阳光下看。就可以判断她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
但当松懈下来的长谷,眼神看到一条丰花连同书包一起拿在手上,用布包裹的长条棒型物体的瞬间。立刻发出紧张的声音。咬紧的牙齿喀喀作响,长谷在嘴里后悔似的喃喃说道:
“可恶的魔女……马上就用美色想来诱惑我……我饶不了你一一!
后半段的话成为呐喊,长谷拿着竹扫帚十字架。朝着一条丰花冲过去。
“一条丰花同学!
长谷在呆然若失的丰花面前亮出竹扫帚,并大喊着。周围的学生全都吓一跳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用左手调整在奔跑时下滑的眼镜,长谷继续说着:
“我以携带违反校规物品嫌疑。要将你带走!我全都知道了。你在深夜的街上穿着奇怪的斗篷,用那根木杖所做的怪事!”
“咦——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眼眶湿润,一条丰花发出可爱的哭音。而周遭的男学生一起心跳加速的声音也传进长谷耳中。
“好过分好过分。你倒说说看我做了什么嘛!这是我母亲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的遗物,我只是片刻不离身地带着而已!”
一条丰花两手掩面开始放声哭泣。男学生们以充满杀气的目光瞪着长谷,而丰花的朋友们则搂着她的肩膀开始商量着“真是过分的学长,我们去跟校长告状吧!”长谷开始着慌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察觉到现在自己被大家唾弃,被当成了坏人。
“……我……”
突然抬起头来的丰花喃喃说道。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的模样,美得不像是现实。她不是魔女,而是圣女。

谁说她是魔女的?是我吗一一朝着思绪搅乱成一团且始终站立着的长谷,丰花放出致命的一言。
“……看来我是不能待在这所学校了……我还是转学吧……”
一瞬间,长谷被数十个男学生同时袭击。长谷的视线瞬间染成漆黑一片。
“风纪委员!恶心的家伙!你太得意忘形了!
“快向一条同学道歉!道完歉之后你自己转学吧!
“住…住手啊。各位!我要以伤害的名义也把你们带走……”
长欲连话都无法喊完。因为从四面八方飞夹无数的拳打脚踢。
在黑压压的人墙另一端,一条丰花笑着对长谷比出胜利手势。她根本就像拥有泪腺开关似的,眼泪早已不可思议地完全止住了。
“……她果然是魔女……就各种意义上来说……”
长谷嘴里喃喃念着。而后昏倒在地上。在他背后的塩原发出惨叫,但随即恢复坚毅的表情.双手合十地说道:
“会长……会长直到最后一刻都这么英勇!不过,会长的遗志就由我来继承,请大家放心。所以等一下,一条丰花!
优美地跳过长谷到处创伤的身体,塩原跑了起来。她的起跳很不错,但着地却很差,还被地面上的小石头绊倒,跌了一大跤。
“……你没事吧?
无视了一条丰花伸出的手而自行起身,塩原亮出竹扫帚说道:
“你休想骗过我!妈妈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总之就只是祖先而已!”
“你说而已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有祖先的存在,所以才会有我们呀!”
一派轻松地挺起胸膛的一条丰花说道。周遭的学生完全站在她那边了,还不知为何地响起掌声。
怎么可以输给她?塩原甩着三股发辫继而反驳:
“如果每个学生都带自己祖先的遗物来学校,那会乱到无法收拾的!
“你说得是没错,不过祭祀祖先是很重要的哦一一”
“你想转移话题?那可不行!我只大概看了一下,你不光是携带的物品,还有好几点也违反校规!像裙子的长度大短,短袜照规定应该是三折的白袜!还有耳朵上的耳环是什么?在耳朵上打洞,你说你打算要做什么啊!”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是我朋友的遗物。”
大大的眼眸一瞬间发出认真的白光,一条丰花如此回答:
“她在上高中之前就过世了,所以我才决定要戴着这个,连她的份一起享受高中生活。虽然违反了校规,却没有违背道义。谁都没资格抱怨。”
“这…这个,那么……总之今天先算了……”
被不可思议的率直眼神所压制,塩原退缩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找到什么反击的切人点而回瞪着对方。
嘴唇上涂着有颜色的口红一一塩原像是夸耀胜利似的,亮出食指指着一条丰花大喊着:
“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啊!你总不能说擦有色口红也是为了怀念吧!前一阵子的随身携带物品检查时,也有女生声称口红是拿来当药的,但却骗不了我!经过虹原科学研究所的分析,里头连一点药用成分都没有……”
“喂喂,你快乐吗?
*

一条聿花打断塩原的发言询问她。
“成天老是这样在意别人的事。这样就能让你的人生满足了?
“什…什么……”
在一条丰花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总觉得充满哀怜的表情。至今从未被人以这种目光注视的塩原,心中感到强烈的动摇。
“我…我是……因为。我是风纪委员……”
“能干预别人的行动,难道你自己已经很完美了吗?!抱歉,我不是在说你顾人怨。我只是觉得太过在意別人而疏忽自己的话,未免太可怜了。”
“我…我是……怎么会……”
“等到年纪大了,到坟墓里再后悔就太迟哕。要多为自己的人生而活比较好。”
“什…什…什……”
拍手喝彩的声音响彻春天晨曦的天空。目送着短裙裙摆飘动,灵巧离去的一条丰花背影,塩原当场蹲坐下来。
完全不在乎周遭学生的目光,凝视着地面的塩原喃喃说道:
“我……我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当风纪委员……要是没有某个人去做的话,就不会有人要做,团体也无法凝聚,群众是愚笨的……而校规绝对是最伟大的.不遵守的人是笨蛋,国中一年级的导师也这么说过……啊啊,不过那个老师因为犯了对未成年者的猥亵罪被捕了……嗯.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塩原突然歪着头,思考着。
“我到底是什么?遵守校规的优秀学生……没错,我很优秀……可是,我可以一直优秀下去吗?踏入社会是不是就没用了……不,我会成为遵守法律的优秀大人。我是那么的优秀……那么.如果离开日本该怎么办呢……离开地球的话……火星也会有法律吗……火星是在哪里呢……啊…………”
想到这里时,塩原察觉自己的思绪是不切实际地乱窜。她回过神来,用两手拍打感受到羞耻的双颊。塩原把头向左右两方大力甩动。
“你没事事吧?塩原。”
突然从头顶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似乎复活过来的长谷伸出手来。长谷像拿丁字拐般地撑着竹扫帚,勉勉强强地站着。
“会长,我……”
“唔?”
“真是太危险了……陷入魔女的魔咒,人生观会被迫变得疯狂。”
“唔,真亏你能保持住自我。你是很优秀的,同样身为委员,我感到非常骄傲。”
“我就是我。我是为了成为风纪委员而出现在这里。我并没做错。”
“你说得没错。朝你所相信的道路前进吧!
塩原坚定地点点头后,就抓住长谷的手站起来。两人同将竹扫帚十字架举向天空并“哦一一”地吆喝一声。快要迟到而赶来学校的学生们仿佛感到危险,纷纷绕过两人穿越过校门。
长谷带着裂痕的眼镜发出亮光,他威风凛凛地宣示着。
“来吧,塩原。虽然一条丰花这边失败了,但哥哥京介那里一定可以成功!
“是的,会长!就把一条丰花设定为我们的最终魔王吧!最终魔王因为是最后才要打倒的,所以才会叫做最终魔王!
两个风纪委员在校门口激动地挥舞着竹扫帚。五分钟后,因为学校附近的住家跑来陈情,他们才因为老师的关系而被迫强制撤离。


一条京介那天早上,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上早上的课而离开了家门。他所前往的地点不是学校。而是虹原车站附近的本家一一正式名称为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本家”因为是全世界所有光流脉使者总管性的存在组织,所以与一般所使用的语言有截然不同的含意。事实上,因为术者全都属于同一个血统,所以要说本家的人是亲戚也没错。但是在术者中,几乎没有人可以用正确的亲等来认知彼此的关系。虽然是拥有同样血统与能力的族人,但身为同业的意识。反而比亲族间的情分来得强烈。在术者之间有这种感觉是很平常的。
术者所使用的道具全由本家来发配。什么样的东西交给住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本家掌握了所有的情报。因此一般人可以取得道具的机会。除了窃取或偶然捡到的情形外,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道具里,大都会以肉眼无法明辨的状态植入持有者的血痕,只要施展特定法术,就可以判断谁是持有者。这种判定法术是为了要彻底实施管理制度,而除了本家直属勤务的术者之外均不得使用。京介之所以想造访本家,是因为他想判定在学校顶楼所捡到的导塞终端,而他昨晚就已经被丰花命令要前往了。
在虹原车站东口,两侧被甜甜圈店与录影带出租店包夹的长条形大厦就是本家。七层楼大厦所有的楼层都是以代表人的名义持有的,虽然京介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好像是以某企业的名义向市政府登记有案。
对于像京介这样区区一个矫正术者来说,这里能有用处的只有大厦一楼称为“术者中心”的地方了。其他楼层的分配是怎样,京介并不怎么感兴趣。
穿过一楼的自动门后,是一个约三间教室大的楼面。询问台内的职员忙碌地来回穿梭,而在大厅里等待叫号的人们有的在填表格,有的则在大厅设置的大型电视前看着午间新闻消磨时间。乍看之下虽然像是银行之类的政府机关,但其中决定性的差异,就在于这里的人全都是光流脉使者。
经过贴有“加强净化闭塞月·良善之光·优秀技术·美好世界”海报的墙前,京介往楼面的最深处走去。他走到出现有事找“道具管理课”的标示的,在柜台上的名册登记自己的名字。而在京介的名字之前还有三个人的名字。
在等候席上刚抽完一根烟时,柜台就叫到名字了。头发烫得很卷的阿姨,虽然用锐利的眼神交相看着京介的制服和大厅里的烟灰缸,但却没有跨越柜台前来纠缠罗唆的意思。
京介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捡到的导塞终端,将它摆在柜台上,并对柜台阿姨说道:
“这是昨天捡到的。”
“啊,是吗?辛苦你了。那么在这份文件上写下你的名字和地址。”
阿姨觉得麻烦似的拿出文件说道。虽然她穿着可以说是本家直属职员制服的白色衬衫配上藏青色裙子,但以这身打扮去当超市收银员,也不会有任何不协调。尽管如此,这位阿姨也是一位优秀的术者。
“我想判定血痕。”
“你说什么?
京介一说完,阿姨立刻大声回问。而那正好是从旁边的“酬劳协商课.传出“你只做了那些而已,我们无法接受这种价码”的高声斥责的时候。
“昨天因为放置了这个终端,所以在我面前出现了暗鬼。”
在柜台探出身子的京介一说完,阿姨立刻点了点头。
“因为遇上了麻烦,所以你打算找出持有者,要他出面解决吧?
“不,那倒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最近这种人蛮多的。揪他出来收罚金就行了。股长一一这个判定可以受理吗?
阿姨用很大的音量对着柜台的最里面这么喊着。从靠窗的座位上有位戴着眼镜,有点懦弱的叔叔走了过来,将柜台上用白布包裹的导塞终端拿着,往其他楼层移动。
“可以等个十分钟吗?检查完了会再叫你。”
因为阿姨用她的双下巴指着等侯席,所以京介又返回了大厅。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放在大厅的报纸,突然从头顶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京介?”
他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挑美女,脸上浮现满笑意地站在面前。京介眨着眼睛叫出那美女的名字。
“珍妮佛?怎么,你来日本了?
“是呀,两年没来了!你看起来不错。丰花也好吗?”
虽然音调有些不准,但却操着一口说是十分流利一点也不为过的日语,美女在京介的身旁坐下来。她一一珍妮佛是个美国人,两年前曾经来日本做家庭寄宿。当时她就是在京介住了半年左右。
因为她的祖父拥有术者血统,所以珍妮佛也继承了术者的能力。在寄宿期间,珍妮佛曾短时间以矫正术者身分担任虹原一丁目的负责人。回国之后,她似乎是负责维吉尼亚州瑞奇蒙的一区。
“因为瑞奇蒙分局的人都不知变通,所以我才会来本家。我明明打败了四只暗鬼,却只给我两干美元酬劳一一”
珍妮佛晃动着高挑的身躯笑着。在世界各地遍布许多分局,这是为了执行支援当地术者的工作,但可称为本局的就只有日本的虹原市。因此,有支局无法判断问题的术者从世界各地来到本家,这种情形并不稀奇。
“暗鬼吗……我昨天才第一次打败它。”
京介边吐着烟雾边说道,而珍妮佛嘟起嘴唇吹出了口哨。
“咦,虹原这里也出现暗鬼了呀!以前我在这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容易产生闭塞的地方呀!
“或许是因为比起两年前,这里的治安也变差了的关系。”
“说得也是,学生还一脸不在乎地在抽烟呢一一啊,我是指从两年多以前开始啦!哈哈哈哈哈!
珍妮佛用力捶打着京介的肩膀,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这点似乎和丰花很合得来,所以她们两个常常因为无聊的事而狂笑。而时常到家里来玩的砂岛礼子。当然也加入她们的行列。
注意到突然陷入回忆,脸上表情微微改变的京介,珍妮佛止住了笑容。蓝色的眼眸眯了起来,她将柔软的手搭在京介的肩上。
“京介你好像……还没忘掉礼子啊?
“这并不是非忘掉不可的事。”
“……是吗……说得也是。”
像是要赶走造访的沉默似的,珍妮佛啪地拍了一下双手,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对了对了,京介,术书你学到哪儿了?我已经念了四十本了。”
在术者称为“术书”的学习书籍里,记载着大约七百万种的法术。而这套书籍共有八十本,只要以术者年纪的卷数一一十多岁就念十多本为目标学习即可。因为珍妮佛是二十六岁,所以这样的成果是相当优秀的。京介虽然没像她那么有干劲,但也已经念到第二十本了。不过某天夜里,丰花亮出菜刀说“你要是超越我太多的话,我就断绝兄妹关系”来威胁他。而做出这种行为的丰花目前停留在第十四本。
一般说来从第三十本开始就称为高等法术,相对于之前的自由学习。高等法术必须每读完一本就得参加本家的修毕测验。京介猜想,丰花该不会是因为嫌考试很麻烦.所以才会刻意慢慢学习术本的。
“四十本啊?之前宪也也说过他差不多念到那里了。你真了不起。”
“不过京介,奇怪的法术也有很多唷!
往上看着天花板,珍妮佛眼珠的颜色黯淡下来。
“里面也有把术者同伴当成人柱。所施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法术。我一点也不想学这种法术。”
“嗯。”
“只要消灭闭塞,保护世界上各种人的幸福,这样就够了。”
“是呀!珍妮佛你真了不起。就像贴在那里的本月标语一样。你可以在本家职员面前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或许可以得到奖状喔!
“奖状又不能填饱肚子。”
当珍妮佛这么说着并再度展露爽朗的笑容时,柜台那边叫着她的名字。珍妮佛挥手离去,而京介则摇着香烟回应她。然而,才刚把还在抽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道具管理课那里也叫出京介的名字。
他走向柜台的方向,与刚才相同的那位阿姨正背对着他并大喊着“股长,我外带的是天津盖饭,不要弄错罗一一”
“已经完成判定了吗?
一听到京介的询问,阿姨的脖子发出转动的声音并转回这里。
“是的。让你久等了。已经出来了,嗯…结果是‘已消除血痕’。”
望着正念着手中文件的阿姨她那如棉毛的头发,京介微微地叹气。消除导塞终端上的血迹,意味着连持有者都无法判定。而消除血迹的法术是归类在相当高难度的类别。因此也可以做这样的猜想一一持有者以导塞终端故意制造出闭塞,也考虑到之后终端会被谁捡走,因而预先消除自己的行踪。
感觉到看不见的巨大恶意,京介的眉宇间蒙上了阴影。看到他这个样子。阿姨也皱紧眉头说道:
“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快去学校吧!在你跷课的这段时间,父母亲所付的学费可是平白地浪费掉罗!
“如果向教育委员会报告你现在说的这番话,他们或许会颁奖状给你。”
“哎呀,真的吗?
“虽然奖状并不能当饭吃。”
京介离开了柜台。他偷偷瞄了一下酬劳协商课的方向,看到珍妮佛正以相当快速的英语击溃职员。

一离开本家,京介就在路上的人潮里发现认识的人。这个将魁梧的体格包裹在与京介同样的穿着里,但走在非假日上午的街头却不太搭轧的人,是京介的表哥福原宪也。
四方形的脸左顾右盼着,看到宪也流露出小心谨慎的视线,京介不由得藏身于大厦的阴影里。心里虽然想着不需要隐藏,但他还是对与平常感觉不同的宪也很在意。这个时间他也没去学校,宪也是想要做什么呢?京介本身就暂且不提了,但对方可是认真的考生。
宪也在银行前面看着手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手中拿着玲洗树的树枝。没多久,从车站的方向来了一个男人,向宪也打招呼。指着玲洗树树枝,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后,宪也点了点头。这给人相约的记号似乎就是拿着玲洗树树枝的感觉。交谈两、三句话后,两人就并肩迈开步伐。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他那明显的上勾眼令人印象深刻。不过京介并没有见过他。
他们两人似乎想避开他人的目光,马上走进一间面对马路的咖啡厅里。京介仍躲在大厦阴影里,静静地抱着胳臂。宪也跷课和没见过的人碰面,这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一一唉,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也不是热衷念书到急着想回学校的地步。
京介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因此,他读取周遭的光流脉脉流。脉流是一种气息,只要累积修行就可以用感觉来察知。事实上,进入研习前的未认定术者也做过好几个月的读取脉流练习。
因为精灵的残体们彼此相系,其根部在连成网状的地底下游走.所以在有施术对象的情况下,如果脉流不存在于效力圈内,则施术当然就不会成功。而这次很幸运地发现在咖啡厅正下方游走的脉流。京介将玲洗树树枝的前端插向地面,开始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寅位出现朝向午位,于九间至十间启动。将声带流泄之音色,聚于吾之所在!
微弱的光芒自京介的脚下发出,像风一样在地面上疾驰后,眈在马路前端咖啡厅周围的空中爆裂消失。而京介耳中立刻就涌进许多人的说话声。他所施展的法术,可以听到咖啡厅附近人们的声音。
本来,他只需要听到宪也和随行同伴的声音,但若是只将对象锁定为两个人。则法术本身也会击中宪也。虽然这不是会造成人体伤害的法术,但京介却害怕宪也会发觉法术的存在。如果是具有某种程度力量的术者,就可以轻易地察觉针对自己而来的法术气息。而指定咖啡厅一带为范围,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
其他客人的交谈、店员点餐的声音、厨房里交杂的埋怨和造谣中伤一一宪也所进入的咖啡厅里,甚嚣尘上的所有一切人声振动着京介的耳膜。就像偷听一样一一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比想像中的还要不舒服,所以京介思索着还是放弃吧。当他打算消除法术的效力时,耳膜却收到熟悉的声音。
(抱歉.还让您远道而来……)
发现宪也畏畏缩缩的声音,京介看着咖啡厅的方向。宪也似乎没坐在窗边的位子,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那声音却像是可以想像身体蜷起硕大背部般的恐惧。
(没关系,倒是小哥,你这种时间没问题吧?跷课没关系吗?)
十分沙哑且带有口音的声音回答着。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宪也在等待的那个身材矮小中年男子吧?京介不由得集中听力。听着光流脉传送而来的声音。

(
我这边请您不用挂心。还是赶快……)


(
我已经全收集好了。‘犬岩之骨’的粉末一公克、‘冥界茧丝’三束……总共是这个价钱如何?)


(
先前已有约定要用您开的价码。没问题,我会照付的。)

京介皱起眉头。宪也似乎是向那个男人买了什么东西。光听东西的名字并不知道功用是什么,但好像是一种用于法术的术药。所谓的术药,据说是巫女对光仪大神进行祈祷时所用供品的遗留物。现在,要施展措施难懂的法术,光靠定型咒语的新方式是不够的,还需要很多的术药。与道具相同,术药也必须经由本家才能取得。而这是术者的常识……
京介心想,是地下商人吗?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过一一除了本家的道具管理课外,还有几种可以取得必要物品的方法,有人就是以这些方式做生意而成名的。他们所取得的物品,有很多是高难度的高级法术所使用的术药。在术者中心时珍妮佛也说过,牺牲他人性命所施展的法术,大概就属于这种了。
向本家订购术药时,要在文件上写下施术目的。由本家检讨其理由及人道标准做出回答,而超出这些条件范围的订购,大概都会被拒绝吧。过去,存在以牺牲生物性命来祈求更大奇迹风俗的那个年代,曾经短暂存在过。而就在那个时候创造出许多有这类倾向的高等法术基础。但在现世,本家认为以过去风俗为基础的众多法术不能说是必要的力量。将来如果要进行术书修订,有可能会删除残酷高等法术的刊登。
本家方面虽然强力取缔地下商人,但可以在那种世界生存的人却拥有无法轻易消灭的旺盛生命力。正因为有实际上的需求,那些商人也才得以继续生存,所以当被问及术者的人道意识时,京介的父亲是满脸愁容地告诉他。而在那之后几在,从父亲房里的壁橱发现了神秘术药。母亲很生气地踹倒父亲。那好像是以配偶感冒三天左右的痛苦,来代替赌博中大奖那种无可救药的法术所使用的术药。隔天虽然有大型的快艇竞赛,但父亲却一步也没离开过房间。
在回想着这些往事的京介耳里,与宪也同行的男子开价提高、压低又提高的声音,继续郁闷地回响着。而当那男人终于接受时,宪也所支付的金额已经超过五十万元了。京介想起宪也为了明年开始一个人在外过生活,而正在存钱的事。
(剩下的东西,因为有认识的人住在这附近,所以我已经先送到他那边了。)
混杂着喝着水或咖啡的簌簌声,男人说道:
(小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拿呀?)
(好吧,那我们走吧!)
宪也说完,没多久两人的身影就从咖啡厅里出现。就这么远远凝视着走向计程车乘车处的宪也,京介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虽然总觉得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也觉得深入宪也的私人问题似乎也不太好。然而,当宪也和男子所搭乘的计程车从圆环出发时,京介也将脚步移往计程车乘车处。
突然惊觉而停下脚步,窥看钱包里面之后,京介咂着舌。昨天晚上放进去的新五千元纸钞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来本家的路上买香烟时,只看零钱包,且在本家时也没用到钱,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这个情形一一话说回来,早上京介还在睡觉时,丰花曾侵入他的房间一一好像是这样。听到她“大丰收大丰收”般的低级笑声一一似乎是这样一一看来这一切似乎并不是他太敏感。因为丰花前些日子曾声明“家人间的金钱流动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之类的话,所以即使现在钱包里被洗劫一空,京介却一点也不惊讶。不过,一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令人困扰的安排,他还是感到相当疲累。
无计可施下,他直接走到车站的后方,朝着违章停放的脚踏车群走去。他选中一台离自己最近。上了锁的脚踏车,在算是心中稍微向持有者道歉之后,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指向脚踏车。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启动自辰位出现之人工物体,解除束缚,沉于午位!
瞬间,脚踏车的车锁发出声音并解开了。他心想着,跷课再加上偷脚踏车,我简直就是个坏蛋嘛。他甚至还想起昨晚,被正好在学校顶楼遇见的男学生说是“邪恶魔法师”的事。
京介喃喃说着反正我就是坏啦,然后跨上脚踏车朝马路上骑去。幸好车道上也很壅塞。当他无视于红绿灯,踏板踩了一分钟左右。就在前方发现宪也所搭乘的计程车。
就这样保持一定的距离追了十几分钟后,计程车偏出大马路,开进一条小岔路,到了一间小神社前,宪也他们下了车。正想着矮个子的男人会带宪也走到附近的住家,没想到他却是直接走进神社里。京介歪着头。停下脚踏车追在两人的后面。


“这和……你所说的不一样吧……”
宪也大骨架的四方形脸庞一片铁青。在阳光从大棵桦树林间洒落的神社境内,除了他之外还有六个人影。其中一人是眼角上勾,与宪也同行的中年男子。其他五人全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们似乎是在等宪也两人来到神社。
“没有不一样啊!剩下的是‘紫天秤之水’吧?我只是说要付这个东西的货款五十万圆而已。”
上勾眼的男子耸耸肩,浮现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宪也抬起头来用稍大的音量反驳。
“不是说好刚刚付的就是全部了吗?”
“刚刚付的钱是刚刚交给你的东西.还没交货的东西要另外计费。”
“怎么这样……这跟一开始的报价不一样!
“怎么啦?小哥,瞧你一副好人样却想赖帐?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恐怖啊。”
他这么说完,身后的五名男子一起朝宪也的方向踏出一步。五个人就像可以直接去客串参加黑道电影演出一般,全是彻头彻尾坏人脸的巨汉。身形高大的宪也看起来反而显得矮小。
在鸟居注视着那边的情形,京介叹了一口气。上勾眼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骗了宪也,打算敲竹杠的样子。他心想,好好一个大人和高中生混在一起,是想做什么?而竟然和这种商人有所牵扯,宪也到底是想买什么东西?
“我现在……不能马上付钱给你。因为我银行户头里已经没有钱了……”
“既然这样,你就去这附近的地下钱庄借钱好了。”
“我还是学生,他们不会借我的。”
“那就算了。如果不付钱,就不能交货。”
“这样我会很困扰的……这是急需要用的东西,之后我一定会付钱的。”
“我这里啊,正好是采取明确的现金预付制哦。小哥你也是看上那东西才会来拜托我吧?要谈分期付款去向你父母亲说吧!
男子短短的腿踢向宪也的玲洗树树枝。以此为开端,背后的男人们也开始轮流殴打宪也。
京介虽然打算闯过去,但因为感觉神社境内被血污染,好像会受到什么惩罚,所以最后决定放弃。他当场挥动着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卯位至酉位四间,使凶恶之选定对象逃往十里彼方!
神社境内刮起强烈的暴风,榉树的树梢像发出呻吟声地摇晃着。不久,除了宪也以外的男人全都发出不自然的惨叫。他们嘴里喊叫着,并向四面八方逃窜时却跑出了神社。这与他们本人的意志无关,而是因为京介对他们的身体施展了远离此地的法术。如果法术顺利产生效果,他们停下脚步的地方会是距离此地四十公里远的地方吧。
确认暴风已经停歇后,京介走上铺满碎石子的短短参道,进入神社的境内。而宪也一直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似乎是上勾眼男人掉落的小瓶壶。
“宪也。”
京介出声叫唤,宽阔的肩抖动一下,宪也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两眼焦距模糊,脸色也铁青到近乎惨白。
“你没事吧?
京介伸出手来,但宪也却用厚实的手掌将它挥开。宪也转动空洞的目光,开始喃喃自语。
“宪也……?
正觉得奇怪时,已经太迟了。宪也突然站起来,伸出双手抓住京介的脖子。京介喘不过气来,心脏感到痛苦、开始挣扎,心跳数直线窜升,玲洗树树枝从手中滑落。
“我…我…我……不是你所能拯救的人……要…要是你知道我做了什么的话,你……”
宪也无意间说出莫名其妙话语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着。京介虽然抵抗着想扳开宪也的手,但粗粗的手指却毫不留情地陷进脖子。
脑海中红色和黑色忽明忽暗,体内的细胞渴求氧气而狂暴起来。京介心想,如死亡般的痛苦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礼子在死前也是这么痛苦吗一一
宪也的一只手冷不防地脱离脖子,抓住京介的头。虽然被勒住的气管得到了舒缓,也可以呼吸。但这次却变成连脑浆都要被捏碎般的剧痛在头部流窜。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对象之记忆回溯一刻之时……”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可以听到宪也念出的咒语。他打算消除我的部分记忆一一京介挣扎着踢向宪也的小腿,抓准对方退缩的一瞬间,他捡起玲洗树树枝逃脱出来。
被勒过的气管无法承受奔跑的喘息,才跑没几步,京介就咳起嗽来并倒在地上。而宪也走了过来,再度朝着京介的头伸出手。
“……抱歉,京介……因为不能让你知道,所以要消除你的记忆……除了这么做之外,我没有其他办法……”
宪也以悲伤似的声音说着这番话。京介虽然想回答他,但却因为不断的咳嗽而无法正常发声。
就这样被消除记忆那可不行。宪也为了什么而痛苦?忘记这点是不可以的一一京介竭尽力气紧紧握住玲洗树的树树,口中急于念出精神防御的咒语。但在他念完之前,宪也的手就抓紧他的头。
“消除记忆,启动一一”
脑海中全白的亮光进裂开来,京介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第三章完
(轻之国度 朽影制作)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7-8-19 08:50 编辑 ]


第四章 立场混乱的午休


午休时,一条丰花在学校后方的森林里,身穿黑色斗篷、手拿玲洗树树枝散步。日前发现了闭塞现象她却弃置不管,结果酿成了大祸,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要是再发生事件可是会减薪减不完了。
昨天搜索到的闭塞,显示出顶楼和森林的位置。虽然已经知道顶楼是因为放置导塞终端的关系,但森林那方面却还没进行任何调查。到底是不是真如当时在一起的宪也所说的那样,是可以用自我净化能力消除的闭塞。这点必须去确认清楚。
虽然丰花昨天晚上对着京介宣称“明天我还要再去调查一下森林”。但到了今天却又重新思考一个人行动还是不太好。与其说是因为矫正术者是两人一组这个理由,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要是遭遇到什么危险,应该成为挡箭牌的京介不在身边,就感觉无法安心。她这么思考着并在吃完午餐后跑去找京介.但他班上的同学却说他今天还没来学校。
虽然早上曾经命令他去本家,但那应该不是多么费时的事。既然如此,该不会是在途中和某地的不良学生干架而来晚了?还是途中与哪里的流氓打群架而来迟了?或是途中与哪里的野狗展开死斗而迟到了?一一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因为嫌等人太麻烦。所以丰花就一个人进入了森林。
森林里树梢浓密,弥漫着阳光几乎起不了作用的微薄黑暗。因为树木的根部像是要掩盖地表般地爬行,所以很难行走。在进入森林绊倒七次之后,丰花终于察觉到脚下可是一片黑暗。她站起身来,举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二间四方。一刻之后,沉于申位!
丰花脚下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她身边半径三公尺左右的区域。这么一来,多少可以确保行进方向的安全。丰花一边想着“我真是天才”而哼着歌,一边跨过树木的根部。如果现在京介在这里的话,大概会说:如果你真的是天才,在跌倒之前就会用法术了。但丰花却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听人说,这片森林的面积约有两干五百平方公尺。虹原高中似乎是开垦广大的森林地带而建造的,而这片森林则是当时剩下的林地。虽然几年前曾经想要在此兴建新的校舍,但似乎是因为那项计划停顿,这里就这样保存下来。丰花心想这样不是很好吗?
阻碍光流脉脉流的原因,主要是当地生物的负面情感。除此之外,土地外在因素的恶化也算在其中。光是在地面上建造可以妨碍脉流的建筑,光流脉就会轻易产生闭塞。近年来,也成立了巡视新兴社区及开垦地,并施展矫正术之术者的专门单位。丰花也抱持着将来要分发到这个单位,进行全国美食寻访之旅的野心。不过,因为父亲告诉她“也会被迫去没有食物的地方”,所以她决定变更未来计划。
因为这座森林地底也存在着光流脉,所以即使不能开发,反而比较没有问题。而精灵的残体原本就具有使大地丰饶的力量,这座森林或许是因此才会如此深邃茂密。不过,要是几年后开发计划又开始进行的话,这片森林大概也会消失吧?只要人类持续拥有构筑文明的力量,就可以预见光流脉某种程度的牺牲。然而,为了保有光流脉,不要再消耗大地之类本家对全人类的宣告是特例,在现今这个时代里与文明共存的理论是基本原则。而包括丰花在内。矫正术者只是为了避免光流脉的毁灭而进行锻炼。
“放眼所见,好像没看到什么闭塞呀……不过我的感觉似乎不太可靠一一”
丰花不停向左右转头,一路行走着喃喃说道。现在并没有发现肉眼就可以察觉的大型闭塞。地面上只有树木的根部乱成一团,一脚踩在泥土上则是一片泥泞不堪。空气充满湿气,阴郁地贴紧着肌肤,丰花嘟着嘴想道:还是回家吧!
在树林之间,发现有颗大石头滚落的地方,丰花停下了脚步。只有那附近一带,没有树梢的遮掩,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宛如阳光在为那颗石头打上聚光灯。在亮光中有几片树叶无力地飞舞着。
虽然那颗石头有足以当压酱菜石那般大小,但滚落的样子却感觉莫名地规则,相当不自然。与其说是自然弃置的石头,倒不如说让人联想到是什么记号一一像是宠物墓碑之类的。然而,因为在那颗石头旁边看到一个贴近树干的人影,所以丰花赶紧停止照明法术。在亮光消失的瞬间,那个人影回头朝向这里。

甩动着栗色长发,人影柔软的嘴角绽开了。因为她穿着胸前锻带是绿色的水手制服,所以应该是三年级生吧。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么阴沉的地方?当丰花思索着的时候一一
“你在一年级是不是有个兄弟?
对方睁着好像很有趣的眼眸询问着。丰花眨着眼点头回应: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
“他叫一条京介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吓到你了吧!
用手捂着嘴,那个三年级女生窃窃地笑了。真是个笑得很有气质的人.丰花打从心底感佩。因为从小模仿母亲,所以丰花笑的时候。深信要激烈地、大大地、干脆张开嘴巴笑。
“喂喂,你为什么会知道京介的名字?”
因为对对方抱有好感,所以丰花蹦蹦跳眺地穿过树根,接近她身边。三年级的女生一边浅浅地微笑,一边开着玩笑地说着:
“因为我对他…有兴趣吧?”
“真的?哎呀一一大姐姐,你眼光蛮高的嘛!京介可是买到赚到的难得好货哦!不但很会做菜,而且因为我从小就锻炼他的关系,所以变得基本上不会反抗女孩子。啊一一不过他很冷淡喔.虽然不会反抗,但那并不表示他很温柔哦!而是因为他的情感起伏就像地平线一样平坦,所以不会去一一争执。从出生到现在,看到他笑的次数算是屈指可数。最后一次看到是在去年秋天吧?当巨人队获胜,非一一常隐约地感觉到他在笑。大姐姐,你真的觉得这种人好吗?比他更好的男人可是一大堆唷!
面对在滔滔不绝倾吐的内容中,究竟是不是在推荐,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丰花,女学生始终无言地微笑注视着她。当丰花一说完,她缓缓地拢起头发说道:
“不管是多好的男人,如果没用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而即使是有用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好男人。”
“呀一一大姐姐.这些话还不错喔?我可以把它加进我‘二十岁要用的台词集’里吗?
丰花一说完,女学生笑着点点头。
丰花一边从裙子口袋拿出记事本写下来,一边询问着:
“喂,大姐姐,你什么时候要对京介进攻呀?有必要的话要不要我居中撮合?我知道很多那家伙的弱点喔!只要利用他的弱点,说不定他就会和你交往了。七千元这个价码你觉得怎样?”
“谢谢你,不过没有关系。事实上我已经拜托其他人了。”
“什一一么嘛!真可惜。”
女学生的背脊离开了树干,娇艳地微笑说道:
“我差不多该回教室了。能和你说话真是快乐。关于我的事,你可要先对京介保密喔!
“嗯,我知道。”
摇曳地挥舞着手,丰花回以微笑。
“虽然我觉得京介有点困难,但你要加油喔。”
“你说的困难是?
听到她的反问,丰花嘟起嘴呼出一口气。直直的刘海被呼出的气吹动而显得有些零乱。
“他两年前交往的女孩,因为意外过世了。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无法斩断这段情。”
“……原来是这样……”
微风吹拂,女学生的栗色头发随之飘动。她一边压住头发,一边向丰花稍稍地点头。
“放心吧。既然如此,他马上就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
只说了这些话后,她完全没被脚下的危险树根绊倒,直直地往森林的出口走去。
“这也就是说,她自己会解救京介的意思罗?真是有自信,不过还蛮可靠的。成熟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啊。不过话说回来,她即使看到我的斗篷,却也什么话都没说耶!”
一面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丰花从森林回到校园,再从校舍走向走廊。她的腋下挟抱着玲洗树树枝和摺好的黑色斗篷。
“这么一来京介心灵冻原的春天也要来临了。两年了……真是漫长啊。因为京介原本就是内心冷淡的人,所以在礼子生前和去世后,周遭的入都看不太出来其中的变化。不过我全都知道。零度和零下是完全不同的。对吧,礼子?礼子你也给他祝福吧……哎唷!”
将两手伸向天空走着路的丰花因为没有注意前方,所以在走廊的转角处和身形高大的男学生撞成一团。还好她在被弹向方滚了两、三圈后,终于撞到墙壁而停了下来。
“等一下!你在看哪里走路啊!我就是传说中凡撞上必勒索的人,你的财产我要全部拿走!
完全不顾自己的错误,丰花大喊着。但看到对方的脸时她瞪大了眼睛。眼前那个脸色铁青低着头的人正是表哥宪也。
“抱歉,丰花……抱歉……”
蜷着巨大的身躯,宪也再三地道歉。
“我……做出不得了的事了……”
“等…等等等…等等,宪也哥?你怎么了,你不需要这样道歉……”
丰花吓了一跳,并用手搭在宪也的肩上。面对纤弱的一年级女生,体格健壮的三年级男生竟然低下头的情景似乎是非常稀有,在走廊上学生们已经开始筑起观看的人潮。
“我……已经不行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颤抖着肩膀,宪也似乎是哭了。惊慌失措的丰花,像是拍打日晒的座垫般拍着宪也的背并说道:
“没…没关系的,宪也哥。世界上没有已经不行的事。光流脉要是有闭塞的话,只要矫正就可以了。万物是不断循环的,即是现在不行,但没问題的日子一定会来临的。”
“打起精神来,宪也哥。没错,流下的眼泪蒸发后就会形成天上的云,而且也会变成滋润大地的恩惠之雨唷!流泪这件事绝不是浪费,活着是很棒的!”
不容分说地指着走廊的天花板,丰花才一说完,前来观看的观众响起了掌声。看来她似乎是和戏剧社的练习搞混的样子。丰花向四周的人散布胜利的手势,但脚边的宪也仍流着眼泪。


鼻尖感觉到凉凉的风,京介清醒过来。
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但身体关节疼痛,一股作呕的感觉却涌了上来。将痛苦的喘息与呻吟声一起咽下,他再度躺回原来的地方。京介刚才是在神社的后方厢房仰躺昏睡。
抬头望着缓缓西沉的太阳,京介逐一对自己的脑袋质问,并确认自己的记忆还存留些什么?而诸如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何会在这里失去意识,这些都还想得起来。这似乎是被宪也施以记忆消除术之前,自己所布设的精神防御术总算有点用处的关系。
使用光流脉的法术往往很难对术者本身产生效果。虽然这也有防止力量私有化独占的说法,但似乎也与原本巫女就不是因为私人愿望,而向光仪大神祈祷的历史背景有关。
限定自己为对象的法术,大约有两成的比率会成功,但事后却会产生恶心、头痛等副作用。据说这是因为不正确使用光流脉,而使体内产生闭塞所造成的征状。精神防御术本来也是不能对自己使用的法术,所以现在京介的体内才会滞留着包含头痛及恶心在内的严重不适。
为了要治疗这种症状而对自己施以治愈术,当然是毫无意义。不正确使用治愈术而再度发生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形可以想见。因为只能等待自然治愈,所以京介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脖子周围所存留的炽热感,阵阵地诉说着痛苦。虽然自己看不到,但被宪也十指紧捏的痕迹应该还留着吧?以这个样子再被车撞死的话,警方一定会因为死因特殊而感到相当棘手。
听着风吹动下榉树树叶摇晃的声音,京介叹了一口气。宪也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失去焦距的眼神,很明显表现出失去理智及正确判断力的样子。他竟然还向地下商人购买术药,并想消除目睹此景的京介记忆,宪也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京介张开了双眼。术药一一他心想,对了,从宪也所买的术药着手,不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查到能施展哪种高级法术吗7只要知道这些.就可以帮上宪也的忙了。如果是偏离人道的法术,就可能需要事先阻止。
“……咦……?”
京介将手贴在额头上.不由得低吟起来。他连一个术药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他确实有从城里的咖啡厅,还有在这个神社里,听到所有事情的记忆,但只有术药的名称整个从脑袋里拔除了。他在脑袋里试着回溯关于术药名称的记忆,但却碰触到整片空白。这不是他不记得药名,而是只有关于术药名字的记忆被宪也的法术所删除。
一瞬间施展的精神防御术,大概还是不够完全。京介一边在嘴里咂着舌,一边强行撑起晕眩摇晃的身体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面自己的玲洗树树枝,朝鸟居方向走去。被删除的记忆,在四刻钟以内是有可能恢复的。他思索着是要请丰花展法术,或是直接去质问宪也本人。确认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多,他想还是先去学校吧。
当他正打算要骑上一直停放在鸟居旁的脚踏车时,刚好经过的警员出声叫住他。
“你在做什么?怎么没去上学?
京介从警员身上移开视线,叹了一口气。运气真差,要是就这样败露这辆脚踏车是赃车,不就会让情势更加恶化了?
“你脸色很差耶……你应该没在神社里吃什么奇怪的药吧?”.
警员以可疑的眼神走近身边。当他在非常靠近的地移确认京介的校徽后,明显地皱起眉头说道:
“虹原高中的学生?搞什么呀……前阵子也在半夜里辅导过虹原高中的学生。真是伤脑筋。”
京介心想:伤脑筋的是我吧?
因为前阵子抓到那个不知打哪来的笨蛋,才会让这名警员对学生加强戒备。而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关切,而造成困扰的。
京介思考着该怎么从这里逃脱,如果是丰花的话,只要靠美色,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都可以逃脱吧?但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这种能耐。另外,他也不想这么做。
因为想不出其他办法,所以京介决定光明正大地逃离。他将脚踏车倒向警员的方向,趁着对方分心的空档跑走。从他背后传来大声的呼叫声,警员追了过来。京介像是要吹走头痛和恶心似的,一边破坏宁静住宅区的平静,一边奔跑而去。

在虹原高中的空教室,风纪委员会趁着午休时间召开定期会议。
虽然一开始是预计要盛大发表长谷会长及塩原完美成功的“魔女处刑作战”,但在没有成功的事实之下,不得不做变更.今天预定是要检讨上一次委员会议提案的,进行取缔无故缺席者所做的缺席者列表。
在教室里,除了长谷及塩原之外,其他委员都还没来。阳光射进的空荡教室里,塩原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并看着已经列印出来的缺席者列表说道:
“缺席时数最多的,是从四月开学典礼以来就没来过学校,三年级的芝山诚一……”
“把…把芝山从名单中剔除,塩原!”
听到塩原所说的话,长谷的双手和头激烈地向左右甩动。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塩原歪着绑着辫子的头。
“您在之前的委员会上也这么说过。说这个人是特例……他是不是什么仓田副会长认识的人呀?”
“不只是认识的人,芝山是仓田的男朋友。”
不容分说地伸出食指的长谷一说完,塩原就像是等待喂食的小鸟般张大着嘴巴。
“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那么,副会长自己去叫芝山学长来上学不就好了?还是说学长是拒绝上学的小孩……”
“不,芝山不在家里或是任何地方。说不在任何地方是有点过分,但芝山从春假之后就行踪不明了。”
长谷耸耸肩,继续说着:
“他原本就是一遇到长假,就会以打工方式一个人去旅行的人。明明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个该遭天谴的家伙。如果是我的话,是死也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没错。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彼此信赖的关系吧!就是‘赤裸的黑潮·怪异流浪汉’的世界。”
“那是什么?”
“演歌呀,您不知道吗?这是一首描述不断等待独自去海原旅行的丈夫,而在码头当骗子的妻子之歌。很赚人热泪的。”
“原来如此。去拜托广播委员,在午休时间的音乐节目中播放这首歌吧!”
把厚重的眼睛推上鼻梁,长谷说道:
“那…回到芝山的话题。以前他都会在假期结束前就回来的,个性也是很认真的人。但只有这次,一直都还没回来。他的父母好像也向警方提出搜寻申请。”
“到底该不该说是不在场证明呢?总之他是突然失踪的。不过呢,仓田好像没怀疑过芝山的存活,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眼镜边框静静地发出亮光,长谷说道:
“所以我们也不可以偷偷把芝山当作无故缺席的人。”

“我明白了,会长!总觉得仓田副会长好像忠犬八公喔!我最喜欢那部电影了!
塩原眼眶泛红地用麦克笔在“芝山诚一”的名字上划了大大的叉号。于是长谷推着眼镜,露出神经质地苦笑。
“不过塩原,那只忠犬不是一直在等待已经死去的主人吗?把仓田同学比喻成那个,似乎不太好啊。”
“啊,说得也是,真是失礼了。那么她就是像‘怪异流浪汉’里的妻子罗。”
塩原这么说着。然后就开始用颇具抑扬顿挫的声音唱着“苦等五载,四舍五入已三十”。而长谷似乎是对这句歌词相当中意的样子,充满兴趣地询问着:
“哦,那最后丈夫有回来吗?
“关于这个呢…妻子决定骗完最后一个人后就金盆洗手,但那最后一个客人却是回到码头的丈夫。经过五年之久,夫妇两人都已忘记对方的面孔了。很令人难过吧!
“唔,确实是賺人热泪。”
“对吧?啊,不过用这个来比喻仓田副会长是不行的。我喜欢快乐的大结局。”
“塩原,忠犬也不是快乐的结局啊!
.. “八公一定可以去天国和他的主人相会,所以它是幸福的。我也希望仓田副会长可以迎接幸福的结果。”
“也就是说,仓田死后也可以在天国见到芝山罗?
“为什么您要说出这么令人悲伤的话?不可以就这样断定芝山学长已经死了。话说回来,找到凶器了吗?
“塩原,是要悬疑剧还是演歌,你要统一一下主题呀!
当长谷和塩原争论时,教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栗色长发的女学生走了进来。
“你们聊得蛮开心的嘛!是什么话题?’’
女学生一一副会长仓田露出微笑地询问着。长谷和塩原几乎同时踢开椅子立正站好。像被风刮走般地甩动着头的长谷说道:
“没…没什么特别的,也没出现什么忠犬或演歌的话题。”
不把两人可疑的行径放在心上,仓田君香露出微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她端正的侧脸,塩原的眼睛不停眨动。在塩原的记忆中,在至今的委员会里,仓田君香不曾流露出像现在这般温柔的表情。她总是浮现出虽然美丽但却僵硬的表情——唉.现在想起来,在男朋友行踪不明的现状下,也不太能表现现出沉稳的样子吧。
“副会长……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您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塩原一问完,仓田君香露出娇艳的笑容转过头来。
“是这样吗?没什么特別的事啊。今天是要检讨无故缺勤者的列表吧……”
从塩原的桌上拿起文件,当目光落在纸面上时,仓田露出微微的笑容。她用手指摸着列在表上最前面芝山诚一的文字,轻声低喃道:
“芝山马上就会回来的……”
“仓田?你刚刚说……”
面对反问的长谷,仓田慢慢地回过头来。
“没什么。倒是我有事想请两位帮忙。”
在栗色头发的深处,仓田的眼眸只在一瞬间散发出冰冷的光线。
“你们应该知道在一年级里有个叫一条京介的学生吧。前一阵子我不小心看到了,他不但漫不在乎地和其他学生打架,好像也有抽烟的样子。他才刚入学没多久,这样有点太过分了。”
“哦哦,仓田你也是这么想吗?事实上我们两个也这么认为!
长谷伸开双手,眼镜边框闪耀出亮晶晶的光芒。塩原也晃动着三股发辫,用力地点着头。
“仓田副会长,请您一定要加入魔女处刑的行动!
“……魔女……?
仓田无法理解地歪着脖子。而因为就在此时,其他的委员进到教室,所以她迅速地说道:
“应该要尽快改变他的生活态度。所以,今天放学后,先把找他过来好了。但我不认为他会乖乖答应!所以或许会有点麻烦。我希望先把他关进空教室之类的地方。”
“喔,是猎捕作战啊?交给我吧!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在家人里可是被称为蟑螂克星常彦唷!最适合对付麻烦的对手了。”
“真是太可靠了,会长!不过,总觉得这是个不知是赞誉有加还是恶心,相当暖昧的绰号耶。”
“你说得没错,所以不要在学校里叫出来。”
“我明白了,克星。”
“也不要叫简称!
“那么叫蟑螂。”
“塩原……”
仓田君香仰望着窗外,露出温和的笑容。晴朗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太阳散发着透明的光线。照这种情形看来,晚上也一定是个美丽的月夜。



在虹原市立图书馆的庭园里,有两个高中生的身影。虽然各自坐在不同的长板凳上,但在狭窄的庭园用地内,还是可以辨识彼此身上的服装。立领制服和水手制服,虽然互不认识,但不管是哪边都可以察觉到彼此穿的是同一所学校的制服。在平日的午后,也包括本来在这个时间不应该有高中生出现这件事,让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地开始飘散着亲切感。
“……你也是虹原高中的学生吧?”
说话的是女学生这一方。她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是在虹原高中一年级里被评价为第二可爱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村山优子。
“呃…是的,没错……”
另一边回答的一方,则是微胖、板起脸孔的少年。他是虹原高中二年级的夏目一郎。夏目正因为从刚刚就一直注意的少女出声搭话,而慌张得毫无意义地环视着附近。在周遭的长板凳上,只有一个将报纸摊在脸上的熟睡老人。
“你跷课了?”
露出浅浅笑容的村山说完,夏目也稍微绽开嘴角地点了点头。夏目察觉自己所感觉到的亲切感果然没错,因而觉得很满足。
“你为什么没有去学校?
听到夏目的询问,村山一边坐到隔壁的长板凳上,一边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我失恋了。我感觉失落的时候,常常会来图书馆。”
“……我也一样……”
惊讶的夏目喃喃说着,对方也眼睛发亮地笑着:
“真的吗?哇,真巧!我们是同病相怜耶!
夏目也一起笑着点头。之后,就是他们开始自我介绍,谈论彼此喜欢看的书,话题逐渐热络的时候。
庭园里跑来一个气势惊人的学生制服人影。那是一名手拿着长木杖般物体的少年。当夏目和村山快吓呆时,和他四目相望。少年赶紧踩煞车停下脚步,并以认真的表情对夏目他们说道:
“告诉他我没经过这里。”
接着。他又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
“刚刚那是甩掉我的人……”
面对呆然诉说的衬山,夏目瞪大了眼睛。
“你…你喜欢那种人吗!?”
“因为。我喜欢他的长相嘛!
“我认为身为一个人,长相好看但不温柔是不对的!仓田同学竟然也是把我叫出来又爽约!哇啊啊啊啊啊!
夏目双手掩面,开始放声嚎啕大哭。但当他突然抬起头,看到呆住的村山时,又以充满确信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中了邪恶的魔法,才会喜欢上那家伙的。”

“啊?
“那家伙是邪恶魔法师!所以他会用奇怪的魔法来诱惑你。虽然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与我们无关,不过要不是这样,像你这么可爱的好女孩,是不可能喜欢上那种人的。”
“是这样吗……”
垂下眉尾,村山歪着头思考。
“……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从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一条同学时,我的胸口就这样紧揪着。”
“你看吧!那就是邪恶魔法啊!一定不会错的。”
通常都会把这种情形叫做一见钟情,但夏目却始终以认真的表情主张他的想法。
“如果不快点解除魔法的话就大事不妙了……我昨天也差点被那家伙的魔法给杀了呢!
“怎么会……!我…我…该怎么办……”
“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该怎么做……”
“放心吧!我已经看清他的魔法了。”
“夏目学长……好帅喔……”
两人对望着并紧握双手,在春风的吹拂下一动也不动。因此,连之后跑来的警员询问“刚刚有没有高中生跑来这里”,他们都完全没听到。

完全没察觉自己促成一对情侶的诞生,一条京介来到图书馆前的一个小公园。
在想要从警员手中逃离的过程中,他已经来到距离目的地学校很远的地方了。而紧迫不舍的警员气息也一直无法从背后消去。在寂静的公园前,京介迷惘着该不该逃进公园里。而这个公园正是京介两年前和砂岛礼子相遇的地方。
在设置禁止车辆通行用栅栏的入口处旁,一个杂乱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块状物。明明察觉到那是一个有着乱七八糟的黑发和黑皮肤的人头,但京介却花了三秒左右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胜田先生?”
京介一叫出那颗头的名字,那颗头一一名为胜田的男子,就用黑黑的手向京介打招手。虽然有一瞬间犹豫了,但京介还是马上跳进草丛中藏身。因为他听到在树叶的另一方,有跑过来的坚硬脚步声及警员的声音。
“有没有高中生跑来?
“他往那边跑走了。”
在胜田回答同时,警员喊着“再不停下来我就要开枪了”——并跑了过去。等到完全听不到那声音及脚步声后,京介从草丛里探出头来。
“如果做出让警方会找麻烦的事可不行哦!
黑黝黝的皮肤,加上皱巴巴的T恤和膝盖处破了个洞的牛仔裤,胜田满脸笑容地低头看着京介。
虽然胜田乍看之下像是个流浪汉,但据说他是在赤道下某个不知名小国的教会里担任神官。他似乎只有在秋天和冬天时,会因享受季节变化而回到日本。因为除了眼白和牙齿之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再加上他在日本的住所就是这个公园,所以留在日本的期间好像总是苦于歧视和迫害。而“以肤色和住家大小来判断他人是不对的”这个观念,京介就是从这人身上学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是那个警员自己觉得可疑才追我的。”
京介一边回答,一边拨开黏在衣服上的叶子。而因为胜田露出白色的牙齿说着“跟我来”,所以两人就走向在公园深处胜田的家。
胜田住在攀登架上,挂着塑胶布所制造出屋顶及围墙的空间里。在住宅区正中央的公园里搭起这种东西,一定会被附近的人通报,而警方也会飞奔而来。但只要对赶来的警员提到胜田所信仰的美索达拉西教教义,大概都会被无罪释放。听说在美索达拉西教里,所有的土地都归神的代理入神官所有,打算强夺的人就会遭到天谴,并在胯下长出常春藤。
进入覆盖着塑胶布的昏暗“家”中,京介坐在身旁的铁棒上并吐了一口气。他拿出香烟,并向在地面所铺的塑胶布上盘腿而坐的胜田问道:
“今年您会在日本待到什么时候?
“因为那边发生了争端,所以比往年晚一点,但明天就要启程了。而今天能和小老弟你见面,一定是美索达拉西神的神意。”
胜田这么说着,并露出白牙轻松地笑着。
京介和胜田初次见面是在两年前,参加完砂岛礼子葬礼的回程路上。中学二年级的寒假,礼子说“关东的冬天美中不足,若是没看到三公尺的积雪,我就觉得没办法度过这一年”,而一个人到住在北海道的祖母家玩。京介虽然也受邀了,但因为有研习无法前去。
到机场为礼子送行的那天夜里,电视新闻播放着。在北海道的道东发生严重车祸的消息。那是十三辆汽车发生追撞的交通事故。而礼子所搭乘的巴士也被卷入这场车祸中,在电视播出的死伤者名单中,明确地记载了着砂岛礼子的名字。
因为遗体损伤相当严重,所以年底时在虹原市内她家所举行的葬礼中,并没有让观礼者看到礼子的遗容。当丰花因为这个原因而在身旁嚎啕大哭时。京介感到耳朵刺痛。因此他离开了葬礼会场,当他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与礼子相会的人园时,就遇见了胜田。
胜田一看到京介的脸,就把他强行拉进自己“家”里。而京介因为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所以心想着怎么样都行而没有抵抗。事实上当时他曾轻率地预想过,自己是不是会被这个变态分尸而死?
但与预料的完全不同,胜田让京介坐下,并花了五个小时向他说明美索达拉西教的教义。听胜田说在赤道附近某个小国的小宗教里,自杀的人必须在彼岸世界付出比这个世界还要高七倍的税金。当京介询问“也有消费税吗?”时,胜田用力点头并回答道“消费税是十三倍”。因此京介认为自杀并不好,而在那天返回家里,并且还设法活到今天。
“胜田先生,我最近发觉到一件事。”
在取代烟灰缸的空罐里丢置烟蒂后,京介说道。不知是不是风吹来的,塑胶布上掉落着几片樱花辦。
“不信仰美索达拉西教的人,也可以适用它的教义吗?
“可以。”
点燃自己手中香烟的胜田立刻回答道。他的香烟是SHOT HOPE牌的,每当要启程去海外时,他总是会带着像山一样多的整条装香烟。
胜田看着白色的烟雾飘行的踪迹说道:
“因为美索达拉西神的眼力很好,可以洞察全世界,所以才可以对全人类进行施恩或天谴。”
“神也有视力吗?”
“美索达拉西神两眼的视力都是15。”
胜田所说的话偶尔会让人搞不清楚到哪里是真的。但因为只要提出疑问就会没完没了,所以京介对胜田的话并不抱存疑的态度。事实上,就算是被欺骗了,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损失。
“话说回来,小老弟,你脖子四周有很严重的伤痕耶!
胜田用抉着SHOT HOPE牌香烟的手指,指着京介的颈部。被宪也勒住的痕迹果然还是很显眼。京介赶紧扣上制服领子的钩扣。
“有死亡的味道。”
胜田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攀登架上好像有只大鸟飞过,只有一瞬间隙胧的黑暗降临在京介他们身上。
“从这道伤痕传出死亡的味道,想伤害小老弟的人是带着杀气的。”
““这我很清楚。”
“如果不用精神力反弹回去的话,这股气息是不会消失的。死亡的气息可是会招来死亡的。”

“………………”

京介将香烟压触空罐的罐口并捻熄它。过去对于死亡,他与一般人一样感到恐惧。但自从礼子死后,死就变得一点也不可怕。并不是像胜田所担心的那样想自杀,也不是有想死的感觉。但对活着已经变得没有执着却是真的。京介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要反弹死亡气息的力量,自己哪里会有?
“我就算活着,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拿着随身物品,京介站起身来。
“我又不是留名青史的伟人,我连为什么会活着都搞不清楚。”
“所有的人类,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任务而诞生的。美索达拉西神在每个人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任务了。”
仍旧盘腿坐在塑胶布上,胜田说道:
“所以,以自己的意志斩断生命的人在彼岸世界会受到惩罚,这是因为他们放弃了被赋予的任务。而因为那个中途脱离的人,世界的设计图也变成乱七八糟了。”
“所谓的任务是什么?该怎么做才能知道?
“这只有当事人和美索达拉西神才会知道。即使现在不知道,但总有一天必定会明白的。而即使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但那一定是那个人正在完成任务。小弟弟,为了完成自已的任务.是不可以输给死亡的。”
“………………”
“你更应该好好地活着。若不在地面生根,植物是无法存活的。”
“……在国外也要保重罗,胜田先生。”
京介一说完,胜田从嘴巴吹出一个圈状烟雾并点了点头。
一离开胜田的“家”,强烈的阳光就照射在身上。京介仰望着蓝色的天空,呼出一口气。
所谓的好好活着是什么?自己的任务又是什么?一一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一员,只是处理被赋予的工作。而虽然自己是虹原高中的学生,但在学校也没有特別想做的事。礼子在世时.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念虹原高中.但那只是出于他自己懒惰,而直接参加这里的考试罢了。
这是说光是解决眼前的问题,消磨岁月是不行的吗?叫什么美索达拉西神的怪名字,却还蛮严厉的嘛。京介心里这么想着。


明明是从公园返回到学校,却花费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当他抵达学校时,刚好是宣告下午课程结束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京介才穿越过今天第一次经过的校门,就直接以一年三班教室为目标走去。
从放学后喧闹不已的学生中拉出丰花,带着她走上顶楼。昨天晚上充满闭塞的顶楼,今天只有和缓的微风休闲地摇晃着围篱而已,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京介将在本家做的导塞终端判定报告,到宪也的事逐一向丰花说明。丰花虽然感到惊讶地不断说着“咦一”、“呀一”、但最后当京介拜托她“希望帮忙恢复被消除的记忆”时,她却“呃”地露出明显嫌恶的表情。
“不要拜托我这种麻烦事啦……因为我是O型的,所以不喜欢做太精细的工作耶。”
丰花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一边让两手的手指爬行在京介的头部。要恢复记忆首先必须要找出被消除的部分。
在术者的概念里,所谓的记忆是一种像树苗般的东西。幼苗会延伸,产生分枝,或和其他幼苗结合,因而制造出各式各样的记忆。
消除特定的记忆,只要铲除特定的幼苗就可以了。消除记忆的法术可以说是强行让幼苗缩小。而只要在萎缩的幼苗施加适度的力量,就可以解除缩小,幼苗就会伸展,记忆就会恢复。这种方法就叫复原作业。不过,被缩小后经过太久的的间的话,则缩小会产生固定,即使施加力量也没办法让幼苗再度延展。复原可能的时间为四刻钟以内,这就是在上述这些情况上所订立的界限。
“……京介的记忆呀……”
丰花将手指插进京介的发间,并嘀咕地低声说着:
“干巴巴的。”
“你是想说我是笨蛋吗?
“才不是呢,意思是记忆的剩余空间还有很多。你呀,对于为感兴趣的人或事,是一点也不会留存在记忆里吧?所以才会这样。”
“我认为对多余的事,耗费脑容量是很浪费的。”
“真是无聊的人……如果让你去参加全国无聊人锦标赛,一定可以打进前八强啦!
“别说废话了,快点帮我恢复啦!
就这样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丰花才找到京介所欠缺的记忆。她用玲洗树树枝敲着京介的头一一这并不是特别需要施加敲击的法术。她只是单纯呕气而已一一然后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于对象体内启动,反转指针重生幼苗,沉于丑位!
在视网膜内侧,一瞬间进出柔和的光线。就这样完成了复原法术,京介的身体并没有产生剧烈变化,但记忆却确实恢复了。京介试着从嘴里说出宪也向商人购买的术药名称。
“‘犬岩之骨’、‘冥界茧丝’、‘紫天秤之水’……”
“光听到这些,根本就不晓得是用来拖展什么法术嘛!而且,从一开始以我们的等级,就与高级法术无缘了。”
丰花左右摇着头,嘟起了嘴巴。
“回家去查查术书吧?”
“直接去质问宪也也是一个方法。”
“糟了!今天午休在走廊碰面时,宪也哥有点怪怪的。”
丰花皱紧了眉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因为他刚消除京介的记忆,精神变得不太稳定吧!宪也哥现在一定以为已经消除掉京介的记忆而感到安心.但如果你想起这些记忆而深入追查的话,这回就不知道会被怎么样了。”
“宪也他……到底要做什么?
“嗯,你很在意呀!
丰花会心地笑着,用手肘顶着京介的侧腹。
“前阵子你明明说过,宪也哥不管有多惨都跟自己无关的。你心中虽然有冻原地带,却还蛮温柔的嘛!
“那是因为就在眼前看到他很奇怪的样子。他还说除了这么做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之类奇怪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京介咬着嘴唇。至今从来没有对宪也的行动感到害怕过。大他们两岁的表哥虽然外表看似非常健壮且强悍,但他绝对不是会动用暴力的男人。京介跟街上不良少年打架的事被宪也知道时,他也曾劝谏过“别在无聊的事上浪费精力”。
“总之,宪也哥正遇上麻烦这点是没错的,所以我们去帮他吧!术者之间的互助行为,可以成为提高酬劳的对象哦。”
挥舞着玲洗树树枝,丰花精神饱满地迈开步伐。追随她的后面,京介也离开了顶楼。当他们一起走在一楼的走廊时,前言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影子猛然冲了过来。
因为被丰花敏捷地当作盾牌,所以京介挨了影子正面的攻击。那影子是一名男学生与另一名女学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么原因,但他们两人眼睛闪耀着光芒,还挥舞着捕虫网。被绸子网住了头,京介感到心情非常不愉快。
“你们打算干什么?’’
京介说完,男学生一一带着厚重眼镜的驼背男子手插着腰,发出很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意外逮到一个蠢东西。暑假作业的帝王一一凤蝶标本,要再多一点美丽的抵抗,才能震撼收集者的收集魂呀!
“我不懂你的意思。”
当京介把头上的网子取下并丢弃在地上时,眼镜男发出了惨叫。他大概以为自己的武器不会被拿下来吧。
“长谷会长,请您放心!塩原,第二发,攻击!
在男学生的身旁,绑着三股发辫的女学生一边呐喊着,一边举起捕虫网袭击而来。心想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原来是同班的风纪委员。风纪委员里大概正在流行这种令人困扰的把戏吧一一京介用右手夺下捕虫网,并直接按在膝盖上折断。
从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了盛大的欢呼声。对着正向这些人比出胜利手势的丰花,京介夹杂着叹息说道:
“你先回家调查刚刚提到的术药。”
“咦一一好像蛮有趣的耶!
“一点都不有趣,你快走!
察觉到嘟起嘴巴,穿越看热闹人墙离去的丰花。身为风纪委员的女生塩原出声喊着:
“啊啊!最终魔王要溜了!真不敢相信,最终魔王是绝对不会逃的,应该是我们逃不了才对啊!
“这世界上尽是不合理的事啊,塩原。所以人类不继续前进是不行的,而扰乱风纪的愚蠢之人正是一个好例子。本来,对只能在团体里生存的人来说,生来就应该装进保有秩序的意识,但竟然会有脱离秩序的人,这的确是突变……”
“我完全听不懂你想说什么。有话快说。”
将滚落在地面的捕虫网竿子踩烂的京介才刚说完,被打断话的眼镜男一一名为长谷的学生就过度挺起胸膛地回答道:
“你入学还不满一年,却已经贯彻了无可救药且偏离正轨的生存方式。风纪委员会判定有必要对你进行彻底指导,因此要将你带走。”
“很抱歉,不用你们多管闲事。你们别管我。”
“……不知是彬彬有礼还是嚣张,真是难懂的拒绝方式……不过,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我们竭尽全力也要你来一趟。”
长谷一拿出新的武器,脸上就浮现出志得意满及邪恶的笑容。那是如同正月时吊新卷鲑(注:北海道的名产薄盐鲑鱼;是日本的年莱之一,也用于新年送礼。)所用的草绳般,十分粗大的绳子。一下是捕虫网一下又是蛙鱼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京介厌烦地握紧拳头说道:
“我知道了。随你高兴从哪里攻过来吧,我也会全力反击。”
‘如果你乖乖听我们的话,就不用吃苦头了…真是愚蠢一一!
因为长谷挥舞着绳子飞扑过来,所以京介以轻轻地右直拳反击回去.下巴被打中的长谷狠狠地飞向后方,而被牵扯的观众里也传出了惨叫声。几秒钟后,把眼镜扶正的长谷也勇气可嘉地站起身来。但眼睛的焦距已经天旋地转,脚步也摇摇晃晃的,似乎没办法立刻反击。
“痛…好痛……不过,在飞上空中的时候,感觉还真有点舒服.这点是不可否认……”
“会长!你…竟然把会长弄得怪怪的!我不会放过你!
塩原喊叫着,并拿出数学老师上课时所使用的大型三角板,瞪视着京介。刚才碰面时好像只有看到她拿着捕虫网而已,她到底是把三角板藏在哪里?对京介来说这是个谜。
“一条京介同学。我想再跟你好好说一次。”
将三角板九十度角的部分亮在京介面前,塩原说道。编得整齐的发辫和连一公厘也没让膝盖露出的裙长,不知为何和三角板非常相配。
“你明明和我同样都是一年级,应该都是怀抱着梦想和希望才来念高中,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干劲?今天你也是跷掉整天的课吧?
“因为还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
京介的回答中混杂着叹息。

“什么事物是最重要的,这是因人而异吧!
“那是不能融入团体生活的人所说的藉口!
“你想怎么说都行。我对你的价值观并没有抱怨,所以你也别管我的事。”
“你病了……就像受虫害的叶子被吹得一片也不剩那样,你的精神已经病人膏盲了。”
两眼终于对焦的长谷插嘴说道。手摸着浮现出淤青的额头,他的眼镜边框出了亮光。
“塩原,他不光是在学校,即使是在社会上都无法生存。一定要矫正他的本性才行。”
“您说得没错,会长。托我们的福,他也可以变成优秀的人才!我们现在是在做对人类非常有贡献的事!
“没错,要说我们是为了这种工作而生的,一点也不过分!”
长谷和塩原一说完,看热闹的人群又响起了掌声。京介在两人对话结束之前一直抱着双臂等待着,还一边想着原来如此。他深刻地感受到美索达拉西教神官胜田所说的,人一出生所背负的任务一一而实际担负并有自觉的人是真的存在的。虽然这对京介而言是有点麻烦的任务。
塩原以轻盈回旋,相当优雅的动作重新转向京介。这回她用三角板的六十度角对着京介。
“一条京介同学,你明白了吗?我们是在为你着想。明白的话,就请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被丰花教导不可以殴打女生,所以京介基本上攻击的对象是性別歧视一一应产这么说吗?总之,是有区分的。而现在正是他烦恼着,虽然眼前这个绑三股发辫的妨碍我而不得不出手,但该怎么击退她……的时候。
走廊窗户的另一边,在校园的前端蓝白色的光芒正朦胧地闪耀着,学校的森林里也微微地发出光芒。但能以肉眼捕捉到这些光芒的。只有身为矫正术者的京介。而那就是闭塞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昨天,丰花说她发现的两个闭塞中,有一个确实是显示在森林里。丰花也说今天午休时间她会再调查一次,因而就将这个工作交付给她,不过看来闭塞似乎没被净化。唉,反正打从一开始就不期待她会完美地完成工作。
“一下这边一下那边的,真是忙死了……”
握紧玲洗树树枝,京介打算朝闭塞的方向过去。但塩原绕到他的面前,张开双臂。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我有急事,快让开!
“我不让!仓田副会长说过绝对要把你带过去!
“我不认识什么仓田。让开!
“不要!八公也没有离开过涩谷车站!

“…………”

因为心里正想着干脆扁她一拳的关系,所以对后方的注意力就在仅仅一瞬间变钝了。从背后缠绕而来的绳子,将身体结结实实地绑住。京介厌烦地只转动头部,瞪视着背后的长谷。
“我说啊……”
“太好了,长谷会长!好,你觉悟吧,一条京介同学!
这次换成对前方的注意力变得迟钝,塩原将三角板的三十度角顶在京介的喉咙上。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学校教具,竟然具有可能轻易切断颈动脉的锐角,让人莫名地想发脾气。
玲洗树树枝被夺走,还被放声大笑的长谷强拉起来行走,京介咂着舌。搞什么呀,今天竟然发生这么多事。他心想,衰事一定会接二连三到来的。所以丰花大概也绝对不会直接回家。



“咦一一不会吧!这不是珍妮佛吗?哎呀,你来日本了?啊,好久不见了!
此时的丰花正和在路上巧遇的术者同伴一一珍妮佛发出兴高采烈的笑声。
“喂喂,要不要在这附近喝杯茶呀?我也刚好没有什么事耶一一”
而当她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空的事实时,已经是大约两小时之后了。

第四章完
(轻之国度 朽影制作)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7-8-19 21:42 编辑 ]


第五章 迈向破灭的课外活动



地点是在一楼北侧走廊,最里面的一间空教室。窗外面对的是校园,而女子排球社正响起喧闹的喝彩声。她们正喊着托球托得好之类的话,但一条京介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未成年抽烟是法律上禁止的行为哦。如果我们是警察,你会被判死刑的。”


叉开双腿站在椅子前方的塩原友子,以断然的口吻说着这番话。而在她手里的, 是从京介那里没收的LUCKY STRIKE香烟盒和打火机。


在塩原身旁的长谷风纪委员会会长耸耸肩,做出悲叹似的表情。


“一条同学,你该感谢我们。你不光是精神上,连身体都可以得到健全的成长。就趁这个机会戒烟吧!现在就开始抽这种东西,还不到花甲之年,你就会从肺脏喷出炭灰而死的。”


“还真是壮烈的死法呢,要是鼻子和耳朵也会喷烟的话就更完美了。”


坐在置于教室正中央的椅子上,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心想,在被绑住失去自由的时候,持有物被搜出,而且还被迫听一堆歪理一一如果做这些事的不是风纪委员,那就完全是校园欺凌事件了。从被丢进这间教室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长谷和塩原一直对京介不断批评。


“一条同学,关于你这根奇怪的木杖…”


接着,长谷高高举起从京介那边夺走的玲洗树树枝,眼镜的边框闪耀出光芒。

“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事实上,我们两个前一阵子在深夜的小巷里。有看到你用这根木杖引发奇怪现象的样子。”
“啊,是吗?”
“不只是在学校,即使是在街上所做的无数看不见的行为,都与虹原高中的校誉息息相关。既然你是危险人物。就必须及早处置。”
“没错,要猎捕魔女!”
“………………”
对于塩原所说的话,京介不自觉地在口中喃喃自语。继邪恶魔法师之后,连魔女都出现了?光流脉使者要被一般人所接受,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但是被当成变态对待到这种程度,还真是难过到令人疲惫。
“要处刑还是要干嘛都随你们高兴。但是我希望你们快点结束,差不多该让我回去了。我可是很忙的。”
京介一说完,长谷就开始大声嚷嚷,然后在椅子周围走动。
“你…瞧不起我!?你是瞧不起风纪委员是吧!你以为我们稍微教训你一下就会放你走了吗!?太天真了!由我来做吧,为了民众,我要对你施以最残酷严厉的惩罚!”
“会长会长,您要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塩原也一起开始绕着椅子周围走动。京介感觉自己好像被怪异的原始民族抓到,并且当成奇怪仪式的祭品。
“你可要听仔细了,塩原!对他的惩罚可说是要给其他学生杀鸡儆猴,所以必须办得令人印象鲜明。这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敢违逆风纪委员的话,就会遭到这种可怕的下场……”
“为了让其他人知道?”
“比如让他穿上撒满图钉的室内拖鞋,做兔子跳之类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或是用石膏固定身体,然后摆在美术教室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残酷了!”


“或是只让他一个人,穿着他中学的运动服来上体育课!”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真是太屈辱了!”


两人来回地走着,依然只针对完全形同校园欺凌的惩罚方式而兴奋不已。


京介虽然好几次试着想解开将双手反绑在后面的绳子,但坚固的绳结却很难松开。这是因为有点神经质性格的长谷,以眼镜中所闪耀的黏腻感光芒将他束缚住的关系。要是身体能恢复自由,两秒钟以内就可以撂倒这两个人,然后就可以回家了一一


此时,教室的门打开了,京介看到现身的人影皱起眉头。那是一名粟色头发的三年级女生一一就是前几天在校园水龙头那里找他搭讪的女学生。而跟在她后面的体格健壮男学生,正是福原宪也。


宪也一直低着头,视线从京介身上飘移开来。他手里正拿着玲洗树树枝。


“宪……”


“长谷、塩原,辛苦你们了。”


京介出声打招呼的声音。被女学生娇艳的声音所打断。走来走去的长谷停下脚步,并朝着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哦,仓田,我们正等着你呢!我们现在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罚他唷!仓田你也一起来想吧!图钉、石膏和运动服,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京介盯着栗色头发的少女。记得她似乎说过是姓仓田吧?塩原所说的“仓田副会长”指的就是她?话说回来。依稀记得在水龙头那里见面时,她好像也说过她是风纪委员。

“你们两个,已经可以了。剩下的我会接手,你们可以先回去。”
抓起头发的仓田一说完,长谷和塩原同时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呀?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我们不能交给你一个人。”
“没错,仓田副会长。一条同学拥有从肺部喷出炭灰的必杀技。如果副会长和他单独在一起,后果会不堪设想的。”
“没问题,因为福原也会在场。”
隔着肩膀回头看着背后的宪也。仓田露出文雅娴静的笑容说道:
“福原,麻烦你把这两位送到外面去吧。”
接到命令的宪也低着头进入教室,站在长谷和塩原面前。然后一手一人,分別抓着两人的制服衣领,就这样拖拉着将他们拖往教室外面。
“你…你要做什么?三年七班的福原宪也同学!为什么我非离开这里不可?我可是风纪委员会的会长呀!”
“没错没错,长谷会长是会长唷!是执行鲜明、残酷、屈辱工作的克星唷!”
“塩原同学,我有说过这个名称是秘密吧!”
长谷和塩原吵吵闹闹地退场后,仓田以慎重的动作关上教室的门。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夕阳下,她的半个身体染上美丽的橙色。
“我们又见面了,一条京介同学。”
京介默默地盯着浮现出浅浅微笑的仓田。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所感受到的厌恶感,看来似乎是不幸命中了。

“还有啊!瑞奇蒙分局长真是个无可救的大色狼。竟然跟我说因为他去向本家提高酬劳,所以要我陪他一晚。”

“呀一一这是什么?那家伙前世绝对是可恶的地方官。他一定有那种玩解开和服的腰带,扯着腰带让女人转圈圈的嗜好。”


“我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就打断分局长的膝盖骨。结果他的情妇还生气地跑到我家来找碴呢!”


“咿一一人间地狱一一”


“而且那个‘情妇’还是个男的!”


‘呀一一美国梦真是什么都有耶一一”


在放学路途中一处大众餐厅里,丰花和珍妮佛正滔滔不绝,毫无忌惮地热中于无聊的废话。而在她们面前,已经吃光的蛋糕盘正堆积如山。接下来她们打算用无限续杯的咖啡,继续留在店里。


“家里的其他人都好吗?”


当话题聊到一个段落,珍妮佛询问时。丰花用力地点点头。


“很好很好。虽然前一阵子半夜有小偷跑进来,但是被爸妈活逮了,把他扁得七荤八素并拿走了三万元左右。那个小偷还是哭着被送进警局的。”


“我在本家时有见过京介,他看来还是老样子。看他那个样子,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谈恋爱了?”


“是啊……因为他呀,笨手笨脚的。”


丰花在咖啡里连续丢了八颗放在桌上的方糖。


“今天我搜索京介的脑袋,结果他记忆里剩余的空间还有很多呢!礼子的事是以重要保存用记忆的方式留下来,但如果不去思考其他的事,那未来的数十年会活不下去的。”


嘴巴接触着像糖水般的咖啡,丰花呼出鼻息。这让杯子里产生烦躁的涟漪。


“我也有好好地记住礼子的事,因为她是我不想忘怀的朋友。不过那是放在脑袋里,与日常生活用到的位置完全不同的记忆。那里的记忆如果自己不主动去窥探,就不会产生悲伤的心情。我并不是冷淡的人,我也认为人类就是这种生物。人的寿命很长,虽然不得不去体验许多伤心痛苦的部分,但因为人类有容量很大的脑袋,所以没问题的。我认为只要善于使用的话,即使拥有任何记忆,也可以一直生存下去。啊,不好意思,请帮我续一杯咖啡。”

对着经过的女服务生说完,丰花大刺刺地靠在椅背上。
“不过。京介每天每天一直把礼子的事放在脑袋正中央而不好好活着,我认为这样是不行的。我也曾经亲口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但还是没办法改变他……除非京介自己能察觉到。”
“真是困难呀……人要是有了痛苦的事,就常常会想强迫自己忘记,或是沉浸在深刻的悲伤中。”
“你说得没错,所以转换是很重要的。纪念礼子的遗物耳环,我把其中一个交给京介了。但他好像放在书桌抽屉里,我都已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当事人却老是被回忆给绊住。话说回来,一想到京介,我好像被他拜托去做什么事的样子………………啊,对了。”
丰花抱着胳膊,喃喃自语两三分钟后,她拍了一下手,终于想起了她自己的任务。说了一大堆伟大的话,丰花自己脑袋的使用量却似乎不够,而她当然没发现这一点。
在桌面上探出身子后,丰花向珍妮佛问道:
“喂喂,珍妮佛,你对术药了解吗?我表哥好像跟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牵扯的样子,京介想调查他到底想施展什么法术。”
“术药?啊,现在我正在念的术书里,刚好出现许多药品……”
珍妮佛比丰花大十岁,是术者的前辈。丰花从书包里拿出记事本,念出记在上面的术药名称。

“嗯,是犬岩之骨、冥界茧丝、紫天秤之水。使用这三种东西所能施展的法术,你能想到什么?”


“……嗯一一嗯……会是什么呢……”


歪着丰花的脸,珍妮佛仰望着天花板。思考一分钟左右,她没什么自信地喃喃说道:


“是有一种要搭配这些术药才能施展的高级法术……不过,我想道具应该还不够唷!”


“不愧是珍妮佛!能想到一个就很厉害了。那是什么法术?”


面对目光闪耀期待光辉的丰花,珍妮佛皱紧眉头嘟嚷地喃喃回答着:



“死骸复活。”


“那是什么?”


珍妮佛拿出笔,在桌上的餐巾纸上写出“死骸复活”几个字。看到这总觉得飘荡着不吉利气氛的字迹排列,丰花轻轻地吞咽一口气。


在店内的灯光照耀下,金色的头发发出温吞的光芒,珍妮佛眉间的凹痕变得更深地说道:


“这种法术还有个必要的东西.那就是引导术者血液者的心脏。”


“心脏?唔,那是什么……真可怕……”


“施法者如果提供自己的心脏,不就没办法继续施法了?所以才会要同行的某人当牺牲品吧。”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一边将茶匙丢进咖啡里,丰花一边嘟起嘴巴。


牺牲其他术者性命来让死者复活一一丰花片刻间不知所措地想着这种法术的用途。如果是自己,会想让什么人复活?是自己最喜欢的已故艺人吗?还是宠物?或者和大家一样是祖父母或朋友?……丰花心想:别想了。自己没有这种权利啊。因为已故的逝者到底是不是希望重返人世,自己根本无法判定。而且,应该也不会有愿意牺牲自己的术者。

在咖啡里搅了五十次左右,丰花突然停住拿着茶匙的手。宪也到底是打算施展什么法术?如果他真的是以死骸复活为目标一一如果消除京介的记忆.是害怕被事先知道,有所防备的话……
茶匙无力地掉落在茶碟上,丰花喃喃说道:
“该不会是……京介可能有危险……”


在开始染上渐层深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圓圓的月亮。时间是傍晚六点过后,白天的和煦空气也降温了,穿着学生制服的脖子里吹进变凉的晚风。抬头望着金光闪闪的满月,京介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存在于高空中,月亮不知为何每次一发生事情就和地上的生活息息相关。发生月蚀时人们就大惊小怪,中秋节时就奉丸子。不但太空人已经完成登月,就连地球这边绝对看不到的月球背面,也可以利用人造卫星清楚拍摄出来。虽然京介从小就一直这么想,即使现代人对月亮不再那么害怕也没什么关系。但却被丰花毫不留情地念了一顿。“月亮一定是奉宇宙中很伟大的某人之命。来当地球守护者的.所以人们应该无条件地敬畏月亮。”
一一虽然完全没有历史或天文学方面的知识,但丰花的脑中,却寄宿着与生俱来“自己的想法最伟大最厉害”的无聊自尊心。因此她偶尔会抱持着毫无根据的自信。公布意义不明的哲学。
尽管如此,关于“月球崇拜论”,京介认为未必能断言纯属荒诞无稽。的确,自古以来人们对月亮提出各式各样的含义,但凿附会的也很多。春假的时候,不请自来跑到京介家里的不知名妇人,就是基督教方面延续七百年的教派传教员。明明连问也没问,那妇人就自顾自的说起她所崇拜的神明历程。而那位神明是从太阳诞生的蓝色星星一一简单来说,地球就相当于月亮的双胞胎弟弟。被迫听了将近一小时的传教,京介所持的感想是:明明是双胞胎却可以分开生活,神明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身分。

而在公园里生活的神官胜田所信仰的美索达拉西教里,好像有个在满月之夜相互誓言未来的男女,即使转世也会持续结合五次,但第六次就会成为生意上的劲敌,感觉很麻烦的迷信。以光流脉的领域来说,不但有被击碎前的光仪大神是以月光为食粮的传说,也实际存有需要月光的法术。总之,人类大概是想将之融人生活般地喜欢月亮吧一一!但一想到这不是现在这种时候应该分析的事情时,京介再度叹气。


京介被叫做仓田的女学生和宪也带着,正从空教室移住校舍的外面。仓田两手空空。但宪也却带着玲洗树树枝,肩背着运动背包。虽然没有因为放学后而和其他学生擦身而过,伹如果被不明究里的学生看到。想必会当成异样的情景吧。因为两个三年级学生,拉着双手反绑在背后的一年级生行走一一话虽如此,但身为当事者的京介却依然掌握不到事情原委。


走在最前面的。是栗色头发在背上滑顺甩动的仓田。京介看着她的背影,被跟在身后的宪也押解似的推着行走。仓田和宪也只是沉默不语,以某地为目标在校园的角落走着。虽然可以看到操场上跑道的正中央有稀稀落落的田径队员身影,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感觉。如果大声呼救或许可以得到帮助,但京介却不打算抵抗。虽然可以清楚感觉到自身的危险,但这么一来也可以明白宪也是哪里有异。他心想,还是避免让不相关的人卷入比较明智。


不久,一行人抵达校园最里面的宽广森林前。即使白天也郁郁苍苍,酝酿出阴湿气氛的这个地方,在日落的此刻,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黑影。但在京介的眼里,却映射出那是轮廓散发淡淡蓝光的闭塞物体。从在走廊窗户发现森林的闭塞时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闭塞本身虽然还不到需要分秒必争进行净化的浓度,但也不是能放着不管的状态。在身后的宪也应该知道这个情况,但他却无言地继续走着。

走在前方的仓田以毫不犹豫的样子走进森林。被宪也押着背部,京介也跟在其后。
一踏进森林里,强烈的树木香气和蕴含湿气的冰冷空气一拥而上。在几乎黑暗一片的视野中,偶尔有闭塞所散发的蓝色光点像无声的鬼火般地飞舞着。虽然很美,但却也过于非现实,连观看者类似恐怖的情感都会被引发出来的光景——黑暗的前方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光点自由地在空中来回,嘲笑似的掠过入侵者的身体。而京介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恐怖或是其他的感觉。他唯一在想的,就只是看来仓田和宪也对这副光景看得蛮习惯的。
在被迫走在树木根部四处爬行、难以行走的地面几分钟后,突然视野大开,来到一个月光照射进来的空间。只有这个地方原本覆盖在头顶上的树枝不见了,存在一个直径十公尺左右的明亮广场。在闪耀着银色的广场中央,掉落一颗大石头!而那石头正发出蓝蓝的闭塞色彩。
在石头前面停下脚步的仓田转过身,脸露微笑地说道:
“开始吧,福原。”
被叫到名字的宪也放下背在肩上的运动背包。他打开拉链,从中取出术者用的黑色斗篷,并以缓慢的动作将它穿在身上。之后,他开始在地面排着可以视为术药的道具。
仓田慢慢地撩起头发,望着这副光景。要是想逃的话,现在或许许会有办法,但京介却一动也不动地,对着宪也背后说话。
“宪也,我已经恢复被你消除的记忆了。”

一瞬间背部的线条僵硬地颤抖一下,但宪也却没有回过头来。面对沉默动手准备的他,京介继续说着:


“但是,却不知道你使用术药而想施展的法术是什么。”


宪也无言地在地面上摆着术药。有装在塑胶袋里、像盐一般的白色粉末、像拉得太过头的脐带般的一把细绳。还有在神社看到的小瓶壶。排着这些东西的宪也,指尖微微地颤抖着。


“像这样躲躲藏藏的做某件事,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打断京介的话回应的是仓田。京介回过头,在仓田端正的脸庞上浮现出率真地快乐表情。


“和我交往的人前阵子死了。所以我才要福原帮他起死回生。”


“宪也……”


京介看着宪也的背部。让死者起死回生,这肯定是相当高难度的高级法术。当然,应该遵守的程序也很复杂麻烦。所使用的术药,也需要很难到手的东西吧?宪也会这么勉强自己,想从地下商人那里买到术药的理由就是这个吗一一京介的表情变得僵硬。


“为什么,宪也你要这么做……”


“因为,芝山是被福原所杀的。”


仓田以稍微尖锐的口气回答着。


“春假时,他到芝山家去玩。因为发生一点口角。福原就动手打了芝山。芝山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就死了。”


“这不是意外吗?这不能说是他杀的。”


“可是,芝山的死却是事实!而且我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人类明明看起来很强壮,但却这么简单就死了。”

“…………”
“我虽然很惊讶,平常看起来认真、温柔的福原,会突然对朋友动用暴力。不过,福原说因为他会施展许多引发奇迹的法术,所以他和我约定会让芝山起死回生。”
在仓田淡淡述说的期间,宪也一句话也没说。拿出术之后,他开始用玲洗树树枝在地面上画起一个圓。而圆这中心就是掉落在广场的大石头。
仓田一边抚摸着那颗石头。一边露出怜爱的笑容。而京介的背后同时窜升寒气及不好的预感。
“首先是被大地包围,在决定好的时间接受月光照耀。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天了,之后只要使用这些必要的道具,福原再施以法术的话,芝山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难道,那颗石头底下是……”
“就县芝山。”
京介重新转向宪也。宪也僵硬得冰冷、面无表情的四方形脸庞,承受着京介的视线。他就像岩石移动般地慢慢地分开嘴唇,流泄出深沉的声音。
“我想你也知道,没按照正常程序埋葬的尸体会在地底和异物接触,而给光流脉多少带来影响。所以,在死骸复活术的准备期间。才会产生几次闭塞现象。我有必要不让京介和丰花你们知道这里的存在。因为包括学校在内的区域,是由你们负责的。如果没有职务调动的话,我就……”

“宪也……”
“把坏掉的罗光图交给你们,在顶楼制造闭塞引诱你们前去……今天还消除你的记忆,让你被风纪委员捉住,而我则卑鄙的四处躲藏……没错,就像京介所说的,这或许不像我。但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芝山起死回生。”
如泥沼般的宪也的视线,就像缠上自己身体一样。京介不由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但背后却站着浮现娇艳微笑的仓田。
宪也向京介迈近一步。散发茫然视线的两眼深处,摇荡着浑沌的光芒。

“我卑鄙的地方还不只这些。在复活仪式里,需要引导术和血液的人类心脏,而提供者,我挑中了你。”

“…………”
“抱歉。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偏离人生常轨……这样就没法去念大学了。”
“喂,福原。如果芝山起死回生的话,这次你可不要再打他,要好好听他说喔!”

眼睛里闪耀着冰凉的光芒,仓田从旁插话。

“可是,如果芝山还是不在乎我,那就算了。我就按照约定和你交往吧!”
冷冷地瞪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宪也后,仓田重新转向京介,她撩起栗色的头发,嘴角平稳地笑着:
“前几天碰面的时候,我若无其事警告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
“就是要你最好保护心脏的事。不过,我认为你很适合,一条京介。所以还是请你赴死吧!”
感觉到冰冷的杀意,京介瞬间扭转身体。突然亮出的利剑轻轻地刮过右肩,炙热的疼痛感在神经游走。
“我听说了。你在几年前女朋友就死了吧?”
手中握刀的仓田,以直接的眼神盯着京介。那把似乎是藏在制服口袋里的刀子,是到处都买得到的折叠刀。展开的刀身被月光点缀,发出毫无慈悲的光芒。
“听说可以起死回生的尸体,是限定于死亡之后没有超过一定的时间。所以,你女朋友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芝山他还可以复活。一条京介,你还是应该去你女朋友那里。”
“………………”
“还是说你想继续活着?我可是看不出来你有这个意思喔!”
“我……”
无法断然说出自己还不想死,京介将话吞了回去。自己真的想活着吗?还是不得不活下去?有其他人希望自己活着吗?蜂拥而上的疑问,让京介的判断力变得迟钝。
仓田挥舞的刀子已经迫在眉睫。虽然反应变得迟钝,但还是反射性地避开攻击的京介,肩膀却被宪也从背后压制。空气因为惨叫声而撕裂开来,鲜红的水花飞舞着。因为侵袭左胸的剧痛,所以京介发觉被切开的不是空气,而是自己的胸膛。
第二次、第三次的攻击是以不伴随疼痛的单纯攻击方式划过身体。脑袋中涌现无情的晕眩,京介因而倒在地上。无法顺畅呼吸,即使吸了好几次气,但已经受伤的胸膛却无法吸取氧气。就像是突然切断电源开关似的,视线变得一片黑暗。而在微弱的意识角落,京介模糊地预料到死亡。
“对不起,京介……本来应该是要用我的心脏,可是因为在法术成功之前,我都不能死……”
他听到遥远的那端,有宪也的声音。京介在心中回答着无所谓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了一一
在京介这方面,很不可思议地竟然没有对宪也或仓田涌现出愤怒。对他们来说,他们各自拥有生存的希望。无论是梦相,或是情人一一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体内冷却下来了。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浮现出来的是一向笑容满面的礼子面庞。

将埋在地底的尸体,暴露在月光下九十九刻钟的时间,理由似乎是因为这样才更容易接受到光流脉的力量。

术药其中之一的大岩之骨,是固定住腐烂尸体的外侧,类似石膏的东西。再用冥界茧丝捆住四肢,防止尸体崩毁。而紫天秤之水则是代替干枯身体里血液的流动,阻碍尸体的干燥消灭。接着最后还需要术者的心脏,做为尸体的原动力。


光流脉使者的身体,从一根头发到内脏,全都能当做各种道具使用。被取下来的东西,只要使用后没有损伤,还是可以放回持有者的身体里。但在死骸复活术的情况,若将心脏放回原来提供者的身上,则受术者的复活将会成为泡影。为了让复活法术成功,心脏提供者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事。


听完法术概略说明的丰花,皱紧眉头并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不过我总觉得,这算是起死回生吗?感觉不就是变成怪物复活了?”


“你说得没错。”



走在身旁的珍妮佛点着头,她们正走向虹原高中,虽然她们俩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样子相当引入注目,但珍妮佛陈述意义不明的行话,击退了路人毫不客气的视线。


从大众餐厅出来之后,丰花虽然马上返回家里,但京介却还没回家。她心想,如果走上下学的路或许可以碰到面,可是都已经可以看到校门了,却还是没遇见京介。是在哪里走岔了没遇上?或是他还留在学校里?


“死骸复活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只让身体起死回生的法术。至于灵魂,据说是不能完全回复原状的。我的朋友之前想让她死去的丈夫复活,而施展过这种法术。复活之后的样子,和生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法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吗?”


“因为以前有个明明法术尚未完成,却为了想成名而将法术记载在术书上的笨蛋呀!”


自巫女的孙执辈以后,开发新法术的术者可以获得登记在术书上的刊登费。这个制度即使到了现在,仍然承继在本家的管理之下。产生原创的法术并获得认证,这对光流脉使者而言是很大的名声。

丰花眼中闪耀着光芒,并在胸前握紧双手。
“那么,要是我改良这个法术,让它变成完成品的话,是不是可以变成亿万富翁啊?哎呀!要怎么做?要买些什么?”
“丰花,你大概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只有染上黑夜的校舍迎接着丰花她们。时间是接近晚上七点,校园内恢复静寂,白天的喧闹声仿佛从未存在过。不知是正经八百还是没有爱校心,在虹原高中里,无论学生或教职员,似乎有一超过规定的放学时间就全数离校的倾向。
“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京介……”
当丰花喃喃自语时,校舍内侧的天空散发出瞬间强烈的蓝白色光芒。丰花和珍妮佛面面相觑,那是光流脉闭塞的气息。
“丰花。我们快走!”
珍妮佛率先穿过校门,丰花也随之跑了过去。但黑色的人影却从校门的阴影处跳出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给我等一下,一年三班的一条丰花同学!”
在水银灯光的照耀下,人影的一部分闪闪发亮。一瞬间,丰花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那人影是今天早上和放学时前来刁难,担任风纪委员的学生。而发亮的好像是他厚重眼镜的镜片。
“放学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了。在这种时间穿成那样子你有什么事吗?”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以外的时间,以课外活动名义使用校舍的话,必须事先得到生活辅导处和学生会的同意。”
从带着眼镜的委员长谷背后,绑着辫子的塩原突然探出头来说道:

“如果现在不马上拿出许可证,你就不能进入校内。”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也有罗?”



听到丰花的询问。长谷和塩原轻轻地退后半步,并同声

“呀一一”的大喊一声。

“怎么办,会长!我们没有取得什么许可耶!出现意想不到的盲点了。”


“真槽糕呀,塩原!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与怪兽战斗的正义使者虽然变得巨大且过于奋战,一个不小心还踩坏了城镇,但也没有任何人会埋怨正义使者半句。所以我们风纪委员为了取缔风纪,即使超过放学时间未经许可留在学校里,也是应该得到宽容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会长。真是太感谢您了。”


因为风纪委员开始鬼扯淡了,所以丰花打算从旁边先行离去。但塩原却察觉到,并抓住丰花的手腕。


“等一下,我已经说过不准通行了吧!你有在听別人说话吗?”


“听是听到了,但是因为觉得太无聊,所以听到一半就没听了。”


“呀,真不愧是双胞胎。这种既冷血又没人情味的说话方式。跟一条同学一模一样!”


“真没礼貌。虽然京介的确很冷血又没人情味,但我可不一样喔!对吧?珍妮佛。”


听到丰花向身后的珍妮佛说话,两个风纪委员这才第一次察觉到,那里有个金发外国女性的身影。长谷以紧张慌乱的动作推上眼镜,并向珍妮佛交谈。


“哎……哎呀哎呀,外国访客来到本校是有何贵事?嗯……唉咿欵姆啊加胖尼苏。”


“会长。这看也知道呀!”

“哦,说得也是,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別看我这样,我可是英文检定四级喔!奈斯吐咪啾!”
珍妮佛将长谷伸出的手牢牢抓住,然后直接将对方瘦弱的身体,以过肩摔的方式摔到地上。住在日本时,珍妮佛曾到信家附近的柔道场学习。
“因为他妨碍我们,所以我把他摔出去,这样不好吧?”
面对甩动金发询问她的珍妮佛,丰花很干脆地摇着头。
“完全没问题。我们走吧……啊,对了,在这之前……”
丰花重新转向呆掉的塩原。塩原一和她四目相对,就摇头摇到绑着辫子的头发散乱,并大步地向后退。途中还踩到倒在地面的长谷,但她本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
“住…住…住手啊!使用暴力是不好的!”
“我什么都没做耶,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们在走廊上和京介发生争执,是在多久之前就结束的?”
“啊…啊啊,那个……”
塩原颤抖地点着头说道:
“这算结束吗?我们在中途就被排除在外,所以不是很清楚。”

“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从捉到一条同学,到把他监禁在教室里为止,一切都还不错……”


“你们看起来很靠不住,却还挺有一套的嘛。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要不要来我手底下当差呀?每年都得绑着京介要他帮忙做蛋糕.其实蛮辛苦的。”


“蛋糕?我也很喜欢。我对这所学校的福利社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甜点的种类太少了。说到这个,前一阵子我曾经拿上诉书到学生会办公室,但对方却不理会我。”

“哎呀呀!关于这件事。也让我说句话吧!我也和你有相同的意见喔!不过,我认为福利社的奶油红豆面包是相当好吃的。”

“啊啊,那确实是做得不错。可是,因为听说贩卖的东西有六成是类似商品,所以需要留意。”


“你说什么!?那些东西要怎么分辨呀?”


“面包表面的芝麻数目,好像有十五颗以上的才是真品。”



“叫我在如死亡般混乱的面包卖场数芝麻呀……没关系,我就数给你们看!让你们瞧瞧把人逼到尽头的可怕之处!”


“丰花,你岔题了。”


被珍妮佛拍了一下肩膀,兴奋的丰花突然回过神来。她清清嗓子,企图修正话题的轨道。


“呃…是什么呢……啊,对了。抓到京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啊,我们抓到之后,仓田副会长就来了,她说之后交给她就行了,因而强迫会长和我回家去。我们因为很不甘心,所以才会一直在校门附近暗中监视,但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一条同学的身影。”


“那么,意思是京介他还被那个副会长逮住罗?那个人还真厉害呀!竟然对京介说教并且要他顺从,连我学会这招都花了三年时间。”


丰花会说花费三年,是因为在三岁时的记忆里,有自己第一次让京介服从的身影的关系。而这单纯是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才估算是花费三年的时间,但事实上,更有可能是在打从娘胎里开始就以口才说服了。


“丰花,闭塞渐渐变浓了。”


面对珍妮佛的催促,丰花点了点头。


“拜拜罗!风纪委员小姐。哪天要是能再跟你聊天就好了。”

对着受到惊吓而张大眼睛的塩原挥挥手,丰花跑了过去。她心想,要是闭塞矫正完成的话,再去搜索校园救助京介吧!这样做个人情也还不赖。在露出满意微笑的丰花头顶,天空再度发出蓝色的光芒。
在校园角落宽广的森林全区被蓝色的光芒所围绕。一直伫立在森林人口处的丰花垂下双眉,呆呆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午休跑来这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呀……”
原本丰花就没有凭感觉就可以察觉所有闭塞的能力。先别管前几天半夜在堤防发现强暴犯的情况,她连小型闭塞都没办法感应到。虽然趁午休造访森林时,是有打算要好好调查,但在和那个三年级女学生相遇,聊了一些废话后,她又直接回去了。这样不太好一一看到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并垂下双肩的丰花,珍妮佛悄悄地推了一下她的背。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丰花。快走吧!”
“嗯……你说得对。就算回顾过去也无法挽救什么,还会平白浪费回顾产生失落的时间及卡路里呢!啊啊.我怎么会这么积极呢?要是我开‘积极讲座’的话,就向京介收一小时五千元的费用吧!”
用力点点头,丰花进入了森林。在后面的珍妮佛则大叹一口气。
“……丰花,等等我呀……”
持续走在飘散着闭塞的森林里,丰花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她所瞪视的前方,有个森林的空地。那就是白天和三年级女学生相遇,有颗奇怪的大石头掉落的地方。看到在那个地方所展现的光景,丰花将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那是什么……”
怪异的物体在月光下暴露、直立着。大小与形体和拥有头部及四肢的人类相当接近。但在那物体的全身却有无数像裂痕般的丑陋线条爬行着。从裂痕的缝隙处,混浊的液体如漏水般地溢出来。

奇怪的人形全身发出蓝色的光芒,怎么看都像是闭塞从体内产生的样子。但是。它所发散出来的不只是蓝色光芒。刺鼻浓重的腐臭味每当风一吹,就更往丰花她们的方向飘散。不知人形是不是不能站立,它的脚摇摇晃晃的。还跌倒好几次。而且还不断重复颤抖地站起来的动作。


“咦?这不就是死骸复活的结果吗……和我朋友施法的时候很像。”


对于珍妮佛所说的话,丰花歪着头思考。照她所说的看来,那个诡异的形体是用术药涂抹固定,强行装作具有生命模样的外表。紧抓着手中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丰花说道:


“恶恶恶……真是恶心呀,珍妮佛。我们快逃吧!”


“不行啦!我说过了吧。死骸复活是未完成的法术,所以让这种法术成功就和失败是同样的意思。”


“咦咦一一……”


“光流脉的使用方式要是弄错了,就会产生闭塞。也就是说,那东西就是闭塞的块状物。要是不马上矫正的话就惨了。”


“可是这味道真的好臭喔!比以前姐姐一个人住公寓里的味道还要重耶!姐姐可是怕麻烦女王,一年只倒一次垃圾。很厉害吧!真是值得尊敬!”


“没什么好厉害的。你別偏离话题啦!这里可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是这样没错……啊.对了!那么,我们先去找京介,再叫那家伙来做吧!麻烦的事情全都交给他做,我要一直待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喝杯茶之类的。我想成为那种大人喔!”


“丰花……”


一边说着毫无建设性的梦想,一边准备逃离现场的丰花发觉到接近人形的人类一一是真的人类站了起来,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是在学生制服上穿着黑色斗篷,体格壮硕的男学生,及一头栗色长发的水手制服背影。丰花对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有印象,因而发出声音。

“宪也哥?”
慢慢转过身来的宪也,有一只手拿着玲洗树树枝。他是感应到闭塞而前来矫正的吗?受到惊吓而瞪大双眼看着宪也的丰花,当看到宪也脚边时,她屏住了气息。因为京介正倒在那里。
珍妮佛比丰花早一步飞奔过去。她以谨慎的动作扶起京介的上半身,京介的左胸像开玩笑似的开了一个大窟窿。窟窿的深处是暗的,周围还微微地流着血。京介的样子并没有那么痛苦,他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但无论珍妮佛怎么叫喊,他的眉毛却是动也不动。
“京介……你是怎么了……?”
丰花在京介的身旁,轻轻地坐下来。即使她摇动肩膀,但双胞胎哥哥却没回以任何反应。伸手摸着他胸部的伤口,冰冷的血液沾粘在丰花的指尖。盯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丰花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醒来……”
丰花呆住了,她无法再说出更多的话。为什么京介会倒在这里?一一为什么我在叫他,他却不张开眼睛呢?丰花只要命令的话,京介无论何时、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有动作的。虽然她对他总是叹气,掌握不到感情的过于冷静态度很不顺眼——

“难不成你用了京介的心脏!?”

听到珍妮佛的呐喊,宪也以缓慢的动作摇晃着头,而那是完全搞不清楚是点头还是摇头的摇晃方式。脸色苍白,目光焦距漂移不定的宪也,从嘴里流泄出颤抖的声音。


“我……弄错法术了吗……?这是……这是什么啊……芝山他……”


“这种东西才不是芝山!”


宪也身边穿着水手制服的女学生发出仿佛惨叫的声音。丰花抬头看着她的脸,并瞪圆了双眼。因为她就是午休时在这座森林的同一地点碰面的那个有点成熟的三年级美女。但现在她失去了如同中午时那样的冷静笑容。她面色铁青.一头凌乱的栗色头发,她揪住了宪也问道:


“这是不是失败了!?”



“不…不是的,仓田……我没弄错……”


“骗人,再好好施法一次!要让芝山恢复原状!


“大姐姐……你是这东西……这个人的…朋友吗……?为这个人,把京介……”


丰花再次凝视散发腐臭味的人形。在骨架上面适当地附着厚度的样子,就像不好看的黏土手工艺品。头部有似乎是眼窝、鼻孔及嘴巴的空洞,勉强算是有脸部的大致模样。但从那些空洞里泥水溅起水花流泄出来,在周遭制造出肮脏的烟雾.这个人形正颤抖着将长度不一的双手,朝向叫仓田的女学生那里伸去。


仍紧抱着京介的珍妮佛说道:


“有一半的灵魂回到身体了。它还记得你啊!”


“不……不要……”


仓田甩着头。她的眼睛浮现出泪水,并对着接近自己的人形双臂,表露出明显的厌恶感。


“不知道……我不认识它……这东西才不是芝山!不要过来!”


在那一瞬间,人形的脚碎裂,在地面上崩解了。飞散的泥土碎块打到仓田的脸颊,她发出大声的喊叫:


“呀啊啊啊啊!住手,住手啊!你不是芝山!快消失!快点消失啊!”


人形配合着她的声音,开始从体内产生爆炸,身体化为粉末飞散。碎片一个个散发出蓝色光辉,在仓田头上掉落。而她全身被泥土及光芒所吞噬,大地剧烈地摇晃。


丰花无法站稳脚步,被抛在地面上。在她头上也降下接连不断的蓝色黏性雨。她还在苦笑时,就被珍妮佛抓住手腕拉了起来。


“总之先逃走吧,丰花!继续留在这里会被暗鬼吞噬的!”


“暗鬼……”


丰花带着眼泪环顾四周。掉落在地面上的许多蓝色块状体,像活着般地开始蠢动并正要固定合一。块状体在纵向及横向增加.转眼间就成长了。而那名栗色头发的女学生好像也被吞噬在其中。


“闭塞是被那女孩所发出的强烈厌恶所刺激的,因此急速产生物质化而形成暗鬼。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大家都会被吞掉的!”


背后背着京介,珍妮佛飞奔出去。而丰花虽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但不管眼前的情势如何她只能点点头,追在珍妮佛的后面。


“宪也哥……宪也哥,你也快逃呀!”


当她隔着肩膀回过头呼喊时,宪也魁梧的身体,已然被蓝白色的块状物所吞噬。


第五章完
(轻之国度朽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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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与再生的自习时间




他正搭着船。


听说所谓的那个世界,似乎是在冥河的彼岸。虽然死者都会乘船渡过那条河,但据说那艘船却是像由船长摇櫓的小船。不过,一条京介现在所搭乘的,则像是从虹原港边出航做豪华环游世界之旅的大客轮。


在森林里被一个叫做仓田的女学生刺伤,因而失去意识一一他所记得的就只到这里为止。


当察觉时,京介已经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天空像倒了某种颜色的绘画颜料般地湛蓝,而在周围三百六十度延伸的水平线则是不可思议的深蓝。明明是在海上,但吹来的风却没有海潮的香味,有的只是温暖而已。


虽然大船正朝某个方向缓缓移动,但在京介所见的范围里,不管是哪边的水平线都没发现陆地的影子。


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所以京介决定找个人问问。甲板上有十多个人,各自眺望着水平线,或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请问…”


他向在身边最近的地方,一名正躺在甲板躺椅上的年轻女性出声搭话。那女子身穿泳衣,似乎是在做日光浴的样子。如果光看这名女子的话,大概会猜测这艘船是要前往南方度假胜地之类的吧。不过,京介却是左胸有个大窟窿、身穿制服的模样。虽然他是不会在意服装的个性.但像这样特地穿着这种沾着血迹的学生制服来享受假期,京介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怪癣。


“这艘船是要到什么地方?”


“啊?”

年轻女子猛力地摘下太阳眼镜,可疑地抬头看着京介。

“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


“呃……”


“我很怕麻烦的。因为说明所有的事又得听人哭又得安慰的。真是麻烦死了。你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女子说完这些话后,又将太阳眼镜戴回鼻梁上,不再说话。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京介只好照她所说的去向其他人打探。


当他想着该找什么人而环顾四周时,有位弯腰的老人靠过来。老人将视线留在京介胸口上的伤痕,并从皱巴巴的嘴唇像漏风般地吐出气息。


“怎么了?真严重呀。你是被杀的吗?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怜啊。”


“不……该怎么说呢……”


因为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所以京介歪着头思考。于是,老人慢慢地将头左右摇动并说道:

“这样啊?你自己都还不能了解吧。那样就没办法罗,这样也没办法有所心理准备了。”

“啊?”


“我呀.因为被宣告得了癌症,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总而言之。这儿到底是哪里?”


“谁知道,也没人知道这里的名字。不过,这艘船上只搭载已死的人哦。”


果然如此啊…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只有这里和现世是不一样的特殊空间这类事不关己的虚幻猜想。虽然他也想过如果有出乎意料的情形,那就是不能离开此地这件事了。


“那么,这艘船是开往天堂或地狱罗?”


京介一边询问,一边摸索着制服的口袋寻找香烟。但口袋里却是空的。话说回来,之前被风纪委员绑起时就已经被没收了。嘴里咂着舌,他由衷地担心着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香烟贩卖机。


“要往哪里去呢?我已经搭乘十三年了。却还没抵达任何地方唷!”


老人仰望着天空,浮现出平稳的笑容。


“唉,即使到不了任何地方。我也已经满足啦!”


“嗯……”


“这里就是这里,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希望你也能早点习惯这里。好了,差不多到我该去‘看’的时间了。再见罗!”


轻飘飘地挥动着手,老人朝船舱的方向走去。


京介将视线锁定在水平线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试着再一次在心中仔细思索一一自己已经死了。无论是悲伤或是后悔,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和高中刚人学时一样的心情。今后该怎么消磨时间呢……?


突然,他想起老人所说的“搭乘十三年”那句话。也就是说,这艘船在持续搭载着在这十三年间死去的所有人吧?那两年前去世的砂岛礼子,会不会也在这里呢?一一京介缓缓走下位在甲板后方,状似连接船舱的阶梯。


在甲板下方延伸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排列着无数的门。站在无法确认深度的长廊,京介有点迷失方向了。从上面甲板的宽度来思考,感觉好像和走廊的长度不合。不过,这里可是让死者搭乘的船只。多多少少的不合理一定是说得通的。


附近的门打开了,出现一个中年岁数的男子。京介出声和那名男子说话。


“你知道一个叫砂岛礼子的人吗?”


“嗯,不知道。”


男子连想都不想,就干脆地蹦出回答。


“你知道这艘船搭了多少人吗?都没人可以掌握所有成员的名字。”


“原来如此。”


“但如果去问问看管理的阿姨,也许她会知道。”


“有管理员?”


“有啊,就在这条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


“可恶.每天都是这么无聊啊!”


男子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一边爬上通往甲板的阶梯。京介再次确认连接消失点的走廊尽头,并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


在宽度足以让人擦身而过的走廊上,明明是在海上航行,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摇晃的气息。与其说是船只本身品质优良,不如说这也是在异次元的特异状况吧。


像是单人房的门扉,以三步一间的比例接续着。在数到超过五百时。京介就放弃计算数目的行为。附近一带除了可以听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及偶尔从某个房间传出的娴静笑声之外,事实上是非常寂静的。


他大概走了三个小时左右。连疲劳也造访死亡的身体,京介决定倚靠墙壁稍作休息,而走廊的终点还是无法看到。当他正想着真是麻烦的一艘船时,附近的门打开了,有个小男孩探出头来。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年纪大概是五岁吧,那男孩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他说话。京介的胸口正中央感觉抽痛了一下,这名少年竟然这么小就死了。京介想着,总觉得人生太不公平。

“我要去找管理员。”
一边调整呼吸,京介一边答道,少年又露出了微笑。他一开口,就可以看到似乎还是乳齿的门牙。

“我知道她,那个阿姨很恐怖唷!”


“很恐怖吗?”


“没错。要是我哭着说想要回家的话,她就会打我屁股。”


“是吗……那我应该没问题吧……你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位阿姨的房间吗?”


“不知道。如果我被阿姨叫去的话,途中要休息一百次喔!”


“是吗……”


也就是说,如果持续行走以小孩的脚程需要休息一百次的距离,就可以到达管理员那里了吧?京介一边想着这真是艘麻烦得要命的船,一边往前迈进。


每当走累了而停下脚步时,就一定会有某扇门打开,有某个人探出头来。看来这艘船里似乎是以这样的规则组织起来的。第一个让京介进入房间的小学少年告诉他,在走廊走累的人可以随便进哪个房间休息。而进入第二个殉职而死的流氓房间,则分到LUCKY STRIKE香烟。在个人坟墓前所供奉的东西,好像全都可以达到这艘船上,他的香烟也是组长给的饯別礼。第三个则是和京介差不多同年的少女出声搭讪,但因为一进入房间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推倒,所以他就直接逃了出来,且没做休息就持续走着。和第四个见面的老人稍微热烈地讨论巨人队的话题,第五个让他进入房间的老婆婆说他“和她孙子很像”而嚎啕大哭。


接着在差不多快忘记不断行走的目的时,走廊的终点却轻易地出现了。京介仍旧叼着烟,敲着和其他房间不同的大型金色门扉。


“什么事!”


不到一秒钟门就打开,出现一位高大的妇人。金黄色的套装包裹着全身,背后还背着一个不知有何用途的大型白色翅膀装饰。虽然打扮也很华丽,但因为妆也化得很浓艳,所以从纯紫色的眼影和巧克力色的口红很难估算她的年纪。打算坚持她是四十五岁以下的强烈意志,很刺眼地看得出来。


管理员将京介从头到脚大略看过一遍,并哼出鼻音。


“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忙翻了。”


“我想请问一件事,有个叫砂岛礼子的人类搭这艘船吗?”



“你自己去找啊!傻瓜。”


“我又不知道这里总共有多少人,要是一个一个去确认的话,太阳都下山了。”


“这里的太阳是不会下山的,白痴。反正你很闲,这不正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你这么说是没错啦!”


“知道的话就赶快去找!我没叫的话就不要再自己跑来了。小鬼!”


说完这些话,管理员就猛力地关上门。京介再次想着真是一艘麻烦的船,一边将烟蒂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下一个瞬间,门扉再度打开。冲跳出来的管理员以包裹着金黄色袖子的手臂,揪起京介的前襟。


“不要把烟蒂丢在地板上,你这可恶的遇刺尸体!”


“抱歉!”


“別开玩笑了!听好了?你这个违反日本宪法的人。你是因为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忙,所以才乱丢烟蒂的吗?”


“我不知道。”

“因为来了六十个被烧死的人,所以我为了准备迎接而忙得团团转!原因是乱丢烟蒂,造成古老的旅馆整个被烧毁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


“住嘴,可恶的小鬼!你不要在船里晃来晃去!”


“不来回走动,我就没办法找到人。”


“真是的,房间里有名册,你自己去找找看吧!要是知道名字以外的其他事情,我会叫你的。”


说完,管理员就放京介进入自己的房间。


门的另外一边是十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和其他舱室如单身公寓般的宽敞度相比,会有真不愧是管理员房间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大到离谱的床铺、大得离谱的衣橱、大到离谱的桌子和大得离谱的书柜,如强压在白色墙壁般地摆设着。明明没有窗户,天花板上也没有灯光,但室内却不可思议地明亮,而在桌子上有类似电脑的机器发出低沉怒吼声地坐镇着。


“名册就放在书柜里,你自己拿去看吧!但如果你的手去碰到其他东西,我就不让你再投胎转世哕!”


管理员怒目向京介说完之后,就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开始大声发牢骚。京介看着书柜,一本接一本地拉出写着“死亡者名册”的厚重书籍。


在名册里记载着死亡者的姓名、享年、死亡日期及死因。如此冷淡的纪录在厚度如电话簿般的书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因为一开始就是用京介看得懂的文字纪录着,所以名册里刊载的好像只有日本人而已。


名册的顺序并没有规则性,江户时代死掉的武士之后,紧接着的是前几天东北发生雪崩的被害者名字。名册全部将近有一百本,要从其中找到礼子的名字是极为困难的工程。


当他坐在堆积在地面上的名册,并点燃一根香烟时,头被人从后面K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管理员露出可怕女鬼殷的表情站在那里。


“你真没耐性耶!已经放弃啦!?”


“好像比想像中更困难。”


“这是当然的。如果是简单的工作,我每天也就可以过得更有乐趣点了。”


“可是你一直都过得非常有趣吧!”


“我真的不让你投胎罗,可恶的小鬼。”


“你不用理我也没关系,快去工作吧.”


“別说得一副很伟大的样子,马上就会结束的。真是的,年轻死者大多没有耐心。真是伤脑筋!”


管理员一把京介踹开.就像要把名册扔开似的返回书柜。


不知是不是工作处理完而得到休息了,她以轻飘飘拍动白色翅膀的背部对着,并向京介问道:


“喂,你要找的是亲人吗?”


“不是。”


“是女人?”


“是啊。”


“情人死掉之后,你也跟着追来了吗?”


“我只是凑巧死掉而已。”


“是吗?唉,要是能‘看到’你们两人感情很好的回忆就好了。”


“看到?”


当香烟灰快要掉落地面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圆盘状的金色烟灰缸,猛烈地击中京介的额头。他心想会不会痛过头而死掉,但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也不用担这种心。京介决定心存感谢地借用那个烟灰缸。


套装闪闪发亮着,管理员慢慢地转过身来。紫色的眼角闪过一抹阴影,她说道:


“搭乘这艘船的死者们啊,都是‘看’着自己在现世回忆,来度过每一天的。”


“回忆……”-


“不管是多么细微的东西都可以喔。不过只限定于具有欢乐属性的,悲伤属性经记忆即使个人可以不断回味,但却无法看到。”


“…………”

“出了甲板就可以看到海洋。在水平线前端应该就会浮现出各自的回忆。你待会也去看看吧。”

吐出烟雾,京介回想起从甲板可以看到的景色。在京介的眼中,除了深蓝色的水平线外,什么都看不到。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留在现世的重要事情喔!无论是子孙、朋友或是热衷的事物,什么都看得到哦。”


“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


“我看不到什么回忆。而我虽然拥有重要的事物,却一个也看不到。”


“那会不会是你的沉思太浅的关系?被刺杀的尸体。现在才后悔已经太迟罗,死后要是没有‘看到’的话,在这里的日子可就相当难熬了。”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管理员如猎豹般地猛力冲去,并吼着“什么事?”来回应。看来她似乎常以这种方式来开门。


站在门外的,万万没想到是和京介穿着同样学生制服的少年。那是一名身材高大、有细长眼睛,感觉很稳重的少年。他似乎比京介稍微年长一些,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这模样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好像也有点吃惊,顿时发出疯狂的声音。虽然被她的翅膀遮住而无法听清楚,但管理员和少年叽叽喳喳地谈了几分钟。

没多久谈话似乎结束了,管理员隔着肩膀转而向京介说道:
“过来。小鬼。”
“什么事?”
“没什么事,跟这个男的出去吧,还有暂时不要再来这里了!”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看来似乎是那位穿学生制服的少年正在叫京介的样子。将香烟扔在烟灰缸里,京介站起身来。
半透明的少年一看到京介,就露出微笑,并向管理员敬个礼后走到走廊上。虽然有一瞬间犹豫,但京介仍追着那个背影。他想回头看看管理员,但因为背后传来力道力劲的关门声而作罢。
经由少年的身体可以看透走廊前方的样子,那真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少年没做任何说明,他沉默地持续走在走廊上。途中,转过一个来管理房间时没注意的岔口,有个连接下层的阶梯,而在阶梯前有个中年阿姨站在那儿挡着。
“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听到半透明少年的声音,阿姨哼出鼻息退到一旁。京介跟在少年的后面走下阶梯。在路途中,少年头也没回地说道:
“刚刚的阿姨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站在那边。听说她是在等为了保险金而杀了她的老公。”
“咦……”
阶梯呈现转圈圈的螺旋状,以遥远的下方为目标。周遭沉浸在深沉的黑暗中,完全看不见阶梯的底部。京介心想,这艘船里尽是这种东西啊。
耐心地往下走着阶梯,前方开始看得见小点般的小白光。半透明的少年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你就一个人走吧。”


“前面有什么?”


听到京介的询问,少年露出微笑说道:


“现世。只要走完这道阶梯,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


“我是不能回去的,但是你还可以。但如果你想待在这里就另当别论了。”


“……………………”


京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迷惘。自己是想留在这艘船上,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一一活着的地方呢?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想留在哪里,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要不要聊一下?”


对着好像喘不过气来的京介露出苦笑,少年在阶梯上坐下来。


“刚刚我从管理员那里听说了,你在找已经死掉的情人?你在犹豫着要不要返回现世,就是这个原因吧!”


“………………”


坐在比少年更上面一阶,京介点燃一根香烟。从流氓那里得到的香烟,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还有,你似乎没有应该‘看’的回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和情人见面了,会变成什么样呢……虽然对你来说,我的担心可能是多管闲事。”


香烟的烟雾穿过少年的身体,在黑暗中飘散而去。京介变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吸烟了。到今天为止,他都是想着死后就可以见到礼子,这样就可以轻松过日子而活着的。


“死掉的我们,在这地方存于内心的东西,就只有回忆而已。”


望着烟雾飘行的踪迹,少年孤零零地喃喃说道。而在呈现螺旋状的阶梯里,他的说话声静静地回响着。

“虽然无论是金钱或名声都无法带进这艘船里,但只有自己在现世残存的足迹,是可以从这里确认的。”
“还没留下回忆就死去的人该怎么办?如果是婴儿,不管是足迹还是別的都应该没留下吧?”
“婴儿还记得父母亲的长相啊。就算是还没出生就死去的胎儿,也有在胎内的记忆。在想活下去而生存的人类身上。一定会多少会留下值得回顾的回忆。这与活着的时间长短无关,而是人不留下重要的记忆是不行的。如果不这么做,死掉之后就会很痛苦一一管理员总是对死者这么教训着。虽然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
“你……”
将香烟夹在指间,京介向少年问道:
“你确实也有在水平线的另一端可以看见的回忆吗?在这种年纪就死了,应该会有很多留恋与不舍吧?”
“当然会有依恋啦。没有留恋不舍的人,在这艘船里应该是不存在吧。啊,管理员是例外。”
“那个人是人类吗?”
“大概是吧,不过她会飞哦。”
“会飞啊……”
少年盯着螺旋阶梯的前端,静静地点点头。
“留恋也好、后悔也好、怨恨也罢,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要遗忘的东西是很多的。不过,如果都闷在心里的话,我们大概什么都做不成,也动不了了。在生前也是一样的。”
“…………”
“即使被丢到一无所有的地方,只要有自己的目标就可以走出来。因为拥有生前的快乐记忆.所以我没问题。我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


京介想着,礼子会是怎么样呢?某天突然遭逢车祸而失去生命的礼子,会抱持着什么样的回忆?她会不会多少想起自己?


“我没有在水平线那里,看到任何一件有关她的回忆。这是因为我连应该快乐的记忆,全都转变成悲伤的回忆了。”


深深地吸了口烟,京介闭上了双眼。他强烈地后悔着在礼子死后的这两年时光,自做主张认为只要不断思念着礼子并紧闭心扉,就是对她的祭奠。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来到这里,像你这样后悔的人可是很多的。”


站起身的少年在京介的肩上拍了一下,但京介却感觉不到那只手的触感。


“即使后悔,但当船抵达陆地,被迫下船时,一经过转世,在这里的记忆全都会消失不见的。然后又死掉,搭上船时又再后悔。听说一直重复这些事情的人也很多。管理员也相当感叹喔。”


“……………………”


“你可以返回现世重新来过,算是相当幸运的。接下来,要步上美好的人生喔。最好连你情人的份一起创造出许多回忆。我对还留在现世的人,也总是这么期望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抬起头来,少年浮现半透明的笑容。


“我并没有打算帮你,我只是告诉你而已。只要我的身体回复原状,你复活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如果你待在甲板或是船舱,灵魂就会没办法完全返回现世。所以我希望你在这阶梯底下,等待那个时机来临。”


“你是……”


“那么,加油哕!因为现世有许多事……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快乐吧!”


只说完这些话,少年就走上螺旋阶梯离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京介凝视着阶梯的底部。


如果不想复活的话,现在就爬上阶梯返回甲板就可以了。没错,现世有许多真的很麻烦,而且丰花还会面带笑容的折磨京介。即使再怎么无聊,待在这艘船上或许会比较比较轻松。但是一一


吐了一口长长的烟,京介低下头来。对礼子说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时,她曾这么说过。她说世上有好多东西,真是有趣。


走下楼梯的前方没有礼子,但礼子所喜爱的世界却在那里。踩熄烟蒂站起身,京介用力地点点头。




暗鬼现在已经成长到头部可从森林穿出。在森林出口处回头看着,并确认暗鬼成长情形的丰花,眼中浮现斗大的泪珠说道:

“完蛋了,全世界一定会被暗鬼吞噬掉的。京介也死了,大家都会死掉的。管它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了啦!”


“丰花,你振作点!这里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珍妮佛用力摇晃着丰花的肩膀。在她的背后,仍旧闭上双眼的京介横躺在地面上。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吗?校园里完全没有人影。如果现在是大白天,被学生看到了暗鬼,学校里面大概会引起大骚动吧!


丰花慢吞吞地吸着鼻涕,并毫无意义地挖着地面说道:


“没关系了啦,已经无所谓了。京介已经不在了,和我搭档的负责术者也会更换。那家伙一定是明明实力不够却还顽固又傲慢,只喜欢自己又擅自向上级要求报酬的人,我或许会被他欺负……”


“好像在哪里听过有这种特征的人耶……”


“就算是优秀又温柔,总是带着爽朗笑容,且每天请我吃饭的绝佳人选,但我就是不要……如果不是京介我就不要……”


“丰花……”


“如果不是京介,我的征服欲就得不到满足。没有京介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奇怪。京介明明是个很无趣的人,这是为什么啊……”


说着这些话,丰花开始落下如瀑布般的泪水。身旁的珍妮佛蹲下身来,拍拍丰花的肩膀说道:


“如果让暗鬼继续变大而弃置不管,可是会演变成骇人的减薪状态喔!”


“减薪!?那可就伤脑筋了!”


刚刚明明才说过管它变成什么样子的,但一听到钱,丰花的眼睛迅速地恢复生气。珍妮佛浮现出满满的笑容。


“没问题的,丰花。他一定可以得救,京介没问题的。”


此时,大地轰鸣,暗鬼动了起来。大概是想寻求闭塞而开始移动吧!抬头看着巨大人形的块状物,珍妮佛咬着嘴唇。


“那里面不但有被吞噬的人,也有京介的心脏。必须得等到还原后再打倒才行……”


“心脏还原?这种事做得到吗?”


“可以。我不是说过了?被用来当作道具的部分身体只要没有损伤,是可以放回原来持有者身上的。而那东西早就已经是普通的闭塞块,再放置心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把它拿回来,也没有人会有意见的。”


“那么,京介会复活罗?”


丰花的眼眸闪耀着光芒。她浮现出阔气的笑容,在没有呼吸的双胞胎哥哥身上用力捶打。

“听到了吗,京介?哎呀——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才在困扰还没叫你为我工作呢,现在可不是死掉的时候!”

“丰花,你现在说的好像是要妻子盲目地工作,而自己却酩酊大醉的老公一样……”


暗鬼的头部朝向丰花她们的方向。奇怪的咆哮声震撼着空气,蓝白色的块状物迈出步伐。


手握玲洗树树枝的珍妮佛,迅速对丰花下命令。


“我会在暗鬼身上打个洞,丰花你就进入其中,找出京介的心脏和被吞噬的人!”


“咦咦咦一一我不会做这种精细的工作啦!今天还被家政课的老师说是‘全年级最笨手笨脚的’耶!真是太失礼了。”


“那就由你来开个洞吧?我先告诉你喔,要是随便乱开的话,无论是京介的心脏或是在里面的人,全都会化成粉末喔!”


“啊一一不管是哪个都是我不适合的精细工作啦!……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啦,那就竭尽全力地让京介、宪也哥和那个大姐姐接受我的恩情吧!”


哼出鼻息站起身来,丰花盯着膨胀成校舍般大小的暗鬼。珍妮佛拿好树枝,念出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子位贯穿,开启光明通道,持续空间至半刻之时!”


从珍妮佛脚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并幻化成一根粗大的飞箭在天空疾驰。飞箭贯穿暗鬼的腹部附近后,消失在天空彼方。蓝白色的身体就像在纸门上,用手指戳洞般地挖了一个窟窿。珍妮佛对丰花喊着:


“快点!”


丰花在地面蹬了一下后跑了出去。珍妮佛将法术的指定时间定在半刻钟,也就是说,过了实际时间十五分钟后,在暗鬼身上所开的洞就会堵起来。


暗鬼发出痛苦的声音,也因此让空气更加振动,狂风大作。顺着风势,丰花纤细的身体虽然像是要被轻飘飘地吹走了,但她以毅力站住不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挥舞玲洗树树枝奔跑着,丰花念出了咒语:


“自地向天之五间,使大地之干涉无效!”


一瞬间,只在丰花的四周,重力消失了。用尽力气蹬地跳跃,丰花的身体就飞上十公尺左右的高度。在她眼前可以看到在暗鬼身上所打开的大洞,丰花对准如隧道般的那个入口钻了进去。


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全白的空间。虽然无法区别天花板和地面,但丰花还是先以两脚站立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暴风雪的声音,还吹着冻结的寒风。丰花在打了三次喷嚏,说出“我要来参观罗”这句到底是对谁说的自己都不清楚的台词,并鼓起干劲迈开步伐。


虽然没有外型而不太清楚。但因为步行向前时十分费力,所以现在大概是在陡峭的上坡吧!一爬完这个白色的坡道,就发现将魁梧的身体蜷成胎儿般并倒卧在地上的宪也。

丰花揪住宪也的衣领,将他拉起来。

“宪也哥,喂,快起来!要逃走罗!”


无力地张开眼皮的宪也,从唇间流泄出像从缝隙吹来的风一样的声音。


“……我……只是,要芝山更重视仓田一点……我只是想这么说而已……”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呀?要发牢骚的话待会再听你说,快起来!”


“……虽然如此,芝山他……那家伙真是个笨蛋……无论是说谎或是随便敷衍,只要点头就可以了……竟然还对我说他不会说谎……说什么飙机车还比仓田好……”


“真是的,烦死啦!”


丰花在宪也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竖起眉吼着:


“你振作一点!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就算我听过了,大概也会听不懂。但是我却知道把自己搞到精神崩溃也执意要做绝对不是件好事!你明白吗?如果明白的话就快点跟我走!”


拉着宪也,丰花强行跑了起来。


接着脚下变成平缓的下坡,在坡底发现散乱着栗色头发并昏倒在地,名为仓田的女学生。丰花拉起她的手臂,仓田只是垂下双眼流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


“大姐姐你也是因为只顾着自我,所以才没办法实现愿望。唉…由我来说教也没什么说服力。但是,这就是我的优点,很有自觉。啊一一你们两个要好好走喔,很重耶!我可以丢下你们吗?”


一边大发牢骚一边前进、这回在前方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那扇红色的门就像只有破碎的板子竖立在空间里一样,要从旁边绕过去也是完全可行。


“这是什么?真是怪异到极点。如果漠视的话就对怪异太失礼了。”


即使是在紧急关头,丰花的好奇心还是毫无节制。握紧双拳的丰花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门的另一侧是黑漆漆的黑暗。在黑暗的中央有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仰望着天花板伫足着,少年的身体不知为何呈现半透明的样子。


“哎呀!你也被暗鬼吞掉了吗?我们正要逃离,你也跟着来吧!”


听丰花说完,少年平静地露出笑容,并将用两手慎重地捧着的某样东西交出来。那个东西整体发出金色的光芒,无法确认那是什么。丰花嘟起了嘴巴。


“我现在腾不出手来。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放在我的口袋里?”


按照她所说的,少年将发光的块状物放进丰花裙子的口袋里。才刚放进去,周遭一带就发出不祥的声音并开始振动。对于这宛如地震的预兆,丰花的眉间蒙上了阴影。


“糟糕了,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喂!你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吗?咦……?”


当丰花出声呼唤时,少年的身影消失了。接着黑暗突然崩毁,丰花的身体也开始随之落下。’


她发出惨叫并滚落下来,而掉落的地方却是暗鬼体外的地面。回过头去看,本来应该是人形的暗鬼。却失去轮廓并开始慢慢融化。所流出的蓝色物质就像岩浆般地起泡泡,侵蚀着丰花的脚下。即使外型已经崩毀了,但暗鬼本身似乎还继续移动。


丰花拉着宪也和仓田,尽全力地奔跑着。刚刚落地时脚踝似乎扭到而使剧烈的疼痛在神经里游走,但此时她决定暂时不去理会。她返回珍妮佛身边,将宪也两人丢在地上,并准备再次往暗鬼的方向跑去。但珍妮佛的声音却在背后发出。


“丰花,你要去哪里?”


“京介的心脏我还没拿回来呢!”


“从你裙子的口袋露出来的是什么?”


“咦……”


停下脚步的丰花将目光落在制服裙子上。对了,在暗鬼体内所见到的少年,应该有放进什么发光的东西。


一边想着会不会是什么贵重金属,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丰花却说不出话来。里面放的是像红黑色肉块的东西。那东西无法完全放进口袋里,有什么像是细小的管子般的东西露在外面。那个物体和在健康教育教科书里所看到的心脏模型图非常相似。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心脏!我口袋里有心脏啊!敲敲口袋就会多颗心脏?这怎么可能啦!好恶心喔喔喔!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啊啊啊。”

丰花大惊小怪地抓着像是内脏的块状物,同时叫嚷地丢进京介左胸的窟窿里。她从上面用玲洗树树枝用力捶打,并念出咒语。虽然不知道什么让心脏再度跳动的法术,但她想如果让光流脉的力量流进体内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流…流…流…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以黄土为支点向一间四方展开,在对象体内启动一一!快起来,京介,快起来啊啊啊啊!”



后半段只剩下喊叫的声音。目瞪口呆的珍妮佛,眼眸看着森林的方向,突然瞪大了双眼。因为蓝白色的光之海啸无声地涌了过来。那海啸的宽度达到数十公尺,是不可能一个人去压制下来的。珍妮佛对着丰花大喊:


“丰花,快来帮我!”


“啊啊,真是的,忙死了……”


刚站起身的丰花因为脚踝的疼痛而发出呻吟,并跪了下来。就像是扭伤本身正向丰花诉说着别无视于我般的疼痛。


“好痛啊……珍妮佛,可不可以帮我施展治愈法术?我站不起来了。”


“现在没那种时间了!”


“怎么这样……”


再次在脚踝上施力站起来,但却痛到飙泪。扭伤脚是自小学时在放学路途中一个人玩“觉醒吧!模仿芭蕾首席之星”摔倒那时以来的第一次。那时的丰花正沉迷于芭蕾首席舞者的漫画,还决定将来绝对要走上那条路。但却以摔倒事件为契机,而思考着应该要更改梦想的路线。


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呢一一突然,京介背着她走在回家路上的光景在脑海中复苏。在秋天的黄昏下,所有的视野全染成一片橙色。京介只以非常冷静的口吻说了。“你也太容易受到影响了”。


抱着玲洗树树枝,设法要保持站立的丰花手中,树枝突然被夺走了。在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的丰花面前,有个学生制服的背影。


“你…乖乖在那边休息吧!”


隔着肩膀回头望着这里的京介,以冷言冷语的声音这么说着。丰花的泪腺虽然再度热了起来,但那是因为扭伤而痛得想哭,还是并非这么回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你醒得太晚啦,笨蛋!”


丰花竖起眉毛,露出牙齿大声吼着。脸上的肌肉一没施力,眼泪就好像要流下来了。


“你呀,在我认为有需要的时候,就算没呼唤你,也得时常待在我背后!”


“你是哪个国家的女王啊……”


喃喃说着话的京介嘴角浮现出掺杂苦笑的浅笑。丰花瞪大了双眼,虽然很微妙一一她感觉好像看到了好久不见到的双胞胎哥哥的笑容一一


“京介,你没事吧?”


听到珍妮佛的说话声,京介轻轻地点头回答着。


“我想…已经没事了。”


凝视着蜂拥而来的蓝色海啸,京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他的眼眸中,寄宿着坚强的光芒。




“啊!会长,有流星耶!”

在天空的高处,有无数的蓝色光芒飞散着。甩动发辫并呼喊着的塩原友子立刻将双手合在胸前,紧闭着双眼喃喃地说着心愿。


“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


“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


在塩原旁边,口齿流利、重复着愿望的是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虽然被金发的外国女子以过肩摔摔晕,让长谷足足昏迷几十分钟,但刚刚总算是醒过来了。


在将愿望重复大约一百次之后,终于张开双眼的塩原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说道:


“愿望要是能实现就好了!”


“唔。对东边天空的流星许愿,根据统计是比较容易实现的,这在前几天的学会里也有发表过,所以一定没问题。”


“是这样的吗?那么我就放心了。尽管如此,会长您是从哪里取得这些知识的?”


“是《虹原儿童报》啊,塩原。”


“原来如此。还蛮有益处的嘛!”


“没错吧!人生就是不断地学习啊,塩原。既然决定如此,现在出发进行超过放学时间仍侵入校园的一条丰花的猎捕工作。”


“是的,会长。因为她是最终魔王啊,如果没有打倒的话,和平是不会来临的。”


两名风纪委员一起点头,向校园前进。晚风开始吹拂,在蓝色的天空中沙尘飞扬。在朦胧天空的另一方,流星终于消失了。


划破校园的空气,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啪啦啪啦作响,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一看到流水般的金色头发,长谷发出短促的惨叫,并当场僵直了。对方也察觉到而停下脚步。


“哎呀,是刚刚那两个人啊……”


金发的高挑女子就是一条丰花的同伴,并将长谷丢出去的外国人。比起在校门口见面时,不知为何她的头发及斗篷,都可以看到脏污的痕迹。长谷采取似乎不太可靠的合气道架势,对着金发女子喊着:


“奈…奈斯吐咪啾!”


“会长,您只知道这句招呼语吗?”


“神…神风!”


“会长……”


“富士山!”


似乎是想着不能将事情交给正处于混乱的长谷,塩原向前踏出一步。她使劲地抬头看着身材高挑的对方,塩原非常认真地皱紧眉头说道:


“禁止学校相关人员以外的人擅自进入校内,请马上到办公室取得相关手续。”


“我要回去了,这样可以吧!”


“你好像只有一个人,一条丰花到哪里去了?我必须向她提出警告。因为超过放学时间仍滞留的学生,要扣二十点并缴交反省文。”


“丰花的话,现在和京介一起为了善后处理去本家了。因为这里是他们两个负责的区域嘛。”


金发女子如此回答着,而且还浅浅地微笑着。


“……总觉得京介好像露出了消除与他人之间隔阂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面对歪着头的塩原,金发女子轻轻地摇着头笑了。


“没什么。因为我在负责的区域外进行工作,所以这个月可以拿到特别酬劳罗。”


黑色斗篷及金发随风飘摇,女子以轻快的步伐离去了。长谷仍对着无人的天空.摆出合气道的架势。


晚风转变成旋风,一起夺走校园的沙土及樱花辦。仰望着在黑.暗夜空中飞散的桃色碎片,塩原把头歪得更厉害了。




必要内脏的短暂遗失、四刻钟内的生命活动停止、使用他人的玲洗树树枝及净化时未穿着斗篷。奇怪的是明明是带有不悦声响的言语,丰花的睡意竟然为主动摇。

“如果是平常的话。是会从所得中减薪四成以上的……”


听到减薪这个词汇,丰花的意识迅速清醒过来。虽然是清醒了,但因为全身疲倦至极,所以仍无法爬起来。特别是眼皮等处连干劲的碎片都看不到,即使嘴巴碎碎念着,但眼睛却没有张开。在嘴里叨念着算了,丰花只在听觉上集中精神。


“情况虽然是如此,但你们都是新人。所以这次大概是给予适当处置吧!已经净化闭塞的部分和列为减薪对象的事项刚好抵消,结果正负和刚好等于零。这个月底你们只能拿到基本薪。”


“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


在身旁可以听到京介耳熟的冷漠声音,丰花意识不清地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消灭暗鬼之后,丰花和京介一起造访本家。在术者中心报告事件原委,并将宪也和仓田的身体暂时安置后,丰花拉着京介到治愈综合部所属的医疗室,因为她认为心脏的伤口还是要好好诊断比较好。


京介虽然感到十分讨厌,但幸运的是,在这里担任医师的父亲好像外出而不见人影。而在医疗室的墙壁所挂着的值勤表白板上,则以很大的字体胡乱写着“打小钢珠”。


因为只有一位年轻医师在,所以丰花心想就把京介交给他,自己在空的病床上稍微休息一下……但好像就这样真的睡着了。

“不过,这样好吗?听说你恳求上面希望除了记忆操作之外,不要对身为术者的表哥和那位普通女子给予任何惩罚?”
医生的声音渐渐远离了。再度进入梦乡的丰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意义地抓着床单。突然,指尖触碰到什么冰冷东西。那是京介体温偏低的手。

“明明都快要被杀…应该说事实上已经被杀,这样不是对他们太宽容了?要是对他们提出罚款之类的申请就好了。”


“……唉,死掉之后也学到不少东西,所以没关系啦!”


“真是奇怪的孩子,不过这或许是明智的处置吧。当上矫正术者,就会被迫只看到人类污秽的地方。在持续下去的期间,不但有错把自己当警察而想去评断他人的术者,也有每次都对引起闭塞的人类生气或同情,最后精疲力竭而使自己的精神生病的人哦。”


“嗯……”


“唉,这真是辛苦的差事啊,所以才会有像这里的部门存在……你也不要太过努力会比较好喔,包括术者的生活在内,如果不适度地度过人生,会保不住身体的。”


我才不要这样呢!丰花低吟道。她已经决定自己要每天毫无限制地快乐过日子,矫正术者的工作也要用力完成,还要大笔大笔地获得酬劳。因为全凭心之所向,所以人生无论如何都是快乐的。当她口中嘀嘀咕咕地碎念着时,医生又在一次说出“真是奇怪的孩子啊”。


“……话说回来……你那个…胸口的伤。心脏本身是没有问题,但皮肤上会留下疤痕。在把心脏放回身体时,帮你紧急处理的人好像蛮乱来的。你要恨的话就去恨那个人吧!”


“要是没有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我本身觉得没关系。”


“等你长大,换了交往的对象,还要解释这道伤痕或许会很麻烦的。”


“如果是麻烦的话,我早就习惯了。没办法……因为我还活着。”


她开始厌倦集中听觉,且听得到的声音接连地中断了。丰花虽然感觉想再多听一点京介的声音,但却喃喃说着也没什么关系而打了个哈欠。她握紧指尖旁京介的手,就这样闯进睡梦的世界。




在如同会误解全世界是不是都是晴天般,非常晴朗的晚春午后。在虹原高中顶楼抽着烟,一条京介眺望着天空。虽然风格外地强劲,大朵的白云不断地飘动,但空气却不是那么寒冷。

在京介脚边,五名男学生从口鼻流出鲜血倒卧在地。他们是京介趁午休在顶楼睡觉时,突然怒吼着“决胜负吧”并袭击而来的一群人。从花了三十秒钟打倒他们之后,到点燃香烟的三分钟里,京介相当认真地思索着有没有进行一对五的运动,但可惜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


“哇。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天气再怎么好,在顶楼用不着以这种睡相睡觉也可以吧!”


门一打开,发出明亮声音、穿着水手制服的少女出现了。绑成两束的长头发随风飘摇,丰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福利社的面包袋。


“喂喂,京介你有没有吃过福利社的奶油红豆面包?最近我超迷这个耶,京介你要不要吃一个?这些可都是芝麻有十五粒以上,货真价实的真品喔!”


让对方看着又大又圆的甜面包,丰花兴奋地哼出鼻息。京介仍叼着烟。左右摇着头。


“刚刚我在福利社那里碰到宪也哥罗。”


背靠着围篇并将面包袋打开,丰花说道:


“他是我们表哥的记忆好像还保留着。这个星期天有橄榄球的练习赛,他跟我说要和京介一起来看。”

上次的事件之后,一度在本家监禁的宪也,被永远封闭身为术者的所有能力,和与此相关的记忆。本家管理的术者名册上也删除了他的名字。今后,似乎到死亡那天为止,他一辈子都得在本家的监视之下。据说不是以术者的身分,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再度犯错之时,就会采取抹杀生命的措施。但如果没发生任何问题,应该就可以平稳地过完人生。

本家取回芝山诚一的尸体,并进行伪造死因的处置。似乎是以在旅行地意外死亡的方式解决这件事。而随着这项处置,仓田君香关于这次事件的部分记忆也被秘密更换。


前几天在市内的殡仪馆有芝山的告別式,京介也前去列席观礼,而仓田则和朋友嚎啕大哭。京介心想,这和两年前在砂岛礼子的葬礼上哭得很夸张的丰花很像。


对于他人的死而流下眼泪,应该是因为能接受这份事实吧。如果能承认悲伤的话,也就可以化解悲伤并从中恢复。京介自礼子死后的两年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虽然他认为不能哭是因为自己冷漠的关系。但这两者或许是不同的一一京介是以格外理解的心情离开芝山的葬礼。


丰花开始挑战已经第三个,搞不懂为什么芝麻有十五粒以上的面包,她以阔气的笑容说道:


“喂喂,一起去看橄榄球赛嘛!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规则,但好像很有趣耶!”


“你自己去就好了。要是能顺便加入比赛,一定可以成为伟大的战力。”


“京介,你是不是把我当笨蛋?”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我只是认为你每天吃那种好像只有热量的东西,精力会不会太多了点。”


“唉,讨人厌的家伙,早知道就把你的心脏倒过来放好了。这么一来或许个性会变成稍微可爱一点。”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京介当然不会特地和丰花约在顶楼碰面。在午休时间或放学后,丰花不用特別辛苦的四处寻找,只要她有事情就一定会找得到京介所在的地方。与其说这是双胞胎之间相通的不可思议感觉,唉…大概只算是偶然吧!因为京介要是不在教室,大多是被什么人叫出去而在顶楼或体育馆之类的地方。


“啊,对了对了。今天不是发酬劳的日子吗?所以放学时一起绕到本家一趟吧!”


丰花咬着第四个面包说道.这么说来,今天是二十五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酬劳都是每月的二十日结算,二十五日拨款的。对京介和丰花来说,这次是他们拥有负责区域后的第一次酬劳。


“你是打算抢我那一份吧!”


京介才这么说完,丰花就像是面包屑卡到喉咙似的,不停地咳嗽。满脸通红的她瞪着京介。


“真…真没礼貌耶,谁会做这么过分的事呀!之前救你一命的人情,你都还没还耶!”


“找这么多藉口,结果你还是想抢嘛!”


“真…真失礼耶。我都已经说不会这么做了嘛,再说,京介你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吧?”


“是没有,但我要把钱存起来。还有,欠你的人情我会在工作上偿还的。”


京介将烟蒂丢进携带式的烟灰缸,并跨过男学生们的身体开始向前走。丰花一面咂着舌,一面小跑步地跟在身后说道:


“总觉得京介你好像有点变了。”


“是吗?”


“是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就像脚开始有点踏到地面那样的感觉。如果是以前,你绝对是用阴沉的表情碎碎念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不会约定要还人情。”


“那也是有道理啊,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一边走下校舍的阶梯,京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你搞什么嘛!要是有想说的话,就明白说出来就好了。无论是意见或是愿望,如果不从嘴里大声说出来,就无法成为现实。即使是光流脉,要是不念出咒语,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喂,刚刚我说出一个非常好的比喻唷!你不称赞我一下吗?”


静静看着如机关枪般说得天花乱坠的丰花,京介叹了一口气一一我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死,但为了即使那天来临了也不会后悔,要每天确实地活着……如果是丰花的话,即使不说这番话,也可以想到她从出生那时起,就一直在实践这个道理。


在走廊上曾经见过的风纪委员一边喊着“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回奔跑。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喧闹的欢笑声。真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但无论何时,只要有许多人类生存的话,各种想法就会交会,只有和平的状态也不会延续下去。光流脉的闭塞,其产生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生物的负面情感。而京介虽然本身没有意愿,但还是以矫正闭塞做为职业。


继续当矫正术者的理由,他自己也还搞不清楚。要说出自己诞生的意义是为了以术者身分工作之类的答案,目前显然是言之过早,但有这种可能性却又是事实。算了,即使现在还不清楚,但只要慢慢确认就可以了。京介想起那个世界的船上,管理员曾经说过暂时別来的话。


“……该怎么办呢……我想说加上京介那一份就可以去买衣服和鞋子,还可以去吃蛋糕吃到饱的五小时延长方案的……计划泡汤啦……啊啊,不过放弃就是认输了……总会有办法的。就这样,尽全力……对了,书包里面还有圆规……”


嘀嘀咕咕说着可怕自言自语的丰花,在其对面的窗外可以看见校园里的樱花树。花辦已经完全掉落,正吐出嫩绿的新芽。


抬头望着小小的嫩叶,京介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捍卫自己的第一份酬劳。


第六章完
(轻之国度朽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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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 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 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7-8-20 15:58 编辑 ]



解说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 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 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全文完
(轻之国度朽影制作)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7-8-20 16:01 编辑 ]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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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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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pleleaf_2004 平民
好平淡的故事...
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
本该是笑点的学生会眼镜二人组却只让人觉得白痴过头有点欠揍.
双胞胎主角的故事描写更没感觉到有什么高潮~每次事件都是文字生硬的带过。
礼子的故事更半截半截的穿插不全让人看得辛苦到头来就只明白了一半一半......
仓田的一度出场我还以为是“正牌”女主的出现了(在接着在宪也房间出现时候还给打击了下,哪知道后来是那么个结果......)
宪也——第一卷中唯一个反派人物(仓田应该也就算是半个受害者+被怂恿者,认定宪也理由很好看得出——闹矛盾‘意外’杀了芝山还接连弄出那么多事情,还妄自和仓田定下约定以杀掉自己认为是弟弟一样的京介复活芝山为条件,让仓田与复活后的芝山彻底分手后和他交往...这算什么人——不就是坏人吗)
珍妮?是过路的吗,没有配角的出场多,更感觉不到以女主候补的冲劲。
连自己的上述都那么平淡了,其实一卷完结就好了,因为实在提不上看下一卷的劲。看完了一卷就这么感觉,一卷结尾后面的内容可发展路线太窄了也过于平淡了o(︶︿︶)o(戏剧剧本写好给演员的一字一版的表演,特没劲)

14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看来丰花是有傲娇属性的兄控呢~不过没想到京介的零下感情的来源是这么悲剧的~

14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也许是作者过于喜欢学校的结果吧,对话太多太琐碎,没新意连笑点都很难找到
要是加点阴暗色彩的话会更出色,这种氛围让人比较难受

14 年前 0 回復

gree 騎士
啊啦?又把这本书翻出来了,看来很受大家的欢迎啊!为什么就没有大大翻译后面的几卷呢?本人可是很期待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shufflehzc 平民
怎样都觉得男主每集都受一次重伤

15 年前 0 回復

283128222 子爵
心脏被拿走了,还能复活,真是奇妙啊!

15 年前 0 回復

腿火de燃烧 侯爵
除了插图很一般之外,剧情还是蛮喜欢的,世界观也很有新意^_^||

15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本書的故事內容出奇的有趣
從書名來看
這本書應該是以西洋魔法為主
不過這本書其實是以日本的神道為主
這本書將日本神道包裝成西洋魔法一般
同樣是需要念咒語才能發動神秘事跡
总括而言這本是有期待的價值

15 年前 0 回復

newlmz 騎士
不错的作品,赞一个

15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要是男主能再阴沉一点就更加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kaui700 侯爵
這部小說的背景設計相當奇特,它將魔法的來源認為是來自古日本大神的遺留物,而主角則是一條家的雙胞胎,不過這對龍鳳胎也真的很古怪,妹妹是喜歡惹是生非,能力又不是很突出的麻煩專家,而哥哥則是冷酷的殘局收拾者,整個故事就是由他們兩個所譜出來的爆笑小說,最後感謝大大的分享,感恩。

15 年前 0 回復

331266663 騎士
感觉还行 感谢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lil 伯爵
又有新书,感謝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1414145 勳爵
第一次看这部作品,感觉还不错。要说有什么好的地方,我没办法想出多少。相反,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却有不少。或许是应为本人是个笨蛋吧(我可没有能力写出这样的小说)。
先说优点吧
1)人物性格鲜明。丰花的动(小儿多动症?)和京介的静(自闭症?)都能够让读者感受到。像丰花在校门外装哭得那一段最为经典。
2)世界观清晰。虽然是第一部,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让读者明白书中的世界。该补上的地方还能够补上,而且不会让读者感到像读历史般的无聊。
缺点:
1)主线内容不足。描写人物花费了太多篇幅。例如,京介的打架事件,跟主线有关系的事件只有一次,京介却又三次的对战。
2)结局含糊。 那艘船是什么东西?
(以下是个人YY)
3)配角太差劲。那对图书馆情侣是什么回事,由他们出场的必要吗?(该死的胖子,竟然让你入手了第二可爱的女生。嫉妒阿)
4)宪先和仓田的关系。 这对一点也不像情侣的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一个迷。
5)幽灵的身份。虽然大体猜到了,不过还是明说好一点。(而且他好像还对京介相当了解)

以上纯属个人见解,各位大大不要介意。

15 年前 0 回復

夜╬仴 勳爵
嘛嘛。。该怎么说呢。。就说5个字好了。 对插图无爱。。

15 年前 0 回復

暗黑之翼 子爵
为什么没有爱呢,无法接受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blacksky2001 公爵
多谢大大的分享了~~

17 年前 0 回復

268413970 伯爵
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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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影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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