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系】优子柔


2001年篇

他没有户籍,生他的女人也没有。
国家没有给她救济。
他没叫过那女人母亲,那女人也没有给他起过名字。
是一个戴眼镜的大学生给他起的。
他们住在大学生租来的公寓里,那两个人睡床上,他睡小沙发。
那段日子不错,大学生有一个收音机,他不介意这个小孩摆弄。
房间的角落里有磁带,他印象最深的是《可爱女人》和《反方向的钟》。
那个戴眼镜的大学生,教他认字,知道他没有名字之后给他取了一个。
“你想叫什么?”
他哪知道,他连姓氏都没有。
“那你就叫优子柔吧。如果我生了女孩,我就会叫她优子柔。我只想要女孩。”
可他不是女孩啊?
罢了,就叫优子柔吧。
后来他才知道,‘优子柔’是大学生初恋女孩的名字。
大学生喝醉的时候常常说起他的初恋,他和女人在屋子里办事的时候偶尔也会叫几声这个名字,女人一次也没应过。
那女人跟过很多男人,她有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一些她自己的衣服,就这些。
每换一个男人,她就要换一个地方,她没有房子,也没钱租房子。
她搬家的时候从来不叫上优子柔,是优子柔自己跟过来的。
她跟过店里修汽车的,跟过饭店打杂的,跟过菜市里卖鱼的,跟过干休所里养老的,跟过网吧里当柜台的。
优子柔在轮胎里睡过,在排成一排的板凳上睡过,在稻草垛上睡过,在藤椅上睡过,在压扁的纸盒上睡过。
有一天,优子柔没醒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醒来,醒来时,女人已经不在了。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或许因为如此,他没有踟躇太久。
男人宿醉了,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起不来。
优子柔拿了男人藏在床垫下的钱,印着两个少数民族女人的纸币大概有20张。
他出了门,沿着大路走,虎皮凉鞋粘在土里不好走路,刚刚下过雨。
正值夏日,蝉和蛤蟆吵得厉害,柴油三轮车从他旁边的水洼撵过,溅了他一身泥。
他倒不介意。跳到浅河里洗洗,接着走。
路上飘来牛粪和腐烂的木屑味道,路的一边伸出一条陡峭的石板路,高处是一道门,门里看到的天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他没往那条路走。
他肚子饿了,得沿着大路走,大路上总会有人卖吃的。
路边参差不齐的长着一溜洋紫荆,这个季节没有花,只有形状像屁股的叶子。热风一吹,枝条就火辣辣的跳起舞来。
路过兽苗商铺,优子柔看到了栅栏里满满的都是一巴掌大的小鸭子,他想象这些黄毛小球在夜里一起相拥取暖,一想到这,他就不愿意再看下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了。
前面看着是上坡路,两旁有三所学校,两所小学,一所中学。
下了微机课的小学生从学校的后门路过,他们脚上都裹着蓝色的塑料袋。
红砖瓦的平房把三所学校都围了起来,它们彼此紧挨着,一点都不嫌热。
没占着铺面的那些只好撑把大伞,把手推车横在路边,等着饿着肚子放学的小馋鬼们。
优子柔在一家小卖部停下,铁皮的冰柜冒着冷汗,他给了一张纸币,从里面拿出了1瓶豆奶。
里面沙发上躺着一个臃肿的女人,斜眼瞥了他,手里的扇子有些不耐烦的晃着。
优子柔四下找了找,在插着棒棒糖的台座旁边找到了开瓶器。
撬开,一饮而尽。
甜甜的,解了渴。
女人一巴掌收走了钱,不再看他。
几十秒过去,优子柔又从冰箱里拿出3瓶豆奶。
“哎哎哎!!你个衰货!”
看到女人骂骂咧咧的要起身,优子柔撒腿就跑。
这3瓶豆奶是他应得的,女人没打算找零。
优子柔跑到了坡的尽头,眼前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公共汽车仿佛在和大货车赛跑,它们咆哮着扬长而去,只留下呛鼻的废气。
他傻在人行道的树坑旁,车水马龙穿过他的空间,有的撞着他,有的避开了,但没人会回头多看他一眼。
各怀绝技的摊贩争着要喝,包子馒头芝麻糊,汤圆米粉糯米饭,豆浆油条马打滚,烧麦粽子茶叶蛋,看着看着,他却不饿了。
优子柔累了,他决定找个地方休息。
路过立交桥底,他给那黑不溜秋的乞丐留下一瓶豆奶,汽车的回声太吵,他没能听清楚乞丐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他不在意,今天他是有钱人,搓搓鼻子接着走。
天渐渐黑了,他找到一家没客人的米粉店,在路边吃了起来。
一条走路有些瘸的土狗跑来磨蹭他的脚,他把碗里的粉肠一个个夹出来放在手心里,那土狗就吃,吃完了舔他的小掌心,他喜欢这有些粗糙的触感。
吃完,他还了碗,又走了起来。
身后听着有喘息声,回头一看,那土狗蹒跚的跟了上来,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它的眼睛就像灯泡一样发光,看上去可比白天精神多了。
优子柔走走停停走走停停,那土狗也跟着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每次优子柔回头看它,它都要含蓄的低头,用那灯泡一样的眼睛来交流。
优子柔所幸把它抱起来走,没走几步就把它放下了,他用眼神批评了土狗的体重。
一人一只走到了环城河的河畔公园,这里有水泥做的长椅,靠背是波形的,不太好睡。但晚风很舒服,他决定在这儿过夜。
优子柔抱着土狗躺在椅子上,肚子暖暖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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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因食果 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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