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太郎]不正經的魔術講師與禁忌教典 15[台/繁]


本帖最后由 Myuki_Rie 于 2020-5-21 21:39 编辑


  不正經的魔術講師與禁忌教典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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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羊太郎
  插畫:三嶋くろね
  譯者:林意凱
  圖源: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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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為什麼!我非得!擔任這些傢伙的總監督啊!?」
  帝國代表選手選拔會結束後,魔術祭典緊接而來。
  莫名成為總監督的葛倫,
  陪同贏得主巫師寶座的西絲蒂娜來到了自由都市米拉諾!
  代表帝國的選手們踏上這塊適合召開和平祭典的土地,
  他們將在前所未有的盛大舞台,和各國代表展開激烈對戰!
  另一方面,葛倫發現有刺客企圖破壞這場祭典、引爆戰爭,
  為了不讓學生敗興而歸,他也主動加入了戰局……
  「哼!裏魔術祭典要轟轟烈烈地開打啦!」
  天使與吸血鬼。悲劇的歌聲洪亮地響徹了藝術之都──
  
  
  作者簡介
  羊太郎
  我很喜歡槍械。不,我不是什麼危險人物喔。姑且不提槍械是具有殺傷性的武器,在我眼中,槍械果真是男人的浪漫──因此,我買了一把空氣軟槍。現在的我可是擁有童年時代所沒有的大人的財力呢!槍真是太帥了。我興致一來,便在自己的房間扮起了『終極警探』。「喝!(砰!)這裡交給我,你先走吧!!(砰砰!)太慢了──我全部看得一清二楚(砰砰砰!)快點去死吧,Baby!?……嗯?」←看著映照在窗戶上的自己。「天啊,這模樣看起來簡直就是危險人物嘛──!?」
  
  
  
  
  
  「要我維持身體能力強化的狀態
  跑操場一百圈,根本是叫我去死嘛!?太過分了啦!」
  瑪莉亞・路德爾
  對艾里沙雷斯教抱有虔誠信仰的女孩子。唯一一個入選代表隊的一年級生。
  
  「唉,妳也太缺乏鬥志了吧!?
  到底為什麼會想加入代表隊啊!?」
  葛倫・雷達斯
  討厭魔術的魔術講師。莫名其妙當上了帝國代表隊的總監督。
  
  
  「呵呵,他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情……
  不如妳主動勾引他把他推倒,
  這樣比較剛好喔?」
  阿莉希雅七世
  阿爾扎諾帝國的女王。為了維護大陸和平,費盡心血舉辦魔術祭典。
  
  「母、母母母、母親!?
  妳、妳在說什麼呀──!?」
  魯米亞・汀謝爾
  清純又心地善良的少女。自從被葛倫拯救之後,就開始摸索能讓自己獲得幸福的方法……
  
  
  
  
  「你們對於勝利真的抱著純粹的執著呢。
  是認真、全心全意來贏得勝利的。」
  西絲蒂娜・席貝爾
  ─板一眼的資優生。獲選為魔術祭典的主巫師,以帝國的王牌之姿率領代表隊。
  
  白熱化!魔術祭典!!
  
  
  「不用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西絲蒂娜。
  ……我們一對一單挑吧。」
  阿迪爾・亞爾哈薩德
  沙漠之國哈拉薩的魔術學院首席。西絲蒂娜在魔術祭典所面對的頭號勁敵。
  
  隨著死鬥進行,場上觀眾都隱約看出了這場戰鬥的走向。照這個戰況發展下去,最後會是哈拉薩的勝利──
  
  「你知道現場有幾千名觀眾嗎!?」
  
  「看來,藏在細節裡的魔鬼現行了……!?」
  
  
  
  
  「即使上帝願意饒恕你們……
  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些異教徒。」
  
  ──Ya, …AlaLaLa, LaLa…Ah,
  YaLaLa, LaHa…♪
  這是露娜獻給自己的歌。
  她所散發的光之法力,
  隨著歌聲逐漸增強──
  
  
  露娜・芙蕾雅
  聖艾里沙雷斯教聖堂騎士團・第十三聖伐執行隊的隊長。擁有超越人類智慧範疇力量的少女
  
  
  
  
  
  Akashic records of bastard magic
  Instructor
  
  CONTENTS
  序 章 告知凶兆的鐘聲
  第一章 獲選者們
  第二章 神的旨意
  第三章 齊聚一堂的猛者們
  第四章 爾虞我詐
  第五章 灼熱的首戰
  第六章 惡意的巢窟
  終 章 仍未化解的混沌
  後 記
  
  
  
  
  教典支配、創造、掌握萬物的智慧。
  因此,將來有一天
  它勢必會帶領人類踏上毀滅一途──
  
  『墨爾卡斯天空城』作者:羅蘭・艾多利亞
  
  Akashic records
  of
  bastard
  magic
  instructor
  
  
  
  
  Character
  
  
  Main
  
  西絲蒂娜・席貝爾
  認真的資優生。祖父生前是偉大的魔術師,她繼承了祖父的夢想,是個把最直接的熱情都灌注在行動上的少女。
  
  葛倫・雷達斯
  討厭魔術的魔術講師。個性散漫態度消極,只是個三流魔術師,一無是處。然而真正的本色是──?
  
  魯米亞・汀謝爾
  清純又心地善良的少女。懷有不能洩漏的秘密,和好友西絲蒂娜一同努力鑽研魔術。
  
  梨潔兒・雷佛德
  葛倫的前同袍。以鍊金術高速鍊成的大劍為武器,肉搏戰實力無人能敵的異類魔導士。
  
  阿爾貝特・弗雷澤
  葛倫的前同袍。隸屬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擁有出神入化的魔術狙擊技術,是個實力高超的魔導士。
  
  艾蓮娜・夏洛特
  阿莉希雅的貼身侍女長兼秘書官。真面目是天之智慧研究會派遣到帝國政府的間諜。
  
  瑟莉卡・阿爾佛聶亞
  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教授。外表年輕貌美,卻是一手養育葛倫長大的人,同時也是他的魔術老師,充滿了神秘。
  
  
  Academy
  
  溫蒂・那布勒斯
  葛倫班上的女學生。地方名門貴族之後,架子很大,是個有些自視甚高,不知世間險惡的千金大小姐。
  
  琳恩・特提斯
  葛倫班上的女學生。個性有些懦弱,個頭嬌小,是個宛如小動物的少女。正處於缺乏自信,多愁善感的年紀。
  
  基伯爾・威茲坦
  葛倫班上的男學生。成績僅次於西絲蒂娜的優等生,可是說話喜歡冷嘲熱諷,完全沒有想跟旁人打好關係的意思。
  
  卡修・威伊葛
  葛倫班上的男學生。體格壯碩的大塊頭。個性開朗,對葛倫態度友善。
  
  瑟西魯・克勒頓
  葛倫班上的男學生。個性文靜喜歡看書。專注力高,有擅長狙擊魔術的才能。
  
  哈雷・亞斯托勒
  帝國魔術學院的資深講師。出身自魔術名門亞斯托勒家。對不屑傳統魔術師那一套的葛倫充滿敵意。
  
  
  
  
  Keyword
  
  
  魔術
  Magic
  泛指利用人稱盧恩語的魔術語言組成的魔術式所引發的諸多超自然現象,對這個世界的魔術師而言乃『理所當然』的技術。
  根據詠唱咒文的詩句與節數,以及節奏和施術者的精神狀態,可自由變化其型態。
  
  教典
  Bible
  現在全世界廣泛流傳著一部以天空之城為題的童話故事。
  然而,據說失傳的正本(教典)裡記載著與這個世界有密切關係的真實,
  凡是追查那個謎團的人,都會遭遇不幸──
  
  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
  Arzano Imperial Magic Academy
  四百年前,在當時的阿莉希雅三世的提倡下,投入巨額的經費所創設的國立魔術師養成專門學校。
  後來這所學校奠定了基礎,使阿爾扎諾帝國成為名震大陸的魔導大國,同時,也是鄰近諸國公認能學習到當代最先進魔法的頂尖學校。
  如今,帝國知名的魔術師幾乎都是出自這所學校的畢業生。
  
  
  



  序 章 告知凶兆的鐘聲
  
  
  發自鐘樓的莊嚴鐘聲響徹雲霄。
  高得需抬頭仰望的天花板,裝設了雙胞胎天使圖案的花窗玻璃。
  普照著大地的刺眼陽光,穿過神聖的花窗玻璃,昇華為沉靜而神秘的光輝,優雅地灑落在幽暗的禮拜堂內。
  禮拜堂的內殿裡,有一座豪華的祭壇。
  無數金色燭台安置在祭壇四周,上頭插著點燃的蠟燭。微弱的空氣流動有如呼吸,搖曳著玄妙的光明與黑暗的陰影。
  風琴的旋律,以及聖歌合唱團清雅高潔的歌聲,自樓下傳進耳裡。
  『讓我們讚美主吧(哈雷路亞)』──讚美歌彷彿直接滲透進靈魂裡。
  這裡是自由都市米拉諾。堤莉嘉・菲利亞大聖堂,第七禮拜堂。
  一名男子佇立在禮拜堂深處的祭壇前。
  「……『聖哉。聖哉。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榮耀上帝。』」
  男子朝著立在祭壇上的十字聖印默禱詠唱。
  「『一切的作為都是允許的。然而,一切的作為未必會關係到利益。一切的作為都是允許的。然而,一切的作為未必會創造出我們。』」
  他自言自語地唱著。
  他唱的是艾里沙雷斯新約聖書的某一節經文──亦即上帝的話語。
  「『因此,所有的人子啊。與其謀求自身的利益,不如將他人的利益擺在第一吧。這是因為──』」
  男子唱到一半突然轉身背對祭壇,一身長外衣也隨之掀動。
  他壓低了戴在頭上的圓頂硬禮帽,靜靜地離開現場。
  「『無論天與地,凡是世間萬物──無一不是屬於上帝的。』」
  以這段經文劃下句點後……
  男子露出一抹淡淡的冷酷微笑,悄然步出禮拜堂。
  他離去的背影,散發出聖者般的崇高意志。
  
  男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一章 獲選者們
  
  
  「啊啊啊啊啊──!麻煩死了!」
  葛倫的哀號與喊叫,被晴朗的天空吸了進去。
  這裡是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的魔術競技場,中央設置著寬闊的橢圓形賽場,四周則有階梯狀排列的觀眾席環繞。
  目前觀眾席上幾乎沒有人,顯得冷冷清清。
  不過,競技場上倒是有幾名學生,所有人皆專心一志地進行魔術的鍛鍊。
  他們是從帝國三大魔術學院脫穎而出,代表國家參加魔術祭典的選手隊。
  為求以萬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魔術祭典,校方特別安排了集訓,讓獲選為選手的學生們,得以心無旁鶩地進行特訓和最終調整。
  「所・以・說!為什麼!我非得!擔任這些傢伙的總監督啊!?」
  葛倫把頭髮抓得亂七八糟,不停發著牢騷。
  「唉,高層的那些大人物到底在想什麼啊!?」
  「啊哈哈……大家都對老師寄予厚望喔。畢竟老師的戰績很顯赫呀。」
  站在一旁的魯米亞安慰著葛倫。
  魯米亞撩起耀眼地反射著陽光的蓬鬆金髮,溫柔天使般的臉上泛起一抹苦笑。她繼續說道:
  「老師不只領導二班在魔術競技祭奪得優勝,在生存戰那一役,還率領我們戰勝了瑪契席姆老師。」
  「那又不是我的功勞────!」
  「而且若不是有老師在,女王陛下早就遭到暗殺,菲傑德也早已被《炎之船》夷為平地,斯諾利亞也遭受毀滅了……現在的老師儼然是帝國的英雄呢。」
  「那全都是誤打誤撞和偶然的結果啊────!」
  「我身為帝國代表隊的經理之一,也會盡全力從旁輔助老師的……所以拜託老師不要再那麼消沉了……好嗎?」
  「呣……」
  魯米亞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葛倫即使滿腹牢騷,也只能閉上嘴巴。
  魔術祭典。這是北塞爾佛德大陸以往都會定期召開的魔術競技大會。
  參加國會推派由十名優秀年輕魔術師組成的代表隊,彼此透過魔術試煉相互競爭,角逐頂尖魔術師的寶座──是屬於世界級規模的祭典。
  由於北塞爾佛德大陸兩大國家──阿爾扎諾帝國和雷薩利亞王國的冷戰局勢持續惡化,魔術祭典已經停辦不少年了;這次基於複雜的政治因素,在睽違數十年後,終於決定重新舉辦。
  (……好不容易選出了要代表帝國參加魔術祭典的代表隊……問題是,為什麼要由我擔任總監督啊!?這也超出我的能力太多了吧!)
  根據聽到的消息,就連政府高層中也出現不少力薦葛倫擔任總監督的聲音。
  甚至有傳聞指出,連那位女王陛下也二話不說地就同意了這項提案。
  葛倫一直覺得自己不夠格踏上這種世界級舞台……可是上頭的大人物們似乎個個都太高估他的能耐了。
  「啊,休息時間就快到了,我先去幫大家準備飮用水喔?」
  魯米亞帶著溫和的笑容離開了。
  (唉〜我是不是真的該做好覺悟了啊?)
  葛倫嘆著氣,目送魯米亞的背影離去。
  無限循環的帝國代表選手選拔會結束後,很快地兩個禮拜過去了。
  被提拔為總監督的葛倫,必須設法提升帝國代表隊的實力水準、預測有可能會在魔術祭典登場的試煉並構思對策、研究其他國家的代表隊等等……諸多超乎想像的繁忙工作,讓他忙到不可開交。
  自願攬下代表隊經理一職的魯米亞,則是從旁支持著這樣的葛倫,實在是精神可嘉。
  她那奮不顧身的工作態度,有時候甚至把自己搞得比葛倫還忙。
  (她都這麼幫我了,如果我還繼續絮絮叨叨地發牢騷,未免也太難看了……)
  葛倫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一瞧。
  「注意!還是一樣太慢了!你們下判斷的速度實在不夠快!」
  只見學生們正在被推舉為代表隊魔術戰教練的伊芙指導下,埋頭苦練。
  「伊芙那傢伙,已經完全習慣指導學生的工作了……那個對戰功抱有異常執著的冷血歇斯底里女人啊……」
  伊芙搖曳著火紅璀璨的頭髮,仔細且熱心地指導學生。
  葛倫恍惚地遠眺著她的側臉。
  雖然伊芙看起來依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可是即使撇開她的美貌不談,無論是那因為賣力指導而泛紅的臉頰,督導學生時嚴厲而不失溫柔的眼神,以及始終掛著一抹淺淺微笑的嘴唇,在在充滿了魅力。現在的伊芙,比她從軍時更有活力。
  總之,伊芙的事情先擱著不提。
  「話說回來……該怎麼說……這批代表隊的成員個個來頭不小啊……」
  葛倫依序注視認真投入訓練的代表選手們。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
  「接招吧!法蘭馨──!」
  「哦呵呵!儘管放馬過來!」
  在競技場另一頭進行著模擬魔術戰的柯萊特和法蘭馨。
  她們是來自聖莉莉魔術女學院的代表選手。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柯萊特拔腿衝刺,向法蘭馨揮出纏附著閃電的拳頭。
  或許可以說是野生的直覺吧,柯萊特擁有非常出色的近距離格鬥戰天分。
  她自小學習古式拳擊術這項貴族運動,並以此為主體,發展出用拳擊搭配魔鬪術的獨門絕活。
  除此之外,她也非常擅長強化身體能力的魔術,在代表隊擔任足以信任的前衛。
  「唔,厲害。雖然現階段還不成氣候,不過將來肯定會成為我的強化版啊。」
  當葛倫以欽佩的目光注視著向法蘭馨發動凌厲攻勢的柯萊特時……
  「哼!太天真了!」
  「嗚──!?」
  見柯萊特朝自己進逼而來,法蘭馨以瞬速召喚連續施放鬼火,藉此封鎖她的攻勢。
  法蘭馨擅長召喚術──尤其是精靈系的召喚。她手中持有雪精和鬼火等契約精靈,數量非常豐富,令人難以相信她只是一介學生。
  不僅如此──
  「《我攬鏡自照・卻在鏡中看見你・我等表裏一體・乃追求真理一族》──!」
  法蘭馨大聲唱出咒文後,虛空開啟了一扇門,一名白色天使從中降臨。
  *馬爾哈──一種反映了施術者靈魂的魔術隨從。(編註:mal`akh。天使(angel)的希伯來語寫法。)
  被召喚出來的馬爾哈張開翅膀在空中飛翔,手上揮舞著細劍,殺向柯萊特──
  「天啊……那可不是適合學生學習的魔術耶。」
  葛倫半瞇著眼,受不了地盯著眼前的光景。
  馬爾哈說穿了就是施術者自身的內心面(Persona)。由於那就是自己,所以馬爾哈受到的傷害也會反饋到施術者身上。相對的,也因為那就是自己,召喚時幾乎無需承擔任何風險和消耗。
  基本上,這是在某方面開竅的賢者經過漫長修行,才有可能悟得的魔術。
  兩名少女年紀輕輕,一個擅長魔鬪術,另一個則習得了馬爾哈召喚術……實在是令人肅然起敬的天才。
  「不過,這兩個人只要一激動就會顧此失彼的毛病,算是唯一的小瑕疵吧。」
  砰轟轟轟轟!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柯萊特和法蘭馨不約而同地,觸發了事先設置在賽場上做為障礙物的魔術陷阱,攜手被炸飛了。
  葛倫無奈地聳聳肩,東張西望尋找下一個學生。
  賽場上設置了一道由樹林、岩石、峭壁、懸崖、起伏地勢等各式各樣的障礙物組成的挑戰關卡。
  「呼──!」
  一名少女施展出令人嘆為觀止的矯健身手,速度飛快地接連突破光看就令人感到疲憊的挑戰關卡。
  她是同屬聖莉莉學院的代表隊選手──吉妮。
  吉妮透過身體強化能力,進一步地提升自身的矯健度,利用手裏劍陸續處理掉阻擋在面前的無數陷阱,一路向前挺進。
  (不愧是出身自忍者之鄉的人,果然名不虛傳……)
  吉妮的魔術能力並不怎麼突出,不過她懂得活用魔術補強過去學會的忍法,確立出獨樹一幟的實力。
  或許應該稱她是選手隊最陰險的狠角色吧。她不只擅長消除氣息、隱身等隱形術,以及趁虛收拾敵人的暗殺術,還具有豐富的毒物知識,就連潛入與解鎖等盜賊技能,都是無人能出其右的箇中高手。
  「不需要仰賴魔術的忍法……在某些情況下,或許能發揮給予致命一擊的效果吧……」
  葛倫抱著這種片段感想,繼續移動視線。
  「由我先攻!你們兩個配合我!」
  「哼,真拿妳沒辦法。」
  「……收到。」
  有三名學生和約莫是一般成人兩倍高的訓練用魔像展開對峙。
  「《咆哮吧風靈》──《咆哮鳴放吧》!」
  帶頭衝上前詠唱咒文的是,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代表選手莉婕。
  她以同時起動的方式,連續擊發了三發黑魔【暈眩彈】。
  三發壓縮空氣彈,在空中劃出弧形的軌跡,命中了魔像。
  充滿魄力的聲響和震盪撼動大氣,魔像也連帶受到衝擊,動作變得遲緩。
  ──與此同時……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婕手持細劍,如一陣疾風般突進。
  她身上裹著強風,藉此提升速度──這是黑魔【急速飄遊】的效果。
  莉婕把身體交給風帶來的疾速,揮下細劍。
  她手中的細劍則透過黑魔【武器附魔】附上了高濃度的魔力,即便是硬邦邦的魔像,也能輕易地刺穿和切開。
  莉婕的劍術十分純熟,一點也不像是學生。
  「不愧是三年級的首席……那傢伙是渾然天成的全能高手。」
  她不是什麼博而不精,而是博識多通。
  儘管莉婕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但無論是近距離戰鬥或魔術戰,她都能拿出相當高水準的表現。
  此外,她所習得的咒文囊括了攻擊咒文和法醫咒文,數量和種類都十分豐富,隨機應變的能力也很優秀,論應變力和柔軟度,莉婕應該是整個代表隊的第一名。
  於是,在莉婕讓魔像露出破綻後──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迦伊爾緊接著拿著變種劍,從旁邊衝上前來砍擊。
  迦伊爾擁有不符合魔術師形象的高大健壯體格,以及不苟言笑的嚴肅臉,一如外表給人的印象,他擅長自我強化系的魔術,是天生的前衛盾役兼力量型戰士。
  迦伊爾的劍徹底破壞了魔像往下揮擊的手臂,將其砍飛得老遠。
  雖然迦伊爾的劍術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可是擁有足以彌補我流缺憾的強大破壞力。
  論原始的身體能力,他是全代表隊第一。精神防禦力也名列前段班。
  此外,迦伊爾也很擅長自我防禦系的魔術,白魔【肉體強化】和黑魔【抗性提升】的技術更是一等一,屬於頑強的硬漢。
  「呿……真煩!」
  所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出「以赤手空拳擋下魔像粗壯的手臂」這般超乎常理的事。
  不管置身在什麼狀況下,迦伊爾恐怕都能頂天立地地堅持到最後一刻吧。
  「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真的只是一般的不良學生嗎?」
  葛倫心裡又是佩服又是訝異,此時戰況又有了變化。
  「哼……終於完成了。你們兩個快點退開。」
  在後方觀察著局勢變化的少年推了推眼鏡,淡淡地說道。
  他是入選代表隊的二年二班學生──基伯爾。
  基伯爾如此指示後,莉婕和迦伊爾立刻跳開。
  瞬間,猛烈的凍氣往魔像腳下奔竄而去,進而刺出無數冰柱。
  只見魔像的腳徹底被冰柱貫穿,身體也被凍結成冰塊,再也無法動彈。
  黑魔【地面凍結】──這是基伯爾不動聲色地設下的魔術陷阱。
  「之後就交給你們了。」
  基伯爾以一副「工作已經搞定了」的態度轉過身。
  實際上,行動遭到封鎖的魔像根本不是莉婕和迦伊爾的對手,勝負在轉眼間便分曉了。
  以結果而論,基伯爾在這一戰以最小的勞力,做出了最大的貢獻。
  「這小子還是一樣喜歡裝模作樣……不過他確實有一套。」
  帝國代表隊裡有不少堪稱奇葩的魔術師,當中風格最傳統的人,應該就是基伯爾了吧。
  或許是拜過去的努力所賜,論魔術知識和習得的咒文數量,基伯爾都是名列前茅。
  同時,他也是一板一眼地實踐著『魔術師的實力,不是取決於手上握有多強的卡片,而是如何運用現有的卡片』這套葛倫的教誨,擅長以智取勝的魔術師。
  雖然身體能力方面有些不可靠,但在這支代表隊裡,能在走投無路的狀況下,冷靜地思考出逆轉一著的人,肯定只有基伯爾。
  「對了,現在正在接受伊芙指導的海恩克爾,他的遠距離支援火力也是超越了一般學生的水準啊……」
  葛倫把視線投向來自哈雷班上的代表隊選手海恩克爾。
  長得瘦瘦高高、沉默寡言的少年,在伊芙的指導下,施展了火焰魔術,接連攻擊標靶用的魔像,使其爆炸燃燒。海恩克爾似乎很會拿捏魔力操控的感覺,他比其他人都還擅長駕馭遠距離的大範圍制壓系攻擊咒文。
  不過,即便是近距離魔術戰,他也能發揮高水準的實力,就算敵人殺到面前,也不用擔心他會成為拖油瓶。
  海恩克爾想必會是值得信賴的後方支援角色。
  「嘖,大家怎麼都那麼厲害啊……這教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啊。」
  葛倫相信這些代表隊的成員,未來都會成為令他自嘆弗如的魔術師。
  身為理應做為好榜樣的教師,他現在也只能苦笑了。
  「不過呢……真正教人頭痛的是,還有比他們更誇張的傢伙在。」
  最後,葛倫把視線投向他始終逃避面對的方向。
  在那個決鬥戰的賽場上,有兩名學生頻頻用魔術過招。
  「有機可趁!《強大的風啊》──!」
  這兩人分別是來自克萊斯特魔術學院的代表選手雷文──
  「太天真了!《秩序永在》!──《大氣的障壁啊》──!」
  以及獲選為帝國代表隊主巫師的少女──西絲蒂娜。
  這兩個人展開的魔術戰,和其他選手明顯不在同一個層次。
  「厲害!真了不起啊,西絲蒂娜!居然能在那種狀態下反應過來!」
  「你別以為這麼簡單就能贏過我!」
  「好,那麼這一招如何!?《雷精的紫電啊》──!」
  「什麼!?差點就被打中了!?那是雙重詠唱!?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這就要感謝伊芙老師的指導了……」
  「嗚,好吧……我只好使出殺手鐧──了!」
  「──嗚!?這、這是延遲起動嗎!?難道妳早就預先唱好咒文了!?」
  (這 兩 個 人 是 怎 樣 啊!?)
  葛倫有一種想要雙手抱頭、仰天長嘯的衝動。
  雖然雷文和西絲蒂娜發動的都是【休克電流】這種初階咒文,但他們發動魔術時所使用的技術都非常高階。
  「拜託!雙重詠唱和預唱咒文的延遲啟動都是超高等技術,就連在軍隊裡也只有少數人會使用耶!?你們這兩個傢伙不過只是學生,不要用得像喝水一樣簡單啦!?」
  雷文擁有他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才能。
  西絲蒂娜則更勝一籌。
  所謂的天之驕子,指的就是這一類人吧。
  「真受不了……」
  奇蹟般地齊聚一堂的精銳們。
  照這種狀況,我們帝國隊豈不是能夠輕鬆獲勝嗎?
  就在葛倫半瞇著眼想著這些事時……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咦?說到這個,那個問題人物跑去哪了……?」
  這時……
  「救救救、救命呀,葛倫老師〜〜!」
  葛倫身後突然傳來狼狽的哀號。
  唉,又來了嗎……葛倫嘆了口氣轉頭一瞧,果不其然,出現在他眼前的人,正是那名問題人物。
  「我不行了!要死了……我要死了〜〜!」
  那個問題人物衝上前抱住了葛倫。
  對方是身穿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制服的女學生。從制服頸部的緞帶顏色判斷,她是比西絲蒂娜小一歲的一年級學生。
  少女有一頭天生顏色偏淺、帶了一點桃色的頭髮,胸口上懸掛著十字架,或許是艾里沙雷斯教的虔誠信徒吧。
  她的身材非常痩小,彷彿可以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
  雖然五官還殘留有小女孩的稚嫩氣息,卻十分端正。皮膚就像絲綢般白皙滑嫩,臉頰柔軟富有彈性,小小的鼻子又挺又直。那雙大大的杏眼,骨碌碌地就像兔子一樣可愛,給人小動物般的感覺。
  楚楚可憐的少女,像是和闊別許久的飼主重逢的寵物,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纏著葛倫不放。
  「真是的……又是妳嗎?瑪莉亞。」
  葛倫不耐煩地俯視著緊抱著他不放的少女頭頂。
  她的名字是瑪莉亞・路德爾,是就讀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一年級,入選帝國代表隊的少女。
  身為一年級學生,她能入選並非沒有原因,她不只擁有出類拔萃的魔力容量,白魔術的技巧也比一般學生優秀,是近來備受矚目的才女。
  不過瑪莉亞終究只是一年級學生,體力和實戰經驗都遜於其他隊友。
  因此,瑪莉亞在本次的強化集訓被賦予的課題,便是以基礎體力訓練和魔術戰的自由對練,這種單調卻非常吃力的菜單為主。
  也由於如此──
  「因為我真的快死了嘛!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要我維持身體能力強化的狀態跑操場一百圈,根本是叫我去死嘛!?太過分了啦!」
  她三不五時便會哭哭啼啼地纏著葛倫哭訴。
  「我已經精疲力盡了……與其教我繼續訓練下去,我寧可一死,我好想死。」
  「唉,妳也太缺乏鬥志了吧!?到底為什麼會想加入代表隊啊!?」
  「因為、因為人家〜〜!」
  「妳要是蹺掉訓練,到時被伊芙燒成焦炭的人可是我喔!?我可不想被她宰掉,妳快點回去練習!然後去死一死吧!」
  「怎、怎麼這樣〜〜〜〜!」
  瑪莉亞放開葛倫,一蹶不振地在地上癱坐不起。
  「用這種態度對纖弱的女孩子,也太冷酷了……嗚嗚……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崇拜了這麼久的英雄老師的真面目……啊啊,世界怎麼會如此殘酷無情……」
  隨後瑪莉亞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緊握著十字架,雙腳併攏地仰躺在地上。
  「『主啊,主啊,為什麼祢要對我見死不救呢?至少讓我的靈魂陪伴在祢的身旁……誠心所願。』」
  「吵死了啦────────!」
  葛倫再也忍不住,向微微張開眼睛、頻頻暗自打量他的瑪莉亞大叫。
  「啊,上帝告訴我,如果老師你對我這種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見死不救,你以後會下地獄的。」
  「好,我知道了。下地獄就下地獄。我乾脆順便把妳埋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倫壓制住躺在地上的瑪莉亞,把土往她身上倒。
  瑪莉亞淚流滿面地掙扎。
  就在這時候……
  「啊哈哈,老師。你就饒了她吧?」
  提著大熱水壺的魯米亞剛好回來了。
  「別看瑪莉亞同學這樣,她其實非常認真地投入訓練喔?甚至超出她被要求達到的標準……這些事老師你也都看在眼裡吧?」
  「我是知道啦……可是這傢伙這種誇張的態度,讓人看了就滿肚子火!」
  「老師,不要那麼計較嘛。」
  見葛倫一臉不悅,魯米亞盈盈一笑。
  「雖然時間還有點早,但要不要先休息呢?把自己逼得太緊,有時只會適得其反。」
  「唉,真沒辦法。好啦,就休息吧……」
  聞言。
  「魯米亞學姊〜〜〜〜!我最喜歡妳了〜〜!」
  樂不可支的瑪莉亞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牽著魯米亞的雙手上下搖晃。
  「看來妳很有精神嘛。」
  瑪莉亞那現實的反應,讓葛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於是,所有代表選手都放下訓練開始休息。
  「辛苦了,老師。請喝水。」
  「噢,謝啦。」
  為代表選手們一一送上茶水後,魯米亞最後端了一杯水給葛倫。
  葛倫從魯米亞手中接過水杯,坐在設置在一旁的長椅上將水一飲而盡。
  必須一直指導學生的葛倫活動量也很大,冰涼的水滲透進乾渴的喉嚨裡,喝起來十分美味。
  「呼〜〜重新活過來了……」
  「對了……老師覺得大家的狀況如何?」
  魯米亞在葛倫的旁邊坐下,如此問道。
  「啊啊,我覺得成果還算不錯。」
  葛倫環視著分散在操場各處休息的學生們回答道。
  然後,葛倫把焦點轉移到遠處的西絲蒂娜身上。
  「西絲蒂!西絲蒂!妳真的很厲害耶!好帥氣喔!」
  只見克萊特斯魔術學院的女學生艾倫一臉興奮,喜孜孜地照料著西絲蒂娜。艾倫和魯米亞一樣都是代表隊的經理,負責為選手們打理繁瑣的雜務。
  只不過──
  「來,西絲蒂,請喝水!」
  「呵呵,謝謝妳,艾倫。」
  「我幫西絲蒂做了砂糖檸檬!不嫌棄的話請吃吧。」
  「啊,真的耶!這對紆解疲勞很有效呢。謝謝妳這麼費心。」
  ──艾倫太喜歡西絲蒂娜了,都快變成西絲蒂娜個人專屬的經理。
  「為了讓西絲蒂下午也能盡全力訓練,我來幫妳按摩吧!」
  「咦!?不用那麼麻煩啦!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那麼客氣,我就是想幫西絲蒂按摩。妳快點躺下來吧……」
  「呀!?等、等一了艾倫,妳有點強硬耶……」
  「啊哈哈,我要開始按囉,西絲蒂……」
  「啊嗚!?等等,艾倫!?妳在摸什麼地方!?那、那裡……啊、啊嗯!?」
  ──總覺得她似乎太過喜歡西絲蒂娜,都快一頭栽進危險的領域裡了。
  「……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艾倫是之前讓代表選手選拔會陷入無限循環的幕後黑手,但她同時也是受害者。
  和當時深陷絕望、瀕臨崩潰的艾倫相比,現在的艾倫顯得健全多了。雖然失去了歷經好幾千次迴圈所培養出來的強大力量和經驗……可是像現在這樣幸福洋溢地笑著的樣子,更適合她。
  在西絲蒂娜的父親雷納多的穿針引線下,艾倫終於得以離開長期虐待她的克萊特斯本家,不久之後將來到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長期留學。
  (至少一切都是朝好的方向發展──)
  「哈啊……哈啊……嗯嗚!?不、不可以……艾倫,那邊……啊!」
  「……西絲蒂……啊啊,西絲蒂……」
  (──應該是朝好的方向發展沒錯吧!?沒問題吧!?)
  看到艾倫疊在趴臥的西絲蒂娜身上,發出苦悶的吐息,肢體煽情地纏上對方的模樣,葛倫整張臉一陣青一陣白。
  (她對白貓的好感度也高得太異常了吧……艾倫那傢伙是不是還記得一點點迴圏的記憶啊!?話說,都沒有人要去阻止她們嗎!?)
  儘管各方面上似乎有不少問題……
  「總、總之,雖然我不曉得其他國家代表隊的實力如何……不過依這些傢伙的表現來看,就算把他們擺到世界級的舞台,應該也能達到不錯的水準吧?我是這麼覺得啦。」
  葛倫說出心中真實的感想,向魯米亞面露微笑。
  「太好了!呵呵,我好期待西絲蒂他們在世界級舞台上的傑出表現。」
  聽到葛倫的評論,魯米亞像是自己受到誇獎般,笑得十分開心。
  「我也要感謝妳。幸好有妳在,很多事情才能圓滑地進行。」
  「不會……是我自己自願幫忙的。」
  葛倫如是說後,魯米亞面露羞赧的微笑,把視線投向遠方。
  「就是這樣才了不起啊。明明是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妳卻願意幫忙,很少有人會這麼熱心。」
  葛倫誠心地讚美魯米亞後,抬頭仰望天空。
  「妳真的很了不起呢。」
  「…………」
  只見魯米亞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下定決心地開口說道:
  「……老師。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那句話嗎?」
  「什麼?」
  「就是……『我希望在真正的意義上,把魔術變成人類的力量』。」
  說來懷念,那是葛倫和魯米亞剛認識時的事情了。
  當時葛倫還是個對工作毫無熱誠的約聘講師,魯米亞的這句話意外讓他大受感動,從此改變心態。
  不過,直到現在葛倫才算完全理解。魯米亞那句話真正的含意是──
  「當然,我不否認那多少是為了過去曾經向我伸出援手的『某人』……不過,說不定我只是想表現得像個『好孩子』而已。」
  「…………」
  葛倫不禁保持沉默。
  沒錯,魯米亞是被廢嫡的阿爾扎諾帝國王女──不折不扣的王室成員。
  身為異能者的她,基於複雜的政治理由,被迫當成不存在,成為被廢位的王女。
  正因為如此,她必須表現出『好孩子』的模樣,犧牲自己照亮別人,做一個眾人公認的『好孩子』。
  過去的魯米亞,就是因為這種消極的理由促使而成的『好孩子』。
  「可是,魯米亞,那已經──……」
  葛倫忍不住想要反駁什麼。
  「放心吧,老師。我明白你想說什麼。請不用擔心。」
  魯米亞俏皮地笑著,向葛倫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嘴唇上。
  「以前我確實很努力想要扮演『好孩子』……可是,不是只是那樣而已……儘管花了不少時間,但我現在終於認清了這個事實。」
  「……魯米亞。」
  「而且,我被老師、西絲蒂、梨潔兒以及學院的大家拯救後,我發現……原來挺身為他人而戰,為了某個人活著,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魯米亞說著,攏起被風戲弄的柔軟秀髮,抬頭仰望天空。
  她的側臉看起來是那麼成熟穩重。
  「老師……我也想要為了某個人活著。」
  「!」
  「當然,我這麼做不是想扮演『好孩子』……單純只是因為我覺得為某個人而活,是一件可以讓自己和其他人都能獲得幸福的美好事情。」
  「…………」
  「我現在還不曉得具體要怎麼做。是要像之前我之前所說的,透過把魔術真正轉化成人類力量的方式,把生命奉獻給他人嗎……還是另有其他途徑呢?目前我正拚命思考這個問題。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為某個人活著。」
  葛倫用充滿敬意的眼神,注視著魯米亞的臉龐。
  或許是突然覺得不好意思,魯米亞臉一紅,頭垂得低低的。
  「不好意思……突然自顧自地講了一堆事情……雖然變得很迂迴曲折……總之,為了摸索出那條道路,我想學習更多事情、獲得更多經驗……所以我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裡幫忙,其實也是為了很自私的理由……當然,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我想為大家盡棉薄之力……」
  「…………」
  「所以我不是值得老師誇獎的學生。請老師不用客氣,儘管使喚我吧……我會全力以赴的……所以……」
  當魯米亞低著頭,心慌意亂地說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妳變了呢。」
  葛倫露出和藹的笑容,粗魯地摸了摸魯米亞的頭髮。
  「咦?」
  「妳果然變了……變成比以前好上幾百倍的好女人了。」
  「……咦?咦咦咦咦……!?」
  「坦白說,我很想詛咒以後娶走妳的那個臭男人去死。」
  「咦咦!?老、老師!?那、那、那是什麼意思……!?」
  有別於面露爽朗的笑容、說著恐嚇言詞的葛倫,魯米亞面紅耳赤,顯得十分狼狽。
  葛倫並未理會這樣的魯米亞,望向天空思忖──
  (沒錯……每個人都會改變……無時無刻都在改變……)
  魯米亞、西絲蒂娜、梨潔兒,還有其他班上的同學,每個人都會以未來為目標,慢慢地改變、成長。
  (那我自己呢……?)
  和以前相比,葛倫確實變得更積極正面,也放下了種種的糾葛。
  可是過了這麼久,他依然無法乾脆地放棄想要成為正義魔法使的夢想,那份夢想即使想忘也忘不掉,至今仍懸在他的心頭。
  即使在偶然和誤打誤撞的情況下累積了不少戰功,成為人們口中的英雄,還是有種十分空虛的感覺。
  因為成為英雄從來不是葛倫的目標。
  (搞不好……我在本質上根本沒有改變……)
  現在是因為有教師這個責任在身,所以才有動力前進……等到哪一天自己不再是教師了,還能繼續前進嗎?
  (……賽拉……我……)
  就在葛倫眺望著彷彿浮現在蒼穹彼方的某張懷念面孔時──
  「老師〜〜!」
  一陣尖銳刺耳的叫聲,毀了那個若有似無的感傷氣氛。
  「妳啊……」
  葛倫受不了地往旁邊一瞥,只見瑪莉亞站在那裡。
  瑪莉亞像是要和魯米亞夾住葛倫般,大剌剌地坐在葛倫的另一邊,不只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還親暱地整個人偎著他磨蹭。
  「討厭啦〜〜!老師又在跟魯米亞學姊卿卿我我了〜〜!」
  「誰跟誰在卿卿我我啊?」
  「老師也跟人家卿卿我我一下嘛〜!」
  「我對小鬼沒興趣。」
  葛倫可以感受到魯米亞正面露苦笑看著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瑪莉亞・路德爾……似乎打從一開始就格外欣賞葛倫。明顯到連向來遲鈍的葛倫也感覺得出來。
  「話說,為什麼妳老是要黏著我啊?」
  葛倫感到不可思議,提出疑問後……
  「這不是當然的嗎!」
  瑪莉亞得意地挺起胸膛回答。
  「因為老師你是我們學院的英雄呀!有好幾次都是你化解了這所學院的危機……身為情竇初開的少女,我完全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呢!」
  「……這樣啊。」
  「可是礙於學級不同,一直以來我跟老師都沒什麼交集……只能遠遠地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你……所以我很開心這次有機會可以跟老師接觸!」
  「…………那真是太好了。」
  「其實我是為了接近老師才努力加入代表隊的……呀〜!不小心說出來了!可是老師卻對我十分冷淡,老是跟魯米亞學姊黏在一起……好狡猾!好狡猾喔!」
  看不出來瑪莉亞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葛倫實在無法理解這名一年級學生的想法。
  (時下的小女生就是像她這樣子嗎?……真是搞不懂。)
  「欸、欸,魯米亞學姊妳也有同感吧!?老師應該要對我更溫柔一點,對不對!?」
  「啊哈哈,對呢。老師,你就對瑪莉亞同學再溫柔一點吧。」
  魯米亞面露苦笑,支持著瑪莉亞。
  雖然瑪莉亞在言行舉止上確實有些毛病,可是她個性活潑、態度友善,實在很難對她採取刻薄的態度。她之所以格外喜歡纏著葛倫,單純只是想要接近崇拜的對象,像小孩子一樣興奮過頭而已。
  「嗚嗚〜魯米亞學姊真的好溫柔,深深打動了我的心……」
  實際上,除了葛倫以外,瑪莉亞也十分親近魯米亞。
  不只他們兩個,瑪莉亞可是能跟任何人裝熟、社交能力強大的怪物。
  擅於交際的瑪莉亞,很快地就奠定了她在代表隊中的吉祥物地位。
  (算了。隊伍裡有一個像她這樣能炒熱氣氛的人也不錯……)
  葛倫試著從正面的角度思考瑪莉亞的存在,此時──
  「對了,老師跟魯米亞學姊是不是在交往呢?」
  瑪莉亞卻滿面笑容,毫不留情地丟下這句爆炸性發言。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魯米亞立刻面紅耳赤,發出錯愕不已的叫聲。
  「……為什麼妳會得到這種結論啊……?」
  葛倫也只能傻眼嘆氣。
  「就、就、就是說啊!瑪莉亞同學,妳在說什麼呀!我、我怎麼可能在跟老師交往呢!」
  漲紅了臉的魯米亞驚慌失措地搖頭否認。
  「因為老師跟魯米亞學姊總是形影不離嘛。」
  「那、那純粹是因為我是代表隊的經理,在公事上跟老師有很多接觸的機會……!」
  「哇〜〜我從以前就認為,老師跟學姊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學姊可以心有靈犀地察覺到老師心裡在想什麼……簡直就像夫妻一樣!」
  作為情竇初開的芳齡少女,瑪莉亞根本沒在聽魯米亞的解釋。她雙手捧在臉上,興奮地喧嚷著。
  「雖然老師跟西絲蒂娜學姊也有不少交集,可是西絲蒂娜學姊與其說是老師的女朋友,給人的印象更接近夥伴或戰友之類的……」
  「那、那個,我說……」
  「相較之下,老師跟魯米亞學姊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對夫妻呢!你們如此恩愛又天造地設,絲毫沒有容許第三者介入的餘地!」
  「所、所以說,不是那樣的〜!」
  「唉……如果情敵是魯米亞學姊的話,我也只能摸摸鼻子放棄了呢……嗚嗚嗚……」
  「聽人家說話啦!」
  在瑪莉亞的鼓噪下,魯米亞始終一副慌亂無主的模樣。
  (奇、奇怪了?魯米亞以前就是這樣子嗎?我還以為她是那種能用更成熟穩重的態度,坦然面對這種玩笑的類型呢……)
  魯米亞果然也有某些地方改變了。只是身為男人的葛倫不懂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
  「喂,妳們的對話我真的聽不下去了。」
  「沒錯!請勿擅自決定老師的終身伴侶!」
  聽到瑪莉亞和魯米亞交談的內容,來自聖莉莉學院的大小姐──柯萊特和法蘭馨,勃然變色地上前理論。
  「又有難搞的人出現了……」
  「怎麼這麼說呢!你那麼不想見到我嗎!?老師!」
  「妳們聽好,老師早就已經決定好非我不娶了!對吧!?法蘭馨!」
  「沒錯!老師是最適合當我的伴侶的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嘿,就是這樣!妳們別想在我們的眼皮下放肆!」
  「說得對極了!」
  「…………妳們在所有方面上,真的都沒在聽人講話耶。」
  葛倫打從心底感到疲憊。
  「如果妳們想要奪走老師……」
  「那就先打倒我們再說!」
  兩個大小姐如此說道,作勢要向瑪莉亞和魯米亞對決。
  然而──
  「真、真不愧是老師……有句俗語說『自古英雄無不好色』……老師身為活生生的傳說英雄,超高密度的費洛蒙靈氣就像故障的水龍頭般,從身上源源不絕地噴發而出,不用開口說話也能讓女孩子主動投懷送抱,已經進化成究極的花花公子了呢……」
  瑪莉亞非但沒有畏怯,反而還愈來愈開心,更加崇拜葛倫了。
  「啊啊,不知道老師今後還會讓多少個女孩子傷心落淚呢……?明明是值得敬佩的英雄,卻同時也是令人唾棄的女性公敵和惡魔!噢喚,上帝啊!」
  「瑪莉亞,拜託妳!閉上嘴好嗎!?」
  「惡鬼必須撲滅!學姊們!我在此有一個提案!」
  瑪莉亞對葛倫的話置若罔聞,「咻!」地舉起手。
  「學姊們,妳們覺得情婦如何!?」
  「「「啥!?」」」
  「大家都來當老師的情婦吧!這樣大家就不用撕破臉了!」
  瑪莉亞無視錯愕得像石像一樣僵硬不動的三名少女,勾著葛倫的手臂撒嬌。
  「欸,老師?到時候……可以讓我也當你的情婦之一嗎?放心,我不會無理取鬧的!我很清楚自己跟學姊們不一樣,不但長得矮、還沒有女孩子的魅力,所以把我的地位排在最後面也沒關係!只要老師願意偶爾寵幸我一下,我就很幸福了!吶?吶?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啊!」
  「當然不可以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魯米亞、柯萊特和法蘭馨三人完全同步了。
  接下來瑪莉亞持續提出天馬行空的主張,魯米亞她們則是一一打退票,鬧得雞飛狗跳。
  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對話的主導權完全掌握在瑪莉亞的手中。魯米亞等三人徹底被年紀比她們小又喜歡胡鬧的瑪莉亞耍得團團轉。
  瑪莉亞・路德爾。葛倫的身邊過去從來沒有像她這種類型的少女。
  ……就某種層面的意思而言,說不定她是最強的少女。
  「唉,又冒出了一個特色強烈的傢伙……」
  明明是休息時間,卻身陷少女們的唇槍舌戰之中,葛倫無奈到了極點。
  「總而言之呢,嗯……」
  「不、不可以!艾倫!咿!?誰、誰來幫幫我……!?」
  眼看西絲蒂娜和艾倫就要一隻腳跨入不純同性交遊的領域,葛倫心想也該出面介入了,於是站了起來。
  
  集訓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
  所有參加者都拿出了明確的成果,集訓順利地劃下句點。
  轉眼間,魔術祭典的開幕日就在眼前。
  西絲蒂娜等人向世界的舞台展翅高飛的時刻終於到來。
  
  
  


  第二章 神的旨意
  
  
  那個空間靜謐得彷彿連時光也停止了流動。
  那是一間寢室,室內適度地擺著地毯、繪畫、衣櫃等品味高尚的家具,四面牆壁都是書架,光線十分昏暗。
  擺放在邊桌上的燭台,散發出微弱的燭光,黑暗中隱約浮現出一名坐在扶手躺椅上的女子身影。
  即便在幽暗的空間中,那頭金髮依舊顯得耀眼奪目,五官精緻的魔性美貌使人看了不寒而慄。妖豔美麗的身軀穿著黑色的哥德洋裝。
  她是瑟莉卡・阿爾佛聶亞。
  瑟莉卡肩上披著圍巾披肩,默默不語地閱讀書本。
  扶手躺椅旁有張有頂蓋的床鋪,一名稚嫩的少女躺在上頭熟睡著。
  讀書的瑟莉卡與沉睡的少女……光是如此就讓房間呈現出完美平衡的圓滿狀態。
  這時──
  「叩、叩」的敲門聲,粉碎了完美的平衡。
  「瑟莉卡,我要進來了。」
  開門入房的人是葛倫。或許是正在收拾行李,他的腋下夾著書本和衣服等雜物。
  「事情就是這樣。之前跟妳說過,我從明天開始要離開菲傑德一段時間。」
  「嗯,你要去參加那個魔術祭典對吧?呵,祝你一帆風順……加油喔?」
  瑟莉卡闔上書本,以眼角餘光掃了一下葛倫說道:
  「不過,代表隊的總監督嗎……你也終於熬出頭了哪?媽媽好感動。」
  「少挖苦我了!我才不要這種出人頭地!總之,我不在家的時候,妳要自己保重喔!?畢竟現在的妳……呃,身體不怎麼強健。」
  「唉……竟然被兒子反過來操心,看來我年紀也大了……」
  「笨蛋!我才不是在擔心妳咧!?我是擔心妳又在胡搞,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簡單地說,就是拜託妳安分一點!」
  葛倫一如既往,用不客氣的語調跟瑟莉卡交談,視線同時移往旁邊。
  「話說回來……這傢伙還真的一睡不醒喔?」
  葛倫注視的是躺在床上發出勻稱鼻息的年幼少女。
  她是過去葛倫等人在斯諾利亞亞維斯塔山峰和白銀龍戰鬥後,撿回來的謎之少女。儘管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少女仍舊沒有從睡夢中甦醒的跡象。
  「哎,反正我多的是時間。目前也暫時休職了。」
  不過瑟莉卡倒是很看得開,絲毫不引以為意。
  「話說回來……我記得那個魔術祭典的舉辦地點是自由都市米拉諾吧?」
  「是啊,沒錯。就是那個有名的米拉諾。就某個角度來說,也算是出國旅行了。怎麼樣,羨慕嗎?」
  葛倫語帶揶揄,試圖點燃瑟莉卡的嫉妒心。
  「米拉諾啊……原來如此,米拉諾嗎……」
  可是瑟莉卡不知怎的,像在回憶往事般,露出懷念的眼神喃喃自語。
  「嗯?米拉諾怎麼了嗎?」
  「啊?你不知道嗎?以前我在米拉諾……」
  瑟莉卡話說到一半……
  「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她念頭一轉,又把話吞回去。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接下來就麻煩妳囉?」
  「嗯,包在我身上。你儘管放心享受這趟出國旅行吧。」
  「才不是什麼旅行咧……也罷,妳就期待我帶回來的伴手禮吧。」
  留下這樣的承諾後,葛倫離開了瑟莉卡的房間。
  
  ──天亮,一大清早。
  「嗯嗯〜〜!」
  葛倫離開重新蓋好的阿爾佛聶亞宅邸,大口吸進清晨的新鮮冰冷空氣,同時伸著懶腰。
  接著他踏上了幽暗冷清的菲傑德街頭。
  葛倫前往的地點是位在菲傑德郊區的某座公園。
  雖然今天是前往米拉諾的出發日,不過距離集合的時間還十分充裕。
  然而,葛倫卻在一大清早,兩手空空地前往毫不相干的地點。這是因為……
  
  「哈啊……!哈啊……!呼……!呼……!」
  公園裡可見瑪莉亞在跑步的身影。
  現在的她不見平常那頑皮好動的模樣。表情非常認真。
  儘管看似痛苦,她的眼睛卻綻放著堅定不移的光輝,由此可以窺見瑪莉亞的信念。從額頭流下的汗珠反射著晨曝,閃閃發光。
  「呼……!呼……!哈啊……!哈啊……!」
  以平常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可愛的瑪莉亞來說,她現在的模樣很狼狽。
  即使如此,現在的她非常美麗。
  而且──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魯米亞一手拿著懷錶,幫瑪莉亞測量時間。
  瑪莉亞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敢鬆懈,繼續維持用白魔【體能爆發】強化過的身體能力,以快要摔倒的姿勢從魯米亞身旁衝過去。
  「呼……!?呼……!咳咳!?咳咳!」
  瑪莉亞流了滿身大汗,精疲力盡地趴在地上。
  魯米亞面露開心的微笑,走到瑪莉亞身邊向她說道:
  「嗯,成績很棒喔,瑪莉亞。妳創下了新紀錄呢。妳達到老師設定的目標。真的很努力呢!?」
  「哈啊、哈啊……咳……真、真的嗎!?太、太好了……我終於辦到了,魯米亞學姊!」
  聞言,瑪莉亞忘了疲憊,從地上爬起來,拉著魯米亞的手欣喜雀躍地跳來跳去。
  「我能達成目標,都是魯米亞學姊的功勞!一直以來真的很謝謝妳!」
  「啊哈哈,沒有啦……我只是傳授了一點訣竅給妳而已……」
  魯米亞顯得很不好意思。
  儘管平常看起來有些瘋癲,瑪莉亞・路德爾骨子裡仍是不折不扣的優秀學生。
  她的魔力容量和魔力濃度都遠勝一般一年級的學生。她尤其擅長白魔系的魔術,在相關知識和運用技術上的水準之高,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一年級學生的程度。
  (而且這傢伙不只有天分,還是個很肯努力的人啊……)
  葛倫遠眺著瑪莉亞思忖。
  瑪莉亞為了實現目標,過去的人生都用在積極努力與自我鍛鍊上,也因此為身為魔術師的能力奠定了穩定而紮實的基礎。
  (儘管她表面上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私底下卻非常認真……所以即使她死纏爛打地黏著我,我還是無法討厭她……)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瑪莉亞,似乎也不太擅長使用強化身體能力的魔術,這也成為她必須在魔術祭典登場前克服的一大課題。
  問題是,葛倫為了配合自己極其特殊的戰鬥風格,他所使用的身體強化能力另有經過調整,屬於走偏鋒的術式和運用。不適合傳授給其他人。
  (在這一點上,魯米亞和我相反,她可以使用平衡度佳、標準,又沒有一絲浪費,十分符合理想的身體強化能力……)
  如果單論身體能力強化魔術的本領,其實魯米亞還在西絲蒂娜之上,只可惜她缺乏戰鬥技術和敏感度,所以依然不是西絲蒂娜的對手。
  (把指導瑪莉亞的工作交給魯米亞,果然是正確的。)
  將瑪莉亞的身體能力強化術交由魯米亞矯正後,之後葛倫接手指導便能輕鬆許多,只要幫她重新調整動作即可。
  葛倫對合乎預期的結果感到滿意,得意地暗笑,往兩人走去。
  「啊!?葛倫老師!」
  發現葛倫到來,瑪莉亞拿起毛巾胡亂地往臉上擦乾汗水,接著打直了背,用若無其事的表情打招呼。
  「呼!老師、呼!早安、呼!撕──!」
  可是她的呼吸還沒調整好,看得出來非常吃力。
  瑪莉亞似乎希望能隨時讓葛倫看到自己完美的一面。
  「……妳不要逞強啦。」
  「老師,早安。」
  魯米亞也帶著苦笑向傻眼的葛倫打招呼。
  「啊啊,早……看來瑪莉亞似乎趕在最後一刻達成了我指定的目標。」
  「哼哼,那是當然的呀!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請老師予以誇獎吧!」
  「很好很好,妳好厲害喔,魯米亞。指導瑪莉亞這個傻蛋,一定很辛苦吧……」
  「要誇獎的對象不是魯米亞學姊,是我啦──!」
  見葛倫摸著魯米亞的頭,瑪莉亞淚眼汪汪,握拳輕輕敲打葛倫的手臂抗議。
  「嗚〜〜!人家是為了獲得崇拜的老師讚美,才卯足全力達成目標的〜〜!老師你有那麼討厭我嗎!?」
  「啊〜妳也超・努力的〜是是是,好棒喔好棒喔。」(語調平板)
  「也太敷衍了吧!?」
  魯米亞笑咪咪地關注著葛倫和瑪莉亞的互動。她的眼神有如在看新添的妹妹一樣。
  「話說回來,老師!我達成了老師指定的目標!你還記得我們說好,如果我達成目標,老師就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瑪莉亞眼睛閃耀著光芒,要求葛倫實踐諾言。
  「咦〜?我有答應妳嗎〜?」
  「明明就有!裝傻不認帳也太過分了吧!?」
  瑪莉亞又淚眼汪汪地握拳敲打葛倫的胸膛。
  「啊哈哈,欸,老師不要這樣欺負人家啦……」
  「啊啊,我知道了啦……真是的,坦白說妳能達成目標,實在是出乎意料……我本來還想說那個門檻設得有點太強人所難呢……」
  魯米亞苦笑著為瑪莉亞抱不平後,葛倫搔搔頭,嫌麻煩地回答道。
  「所以呢?妳要我做什麼?先提醒妳,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太誇張的要求,我可做不到喔?」
  「我知道啦!不過我沒有急著立刻許願!我要先保留,等到有需要的時候再提出!」
  「真麻煩。」
  葛倫向一臉得意的瑪莉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會許什麼願望呢……呵呵,請老師拭目以待吧!」
  瑪莉亞挺起沒什麼料的胸部,臉上盡是沾沾自喜的表情。
  「喔,是喔。總之,妳們快點收拾吧。今天就要出發前往米拉諾囉?」
  「啊啊啊啊啊啊!?我、我都忘記了!嗚呀啊啊啊啊!?怎麼辦,我完全沒有做出發的準備耶──!?」
  「……喂。」
  瑪莉亞丟下傻眼的葛倫,慌張地衝了出去。
  可是跑到一半,瑪莉亞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望向葛倫。
  她先是彎腰鞠躬,接著立正敬禮。
  「葛倫老師!魯米亞學姊!真的很謝謝你們這一路來的指導與鞭策!我一定會在魔術祭典上拿出最棒的表現的!」
  瑪莉亞這麼說著,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這次真的頭也不回地跑離了現場。
  「真是的。」
  葛倫聳聳肩,目送瑪莉亞那愈來愈小的背影離開。
  不可思議的是,他沒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呵呵……老師,你不覺得瑪莉亞同學很可愛嗎?」
  魯米亞笑嘻嘻地向葛倫問道。
  「……還好啦,那傢伙簡直就像颱風一樣。」
  葛倫顧左右而言他地回答了魯米亞的問題。
  「好了,魯米亞。妳也先回家一趟吧。我送妳回去。」
  「呵呵,謝謝老師。」
  於是,葛倫帶著魯米亞踏上了歸途。
  
  雷薩利亞王國。
  位在北塞爾佛德大陸的中央北部,領土遼闊的君權國家。
  它座落於大陸西北端的阿爾扎諾帝國東側,兩者中間隔著一道南北縱貫、人稱『龍之背脊』的高聳山脈,國土面積是阿爾扎諾帝國的三到四倍。
  王國劃分成七塊行政區,分別是聖多赫雷斯、耶洛奇亞、亞爾弗斯塔、卡拉多、亨倍利、朵拉庫羅斯、耶利亞魯,北方屬於亞寒帶氣候,南方則屬於溫帶氣候區,國教是艾里沙雷斯教卡農派(舊教)。
  國家表面上施行傳統封建制度,國王與各地領主之間的關係,必須仰賴統治權的保護以及對國王的忠誠維繫,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艾里沙雷斯教卡農派──俗稱『舊教』,深入王國人民的冠婚葬祭,不斷擴充穩固的信眾基本盤。統籌舊教的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手握強大的權力,得以監督、代行王家和各地領主的政務,所以雷薩利亞王國乃是事實上的中央集權宗教國家。
  教會屬耶利亞魯,便是直轄於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
  世界最大的教堂建築──教皇廳的根據地聖錫利波大聖堂,就位在其首都・聖都法爾勒里亞的中央。
  教皇廳最高決策機關・樞機卿會的大老們,今天都來到了大聖堂的禮拜議事堂;他們從一早就在開會,但始終是兩條毫無交集的平行線,難以達成共識。
  「我反對!你該不會真的想在本屆魔術祭典的首腦會談上,跟那個帝國握手言和吧!?」
  樞機卿的大老之一──亞齊波路德・安畢斯樞機卿用力拍桌咆哮,一旁的樞機卿們也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
  「那些傢伙是自甘墮落的異教徒──!惡魔的爪牙──!」
  「沒錯!除非改正他們的錯誤信仰,否則甭想談什麼對等的和平條約!」
  這時,坐在亞齊波路德等人對面的華伊斯・卡迪斯司教樞機卿靜靜地站了起來。
  華伊斯司教樞機卿身穿樸素的教士長袍,是一名長相俊美的男子。
  滑順的金髮,如古典雕像般端正的五官。紋理細緻的肌膚。如此俊美的外貌,怎麼看也不像是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
  「沒錯,正是如此。」
  華伊斯用聖歌般的清澈嗓音說道。
  「帝國與王國的紛爭將在本次的首腦會議劃下句點。今後舊教和新教將不分彼此。現在已經進入必須相互尊重的時代了。」
  「笨蛋!必須讓那些異教徒受到神聖制裁,才符合上帝的意思!」
  「你打算違抗上帝的旨意嗎!?」
  主戰派的樞機卿們群起抗議。
  「『無情的人,上帝自然會予以制裁。人沒有資格制裁他人。』」
  然而,華伊斯只是引用了聖書的一節經文冷靜地反駁。
  「……我們並不是上帝喔?格雷普樞機卿。」
  「你這主和派的小王八蛋──!」
  一場宗教議論,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地引爆。
  主戰派的祭司和樞機卿們,無不面紅耳赤地爭吵著要釋經。
  討論國策的議場上發生了這種事,可說是荒謬至極。
  面對這些反對的聲浪,華伊斯司教樞機卿依然堅持己見,毫不退縮地陳述信念。
  「雖然是老調重彈,但我們實在太過強調信仰,長年以來採取無謂的鎖國、外交休兵、宗教淨化政策和戰爭政策,快要把國家逼進死胡同了。
  雷薩利亞王家和領主們早已失去了權威和統治能力,只剩我們教皇廳有能力領導這個國家。可是,我們也漸漸不勝負荷了。正因為如此,往後的時代,我們必須和信仰不同的國家互相協調和協助。所以首先──」
  「廢話少說,閉嘴!比起那種事情,如何為神和信仰犧牲奉獻比較重要──!」
  「沒錯!況且,只要併吞帝國,你提出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問題,就會立刻迎刃而解!」
  「正是!所以我們要加大呼籲國民支持『布施』的力道,重新組成十字軍──」
  (明明那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這群老糊塗就是無法理解呢?)
  華伊斯嘆了一口氣,俊美的細長臉龐上浮現出了濃濃的疲倦感。
  沒錯,王國擁有比帝國大上三倍的領土和人口。
  基本上,戰爭比的就是數量。不考慮其他變數的話,兩國之間是王國大勝。
  然而,帝國擁有優秀的指導者和魔導技術、精強的軍隊、牽動世界的壓倒性經濟實力,此外他們還有六英雄之一──瑟莉卡・阿爾佛聶亞坐鎮。
  (雖然我國也有那兩位能和瑟莉卡抗衡的角色……可是戰爭的局勢不是端看一、兩個英雄就能底定的。現在暮氣沉沉的王國,如果和氣勢如日中天的帝國正面爆發衝突,兩國都無法全身而退……勢必會落到同歸於盡的下場……)
  正因為如此。
  華伊斯為了拯救有恩於自己的雷薩利亞王國,標榜被教皇廳視為異類中的異類的『主和派』,長期秘密布局。
  他透過檯面下的管道,和阿爾扎諾帝國女王阿莉希雅七世取得聯繫,共同尋求和平・協調路線的道路。堅持要以武力手段併吞帝國的主戰派好幾次對他設下陷阱,差點就要把他抓去做異端審判,也曾經派人暗殺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的宿願就要具體成形了……)
  「各位請安靜。」
  這時,坐在議長席上的男子一句話,讓喧騰的議場瞬間鴉雀無聲。
  發話者是一位身穿格外豪華祭司服的老人。
  已經邁入老年的男子,依然擁有一副結實的體格,表情溫和,看上去就是個慈祥的老爺爺,長年的修養自然外現,給人德高望重的感覺。
  「我個人支持華伊斯・卡迪斯司教樞機卿的提案。聖父從未主張信仰比飢餓重要。況且,縱使兩國真的建立了和平,也不會讓我等尊貴的信仰蒙上任何陰影……一切都遵照上帝的指示。」
  「……休、休尼拉爾教皇聖下……!?」
  沒錯,這名貌似慈祥老爺爺的老人,正是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的最高指導者,教皇休尼拉爾・哈烏薩。
  八年前當上了樞機卿的他,憑藉自身的卓越能力與品德,慢慢提升在樞機卿會的影響力和話語權,進而在四年前的教皇選舉中,成功奪下了教皇寶座,是一名非常傑出的人物。
  以華伊斯為首的主和派,最近之所以發展蓬勃,有很大的因素是因為獲得教皇休尼拉爾的支持。
  教皇在聖艾里沙雷斯教皇廳,握有莫大的權限與影響力。
  教皇休尼拉爾表態力挺華伊斯司教樞機卿後,也決定了這場議論的走向──
  
  「……呼,真是把我嚇出一身冷汗了呢……」
  樞機卿會結束後,來到教皇辦公室的華伊斯鬆了一口氣。
  「和帝國洽談了這麼久,結果當天無法出席首腦會議……要是發生了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辛苦你了,華伊斯・卡迪斯司教樞機卿。」
  休尼拉爾向華伊斯慰勞道。
  「這一切都要感謝休尼拉爾大人的幫忙。」
  「不,我只不過是在背後稍微推了一把。主和派能在最後投票以些微差距勝出,要歸功於你的努力。你堅持和平降臨的信念,獲得了勝利。」
  「即使如此,沒有您在的話,我也無法走到這一步。多虧您出手制衡主戰派,王國與帝國才能直到今天仍未爆發戰爭。四年前的教皇選舉贏的人是您,而不是亞齊波路德樞機卿,真的是太好了。」
  「哈哈哈,真令人懷念。當時的我還只是個新人樞機卿,旁人老是揶揄我能贏得教皇選舉簡直是奇蹟呢。」
  回憶起當年,休尼拉爾露出穩重的笑容。
  「不過……你可別因此就粗心大意喔?華伊斯司教樞機卿。」
  「……是的,我很明白。」
  華伊斯向突然改變了語調的休尼拉爾靜靜地點頭。
  休尼拉爾再次確認地向華伊斯說道:
  「亞齊波路德樞機卿……他是主張以武力併吞帝國的主戰派最右翼,同時也是最有力的傑出人物,主戰派裡面就屬他手腕最高超。是反對和平派的頭號人物。
  過去他大力推動宗教淨化政策,並且屢獲成功,在教皇廳內有眾多支持者。直到現在,他仍對教皇寶座虎視眈眈,不肯放棄野心,也有不少負面傳聞纏身。聽說前教皇會在四年前突然駕崩,背後也和他脫離不了關係。」
  「雖然沒找到證據,可是狀況也太可疑了。」
  「首腦會議當天會發生什麼事沒人說得準。華伊斯閣下,你千萬要小心。我們雷薩利亞王國的未來,就背負在你的肩膀上了。」
  「是的,我明白。」
  「此外……還有一件令我掛念的事情。」
  休尼拉爾向華伊斯遞出一張報告書。
  「這是?」
  「與帝國的首腦會議同時舉辦的魔術祭典……這張是帝國代表隊的選手名單。」
  「代表隊?這是怎麼一回事……?」
  感到詫異的華伊斯,迅速地瀏覽列在名單上的名字。
  某個名字映入眼簾的瞬間,他表情僵硬,一臉不敢置信,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個名字。
  「怎麼可能!?為什麼這孩子會出現在這張名單上!?休尼拉爾大人,這孩子應該是……!?」
  「沒錯,我暗中派人調查過了。答案毫無疑問,誠如你的想像。」
  「……!?」
  「偶然。一般會認為是偶然,可是真的可以用偶然解釋這個狀況嗎?這孩子在這個時期、這個時間點,來到那塊土地,到底代表了什麼含意……?」
  「偶然……我也希望事情會是如此……可是……」
  「沒錯,只要稍微動點手腳,『偶然』很容易就會變成『必然』。尤其是使用了魔導的伎俩的話……更是如此。」
  「沒錯……看來有必要小心提防了。」
  休尼拉爾和華伊斯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休尼拉爾大人,接下來我們得想定最壞的情況來行動。假如這不是偶然……而是某人刻意的安排……稍有閃失,可不是王國和帝國從此決裂那麼簡單而已。」
  「……整個世界會被消滅……是吧。」
  「…………」
  兩人皆陷入沉默。他們的表情十分緊迫,看得出來並不是說謊或在開玩笑。
  「……休尼拉爾大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就派那兩個人出動吧。」
  「我們教會的王牌……可以的話,我也希望避免在這個時期刺激到帝國……可是也只能出此下策了。這件事要隱密、穩健且迅速地進行……」
  為了對今後的動向做沙盤推演,華伊斯和休尼拉爾的討論,一直持續到三更半夜──
  
  ──同一時刻。
  「哼,跟那些人沒什麼好談的。」
  一名身穿豪華祭司服的男子,在自己的辦公室心浮氣躁地咒罵著。
  這名男子擁有和華伊斯相比毫不遜色的俊美臉孔。
  他跟華伊斯一樣,看起來非常年輕,一點也不像年過四十的中年男性;然而他的眼神銳利,總是不苟言笑,表現出一副拒他人於千里之外的攻擊性態度,這些都和沉穩的華伊斯不同。由於臉色有些難看的關係,使他散發出病懨懨的氣息。
  亞齊波路德樞機卿。
  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的主戰派領袖。
  「華伊斯司教樞機卿和休尼拉爾教皇聖下根本失去理智,居然會跟那些卑劣的異教徒沆瀣一氣。四年前輸掉教皇選舉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回想起來,那段屈辱的記憶,可不是用「有點苦澀」四個字就能形容的。
  四年前的教皇選舉……亞齊波路德在暗地裡動了許多手腳,甚至秘密地『排除』掉礙事分子,原本以為勝券在握,自己將以壓倒性的差距狂勝對手。
  結果他卻以些微的差距落敗,敗給才當上樞機卿沒多久的休尼拉爾。
  直到現在,亞齊波路德還是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輸。彷彿有神的偉大旨意在背後穿針引線似的……讓他輸得一頭霧水。
  「算了。過去的事情想再多也於事無補……喂,艾蓮娜。在嗎?」
  這時……
  「是,屬下在此。」
  不知不覺間,一名彷彿把黑暗纏附在身上的女子,出現在房間角落。
  那是一名年約二十幾歲,身穿黑色喪服的女性。那雙無比黯淡的眼眸,彷彿是黑色的深淵。
  這名光是站在那裡,就讓周圍變得更加漆黑的女子,名字叫艾蓮娜・夏洛特。她是天之智慧研究會內陣・第二團《地位》的成員。
  「結果呢?」
  「……一如計畫,她入選帝國代表隊了。」
  聞言,亞齊波路德面露淒厲的笑容。
  「咯咯咯,你們的魔導伎俩確實可怕。沒想到真的成真了。」
  「是啊,連我也感到非常驚訝。」
  艾蓮娜語帶佩服地說道。
  「那個人事先用魔術向她下了某個暗示。在那個暗示的作用下,她會依自己的意願自我鑽研,依自己的意願決定站上魔術祭典的舞台。雖然我們的組織裡有許多實力驚人的魔術師,可是除了大導師以外,也只有那個人有能耐使出足以左右一個人人生的魔導絕技。」
  艾蓮娜一臉嘲諷地面露開心的微笑。
  「當初我也設想了好幾個備案,即使她不幸落選,沒能加入代表隊,我也能夠引誘她前往那個地方……結果就像那個人所預測的,我思考的備案全部派不上用場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天之智慧研究會的力量嗎?有機會的話,真想跟妳口中的那個人見上一面。」
  亞齊波路德意有所指地顫抖著肩膀笑了。
  艾蓮娜向這樣的亞齊波路德提出警告:
  「不過……雖然截至目前都是好消息,可是我們也不能太過樂觀。休尼拉爾教皇聖下已經決定派出那兩個人了。」
  「哼……那兩個王牌嗎?」
  聽到艾蓮娜透露的消息,亞齊波路德皺起眉頭。
  「看來,教皇聖下他們似乎不認為那個女孩的出現是偶然,並且以最壞的情況為前提,採取了行動。這世上有辦法正面擋下那兩人的,充其量也只有瑟莉卡・阿爾佛聶亞了。即便是我……若情況允許,也不想和那兩人正面爆發衝突。」
  「哼……華伊斯和休尼拉爾這兩個叛徒。這些傷害教會的異教徒……到底想妨礙我到什麼地步……」
  亞齊波路德忿忿不平地咒罵道。
  「……不過,妳以為我料想不到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嗎?」
  「您的意思是?」
  「我早就想好對策了。那兩個王牌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非但如此──那兩個人還會反過來變成我們的殺手鐧。」
  「……聽到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亞齊波路德樞機卿猊下。」
  亞齊波路德信心滿滿地說道後,艾蓮娜面露冷笑。
  「祝福您早日實現宿願。我等天之智慧研究會遵從大導師的旨意,全面支持聖艾里沙雷斯教會主戰派。」
  「哼……」
  亞齊波路德冷冷地瞥了艾蓮娜一眼,不以為然地暗忖。
  (支援個鬼。妳這邪惡的異教徒。上帝的敵人。想被送上火刑台嗎?)
  不過,若非天之智慧研究會的協助,亞齊波路德也確實無法知道那名失落少女的存在。畢竟,亞齊波路德需要那名少女,才能達成他的野心。
  (依你們這種人的作風……八成是打算等到我得到她後,再隨心所欲地控制我吧……你們休想得逞。最後拔得頭籌的人一定會是我。)
  沒錯,亞齊波路德把人生全都奉獻在這個目的上。
  失勢的雷薩利亞王家和諸侯們,早已都落入亞齊波路德的掌控之中,任憑他擺布了。
  現在礙事的只剩華伊斯和休尼拉爾。不過他們兩個很快就會被擺平。
  戰力才是最大的問題,不過只要得到她,不只能彌補戰力的不足,甚至遠超過需要的限度。
  (這個世界已經徹底墮落了。沒有人理解真正的信仰和真正的上帝。既然如此,就由我來為這個世界啟蒙吧。藉由那個《信仰兵器》的威力……)
  亞齊波路德揚起嘴角,擠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首要之務是殲滅帝國那些腐敗的異教徒,讓王國以武力併吞帝國,統一分裂的兩大教會,由我坐上艾里沙雷斯統一教皇的寶座。然後,以兩國合併後的國力為基礎,透過《信仰兵器》淨化全世界的信仰,讓世上所有的國家都接受我等聖艾里沙雷斯教皇廳的統治,以正確的信仰進行管理和營運。
  沒錯,自己將成為替這世界所有人們指引正確道路的救世主(彌賽亞)──)
  艾蓮娜畢恭畢敬地離開房間,野心勃勃的亞齊波路德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魔術祭典。
  這場祈禱世界和平的活動底下暗潮洶湧,各方人馬都展開了行動──
  
  
  


  第三章 齊聚一堂的猛者們
  
  
  北塞爾佛德大陸被各國割據。
  當中,許多擁有自治權,文化、政治型態各不相同的都市國家,集中位在大陸東南部,那些都市國家組成了名為『賽利亞聯盟』的合眾國。
  在這個自由都市國家聯盟『賽利亞聯盟』裡,有一個都市特別具有影響力。
  那就是自由都市米拉諾。
  米拉諾位在阿爾扎諾帝國東南方,雷薩利亞王國西南方,這座都市曾經是北塞爾佛德大陸東西交易的主要樞紐,有一段輝煌的歷史。
  而且,米拉諾也間接串起了依傍著『龍之背脊』相鄰的──阿爾扎諾帝國和雷薩利亞王國,不僅扮演著政治緩衝地帶的角色,同時也是艾里沙雷斯新教與舊教混雜共存的宗教緩衝地帶。
  魔術祭典選在這座自由都市米拉諾舉辦,是由來已久的傳統──
  
  「老師,你知道為什麼魔術祭典會辦在米拉諾嗎!?」
  一行人搭乘軍方支援的神鳳,歷經了為期三天的空中旅程。
  帝國代表隊一抵達米拉諾,西絲蒂娜立刻興沖沖地向葛倫提問。
  「那是因為兩百年前……」
  「什麼!你竟然不知道!?因為米拉諾是兩百年前魔導大戰的最終決戰地點呀!」
  情緒高昂的西絲蒂娜,根本沒把葛倫說的話聽進耳裡。
  「當年,無論是阿爾扎諾帝國、雷薩利亞王國、賽利亞聯盟和東方諸國……大陸上所有國家都聯手共同抵抗邪神,正面迎戰世界滅亡的危機……所以祈禱和平的魔術祭典,才會一直選在這個地點舉辦!這可是常識唷!?」
  「最近我身邊不認真聽人講話的傢伙,會不會太多了啊?」
  葛倫只能疲憊地嘆氣。
  「欸欸,魯米亞!艾倫!妳們快看!這裡就是米拉諾唷!?被譽為全世界藝術發源地的米拉諾喔!?呀〜!太棒了吧!?」
  葛倫不顧大聲喧鬧的西絲蒂娜,環視周遭。
  自由都市米拉諾……這裡是東西文化的交流中心,整個都市從上到下都十分支持藝術家,並且大力推廣活動,街頭也因此瀰漫著高雅的文藝氣息。
  都市內的建築物採用走在流行尖端的建造風格,大量使用變化豐富的拱廊,營造出絢爛華麗的風貌。
  大馬路上隨處可見金碧輝煌的天使和聖母雕像。路上的行人個個打扮入時。不管走到哪,都可以聽見不絕於耳的鋼琴或風琴演奏聲,各個街角都能看見立起畫架盡情揮毫的年輕畫家。
  像血管般分布在市區的美麗水道,引流自北方的盧塔司大河,航行在水道上的貢多拉划船往來如織。架設在水道上方的每座石橋,都有壯觀的宗教藝術雕刻,光是要參觀每一座橋,恐怕就得消磨掉一天的時間。
  停辦多年的魔術祭典又將浴火重生,吸引非常多來自國外的觀光客,整個城市顯得熱鬧非凡。
  「太、太厲害了……世界上竟然有這麼美麗的都市……」
  「啊、啊啊……兩相比較,聖莉莉的學生街頓時黯然失色……」
  「……雖然很不甘心,可是就連帝都也沒這麼繁華啊。」
  看到那空前絕後的盛況,法蘭馨、柯萊特、基伯爾等帝國代表隊的成員無不為之動搖。
  由於米拉諾是艾里沙雷斯教新教與舊教共存的宗教緩衝地帶,所以隨處可見聖堂與寺院,也是這裡的一大特色。著名的建築師們帶著較勁意味建造的巴洛克風宗教建築,每一棟都極盡豪華之能事,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息,恐怕至少得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才有辦法逛完所有的聖堂與寺院吧。
  以西絲蒂娜為首的帝國代表隊,皆被這個前所未見的宏偉市容震懾,看得目瞪口呆。
  只不過──
  (……待在這個地方,我快起麻疹了……)
  葛倫對宗教和藝術毫無興趣,所以這個街景看在他眼中,只覺得眼花撩亂。
  這時──
  「對了,葛倫老師。你知道嗎?」
  有個男人突然拍了葛倫的肩膀。
  他是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的魔導考古學教授──佛賽爾・路福・艾多利亞。
  「知道什麼啦?」
  「這裡不僅是世上罕見的藝術都市,同時也是世上罕見的遺跡都市喔。」
  佛賽爾一如既往板著一張臉,指了指街角。
  奇特的黑色石碑映入了葛倫眼簾。
  不只是那個地方而已,仔細一瞧,街上隨處可見石碑和磐石等古代遺物,數量多到讓人感覺有些不自然。
  「雖然和帝國的風格不太一樣,不過這座城市的地底下,也有許多古代遺跡沉睡在其中。隨便找個地下道或地下墓地挖掘,都能挖到遺跡。」
  「噢?」
  「──所以我要在這裡跟你們分道揚鑣了。後面就交給你了,葛倫老師。」
  「慢著。」
  佛賽爾毫無預警就要離開,葛倫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你打算去哪?」
  「放手。你以為我陪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你是來當代表隊的監督助理的好嗎!?之前你侵占了路・奇爾雕像的事情曝光,為了將功贖罪,所以必須當我的助理,你忘了嗎!?」
  「本大爺怎麼可能會做那種值得敬佩的事!?用常識思考一下吧!」
  「我真想揍你這傢伙一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心吧。我打算同時進行你委託的手帳解讀工作。」
  「哪裡可以放心了?」
  「那麼,我去調查這座城市的遺跡了。後會有期。」
  佛賽爾單方面地撂下這句話後,發揮更勝梨潔兒的瞬間爆發力,「咻!」的一聲拔腿衝向石碑。
  「嗚喔喔喔喔喔!?這、這塊石碑難道是──!?嗚喔喔喔,身體開始充滿能量了────!」
  (阿莉希雅三世的手帳……交給那傢伙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交給佛賽爾的只是副本,葛倫還是充滿了不安。
  「哼,別管那種不負責任的爛男人了。由他去吧。」
  伊芙雙手盤在胸前,一臉不悅地站在葛倫身邊。
  「代表隊有我跟你坐鎮就夠了。應該說,我們索性在這裡把那個學院的產業廢棄物丟掉吧。」
  「妳……似乎真的很討厭那個傢伙啊……」
  「跟他相比,連你都變得可靠多了。先不管那個了,我們快點走吧。太陽下山後就要舉辦魔術祭典的開幕儀式了。我們得在那之前到預定的飯店辦理入住手續。」
  伊芙撥了一下頭髮後邁步離去。
  葛倫嘆了口氣跟在後頭,代表隊也魚貫地開始移動。
  「啊,老師你看。那是堤莉嘉・菲利亞大聖堂呢。」
  移動了一段距離後,一旁的魯米亞指著遠方說道。
  葛倫往魯米亞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都市的中心地帶有一棟彷彿直入雲霄般的巨大宗教建築拔地而起。
  
  堤莉嘉・菲利亞大聖堂。米拉諾市內規模最大的聖堂。
  「啊啊,這次的首腦會談……女王陛下和教皇好像就是要在那裡舉辦高峰會。」葛倫遠眺著大聖堂喃喃說道。
  「如果這次的首腦會談能成功,雙方至少可以維持十年的和平。想必陛下現在也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吧。」
  「母親……」
  魯米亞在胸前交握雙手,眺望著遠方的大聖堂。
  她心想著應該已經抵達這座都市的帝國領事館的母親……阿莉希雅七世,凝視著大聖堂。為孤軍奮戰的母親獻上祈禱。
  「……放心吧。」
  葛倫把手放在魯米亞頭上,安撫她的心情。
  「雖然輪不到我評論,不過女王陛下的能力可是很堅強的……相信最後一定會有好結果。」
  「……謝謝你,老師。」
  魯米亞向表示關懷的葛倫回以微笑。
  就在兩人之間氣氛正好時……
  「老〜〜師〜〜!魯〜〜米〜〜亞〜〜學〜〜姊〜〜!」
  突然有一名少女硬是卡在兩人中間,彷彿在盪鞦韆般同時攬住兩人的手臂不放。
  「你們兩個又在打情罵俏了!就算你們像夫妻,也太狡猾了吧!也讓人家加入嘛〜〜!」
  「瑪莉亞!?快點放手啦,重死了!」
  「話說回來,自由都市米拉諾……真的是美不勝收的都市呢!那個堤莉嘉・菲利亞大聖堂和聖波麗絲聖堂!桑加利亞寺院!那邊有佛里加寺院,那邊那個則是──啊啊!我好感動喔!真希望可以逛遍所有名勝古蹟呢!」
  瑪莉亞勾著兩人的手臂,讚嘆不已似地用手畫了個十字架。
  「欸,老師!魯米亞學姊!等一下要不要和我去做聖堂巡禮!?只要誠心祈禱,相信上帝一定會保佑我們的!好不好嘛!?」
  「妳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啊!?」
  「好痛────!對不起嘛!再掐下去腦漿就要噴出來了啦!」
  「啊、啊哈哈哈……」
  葛倫以雙手用力掐住瑪莉亞的腦袋,使她哭著掙扎求饒。
  魯米亞則面帶苦笑注視著那一幕。
  
  過沒多久,葛倫一行人抵達了預定的飯店。
  魔術祭典的主辦單位,為各國代表隊都包了一間專屬的飯店。
  這間飯店就是葛倫他們在魔術祭典舉辦期間的專用據點──
  「好壯觀……完全不輸給上次住的斯諾利亞宮殿……」
  葛倫抬頭仰望飯店,半瞇著眼,驚愕地喃喃說道。
  這間奢華的飯店座落在米拉諾的高級地段,看上去簡直跟貴族豪宅沒兩樣,讓葛倫嚇得六神無主。
  「聽說這間公營的高級飯店,本來是用來服務富裕階層的觀光客喔。」
  「咦?這、這裡真的被我們帝國代表隊包場了嗎?」
  伊芙若無其事似地冷冷說道後,只是一介小老百姓的葛倫,立刻表現出卑微的模樣。
  「真、真的可以一個人獨占一個房間嗎?敝、敝人還以為這是什麼整人的玩笑呢?追、追根究柢,像敝人這種下賤又卑微的平民,怎麼有資格住進這麼高級又上流的地方呢……」
  「你是笨蛋嗎?我們可是帝國代表隊,代表著帝國。說穿了就是『外賓』喔?這點程度的待遇是理所當然的。」
  伊芙跟平常一樣泰然自若,毫不遲疑地往飯店入口移動。
  「話說回來,這間飯店雖然是三星級的,可是看起來馬馬虎虎而已啊〜」
  「我也這麼覺得!我們是不是被主辦單位看扁了呢!?」
  「啊哈哈,那也沒辦法呢。畢竟我們只是學生。」
  「只要能跟西絲蒂在一起,住什麼地方我都無所謂!」
  「啊〜不過這麼大的屋子打掃起來一定很麻煩吧〜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跟在伊芙後面進入飯店的柯萊特、法蘭馨、西絲蒂娜、艾倫、吉妮同樣表現得落落大方。
  「哼,這飯店還真是品味低俗,一點都不入流。唉,這種鄉下暴發戶都市的品味,充其量也只有這點水準吧。」
  「我同意你的看法。這種風格的建築一點都不耐看……還是裝飾不要太過浮誇、質樸堅固的建築,比較能讓人心情沉澱呢。」
  「噢?看來妳也滿內行的嘛,莉婕。」
  「…………」
  緊接在後的是邊走邊討論的雷文和莉婕,還有沉默寡言的海恩克爾。
  大家都很從容自若,沒有人像葛倫那麼惶恐。
  (等、等一下,這位太太……我們隊伍裡的上流階層(資產階級)會不會太多了呢?)
  覺得自己好像受到排擠的葛倫,傻眼地目送眾人進入飯店後……
  「…………」
  「…………」
  他發現同病相憐的人還有基伯爾和迦伊爾。
  一個是平民出身的窮苦學生,另一個則是家道中落的弱小貴族么子。望著和自己的身分一點都不對等、有著懸殊差距的飯店,他們滿頭大汗,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葛倫感觸良多地點點頭,同時走到基伯爾和迦伊爾中間,分別勾住兩人的脖子,並面露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後,豎起了大拇指。
  「我們是同一國的!」
  「……我懂你的心情,不過可以請你不要這樣嗎?」
  「想吃我的拳頭嗎?白痴講師。」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忸忸怩怩的,走吧!」
  喜孜孜的葛倫,兀自攬著露骨地把厭惡寫在臉上的基伯爾和迦伊爾,意氣風發地朝飯店走去。
  「唉,老師你真是的。」
  魯米亞面帶苦笑,跟在葛倫後頭。
  「嗚嗚〜魯米亞學姊〜我們真的可以住在這麼高級的地方嗎?」
  瑪莉亞畏畏縮縮地握著魯米亞的手。
  看來瑪莉亞也是庶民組的。
  「啊哈哈,當然可以呀。畢竟我們有受到正式招待呢。」
  「嗚嗚〜我知道我們受到招待……可是還是覺得怕怕的……因為我只是個目前暫居在菲傑德某間修道院的人而已……」
  「暫居在修道院?咦?瑪莉亞妳……?」
  就在魯米亞好奇地想要詢問瑪莉亞有關家庭的問題時──
  「喂──!魯米亞〜!瑪莉亞〜!快一點啦──!我們一起進來吧!我 們 一 起!」
  「可不可以不要特別強調『我們』啊……」
  「吵死了……」
  聽到基伯爾和迦伊爾的抱怨,魯米亞輕聲地笑了。
  「總之,我們也進去飯店吧,瑪莉亞。」
  「好、好的……」
  魯米亞和瑪莉亞加快速度,跟上吵鬧的葛倫等人。
  
  在飯店辦理好入住手續後,一行人利用水道的貢多拉划船和四輪馬車,前往都市西北部。
  過沒多久,一座規模遠勝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的魔術競技場,外表非常豪華的石造圓形競技場出現在葛倫等人眼前。
  瑟莉卡・艾薇特大競技場。
  這座讓自由都市米拉諾引以為傲的大競技場,舉辦過一場又一場的魔術祭典,無數年輕魔術師們在此互相切磋較勁,是個歷史悠久的地方。
  根據傳聞,這裡似乎就是兩百年前的魔導大戰時,僅存的兩名英雄和邪神展開最終決戰的地點。
  (真是的……這座大競技場的名字很明顯就是來自那兩個人嘛……?)
  葛倫心不在焉地想著這種事情,跟其他人從來賓出入口進入大競技場。
  完成各項手續後,一行人被帶往休息室。
  休息室空間寬敞,其他國家的選手和監督早已經在裡面集合。
  接下來將進行開幕儀式的事前說明和協商。
  很快地,現場便充滿了獨特的緊張感和一觸即發的氣氛。
  畢竟除了隊友外,場上的其他人都是準備要和自己競爭世界第一的敵人。站在這裡的人全都肩負著國家的威信,也難怪氣氛會如此緊繃。
  「唉〜〜這些人也未免太認真了吧……」
  在這之中,唯獨葛倫神經大條地發牢騷,一邊打呵欠一邊抓頭,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真是的……老師實在有夠我行我素呢。」
  「呵呵,好羨慕老師呢。」
  「就某種意義來說,也可以說他是現場器量最大的人吧。」
  看到那樣的葛倫,西絲蒂娜、莉婕和基伯爾忍不住苦笑。
  「這倒也讓人覺得滿可靠的啊。至少比緊張到表現出丟人模樣的那兩個女生好多了。」
  「……哼。」
  雷文和迦伊爾一副不以為然,他們注視的是……
  「每、每個人看起來都好強……!這、這就是世界規模的大賽嗎……!?」
  「妳、妳這笨蛋,法蘭馨!有、有、有什麼好害怕的啊!?附帶一提,我可是一點都不害怕喔!我說的是真的喔!?」
  「唉〜這樣一點都不像妳們……妳們平常不是絲毫不顧女性形象,表現得粗枝大葉的嗎?來,冷靜下來做深呼吸。吸氣〜吐氣〜」
  只見吉妮一如往常,厭煩地安撫著嚇得花容失色的法蘭馨和柯萊特。
  帝國代表隊的選手們現在穿的不是各自的制服。
  大家統一穿上了以黑白兩色為基調、風格樸實但用料實在的長袍大衣。這是帝國選手參加魔術祭典時所穿著的傳統禮服。
  「以前祖父大人也穿過這套長袍呢……」
  西絲蒂娜感慨萬千地低頭看著身上的長袍。
  「呵呵,西絲蒂,妳穿這樣很好看唷。」
  「真的!西絲蒂娜學姊那一頭漂亮的銀髮,變得更醒目了!雖然我是異性戀,不過我願意被學姊抱喔!」
  「啊哈哈,謝謝妳們的誇獎啦,魯米亞、瑪莉亞。」
  「不行!瑪莉亞同學!我可不允許妳搶走我的西絲蒂喔!?」
  「那個……艾倫,妳還是減少這種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言行吧……」
  以眼角餘光瞄了吵吵嚷嚷的女孩子們一眼後……
  (唉,這群女孩真的是無時無刻都很吵呢……)
  葛倫打著呵欠,以一副別無他意的模樣,謹慎地觀察四周。
  每一國的代表隊都跟其他國家劃清界線,和隊友站在一起等候指令,葛倫不動聲色地偷偷觀察著那些學生。
  其他國家的代表隊也不例外,都在暗中刺探其他對手的實力,結果休息室頓時變成了互相用眼神刺探的戰場。
  (話說回來──這就是世界級的對手嗎?)
  葛倫內心流著冷汗,繼續觀察四周的狀況。
  穿著各國禮服的年輕魔術師們。
  葛倫只是像這樣從遠方發動靈能視覺稍微推估他們的魔力而已,就看得出來場上這些人個個都是實力驚人的天才。
  (那個特色強烈的紅色長袍,是賽利亞聯盟大魔術公會學校的禮服嗎?那套比較暴露的禮服和刺青……我記得是東南叢林國家咒術大學的學生……那邊那個身穿白色長袍的是德魯伊……呃,國名是……)
  現場各國好手輩出,儼然世界魔術師的展示大會。
  (參加本屆魔術祭典的國家,是北大陸的主要八國。聽說祭典規模最大時,一共有十五個國家參賽……所以現在場上的選手,還是只能算冰山一角。)
  葛倫再次體認到了這個世界很大的事實。
  (嗯……本來我還自戀地以為我們代表隊可以輕鬆摘冠……可是對手水準都這麼高,搞不好那些傢伙第第一戰就會輸得灰頭土臉了……)
  葛倫不禁心生焦慮。
  「……放心吧,他們不會有問題的。」
  站在葛倫身旁、雙手盤胸的伊芙,看著其他方向突然開口說道。
  「那些學生絕對有資格站上世界的舞台。至少不用擔心他們會慘敗。你要多相信一下你鍛鍊出來的那些學生的實力。」
  「!」
  心裡的擔憂被一語道破,葛倫難以置信地轉頭看著伊芙。
  「怎、怎樣啦……?你有什麼不滿嗎?」
  「沒、沒有啦……我只是在懷疑……妳到底是誰啊……?」
  「什麼!?」
  「最近的妳,真的很難跟過去那個冷血無情、又嫁不出去的歇斯底里女人重疊在一起……」
  「你說什麼!?」
  伊芙一把抓住葛倫的胸口,兩人又像平常一樣爆發了口角。
  
  就在葛倫和伊芙吵得不可開交時──
  「……請問妳就是阿爾扎諾帝國的主巫師嗎?」
  一名少女說著流利的共通語,向西絲蒂娜攀談。
  對方擁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烏黑秀髮和黑色眼眸,是個美少女。
  根據西絲蒂娜在書本上看到的知識,這名少女身穿的這一身特色衣物,分別是名為*小袖、*差袴、*狩衣的服飾。(編註:小袖,現代和服的原型;差袴,神職用袴;狩衣,日本古代打獵時的運動服裝,後為祭典神職穿著的服飾。)
  在東方,有群被稱作陰陽師的魔術師,而這是他們的正式服裝。
  「我叫佐久夜・木葉。來自日輪之國。身為天帝陰陽寮的年輕一輩代表,很榮幸在本次機會擔任主巫師。很高興認識妳。」
  黑髮少女佐久夜姿態優雅地向西絲蒂娜行禮。
  她在祖國應該是家境非常優渥的大小姐吧。即使文化不同,西絲蒂娜還是可以從佐久夜身上感受到一股想藏也藏不住的貴人氣息。
  「呃……我叫西絲蒂娜・席貝爾……那個,佐久夜同學,妳怎麼知道我是主巫師呢?」
  「因為妳很明顯是『不同層次』的啊。」
  正當西絲蒂娜感到困惑時,背後響起了另一道有些淘氣的少年聲音。
  西絲蒂娜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用披風包住身體,皮膚略顯黝黑,洋溢著異國風情的美少年,面露親和力十足的笑容站在那裡。
  「請問你是……?」
  「抱歉沒有先自我介紹。我是阿迪爾・亞爾哈薩德。擔任哈拉薩──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沙漠之國的占星天文塔之主巫師。」
  「佐久夜同學和阿迪爾同學……」
  面對突然主動跑來交流的兩人,西絲蒂娜顯得很困惑。
  眼見西絲蒂娜不知所措,兩人平靜地說道:
  「魔術祭典其實就是主巫師之間的大戰……就算這麼說也不為過。不過事情也沒有這麼單純。」
  「所以說,想瞭解接下來要賭上國家威信對決的競爭對手來自哪個國家,又是什麼樣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們確實是爭奪世界第一的競爭對手……話雖如此,如果只維持互相競爭的關係……豈不是很寂寞嗎?」
  「畢竟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互相交流啊。」
  此刻,西絲蒂娜有一股強烈的直覺──
  (這兩個人……很強。)
  秘而不露的強大魔力、能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主動和敵人交流的餘裕、絕佳的膽識、堅定的自信,以及渾身散發出的強者氣質。
  他們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仍是未知數,自己的力量能否對他們構成威脅,進而獲得勝利──在實際交手前,西絲蒂娜完全沒有頭緒。
  (這就是……世界!當年的祖父大人所看過的光景!)
  心情不可思議地變得激昂了起來,亢奮得不住發抖的西絲蒂娜一反常態,神氣地笑了。
  「說得也是。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們就聊到時間結束……」
  當西絲蒂娜想順水推舟,和另外兩人積極建立友誼時──
  「哼……你們這些齷齪的異教徒。」
  在她的背後,突然有人語帶不屑地諷刺著他們。
  轉頭一瞧,對方是個臉色極端樵悴的少年。
  綁在後腦勺的頭髮。充斥著侮蔑與嫌惡之情的陰森眼神。懸掛在胸口上的十字架,抱在腋下的聖經,立領式的黑色修道服,這副打扮是──
  (法爾勒里亞統一神學校的學生!?換句話說,他是阿爾扎諾帝國的宿敵──雷薩利亞王國的代表!)
  西絲蒂娜臉上浮現出另一種緊張感。
  「哼,妳就是捏造出另一套教義、讓至高神蒙羞的叛徒國家・阿爾扎諾的代表嗎……果然如我所料,敗德都露骨地顯現在妳臉上了。不會現在就受到神聖制裁算妳幸運,記得感謝上帝。」
  「什麼……!?」
  少年劈頭就口出惡言羞辱,讓西絲蒂娜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嗚!忍耐……舊教裡有一些像他這種偏激的信徒,我早就知道了……)
  這類對其他宗教抱持排外和封閉態度的信徒,通常都來自雷薩利亞王國。
  帝國為這類人取了一個蔑稱──『狂信徒』。
  「你們這些異教徒就好好相親相愛吧。唉,竟然要我們跟這群惡魔的爪牙待在同一個房間等,簡直令人渾身不舒服。」
  見西絲蒂娜選擇忍氣吞聲,身著修道服的少年更得寸進尺了。
  現場的氣氛立刻充滿了火藥味。
  這時──
  「真是夠了,你們這些舊教的信徒,為什麼老是如此咄咄逼人?」
  或許是嚥不下那口氣,阿迪爾為西絲蒂娜仗義執言。
  「相較之下,我們的神慈悲為懷、品德崇高,向來以寬大的胸襟面對其他的宗派呢。」
  「什麼?對於信奉假冒的神、披著人皮的惡魔,有必要客氣嗎?」
  「……假冒的神……?」
  修道服少年的反擊讓阿迪爾挑起眉毛。
  「喂……膽敢侮辱我們耶路・羅德神的人,只能以死謝罪喔?」
  阿迪爾的姿態顯得分外冷靜沉著,手輕輕地放在繫掛在腰際的刀柄上。
  「……是你先出言不遜,用舊教一詞羞辱我的宗教吧?齷齪的異教徒。」
  修道服少年翻開了聖書。
  這就是世界頂尖年輕魔術師的實力嗎?
  兩人之間充斥著驚人的殺氣與壓力,整個會場的溫度彷彿降到了冰點以下。
  ──他們是認真想奪走對方的性命。下一秒,這兩人就會毫不留情地開始互相殘殺。
  西絲蒂娜歷經不少生死存亡的關頭,那些經驗幫助她瞬間洞察出這個事實。
  (西絲蒂娜同學!)
  (沒錯,我們得阻止他們才行──!)
  佐久夜和西絲蒂娜互相使了個眼色後,一人抽出符咒,另一人則開始詠唱咒文。
  眼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這時──
  「住手。」
  不知不覺間──
  一名祭司在不知不覺間,現身於阿迪爾和修道服少年中間,抓住兩人的手臂,阻止了這場戰鬥。
  「……虛驚一場。」
  見狀,作勢衝上前的葛倫打消了念頭,伊芙也放下舉到一半的右手臂。
  (咦!?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完全沒感覺到他的氣息──!)
  西絲蒂娜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陷入驚慌失措的狀態。
  「馬爾科夫。魔術祭典是祈求和平的活動。在這個場合與人私鬥就本末倒置了。『要像愛自己一樣去愛你的鄰人』……你忘記主的教誨了嗎?」
  「……華伊斯司教樞機卿猊下!」
  修道服少年──馬爾科夫用帶有譴責之意的眼神,瞪視著冷不防現身的祭司。
  (華伊斯……他是本次帝國王國首腦高峰會的王國出席者之一。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當葛倫心生疑惑的同時,華伊斯向阿迪爾深深一鞠躬。
  「……我方學生代表做出了失禮的事。在此由衷向您道歉。」
  「不、不會。我也有錯……一時情緒激動就……對不起。」
  現場一陣騷動。
  每個人都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畢竟身為艾里沙雷斯舊教樞機卿的大人物,居然向其他宗教的人──而且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低頭賠罪。
  (喂、喂,伊芙……妳看到了嗎……?)
  (看、看到了……真不敢相信……)
  那個畫面讓葛倫和伊芙都看得目瞪口呆。
  「猊下!?為什麼!?您為什麼要向那種愚昧又卑劣的異教徒低頭!我等上帝的正義──!」
  此舉也引發了馬爾科夫的激烈反彈。
  「安靜。」
  但華伊斯以不由分說的魄力斥責後,馬爾科夫也只能悻悻然地保持沉默。
  華伊斯環視了至今仍充滿動搖與困惑的會場後,態度和藹地說道:
  「各位才氣過人的年輕魔術師們。感謝你們不遠千里,專程前來參加本屆的魔術祭典。我由衷祈禱各位的英勇表現,能成為引導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基石。那麼,接下來我們立刻進入重點──」
  於是,由於華伊斯沉著穩重的處理方式,原本籠罩著整個會場的火藥味,很快地就煙消雲散了。
  開幕儀式相關的說明和協商緊接著開始。
  (呼,害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舊教那邊還是有明理的人在。)
  葛倫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此時……
  「咦、咦……?那個人是……」
  葛倫聽見站在偏遠位置的瑪莉亞喃喃自語的聲音。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只見瑪莉亞一臉呆滞,注視著站在眾人面前說明儀式細節的華伊斯。
  「…………」
  瑪莉亞魂不守舍,精神恍惚地一直盯著他。
  
  於是,開幕儀式的事前會議,順利地結束了。
  過沒多久,魔術祭典緊接著正式開幕。
  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們,擠爆了圍住橢圓形賽場的觀眾席,現場人山人海,洋溢著活力與熱氣。鼎沸的人聲甚至蓋過了高空煙花的炸裂聲,整個會場像是被聲音的洪水淹沒般吵雜不已。
  畢竟這是睽違數十年,好不容易才重新舉辦的魔術祭典。
  礙於許久未舉辦的關係,本屆賽事的規模和過去相比算是縮小了一點,不過民眾對祭典所抱持的期待,倒是巨大得難以估計。
  不久,賽場上開始了表演活動。
  動員好幾百人的舞者團和馬戲團陸續上場表演。
  表演時間結束後,各國代表隊隨著遊行隊伍入場,會場的歡呼力道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從遠處就能看見,西絲蒂娜等人以莊嚴肅穆的神情走在會場上。
  第一次在這麼大的舞台亮相,法蘭馨緊張到絆倒,還殃及一旁的柯萊特,兩個人一起摔了一跤,引來場上觀眾一陣爆笑。
  儘管三不五時會發生這樣的小插曲,各國代表隊仍順利地繞完賽場一周,向現場觀眾展示陣容後,在中央整隊。
  不久後,儀式開始,魔術祭典組織委員會會長、自由都市米拉諾市長、各國來賓陸續上台致詞或演講。
  過程中,甚至還上演了阿爾扎諾帝國的阿莉希雅七世女王陛下,與雷薩利亞王國的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休尼拉爾・哈烏薩教皇聖下,在公眾面前握手的戲碼。
  在這個場合下,會有這種畫面確實是理所當然。
  可是它同樣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時代即將產生變化的預感,讓會場陷入一陣騷動。
  「呼〜〜看來祭典應該是可以順利舉辦,真是太好了……幸好沒在開幕前發生因為選手大亂鬥導致活動中止的事……」
  在被狂熱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鬧哄哄的觀眾席一角。
  葛倫虛脫地坐在椅子上,精神渙散地看著開幕儀式的進行。
  「就是說呀……」
  坐在葛倫左手邊的魯米亞也如釋重負,專心地關注著在遠方肅穆地向眾人演講的母親──阿莉希雅七世。
  現在只有葛倫和魯米亞兩人獨處。
  伊芙和艾倫因為手續的問題,目前和他們分開行動。
  魯米亞感謝著這份能意外和葛倫獨處的幸運,和他一起欣賞開幕儀式。
  「希望可以順利進行……」
  「是啊。」
  在有限的時間和經費下,催生出規模如此盛大的祭典。
  阿莉希雅七世和所有關係者到底傾注了多少心血與靈魂,才成就出這一天、這一刻……即使是對政治與政務很陌生的葛倫,也有深刻的感受。
  這一切都是為了和平。為了她所愛的阿爾扎諾子民。
  (能領導我們帝國的人果然只有妳了,陛下……)
  葛倫感慨萬千地如此心想,這時──
  「不好意思……請問我可以坐你旁邊的空位嗎?」
  葛倫的右手邊突然傳來一道詢問聲。
  葛倫抬頭一看,只見一名全身被白色法衣包得密不通風的修女站在一旁。
  她頭上的兜帽幾乎快蓋住眼睛,因此看不到她的長相……不過葛倫依稀感覺得到,對方應該是個絕世美少女。
  (……嗯?我旁邊有空位?)
  葛倫眨了眨眼往右手邊一看,那裡確實空出了一個位子。
  (……啥?怎麼會?明明觀眾席擠成這樣,為什麼唯獨這裡會有空位?而且我記得剛才明明有人坐在這個位子上啊……?)
  不過座位現在就是空著,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可以啊。請坐。」
  「呵呵,謝謝。」
  修女有禮貌地行禮致謝後,在葛倫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話說回來,這場祭典舉辦得相當盛大隆重呢。你不覺得這場祭典一定會成為日後王國與帝國握手言和的和平基礎嗎?」
  修女在觀禮的同時向葛倫攀談。
  「嗯……是啊。雖然兩國之間曾經發生過各種摩擦,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葛倫當作是在閒聊,做出了無傷大雅卻空泛的回答,然而──
  「是啊,真的是──讓人看了就一肚子火呢。」
  修女不改原先的語氣,淡淡地對葛倫的說法嗤之以鼻。
  「!」
  「按自己的需要,擅自解釋上帝說過的話,信奉腐敗信仰的守財奴……被欲望蒙蔽了雙眼的惡魔爪牙。豈能跟這種敗類合作……更何況還要一同開創和平……那根本是天方夜譚。你不覺得嗎?」
  「……妳……?」
  「我想表達的意思是,你們這些帝國的墮落分子快點懺悔吧。」
  見修女以強硬的語氣裁定帝國人有罪,葛倫和魯米亞立刻繃緊了神經。
  「啊啊,不過天上的偉大真主慈悲為懷。相信祂崇高的意志,也會赦免像你們這樣的異教徒吧。可是──」
  修女輕輕地摘下兜帽。
  一頭能將黑暗驅散、彷彿有道聖光自天上照耀著的金髮,從兜帽裡面流瀉而出。
  那張面孔看起來是一個年紀和葛倫相仿的少女。
  少女的雙阵綻放著絕對零度的冰冷光輝。
  如天使般神聖而透明,卻又無比冷酷的美貌展露了出來。
  「即使上帝願意饒恕你們……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些異教徒。我以聖艾里沙雷斯教會聖堂騎士團・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最終十字軍)的露娜・芙蕾雅之名發誓。」
  少女一報上自己的名號,下一秒……
  明明她只是存在於此,明明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悠然地坐在位子上而已;她釋放出的強烈殺意與殺氣,讓葛倫有種遭到千刀萬剮的感覺。
  光是殺氣就讓靈魂產生被殺死的錯覺而發出悲鳴,這股威壓感已超越人類的理解範疇──
  (第、第十三聖伐執行隊──!?)
  葛倫也曾經有所耳聞。
  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聖堂騎士團所引以為豪,最強也最凶惡的王牌。
  凡是與教會為敵的異教徒、惡魔、不死者,全都格殺毋論的殺戮機關。
  傳說這支軍隊武猛過人,甚至連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為什麼這種殺手級的人物,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老、老師!?」
  「快點退下,魯米亞──!」
  少女身上所散發出『我現在就要殺掉你們』的殺氣與戰意,便是勝於雄辯的事實─
  直覺這場戰鬥勢在必行的葛倫,扭身離開座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手槍。
  這已經是葛倫有史以來最快的拔槍速度,這輩子也未必能再複製出幾次同樣的成績。
  然而──
  「太慢了,而且不堪一擊。」
  不知何時拔劍的露娜,以劍尖抵住葛倫持槍的手,徹底封鎖住他的行動。
  那是一把細身的長劍,造型繁複的護手和十字狀的劍鍔上都有華麗絢爛的裝飾。
  而且劍身還綻放出了神聖的法力光輝──那鐵定是大名鼎鼎的聖劍。
  要是露娜真的有『那個意思』,葛倫現在早就失去一條胳膊了。
  「什麼──!?」
  「唉……你果然只有這點能耐?還是說,傳說中的特務分室也不過爾爾?」
  露娜以輕蔑的眼神看著葛倫。
  「為了這次的行動,我在事前對你做了各方面的調查。」
  「……什麼?」
  
  
  
  「你明明只是一般人類,卻屢屢創下破天荒的戰果,不是嗎?無論是從軍時,還是當上教師後,你不斷在一般早已沒有希望的狀況拿下勝利,成功保住性命。
  單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扭轉局勢的能力……就連那個阿爾貝特・弗雷澤也不是你的對手。然而你只不過是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看了就刺眼。」
  「……?」
  葛倫發現露娜所流露出的感情裡,除了對異教徒和敵國的敵意以外,還摻雜另一種負面的情緒,不禁感到困惑。
  「不過,我終於確定了。你只是個平庸的俗人。前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執行官代號0《愚者》葛倫・雷達斯。你過去所打下的戰績,不過都只是偶然和運氣……沒錯,不可能會有其他原因。你明白嗎?」
  露娜露出冰冷的淺笑,用冷酷的眼神瞥了葛倫一眼。
  雖然葛倫不懂為何她要針對自己,不過有件事情是顯而易見的。
  (這女人──)
  很強。沒有比這兩個字更恰當的形容了。
  她的實力和之前跟葛倫對戰過的、那三個依賴小聰明的特務分室的笨蛋,在本質上完全不一樣。
  她之所以強,是基於更為純粹、更接近本質的力量──這名少女就是這種怪物。
  那種儼然已經超出人類規格的虎威,跟魔將星有幾分類似。
  「我先提醒你,大聲求救也沒用。」
  不曉得少女動了什麼手腳,明明她和葛倫一觸即發地展開了對壘,然而四周卻沒有人發現情況不對勁。
  他們彷彿根本沒有看見葛倫等人的存在。
  (難道她展開了認知操作的結界──!?而且效力這麼強大,簡直跟那個《魔之右手》薩德不相上下……!?)
  滿懷恐懼和緊張的葛倫,不禁猛打哆嗦。
  ──這時……
  「不好意思。麻煩妳也不要輕舉妄動。」
  「!?」
  第三者的聲音冷不防地響起,讓葛倫有一種差點嚇破膽的感覺。
  由於事態緊急,剛才魯米亞馬上開始唱咒,想要支援葛倫。
  可是卻有一名青年,突然出現在魯米亞身後。
  頭髮的顏色就像灰燼一樣,皮膚蒼白毫無血色,深紅色的眼眸、暗黑色的大衣……一名黑衣青年,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魯米亞的後腦勺。
  「〜〜!?──!」
  不知道青年使用了什麼魔術,他只用了一個簡單的動作,魯米亞便像被五花大綁般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哎呀,傑斯。幹得好呢!不愧是我的搭檔!」
  青年的登場讓露娜喜上眉梢……
  (這、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內心油然而生的絕望令葛倫頭暈目眩,只能愕然地愣在原地。
  屢次死裡逃生所培養出來的微弱直覺告訴葛倫──
  不相上下。這名青年的實力跟露娜平分秋色。
  這種異常的怪物一次出現兩個,還有天理嗎?
  葛倫當下的心情,大概就跟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吧。
  令人心生絕望、空前絕後的兩個怪物。
  面對這個進退無路的困境──
  「嗚……你們有何目的……?找我們到底想做什麼……!?」
  全身汗如雨下的葛倫,只能勉強從喉嚨擠出這個問題。
  「哎呀,不好意思,看來我們好像把你嚇壞了呢。」
  露娜冷笑道。
  「對我來說,要取你這種程度的男人首級,就跟在彌撒時切開聖體麵包一樣輕而易舉。不過,即便是像你們這種完全沒有救贖餘地的異教徒,我們也不打算現在就對付你們……好好感謝寬大的天主的慈悲吧?」
  葛倫心有不甘地啐了一聲。
  然而,在這個狀況下,他也束手無策。
  「我呢……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帝國代表隊的總監督先生。」
  看來自己已經完全被對方看穿了。
  「……幫個忙……?」
  「沒錯……魔術祭典的比賽明天就要開始了,對吧?」
  「那又怎麼樣……!?」
  「可以請你們帝國代表隊……宣布退賽嗎?」
  露娜提出了莫名其妙的要求後,葛倫一臉錯愕。
  「妳說什麼?」
  「坦白說,如果你們一路過關斬將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露娜面帶冷酷無比的笑容,恐嚇似地說道。
  「少做夢了……妳這傢伙……!?」
  「哎呀?都被逼到懸崖邊了,還敢頂嘴嗎?明明這麼弱小,卻還挺有骨氣的嘛。不過呢……」
  露娜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把嘴巴湊到動彈不得的葛倫耳邊輕聲說道:
  「你後面的那個學生……長得挺可愛的呢……你也不希望她被弄壞吧?」
  「妳……!」
  「告訴你一個秘密。傑斯可是大變態,他最喜歡把那種可愛的女孩子抓來千刀萬剮,喝她們的鮮血。怎麼樣?你也不樂見這種事情發生吧?……哎,信仰異教的垃圾雜魚不管是死一個還是死一百個,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就是了。呵呵呵……」
  「混、混帳東西……!」
  葛倫的靈魂原本因為恐懼與絕望而萎靡不振,可是經過怒火的淬鍊後,又猛然地沸騰了起來,令他頓時火冒三丈。
  即使如此,葛倫面對這個狀況依舊束手無策。當他正咬牙切齒時──
  
  轟!
  
  毫無預警噴發的烈火,吞噬了葛倫和露娜等人,連周遭的觀眾也未能倖免於難。
  可是葛倫、魯米亞跟觀眾們都毫髮無傷。
  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情況的觀眾們,紛紛詫異地轉頭東張西望。
  (這道操控到完美得令人不快的火焰是──!?)
  「葛倫,快做好戰鬥準備!我會援護你!」
  只見伊芙出現在橫貫觀眾席的走道,居高臨下地向葛倫喊話。
  至於露娜和名為傑斯的黑衣青年,則在不知不覺間移動到葛倫上方、伊芙所站立的走道上,跟伊芙相隔二十梅特拉的距離。
  「噢?那個紅髮的女人……看來帝國也有稍微可以看的角色嘛。」
  接著露娜從容不迫地朝伊芙和葛倫拔出聖劍。
  「好呀?我來陪你們玩。讓你們這些過慣安逸日子而變得軟弱的帝國人瞭解,什麼叫真正的高手……」
  葛倫、伊芙、露娜三人瞬間板起殺氣騰騰的表情,然而──
  「不,露娜,我們該撤兵了。」
  傑斯卻制止了露娜的行動。
  「結界快撐不住了。那女人的火焰讓結界迸出不少裂痕……再有大動作的話,很難不被觀眾發現。」
  聞言──
  「……我知道了啦……哼,真是精明的女人。」
  儘管有些不服氣,露娜還是老實地聽從了傑斯的意見,把劍收回鞘內。
  「總而言之,我已經警告過你了,監督先生。我在此預言,如果帝國代表隊不肯退賽,一定會遭遇不幸的……告辭。」
  丟下這句警告後──
  只見露娜沉入了傑斯腳下那宛如泥沼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了。
  「……呼啊……!」
  確認那兩人的氣息完全消失後,葛倫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
  與此同時,原本被隔絕在外的環境噪音又重新復活,震撼著葛倫的耳膜。
  「老師!你、你沒事吧!?」
  「葛倫,那兩個人是誰?他們明顯是狠角色。」
  臉色蒼白的魯米亞和表情嚴峻的伊芙走到葛倫面前問道。
  「……等一下再向妳們說明吧……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葛倫收好槍,忿忿地放眼往下方的會場望去。
  各式各樣的節目陸續結束,由眾多跑者以接力形式從聖地亞兒克娜運來的聖火,即將為座落在競技場北側邊緣的巨大祭壇點燃火柱。
  開幕儀式進入了高潮階段。
  「又有麻煩找上門了。長年以來互不相讓的王國與帝國……好不容易才促成今年的魔術祭典,即將召開和平的首腦會談……檯面下教會卻派出獵殺異教徒的最終兵器,不明就裡地想要阻止我們出賽……背後肯定有鬼。」
  「……最終兵器?難道──」
  伊芙倒抽一口氣的同時,葛倫滿懷確信斷言:
  「啊啊,這場魔術祭典……看來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祭壇的聖火開始燦爛地照耀著四周,會場上也掀起了今天最盛大的歡呼聲,葛倫的這段預言,就這麼淹沒在那股聲量的洪流之中,逐漸消失了。
  
  暗潮洶湧的魔術祭典,就此正式揭開序幕──
  
  
  


  第四章 爾虞我詐
  
  
  「怎麼樣!?我發起威來也滿嚇人的吧?」
  自由都市米拉諾,某個冷清昏暗的巷弄裡。
  露娜神氣地向搭檔傑斯耀武揚威。
  「都被下了這樣的馬威,帝國那些軟弱的守財奴也不敢對我們放肆了吧!?怎麼樣!?欸,怎麼樣嘛!?」
  現在的露娜看起來天真無邪,跟剛才那冷酷無比的狂信徒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我有很多意見,不過我也認同妳的做法有其必要。只是呢……」
  傑斯在削瘦的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說道:
  「為什麼妳要用那麼不尋常的方式針對葛倫・雷達斯?他跟我們這次的目的根本沒有關係吧?」
  見露娜悶不吭聲,傑斯淡淡地表示:
  「妳該不會是因為那件事而有罪惡感吧?這麼做一點意義也沒有。妳當初下的決定是值得尊敬的。他是他,妳是妳,何必對他燃起競爭意識呢?」
  「我才沒有燃起競爭意識!單純只是因為我看那個男的不爽!」
  「妳分明就很在意他嘛……」
  傑斯一臉苦澀地瞄了露娜一眼。
  「還有,誰是『最喜歡把女孩子千刀萬剮再吸血的大變態』啊。妳真過分耶。」
  「……嗚,可是……就某種層面而言,我說的也是事實啊……」
  「唉〜〜〜〜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傑斯嘆了口氣,像是放棄跟她溝通了。
  「話說回來……他們會乖乖退賽嗎?你覺得呢?傑斯。」
  「我看是別想了。」
  傑斯輕描淡寫地回答了露娜的問題。
  「今年的魔術祭典,可是在各方人馬的努力下才促成的。如果帝國代表隊在此時宣布退賽,不管理由是什麼,都會給各國留下最惡劣的印象,而且也會為王國與帝國的首腦會談造成負面影響。為了保住國家的名聲,那些傢伙絕對不會退賽。即使鬧出人命,他們也必須堅持出賽到底。」
  「……我想也是……」
  聞言,露娜露出苦惱的表情。
  「這樣的話……我就真的必須把那些帝國代表隊的學生……把那些無辜的孩子給……」
  「吶,露娜。妳真的可以接受嗎?」
  傑斯心平氣和地詢問露娜。
  「妳想要做的事情,跟休尼拉爾教皇聖下的詔令背道而馳。一旦曝光,妳甚至可能會被抓去異端審判會。到時就算是教皇聖下和華伊斯大人,恐怕也包庇不了妳喔?亞齊波路德樞機卿很明顯就是要嫁罪給妳,推妳出去當砲灰……妳真的可以接受嗎?」
  露娜沉默了半晌後,喃喃開口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即使我被認定是異教徒……即使會導致無可挽回的戰爭爆發……我還是……無法對你見死不救。」
  「…………」
  「亞齊波路德樞機卿,比休尼拉爾教皇聖下和華伊斯大人技高一籌……不過如此罷了。而我則是誤闖蜘蛛網的笨蝴蝶。單純是這樣而已。」
  見露娜表現出充滿悲壯之意的決心,傑斯陷入沉默。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老是無法脫離這種狀況……明明我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情一再發生……才會讓自己獲得力量的呀……!」
  露娜一時陷入了糾結……
  「……其實……你也沒必要強迫自己陪我啦,傑斯。」
  不久,她灰心地向傑斯露出無力的笑容。
  「坦白說……你很想阻止我吧?」
  「…………」
  「你是真的很強。假如今天換你站在我的立場,一定會那麼做的……」
  「妳不要講那麼薄情的話。我會陪著妳直到最後的。」
  傑斯如此回道,語氣中透露著「事到如今,不用這麼見外」的無奈。
  「現在的我確實阻止不了妳。畢竟我無法違抗妳的命令……我就是這樣的存在。而且一旦妳死了,我也會走向終焉。既然如此,我會跟妳同生共死,直到最後。」
  「…………」
  「我們的行動恐怕會導致許多人喪生。妳可能會因此成為眾矢之的。不過,妳的身邊至少有我在……然後,我會陪妳一起下地獄的。」
  「……傑斯……謝謝你……」
  露娜的聲音帶著哭腔。
  兩個人就在無人知曉的夜之海,互訴內心的感受。
  
  隔天,天亮後──
  延續昨天開幕儀式的熱度,魔術祭典的競賽正式開戰。
  魔術祭典的競賽,採特殊淘汰賽制。
  每一戰都用抽籤決定對戰組合,獲勝的隊伍得以晉級到下一戰。
  本次的魔術祭典合計有八國八支隊伍,所以必須連贏第一戰、第二戰、決勝戰共三場比賽,才能摘下冠軍。
  基本上,每支參賽隊伍都由一個主巫師和九個副巫師組成,由一隊十人的兩支隊伍共同對決。開打後,即使所有副巫師中途退場也無妨,唯獨主巫師必須從頭到尾留在場上。
  換句話說,一旦主巫師半途脫離比賽,該隊伍便自動宣告落敗。
  每場比賽的內容和規則都是隨機決定,幾乎無法事前擬定對策。
  頂多只能參考以前出現過的比賽方式預測傾向。
  不會有人抱怨這種賽制不公平。畢竟魔術師向來很少在公平對等的條件下進行對決。
  以魔術祭典第一天的第一戰為例。
  這場比賽的擂台透過競技場的環境控制魔導機能,變成廣大的叢林,兩支隊伍必須和源源不絕從溼地湧出的魔像戰鬥,比賽擊破的數量。
  當然,規則也開放兩隊互相攻擊,因此會面臨究竟要專心面對魔像,還是設法削弱敵軍戰力、讓己方維持人數優勢的問題,是非常考驗兩隊狀況判斷能力的激烈內容。
  這場比賽的對戰組合,是由東南叢林國家雅魯瑪尼斯的咒術大學代表隊,對上東方日輪之國的天帝陰陽寮代表隊。
  由於戰場是一片叢林,所以開賽前普遍認為,占了地利之便的雅魯瑪尼斯會贏得這一回合的勝利。
  實際上,運用了類感系咒術的魔術陷阱戰略也確實發揮了功效,在比賽前半段,雅魯瑪尼斯徹底壓制了日輪之國。
  然而,日輪之國的主巫師佐久夜・木葉,透過陰陽術施展了式神使役術和索敵術後,雅魯瑪尼斯的攻勢便逐一被破解,後來佐久夜的式神使役術甚至成功支配了戰場上的魔像。
  無限湧現的魔像若受到第三者支配,可不是鬧著玩的。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魔像都預先設有堅如磐石的防衛機制。
  因此成功突破那個機制的日輪之國,漂亮地拿下了勝利。
  緊接著是第二戰。
  第二戰的對戰組合,是雷薩利亞王國的法爾勒里亞統一神學校代表隊,對上賽利亞聯盟大魔術公會的初等科代表隊。
  競賽的內容是地盤爭奪戰。兩隊以透過環境控制魔導機能形成的模擬都市為舞台,互相爭奪位在都市各處的據點,並且插下旗幟。各據點都配置了以小型魔像組成的防衛兵力,當然,也允許兩隊互相攻擊和奪回失守的據點。
  究竟要集中火力一口氣攻陷積分和難度都很高的據點;還是要以量取勝,大量拿下積分和難度都很低的據點……這場比賽同樣考驗兩隊的狀況判斷能力和作戰方針。
  觀眾原以為這會是一場混戰……但最後卻迎來了跌破所有人眼鏡的結局。
  結果,法爾勒里亞統一神學校代表隊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一來,法爾勒里亞統一神學校代表隊整體素質比較高,二來,主巫師馬爾科夫・卓拉古洛夫是技壓群雄般的存在。
  他們使用聖艾里沙雷斯舊教秘傳的魔術『法術』,從正面擊破賽利亞聯盟代表隊,幾乎成功壓制了所有據點。
  有幸見識到各國選手毫無保留地使出各種名震世界的神秘能力,以及難以預測戰局變化、過程詭譎的比賽內容與結局,親臨瑟莉卡・艾薇特大競技場的觀眾們,高漲的情緒始終維持在突破臨界點的狀態。
  於是,第一天規劃的賽程,就在滿場狂熱的氣氛下結束了……
  
  賽程結束後,氣氛依舊沸騰的大競技場觀眾席一角。
  「好精彩……大家都好厲害……」
  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全員都坐在該處觀戰。
  觀賞了所有賽事的西絲蒂娜頻頻眨眼,難掩欣喜與興奮之情,喃喃自語著。
  「原來這就是世界嗎……祖父以前就是跟這樣的對手較量呀……」
  「是啊,整體水準比聽說的還要高……呵呵,連我看了都一反常態地心情激昂呢。明天下午就輪到我們上場比賽了,不知道戰況會如何……真是期待呢。」
  莉婕冷靜地向興奮得直發抖的西絲蒂娜說道。
  「啊哇、哇哇哇哇,我們……該不會……?」
  「我、我、我們好像走錯地方了……?對不起,我不該誕生到這個世上……」
  「唉〜真是的……不要嚇自己了。大小姐只要能正常發揮實力,也可以大放異彩的。請相信一下妳們一路付出的努力吧。唉,有夠麻煩的。」
  法蘭馨和柯萊特兩人面無血色、淚眼汪汪地渾身顫抖;吉妮則是老樣子,語帶挖苦地安慰她們。
  「話說回來……可惡,不管哪個國家都有怪物存在啊……」
  「是啊,沒錯。」
  基伯爾憤恨地呻吟,雷文則躍躍欲試地接了他的話。
  「馬爾科夫……哼,如果有機會跟他交手,想必會很有意思呢。」
  「比起馬爾科夫,我覺得佐久夜・木葉比較棘手。她的狀況判斷力和應變能力太驚人了……到底要怎麼對付她……?」
  「哼。只會紙上談兵的傢伙。不管是什麼敵人,擊敗就對了,想那麼多幹嘛?」迦伊爾對基伯爾和雷文的評論嗤之以鼻。
  「各位放心吧,我們這一隊也有西絲蒂呀!西絲蒂遠比只會裝腔作勢、自以為厲害的雷文可靠太多了,不只實力強大,又長得可愛,簡直太迷人了!」
  「艾、艾倫……妳最近儼然變了一個人耶……?」
  見艾倫摟著西絲蒂娜的手臂,笑得志得意滿的模樣,和她有堂兄妹關係的雷文臉都僵了。
  在那之後,西絲蒂娜等人針對今天的賽事,和氣地進行討論。
  這支由一群奇葩組成的隊伍,在經過強化集訓,以及各國強敵的刺激後,終於漸漸產生了凝聚力。
  「說到這個!老師跑去哪裡了呀?真是的!」
  西絲蒂娜發現葛倫不在場後,聲音頓時充滿怒意。
  「放著其他隊伍的比賽不看,世上哪有這種總監督!?老師果然沒有身為監督的自覺!他到底跑去哪裡蹓躂了呀──!?」
  「葛倫現在正在跟某人見面。」
  雙手抱胸、慵懶地坐在觀眾席上的伊芙,淡然地向氣呼呼的西絲蒂娜說明。
  「其實之前發生了一點麻煩,葛倫和隊伍經理魯米亞去解決問題了。」
  「伊芙小姐?」
  「所以妳不需要氣到責罵他。他絕對不是跑去偷懶。信任一下妳敬愛的師父吧。西絲蒂娜!?」
  沒想到那個伊芙居然會為葛倫說話,西絲蒂娜大吃一驚,只能困惑地點點頭。
  「我!?我、我才沒有敬愛他!不、不過……既然老師有其他事情要忙……那我知道了……」
  西絲蒂娜雙頰泛紅,儘管有些不服氣,還是點頭說道:
  「不過……到底發生了什麼麻煩呢?情況會很嚴重嗎?」
  「…………」
  伊芙停頓了一下後,開口回答:
  「……這個嘛。在必要情況下,我會向妳透露詳情,請妳提供協助。不過……目前妳暫時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妳只要專心地做好妳的本分就好了。」
  「好、好的……」
  身為第二師父的伊芙都這麼說了,西絲蒂娜也只能應允。
  「各位同學,比賽已經結束了!等一下大家就稍微簡單練習一下,小心不要練得太累,以免影響到明天!好,站起來吧!」
  接著,西絲蒂娜催促直到現在仍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賽事和其他隊伍的學生們。有了這次經驗,她也愈來愈有領導者的架式了。
  「艾倫,可以麻煩妳去申請競技場的使用許可嗎?」
  「嗯,沒問題,西絲蒂。」
  「另外,瑪莉亞。看了今天的比賽,我忽然有了靈感,想跟擅長白魔術的妳討論一下……」
  點到瑪莉亞後,西絲蒂娜這才發現……
  「咦?瑪莉亞呢?我記得她剛才還在看比賽啊……」
  
  「我的結論是──」
  女性一聲不響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毅然決然地宣告:
  「──不管碰到什麼威脅,我阿爾扎諾帝國女王阿莉希雅七世,都不允許帝國代表隊退出魔術祭典。」
  「…………」
  「母、母親……」
  聽了那名女性──阿莉希雅七世的宣言,葛倫和魯米亞都沉默下來。
  這裡是設立在自由都市米拉諾的阿爾扎諾帝國領事館。
  葛倫正在和阿爾扎諾帝國女王阿莉希雅七世密會。
  「這次由我發起的帝國與王國的首腦會談,是為了消除兩國長年的恩怨,為未來的和平奠定基礎的重要高峰會……為了這一天、這一刻,我們不知道投入了多少預算和時間。絕對不允許失敗。」
  「…………」
  「不過,參加這場首腦會談的兩個國家裡,都有不少反對這個和平政策的人存在。會談能否成功,至今仍很難說得準。倒不如說,目前處於雙方的反對派都虎視眈眈,尋找可以見縫插針破壞會談的狀況。
  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情勢下,我不能讓『帝國讓代表隊退出這場和平的祭典了』、『其實帝國根本無心追求和平吧?』這種『無聊的閒言閒語』扯後腿。」
  「…………」
  葛倫不動聲色,瞥向以冷酷的語氣,淡然地發表意見的阿莉希雅七世的手。
  那雙柔嫩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顯得有點蒼白,而且微微地顫抖著。
  「這次的會談如果能成功,帝國百姓至少在往後十年都不需要擔心戰爭,能夠享有完全的和平。因此,我以阿爾扎諾帝國女王的身分,在此向帝國代表隊下令──『不管碰上什麼危險,你們都要參賽到底』。」
  語畢,始終擺出冷靜執政者架子的阿莉希雅七世,突然一臉苦惱地嘆氣,接著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吧……」
  「怎、怎麼會呢……!」
  魯米亞連忙否定,阿莉希雅七世虛弱地搖了搖頭。
  「……不,我心知肚明。我不只是一個失職的母親……也不配做為人。即便如此……我還是必須那麼做……就算明知道那是錯誤的……」
  「……身為守護國家的女王,您沒有做錯任何事。」
  一直默默聆聽阿莉希雅七世發言的葛倫,以堅定的語氣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葛倫想起來了。
  過去他們總是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日常生活,以及不受戰事紛擾的和平時光,從未思考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女王陛下嘔心瀝血的付出之上。
  長年以來,女王陛下就像這樣,在戰爭隨時有可能爆發的狀況下,投注了大量心血,不惜消耗靈魂,一點一滴地為國民爭取和平的時間──
  「我還是很慶幸您是我們的女王陛下。」
  「就是說呀,母親……」
  「葛倫……艾魯米亞娜……對不起……也謝謝你們……」
  經過葛倫和魯米亞的打氣,阿莉希雅露出虛弱的笑容,隨後毅然起身,下定決心地做出宣言:
  「我把一部分護衛兵力調派去保護代表隊吧。葛倫,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你的隊員!?」
  阿莉希雅如此說道後──
  「老夫可不贊成妳這麼做喔,阿莉希雅妹妹。」
  一個體格十分健壯的老人,打趣地從旁打岔。
  「恕微臣直言,陛下。反對派如果想要破壞會談,最確實的方法恐怕就是『暗殺陛下』。為了不要刺激到雷薩利亞王國,我們已經大幅縮減隨行的兵力了。」
  一名容易讓人錯認成少女的陰柔美少年,接著提出他的看法。
  「如果更進一步分散兵力的話……只怕……」
  老人傷腦筋地抓了抓頭。
  「…………」
  除了老人和少年以外,還有一名眼神銳利如鷹的青年,始終默默地站在房間一隅冷眼旁觀。
  這三個身穿魔導士禮服的人,分別是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的《隱者》巴奈德、《法皇》克里斯多福以及《星星》阿爾貝特。
  他們三人目前擔任阿莉希雅的貼身護衛。
  由於這是葛倫、魯米亞和女王陛下的私人密會,所以這個房間裡只有他們六個人在場。
  「……是我迫使那些孩子冒著生命危險上場比賽的。怎麼可以只有我高枕無憂地受到保護呢?」
  即使巴奈德等人提出勸諫,阿莉希雅依然無所畏懼,抱著決心說道:
  「再者……我信任你們。」
  阿莉希雅臉上浮現了慈祥的微笑。
  「唉呀唉呀〜真沒辦法。咱們一定不會讓人傷到阿莉希雅妹妹一根寒毛。」
  「承蒙您的賞識,陛下。哪怕犧牲性命,微臣一定會保護您的安全。」
  「……我必不辱使命。」
  巴奈德、克里斯多福、阿爾貝特也一一回應了那道笑容。
  「話說回來,葛倫。你又被難纏的對手盯上了啊。」
  接著,阿爾貝特冷冷地注視著葛倫說道。
  「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恐怕是這世上最難應付的敵人。」
  沒想到會從那個阿爾貝特口中聽到這種評價,魯米亞吃驚地提問:
  「請問,阿爾貝特先生……那些人真的那麼厲害嗎?」
  「是的,艾魯米亞娜王女殿下。」
  克里斯多福代替阿爾貝特,恭敬地開始說明:
  「第十三聖伐執行隊……這支隊伍是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引以為傲的聖堂騎士團裡,最強的處刑部隊……雖然全隊只有兩個隊員。」
  「只有兩個隊員……?」
  「沒錯。這支隊伍只有區區兩個人,卻能輾壓好幾百人、好幾千人的敵方部隊,所以才被冠上最強之名。不難想見他們的力量有多麼驚人。」
  「可惡,有沒有搞錯……我要去跟教皇廳抗議!」
  葛倫火冒三丈地提出合乎常理的意見。
  「你們家的瘋人部隊在這種重要場合跑來挑釁……這百分之百是對方的責任吧?不管從哪個角度看──」
  「沒用的。」
  然而,阿爾貝特冷冷地反駁了葛倫的意見。
  「如果抗議就能解決,問題就不會這麼複雜了。追根究柢,教皇廳的聖堂騎士團根本沒有第十三聖伐執行隊的存在。」
  「啥!?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實際上──」
  「你沒發現嗎?『十三』……正是害聖子被釘死在十字架的叛徒,第十三使徒(Last Number)猶大的數字。這數字對艾里沙雷斯教而言,可是最忌諱的數字。彰顯正義的聖堂騎士團,怎麼可能允許冠有『十三』這個邪惡數字的部隊存在?所以──這是不存在的十三(Invisible Thirteen)。」
  「也就是說,那是不可能存在的部隊(Last Crusaders)嗎……」
  葛倫面露不快的表情呻吟。
  「沒錯。所以就算提出抗議,對方也只會裝傻說不知情,否定這支部隊的存在。除非實際逮到他們的狐狸尾巴,掌握決定性的證據……」
  「怎麼可能啊!」
  葛倫抱頭哀號。
  「吶,克里斯多福……你能調查出第十三聖伐執行隊的成員……露娜和傑斯的情報嗎?比如出身背景或能力之類的。」
  「沒辦法。」
  克里斯多福凝視著用配置在空中的寶石,所創造出來的魔術法陣回答。
  那是用魔術創造出來的簡易魔導演算器。
  「我試著透過靈脈回線,緊急登入了帝都的情報局。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的聖堂騎士團,確實有露娜・芙蕾雅和傑斯・佛斯塔這兩人的名字……可是……」
  「可是怎麼樣?」
  「紀錄上他們兩個已經戰死了……在四年前的時候。」
  「四年前……也就是現任教皇休尼拉爾,在教皇選舉贏得了奇蹟性勝利的時候嗎?」
  「重點是,他們已經戰死了嗎!?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他們明明還活蹦亂跳的啊!?」
  「此外,還有另一個讓人好奇的地方。傑斯・佛斯塔生前是聖堂騎士團裡面數一數二的知名好手──屬於王牌級的角色。」
  「我想也是。他渾身散發出強者的氣息。我真的不想跟他打。」
  「可是露娜・芙蕾雅……根據情報,她做為聖堂騎士的能力,只能算得上三流而已……說得更直接了當一點,她生前好像是個吊車尾的騎士。」
  「……喂,那個資料明顯有誤吧。情報室的傢伙一點也靠不住。弱雞幹嘛要宣稱自己是第十三聖伐執行隊啊?話說回來,露娜很弱?你們實際去跟她對峙看看啊!?光是感受到她所散發出的壓力,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抱歉。目前最新的情報好像就是這樣子了。」
  在凝重的氣氛中,阿莉希雅向眾人說道:
  「言歸正傳。我們不清楚為什麼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會要求帝國代表隊退出比賽。雖然我也想過,可能是王國的和平反對派失控,想要藉由逼退帝國代表隊的方式,打擊帝國在首腦會談的印象……但事實上,這樣的理由太過薄弱。」
  「沒錯……如果對方的目的那麼單純,還有其他更具效果的方法……唔呣……」
  「而且,我也不認為光是警告,就能讓傳說中的異教徒屠殺機關──聖堂騎士團罷手……畢竟『見敵必殺,見惡即斬,無須忌諱場合』,是他們千年以來所信奉的真理。」
  「那個……為什麼我們的代表隊出賽,會讓他們覺得困擾呢?會不會是因為他們不希望看到我們的某個隊員出現在魔術祭典……?」
  「若是如此,那麼那個人會是誰?照理來說,最有可能的就是魯米亞妳了……然而妳不是選手,而且那些傢伙似乎也對妳沒興趣啊。」
  阿莉希雅、巴奈德、克里斯多福、魯米亞、葛倫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是都離不開臆測的範圍,難以令人信服。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頭緒。總之,當務之急是保護好帝國代表隊,直到帝國與王國的首腦會議順利結束為止。」
  接著,阿莉希雅做出最後結論,向葛倫說道:
  「葛倫。拜託已經退役的你這種事,我真的很過意不去……我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可是,請你務必要保護這些學生,保護這些肩負帝國未來的年輕人們……拜託你了。」
  接著,身為世界知名大國一國之君的阿莉希雅,向一介平民教師深深翰躬。
  「哇啊!?陛下您不能向我這種不起眼的垃圾低頭啦!」
  葛倫慌張地猛搖頭。
  「別擔心,我瞭解了!請陛下在您的戰場上好好奮鬥!我也會在我的戰場堅持自己的崗位!」
  「葛倫……」
  「而且……以宏觀的角度來看,陛下您這一仗能否勝利,也攸關我的學生的未來啊!我相信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放心吧,三不五時就有麻煩找上門,我早就習以為常了!哈哈哈!」
  「……謝謝……真的很高興有你在……」
  聽了葛倫的說法後,阿莉希雅發自內心,露出了平靜而溫柔的微笑。
  「……艾魯米亞娜,過來這裡。」
  「是的。有何吩咐嗎?母親。」
  阿莉希雅湊到魯米亞身邊,悄聲跟她咬耳朵:
  「他……葛倫就麻煩妳了。」
  「!」
  「我相信妳的異能,能在他對抗強大的勁敵時發揮莫大的幫助。我明明已經和妳斷絕關係,卻還要求妳這個親生女兒做這種事,我果然是失職的母親……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請妳答應做他的支柱……拜託妳了。」
  「好、好的!知道了!放心交給我吧!陛下!」
  魯米亞用精神飽滿、鏗鏘有力的語氣答應。
  「艾魯米亞娜……我很驕傲有妳這個女兒。」
  阿莉希雅先是用充滿了母愛的眼神凝視著魯米亞,然後語帶淘氣地問道:
  「……對了,艾魯米亞娜。妳跟葛倫進展到什麼階段了呢?」
  「咦?」
  「呵呵,他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情……不如妳主動勾引他把他推倒,這樣比較剛好喔?只要造成既定事實,就是妳的勝利了。」
  阿莉希雅面露調侃的笑容,提出了極為荒唐的建議。
  「母、母母母、母親!?妳、妳在說什麼呀──!?」
  魯米亞的臉頰立刻像快著火般沸騰起來,慌張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嗯?怎麼了,魯米亞?陛下跟妳說了什麼……?」
  「沒、沒、沒事!沒什麼!啊哈、啊哈哈哈!」
  巴奈德、克里斯多福、阿爾貝特則是抱著平靜的心情,看著這和睦的一幕。
  
  於是,結束了和女王的密會之後──
  葛倫和魯米亞由阿爾貝特領路,準備離開領事館。
  「對了,梨潔兒還好嗎?」
  葛倫已經好一陣子沒看到情同妹妹的梨潔兒了,好奇地向阿爾貝特問起她的近況。
  「最近軍隊因為改組的關係,好像搞得天翻地覆的樣子?梨潔兒被召回軍隊,也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啊啊,她很好。再過不久就會回來繼續執行護衛王女的任務了吧……不會太久的。」
  對於葛倫隨口丟出的話題,阿爾貝特只是當例行公事般,輕描淡寫地回答。
  兩人的互動還是跟以前如出一轍。
  「唉……如果你能來支援我們就好了……要是我們兩個聯手,就能讓那些失心瘋的混蛋狂信徒們走著瞧了……」
  「葛倫。很抱歉……」
  「我知道啦,你有任務在身。我會自己想辦法搞定的……反正那個嫁不出去的歇斯底里女人,最近似乎變得比較可靠了……」
  葛倫無奈地聳聳肩。
  「話說回來,擔任女王陛下的護衛,也真是辛苦你們了啊……雖然以實力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安排確實很妥當;不過,最近怎麼都只有你們幾個在出任務啊?特務分室的其他人呢?」
  「…………」
  阿爾貝特沉默了半晌後,壓低音量回答:
  「最近陛下在帝國高層樹立了不少敵人。」
  「……敵人?」
  聽到阿爾貝特說出聳動的字眼,葛倫蹙起眉頭。
  「沒錯。以前我也說過,帝國內部並非完全團結一致。在無法確認是敵是友的狀況下……能獲得陛下徹底信任的人才可謂少之又少。」
  「怎麼可能。那個陛下居然會有敵人?帝國高層現在到底出了什麼狀況?陛下的敵人究竟是──!?」
  正當葛倫語氣變得有些咄咄逼人,想要向阿爾貝特問出詳情時──
  「──!?」
  葛倫突然發現到一件事──
  有名紅髮男子慢條斯理地從通道前方走了過來。
  紅髮男子身穿軍服,年約四、五十歲,看起來十分精焊。無懈可擊的姿態、刻印在臉上的傷疤、掛在胸前的無數勳章……那股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氣質,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我記得那個男人是──)
  葛倫從軍時也見過這名男子。
  他是女王府國軍大臣兼國軍省統合參謀本部長,亞賽爾・魯・依庫奈特卿。
  帝國軍的總司令……同時也是伊芙的親生父親。
  (……這男人也來了嗎……?)
  葛倫與阿爾貝特和魯米亞退到牆邊,禮貌性地向依庫奈特卿鞠躬,禮讓他先經過走道。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葛倫確實聽到了依庫奈特卿所說的那句話。
  「哼,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個為了區區一個女人,夾著尾巴逃走的廢物嗎?」
  「…………!?」
  葛倫維持敬禮的姿勢僵硬住了。
  依庫奈特卿完全不看葛倫,直接揚長而去。
  「老、老師……?」
  魯米亞擔心地觀察葛倫的臉色,只見他面無血色,不停發抖。
  葛倫忿恨地咬牙切齒,這時──
  「……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走吧。」
  阿爾貝特輕輕地拍了一下葛倫的肩膀。
  這個舉動也讓葛倫從動彈不得的狀態中解脫。
  「……啊、啊啊……說得也是……」
  原本緊繃的氣氛獲得舒緩,葛倫跟在阿爾貝特身後,繼續往出口走去。
  
  來到領事館外之後──
  「……就送到這裡吧,你們也加油啊,阿爾貝特。」
  「嗯。」
  葛倫和魯米亞在此向阿爾貝特告別。
  「為了可以盡量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我們也會事先做好各種準備。你也別掉以輕心。這裡可不是帝國的領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我會銘記在心的。回頭見了。」
  「謝謝你,阿爾貝特先生。」
  葛倫和魯米亞轉過身,準備邁步離去。
  「……葛倫。」
  這時,出乎意料地,阿爾貝特開口叫住了葛倫。
  「怎麼了?」
  葛倫轉身詢問後,只見阿爾貝特難得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啟齒:
  「……關於女王陛下……有件事我想跟你討論。」
  「女王陛下……?幹嘛這麼突然?」
  「這件事跟帝國王家有關……甚至關係到阿爾扎諾帝國的基幹。坦白說,這個消息真偽莫辨……總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嗄?你、你在說什麼啊……?」
  阿爾貝特難得講話這麼拐彎抹角,葛倫感到詫異。
  「不過,我們兩個現在都沒時間好好討論……所以還是等這次的事情結束後,再找你談吧。」
  「好、好啊……我是無所謂啦……到底是怎麼了啊?」
  阿爾貝特沒有回答葛倫的問題,直接掉頭離去。
  
  「話說回來,帝國的基幹?這說法會不會太誇大了啊?」
  葛倫和魯米亞走在回去飯店的路上,一起閒聊。
  「那傢伙是看了報導超自然現象的八卦雜誌,對內容信以為真嗎?畢竟那傢伙沒什麼幽默感啊……」
  「呃……我想阿爾貝特先生應該不至於會做出那麼離譜的判斷……」
  「才沒有咧〜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高喔?因為那傢伙的腦筋死板到讓人無言!在我從軍的時候,那個傻瓜曾經被巴奈德那老頭騙──……」
  當葛倫挖苦地笑著,談起以前的趣事時……
  「咦?」
  魯米亞突然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睛。
  「嗯?怎麼啦?魯米亞。」
  「呃、呃……那個地方……」
  魯米亞往某個方向指去。
  「嗄!?瑪莉亞!?」
  只見瑪莉亞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穿梭在路上往來的人潮間。
  「那、那個笨蛋,一個人亂跑想幹嘛……!?我不是叮嚀過他們,盡量跟大家待在一起了嗎……!?」
  「老師,我們追上去吧!」
  於是葛倫和魯米亞衝了上去,尾隨不知何故單獨行動的瑪莉亞。
  
  要跟蹤瑪莉亞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自由都市米拉諾原本就是熱鬧哄哄的城市,現在再加上魔術祭典的誘因,湧入了數量空前絕後的觀光客。
  壅塞的人潮,讓葛倫和魯米亞難以如願拉近和瑪莉亞的距離。
  相對的,瑪莉亞活用了身材嬌小的優勢,靈活地在人潮中穿梭自如,不斷前進。或許是早就決定了目的地,她的步伐沒有一絲遲疑。
  即使呼喊瑪莉亞的名字,聲音也會被四周吵雜的人聲淹沒,傳不到她耳中。
  「該怎麼辦呢?老師。」
  「嘖……也只能繼續追蹤,不要讓她從視線裡消失了。」
  就這樣──
  深怕跟丟瑪莉亞的葛倫和魯米亞,一路拚命地跟著她。
  ……不久之後,他們的堅持似乎得到了成果。
  葛倫和魯米亞目擊到瑪莉亞走進了某間聖堂。
  「呃……那間聖堂好像是……」
  「聖波麗絲聖堂。」
  「說、說到這個,瑪莉亞之前好像說過想去做聖堂巡禮呢……」
  聞言,葛倫心裡產生了另一個疑問。
  「……這就怪了。來到這裡的路上,我們也經過了兩、三間聖堂啊。」
  三步一小廟,五步一大廟,不管走到哪到處都會碰到大大小小的聖堂和寺院,自由都市米拉諾就是這樣的地方。
  「為什麼她執意要來聖波麗絲聖堂?我記得那間聖堂是……」
  現在思考這些也沒有意義。
  總之,為了確保瑪莉亞的安全,葛倫和魯米亞也跟著進入聖波麗絲聖堂。
  
  有別於市街上的喧囂。
  聖堂內部充滿了清澈的寂靜。
  四周布置著聖畫和花窗玻璃,即便是缺乏信仰的葛倫,走在光線有些昏暗的聖堂內,也能感受到莊嚴神聖的氣氛。
  牆壁上有一盞盞等距離排列的金色蠟燭台,葛倫他們仰賴微弱的燭光,走在鋪上了紅色地毯的中殿,一路筆直前進。
  經過中殿與側廊的交差點後,繼續往深處的聖壇移動。
  不久兩人抵達了禮拜堂。
  他們一路跟蹤的目標,就在設置於禮拜堂內的聖印祭壇前。
  「──我們在天的神啊,願祢的名被尊為聖,求祢寬恕我們,願祢的國度降臨──」
  有那麼一瞬間,葛倫認不出眼前那名人物。
  瑪莉亞。那名少女確實是瑪莉亞。
  「主啊,啊啊,主啊,展現祢的偉大吧。願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一樣。用永不熄滅的光輝照耀我們吧。請祢指引我們,幫助我們度過光明又健全的一天……」
  然而,少女雙膝跪地、十指緊扣,專心一志地低頭向上天祈禱的身影,跟她平常開朗活潑又調皮的模樣判若兩人。
  「主啊,憐憫我們吧。法力無邊……堅忍不拔的主啊,請祢憐憫我們吧。請祢赦免我們的罪。我們不只會達成自身的希望,也會實踐祢的理想,幫助我們發掘出關懷世人而活的喜悅吧……」
  柔和的光線穿過天花板的花窗玻璃,灑在向神祈禱的瑪莉亞身上。
  宛如將所有人生奉獻給信仰的聖女──被瑪莉亞那副姿態震懾的葛倫和魯米亞,只能默默地看著她祈禱。
  「但願……上帝可以聽見我的禱告……誠心所願。」
  過沒多久,瑪莉亞完成了祈禱,在胸前畫了兩次十字。
  祈禱結束後,瑪莉亞仍跪在原地沉澱心情。
  「……呼。」
  不久,她心滿意足地吁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
  「…………」
  瑪莉亞一回過頭,便理所當然地和葛倫對上了視線。
  「啊、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瑪莉亞頓時發出驚愕的尖叫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剛才那敬虔的姿態早已蕩然無存。
  「老、老、老師!?魯米亞學姊!?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妳咧。」
  「你、你你你、你們該不會待在後面看很久了吧!?都看見了嗎!?」
  「是啊,都看見了。看得一清二楚呢。瑪莉亞……原來妳是──」
  「那、那只是在開玩笑的而已啦!我只是在想,說不定老師喜歡虔誠的修女形象呢!怎麼樣!?有心動的感覺嗎!?啊哈、啊哈哈!」
  「聖波麗絲聖堂是舊教……艾里沙雷斯教卡農派的聖堂。」
  「哇〜!哇〜!哇〜!是這樣子嗎!?我之前都不知道耶!在我看來每一間聖堂都長得一模一樣啊──!」
  「帝國國教會……新教只要每個禮拜找時間做一次禱告就可以了……可是舊教不一樣,舊教每天一定要做兩次禮拜。難怪妳會獨自出來遊蕩。」
  「不,那個我、我──」
  「誠心所願的語調,還有禱告後連畫兩次的十字……事實已經不容置疑了。瑪莉亞妳是舊教的信徒吧……而且還是非常虔誠的信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或許是認清找藉口也沒用了,瑪莉亞以手掩面、低垂著頭。
  「……唉,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雖然只是少數派,可是阿爾扎諾帝國也有舊教信徒啊。再說,帝國國教會對其他宗教的態度向來很寬容。」
  葛倫、魯米亞、瑪莉亞三人並肩坐在禮拜堂的長椅上,聽瑪莉亞說明。
  「嗚……因為……那種形象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可愛嘛……我想成為的是時髦的都會派女孩子……結果,骨子裡卻是個鄉巴佬忠實信徒,信奉在帝國風評不佳的教派……老師你一定也幻滅了吧?」
  「不會啊?」
  葛倫一口否定了瑪莉亞的不安。
  「比起保持妳心目中的可愛女孩子形象,向上帝禱告更重要吧?不需要這樣就放棄啦。何必違背自己的初衷呢?妳就是妳啊。表現得更落落大方一點吧。」
  葛倫如此表示,但其實他也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老、老師。」
  「以前我認識一個喜歡把『言語是道具,聖書則是道具箱』這句話掛在嘴邊的傢伙……簡單地說,不管是新教和舊教都有好人和壞人。所以宗教和聖書本身並沒有錯,單純只是信徒個人的問題……不是嗎?」
  「嗚、嗚……謝謝老師……果然……我還是無法捨棄從小就開始接觸的禱告和信仰……」
  「……那是妳的自由啦,不過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擅自單獨行動了。」
  「對不起!因為我怕會嚇到大家,所以才不敢說出口!」
  瑪莉亞終於恢復平常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了。
  「話說回來……從小就在接觸也就表示,瑪莉亞同學妳家是卡農派的嗎?」
  「……不,其實……我是被遺棄的小孩。」
  瑪莉亞面露落寞的笑容,回答魯米亞的疑問。
  「被遺棄的小孩?」
  「嗯,沒錯。更進一步地說……其實我本來不是阿爾扎諾帝國的人,而是出身於雷薩利亞王國。只是後來變更了國籍。」
  真教人意外,瑪莉亞原本似乎是雷薩利亞人。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家裡發生了某件事,選擇把我丟棄。後來我被送到遙遠的異鄉阿爾扎諾帝國,在舊教的修道院長大生活……」
  「……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對不起,瑪莉亞同學。我不是有意要……」
  「沒關係啦,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已經看開了。」
  瑪莉亞向歉然地垂下視線的魯米亞露出堅強的笑容。
  「我在雷薩利亞王國的老家也是教會……小時候我常常像剛才那樣,和爸爸一起禱告。如今……我已經想不起那個溫柔的爸爸長什麼模樣了……雖然最後是他拋棄了我……可是我不覺得他的溫柔是裝出來的……我也不願意那麼想。」
  「…………」
  「所以……禱告對我來說是可以重溫父愛的重要儀式……我沒辦法輕易割捨……啊哈哈,很奇怪對吧?我明明被他拋棄了。」
  「瑪莉亞同學。請問妳的老家是在……?」
  「很遺憾,因為我很小就被拋棄了……我已經想不起來老家的位置,也沒有任何線索……況且,我的老家位於雷薩利亞王國。依帝國和王國目前的政治局勢,也沒辦法隨便踏上那塊土地。所以我已經放棄回去故鄉的念頭了……」
  沒想到那個天真爛漫、開朗活潑的少女,居然有這麼一段過去。
  葛倫從頭到尾只能當個沉默的聽眾。
  然而─
  「這也是為什麼,我拚了命也要參加這次的魔術祭典!」
  ──瑪莉亞突然活力充沛地站了起來。
  「魔術祭典會吸引來自全世界的觀光客!雷薩利亞王國也不例外!既然如此……說不定我爸爸也會前來觀戰!」
  「瑪莉亞同學……」
  「如果我能站上魔術祭典的舞台大放異彩,或許爸爸就會注意到我……或許我就能跟爸爸重逢了……或許……」
  原本說得慷慨激昂的瑪莉亞,突然打趣地笑了。
  「啊哈哈,哪來的那麼多『或許』啊,看來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即使如此,我還是……」
  「才不會呢!」
  魯米亞語氣堅定地大喊,聲音響徹了禮拜堂。
  魯米亞握住頻頻眨眼的瑪莉亞的手,誠懇地向她說道:
  「我相信……我相信瑪莉亞的爸爸一定一直都在關注妳。」
  「魯米亞學姊……」
  「從妳身上就看得出來了。瑪莉亞的父親……以前一定很疼愛妳。他會拋棄妳……一定也是因為有什麼逼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妳的禱告一定會傳達給父親的。他肯定正在世上的某個角落,默默守護著妳。」
  魯米亞的語氣帶著一股自信。
  (……魯米亞。原來如此,是啊……因為妳……)
  葛倫聽著魯米亞帶有熱度的動人發言,同時思忖著。
  沒錯,她們兩個的確很相似。
  瑪莉亞先是一臉茫然,不過──
  「謝謝……謝謝妳,魯米亞學姊……」
  隨後她滿面欣喜、彷彿獲得了救贖似地莞爾而笑。
  「能聽到魯米亞學姊這麼說,我就……好!明天開始的比賽,我要全力以赴!請拭目以待吧!魯米亞學姊!老師!」
  「嗯,加油喔,瑪莉亞。我會幫妳加油的。」
  「有幹勁是好事,不過妳比較有可能會變成隊伍裡最會扯後腿的人吧。」
  「老師你好過分喔!好歹也看一下氣氛和場合嘛!?」
  瑪莉亞噙著眼淚,握拳敲打葛倫的肩膀。
  看到瑪莉亞的反應,葛倫不禁苦笑,同時下定了決心。
  (是啊……白貓、女王陛下、瑪莉亞……不,不是只有她們。所有參與了這場魔術祭典的人,大家都各自抱有不能退讓的信念迎接挑戰……)
  有的人是為了追求和平,有的人是為了實踐自身的光輝夢想,有的人是為了追尋最重視的家族──每個人的信念都不一樣。
  唯一的相同之處是──它們都是令人可敬的崇高理想。
  那道光就像獻給神的禱告。神聖不容許汙衊。
  (……一定要讓所有人成功達成目標。絕對不能讓大家的信念,被心懷不軌的白痴無聊意圖與陰謀破壞……)
  葛倫用力握緊拳頭,定睛注視著祭壇上的聖印。
  雖然葛倫是無神論者,不過唯獨此刻,他祈禱般地默默心想─
  (我……不只要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也想保護他們的理想……或許這就是身為教師的我現在必須完成的事情吧……)
  葛倫舉頭望著聖印,鞏固自己的決心。
  魯米亞偎近葛倫,站到了他身旁。
  「……我也會幫忙的,老師。」
  魯米亞以只有葛倫可以聽見的音量,簡短地說了一句話。
  「謝謝。」
  葛倫同樣回應得很簡單。
  最後,葛倫和魯米亞被恢復原本活力充沛模樣的瑪莉亞拉著手,一起離開了聖堂。
  他們心中懷抱著新的決意與覺悟──
  
  ──附帶一提。
  瑪莉亞因為違反規定擅自脫隊行動,回去後不只被伊芙和西絲蒂娜狠狠地訓了一頓,還被抓去做不適合在比賽前進行的地獄特訓做為懲罰。
  『救命呀,我要死了,我想回家,我受夠魔術祭典了啦〜』
  接受地獄特訓的瑪莉亞可憐兮兮地如此哭喊著……
  至於詳細的經過,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五章 灼熱的首戰
  
  
  隔天。
  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上場比賽的日子終於到了。
  第一戰的對手是沙漠之國哈拉薩──由占星天文塔的學士生阿迪爾・亞爾哈薩德擔任主巫師的隊伍。
  瑟莉卡・艾薇特大競技場的觀眾席,呈現大爆滿狀態。
  明明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可是現場的氣氛早已沸騰不已。
  大競技場的選手休息室和比賽場地相隔了一段距離,依然可以感受到現場觀眾的熱情與歡呼。
  (對手是阿迪爾……第一天和其他選手打照面時的那一位……)
  西絲蒂娜想起自己差點和法爾勒里亞統一神學校的馬爾科夫・卓拉古洛夫爆發衝突時,阿迪爾所做出的反應。
  ──光是回想那股氣魄,就讓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是國家特色使然嗎?那個人肯定很習慣實戰……)
  其實西絲蒂娜也擁有一般學生所沒有的豐富實戰經驗,可是她本人並未意識到這個事實,而是抱著不可思議的心情思忖。
  (說來奇怪,以前的我……如果碰上擁有那種氣魄的人,明明會害怕得不停顫抖……不對,我現在還是會覺得可怕……可是已經不會發抖了,而且心情莫名地鎮定……更正確地說,我心中有一部分很期待能跟那麼厲害的人交手……)
  我是不是有哪裡變得不太正常了呢?
  「──以上就是我們首戰的比賽內容和規則。」
  西絲蒂娜猛然回神,才發現葛倫正站在大家面前解說今早才公開的首戰比賽內容和規則。
  「妳都聽懂了嗎?白貓。」
  「……咦?嗯……沒問題。」
  或許是因為處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下,明明西絲蒂娜剛才恍神思考起其他事,但她也完整無缺地將葛倫說明的內容全記在腦中。
  即便要她一字不差地重複葛倫說過的話,應該也沒問題。
  「……話說回來,我從昨天開始就對這套誇張的規則很有意見了……一個不小心,搞不好還會鬧出人命……想出這套規則的人,鐵定是個超級虐待狂。」
  「魔術祭典出現傷亡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吧?以前就時有所聞了。」
  葛倫一臉傻眼地喃喃說道,伊芙只是見怪不怪地悶哼一聲。
  「無論是魔術、拳鬪還是劍術,只要是透過戰鬥的形式決定勝負,就可能伴隨著死傷。主辦單位也盡可能地做好了保障學生安全的防護措施。而且現場也有高明的法醫師待命,只要不是當場死亡,應該都能救得回來。
  拜託你可別在這個節骨眼抱怨這種比賽太危險,又犯了過度保護學生的毛病喔?」
  「我知道啦。站在這個魔術祭典舞台的人都深知這點,並對此有所覺悟……我身為局外人,沒資格向下定決心而踏上戰場的傢伙說三道四。」
  葛倫嘆了口氣,轉身面對西絲蒂娜和其他學生。
  「所以我能跟你們說的只有一句話。你們千萬要注意安全。」
  葛倫如此說道後,學生靜靜地點了頭。
  柯萊特、法蘭馨、吉妮、基伯爾、海恩克爾、瑪莉亞……每個人都或多或少顯得有些緊張。至於莉婕、迦伊爾、雷文等強者,雖然看上去態度跟平常無異,可是也變得相當沉默寡言。
  「尤其是妳,白貓。妳可得振作一點啊,主巫師……總覺得妳好像心不在焉的……是因為太緊張,所以腦袋停擺了嗎?」
  「不……沒有啦……」
  寧可說恰恰相反。西絲蒂娜反而很困惑,為何自己的思緒會變得如此清晰敏銳。
  (好比說……我現在可以聽見休息室外面有腳步聲接近……)
  而且她可以從那個腳步聲的特色,聽出那是誰的腳步聲。
  照理來說,那些腳步聲的主人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奇怪?為什麼他們會跑到這裡來呢……?)
  當西絲蒂娜茫然地想著這個問題時──
  碰!
  「嗨!老師〜〜!狀況如何啊〜〜?」
  「再過一個小時,比賽就要開始了吧?幸好我們趕上了呢!」
  「什麼────!?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卡修、溫蒂、泰瑞莎、瑟西魯、琳恩猛然衝進了休息室,看到班上學生無預警地冒了出來,葛倫嚇得下巴都快掉了,西絲蒂娜則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睛。
  「這還用問嗎!?我們向學校申請短期休學,來幫老師你們加油打氣啊!」
  「我稍微動用了老家雷迪商會的管道,解決了移動問題。」
  「你們可是贏過本小姐成為代表隊選手的人!你們一定要拿下冠軍,否則我嚥不下這口氣!」
  「我還是想親眼看到大家在世界級舞台大展身手的模樣,所以……」
  「嗯……大家要加油喔……」
  卡修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為選手們打氣。
  「……哼,你們這些傢伙還是一樣閒呢。」
  儘管基伯爾把頭撇向一旁,語帶嘲諷地說道,不過看得出他其實也滿開心的。
  「真是的,局外人怎麼能跑到這種地方來啊……」
  「啊,抱歉,老師。是我和艾倫讓他們進來的。」
  魯米亞面帶苦笑,回答無奈地發著牢騷的葛倫。
  學生們把葛倫和魯米亞晾在一旁,一群人已經聊開了。
  「怎麼樣?克萊特斯的雷文同學?狀況好嗎?有幾分自信?」
  「哼……還算馬馬虎虎吧。」
  「柯萊特、法蘭馨,妳們還好嗎?臉色很難看耶。」
  「我、我、我們好得很啊!?對不對!?」
  「就是說呀,溫蒂!我們才不會把這種比賽看在眼裡──」
  「瑪莉亞同學和迦伊爾同學都要加油喔。我會支持你們的。」
  「謝、謝謝妳,泰瑞莎學姊〜〜!感激不盡!」
  「……哼。」
  意外登場的啦啦隊,炒熱了休息室的氣氛。
  準備上場比賽的學生們,緊張的情緒也因此獲得了紆解。
  就在大家一團和樂時──
  「時間差不多了。請今天上場的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往比賽會場移動。」
  工作人員來到休息室,提醒選手準備移動。
  登上世界舞台的戰鬥……第一戰終於要揭幕了。
  西絲蒂娜跟著工作人員準備離開房間,此時──
  「西絲蒂娜。」
  葛倫以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西絲蒂娜身後背後呼喊她的名字,西絲蒂娜因此回過了頭。
  「……加油。向眾人展現妳的實力吧。」
  「是的!徒弟這就去大展身手,師父大人!開玩笑的啦♪」
  西絲蒂娜露出萬夫莫敵的笑容,戲譫地向葛倫行了一鞠躬,離開了房間。
  
  經過通往賽場的漫長通道,穿過門。
  映入眼簾的,是紅褐色岩壁的廣大山脈與溪谷所呈現出的複雜景觀。
  「……好、好驚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真的是那個瑟莉卡・艾薇特大競技場嗎?」
  看到讓所有人為之震撼的壯闊大自然美景,瑪莉亞不禁發出了驚愕的叫聲。
  「阿爾扎諾帝國魔術學院的魔術競技場也有環境操作機能,只不過……」
  「跟這個會場的機能比起來,恐怕是小巫見大巫吧……」
  空間應該是因為魔術的關係而扭曲了,這個賽場的面積明顯變得比原本還大。
  面對這個超乎想像的大競技場機能,莉婕和基伯爾都忍不住發出感慨。
  「先確認一下規則吧?」
  西絲蒂娜面朝眾人說道。
  「話雖如此,規則其實還挺單純的。這場比賽,端看哪一隊先讓對方的主將……也就是讓對方的主巫師失去戰鬥能力,就能獲得勝利。」
  「不過,這個賽場內放養了許多透過召喚術支配召喚的魔獸。牠們都被下了看到人就要攻擊的命令……但是不至於會取人性命。」
  莉婕從旁補充。
  眾人探查了周遭環境的氣息,發現有危險的魔獸在附近遊蕩。
  「說穿了,重點就是得在應付魔獸,或者無視魔獸的狀況下,設法擊破對方的主巫師……並且還得努力保護己方的主巫師嗎……原來如此。」
  雷文撩了一下頭髮,裝腔作勢地說道。
  「所以接下來怎麼做?西絲蒂娜,妳想怎麼行動?」
  基伯爾提出疑問後,西絲蒂娜先是沉默了半晌……
  「……我們兵分二路吧。」
  然後,她冷靜地做出了分析。
  「反正對方也有擅長索敵魔術的高手。東躲西藏也沒有意義。與其如此,我們不如積極確保對自己有利的戰場吧。總之,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
  「等一下我們分成索敵組和掃蕩組兩組人馬。雙方用通訊魔術維持聯繫和合作,索敵組負責偵查敵方隊伍和魔獸的行動,掃蕩組則根據索敵組提供的情報,掃蕩魔獸確保陣地。取得有利的佈署位置後,兩組人馬立刻會合,一口氣發動攻擊。」
  西絲蒂娜面向全隊,堂堂地下達指令:
  「索敵組就交給雷文、海恩克爾、基伯爾、吉妮你們四位,由雷文擔任組長。我、莉婕學姊、迦伊爾同學、柯萊特、法蘭馨、瑪莉亞剩餘六人則組成掃蕩組,由我擔任組長。」
  西絲蒂娜不帶一絲迷惘,充滿自信地調度後,大家都自然地點頭附和。
  所有隊員都認同了──面對這個大場面也絲毫不緊張怯場,像女武神一樣英氣凜凜、堅定地瞄準著勝利的西絲蒂娜,就是他們的領導者……帝國的主巫師。
  「哦……我還以為妳會使出消極的守株待兔戰術呢……原來如此,沒想到妳這女的居然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調度……我很欣賞妳的膽識。」
  迦伊爾向她露出猙獰的笑容。
  西絲蒂娜也氣焰高漲地回以微笑。
  與此同時,宣告比賽開打的煙火飛升到賽場上空。
  「──各位,出動吧!請把你們的力量借給我!」
  「噢!」
  「交給我們吧!」
  於是,西絲蒂娜等人把魔力注入到已經刻在身上的身體能力強化術式,如疾風般瞬間散開──
  
  「……比賽開始了。」
  「嗯,是呀。」
  「……加油喔,西絲蒂……」
  ──觀眾席上。
  葛倫、伊芙、魯米亞、艾倫正屏聲息氣地關注著賽場上的動靜。
  話雖如此,這次的比賽場地透過空間扭曲的方式擴大了面積,所以葛倫他們坐在觀眾席往下看,就像在看一個微型戰場一樣。
  為了方便觀賞,會場以光之魔術在空中投射了許多方形的影像畫面。
  那些影像畫面有些來自選手的視角,有些來自場地的視角,內容五花八門,讓所有觀眾都能清楚掌握到賽事經過和整體局勢。
  觀眾席上的群眾無不伸長脖子盯著上空的影像,隨著開打的比賽開始鼓噪了起來。
  「……看來暫時可以放心了。雖然我們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提防第十三聖伐執行隊何時會出手破壞……」
  「是啊,賽場上也施放了斷絕結界,避免有人從觀眾席進行干涉。這下不可能會被干涉,即使有人想這麼做,也會被我們識破。說來諷刺,只要那個極度危險的比賽持續進行,選手們的安全就能獲得保障。」
  伊芙和葛倫抱著複雜的心情討論。
  「話說回來,白貓那傢伙下的判斷還挺優秀的。」
  葛倫抬頭看著西絲蒂娜以卓越的技巧,處理掉主動攻擊的暗影狼的畫面,如此說道。
  「魔獸會保護自己的地盤。什麼魔獸會盤踞在什麼地方?安全地帶又在哪裡?能否盡早掌握這些資訊十分重要。她放棄讓全隊一起死守,而是大膽地將隊伍分成索敵組和掃蕩組,這個判斷下得很好。」
  「是呀。那孩子……說不定擁有做為將領的潛力呢。」
  伊芙難得也語帶驕傲地附和了葛倫的說法。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上啊!西絲蒂娜!」
  「大家都好棒……面對那麼多魔獸的威脅,卻一點都不害怕……」
  葛倫身後的卡修、溫蒂、泰瑞莎、瑟西魯、琳恩也頻頻發出歡呼,關注著西絲蒂娜等人的戰況。
  「……唔,他們占領陣地相當順利哪。適合魔術狙擊的制高點也拿下來了……如果以魔導兵團戰的角度來看,可說是完全符合理論。」
  葛倫拿著手上的賽場地圖,和西絲蒂娜等人的侵攻路線做比照後,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話說回來,沒想到哈拉薩那群選手對於占領陣地的態度會那麼拖拖拉拉……」
  葛倫觀察了一下,發現哈拉薩的隊伍似乎並不怎麼積極發動攻勢。
  話雖如此,他們也不是採取專注於死守主巫師的守株待兔作戰。
  而是屬於那種難以分類的半調子行動模式。
  「照這態勢看來,白貓他們可以利用高處的十字砲火做為掩護展開夾擊了……呵,說不定這場可以輕鬆拿下勝利呢。」
  葛倫樂觀地哈哈大笑。
  但嚴肅地抬頭注意著戰況的伊芙,卻一臉複雜地嘟囔道:
  「……原來如此。」
  「什麼事情原來如此……?」
  「西絲蒂娜面對這類型戰役所下達的戰術,確實完全遵照範本。要說無懈可擊也沒錯。比賽才開始三十分鐘,她就已經取得了戰場上的優勢……若是一般情況,現在就可以確認勝利是帝國的囊中物了……如果是一般情況的話。」
  「怎麼了?妳的說法聽起來好像話中有話?」
  「我想說的是,常識性的理論無法套用在不合常理的對手身上。尤其當對手是蠢到無以復加的笨蛋時。」
  「……什麼?這話怎麼──」
  就在這個時候……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觀眾席突然一陣騷動。
  
  「……什麼?不可能吧……?」
  西絲蒂娜透過通訊魔術接獲語氣急迫的基伯爾所做的報告,頓時啞口無言。
  然而基伯爾的報告並沒有錯──有人逼近了。
  那個人攀上岩山,越過溪谷,以三角跳征服起起伏伏的複雜地形,用手上的刀斬殺了所有自上空來襲的鳥類魔獸。
  筆直地、直線地、一路地──
  對方以不像人類的速度,剽悍地接近此地。
  「──喝!」
  沒多久,那名全身纏著風的少年降落在西絲蒂娜等人面前。
  「……唷,我們又見面了。」
  「你是──阿迪爾!?」
  西絲蒂娜驚訝地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哈拉薩的主巫師──阿迪爾。
  敵軍的大將,居然獨自一人出現在西絲蒂娜等六個人面前。
  這個出人意表的展開,讓西絲蒂娜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哼!你一個人就想挑戰我們全部嗎!?」
  「……看、看來我們被徹底小看了……!」
  阿迪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動,令柯萊特和法蘭馨十分憤慨。
  「啊哈哈,不要那麼生氣嘛。要一個人單挑六個實力足以踏上世界舞台的強者,對我來說有點困難。所以──我打算這麼做。」
  阿迪爾舉起左手,只見他的指縫夾著四顆寶玉。
  「難道──」
  「呿──混帳!」
  發現苗頭不對的莉婕和迦伊爾舉劍殺向阿迪爾。
  可是他們已經慢了一步。
  「喝!」
  阿迪爾唸唸有詞地唱了咒文,丟出四顆寶玉。
  四顆寶玉像是擁有意識,各自在空中迅速地劃出弧線,包圍站得比其他人更前面的西絲蒂娜和阿迪爾後,墜落在地上。
  寶玉分別墜落在四方形的四個頂點,發出了驚人的魔力光芒。
  光的魔力線在地上奔竄,將四個頂點串聯起來──只見四面光之障壁沿著那些線條拔地而起。
  「斷、斷絕結界!?」
  「不用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西絲蒂娜……我們一對一單挑吧。」
  阿迪爾挑釁般地向一臉錯愕的西絲蒂娜招了招手,笑得十分燦爛。
  「啊啊,我先提醒你們,這個結界可是打不破的喔?你們習慣用系統性魔術的邏輯思考,可能會很難理解……總之,是『一對一對決』的『誓約』讓結界變得牢不可破的。」
  「『誓約』……?」
  「要形成如此強力的結界必須付出犧牲。我那立下『誓約』要和這四顆寶珠命運與共的四名隊友……現在大概因為魔力耗盡的關係,已經無法再戰鬥了吧。」
  這種前所未聞的魔術,讓現場的西絲蒂娜等人難掩困惑。
  「所謂的魔術,就是一種福音與代價表裏一體的神秘力量。所以,預測自身的命運,藉由施加在自身命運上的『誓約』介入世界的《星天術》,就是最強的魔術,我會向你們證明這一點的。」
  「雖然不太懂……總之這個結界是你犧牲四名隊友換來的對吧?就為了和我一對一單挑?」
  「如果要用你們比較容易聽懂的方式說明,就是這樣。」
  西絲蒂娜露骨地把不快寫在臉上,阿迪爾滿不在乎地回答她。
  「這種做法未免也太……!」
  「怎麼了嗎?妳想想這場大會的主旨吧,西絲蒂娜。這場比賽的主角原本就是主巫師。」
  「!?」
  「副巫師為了幫助主巫師,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把副巫師當作墊腳石的主巫師,則有義務贏得勝利。一切都是為了爭取國家的榮譽,以及攀上自己鎖定的高峰。主巫師就是必須挺身承擔一切的那個人。」
  「我、我……」
  「我已經立下了不惜犧牲同伴也要獲勝,帶回勝利的『誓約』。他們相信我而獻出了自己,我則肩負著他們的信任和妳對峙。這是因為我確定妳這個對手值得我付出這種代價和妳戰鬥。」
  阿迪爾直勾勾地凝視著西絲蒂娜,他的眼眸裡不存在一絲陰影。
  當中只有不可退讓的信念,以及對勝利的純粹執著。
  「請你們別再用自己的常識,衡量我們的信條和對勝利的渴望。好了,擺出應戰姿勢吧,西絲蒂娜。醜話先說在前……一對一單挑,我必勝無疑。」
  阿迪爾「鏘」地拔出了銳利的彎刀。
  他的身體不斷噴發出旺盛燃燒的炙熱鬥氣。
  西絲蒂娜定定地注視著這樣的阿迪爾後,突然盈盈一笑。
  「……我要向你道歉。剛才我差點對你產生輕蔑之意。你……不,你們對於勝利真的抱著純粹的執著呢。是認真、全心全意來贏得勝利的。」
  在中間隔著結界的莉婕等人關注下,西絲蒂娜擺出了架式。
  短短一瞬間的空檔過後──
  「──《強大的風啊》──!」
  西絲蒂娜大聲唱出了咒文。
  我在此立下誓約
  「《ABRA(我)\STA(在此)\KEBRASTA(立下誓約)》──!」
  阿迪爾也詠唱咒文,手持彎刀衝向西絲蒂娜。
  他將左手手指高舉過頂迅速躍動,瞬間繪製出一幅星象圖。
  霎時,阿迪爾的彎刀劈開了西絲蒂娜所放出的烈風。
  「《雷精的紫電啊》!」
  西絲蒂娜毫不遲疑,立刻以一道雷閃進行反擊。
  與此同時,她連續發動黑魔【急速飄遊】使出了疾風腳。
  西絲蒂娜縱身一躍,踩著結界的障壁繼續往空中跳。
  「──好快!?可是──……」
  阿迪爾一時沒能掌握住西絲蒂娜的蹤影,不過他立刻用手指改變展開在上方的星象圖,發動了某個超加速的魔術,藉此追上西絲蒂娜的速度。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
  唱咒的兩人在空中交錯、猛烈衝突。
  
  當兩人在結界內側展開激戰時……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東西到底要怎麼處理啊!?」
  「感覺根本打不破呢!」
  柯萊特和法蘭馨發動了魔鬪術和馬爾哈,攻擊結界的障壁。
  然而,結界的障壁卻紋風不動。
  「……看來也沒辦法用解咒的方式消除。這應該不是單純的銅牆鐵壁。」
  「彷彿『一開始就註定不會破掉』一樣……這種奇怪的魔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迦伊爾和瑪莉亞也一籌莫展地苦著臉。
  「《賢者之眸啊・看清萬物的真理・向我展示偉大的智慧吧》……」
  唯獨從剛才就不斷喃喃唱咒的莉婕,冷靜地表示:
  「……分析完成了。放心,這結界可以突破。」
  原來她剛剛是在利用黑魔【機能分析】解析阿迪爾的結界。
  「噢噢!這是真的嗎!?不愧是莉婕大姊!」
  「這個世界的魔術沒有『絕對』。這個結界也不例外。要維持這個強大的斷絕結界,負責在遠距離控制結界的副施術者,肯定就躲在附近。根據解析結果判斷,只要解決掉那個副施術者……」
  「就能破壞結界了嗎!?好,那我們立刻──」
  瑪莉亞等人迫不及待地準備展開行動,此時……
  「休想得逞。」
  一道凜然的聲音響起,同一時間,天空降下了大量的火球雨。
  帝國代表隊立即分散開來,躲避火球的攻擊。
  「什麼──!?」
  「哼,終於來了嗎!」
  往上一看,只見數名人影出現在斷崖上。
  從對方的衣著判斷──那些人是阿迪爾的隊友。
  「你們休想破壞阿迪爾的決鬥。我來當你們的對手。」
  有著美麗黑髮和小麥色肌膚的少女,筆直地俯瞰著莉婕等人。
  「……看來,按照理論兵分二路的決定,這下造成反效果了。」
  「哼!求之不得!快點來大幹一場吧──────!」
  柯萊特一改賽前畏縮的模樣,瞬間燒起了鬥志。
  只見她露出凶猛的笑容,魔力全開,拳頭因為魔鬪術發動而噴出火焰,以迅捷如野獸的身手衝上斷崖。
  「好,去吧!」
  法蘭馨也張開雙臂,召喚出背上長著白色翅膀的馬爾哈。
  馬爾哈一路緊跟著柯萊特。
  「嘖──那兩個蠢女人。」
  「哇、哇哇哇!柯萊特學姊和法蘭馨學姊!?突擊是不智的行為啊!」
  「進入狀況4!現在由我接替西絲蒂娜指揮全隊!眾人各自組成兩人小隊迎擊敵人!索敵組立即趕回來會合!我們去支援那兩個人!」
  莉婕當機立斷地接下了指揮權,利用通訊魔術向全隊下達指令。
  一場混沌不明的大戰,就此點燃戰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全場歡聲雷動。
  哈拉薩的阿迪爾所執行的策略儘管膽大包天,卻發揮了讓敵人措手不及的效果。
  哈拉薩徹底吃定了阿爾扎諾帝國……當每個人都覺得大勢已定時,莉婕冷靜地帶領隊伍重整態勢。戰況詭譎多變,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隊占優勢了。
  而且雙方展開的魔術戰,都有著高水準的表現。
  尤其是西絲蒂娜和阿迪爾,這兩人的對戰早已經超出了學生的層級。
  不管哪個畫面,都是值得一看、緊張刺激的戰鬥,讓現場觀眾無不看得血脈賁張。
  「那個叫阿迪爾的傢伙是蠢蛋嗎……主將單槍匹馬直接殺進敵人陣地,和敵方大將單挑,這也太誇張了……怎麼會有這麼異想天開的念頭……」
  「哼,碰到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感覺很討厭吧?那就是你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呀。」
  葛倫抱著頭傷腦筋,伊芙便如此挖苦他。
  「什麼啊?好像意有所指。」
  「沒有呀。」
  言歸正傳。
  葛倫抬頭凝視投射在上空的戰況畫面。
  「西、西絲蒂!?小心後面!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那樣,幹得好──────!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
  一旁的艾倫不停鬼吼鬼叫吵得不行,葛倫努力當作沒聽見。
  「…………」
  葛倫板著一張臉,注視著和阿迪爾你來我往展開魔術大戰的西絲蒂娜。
  阿迪爾無庸置疑是個強敵。
  坦白說……西絲蒂娜目前處於被壓著打的態勢。
  在上空展開的星象圖,以及帶有奇特音韻的咒文……面對阿迪爾所使出的前所未見的魔術,西絲蒂娜似乎有些驚慌失措。
  西絲蒂娜隨時有可能敗下陣來。
  「……請放心吧。」
  魯米亞輕聲向忐忑不安的葛倫說道。
  「西絲蒂是老師一手栽培出來的得意弟子……她一定不會辜負老師的期盼的……西絲蒂就是這樣的女孩。」
  「魯、魯米亞……」
  「我相信老師,連帶地,我也能夠信任老師栽培出來的西絲蒂。所以……請老師也相信西絲蒂的實力吧。」
  「……啊啊,說得也是……如果連我都不相信她,那也太不像話了……」
  如是說後,葛倫做好「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看到最後」的心理準備,目不轉睛地看著頭上的畫面。
  在觀眾們屏氣凝神的關注下,戰鬥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西絲蒂娜和阿迪爾在近距離以魔術正面交手。
  莉婕、迦伊爾、柯萊特、法蘭馨、瑪莉亞使出渾身解數,迎擊取得制高點優勢的哈拉薩選手們。
  雷文、基伯爾、吉妮、海恩克爾則是一路擊退來襲的魔獸,則快馬加鞭趕回現場支援隊友。
  究竟是哪一隊能獲得勝利,目前還難以下定論──
  
  ──同一時刻。
  大競技場的某個角落……
  「……是時候了。」
  一名單獨站在該處的男子,喃喃地自言自語。
  「雖然我跟妳無冤無仇,可是很抱歉……我得在這裡讓妳退出比賽了,西絲蒂娜・席貝爾。」
  男子全身噴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黑暗魔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方──
  
  隔著暴風之牆,西絲蒂娜召喚出雷電交加的雷閃。
  「……厲害!」
  被迫拉開距離閃避的阿迪爾,忍不住讚嘆。
  「沒想到我已經向自己施加這麼強力的『誓約』了,卻還是有無法一舉拿下的對手……這就是世界嗎!」
  透過魔術強化了身體能力的阿迪爾,以獵豹般的敏捷身手蹬上岩山,暫時和西絲蒂娜保持距離。
  「《BREA(火啊)\FREA(炎啊)\BREA(焰啊)》!」
  拉開距離的同時,阿迪爾詠唱咒文,操控頭上的星象圖。
  下一秒,西絲蒂娜四周掀起了猛烈的火焰風暴,將她包圍了起來。
  火焰的行動非常詭異,彷彿擁有自我意識。
  「《阻擋攔截吧・暴風之牆・延緩敵人的速度吧》──!」
  然而西絲蒂娜見狀,立刻唱起咒文反制,現場一陣狂風肆虐,把火焰往外圍吹散。
  「……連這招也被妳擋下了嗎?」
  「我不知道『誓約』是什麼!但我也有非贏不可的理由!不要以為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的人只有你們而已!」
  西絲蒂娜發動疾風腳,追擊往後退避的阿迪爾。
  單論最快速度,西絲蒂娜比阿迪爾突出。
  可是阿迪爾擁有柔軟的體術,搭配精密的身體能力強化術式,發揮出絕倫的效果。
  他身手矯健得如野生動物,來去自如地馳騁在崎嶇不平的地形上,輕鬆甩開西絲蒂娜的追擊。
  (未免太快了吧!?不對,是很敏捷!他的速度快到連我都覺得不可能追得上!)
  對速度頗有自信的西絲蒂娜,有點受到打擊。
  「雖然有點遠,但也只能這樣了!接招!《爆發吧暴風的戰槌》──《敲擊》《猛擊》!」
  西絲蒂娜唱出了黑魔【爆裂衝擊波】。
  由龐大的空氣壓縮凝聚而成的風之破城槌,連續三發直直射向阿迪爾。
  鏡子啊鏡子
  「嗚──!?《MERKATRA(鏡子啊)\MITRA(鏡子)》──!」
  即使閃掉前兩發,也會被第三發打個正著──阿迪爾瞬間下了這個判斷,詠唱咒文化為幻影,迅速逃離現場。
  耳裡接著傳來了破壞與破碎聲所組成的轟然巨響。
  失去目標的風之戰槌,擊碎了阿迪爾所攀爬移動的岩山。
  「怎麼可能!?居然被躲過了!?那是什麼魔術!?」
  原本以為這下贏定了,西絲蒂娜一臉錯愕。
  「……距離這麼遠,還能有那麼強大的威力啊。」
  另一方面,在遠處凝結成像的阿迪爾,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只要練到爐火純青,風之魔術也可以發揮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嗎……?這個世界果然很寬廣哪……」
  唰!
  於是,兩人紛紛在四周缺乏遮蔽物的開放性空間著地。
  相隔約莫十幾梅特拉的兩人,觀察著彼此的動靜,絲毫不敢大意。
  「妳真的很了不起。」
  阿迪爾警戒地擺出應戰姿勢說道。
  「能和妳這樣的對手在世界舞台交手,讓我備感光榮。」
  「……彼此彼此。」
  「不過……最後的贏家終究是我。」
  這時,阿迪爾伸出左手,抓住他舉起的彎刀刀身──往旁邊一劃。
  只見他的左手掌心被淺淺地割開一道傷口,鮮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下來。
  「哼,本來我也不想在第一戰就使出這招,可是面對像妳這樣的對手,我也不能再固執己見了……《ABRA(我)\STA(在此)\KEBRASTA(立下誓約)》──!」
  ──來了!
  西絲蒂娜的第六感發出了警告。
  阿迪爾恐怕要使出某種被他視為壓箱寶的秘術了。
  (要是我以不上不下的半調子魔術對抗的話,肯定會馬上敗下陣!我得搬出現階段我最強大的魔術,和他分庭抗禮──!)
  西絲蒂娜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
  她迅速展開了行動。
  「《風之民啊・聽命於我・我乃統御風的公主》──!」
  隨著令靈魂快要脫離身體的巨大魔力消耗,西絲蒂娜大聲唱出咒文。
  西絲蒂娜腳下的地面迸出猛烈的魔力光,瞬間形成魔術法陣,以她為中心開始旋轉──強烈的風有如受到轉動牽引,開始聚集在西絲蒂娜的腳底下。
  此乃黑魔改貳【暴風之鉗】,發動後可以完全支配四周所有的風。
  「──《EREREREET\ERFUREET\AREET》!」
  阿迪爾用手指修改星象圖,從傷口滴落的鮮血不斷蒸發。
  簡直就像拿阿迪爾的血做為燃料一樣,血霧不僅冒火,還噴出了火焰!彷彿滾燙的岩槳般,一個閃耀著刺眼紅光的火焰巨人逐漸具體成形。
  「該不會是火之魔神(依弗利特)吧……!?」
  「呵……那副姿態……我懂了,西絲蒂娜。妳是風之魔神(吉茵)嗎?」
  一邊是火焰的支配者,另一邊則是統御風的公主。兩人對峙的畫面,意外地十分酷似哈拉薩的耶路・羅德神話所描述的二柱神之戰。
  「好了……看起來我們兩個都沒辦法讓這麼強大的力量長駐。」
  「是呀。」
  光是要維持住【暴風之鉗】的發動狀態,西絲蒂娜的魔力就以驚人的速度被鯨吞蠶食。
  阿迪爾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鮮血源源不絕地自手上的傷口流出,蒸發成血霧,進而轉化成火之魔神的燃料。
  那應該就是所謂的『代價』吧。稍有差錯的話,阿迪爾很有可能會因為出血過多而死。
  「準備接招吧……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可以怨恨對方。」
  「──那當然!」
  於是,阿迪爾的火之魔神。
  所有受西絲蒂娜支配的風。
  眼看兩人正準備要朝對方釋放那股驚天動地的力量時──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突然間,四周響起了極為駭人的猛獸咆哮聲。
  磅!
  與此同時,把西絲蒂娜和阿迪爾包圍起來的斷絕結界也應聲崩解了。
  「什麼──」
  「……咦!?」
  阿迪爾和西絲蒂娜嚇了一跳。
  這個不在預期之中的突發狀況,讓兩人下意識地解除了魔術。
  風和火焰就像曇花一現似地消失了。
  「……怎麼可能?難道薩拉丁被幹掉了!?也太快了吧……」
  阿迪爾不可置信似地呆站在原地,轉頭望著其他方向。
  這時---
  『西絲蒂娜!不好了!』
  基伯爾的聲音透過通訊魔術傳進西絲蒂娜耳裡。
  「發生了什麼事!?」
  『我知道這個狀況很難以置信,可是妳要保持冷靜!現在,妳那裡──』
  心急如焚的基伯爾如連珠炮般向西絲蒂娜報告,這時──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陣彷彿天塌下來般的咆哮聲,蓋過了基伯爾的聲音。
  「──那是什麼!?」
  西絲蒂娜和阿迪爾驚訝得目瞪口呆。
  張開的皮膜翅膀、如小山般的巨大身軀、作勢要吃掉獵物般的血盆大口。
  從天而降的,是一個閃耀著銀色光輝,具有壓迫性的暴力化身。
  只見那隻魔獸隨著一陣天搖地動,降臨在兩人面前,揚起長長的脖子睥睨著他們──
  「銀翼飛龍……!?」
  「騙人!銀翼飛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賽場確實配置有形形色色的魔獸。
  銀翼飛龍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銀翼飛龍不是學生可以輕鬆應付得來的對手,不過其實牠是草食性魔獸,除非貿然入侵牠的巢穴,否則牠鮮少會主動攻擊人類。
  (明明基伯爾他們慎重地幫忙測量出銀翼飛龍的活動領域了!按理說我們和牠保持了充足的緩衝距離!怎麼會──!?)
  西絲蒂娜還沒來得及恢復冷靜,銀翼飛龍便開始行動了。
  那雙冰冷銳利的藍色眼睛,定定地俯視著嬌小的西絲蒂娜不放。
  「……咦?」
  連思考「為什麼?」的時間也沒有。
  銀翼飛龍突然發揮以那巨大身軀難以想像的敏捷度,衝向西絲蒂娜發動攻擊──
  「什麼──!?《疾》──!」
  西絲蒂娜不假思索,立刻連續發動黑魔【急速飄遊】。
  西絲蒂娜透過疾風腳,從銀翼飛龍那粗得像圓木一樣的尖牙下跳開,逃過了一劫。
  原以為那只是銀翼飛龍一時發狠的舉動,沒想到牠那雙冰冷銳利的藍色眼睛似乎鎖定了獵物,持續死盯著利用疾風拉開距離的西絲蒂娜──
  銀翼飛龍用力拍擊背上的翅膀,在四周掀起了一陣狂風,起飛衝向西絲蒂娜。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為、為什麼只針對我──!?」
  視野裡的風景就像洪水一樣往後方流逝。
  西絲蒂娜不敢多看陰魂不散地在後頭追殺著自己的龐然大物一眼,只能拚命翻山越嶺、穿過溪谷,設法逃亡──
  
  「──有人作弊!快點停止比賽!」
  現場觀眾在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後一陣譁然。
  葛倫也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嚷嚷。
  「……你冷靜一點。」
  「這教我怎麼冷靜得下來!?」
  葛倫吼叫似地回應態度冷靜的伊芙。
  「那頭銀翼飛龍會脫離活動領域,用龍的咆哮打倒結界的守護者,並且只針對白貓攻擊,很明顯就是人為操作!」
  「不能排除這可能是敵隊的魔術戰略。說不定他們用了精神支配系或召喚系的魔術,控制住銀翼飛龍……」
  「怎麼可能啊!?妳睜大眼睛看看哈拉薩的選手!哪個人不是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
  「我知道,拜託你冷靜一點。」
  見愛徒身陷危機,葛倫整個人心慌意亂,伊芙潑冷水般地說道:
  「我也覺得這十之八九是第三者的惡意干涉。問題是,賽場和外界中間隔著頑強的斷絕結界,能完全抵擋住外界的干涉。
  而魔術更是受到嚴格管制,所以按理而言,不可能有第三者透過精神支配術或召喚術進行惡意干涉。
  至少主辦單位相信他們的防衛滴水不漏,所以現在他們也只能判斷那是哈拉薩所採取的某種作戰。比賽沒辦法說停就停。」
  「妳應該也知道銀翼飛龍的魔術耐性有多誇張吧?學生怎麼可能有辦法控制得了牠──」
  「昨天比賽的時候,曰輪之國的佐久夜・木葉不就示範過一次了嗎?」
  「……那種超乎常人的怪物是例外吧……!?」
  葛倫不禁咬牙切齒。
  正因為選手裡面不乏有那種出乎尋常的怪物存在,所以比賽不會因為一點異常狀況就輕易喊停。
  「無論如何……總算等到這一刻了。」
  伊芙憤恨地撩起頭髮,露出了滿是冷汗的額頭說道。
  「第十三聖伐執行隊……他們到底是怎麼動手腳的……?」
  面對敵人那無影無蹤、捉摸不定的行動。
  葛倫和伊芙也只能按捺焦慮的心情,繼續關注賽況。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阿迪爾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看著西絲蒂娜和銀翼飛龍的鬼抓人遊戲,這時──
  「……阿迪爾!你有沒有受傷!?」
  一名小麥色肌膚的黑髮美少女,降落在阿迪爾身旁。
  「艾兒希德。」
  「雖然你可能對這種做法感到不齒……不過現在是大好機會。」
  艾兒希德向面露複雜表情的阿迪爾如此說道。
  「雖然我們占了地形之便,可是對方有人數優勢。目前戰況暫時陷入膠著,但我們遲早會被對方壓著打。」
  「…………」
  「西絲蒂娜……既然她成為銀翼飛龍的獵物,事情就簡單多了。她不是三兩下就能擺平的對手吧?我們必須在她重回戰線以前削弱敵方的戰力,否則到時候落敗的人就是我們了喔?畢竟我們不知道銀翼飛龍一時興起的攻擊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勝利。
  奉這兩個字為圭臬的參謀,冷酷地做完局勢分析後,阿迪爾點頭附和。
  「……妳說得對。雖然很遺憾,好好的一場勝負最後變成這樣……不過我們肩上也承擔著祖國的名譽……所以我們千萬不能輸……不管發生什麼事。」
  「……阿迪爾。」
  「我知道了。我親自出馬,一口氣壓制對方的攻勢。」
  「……對不起。」
  「這不是妳的錯。只不過……我是真心想和她(西絲蒂娜)公平競爭。」
  阿迪爾瞥了一眼在對面岩山的小小身影,西絲蒂娜正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擺脫張著血盆大口、在後面窮追不捨的銀翼飛龍。
  「好,我們上吧!這場戰鬥……最後勝利的會是我們!」
  阿迪爾和艾兒希德宛如一陣風,火速趕往了激戰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會場所掀起的狂熱,隨著時間流逝不斷升高。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西絲蒂!?危險!?」
  觀眾席上的艾倫鐵青著臉驚聲尖叫。
  「可惡────!那隻龍是有什麼毛病啊!?太不公平了吧!?」
  卡修也難掩氣憤地叫囂著。
  「嗚……大家都在節節敗退……!」
  「畢竟我方的主巫師現在處於形同無法戰鬥的狀態啊……!」
  「沒、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再這樣下去……局勢很不樂觀呢。」
  溫蒂、瑟西魯、琳恩、泰瑞莎等人則是心驚膽顫地關注著戰況。
  「老、老師……」
  「嘖……!」
  葛倫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不安地望向自己的魯米亞。
  西絲蒂娜受制於銀翼飛龍的追殺,被迫脫離戰線。
  敵方的主巫師阿迪爾也因此獲得了自由發揮的空間。
  在哈拉薩隊把阿迪爾推上前線後,帝國隊現在完全被壓著打。
  投射在上空的眾多影像裡,其中一個就是西絲蒂娜被龍追著跑的畫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動了疾風腳的西絲蒂娜加速衝刺,凌空飛馳。
  她以極快的速度掠過超低空,一路擴散著衝擊波,馳騁在裸露出岩壁的大地上。
  她稍稍錯開飛行軌道,有驚無險地閃過了從頭上劈下的銀翼飛龍尖爪。
  霎時,西絲蒂娜以三角跳的方式攀上了岩山。
  銀翼飛龍的尖爪來勢洶洶地粉碎了先前西絲蒂娜所踩過的位置。
  越過綿延不絕的溪谷後,西絲蒂娜一舉飛上了天空──就在那個瞬間,銀翼飛龍從後方強勢來襲。
  眼看牠的爪子就要撕裂西絲蒂娜的時候……
  西絲蒂娜突然一個扭身,失速往下墜落──
  銀翼飛龍剎車不及,只能眼睜睜地讓西絲蒂娜逃過一劫──
  往溪谷的懸崖下方墜落的西絲蒂娜,再次發動了疾風腳,以驚人的速度踩著懸崖壁面往下衝──
  最後當西絲蒂娜就快迎頭撞上地面的瞬間,她又突然一個翻身,以疾風為助力踩著地面往上蹬,一口氣躍上了左右兩側被斷崖包夾的細長裂縫。
  在空中盤旋的銀翼飛龍見狀,再度鍥而不捨地從後面追擊西絲蒂娜──
  少女與飛龍的死亡賽跑彷彿沒有盡頭,愈演愈烈──
  
  「怎麼辦?葛倫。」
  當觀眾們為西絲蒂娜搏命演出的賽跑陷入瘋狂時,伊芙冷冷地向葛倫問道。
  「即便西絲蒂娜的魔力容量跟怪物沒兩樣,照她目前的消耗速度,很快就會枯竭了。要阻止悲劇發生……要棄權的話,只能趁現在了。總監督有棄賽的權利。現在棄權的話,至少可以保住西絲蒂娜一命。」
  「……嗚!」
  「老師!」
  見葛倫按捺不住站了起來,魯米亞不禁大叫。
  葛倫的手中握著宣布棄權用的照明信號彈發射筒。
  已經沒有轉圜餘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之銀翼飛龍死纏著西絲蒂娜不放。而且葛倫也無力阻止這一切。
  那麼,身為總監督,葛倫有責任停止這場比賽。
  (沒辦法了……!這也是無可奈何……!)
  當葛倫準備射出照明信號彈,向主辦單位宣告棄賽決定時──
  「────什麼!?」
  映照在半空中的畫面裡的西絲蒂娜,和葛倫對上了視線。
  當然,他們實際上沒有四目相對。
  但葛倫還是可以感受得出來──西絲蒂娜的確透過會場的影像轉播器注視著葛倫。
  她用眼神向葛倫傳遞了一個訊息──
  
  ──我還沒認輸。我辦得到。請讓我繼續奮戰下去──
  
  那雙閃耀著堅定光輝,仍對勝利充滿了強烈執著的眼眸,如此向葛倫疾呼,帶有勝過千言萬語的說服力。
  「……西絲蒂娜……!」
  看到她堅定的眼神,葛倫放下高舉到一半的照明信號彈發射筒。
  他咬著牙壓抑自己的過度保護心態,決心要相信西絲蒂娜這名魔術師。
  「……好……妳就放手一搏吧!」
  或許是感受到了葛倫的信任吧。
  按理來說,西絲蒂娜應該看不見葛倫的表情,可是畫面裡的她此時卻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緊接著,西絲蒂娜以高速的機動力擺脫銀翼飛龍,像結印般凹折右手手指,變化出各種複雜的手勢。
  「……!?」
  「那是在打暗號吧。」
  伊芙發現西絲蒂娜手指做出不自然的動作,下了這番結論。
  「那是你跟西絲蒂娜專用的原創暗號吧?換句話說,她在向你傳遞訊息……所以呢?她說了什麼?」
  「沒、沒錯……呃,『龍』、『行動』……『不自然』……『有規則性』?」
  「龍的行動模式有不自然的規則性?這是什麼意思……?」
  伊芙似乎聯想到什麼,摀住了嘴巴。
  「這麼說來……雖然銀翼飛龍總是緊追著西絲蒂娜……但有時候會在奇怪的節骨眼變得遲鈍,彷彿跟丟了目標一樣。」
  「我們是透過畫面,從第三者的角度觀看,所以每次看到這種情況,都以為是白貓偶然躲進了死角……不過看在白貓的眼裡,飛龍的行為很明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也就是說有不自然的地方?難道說……!?」
  葛倫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上的地圖。
  那正是西絲蒂娜和銀翼飛龍正以性命相搏的賽場地圖。
  葛倫抬頭望向西絲蒂娜的影像畫面,和地圖對照。
  只見西絲蒂娜似乎深信葛倫會幫忙驗證,一路引著銀翼飛龍在賽場上奔馳──
  葛倫逐一在地圖上標記出,銀翼飛龍在詭異的節骨眼跟丟西絲蒂娜的地點。
  ──不久……
  地圖上浮現出了不自然的圖案。
  「看來,藏在細節裡的魔鬼現形了……!?」
  在高低起伏顯著的賽場上,那些標記點只存在於遮蔽物的西北側附近。如此不自然的現象絕非偶然。
  「換句話說……銀翼飛龍在進入東南側觀眾席的視野死角時,牠的行動就會變得不自然嗎?」
  「沒錯,也就是說,那個敵人就躲在這座大競技場的東南方某個角落搞鬼。」
  葛倫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了信心,站了起來。
  「伊芙!我要去東南側的觀眾席逮人!妳也來幫忙!」
  「你傻了嗎!?那怎麼可能!?」
  伊芙一口氣回絕了葛倫不切實際的提案。
  「你能鎖定出敵人的大致位置,確實是很厲害!可是你知道現場有幾千名觀眾嗎!?一個一個調查,還沒查完太陽都下山了!」
  「…………」
  「證據確實顯示出有人在動手腳!不過,對方靠的不是魔術!畢竟賽場被斷絕結界籠罩住了!而且,既然敵人沒有使用魔術,我們甚至無法用逆探測魔力的方式找到對方!要在這種狀況下揪出敵人根本不可能!」
  然而──
  「……呵。幸好在場的是伊芙和魯米亞妳們。」
  葛倫露出了狂傲的壞笑。
  「……啊?」
  「咦?老師?」
  「而且,也幸好賽場設有觀眾絕對無法用魔術干涉的斷絕結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結界,讓我能夠確定對方使用的不是魔術,現在我也只能豎起白旗投降了呢〜〜」
  葛倫戲謔地竊笑著,如此說道。
  難道他是因為走投無路,腦袋變得不正常了嗎?
  「我們走吧,魯米亞、伊芙。我們去給那些胡亂撒野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輪到我們反擊了!」-
  
  ──另一方面。
  「勸你們早點放棄吧!」
  小麥色膚色的少女艾兒希德帶領其他四名哈拉薩隊員,跟基伯爾、法蘭馨、柯萊特、吉妮展開了激戰。
  目前戰況由哈拉薩取得一面倒的優勢。
  阿迪爾突如其來參戰後,海恩克爾很快地就被阿迪爾的火焰魔術擊退了。
  為了制衡火力強大的阿迪爾,雷文、莉婕、迦伊爾連袂出擊,可是三人非但沒有討到便宜,甚至還一路屈居下風。在單槍匹馬的阿迪爾面前,雷文等人是遍體鱗傷。
  基伯爾、法蘭馨、柯萊特、吉妮四人雖然想支援,卻遭到以艾兒希德為首的哈拉薩魔術師五人組攔截阻斷。
  原先帝國代表隊所擁有的人數優勢早已不復存在。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可惡的傢伙!」
  「真是死纏爛打呢!讓我們過去!」
  柯萊特和法蘭馨雙人組發動突擊。
  柯萊特揮舞燃燒著火焰的拳頭,法蘭馨也召喚出了馬爾哈──然而她們的攻勢全被哈拉薩的魔術師聯手施展的結界障壁擋下,僅留下壯觀的魔力火花。
  「有機可趁──!」
  艾兒希德掌握大好機會,手持彎刀鑽到了落單的基伯爾跟前。
  對不擅長近距離戰鬥的基伯爾而言,這是相當致命的距離。
  「──得手了!」
  解決掉一個對手了──艾兒希德對這樣的結果深信不疑,這時……
  「…………」
  (咦……?他停止了呼吸……?)
  艾兒希德那出色的魔術師直覺和洞察力敲響了警鐘,要她趕緊離開。
  與此同時,艾兒希德嗅到一股若非警戒心夠強,否則根本不會察覺到的微弱刺鼻臭味─
  「──嗚!?」
  艾兒希德連忙拉開距離。
  「……妳的感覺還挺敏銳的嘛。」
  基伯爾悻悻然地瞥了當場逃離的艾兒希德一眼,自己也離開了那一帶。
  鍊金【痺霧陣】──這是一種一旦吸入身體,就會失去行動能力的麻痺毒霧,剛才基伯爾正是把這種毒霧散布在自己周遭。
  而且他站在不會對隊友造成影響的下風處。他知道只要刻意露出一點破綻,偏愛近距離戰鬥的艾兒希德就會自投羅網,策劃出這堪稱傑出的一手。
  (好險──如果我再往前踏進一步,被解決掉的人就是我了……!這個人真的是大意不得……!)
  艾兒希德感到不寒而慄,正咬牙忍住這股從背部往上竄的寒意時──
  「基伯爾同學!我來支援你了!」
  艾兒希德發現有無數的手裏劍,像流星雨一樣從上空射了下來。
  是吉妮。
  「──!?」
  艾兒希德用彎刀彈開手裏劍,往後跳開。
  「真可惜,剛才她差點就上當了呢,基伯爾同學。」
  「哼,看來今後我得好好研究如何改善麻痺毒的氣味了……」
  基伯爾用鼻子發出悶哼回應吉妮的同時,注視著往後退開的艾兒希德。
  「話說回來……我實在搞不懂你們。」
  趁著戰鬥的空檔,艾兒希德百思不得其解地說道。
  雖然帝國代表隊靠著頑強不屈的柯萊特和法蘭馨,以及詭計多端的基伯爾勉強維繫住戰況,但全隊都已經是在苟延殘喘了。
  這場戰鬥早就大勢已定。接下來不可能發生逆轉。而且從魔力消耗度判斷,基伯爾剛才那一招應該是最後的掙扎了。
  「勝負已經揭曉了。勸你們早點投降吧。」
  艾兒希德向基伯爾輕描淡寫地說道。
  「繼續拖延戰事是不智的行為。擔任主巫師的那個女孩……還有大好前程等著她。讓她在這種地方隕落,豈不是很可惜嗎?」
  「這個嘛……妳說得對。正常情況是如此。」
  聞言,基伯爾推了推眼鏡說道。
  「只可惜我們這支隊伍的主將老是不懂得服輸。所以我們也只好繼續死纏爛打下去了。」
  「在這種逆境下掙扎,到底有什麼意義?你們還是盡早──」
  「逆境?妳說這是逆境?」
  艾兒希德的說法讓基伯爾忍不住發噱,意有所指地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
  「逆境嗎……如果這種程度的狀況就叫逆境的話……哈哈哈,想不到你們還挺嬌生慣養的嘛。」
  基伯爾又推了一下眼鏡,挑釁地說道:
  「帶領我們學習的那個老師,不知道克服過多少的逆境,我們現在所身處的狀況跟他所經歷的那些逆境相比,簡直跟樂園沒兩樣呢。」
  「!」
  「如果碰到這點程度的逆境就叫苦,肯定會被那個不正經的人瞧不起。我說什麼也無法忍受。」
  明明已經陷入絕境,卻依然氣焰囂張,艾兒希德似乎被基伯爾這樣的態度激怒了。
  只見艾兒希德拉高音量回嗆:
  「你很喜歡強詞奪理呢……我會盡快讓你們解脫的!」
  「真笨……這也是魔術的一種喔。名字就叫『拖延時間』。」
  「〜〜〜〜!」
  受到基伯爾挑釁,艾兒希德氣到眼睛發紅,舉刀殺上前來。
  「吉妮!妳幫忙爭取時間!不要讓那傢伙有機會靠近我!」
  基伯爾唱著下個咒文,向吉妮下達指令。
  「是是是,瞭解〜唉,你這人的個性還真是難搞呢。」
  吉妮的身子壓低到不能再低,以彷彿在地上爬行般的超前傾姿勢衝刺,上前迎戰艾兒希德。
  
  ────
  ──死鬥仍未落幕。
  為了擺脫銀翼飛龍的攻擊、持續逃亡的西絲蒂娜。
  以壓倒性的力量徹底壓制住雷文、莉婕、迦伊爾三人的阿迪爾。
  展開一場膠著魔術戰的基伯爾和艾兒希德等人。
  隨著死鬥進行,場上的觀眾漸漸對戰鬥走勢形成了共識。
  照這個戰況發展下去,最後會是哈拉薩的勝利──
  現場的所有人,都開始對自己的預感深信不疑。
  ────
  
  「…………」
  一名身材精壯的老人正站在通道上觀看比賽。
  不過,與在觀眾席上抬頭看著畫面的其他人不一樣,這位老人是垂低視線直接注視賽場。
  當老人盯著賽場盯得入神時──
  叩。
  一名青年一聲不響地出現在老人身後,用槍口抵著他的背部。
  「……喂,停止這場愚蠢的騷動吧。」
  是葛倫。
  魯米亞站在持槍的葛倫身旁,握著他的手。
  「……你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我。」
  老人一動也不動地喃喃說道。
  「你到底使用了什麼伎俩?」
  「改天有機會再告訴你答案吧。」
  葛倫瞥了身旁的魯米亞一眼,露出竊笑。
  魯米亞的手綻放出微弱的光芒……她正在發動《王者之法》。
  「好,那我可以請教另一個問題嗎?」
  老人的身影漸漸失去色彩,變成了漆黑色。
  只見老人變成宛如影子般的存在後,突然扭曲變形。
  不久,那團影子重新結像成青年的模樣。
  由老人變身而成的那名青年是──傑斯・佛斯塔。
  「你是怎麼識破我的身分的?這麼講雖然有點自賣自誇,不過我的變身術堪稱世界一流。甚至連氣息和身體構造都能改變……」
  「很簡單。」
  葛倫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有一個很擅長熱源探知的幫手……這名偉大的小姐就叫依庫奈特。」
  「熱源?太荒謬了……你知道現在這個會場裡有多少人──」
  「──我請她探知的是『體溫低得異常的傢伙』。」
  傑斯頓時陷入緘默,有如要予以致命一擊般,葛倫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你……是『吸血鬼』對吧?」
  「…………」
  「我不知道聖堂騎士團為什麼要養吸血鬼,也不知道為什麼你這個吸血鬼能克制吸血衞動,保持人類的理性。
  不過吸血鬼是不死者。和正常人相比,體溫異常冰冷。這裡的場地非常遼闊,搜尋起來就像海底撈針,可是只要事先鎖定出大致的範圍,要把你揪出來就容易多了。」
  「…………」
  「而且──吸血鬼有支配和魅惑的魔眼。魔眼是一種能力,不是魔術。追根究柢,就跟投射到空中的影像一樣,光可以傳播到遠方。所以我懷疑視線也可以控制遠方的目標……即使辦不到,魔眼依舊是強大到不合常理的能力。」
  「為什麼你知道我是吸血鬼?」
  「對我來說不難……畢竟以前我曾殺死過吸血鬼。」
  葛倫瞬間想起一段苦澀的記憶……一個名叫卡蜜拉的少女臉孔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我從你的身上嗅到跟那孩子類似的氣息……不過,最大的關鍵還是你的搭檔說溜嘴的話……喚醒了我的記憶。」
  「……你說露娜?她到底說了什麼……?她才沒有說溜──」
  「『最喜歡吸血的變態』……不管她是在開玩笑或者嚇唬我們,這種形容也太過具體了。如果是憑空捏造的事,是不可能像她那樣不假思索就輕易說出口的。」
  聽了葛倫的分析,傑斯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
  「就這樣……?你單憑這個狀況,以及露娜不小心洩漏的、連情報也稱不上的情報,就找出了真相嗎……?」
  傑斯輕輕閉上閃耀著紅光的魔眼,垂下肩膀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他從眼睛朝著遠方施放某種力量的感覺也消失了。
  「露娜,妳果然太輕視他了。前特務分室的《愚者》……跟這個代號名稱相反,你是個聰明得可怕的麻煩人物……」
  「廢話真多,吵死了,給我閉嘴,你這變態。」
  葛倫用槍口用力地頂了傑斯的背部一下。
  「這把槍裡裝了淨銀彈。就算你是力量強大無比的吸血鬼,碰到這把槍一樣──」
  「我先提醒你,這種程度的淨銀彈傷不了我。因為我可是如假包換的始祖。」
  「……始祖……?」
  「哎呀,不應該隨便洩漏情報給你的。」
  傑斯面露苦笑說道。
  下一秒,傑斯的身體瞬間化成一團黑色的霧逐漸消逝。
  「混、混蛋!想溜嗎!?」
  『是啊,沒錯,這次是我輸了。我不打算在這裡引發無謂的騷動。』
  葛倫不甘心地瞪著逐漸消逝的黑霧時,腦海裡直接響起了傑斯的聲音。
  『葛倫・雷達斯。你說什麼就是不肯放棄嗎?既然如此,我也不耍小伎俩了。我會全力以赴跟你一較高下。』
  「呿……儘管放馬過來吧,混帳東西。」
  不久,確認傑斯的氣息徹底消失後,葛倫收回了手槍。
  「老、老師……」
  「別擔心。沒辦法,暫時就先這樣吧。」
  葛倫咧嘴微笑,試圖讓忐忑不安的魯米亞放心。
  接著他目不轉睛地眺望著遠方的賽場。
  「……總之,狀況應該會有所改變。接下來……就看白貓他們的表現了。」
  這時,葛倫臉上的表情不再帶著不安,取而代之浮現的是對他們的信心。
  
  西絲蒂娜踩著岩山跳躍。
  飛龍拍擊著巨大的翅膀,像是要她吞進肚子裡般窮追不捨。
  儘管西絲蒂娜來去自如地在賽場上縱橫馳騁,她終究是在地上奔竄的渺小人類,飛龍則是翱翔天際的霸者。
  只見飛龍的血盆大口離西絲蒂娜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即使如此,西絲蒂娜一下子直衝、旋轉、轉換方向、快跑、疾馳──不疾不徐地一次又一次擺脫飛龍的追擊──
  然而,銀翼飛龍總是有辦法搶先一步攔截西絲蒂娜。
  一個巨大的陰影覆蓋住整片天空──只見飛龍挾著無比強大的壓力和速度,從西絲蒂娜的正上方飛降,試圖伸長利爪抓住她。
  當所有觀眾都以為西絲蒂娜這次真的要被逮住的時候──
  「──嗄嗚嗚嗚……?」
  只見飛龍突然停止了攻擊,不停地拍擊翅膀,停在半空中。
  最後,飛龍在原地盤旋了兩三圈後,沒來由地放下了原先的執著。
  牠看似對西絲蒂娜失去興趣,振翅朝著自己的活動領域飛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
  西絲蒂娜似乎早知道事情會這麼發展,嘴唇勾出了微笑的形狀。
  「……我等這一刻很久了。謝謝你,老師。」
  只見在空中疾馳的西絲蒂娜,行雲流水地往後翻了一個跟斗。
  她降落在附近的岩山上,以強烈的風壓為助力,讓自己轉換方向。
  她持續灌注魔力在疾風腳上,以和剛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驚人速度,朝著某個方向飛躍而去。
  西絲蒂娜感覺得到其他人仍在奮戰不懈的氣息,而那股氣息愈來愈強烈了──
  
  「竟然能堅持到現在。你們真的很強。」
  「嗚──!?」
  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已經徹底陷入了絕境。
  現場儼然成了灼熱地獄。
  眼前所見都是紅色,不只是空氣,甚至連天空都因為熾熱的火焰而變成一片火紅。
  場上所有東西都在燃燒。就連岩石也是滾燙的,在烈火的焚燒下漸漸融化──
  這一切都源自於阿迪爾的火之魔神引發的火海。
  隨著戰況演變,帝國代表隊的選手們陸續集合在一塊,如今正受到地獄般的烈焰攻擊。
  「──好可怕的火勢……!?」
  「呣──!?」
  「好、好熱……好熱喔……!」
  「迦伊爾同學……!你要是再撐下去的話……!」
  「少囉嗦,退到後面去……!」
  防禦能力最突出的迦伊爾,為自己施加了層層魔術防禦,化身成肉盾,挺身站在其他隊友前面,以肉身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灼熱。
  雷文、莉婕、基伯爾也從旁協助設下防禦結界,為了盡可能地降低火焰的威力拚盡全力。
  即使精銳們傾囊而出,那股壓倒性的熱量依然貫穿了防禦,一點一滴地慢慢蠶食著帝國代表隊成員們的身體。。
  「大、大家……!抱歉……!我的力量實在不夠……!」
  儘管瑪莉亞施展了大範圍法醫咒文,全力治療隊友──可是緩不濟急。
  「可惡,怎麼會這樣……!?都已經把魔術防禦加強到這種程度了……結果還是一樣嗎!?」
  「……嗚嗚嗚嗚嗚嗚啊……!好熱……呀……!」
  柯賽特咬牙忍耐,法蘭馨難過到忍不住呻吟。
  帝國代表隊四面八方都被岩漿般的厚重火牆包圍,根本無處可逃。
  沒有比這更窘困險惡的境地了。
  「還是不肯乖乖投降嗎?……再撐下去,你們可是會死的喔。」
  阿迪爾一臉從容地向帝國代表隊下最後通牒。
  依偎在阿迪爾身旁的艾兒希德,則放心不下似地向他耳語:
  「……阿迪爾,你真的沒問題嗎?」
  「嗯,放心吧。血量還很充足。」
  阿迪爾看著以驚人的速度從手上傷口蒸發燃燒的鮮血回答。
  「而且輸贏在西絲蒂娜脫離戰線的當下,就已經決定了。」
  「沒錯。雖然費了很大的工夫……不過我們終於要獲得勝利了。」
  艾兒希德勝券在握似地環視四周後,發現其他靜觀其變的哈拉薩隊員們臉上也都掛著沾沾自喜的表情。
  那個表情就像在說「他們已經輸定了,不可能發生扭轉局勢的奇蹟」一樣。
  「好,是時候給他們一個痛快了……我要他們每個人至少都被燒斷一條胳膊,誰教他們這麼死腦筋……」
  阿迪爾面露冷酷的微笑。
  「哎,反正場上好像有厲害的甦生師在,到時再讓甦生師替你們想辦法吧?」
  阿迪爾這麼說完,準備解放更多的鮮血,強化火之魔神──就在此時……
  「……唉,終於來了嗎?」
  基伯爾輕聲地自言自語後,剎那間──
  
  ──一陣帶有強大威力的龍捲風,席捲了現場。
  
  「──什麼!?」
  場上的人無不嚇得目瞪口呆。
  就像憤怒的風神突然情緒失控,開始大肆破壞般,現場狂風肆虐,一片狼藉。
  場上的大片火海悉數被暴風吹散,原本被火焰燒到半垮的岩山也不敵強大的風勢崩塌毀壞,碎片被捲向遠方的天空──
  「呀啊啊啊啊啊啊──!?阿迪爾──!?」
  「艾兒希德!?」
  ──就連艾兒希德等一票哈拉薩代表隊的成員,同樣被風捲走,消失在遠方的天空。沒有人抵抗得了那陣暴力與威猛的風。
  現場剩下的,只有燒焦的大地和呆若木雞的帝國代表隊成員。
  以及當機立斷讓火之魔神保護自己,不受暴風侵害的阿迪爾。
  「……這陣風……難道是……!?」
  阿迪爾抬頭一看──像流星一樣劃過天際的銀髮映入了他的眼簾。
  只見一名少女有如降臨大地的女武神般,挾著風壓從天而降。
  她以驚人的超級神速,筆直地朝著阿迪爾飛去──
  「──黑魔改貳【暴風之鉗】!」
  「西絲蒂娜──────────────────!」
  阿迪爾放聲嘶吼。
  那不是一度錯失手到擒來的勝利而發出的怒吼。
  而是因為能在這進退維谷的關鍵時刻再次和勁敵對壘,所發出的喜悅咆哮。
  空中的西絲蒂娜。
  地上的阿迪爾。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與此同時,雙方都領悟到一個事實。
  下一步──下一步將決定一切。
  彼此的消耗都已經來到了極限。
  接下來兩人只能燃燒自己,把最後的籌碼賭在這場因緣際會促成的奇蹟對決上。
  「──《劍之乙女啊・於蒼穹舞劍・於大地跳舞吧》────!」
  西絲蒂娜詠唱了黑魔改【劍之舞者】,並且以【暴風之鉗】強化。
  西絲蒂娜的四周瞬間出現無數彷彿連空間也能劈開的可怕真空刃。
  「《ABRA(我)\STA(在此)\KEBRASTA(立下誓約)》──!」
  阿迪爾也不甘示弱地唱咒。阿迪爾的血液爆炸性地瞬間沸騰,站在他身後的火之魔神噴出凶猛的烈火,體型變得更大,愈來愈大──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西絲蒂娜所施展的、數以千計的真空之刃亂舞。
  阿迪爾所施展的、以螺旋軌跡向上噴竄的超高熱紅炎。
  ──兩者在空中正面衝突。
  
  
  
  猛烈的爆炸。
  威力強大到足以引發天崩地裂的烈風與灼熱,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
  ──最後……
  咚!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和阿迪爾錯身而過的西絲蒂娜著地後,鞋底和膝蓋磨擦著地面,滑行了十幾梅特拉的距離。
  「……嗚!?」
  好不容易終於剎車的西絲蒂娜,痛苦地扭曲著臉。
  她的左手嚴重灼傷,模樣慘不忍睹。
  「西絲蒂娜!?」
  少了施展魔術用的左手,這下完蛋了。
  屏住呼吸在一旁觀戰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心頭一驚,內心充滿了絕望,然而──
  「…………、……厲害……」
  數秒鐘的寂靜被打破,眾人回頭一瞧,被阿迪爾的模樣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阿迪爾的身體有一道很深的撕裂傷,範圍從右肩橫跨到左側腹。
  即便口吐鮮血,阿迪爾的臉上依舊掛著清朗的微笑。
  「……是妳贏了……西絲蒂娜……」
  最後向勝利者獻上讚揚後……
  阿迪爾應聲倒下,失去了意識──
  
  哈拉薩的主巫師阿迪爾落敗。奇蹟的大逆轉。
  宣布勝負已分的信號彈,瞬間在大競技場的上空盛大地炸開。
  會場瞬間籠罩在一股驚天動地的狂熱與歡聲之下。
  
  「呼……!呼……!」
  西絲蒂娜心神恍惚地看著緊急趕到現場的救護班法醫師們,為受了重傷的阿迪爾展開急救的畫面,這時──
  「幹得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妳做到了呢,西絲蒂娜學姊────────────────!」
  帝國代表隊的成員們一股腦兒地蜂擁而上,簇擁著西絲蒂娜。
  「妳這傢伙真是的──!每次都搶盡鋒頭──!」
  「西絲蒂娜學姊真的好帥氣喔!本來是魯米亞學姊派的我,都忍不住想要變心支持西絲蒂娜學姊了──!」
  柯萊特、法蘭馨、吉妮、瑪莉亞無不欣喜若狂。
  「辛苦妳了,西絲蒂娜。」
  「呼。真不愧是我的競爭對手……應該可以這麼說吧。」
  「哼,為什麼不早一點現身啊,害我們撐得那麼辛苦。」
  莉婕、雷文、基伯爾、迦伊爾則是在一旁看著這樣的西絲蒂娜。
  彷彿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般,一時之間,西絲蒂娜只是茫然地注視著那些夥伴……
  (……這樣啊……原來……我贏了嗎……)
  隨後,西絲蒂娜舉頭仰望天空。
  冰涼的風吹在火燙的身體上,感覺十分舒服。
  原本一片火紅的天空,在熱氣被驅散後,現在又恢復成無比清澈的蔚藍色。
  (……如何呢?祖父……我是不是有稍微縮短和你的差距了呢……?)
  西絲蒂娜像是在看著什麼令人目眩神迷的事物般,彷彿是在看著故鄉的天空之城似的,露出了豁達明亮的表情──
  
  「……哦,算妳厲害,白貓。」
  「西絲蒂……辛苦了……」
  在歡聲如浪潮般起伏的觀眾席上。
  站在通道上的葛倫和魯米亞,透過空中的投射影像,關注著西絲蒂娜等人。
  「……總之是解決眼前第一道難題了……」
  不過,根本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第十三聖伐執行隊。除非擺平他們,否則事情不會結束。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那兩個人鐵了心要妨礙帝國代表隊。
  一想到他們之後很可能繼續用這種卑鄙的方式介入比賽,葛倫就不禁感到頭痛。
  (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誰要讓你們得逞啊。)
  葛倫以視線守護著歡天喜地地沉醉在勝利中的學生,再度下定決心。
  (倘若你們堅持要搞破壞的話……我肯定會狠狠打斷你們高傲的鼻子。休想騷擾我的學生……!)
  這時,魯米亞輕輕握住了葛倫的手。
  「不管是大家的夢想……還是西絲蒂的夢想,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老師。」
  魯米亞用燃起決心的平靜眼神注視著葛倫。
  「我願意協助老師。不對,應該說請讓我協助老師。」
  「……謝謝妳,魯米亞。」
  語畢,兩人相視而笑。
  他們透過空中的影像,靜靜地注視著畫面裡,因為勝利的喜悅,興奮得渾身發抖的學生們──
  
  
  


  第六章 惡意的巢窟
  
  
  位於自由都市米拉諾帝國領事館的辦公室。
  「是嗎……看來他們順利打贏首戰了呢……」
  聽完秘書官的報告後,坐在辦公桌前的阿莉希雅,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而且果不其然,第三者──第十三聖伐執行隊也出手干預了。
  (這不可能是主張和帝國協調、融和的華伊斯司教樞機卿或休尼拉爾教皇聖下動的手腳……他們背後的人,恐怕是主戰派的亞齊波路德樞機卿,或者格拉穆德樞機卿……)
  阿莉希雅瞥了窗外一眼後,陷入沉思。
  (他們干涉比賽的用意,果然是想威脅我嗎?他們是在警告我「如果珍惜學生的性命,就趁早停辦首腦會談打道回府」?還是……)
  至今幕後黑手仍未發布任何聲明。
  現階段還無法判斷他們真正目的的是什麼。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有人正利用魔術祭典和首腦會談當掩護,背地裡推動某種陰謀。
  (現在想再多也無濟於事。只能相信葛倫一定會保護好那些學生……我一定要全力促成和平……哪怕必須付出這條性命做為代價!)
  阿莉希雅為自己打氣後,重新面對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文件。
  阿爾扎諾帝國和雷薩利亞王國如果要達成協調與融和,勢必有許多不能逃避的問題,這些文件記載的就是那些問題的內容和解決方案。
  必須處理的有領土、交易路線、過去的紛爭所留下的清算問題、保有戰力的比例等等……各問題的解決方案和妥協方案,還有以此為基礎增修的條文……
  這些資料阿莉希雅已經重看過好幾次,幾乎快背到滾瓜爛熟了,她睜大眼睛尋找破綻,絞盡腦汁思考有沒有條件更好的替代方案。
  (……關於這些問題,如果雙方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共識,和平就不會到來。而且絕對不允許失敗。這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時刻。我一定得繃緊神經才行……)
  不過,或許是連日操勞的關係吧。
  阿莉希雅的臉上顯現出濃濃的疲態。
  阿莉希雅摘下眼鏡放在桌上,輕輕低捏了眼頭。
  (時代已經變了……過去王國只因為『帝國信仰新教』這個原因,就切斷了溝通管道……可是自從教皇廳的領導人換人後,兩國的關係奇蹟性地改善成能夠對話的狀況。
  不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無論如何,後天……後天的首腦會談就將決定一切……沒錯,一切就看那場會談了──)
  當阿莉希雅正在為即將到來的重要時刻醞釀鬥志時──
  「打擾了,女王陛下。」
  一名男子在敲門後恭敬地走進了辦公室。
  亞賽爾・魯・依庫奈特公爵。
  他是參加本次首腦會談的帝國代表之一。
  「有什麼事嗎?依庫奈特卿。」
  「關於里布爾領地的問題,臣想出了一個比在圓桌會議討論出的乙案・甲案更為有效的對策,在此呈給陛下參考。」
  阿莉希雅接過依庫奈特卿遞來的文件。
  接著她迅速地瀏覽了文件的內容。
  「……原來如此。與其直接割讓,採用提供補助金的方式,確實更為有效。」
  「是的,根據實地調查的結果,這個方案也讓當地居民在情感上比較容易接受。」
  「謝謝。我會參考你的意見,立刻重新修正前一版的案件。」
  「……陛下,您是我們帝國的棟梁。請務必保重身體。」
  「好的,我知道。」
  阿莉希雅面帶親切的笑容,送依庫奈特離開辦公室。
  與此同時,她不敢大意地在內心推敲依庫奈特卿的真實意圖。
  (依庫奈特卿……他明明是帝國政府高層裡的鷹派領袖……如今卻大力協助推行融和政策……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否別有居心。即使引發了部分盟友的反彈,他也不以為意,到底是為了什麼……?)
  阿莉希雅感覺得出來依庫奈特卿抱有某種深不可測的野心,同時也感覺到未來可能會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可是依庫奈特卿沒有露出馬腳。
  表面上他依然是為帝國立下了豐功偉業的英雄。民間也有很多他的支持者。
  (……你到底在企圖什麼……?)
  阿莉希雅想不出答案。
  現在的阿莉希雅沒有足夠的時間和人才,無法拆穿依庫奈特卿的真面目。現況也不允許她分心去做那種事。
  (嗚……如果……如果我的施政能力跟祖先們一樣優秀的話……都怪我自身能力不足,真是愧對先人……)
  阿莉希雅像是在向歷代的女王懺悔般,闔上了眼睛。
  
  另一方面──
  (哼,我就暫時先幫妳的忙。帝國和王國現階段要開戰還太早了……眼下還需要爭取一點時間……)
  在走廊快步移動的依庫奈特卿默默思忖。
  (沒錯……我必須成為帝國的領導者……那個丫頭不可能做得到。面對充滿了惡意和絕望的巨大漩渦,只有我才有能力保護帝國的未來……)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首先需要時間。
  (也正因為如此,這次我就先幫那個丫頭一把。這場首腦會談……事成之後我就能爭取到展開行動的時間。如此一來……勝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這時──
  「唷〜晚安!我敬愛的主人!」
  不知不覺間──
  一名少女出現在依庫奈特卿身旁,走在他身旁。
  感覺就像她一路上都伴隨著依庫奈特卿,但又像是剛剛才突然現身一樣。
  只要盯著她看,就會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這名少女身上散發出這種神秘的氛圍。
  「……是伊麗亞啊。」
  依庫奈特卿倒是對伊麗亞詭異的登場方式感到見怪不怪,神情還是一樣嚴肅。
  「沒錯♪我就是伊麗亞。你忠實的走狗伊麗亞喔!」
  像小丑一樣以戲諭口吻說話的這名少女,正是前帝國宮廷魔導士團特務分室,執行官代號18《月亮》的伊麗亞。伊爾裘。
  「……已經掌握到了嗎?」
  依庫奈特卿對伊麗亞的戲譫態度毫無反應,只是輕描淡寫地詢問。
  「那當然了,小事一樁!亞齊波路德樞機卿的陰謀已經被我徹底看穿囉?有我的魔術加持,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伊麗亞模樣可愛地向依庫奈特卿擺出立正敬禮的姿勢。
  然而,伊麗亞的舉動可愛歸可愛,她的眼眸卻像是顏色比深淵還要黯淡混沌的漩渦,完全看不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果然沒錯!主戰派首腦亞齊波路德樞機卿居然打算在後天召開首腦會談的時候,『暗殺』華伊斯司教樞機卿猊下和休尼拉爾教皇聖下!天啊〜好恐怖喔〜?」
  「……唔呣。」
  即便聽聞內容如此驚悚的報告,依庫奈特卿還是沒有顯露出絲毫動搖與困惑。
  「果然。他的目標並非女王陛下,而是試圖殺害教皇廳主和派的司教樞機卿和教皇,然後嫁禍給帝國,這才是他打的如意算盤嗎?」
  「是啊,就是這樣〜為了嫁禍給我們,亞齊波路德樞機卿還鄭重其事地準備好了狀況證據的樣子呢〜這樣很令人頭痛對吧〜?」
  「……他要的是開戰的藉口……嗎?」
  參加今年的首腦會談的國家,不是只有阿爾扎諾帝國和雷薩利亞王國,還有其他北大陸的國家以見證人的身分參加,現場觀察兩大國的未來動向。
  在這種吸引了全世界關注的大舞台上,教皇廳的兩大首腦級人物……而且還是追求和平的重要人士如果遭到暗殺……國際輿論勢必會一面倒地譴責帝國。
  沒錯,對世人而言,『事情表面所呈現的樣貌』遠比『真相』重要,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反智。
  因此,即使雷薩利亞王國高舉報復和義憤的大旗向阿爾扎諾帝國宣戰,也會理所當然地獲得國際間的默認;非但如此,說不定還會有主張「破壞世界和平的帝國必須從地圖消失」的其他國家,出兵支援雷薩利亞王國。
  屆時,成為王國領導者……坐上教皇廳次任教皇寶座的人,肯定是亞齊波路德樞機卿。可以想見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能讓自己穩定當選的佈局。
  一旦讓他握有實權,兩國開戰勢在必行。
  沒錯,如果首腦會談就這麼如期舉辦,而且亞齊波路德樞機卿也順利實踐了他的計畫,帝國與王國勢必會引爆第二次奉神戰爭。
  「……但我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依庫奈特也有必須達成的目的和野心……可是現在他必須先按兵不動。
  遲早有一天,他會把王國無能的王家諸侯和教皇廳那群修道士通通送上斷頭台,帶領帝國吞併王國的一切……只是,目前還不是那個時候。
  也因此──
  「……伊麗亞。妳懂的吧?」
  依庫奈特卿下了冷血的命令。
  「……交給我吧,我的主人。」
  伊麗亞淺淺地露出冰冷的愉悅笑容。
  下一秒──
  她的身影有如幻影般,當場憑空消失──
  
  「不可能……我不相信……!居然有人能識破你的能力……!?」
  ──米拉諾的某個角落。
  某間聖堂的鐘樓屋頂上。
  露娜聽到傑斯的報告後難掩動搖,聲音也震驚地顫抖了起來。
  「而且還是被那個男人……葛倫・雷達斯識破了……!?」
  「嗯,我說的是事實。」
  「不要騙人了──!」
  傑斯機械性地傳達事實,但露娜有如鬧脾氣的小孩,拒絕接受他所說的話。
  「這世上確實有『天選之人』!可是那傢伙……葛倫・雷達斯只不過是一介平凡無奇的人類!他才不是英雄,只是弱小的人類!區區凡人竟然超越我們……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不允許!」
  「……露娜。」
  「如果弱小的人類能夠這麼簡單地爬到我們的頭上……那我又是為了什麼……!嗚〜〜〜〜!」
  露娜心中懷有不為人知的糾葛,苦惱地抱頭呻吟。
  傑斯只能默默地在旁守著這樣的露娜。
  過了一會兒後──
  「……換我出馬吧。」
  露娜抬起頭,她兩眼發直,眼神陰沉,可是卻又蘊含一股決意。
  「我已經不在意手段好不好看了……我要親手讓那些傢伙退出比賽。即使看起來不自然也無所謂。我要親自擊敗葛倫・雷達斯。我──」
  「露娜……到此為止吧。不用再管我了。妳不需要再對亞齊波路德樞機卿言聽計從──」
  「傑斯你閉嘴!不要再說了!」
  傑斯話還沒說完,就被露娜以嚴厲的怒斥和憤怒喝止了。
  「……走吧……今晚就要搞定這一切。」
  露娜說了這句話,之後──
  
  千絲萬縷的思緒,暗中逼近的惡意。
  兩者形成混沌的漩渦,複雜地糾結在一起,某個畫面即將就此成形──
  
  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戰勝了哈拉薩代表隊,當晚……
  在阿爾扎諾帝國代表隊投宿的飯店裡──
  「呃〜首先恭喜你們在第一戰贏得勝利,辛苦了〜」
  「「「「乾杯〜!」」」」
  這裡是飯店附設的高級招待所。
  葛倫等人在桌上擺滿了從附近的攤販買回來的果汁和各種小吃,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慶功宴。
  「耶!贏了,我們贏了!成功過了第一關〜!」
  「哼哼!只要有我們在,就能輕鬆獲勝呢!」
  「……比賽開始前躲在廁所瑟瑟發抖的妳們,還真好意思說大話啊。」
  毒舌的吉妮一如既往潑了欣喜若狂的柯萊特和法蘭馨一盆冷水。
  「唉……大家會不會太鬆懈了?只是突破第一戰而已耶。」
  「每個人都需要適時的休息。你也辛苦了。」
  「…………好吧,既然伊芙教官都這麼說了。」
  伊芙安慰了心情不好的基伯爾。
  「西絲蒂!我本來還以為完蛋了……幸好妳平安無事!而且妳真的太帥了!果然西絲蒂跟雷文那種只剩一張嘴的男人完全不一樣呢……太令人尊敬了……」
  「……艾倫……妳……妳還是要多尊重自己的堂兄一點啦……」
  「等他至少先打贏西絲蒂一次再說囉☆」
  「啊哈哈哈……」
  艾倫纏著西絲蒂娜大獻殷勤,一旁的雷文臉色十分難看。
  「話說回來,那場大逆轉簡直是奇蹟啊!西絲蒂娜妳真的太了不起了!」
  「嗚……如果我也是代表隊選手的話,我也辦得到……!」
  「再、再怎麼說都太勉強了吧?溫蒂……」
  「啊哈、啊哈哈……總之,大家都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
  卡修、溫蒂、瑟西魯、琳恩、泰瑞莎等啦啦隊組的成員也聒噪地聊著。
  「呵呵,迦伊爾、海恩克爾,辛苦你們了。」
  「哼。」
  「……謝謝。」
  莉婕向沉默寡言的迦伊爾和海恩克爾攀談,慰勞他們的英勇表現。
  看來大家都把握著比賽空檔,以各自的方式放鬆心情。
  「不過,那真的是一場破天荒的苦戰呢!要不是主巫師是西絲蒂娜學姊,搞不好我們早就要打包回家了……!」
  葛倫旁邊的瑪莉亞笑嘻嘻地鼓噪著。
  「話說回來,那隻飛龍……牠的行動明顯不對勁吧?從頭到尾只攻擊西絲蒂娜學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耶。」
  葛倫尷尬地顧左右而言他,這時──
  「老、老師……有客人找你。」
  魯米亞帶著某個人物來到葛倫面前。
  那名人物就是──
  「咦咦咦!?您、您、您是……!?」
  「華伊斯・卡迪斯司教樞機卿!……不會吧!?」
  瑪莉亞和葛倫瞠目結舌,眼睛睜大到眼球都快掉出來了。
  「你就是帝國代表隊的總監督,葛倫・雷達斯先生吧?……很抱歉天都暗了,我還不請自來,敬請見諒。」
  華伊斯謙虛地向葛倫行禮致意後,葛倫的心忐忑地騷動了起來。
  
  ──換到另一個場景。
  葛倫和華伊斯兩人移動到招待所的戶外露臺上。
  氣氛凝重的兩人沉默不語,只聽得見夜晚的寒風咐咻作響的聲音。
  (第十三聖伐執行隊那兩個可恨的傢伙……躲在後面操弄他們的人,搞不好就是他。)
  沒錯,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是不存在的部隊。
  沒有人瞭解這支部隊的指揮系統。即使幕後有隱藏人物控制也不奇怪。
  仔細一瞧,室內的伊芙也一邊跟學生們聊著無傷大雅的話題,一邊隔著露臺的玻璃窗注意葛倫和華伊斯,進入警戒狀態。
  一旦有狀況發生,隨時能發動咒文支援──她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
  (不過,為什麼……?為什麼這傢伙要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我面前……?)
  為了隨時可以第一時間拔槍,葛倫讓右手自然地垂放在身邊……
  「……你們果然都很警戒我。」
  華伊斯嘆了口氣後,語帶歉意地如此說道。
  「這也不能怪你們。畢竟我們的人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
  「──!?」
  華伊斯鞠躬道歉後,葛倫和在遠處靜觀其變的伊芙都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彼此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就省去了互相試探的麻煩。
  「……原來如此。至少就你公開的說法,白天發生的那件事不是你唆使的囉?」
  葛倫直接切入核心。
  「沒錯,或許你不相信……不過,為了促進兩國和平,我是真心希望今年的首腦會談可以成功。」
  葛倫直視華伊斯的眼睛。
  他的眼神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我們就開誠布公地把事情攤開來說吧。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是在教皇廳教皇聖下的認可下建立,聽令我這個司教樞機卿指揮的獨立執行部隊。雖然頂著聖堂騎士團的名字,卻與聖堂騎士團的性質大不相同。然而,從前些日子開始,我突然失去這支部隊的聯絡……」
  「──!?」
  他要從實招來嗎?
  華伊斯是認真的,而且他的決心超乎想像,讓葛倫備感驚訝。
  「……誰是幕後主使?現在操控第十三聖伐執行隊的人是誰?」
  葛倫問道,他相信這名名叫華伊斯的男子應該是無辜的。
  「極有可能是教皇廳主戰派領袖亞齊波路德樞機卿……他的目的是讓首腦會談破局……雖然我手上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就是指使者。他向來行事慎重,萬無一失。」
  「……我想也是。」
  到這邊為止,華伊斯所透露的資訊,葛倫自己也能透過狀況輕鬆判斷出來。沒有任何問題。
  看來主戰派是真的巴不得和帝國開戰。
  (不過,他並沒有把全部的實情說出來。這個名叫華伊斯的男子……還瞞著某些秘密沒說……)
  葛倫做為前魔導士的直覺如此告訴他。
  魔術師經常使用的戰術之一──誤導。利用看似令人震撼的重大事實轉移焦點,讓人忽略掉渺小卻十分關鍵的事實。華伊斯現在暴露的這些內情,就有幾分那種味道。
  「我一定會承擔這個責任。明天的比賽將會加強戒備,以防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所以,我希望葛倫先生你能暫時隱忍別把事情鬧大。至少忍到本次的首腦會談結束以前……等高峰會結束後,我願意接受任何制裁。」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們女王陛下的方針跟你是一致的。而且我們也有我們的理由,事到如今不可能退賽。不過,你願意陪我猜個謎嗎?」
  葛倫繼續深入核心。
  「猜謎?」
  「……我們來猜反對和平派的亞齊波路德的目的吧。」
  葛倫如是說後,華伊斯倏地微微睜大眼睛。
  「亞齊波路德藉由某種手段控制了第十三聖伐執行隊,並且介入帝國代表隊的比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畢竟這麼做確實可以向打算在首腦會談達成和平的帝國發揮警告效果。不過,這個理由仍略顯薄弱。」
  「…………」
  「這種警告手段未免也太迂迴了。如果他真的想嚴重警告帝國『早點放棄和平,否則後果自負』,多的是效果更強烈的手段。好比說以人質當威脅……你不覺得嗎?」
  「…………」
  「吶,華伊斯司教樞機卿。你就算不知道亞齊波路德樞機卿真正的目的……應該也猜得出有哪些可能吧?」
  聞言──
  「……很遺憾,我真的無法揣測他內心的想法。事到如今,我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稍有差錯就會害死自己的事……」
  華伊斯煞有介事地露出苦思的模樣後,語帶嘆息地回答。
  (這傢伙十之八九是在騙人。他肯定知道什麼……即使真的不知道,肯定也有一些線索……感覺太明顯了。)
  儘管沒有證據,不過魔導士的直覺如此告訴葛倫。
  這時──
  背後冷不防「鏗!」地響起了撞到東西的聲響。
  「是誰──!?」
  神經敏感的葛倫立刻轉身拔槍,槍口對準了聲音來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
  站在那裡的少女瞬間嚇得眼淚奪眶而出,高舉雙手尖叫──原來是瑪莉亞。
  她似乎是趁人不注意時溜出招待所,從中庭繞到露臺上。
  「怎麼是妳!?」
  葛倫連忙收回手槍。
  「妳這笨蛋!不要嚇人好嗎!?」
  「那是我的台詞!人家只是好奇老師你在跟華伊斯大人談什麼事情而已〜!」
  「抱歉啦,是我反應太激烈了……」
  「所以呢?你們在聊什麼?」
  瑪莉亞的臉上立刻堆起笑容。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少女。
  「……沒有啊,只是討論一些關於明天活動的事。」
  「沒錯。我也有稍微參與魔術祭典的營運……有些事情必須盡快向葛倫老師報告。」
  華伊斯也面露溫和的微笑,如此回答瑪莉亞。
  「不過,這跟你們選手沒有關係。請不用擔心。」
  「這樣啊……您身為司教樞機卿,還要控管魔術祭典,真的好辛苦……加油喔,華伊斯大人!」
  「那當然了,瑪莉亞同學。」
  聽到華伊斯的回答,瑪莉亞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咦、咦?華伊斯大人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也有參與魔術祭典的營運。」
  華伊斯笑呵呵地回答。
  「所以,我當然把所有參賽選手的臉和名字通通記進腦中了。」
  「噢、噢噢噢,不愧是司教樞機卿大人……」
  「尤其是像妳這種表現傑出的選手,更讓我印象深刻。」
  「咦?」
  聽聞此言,瑪莉亞先是一愣,然後一陣驚慌失措。
  「……啊。可、可是……我只會扯學姊的後腿而已……」
  華伊斯走向瑪莉亞,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沒有那種事。西絲蒂娜同學確實是帝國代表隊裡面表現最亮眼的選手,不過妳對隊伍的貢獻也是不容忽視的喔?如果不是因為妳,帝國恐怕早就敗下陣了吧。」
  「華伊斯大人……」
  語畢,華伊斯把手從瑪莉亞的肩膀上拿開,轉過身子。
  「時間不早了。那麼,葛倫老師、瑪莉亞同學。明天的比賽請好好加油。願妳有美好的前途與將來──誠心所願。」
  最後華伊斯用手比劃了兩次十字,為瑪莉亞獻上祝福,旋即準備邁步離開,然而──
  「請、請留步!華伊斯大人!」
  不知何故,瑪莉亞下定決心地叫住了華伊斯。
  華伊斯立刻停下腳步。
  「……有什麼問題嗎?」
  「咦!?唉!?呃、呃……那個……我……」
  「喂喂喂,沒事不要亂叫人家啦。人家工作很忙耶。」
  葛倫傻眼地吐槽,瑪莉亞一時顯得異常焦慮忸怩。
  最後她做了一口深呼吸,做好覺悟,向華伊斯提出疑問:
  「華伊斯司教樞機卿大人……恕我冒昧,想請問您一個問題……」
  「請說。」
  「嗯……這個問題真的很突兀……如果是我多心了,請您不要見怪……那個,請問我們以前是否曾經在哪裡見過面呢?」
  「…………」
  華伊斯緘默不語。
  「……喂喂喂,瑪莉亞。妳怎麼反過來搭訕司教樞機卿,也太大膽了吧……」
  葛倫一臉受不了。
  然而瑪莉亞沒有理會葛倫,她像是要向華伊斯訴說什麼般,向前靠近華伊斯一步。
  「……感覺我們不只曾經見過面而已……而是一種更親近的……我……真的……有那種感覺……雖然就只是感覺而已……可是!會不會華伊斯大人,您其實是我的──……」
  瑪莉亞話還沒說完──
  「我已經決定將這一生奉獻給上帝了,所以沒有家庭。」
  華伊斯先聲奪人地打斷了她的話語。
  「……!?」
  「而且我罪孽深重,沒有資格擁有家庭。雖然我不曉得妳希望聽到什麼答覆……很抱歉我只能給妳這樣的回答。」
  當華伊斯像在開導瑪莉亞般,如此說道的時候──
  
  嘰──
  
  隨著尖銳的耳鳴聲──世界突然變了。
  「怎麼了……!?」
  葛倫受不了地摀住耳朵。
  是歌聲。歌聲傳了過來──
  不知從何而來的歌聲──傳入了耳裡。
  
  ──La, ...LaLaLa, Lala…Ah, LaLaLa, LaHa…♪
  
  那陣歌聲使用的是葛倫完全沒聽過的陌生語言。
  可是,葛倫卻能聽得意思。他可以理解那首歌在唱什麼。
  
  ──ALa, …EleEleLaLaLa, Lala…AhAa, LaLaLa, LaLa...♪
  
  睡吧,睡吧,安詳地、安寧地睡吧。
  睡吧,睡吧,安詳地在搖籃裡睡吧。
  溫柔的歌聲不斷如此催眠著葛倫。
  即使遮住耳朵,或者努力裝作沒聽見,歌聲也會穿過物理性的阻礙和距離,直接滲進靈魂裡──
  
  ──LaLa, …AaLaLa, LaLuLu…Ah, LaLaLa, Aaha…LaLaLah...♪
  
  彷彿是在那道歌聲誘發下,葛倫遭受到狂暴的睡魔攻擊。
  那股不自然的睡意教葛倫完全無力抵抗。
  可怕的是,葛倫不覺得這個現象有什麼恐怖的地方。也沒有任何一絲焦慮。
  就像被母親摟在懷裡輕輕搖晃般……這個睡魔讓葛倫很有安全感,讓他絲毫不想抵抗。
  所以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宛如被人逼到懸崖邊,被人從後面輕輕推了一把。
  而自己只能束手無策地,往安寧的地獄深淵墜落──
  葛倫的意識──
  往下墜落──……
  
  ──La, …AlaLaLa, Lala...『笨蛋!你好歹也是我將來的主人,居然這麼輕易就被我以外的神靈迷得神魂顛倒!也太花心了吧!』
  
  「……嗄!?」
  那聲斥喝彷彿直接賞了葛倫的靈魂一巴掌,讓原本快沉沉睡去的他突然清醒過來。
  他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躺在地上。
  葛倫猛然坐直了身子,東張西望。
  (納姆露絲!?我剛才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
  然而,四下不見那名謎之幽靈少女的身影。
  
  ──LaLuLa,...A, LaLaLa, Lala...Ah, LaLaLa, Laha...♪
  
  雖然那股不自然的睡意消失了,可是依然能聽見直接對靈魂發揮作用、不知從何而來的奇妙歌聲。
  葛倫以為自己遭到捉弄,滿腹狐疑的時候──
  「你沒事吧,葛倫老師!?」
  「老、老師,振作一點!」
  華伊斯和瑪莉亞兩人的臉龐映入了葛倫眼裡。
  兩人都放心不下地盯著意識朦朧的葛倫的臉。
  「……那、那陣歌聲……到底是……?」
  葛倫感到一頭霧水,這時──
  「老、老師!」
  「葛倫,你恢復意識了嗎!?」
  魯米亞和伊芙鐵青著臉來到露臺。
  「大事不妙了!其他人都……」
  「妳說什麼……?」
  
  葛倫隨著魯米亞和伊芙重返慶祝突破首戰的慶功宴會場……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葛倫錯愕地嘟囔。
  西絲蒂娜、艾倫、莉婕、迦伊爾、基伯爾、柯萊特、法蘭馨、吉妮、雷文、海恩克爾,以及卡修、溫蒂、泰瑞莎、瑟西魯、琳恩也包括在內。
  場上所有的學生突然就像斷了線的傀儡,不自然地墜入了謎樣的睡夢之中。
  「喂!白貓!振作一點!快點起來啊!喂!」
  不管怎麼搖晃,怎麼拍打臉頰,依舊叫不醒他們。
  「沒有用的。一旦陷入這種狀況,就不可能喚醒了。」
  在眾人難掩困惑時,唯獨華伊斯仍保持著冷靜。
  
  ──La, ...LaLaLa, Lala...Ah, AlaLaLa, Laha...LuLaLa...♪
  
  而且,那陣歌聲依然不絕於耳。
  「……欸,華伊斯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直接傳進腦袋的奇怪歌聲是怎麼回事?」
  「這是天使言語魔法【搖籃曲】……露娜・芙蕾雅的技能。」
  「──!?原來是天使言語嗎──!?」
  葛倫倒吸了一口氣。
  天使言語跟龍言語一樣,都是人類無法使用的魔術語言。
  (……四年前戰死的露娜和傑斯……一個是吸血鬼,一個則能用人類無法駕馭的天使言語唱歌……哦……我好像看出什麼端倪了……)
  「這個宇宙第一個誕生的存在・『原初之魂』所發出的聲音就叫原初之音,而天使言語是更為接近原初之音的聲音。在根本上,它的威力遠大於我們所使用的任何魔術。
  使用天使言語所唱出的天使言語魔法,擁有驚人的射程和無比強大的威力。不只能精準地讓鎖定的單一目標聽見歌聲,也能進行不分對象的大範圍攻擊……一旦受到歌聲攻擊,除非擺平施術者,否則無法逃離歌聲的糾纏。」
  的確,現在仍不停迴盪的歌聲,與其說是有人正在唱歌,聽起來更像是在腦海裡繚繞的回音,彷彿在靈魂裡自動重複撥放一樣。
  目前陷入沉睡的西絲蒂娜等人在睡夢中恐怕也能聽見那陣歌聲。
  「陷入【搖籃曲】的時間愈長,就會沉睡得愈久。如果不盡快擊敗施術者解除作用,說不定會演變成持續昏睡一個禮拜才醒來的狀況。」
  「可惡……所以事態已經刻不容緩了嗎……」
  華伊斯轉身面向葛倫等人說道:
  「話說回來……各位不愧是來自知名魔導大國阿爾扎諾帝國的人。想不到居然有這麼多人抵抗得了露娜的【搖籃曲】……」
  「還、還好啦……這種程度的精神防禦,只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哇哈哈!」
  葛倫徹底裝傻,不認自己差點就中招的事實。
  不過,有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伊芙抵抗得了歌聲算是正常發揮。魯米亞也不意外,她的精神防禦力本來就很厲害。華伊斯能當上司教樞機卿,想必也做過不少鑽研。問題是……)
  葛倫看了瑪莉亞一眼。
  (為什麼連這傢伙也沒事?)
  雖然感到疑惑,不過現在或許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
  「唉……你們家那個潑婦還真的是使出了大膽的一手哪。」
  葛倫聳聳肩膀,轉身面向其他人。
  「……露娜曾威脅我退出比賽。簡單地說,她八成是想讓帝國代表隊一直睡下去……直到明天開賽為止。」
  「恐怕就是這樣。」
  華伊斯一臉遺憾地附和了葛倫的說法。
  「依照比賽規定……主巫師一定要參戰。假如西絲蒂娜同學無法在開賽前醒來,帝國代表隊等於自動宣告不戰而敗。而且,天使言語魔法是無法用魔術分析出核心資訊的。」
  「我愈來愈看不懂亞齊波路德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了。現在這麼做與其說是在對首腦會談施壓,更像是在直接針對帝國代表隊,不讓我們出賽。」
  「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怎麼辦?」
  葛倫「碰!」的一拳打在掌心上,回應了伊芙的疑問:
  「當然是狠狠修理他們一頓!結束這場蠢得要命的無聊騷動!」
  「哼,雖然我平常很看不慣你那單細胞的思考模式……不過這次我同意你的看法。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伊芙揚起嘴角露出傲慢的笑容,攏起頭髮附和葛倫。
  「老師!也讓我幫忙吧!」
  魯米亞也露出充滿決心的眼神,筆直地仰望葛倫。
  「嗯,拜託妳們了,伊芙、魯米亞。坦白說,我一個人也應付不來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我需要妳們的協助。」
  「老、老師……!那、那我也要幫忙──!」
  終於做好了覺悟的瑪莉亞,也自告奮勇地要幫忙……
  「不可以,瑪莉亞同學。妳留下來吧。」
  然而華伊斯卻搖頭阻止了瑪莉亞。
  「可、可是……魯米亞學姊和老師他們都要去戰鬥……!」
  「勇氣和魯莽是兩回事。妳固然是優秀的人才,可是還不到那個領域。」
  華伊斯安撫了發出不平之鳴的瑪莉亞後,面向葛倫說道:
  「然後……我也要留下來。」
  「華伊斯先生?」
  「其實,露娜・芙蕾雅的天使言語魔法除了【搖籃曲】以外,還有【送葬曲】等會導致聽到歌聲的人直接喪命的危險歌曲。」
  「你說什麼……!?」
  「千萬不要小看它的威力,那使她甚至可以一個人壓制整個戰場……是名符其實的必殺技,如果沒有足夠堅強的精神防禦,根本抵擋不住那個力量。已經睡著的學生不可能抵抗得住這種攻擊。
  雖然我不認為露娜會使出那麼無情的攻擊手段,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打算在這裡設下保護結界,保護你的學生不受歌曲傷害。」
  「……你的決定呢?葛倫。」
  聽到伊芙若無其事問出的問題,使葛倫陷入了沉默。
  說穿了,這個問題的癥結在於是否願意百分之百信任華伊斯。
  假如華伊斯所言全部屬實,葛倫不僅不會反對,反而還想低頭拜託希望他能留下來幫忙保護學生。
  然而──
  倘若華伊斯的提議是圈套──包藏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惡意的話──
  信任他就等於引狼入室。
  葛倫定睛瞪著華伊斯,想要識破他真正的想法。
  「那、那個……!老師!」
  這時,瑪莉亞神情緊張地站出來幫華伊斯說話。
  「我、我覺得……華伊斯大人應該是可以信得過的!」
  「…………」
  「我……我可以感覺得出來!華伊斯大人真的是一個善良又正派的人……雖然……我也沒有什麼根據……可是我……」
  葛倫向瑪莉亞莞爾一笑;
  「別擔心。我的看法也跟妳一樣。平心而論,如果這是圈套的話,華伊斯先生根本不用公開那麼多情報,更不需要刻意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老、老師……!」
  「好,華伊斯先生。我相信你。我的學生……就麻煩你照顧囉?」
  「嗯,哪怕粉身碎骨,我也會保護好他們……謝謝你願意信任我,葛倫老師。」
  於是──
  葛倫等人協助華伊斯在飯店內部設置結界。
  把維護守護結界和後續工作交給華伊斯和瑪莉亞負責後,葛倫、伊芙、魯米亞立刻衝向了夜晚的街頭。
  為了和這場騷動的元凶──第十三聖伐執行隊正式做出了斷──
  「老師……魯米亞學姊……伊芙教官……!你們一定要凯旋而歸……」
  瑪莉亞祈福般地目送三人離去。
  她為了祈求他們能平安歸來而禱告,並用手比劃十字時……
  「……現在也只能為他們祈禱了。」
  華伊斯靜靜地站到瑪莉亞身旁,像是在鼓勵她。
  
  跑。跑。一路不停地跑。
  葛倫、魯米亞、伊芙三人在入夜後氣氛冷清的米拉諾街頭奔馳。
  他們循著【搖籃曲】的歌聲,馬不停蹄地趕路。
  「不過這個天使言語魔法……射程距離也太驚人了吧……!?開什麼玩笑!」
  葛倫邊跑邊東張西望。
  儘管夜幕低垂,可是距離深夜時間還早。
  明明這座大都市正值舉辦盛大活動的熱鬧期間,現在卻安靜到令人覺得死氣沉沉──
  街道上隨處可見倒地不起的人,每個人都像停止呼吸般熟睡不醒。
  「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攪局的措施嗎?看來對方也料到我們會主動出擊了。」
  「是啊,我們得加快腳步了。」
  於是,葛倫等人繼續在街上奔馳──
  ──不久……
  葛倫等人來到一座巨大建築物前。
  「……瑟莉卡・艾薇特大競技場……!」
  肯定沒錯。至今仍不斷在腦海裡繚繞的那個可恨歌聲……就是來自這個地方。
  「我懂了……這裡就是他們選擇的決鬥之地吧。如果是這個地點的話,雙方確實可以毫無顧忌地放手一搏。」
  「看來敵人也打算使出真本事了。」
  於是──
  葛倫等人利用重力控制魔術踩著大競技場的牆壁往上爬。
  
  「噔!」葛倫等人在觀眾席著地。
  他們在觀眾席上俯瞰位在正中央的競技賽場。
  在競技場內隨處設置的煤氣燈和祭壇聖火的照明下,競技場內維持著一定的亮度──
  透過燈光,他們發現目標隱身在幽暗之中。
  露娜和傑斯。
  他們兩人相依相偎般地並肩站在賽場中央。
  傑斯雙手盤胸,閉上了眼睛。
  身旁的露娜則在唱歌。
  露娜平靜地閉著雙眼,左手放在胸口上,右手伸向遠方,給人祥和而虔誠的感覺。
  那張嬌媚的嘴巴不停唱著言靈的歌。
  彷彿是在為看不見的觀眾高歌似的──
  
  ──La, ...AlaLaLa, Lala...Ah, LaLaLa, Laha...♪
  
  露娜的姿態看起來是如此神聖不可侵犯,令人難以想像她所哼出的美麗旋律,其實是蘊藏著可怕力量的悖德咒歌。
  ──然而,露娜卻無預警地停止了歌唱。不過,即便她閉上了嘴巴,【搖籃曲】還是不斷在靈魂深處重複撥放著,停止的只有唱歌這個行為本身。
  露娜和傑斯已經發現葛倫等人到達了。
  葛倫他們互相點頭示意後,朝著觀眾席最前面的位子走下階梯。
  很快地,他們走到了階梯的盡頭。
  阻隔大競技場的觀眾席和競技賽場的斷絕結界,已經被關閉了。
  葛倫他們跨過圍欄,從觀眾席往下跳到賽場上。
  然後他們果敢地往露娜和傑斯接近。
  緩緩地,緩緩地……
  隨著距離縮短,露娜和傑斯的身影愈來愈大。
  直到雙方的距離縮短到只剩約十五梅特拉,得以一窺彼此細微的表情變化和姿態時,葛倫等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你們來了。」
  露娜率先打破沉默說出的第一句話,讓人完全無法判斷她內心的情感。
  「雖然現在才說這些有些太遲了……不過,我們無意對你們造成致命性的傷害。」
  「…………」
  「就拿飛龍的事情為例吧……雖然過程很怵目驚心,可是我們也無意傷害、殺死那個銀髮女孩。我們只想利用飛龍稍微追一下她,逼她氣力放盡或者自願投降……讓你們帝國代表隊敗下陣,就完成目的了。」
  「……是啊,我知道。」
  態度顯得自大的葛倫,以平靜的語氣回答道。
  
  
  
  「……我記得是叫【送葬曲】吧?妳還有天使言語魔法這招殺手鐧吧?」
  「!」
  被一語道破的露娜霎時呆若木雞。
  「不……依你們的本事,應該多得是其他可以殺掉或傷害我們的方法。」
  葛倫聳聳肩,語帶戲譫地向露娜說道。
  「我先聲明,我這麼說並沒有要降低你們的戒心,也沒有要原諒你們的意思……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你們不是那種會隨便做出傷天害理的事的壞人。應該是有什麼不得已的隱情吧。」
  聞言,露娜的臉上旋即露骨地浮現出苦惱的表情,凶狠地瞪著葛倫。
  「……反正你就是不肯罷手對吧?」
  「彼此彼此。就跟你們無法罷手、無法讓步一樣……我不會罷手,也不會讓步。我現在就是肩負著那些堅持,站在這個地方。事到如今,我不可能輕易放下。問題不在於我們雙方誰肩負的責任比較沉重或偉大,而是既然承擔了,就要負起責任。世上也沒有比這更麻煩的事情了。」
  「……是嗎?到頭來……也只剩這個方式可以解決了……」
  鏘……
  露娜拔出了劍。
  裝飾華麗、造型繁複的護手和十字狀的劍鍔,細長而筆直的刀身。
  那把聖劍反射了四周的微弱照明,閃耀著鮮烈的銀白色光輝。
  下一秒──
  天空突然射下一道光芒。
  露娜的背後綻放出了極光。
  「那麼──我只好擊敗你們了!」
  只見露娜的背部「啪!」地展開了三雙閃耀著白色光輝的翅膀,四周飄散著大量的璀璨羽毛。
  與此同時,露娜散發出擁有強大存在感與壓迫感的法力──
  拍擊光之翅膀所捲起的狂風,正面襲向葛倫等人。
  那是種無邊無際、不可估量的力量──
  ──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類所被容許的領域。
  以前葛倫對決過的《節制》謝爾羅德只是以假亂真的冒牌貨,可是她不一樣。
  她儼然是真正的天使──
  「……是《戰天使》嗎!?」
  見識到露娜異常強大的姿態,伊芙也克制不住地渾身發抖,如此大喊。
  「我知道那個傳說──可是……這怎麼可能!」
  「啊啊,我從之前就依稀有這個預感了……」
  《戰天使》伊錫爾──這個名字出現在艾里沙雷斯聖書的舊約神譚錄,乃是在人與天使與惡魔的最終戰爭『炎之七日間』,和六魔王的《黑劍魔王》梅維斯以及《葬姬》雅麗莎爾展開對決的最強天使──強大的概念存在。
  據說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擁有近似邪道的法術儀式,能讓死去的人類轉生,以《戰天使》這個強大的概念存在之姿復活。
  那個法術儀式又名為【天使轉生】,是聖艾里沙雷斯教會教皇廳長久以來的最大機密與黑暗面。
  轉生的成功率極低,因為《戰天使》是有名字的獨一無二的天使,所以一個時代只能有一個人以《戰天使》之姿復活。
  不過,只要轉生成功,就能迎來力量足以以一擋萬的最強戰士。
  「我記得兩百年前的魔導大戰時,六英雄裡面也有一個!和神話的天使同名──《戰天使》伊錫爾・克洛伊斯!」
  「所以露娜・芙蕾雅──她就是現代的《戰天使》嗎!」
  「……怎麼可能!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像故事情節般的事情……?」
  葛倫、伊芙、魯米亞三人都掩飾不住內心的焦慮,臉上汗如雨下。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解釋了。沒錯,正如你們的瞭解。這就是我的力量──超越人類的最強力量。」
  露娜那嗤之以鼻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勝負早已經決定了一樣。
  「我是《戰天使》,傑斯則是始祖吸血鬼──我們兩個都是能力遠勝人類的怪物。」
  不知不覺間,傑斯全身上下也噴發出龐大的暗黑魔力。
  那股令人絕望的壓力和黑暗的存在感,性質上和屬於光明的露娜恰恰相反,可是以規格而言,他跟露娜可謂不相上下──
  「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快點放棄吧!你們人類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哼!吵死了,笨蛋!」
  葛倫承受著露娜和傑斯所釋放的壓力,抬頭挺胸地說道。
  「為什麼像你們這種捨棄人類姿態的傢伙,動不動就喜歡仗著不勞而獲的力量逞威風啊!?哼!你們這種捨棄人類身分的貨色──我早就看多了!」
  接著,葛倫瞥了站在身旁的魯米亞一眼大喊:
  「魯米亞!麻煩妳了!」
  「知道了!發動《王者之法》!請接受我的力量吧!」
  魯米亞向前伸出雙手,耀眼奪目的金黃色光芒從中傾洩而出,漸漸充滿了空間。
  光芒也籠罩了葛倫和伊芙,被他們吸收到體內。
  撲通!
  霎時,葛倫和伊芙的身體開始躍動。
  魔力受到大幅活化的葛倫和伊芙,漸漸產生一股無所不能的感覺──
  魯米亞以隔空的方式發動異能《王者之法》為兩人加持。過去和鐵騎剛將亞瑟洛・葉羅對戰時,魯米亞意外領悟了這個鬼神般的超凡能力。
  「那──那股力量是怎麼一回事!?人類怎麼會有那種能耐──!?」
  見葛倫和伊芙的存在感爆發性地膨脹,露娜和傑斯都驚愕地打起了哆嗦。
  「哼!勸妳不要小看人類的能耐了,白痴!」
  「唉……靠不勞而獲的力量逞威風的人到底是誰呀……?」
  伊芙嘆了口氣,吐槽臭屁地豎起中指的葛倫。
  「我們逞威風又沒關係!因為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你的雙重標準也太誇張了吧……不過……」
  伊芙用力握緊拳頭,定睛注視著傑斯。
  「這股力量確實驚人。這樣的話……」
  渾身噴發出暗黑魔力的傑斯,也靜靜地回瞪這樣的伊芙。
  「啊啊,我們可是魔術師。『你若有所求,就燃燒他人的希望達成吧』……既然如此,我們就像個魔術師一樣行動吧。用力量擺平所有擋在我們面前的阻礙!」
  葛倫和露娜的視線在空中交錯,迸出了火花。
  「傑斯,拜託你了……我絕對不能輸。」
  「……如果那是妳的心願的話。」
  露娜舉起了聖劍,傑斯的左右兩隻手各持一把長劍。
  一場深夜的大戰,將在這個沒有任何觀眾的大競技場開戰。
  「哼!裏魔術祭典要轟轟烈烈地開打啦!只可惜一個觀眾也沒有……」
  「不要耍嘴皮!對方要進攻了!」
  伊芙提出警告的同一時間──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拍著背上的翅膀,以充滿爆發力的推進速度向葛倫突進。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倫也握起拳頭迎戰──
  「呼──!」
  一如突然消失的影子般,傑斯飛竄到伊芙面前─
  「太天真了──!《火焰獅子啊》──!」
  伊芙亦擊發了爆炎進行迎擊。
  
  ──一場精采絕倫的大戰,卻沒人能夠見證,真是何等可惜之事。
  入夜後的最強決戰,就此正式點燃了戰火──
  
  ──飛馳。
  伊芙一路貼著賽場牆壁飛馳。
  她逆著風,姿態輕盈地奔馳著,同時詠唱咒文:
  「《嘶吼吧火焰獅子》──!」
  黑魔【炸裂吐息】。超高熱的火球隨著一道弧形的軌跡飛射而出。火球擊中了以快到會留下殘影的速度直奔而來的傑斯。
  爆炸的火焰,發出了連空氣也為之撼動的巨響。
  一道灼熱的火柱像是要燒盡九重天般竄上天空,然而──
  火柱最後卻被從中劈成兩半。
  「──!?」
  「雕蟲小技。」
  傑斯從被劈成兩半的火柱裡走了出來。
  沒想到,傑斯的雙劍居然能將伊芙的火焰劈開。
  傑斯視翻騰的超高熱火舌為無物,一口氣逼近伊芙─
  伊芙不樂見距離被瞬間拉近,立刻跳開。
  她從賽場跳到觀眾席後,又繼續跳躍。
  「──《怒火盈天》!」
  同時,伊芙接著唱出咒文。
  剎那,數不盡的火焰彈如驟雨般從天而降。
  黑魔【隕石火雨】。軍用攻擊魔術,主要的用途是強力的大範圍制壓攻擊。
  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攻擊,即便有天大的本領,也很難全身而退。
  唯一的方法就是專心防禦。停止移動。
  然而──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見傑斯行雲流水地揮舞著雙劍。那些砸向他的火焰彈,悉數如閃電般犀利的無限劍閃擊落了。
  傑斯持續突進,火焰彈的驟雨對他而言彷彿只是蒼蠅,隨手一揮就能驅散,他一路衝向伊芙。直直地、筆直地、不偏不倚地──
  「《真紅的炎帝啊・揚起劫火的軍旗・以紅色暴力蹂躪吧》──!」
  伊芙唱出了黑魔【地獄火】。
  帝國軍引以為豪的B級軍用攻擊咒文。
  伊芙的身後旋即噴出旺盛得有如巨大瀑布的灼熱劫火。
  四周充滿了熱浪、熱氣和紅色的光輝,感覺連皮膚都快被烤焦了。
  由三者組成的海嘯,像是要吞沒傑斯般,從正面和左右兩側湧向他。
  在炎熱系攻擊咒文裡面,這個魔術擁有堪稱是最頂級的威力。
  即便如此──
  「呿──!」
  傑斯只用一劍就化解了攻擊。
  伊芙的魔術並非是被魔術或某種神秘不可解的力量給擊破的。
  破解她的魔術的──是肉體的力量。雖然原始且野蠻,卻沒有一絲多餘的成分,因此無懈可擊,乃是最純粹的『力量』。
  劈開伊芙的超高熱火焰後,火紅燃燒的劍也難耐高溫,慢慢地融解了。
  傑斯拋棄變成了廢物的劍後,口中唸唸有詞。
  只見地面的影子立刻變成立體狀,朝傑斯的雙手伸長──並且變質。
  傑斯手持利用影子製造而成的兩把利劍,以飛快的速度殺向伊芙──
  (這是什麼怪物呀!)
  伊芙在持續逃跑的同時不斷思考。
  她絞盡腦汁回想關於吸血鬼的知識。
  對上吸血鬼時,必須戒備的能力有不死性、再生能力、吸血導致的眷屬化、控制影子的能力、毒、變身能力、魔眼、巨大的黑暗魔力、元素支配──每一項能力都是違背常理,令人類望塵莫及的可怕力量。
  可是,比起這些,吸血鬼還有一項更需要嚴加戒備的能力。
  那就是身體能力。
  此刻,伊芙終於明白了那個原因。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在伊芙領悟的同時,傑斯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正側面。他成功縮短了距離,高高地舉起劍,作勢劈砍伊芙。
  (──好快!?糟──)
  伊芙甚至沒有時間懊悔。
  傑斯毫不留情,兩手同時揮下了雙劍。
  伊芙的身體被肢解成了四大塊。
  轟!
  劍壓的餘波化成強力的風,穿過座椅與座椅之間,將觀眾席劈成兩半。
  那個淒慘的畫面令人不忍卒睹。然而──
  「──!?」
  傑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見被肢解的伊芙如海市蜃樓般扭曲變形後,化成一把火焰,像幻影似地噴濺著火花消失了。
  霎時──耳邊傳來了銳利的呼嘯聲。接著是連續三道的紅色閃光。
  噗滋,噗滋,噗滋。
  三把火焰劍刺穿了傑斯的背部。
  「那是【火幻術】。我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就被砍死呢。」
  只見伊芙躲到了比觀眾席更高的地方,睥睨著傑斯。
  「厲害……這就是帝國的魔術嗎?」
  傑斯抬起紅色的眼睛望著伊芙,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驚人的精密度、強大的威力……而旦還變化自如。只會一股腦兒地注入法力,奉火力輸出為唯一圭臬的法術,是無法達到這種境界的。也難怪王國始終打不下帝國。」
  「多謝誇獎。」
  伊芙表面上故作神氣,心裡卻充滿了驚愕與動搖。
  (那傢伙……是什麼怪物啊……!?)
  插在傑斯背上那三把十字架狀的短劍,不只附上了專門消滅不潔的淨化火焰,還有魯米亞的異能,能用的附魔通通都用上了。
  此乃依庫奈特的秘技【十字聖火】。它擁有強大的淨化能力,一把短劍拿來殺一般的吸血鬼十次還綽綽有餘。
  按理而言,不死者光是碰到那把短劍,一下就會被燒成灰燼;然而,傑斯卻不痛不癢似地伸手到背後將短劍拔起,隨手一丟。
  (嗚……一點效果也沒有……這下不妙了。)
  聽說傑斯是吸血鬼,伊芙才準備了【十字聖火】。嚴格說來這招已經是專門用來對付他的殺手鐧了,所以既然連這招都沒效的話……伊芙不禁露出苦惱的表情。
  「我好歹也是始祖的末裔。跟一般吸血鬼不一樣。就連陽光也只是會讓我覺得不舒服而已,並不至於致命。想要打倒我的話,至少也要準備『釘子』。」
  「……釘子?」
  「簡單地說,不過是個魔術師的妳,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傑斯抬頭看著伊芙,從容地握劍擺出備戰姿勢。
  「不過,真的是太可惜了。明明妳有那麼卓越的戰鬥能力……如果我是人類的話,應該早就被妳打敗了吧。」
  「少囉嗦!閉上你的嘴,吸血鬼!」
  伊芙延遲發動了預唱咒文後,高高舉起的掌心上形成了強大的火焰。
  然後她毫不留情地將火焰砸向傑斯。
  火焰在觀眾席一角引發了大爆炸,猛烈的火勢無情地吞沒了傑斯。
  然而──
  沙沙沙──爆炎裡面飄出了一團不斷移動的黑霧。
  不久,那團黑霧盤踞在固定一個地方,開始形成輪廓,最後變成了毫髮無傷的傑斯。
  「再怎麼攻擊也只是白費力氣。妳沒有勝算的。還要繼續打嗎?」
  「很遺憾。我們家的總監督大人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也沒辦法。」
  伊芙有些厭煩地嗤鼻道。
  「是嗎……那我只好使出全力對付妳了。」
  傑斯腳下那團如泥沼般濃厚的黑影,像在侵蝕地面似地,往四面八方擴散。
  無數的『東西』陸續從影子的泥沼現身。
  有的是狼,有的是鳥,有的是蛇……那是有著各種動物輪廓的影子大軍。
  實體化的黑色魔獸們無窮無盡地不斷出現,將伊芙包圍了起來。
  「…………」
  伊芙冷眼看著那些影子魔獸,思索要使用哪一種魔術。
  「獻醜了,讓我向妳示範吸血鬼是如何戰鬥的吧……接招!」
  傑斯如是說後,再度掄起雙劍,向伊芙發動突擊。
  同時,影子魔獸也用一般動物遠遠比不上的可怕速度和力量,不約而同地湧向伊芙。
  「《真紅的炎帝啊・揚起劫火的軍旗・以紅色暴力蹂躪吧》──!」
  伊芙也發動魔術,以爆炎吞噬了影子的魔獸──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倫手法老練地拔槍射擊,擊出所有子彈瘋狂掃射。
  六發子彈以連續速射的技法,一口氣全被擊發了出去。
  這六發子彈在射出時,使用了名為灰色火藥的魔術火藥,具備了能在石牆上轟出大洞的超強破壞力。
  然而──
  筆直衝向葛倫的露娜卻連閃都不閃。
  六發子彈分別擊中了露娜的眉心、左胸、腹部、右手和雙腳,卻通通都被彈開了。
  「什麼──!?」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振翅加速,一口氣縮短了十幾梅特拉的距離,向驚訝得僵在原地的葛倫揮劍砍擊。
  她的劍充斥著強大的法力,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嗚──!?」
  葛倫在頭上交叉雙拳,架住了那一劍。
  雖然葛倫的拳頭透過魯米亞的異能附上了強效的【武器附魔】,可是──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露娜的臂力還是壓制了葛倫。
  只見葛倫腳下的地面發出碎裂的聲響,慢慢往下陷。
  葛倫從來沒有見識過威力如此驚人的劍壓。
  (硬碰硬的話,我遲早會被壓扁!)
  葛倫當下做出判斷,扭動身體,把劍往旁邊推開。
  露娜的劍擦過葛倫的右側腹,砍進了地面。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倫抬起右腳,以膝蓋重擊用力過猛而向前傾倒的露娜側腹,可是──
  「咚!」感覺就像踹到了大石頭般,露娜一點也不受影響。
  那種堅硬程度,反而是葛倫的膝蓋有可能會受傷。
  「什麼──」
  「──哼!」
  露娜瞬間一個轉身。
  只見聖劍閃著冷光橫向斬擊,再從肩口向下斜砍,接著又反刀由斜下方往上拔擊。露娜以神速的身手向葛倫發動一連串凌厲的攻勢。
  「嘖──!」
  葛倫驚險地扭轉身體,再從攻擊範圍退開,最後用拳頭架開,閃避了那一連串的攻擊。
  沙沙沙!
  往後跳開的葛倫因為力道過猛,鞋底在地面刨開了長長的溝。
  「……呼。」
  露娜維持揮劍後的專注姿態,嘲諷地向葛倫笑著說道:
  「告訴你……我是刻意被你使出的攻擊打中的。」
  「……我想也是。」
  葛倫咬著牙回答。露娜的身體會變成銅牆鐵壁,恐怕跟她身上那密度驚人的法力有關。
  「那種程度的攻擊……我全部看得一清二楚,也閃得掉。其實你本來根本打不到我,可是我卻刻意讓自己中招……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妳想表達我們實力相差懸殊嗎?」
  「沒錯。」
  露娜垂下聖劍,轉身正面面對葛倫。
  「懂了嗎?這下你應該理解了吧?你是人類,我是天使。本身規格就不一樣。雖然你好像利用某種奇妙的能力強化了力量,可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
  「…………」
  「你的力量不足以阻止我……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不過,你也不需要因此覺得難堪。世上多的是無力改變的事情。所以你還是認命撤退吧。」
  似乎是覺得勝負已分,露娜轉過身背對葛倫。
  「雖然我說過很多次了,可是我真的沒有想要殺害你們的──」
  槍聲槍聲槍聲槍聲槍聲槍聲──!
  以熟練的技巧迅速拿掉空的彈匣,並且裝上填滿了子彈的新彈匣後,葛倫瞄準露娜的背部,無情地開槍射完六發子彈。
  「哇啊──────!?」
  突然被人從後面開槍的露娜不敵那股衝擊,整個人倒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你幹什麼呀!?真不敢相信!就算是敵人,有人會對女孩子做這麼過分的事情嗎!?你是笨蛋嗎!?」
  露娜直冒青筋,含淚從地上跳起來發怒。
  「告訴你,別看我好像沒有受傷,其實挺痛的耶!?」
  「吵死了。是妳自己打到一半擅自把背部露給敵人攻擊的。」
  「咕啊啊啊啊啊啊──!?怎麼有像你這麼惹人厭的傢伙……!」
  露娜暴跳如雷,氣得直跺腳。
  「算了!我一定要親手修理你!做好覺悟吧!」
  葛倫不敢大意地盯著露娜,在為手槍交換彈匣的同時,向她問道:
  「說到這個……之前也是妳主動向我找碴的吧?為什麼?當時我跟妳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我到底哪裡招惹到妳了?」
  「…………!」
  聞言,露娜咬牙切齒,焦躁地瞪著葛倫。
  然後,她語帶不屑地說了:
  「人類──太弱小了。」
  「……?」
  葛倫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露娜淡然地繼續說道:
  「當然,這世上也是有很強的人類。就是被稱作英雄的那些極少數人。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類都是弱小的。即使付出再大的努力,也始終有一道無法越過的牆……過去的我也是如此……」
  「妳……」
  「空有想要保護別人的熱情也沒用,如果沒有力量……如果只是個一般人類,就會面臨到太多無能為力的狀況了。這個世界有多殘酷……你應該也知道吧?」
  「…………」
  「想要保護一切……我起初下定了這樣的決心。可是過沒多久……我把標準降低到只要保護眼前的一切就好。我就這樣漸漸地向現實妥協……放棄目標……最後,我的標準甚至降低到只要能保護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就好。可是我連這麼簡單的目標也──……」
  說著說著,露娜瞪向葛倫。
  「所以我不想再當人類了……因為我再也無法忍受當個弱小的人類!」
  「…………」
  「現在的我只是決戰兵器!每個人都當我是怪物!雖然我失去了很多東西,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甚至覺得很開心!為自己感到驕傲!一無是處的我,居然擁有轉生為《戰天使》的資質──沒有比這更令我開心的事了!」
  然後,露娜以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瞪著葛倫。
  「可是──為什麼你還甘心做個人類!?明明你跟我一樣都只是弱小的平凡人而已!為什麼你可以維持弱小人類的面目,繼續拯救其他人!?你能堅持戰鬥到今天,到底是為了誰!?」
  露娜向呆若木雞的葛倫怒吼著。
  「你從軍時代的戰績,還有過去留下的功績,我都看過了!那算什麼啊!?為什麼你這個弱小無力的人類,可以拯救得了那麼多人啊!?明明我之前完全辦不到……!到底是為什麼啊!?太狡猾了吧!不公平──!」
  「……妳……」
  「我才不認同你!怎麼能讓你這種人破壞我的好事!我有必須保護的對象!為此捨棄了人類的姿態!我不能輸!無論如何,我說什麼也不能輸給你……!」
  露娜慷慨激昂地說完後──
  葛倫傻眼地嘆了口氣。
  「唉。我還以為妳有什麼天大的理由呢……到頭來只不過是在遷怒嘛。」
  「對,我就是在遷怒!不服氣嗎!?有話直說啊!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這弱小無力的傢伙不要阻擾我!」
  「唉〜妳是白癡嗎?我看起來像是有那種天大本領的人嗎?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妳是傻了嗎?」
  「什麼!?可是──」
  「單就書面上所呈現的資料,我的履歷看起來確實很光鮮亮麗。可是妳知道我實際上有過多少遺憾嗎?妳以為只有妳,沒能守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對象嗎?」
  「────!?」
  「我不知道妳的過去和苦衷。如果說,在妳看來我好像很特別……那也只是因為即使發生了再多遺憾,我仍不放棄朝著目標前進而已。」
  
  ──我很欣賞喔……葛倫的夢想。
  
  內心深處有個懷念的人在向自己微笑,葛倫懷著那種感覺繼續說道:
  「說穿了,妳是在經過現實洗禮後,果斷選擇放棄的聰明人……而我則是拖拖拉拉,無法下定決心放棄的笨蛋……我們兩人的差別不過如此。」
  「無法下定決心放棄……!?」
  露娜咬牙切齒,憤恨難平地瞪著葛倫。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做錯了嗎……!?」
  「啊?我沒那個意思啊。承蒙妳捨棄了人類的姿態,應該有很多人因此獲救了吧?既然如此,妳的選擇也沒有什麼不對。妳要感到自豪啊。」
  「即使如此……我──還是看你不順眼……!」
  「隨便妳。為了保護學生的未來,此刻我絕對不能輸……或許這樣的理由對妳來說很渺小,可是對現在的我而言,它就是一切。」
  葛倫這麼說完,緩緩地擺出架式。
  「我不知道妳在糾結什麼……總之,為了我必須保護的那些傢伙,我要狠狠揍妳一頓。」
  葛倫的那副模樣,讓露娜看了厭惡地咬緊牙齒。
  「好……我絕對要讓你屈服……!我要擊敗你……證明我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
  露娜如此大聲宣戰後──
  
  ──Ya, ...ALaLaLa, Lala...Ah, YaLaLa, Laha...♪
  
  露娜再度唱起歌。
  曲調跟先前葛倫聽到的不一樣。她現在所唱的,不是要深入人心深處的那種歌。
  這反而是她獻給自己的歌。
  露娜所散發的光之法力,隨著歌聲逐漸增強──
  「什麼──那難道是──!?」
  葛倫想起以前聽過的故事。
  據說《戰天使》會在揮劍殺敵時歌頌上帝。
  天使言語魔法【讚美歌】。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自我強化術,歌手在歌唱時,能力會逐漸提升。
  自我強化的效果將在停止唱歌的同時立刻中斷……反過來說,只要歌手持續唱下去,就會毫無極限地變得愈來愈強。這也是為什麼《戰天使》會是神話裡最強天使的原因。
  「不妙!她本來就已經夠難纏了!要是讓她變得更強,不就完蛋了嗎!我得快點設法中斷歌聲,或是一舉打倒她!」
  露娜輕蔑地用眼角瞄了葛倫一眼,用眼神示意。
  (──怎麼樣?感到絕望了吧?要放棄投降就趁現在吧?)
  「……混帳東西!」
  於是──
  露娜在歌唱的同時舉起劍,振翅飛來。或許是【讚美歌】已經開始生效的關係,翅膀的推進速度比剛才更快,朝著葛倫直撲而來。
  「噴────!抱歉,魯米亞,麻煩妳了!」
  「是、是的!」
  魯米亞加強了《王者之法》的輔助力量,送到葛倫體內。
  感應到力量增強的葛倫也向前突進。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倫揮出的拳頭──
  「──────!」
  和露娜揮下的劍──
  ──兩者正面衝突,極光和衝擊聲撼動了大氣。
  一陣天崩地裂的衝擊,橫貫了整個大競技場。
  
  「喝啊──!」
  燒毀。燒毀。燒毀。四射的火花,迅猛的熱風。
  影子魔獸如海嘯般,洶湧地自四面八方奔騰而來。
  伊芙的火焰將牠們悉數燒毀。
  旋轉的火焰龍捲風、拔地而起的火柱、伴隨著爆裂聲的爆炎、在地上奔竄的炎波。各式各樣的火焰在伊芙周圍設下層層屏障,不讓傑斯的影子魔獸有機會接近。
  「呼──!」
  在這種情況下,傑斯如影子般穿梭在火焰間的縫隙中,向伊芙發動近距離攻擊。
  傑斯連續跳躍了兩三次,飛越過熱浪,從伊芙的上空進攻。
  他無情地揮出雙劍,斬向伊芙。
  鏗!
  伊芙交叉握持【十字聖火】,架住了雙劍。
  一邊是擁有長度優勢的長劍,一邊則是短劍。
  近身戰鬥感覺會讓伊芙陷入極為不利的劣勢──然而……
  「《奉行炎帝之名吧》。」
  「──!?」
  伊芙詠唱著,依附在【十字聖火】上的火焰突然像生物般蠕動了起來。
  只見火焰迅速爬上傑斯的劍,延燒到他的手臂,然後是整個身體──
  「哼,和依庫奈特挑戰近身戰鬥,根本是自掘墳墓。」
  「──嗚!?」
  傑斯不敵火攻,退後拉開距離。
  先前即使被火燒到也若無其事的傑斯,這時不知何故顯得有些驚慌。
  「去!」
  伊芙見機不可失,使出渾身力氣射出了【十字聖火】。
  紅蓮的銀光伴隨著呼嘯聲撕裂了黑暗。
  「──嘖──!」
  傑斯往上一跳,【十字聖火】射在他先前所站立的地面上。短劍上的火焰以驚人的速度在地面擴散,明顯以傑斯為攻擊目標。
  傑斯繼續往後跳。
  他利用身體噴發的黑暗魔力,熄滅引燃到身上的火。
  伊芙趁這個機會移動,取得占有地利之便的制高點後,睥睨著傑斯。
  「……果然。我就覺得奇怪。」
  伊芙雙手盤在胸前,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
  「你確實是比一般的吸血鬼頑強許多……不過你也有『吸血鬼怕火』的弱點對吧?雖然你的耐力比較強,也不代表被火攻還能毫髮無傷,沒錯吧?」
  「…………」
  「我識破你的伎俩了。火焰之所以燒不到你,是因為你透過吸血鬼的【元素操作】能力控制的關係。這就是你為什麼能視火如無物的真正原因。怎麼樣?」
  「…………」
  傑斯沉默不語。這個反應形同是默認了。
  「手法如此精湛細腻的吸血鬼,天底下很難找到第二個。這也難怪了,如果是一般魔術師,即便對你射出幾百發火焰,恐怕也無法對你真正構成威脅。只不過,很遺憾的是……你知道你現在面對的對手是誰嗎?」
  伊芙讓手指冒出火苗,指向位在下方的傑斯說:
  「我可是紅焰公──把一生奉獻給灼熱與火焰,達到登峰造極境界的依庫奈特喔?論火焰的操作,這世上沒有人能和我平起平坐!」
  「……原來如此。妳對我而言是最難纏的對手……也就是天敵嗎?」
  傑斯面露苦笑,低頭看著燒焦的手臂。
  明明是受傷後馬上就能恢復原狀的吸血鬼,燒傷的地方卻沒有再生。
  這表示伊芙的【火焰操作】勝過了傑斯的【元素操作】。
  「不過,我好歹也是始祖……妳的攻擊再怎麼犀利,我也不會那麼簡單就被妳擊敗的喔?」
  「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對了,妳有聽見嗎?」
  經過傑斯的提醒,伊芙聽見了歌聲。
  「……這首歌──難道是天使言語魔法【讚美歌】……?」
  伊芙不動聲色地瞥了賽場中央一眼。
  只見露娜正以驚人的速度從四面八方發動猛攻,把葛倫壓著打。
  「在露娜唱著那首歌的期間,她的力量會獲得強化,毫無極限地向上提升。」
  「……這算什麼呀,根本是犯規吧。」
  「懂了嗎?時間拖得愈久,對我們愈有利。換句話說,我不需要著急。只要繼續拖延時間,直到雙方的戰力差距徹底顛覆為止。」
  「……嘖。」
  伊芙不禁咂舌。情勢確實嚴峻。
  目前伊芙確實較傑斯技高一籌。
  可是她缺乏瞬間擊潰傑斯的有效手段,勢必得長期抗戰。
  時間拖愈久,戰況只會愈不利──
  ──然而……
  「時間拖得愈久,對哪一方愈有利,現在還很難講呢。」
  伊芙姿態優雅地撩起頭髮。
  從頭髮噴濺出的美麗火花,照亮了伊芙的臉龐。
  「算了。我們兩個就先繼續打下去再說吧?──接招!」
  伊芙唱出咒文,高舉右手。
  熊熊烈焰呈螺旋軌跡凝聚在伊芙的右手上。
  有了魯米亞的《王者之法》加持,今天的伊芙狀況極佳。
  (沒錯,我方會陷入苦戰,本來就是預料中的事──所以這一役的關鍵其實在那孩子身上。)
  伊芙不敢大意地警戒著傑斯的動靜,用眼角餘光瞄了在後方守護著葛倫的魯米亞──
  
  ──時間稍微往前推。
  「什麼!?妳打算使用《銀之鑰》!?」
  前往大競技場的路上,魯米亞的提案讓葛倫發出驚呼。
  「沒錯。我相信那份力量一定幫得上老師的忙。」
  「不、不……話是這麼說沒錯……問題是,那份力量……」
  ……太危險了。
  那原本不是人類應該碰觸的力量。
  魯米亞凜然地向露出抗拒態度的葛倫說:
  「沒事的。我不會再輕賤自己了。為了幫助老師和伊芙小姐……為了幫助大家……我會以自身的希望與意志,使用那份力量。這不是義務或膚淺的自我犧牲。我不會再弄錯了。」
  「…………」
  見魯米亞一反常態,堅定地表達自己的主張,葛倫半晌說不出話。
  「……所以呢?實際的問題是,妳真的能妥善使用那個《銀之鑰》嗎?」
  伊芙冷冷地向魯米亞確認。
  「我之前聽葛倫說過,那份力量不是很不安定嗎?自從《炎之船》的戰役結束後,妳就無法順利拿出那把鑰匙了,不是嗎?」
  「……坦白說,我還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它。可是,我可以明確感受得到《銀之鑰》就在我的體內……只是我沒辦法順利掌握它。」
  「…………」
  「可是,我一定能再次拿出《銀之鑰》,使用那個力量的!拜託你,老師!請你答應讓我使用《銀之鑰》的力量吧……!」
  「……聽到了嗎?你的寶貝學生是這麼說的喔?」
  伊芙皺起眉頭,用帶有挖苦之意的眼神瞥著葛倫說道。
  魯米亞仰望著葛倫,葛倫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臉……半晌後,葛倫終於開口說道:
  「魯米亞。我們必須盡快解除【搖籃曲】。就算我們打倒他們,中斷了【搖籃曲】,如果白貓他們沒辦法在明天開賽前醒來,那也沒有意義……妳明白嗎?」
  「是的。」
  「我們現在沒有時間讓妳練習如何拿出《銀之鑰》了,所以妳必須在實戰中一次成功。妳明白嗎?」
  「是的。」
  「換句話說……我……我們兩個的性命就託付給妳了。我們要將性命託付給話說得相當模稜兩可、沒有確切保證的妳……這點妳也明白嗎?」
  「……是的。」
  「……在建立了這些認知後,妳仍有信心要我們相信妳嗎?妳敢發誓妳一定能成功控制《銀之鑰》嗎?妳有勇氣肩負我們的性命,做出宣言嗎?如何?」
  葛倫嚴厲地提出了質疑後──
  「是的!我一定能成功控制《銀之鑰》!請老師相信我!我I也想要成為老師的助力!」
  「…………」
  聽到魯米亞不帶迷惘、意志堅定的回答,葛倫先是沉默了片刻─
  「啊啊,沒問題!我相信妳!」
  最後他得意地勾起嘴角,笑著支持魯米亞的決定。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傑斯以快如閃電的速度切入,使出流星般的強襲斬擊──
  「──呼!」
  伊芙跳往旁邊閃避後,手撐在地上側身旋轉,接著向後翻了個跟斗──
  「──《爆》!」
  與此同時,她從上空向傑斯砸出一團烈焰。
  視野變成一片火紅,爆壓與熱浪席捲了四周──
  伊芙任長袍和頭髮在爆風的吹拂下啪沙作響地飄動,在內心自言自語。
  (沒想到我堂堂依庫奈特,居然會淪落到仰賴那種稱不上計策的計策──簡直是世界末日!我又不是葛倫!)
  伊芙定睛直視穿破爆風直奔而來的傑斯,唱出下一個咒文。
  (不過──)
  啊啊,看來自己也被笨蛋葛倫和那個學院荼毒了。
  (──實在太莫名其妙了。魯米亞……沒想到在看了那女孩的眼神後,我的內心深處也堅信她的計策可行,她是可以信任的──!)
  炸裂的火焰穿破雲霄。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
  伊芙的火焰和傑斯的雙劍,再三從正面爆發衝突──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衝撞、衝撞、衝撞──
  葛倫的拳頭和露娜的聖劍展開了激烈的亂舞。
  雙方的過招令人眼花撩亂。
  每當劍和拳頭硬碰硬地撞在一起,便會產生連大氣也為之震撼的衝擊音。
  可是──
  「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很明顯的,葛倫開始節節敗退──
  每一次的交鋒都讓他踩不穩陣腳,向後倒退──
  露娜仍不斷唱著【讚美歌】。
  明明戰況如火如荼,歌聲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因此露娜的力量持續增強,無止盡地向上提升──
  從她身體噴發出的法力化為強大的海嘯,彷彿要把葛倫捲走,使其滅頂似的。
  (我贏了!贏定了!我不可能輸了!)
  露娜帶著自信揮劍攻擊。
  葛倫跳躍閃避。
  ──你的行動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露娜使出後迴旋踢,一腳踹飛逃跑不及的葛倫。
  葛倫的身體在地上猛烈彈跳,一路翻滾。
  露娜拍著翅膀,低空滑翔展開追擊。
  她的速度已經超越神速,達到了魔速的境界。
  (怎麼樣!?這就是我的力量!不管你這弱小無力的人類玩什麼把戲,都敵不過這股力量!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就是如此顯而易見,令人絕望!)
  葛倫在緊要關頭重整了態勢。
  他連滾帶爬地閃過露娜揮下的劍。
  露娜旋即反過來追擊。朝著上中下的位置,接連揮出了銳利的砍擊。
  葛倫又是閃避,又是反彈,又是架開,只聽見大氣被壓扁的聲音。
  葛倫又一次被擊飛,在地上翻滾──
  (你一定很絕望吧!?明明都這麼拚命了,還是無計可施,那種無力感肯定很討厭吧!?可是──可是──!)
  葛倫利用翻滾的力量迅速起身。
  現在的他遍體鱗傷。
  可是他依舊舉起拳頭備戰。他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為什麼!?為什麼你有辦法一直堅持戰鬥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將靈魂的嘶吼轉化為歌聲,朝著葛倫飛去──
  (為什麼你要一直重新站起來!?放棄不就好了嗎!?一般都會放棄吧!?到底為什麼!?輸給不可能贏的對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又沒什麼好丟臉的吧!?可是你卻……為什麼──!?)
  露娜藉由一劍又一劍的猛力砍擊,把激動的情緒發洩在葛倫身上。
  即便如此──葛倫依然持續抗戰。
  即便置身在明顯沒有勝算的狀況下,他還是不肯放棄戰鬥──
  (到底是為什麼──!?)
  葛倫的拳頭和露娜的聖劍正面碰撞,兩人的視線在近距離交會,瞪視彼此。
  這時,葛倫突然開口說了:
  「因為我不是孤軍奮戰。」
  (────!?)
  彷彿是看透了露娜的內心,葛倫傲然地說道:
  「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如果我只有一個人的話,早就放棄希望了……可是,我不是孤軍奮戰。」
  (什麼!?因為不是孤軍奮戰──!?)
  露娜突然想起某個人對她說過的話。
  
  ──露娜・芙蕾雅。妳之所以沒辦法保護其他人,是因為妳太弱小了。
  ──妳必須付出代價,才能獲得強大的力量,獲得成就心願的力量。
  ──如果妳有心守護他人,妳必須做好覺悟,當一頭孤獨的怪物。
  ──否則妳不可能真正變得強大。
  ──妳有不惜捨棄人類姿態也要獲得力量的覺悟嗎?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認同你那種天真的想法──────!)
  露娜的橫砍把交叉雙臂防禦的葛倫整個人擊飛出去。
  葛倫維持防禦的姿勢──往後滑行了十幾梅特拉。
  只消一步,露娜又拉近了距離,揮劍砍向葛倫──
  (如果能那麼簡單──如果所有事情都能那麼簡單就克服的話!大家就不會拋下我死去了──!)
  露娜使出渾身力氣所揮出的這一劍,盈滿了目前為止最強的法力。從劍身溢出的法力,把世界染成刺眼的白色,連想要用肉眼直視劍身都有困難。
  (睜大眼睛看仔細了!這就是天使的力量!你們人類使出渾身解數,也不可能敵得過這種至高無上的壓倒性力量──臣服在我的力量之下吧────────!)
  然而──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倫發出燃燒靈魂般的吼聲,用交叉在頭上的雙拳,硬是扛下了那一劍。
  ──衝擊聲。
  沉重的劍壓重創了葛倫。
  劍壓讓葛倫的身體發出哀號。
  不少骨頭因此碎裂,內臟也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如何!?見識到了吧!?這就是我的力量!是我超越死亡後所獲得的力量!……屈就於人類姿態的你,絕不可能──)
  這時,露娜赫然發現。
  葛倫的視線越過了交叉的聖劍和胳臂,筆直地注視著她──
  他的手臂確實斷了。
  可是──
  (這傢伙──還是沒有屈服──!?為什麼!?)
  那道眼神就像在說自己一定會還以顏色一樣。
  那道眼神就像在說只要撐過這一刻,勝利就會手到擒來一樣。
  不管面對什麼困難,不到最後絕不放棄──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屈不撓的信念。
  (那是……我已經失去了的眼神……)
  為什麼他在這種狀況下,還能露出那種眼神呢?
  有那麼一瞬間,露娜被葛倫的氣勢所震懾,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
  葛倫突然高高向後揚起頭──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接著賞了露娜一個猛烈的頭錘。
  「──嗚!?」
  那個強大的威力讓露娜弓起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這一撞也讓歌聲差點中斷,露娜趕緊聚精會神,重新開始歌唱。
  (這、這小子──!?)
  「哼!好戲現在才要上場呢!」
  葛倫的臉上浮現狂妄的笑容,氣勢洶洶地向露娜發動突擊──
  
  「老師……」
  魯米亞目不轉睛地關注著葛倫的戰鬥。
  葛倫那遍體鱗傷的模樣令她感到不捨。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一想到葛倫隨時有可能會受到致命性的傷害,她就不安得快被壓垮了。
  可是──與此同時,她也感到十分幸福。
  (老師他願意相信我……他信任著我,投入全副心力戰鬥……)
  能讓心愛的對象信賴到這般地步──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謝謝你……老師……我果然……對老師……」
  魯米亞克制住快要爆發的心意,審視自己的內心──
  
  ──過去的我,一直想成為一個『好孩子』。
  
  沒錯,魯米亞所背負的一切,迫使她這麼做。
  她必須當個『好孩子』。必須當個懂得犧牲自己、照亮別人,讓所有人都認同的『好孩子』。
  可是葛倫破除了那個迷思。
  ──妳不用再強迫自己當『好孩子』。
  ──讓自己任性一點吧。
  (因為老師的一席話……我得到了救贖……真的得到了救贖……)
  ──我們一起回去吧。
  ──我們一起思考吧。
  葛倫就是這樣拉了魯米亞一把──
  (我一直在思考著……如何讓自己獲得幸福……還有我的生存之道……)
  為了某個人活著。
  那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周遭的人們教會了魯米亞這點。
  所以……她也產生了為了某個人活著的念頭。
  (……目前我還不知道具體的道路是什麼……儘管如此……)
  魯米亞再度注視著為了學生而將全副心力都投注在戰鬥上的葛倫。一直看著為了他人努力奮戰的恩師背影。
  啊啊,那個身影是何等偉大啊。
  雖然我愛上的那個人,現在灰頭土臉、十分狼狽──雖然他只是個渺小的人類──
  可是他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還要高尚而耀眼──
  我──想成為那個人的力量。
  只要看著葛倫的背影,就更加深魯米亞心中那股熱切的心願與心意。
  (為了某個人活著……現在我還看不清楚那條路該怎麼走……)
  說不定這是一道窮盡一生也未必能找出答案的命題。
  可是──
  即使如此,魯米亞現在知道一個十分明確的事實。
  那就是不帶一絲虛假的真實心聲。
  (不過,現在的我──只想為了老師而活!)
  魯米亞如在窺探、釐清自己的內心深處般──熱切地許下心願。
  (為了挺身為他人而戰的老師,為了守護老師走上的道路──我要活下去!這同時也代表我是為了自己而活!)
  就在魯米亞熱切地許下這個心願的瞬間──
  其實魯米亞早有預感了。
  雖然完全沒有根據……可是,她一直抱有一股奇妙的確信。
  以前納姆露絲曾經說過。
  那把『鑰匙』是比魔術更為古老的力量。
  在魔術還只是單純用來實現人類願望的工具時,『鑰匙』乃是『原初之力』。它和透過理性與邏輯控制的魔術不一樣,是靠心願與本能控制的『魔法』。
  所以魯米亞心裡充滿了自信。
  現在的我──可以做得到。
  我可以掌握得住。
  所以──魯米亞在自己的內心最深處,抓到了那個東西。
  「──!」
  魯米亞放在胸口上的手,刺眼地溢出了銀色的光輝。
  光輝源源不絕地向外流洩。
  所有的一切──魯米亞的世界漸漸地被那個光,染成了白色──
  
  ──在那一瞬間,魯米亞窺見了自己的內心世界。
  
  那是一幅似曾相識的風景。
  在空無一物的天空世界裡──
  眼前有個被無數鎖鏈五花大綁,吊在半空中的少女。
  她──正是另一名魯米亞。
  『吶……為什麼妳會許下那種心願?』
  另一名魯米亞哀傷地說道。
  『我們的心願……不應該是那樣子的吧……?』
  『吶,請妳重新考慮一下吧?我們應該是為了「那個人」而存在的。我們必須犧牲自己,把一切奉獻給「那個人」才對……我們明明是這樣的存在……可是妳卻決定要拋棄「那個人」嗎?』
  『不可以那麼做……這樣未免太任性了……』
  另一名魯米亞向始終緘默不語的魯米亞哀求。
  『吶,如果妳照我的意思做……我願意把更強大的力量借給妳……所以,妳就像過去一樣……』
  魯米亞完全聽不懂另一名自己在說什麼!不過,她感覺得出來自己身處在某個關鍵的分水嶺。
  而且,與邏輯無關,她的靈魂可以理解另一名自己所說的話,對魯米亞這個存在而言是極其關鍵的事情。
  然而,魯米亞卻轉身背對另一名自己,開口說道:
  「抱歉──我要為了我自己而活!」
  魯米亞懷著屹立不搖的意志,貫徹了自己的任性──
  
  「──!?」
  一度神思馳遠的魯米亞突然回神。
  只見一把銀色的『鑰匙』輕飄飄地浮在魯米亞的掌心上。
  「這就是──我的『鑰匙』──!?」
  好小。
  非常非常的小。
  以前看過的《銀之鑰》就跟劍一樣大,兩者差距懸殊。
  論力量也是非常微弱。魯米亞感覺得出來這把鑰匙完全比不上之前那把《銀之鑰》。
  可是──這樣就夠了。
  它肯定就是能幫助魯米亞開拓屬於自己道路的最強力量。
  它就是魯米亞的力量──
  「老師──!」
  魯米亞向前伸出左手掌。
  只見《魯米亞之鑰》隨著掌心移動,浮到掌心前面,鑰匙頭指向了前方。
  「──我準備好了!我馬上就來幫你!」
  喀嚓。
  浮在掌心前面的鑰匙轉動了半圈。
  
  鏗──一道尖銳的金屬聲響徹了空間。
  (什麼──!?)
  這時,拍著翅膀正打算上前給被擊飛的葛倫致命一擊的露娜,忽然愣住了。(身、身體無法動彈──!?)
  包含露娜在內,整個空間都被固體化了。
  彷彿整個空間本身在一眨眼就結凍了似的──
  (誰──是誰做了什麼!?)
  
  
  
  儘管眼睛完全無法轉動,但露娜透過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名少女小小的身影。
  她的掌心前,浮著一把小小的鑰匙──
  (難、難道是空間凍結!?怎麼可能!?不管在哪個國家,控制時間與空間的魔術都是最高階的魔術!那個小女孩卻有那種能耐──!?)
  然而──
  「太天真了!別以為這種程度的空間支配制伏得了我──────!」
  露娜法力全開,硬是張開了翅膀。
  她毫不吝惜地徹底解放充滿全身的法力,使其爆發,釋放而出。
  往四面八方噴散的龐大法力,破壞並突破了被魯米亞凍結的空間。
  喀鏘鏘鏘鏘鏘鏘鏘鏘鏘鏘──!
  空間凍結隨著玻璃碎裂的尖銳聲響被解除了。
  「嗚──!?」
  魯米亞承受不住魔術遭到破解的反作用力,大幅向後仰。
  「太遺憾了!我可是天使喔!?就憑人類的力量──!」
  露娜得意忘形地高呼勝利宣言時──
  「……哼!【讚美歌】停下來了是吧?」
  葛倫臉上掛著狂妄的笑容,一鼓作氣殺向露娜──
  (不妙──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沒錯。
  剛才受到魯米亞的空間凍結影響,露娜頓時完全停止了歌唱。
  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無法張動嘴巴。
  只要持續歌唱,就能讓天使言語魔法【讚美歌】的自我強化效果維持在常駐狀態。
  可是相對的──一旦歌聲停止,效果便會立刻消失。
  不僅如此,也會失去先前所累積的強化力量,回到原本的狀態。
  而且,露娜為了打破魯米亞的空間凍結,釋放了所有法力。此時此刻,露娜的法力呈現完全枯竭的狀態,無法保護自己──
  「嗚!?Ya, ...AlaLaLa, Lala...」
  露娜驚慌失措,想要重新唱起天使言語魔法【讚美歌】─
  「……妳想得太美了。」
  然而葛倫快一步抽出了一張阿爾克那塔羅牌。
  ──那張牌的圖案是愚者。
  固有魔術【愚者世界】──在此展現神威──
  (為什麼!?只要開口一唱便能馬上發揮效果的天使言語魔法,居然沒有發動!?)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倫抓住露娜動搖和遲疑的破綻,衝進了露娜的攻擊範圍。
  「唔──!?」
  露娜咬牙迎擊葛倫。
  「不能輸……我不能輸我不能輸我不能輸我不能輸!身為天使的我,絕對不能輸給你這個人類──!」
  「廢話少說──!」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使出渾身的力氣,全力揮劍的露娜。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同樣抱著孤注一擲的氣魄,揮出拳頭的葛倫。
  露娜揮下的劍從葛倫身體的側面掠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倫的拳頭形成反擊,狠狠灌在露娜的臉頰上。
  接著──葛倫使出全力,將拳頭完全揮出。
  「嗄啊──!?」
  露娜有如反彈的皮球,以水平的軌跡反向飛去。
  她脫手放開了聖劍。
  露娜的身體在地面上猛烈彈跳了好幾次,依舊無法抵銷那股力道,不停地翻滾著──
  (身……身體……動彈不得……!?)
  腦袋一陣天旋地轉,意識變成一片空白。
  身體無力抵抗,無法呼吸,無法設法減緩衝擊,甚至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露娜只能任由那股支配自己的壓倒性物理能量蹂躪,飛在競技場的賽場上不停打滾。
  
  沙!
  
  最後,是傑斯接住了這樣的露娜。
  「…………」
  全身燒焦,面目全非的傑斯把傷痕累累的露娜橫抱在懷裡,目不轉睛地看著葛倫。
  「嘖──換你出面了嗎?吸血鬼!」
  葛倫擺出警戒的姿勢。
  「真是的,一直東奔西竄……吸血鬼真的不是普通頑強呢。令人厭煩的對手!」
  手上冒著火焰的伊芙,降落在葛倫右手邊。
  她全身噴濺著耀眼的火花,說明了她才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老師!」
  魯米亞也站到葛倫左手邊。她手上握著閃耀著銀色光輝的鑰匙。
  「……………………」
  傑斯抱持高度的警戒心,默默不語地直視三人。
  「……傑……斯……我、我的劍……」
  意識模糊的露娜喃喃地發出了呻吟。
  「……露娜。」
  「我……我還能……戰鬥……我必須戰鬥……否則……我……變成天使……又有什麼意義……!?」
  露娜虛弱地扭動身子,試圖掙脫傑斯的懷抱。
  然而,傑斯像是在勸仍在掙扎的露娜打消念頭般,向她說道:
  「夠了。已經夠了,露娜。」
  「嗚、嗚……」
  「其實妳也早就知道了吧?是我們輸了。到此為止吧,露娜……」
  「不行……我還沒輸……如果認輸的話……你會……我不要……」
  「…………就到此為止吧。」
  聞言,死心的露娜,喪氣地垂下頭。
  不久,她忿忿不平地瞪了葛倫。
  「真狡猾……你太狡滑了……!這算什麼……!?那個紅色魔術師,還有那個持有奇怪鑰匙的女孩……!到頭來,你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實力啊……!?結果你只是在依賴別人的力量……!你只是因為有旁人支撐,才能這麼神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輸給這種傢伙……!?」
  「……那又怎麼樣?」
  葛倫傻眼地向含淚抱怨的露娜說道。
  「……咦?」
  「我說,依賴別人的力量有什麼不對嗎?一個人獨自奮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雖然這樣講很老套……不過,人類本來不就是應該要大家互相支撐嗎?」
  「大……家……?」
  露娜茫然地反芻著那個字眼。
  「……大……家…………」
  這時──
  露娜的眼睛撲簌簌地流下淚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久,露娜發出嘶吼般的慟哭聲,聲音響徹了整個大競技場。
  「怎、怎麼了……?」
  「…………」
  看到露娜嚎啕大哭,葛倫和伊芙都感到困惑。
  「……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傑斯無視放聲大哭的露娜,淡然地說道。
  「請不用放在心上。她是因為我們的事情而哭,與你們無關。」
  傑斯低頭看了貼著他哭哭啼啼的露娜。
  「還有,我們認輸了。我們會退出這次的行動,保證不會再破壞你們的比賽……或許你們會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可是能拜託你們放過我們嗎?如果說──」
  傑斯瞇起了眼睛說道:
  「──你們不肯放我們的話,那我會跟你們拚了,直到這副身軀化作灰燼為止。」
  「葛倫。吸血鬼就算受傷照樣不好對付,他如果肯乖乖撤退,那是最好的。」
  「我知道啦。」
  葛倫不耐煩地點頭附和伊芙。
  對方露出了懷有深刻覺悟的眼神,和那種對手硬碰硬,向來不是聰明的做法。
  「反正……我們的目的也達成了。」
  大概是因為打倒了露娜的關係,腦海裡不斷重複的【搖籃曲】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謝謝你們。對了,【搖籃曲】的影響應該還沒有很深。我想,帝國代表隊的選手們在明天比賽前就會醒過來了。祝你們榮光永存、武運昌隆。」
  最後留下這句話後──
  傑斯抱著露娜朝空中高高躍起。
  接著他以驚人的速度飛在空中──從三人的視野中消失了。
  
  「嗚嗚……咿嗚……傑斯……傑斯……!」
  「……我知道,我知道……」
  在深夜的高空。
  傑斯安撫著摟在他懷裡的露娜。
  淚流滿面的露娜則是盡情地宣洩內心的感受。
  此時,一張張面孔如跑馬燈般,浮現在露娜的腦海之中。
  ──情同父女的劍聖約翰尼斯。
  ──號稱聖堂騎士團第一神速的西爾汀。
  ──怪力無雙的老大哥吉魯達。
  ──溫柔的美女大姊姊雪莉兒。
  ──情同手足,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傑斯。
  他們都是令露娜懷念不已的聖堂騎士團戰友。
  對孤苦無依的露娜而言,他們就像真正的家人,是她極力想要保護的重要對象──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死了呢……!」
  「────!」
  聽到露娜的痛哭,傑斯痛苦地皺著臉。
  「為什麼……大家都要離我而去……為什麼……為什麼……!?不,我很明白……!都是我……都是我太弱小了……!」
  「……露娜。」
  「所以我後來才會選擇成為天使……!弱小的我只能捨棄人類的姿態,不然根本無力保護他人……所以……然而……為什麼……那傢伙……葛倫……明明跟我有一樣的苦惱……可是……為什麼……那傢伙跟我……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
  「明明我變成孑然一身……!明明大家都離我而去了……!明明因為現在的我是怪物,是兵器,所以再也沒有人認同我了……!
  可是……那傢伙的身邊卻圍繞著那麼多人,看起來幸福又快樂……!太過分了……太不公平了……!這種落差……教人太難以忍受了……!」
  「露娜……沒事的……沒事的。還有我在……雖然是冒牌貨……可是妳還有我……」
  嚶嚶啜泣的露娜。
  溫柔地為她安撫情緒的傑斯。
  露娜的號哭聲沒有人聽見,就這麼消失在幽暗的夜空綻放著光輝的月亮中──
  
  
  


  終 章 仍未化解的混沌
  
  
  「呼……總算結束了……」
  葛倫和魯米亞並肩走在米拉諾夜晚的街頭上,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板著臉的伊芙則是和兩人保持一段距離,獨自走在後頭。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們的戰鬥每次都贏得這麼驚險啊……」
  「啊哈哈哈……」
  葛倫語帶厭倦地發了牢騷,魯米亞也不禁苦笑。
  「不過,我們能打贏那兩個怪物,都是妳的功勞,謝啦。」
  「老師你過獎了……我的貢獻沒有那麼大……」
  魯米亞一臉靦腆,態度謙虛。葛倫繼續說道:
  「話說,妳的力量……是叫『銀之鑰』嗎?感覺跟之前相比變了很多呢。」
  「是的。單論威力的大小,現在的『銀之鑰』跟過去相比遜色了不少。不過,『我的鑰匙』可以依我的意志自由操控。」
  「依妳的意志……嗎?」
  葛倫話說得很模糊,魯米亞感受到葛倫心中的不安,向他面露微笑。
  「請不用擔心,老師。」
  那張笑容不像是以前感受到的、那種會讓人放心不下的笑容。
  也不像是看開了什麼的超脫笑容。
  ──這孩子已經不需要擔心了。
  ──她已經有所成長,可以離開保護傘,踏上自己的道路了。
  而是會讓人對她產生這種信心的笑容。
  「老師,我相信你。」
  魯米亞向葛倫說道。
  「請老師堅定地走上你所相信、你想要前進的道路吧。我……會成為老師的力量,從旁協助老師的。所以……」
  「……謝謝妳。」
  葛倫把手放在魯米亞的頭上,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對了。」
  然後葛倫不自然地把頭撇向一旁,一邊用手搔著臉頰一邊咕噥:
  「…………姑且也要跟妳說一聲,謝啦,伊芙。」
  「!」
  聽到葛倫突如其來向自己道謝,原本露骨地把「這兩個人公然打情罵俏是什麼意思呀?是把我當隱形人嗎?」這種不滿情緒寫在臉上的伊芙,錯愕地猛眨眼。
  「魯米亞的力量固然重要,不過這次的戰鬥幸好有妳支援,否則我一個人也不可能單挑打贏他們兩個……所以囉,這點我姑且還是要感謝妳,姑且啦。」
  「…………」
  「該怎麼說……妳這傢伙果然厲害……」
  伊芙聽了葛倫的感謝與讚美,原本一臉不悅的臉也染上淡淡的紅潮。
  「哼,那又沒什麼。幫部下收拾爛攤子,本來就是長官的義務呀。」
  「……呿。果然一點都不可愛。」
  「你說什麼?」
  於是,兩人又一如既往,像在吵架般鬥起嘴。
  魯米亞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那幅光景。
  
  嘩啦!
  傑斯臉上被潑了一杯紅酒。
  「你這沒用的蠢貨!讓帝國代表隊退賽這麼簡單的命令也做不到!」
  亞齊波路德樞機卿火冒三丈地把空空如也的玻璃酒杯砸在地上,大發雷霆。
  或許是氣到不能自已的關係,亞齊波路德的臉色異常難看。
  「……我愧對大人。」
  灰色的頭髮被酒染成深紅色,傑斯淡然地謝罪。
  「你……!你以為我讓你這種卑賤下流的吸血鬼活到今天,是為了什麼!?一無是處的廢物……!」
  這時──
  「──咕!?嗚嗚──!?」
  傑斯突然摀著左邊的胸口痛苦呻吟。
  「傑、傑斯!?」
  露娜臉色鐵青,衝上前查看摀著心臟,身體蜷縮成一團的傑斯。
  「很痛苦嗎?一定很痛苦吧?怎麼樣?這根插在你的心臟上,絕對不可能拔得出來的《猶多之釘》的滋味如何……?」
  只見亞齊波路德手上握著一把金槌。金槌表面上刻著內容不明的聖句,散發出神聖的光輝。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金槌的光輝折磨,傑斯痛苦地掙扎,身體彷彿燒焦似地冒出熱煙。
  「我看……乾脆就讓你這個廢物化為灰燼,從這個世上消失算了?嗯?」
  「請、請高抬貴手!亞齊波路德樞機卿!」
  露娜眼眶含淚,以五體投地的姿勢向亞齊波路德跪拜。
  「是、是我的錯!都是我太小看那個男人……太小看葛倫・雷達斯了!要扛起失敗責任的人是我!您要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所、所以……求求您,不要殺掉傑斯!不要奪走我僅剩的家人!求求您!求求您!」
  「露、露……娜……嗚、咕嗚嗚嗚嗚嗚嗚……!?」
  露娜拚命向亞齊波路德求饒。
  傑斯想要制止她,可是別說動一根手指,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亞齊波路德樞機卿只是帶著殘酷的表情,睥睨著兩人。
  ──就在此時……
  「……適可而止吧,亞齊波路德。」
  房間角落響起了一道分外悠哉的聲音。
  「我還有任務想要交代那兩個人……現在就殺了他們,並非聰明的決定。」
  那是一個頭戴圓頂硬禮帽,眼睛被帽緣遮住,身穿長大衣的青年。
  青年坐在房間角落的桌子旁,桌上擺著高級紅酒和酒杯。
  不過,青年飲用的並非紅酒,而是從一旁的水壺倒在玻璃杯的葡萄果汁。
  那個角落的光線特別幽暗,青年的身影就像融入了黑暗裡,無法清楚辨識他的容貌。
  「噢噢,我的摯友!」
  經謎之青年這麼一說,亞齊波路德張開了雙臂。
  刻印在金槌上面的聖句所發出的光芒頓時消失。
  「嗄、啊──!哈啊、哈啊、哈啊……!」
  「傑、傑斯……振作……振作一點!」
  傑斯終於不再受到苦痛的折磨。
  「問題是……摯友啊,這樣下去計畫不會出問題嗎……?」
  「別擔心。這點程度的狀況只能稱作是『計算之外』,不過還在『預料之內』。況且──既然那男人出面攪局了,會有這種結果也不意外。」
  隱身在幽暗裡的青年咯咯地嗤笑著──
  「我們發起行動的時機確實很嚴峻。魔術祭典決勝戰和首腦會談幾乎在同一時間舉辦──考慮到其他國家也將派人出席,時程已不容許變更。
  為了達成我們的目的,我們不只得趁首腦會談時,暗殺掉休尼拉爾教皇聖下和華伊斯司教樞機卿,同時還得逮到那名少女。
  如果我們在首腦會談前綁走那名少女,阿莉希雅七世也不得不取消首腦會談,我們便無法進行暗殺。如果在首腦會談之後──暗殺之後才展開綁架少女的行動,也會礙於隨行的帝國軍進入戒嚴態勢,導致綁架難度變得非常困難。
  ……所以,最適合的時機就是兩邊同時進行。暗殺和綁架少女的行動必須同時進行……行動時務必講究迅速,雷厲風行。啊啊,真的是很棘手的狀況。」
  「沒錯……正因如此,我們才會千方百計設法讓帝國代表隊在首腦會談開始前退出比賽……因為大競技場設有斷絕結界。比賽途中無法直接從外部干擾選手。」
  「是啊,沒錯。因此我們綁架那名少女的計畫,是以她不在賽場內為前提所構思的……換句話說,一旦帝國代表一路過關斬將進入決勝,我們就沒辦法同時進行暗殺和綁架行動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得在事態演變成那種狀況前,讓帝國代表隊被淘汰,結果這兩個廢物連事情也辦不好……!」
  再度火上心頭的亞齊波路德,舉起了金槌。
  「……住、住手……!」
  明知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露娜還是只能抱住蜷縮的傑斯保護他──
  「……哈哈,沒事的。放心吧。」
  謎之青年開口為他們求情。
  「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神經兮兮,亞齊波路德。其實我已經想好了備案,就算帝國代表隊真的晉級到決勝戰,我們一樣能逮住那名少女……」
  「真、真的嗎!?」
  「是啊,真的。」
  青年心平氣和地向驚愕地睜大眼睛的亞齊波路德說道。
  「你不相信我嗎?」
  「怎麼可能!我對你是百分之百信賴!你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錯!是嗎……原來是這樣啊,果然了得!跟那兩隻沒用的走狗就是不一樣!」
  亞齊波路德立刻心花怒放,喋喋不休了起來。
  「說到這個,我會決定配合那個邪惡的天之智慧研究會的艾蓮娜,進而利用她,也是因為你給的建議……如果不是有你在,我們是走不到這一步的!我和你最終將搶先那個該死的研究會奪走一切……坐擁《信仰兵器》……對吧?」
  「是啊,那當然了。那個邪惡研究會的那幫傢伙應該格殺勿論……唯有這麼做才符合正義。」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是老樣子呢!」
  「承蒙誇獎,不勝喜悅……」
  隱身在黑暗中的青年勾起嘴角,露出冷酷的微笑。亞齊波路德則是難掩喜悅地奸笑著。
  露娜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
  亞齊波路德這名男人的疑心病很重,他行事謹慎,從不相信任何人,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每當他要採取什麼行動時,必然會拿人質做為威脅。露娜他們也不例外。亞齊波路德的親信和心腹,或多或少都有人質或把柄在他的手中。
  然而──亞齊波路德卻對這名青年展現出無限的信任態度。
  要說他們只是單純意氣相投,或許也沒錯……可是那種不管怎麼看都覺得扭曲又奇妙的關係性,讓露娜不禁產生一股莫可名狀的恐懼與嫌惡感。
  (追根究柢……這傢伙到底是誰!?)
  露娜狠狠地瞪著在黑暗中冷笑的青年。
  對露娜而言,傑斯堪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現在傑斯的心臟插了一根『楔子』──《猶多之釘》。
  從露娜手中奪走《猶多之釘》控制權限的人,正是這名謎之青年。
  露娜也因此被迫得對亞齊波路德言聽計從。
  (為什麼區區一個人類,會有這麼大的本領……!?)
  這名青年實在太過神秘,深不可測。
  如果盯著他眼睛裡的深淵,甚至會讓人產生好像快被吸進去的錯覺與恐懼。明明是人類,卻異於人類的存在。
  (我曾經死過一次,為了獲得力量而捨棄了人類的姿態……雖然我成功獲得了人類絕不可能擁有的強大能力,可是卻也付出變成非人怪物的代價……所以我比這個傢伙強多了。論生物的規格,我比這傢伙還高檔。)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照理來說並沒有錯。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打不贏這個傢伙!?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戰勝他的畫面!?)
  這跟有沒有傑斯的《猶多之釘》無關。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露娜卻完全無法想像──
  (為什麼啊……!?不管是他,還是葛倫……明明我的力量比他們強多了……!不只如此……為什麼沒有一件事能如我的意……!?明明我是為了保護他人,為了對抗這種不合理的現實,才去獲得這份力量的!)
  「妳終究只是頭怪物,不是人類,當然不會是我和那個男人(葛倫)的對手。」
  青年似乎看透了露娜心裡在想什麼,輕蔑地地冷說道。
  「除了力量以外什麼也沒有的妳,實在是太弱了。坦白說……我覺得以前那個無力的妳,更值得稱作我的強敵呢。咯咯咯……」
  「──!?」
  「好了,我還有事情希望你們去辦……可以嗎?」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露娜心中的焦慮與困惑,只見青年面露溫和的微笑站了起來。
  原本隱藏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在燭光的照射下,現出了實貌──
  「呼……你要行動了嗎?賈提斯。」
  「……是啊,交給我吧。」
  青年──賈提斯・羅凡面露冷笑回應了亞齊波路德。
  「你、你們以為我會一直乖乖聽從命令嗎!?提醒你們,我的力量可是比你們強大喔……!如果我有那個意思的話,就憑你們──」
  露娜豁出去地恐嚇賈提斯,然而──
  「嗯,妳不可能抗命的。同樣的狀況,不管未來重複發生幾萬次,妳終究會乖乖聽從我的命令。傑斯是妳心中最後的堡壘,妳不可能捨棄他……『這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可是空洞的虛張聲勢和恐嚇,對賈提斯一點效果也沒有。露娜只能無力地跪了下來。
  不行,不能服從他。如果照這名青年的指令行動,勢必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露娜有這樣的確信……卻束手無策。
  「那麼,我這裡有一個計策……放心、放心,我不會害你們的。只要乖乖照我的指令行動,事情一定會進行得很順利……十分順利的……咯咯咯咯……」
  賈提斯露出了微笑。
  他俯視著露娜,臉上始終掛著那抹帶有嘲笑之意的微笑──
  
  為了學生而戰的葛倫。
  憂國憂民的阿莉希雅七世。
  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的依庫奈特卿。
  期望能和帝國締結和平的華伊斯司教樞機卿,以及教皇休尼拉爾。
  對他們抱有惡意與殺機的亞齊波路德樞機卿。
  暗中活躍的天之智慧研究會邪道魔術師艾蓮娜。
  被套上項圈,失去了自由的露娜與傑斯。
  以及──賈提斯。
  每個人的意志與想法複雜地糾結在一起,即將匯集成一幅畫面。
  
  最後那將構成什麼圖案?最後笑的人究竟會是誰?
  這個答案,只有神知道了──
  
  
  


  後記
  
  
  大家好,我是羊太郎。
  『不正經的魔術講師與禁忌教典』第十五集出版上市了。
  終於達成第十五集的里程碑!在執筆第一集的時候,我完全沒想到會寫到那麼長(原本的計畫是寫個五、六集就結束了)。
  能有這樣的成績,都要感謝支援著我的編輯部和責編大人,以及每一次都提供美麗插畫的三嶋老師鼎力相助。
  當然,最必須感謝的還是長久以來支持著本部作品的各位讀者。
  雖然我好像每一集都在講大同小異的話,不過沒關係!不管要說幾次,我都要一直重複說下去!
  真的由衷感謝各位!
  
  那麼,關於第十五集的內容……只能說故事的格局愈來愈大了呢!
  哎,其實我原本就打算讓故事往這種方向發展就是了。
  舞台終於來到了世界!葛倫等人將被捲入時代的洪流。
  本集有點類似前哨戰的感覺吧。過去大量安插的各種伏筆開始一鼓作氣收線了……我在執筆本集時,有了這種感覺。
  
  言歸正傳。
  世界大會寫起來真的會讓人熱血沸騰呢。實在是太開心了。
  本來是競爭對手的人攜手合作,以更上一層樓的世界為舞台戰鬥,這樣的演出已經堪稱是固定橋段了!雖然很老套,不過我覺得這是會讓人產生興奮感的最強王道演出。
  畢竟你知道同樣的橋段在JUM○漫畫出現過多少次嗎?真是的……不管是足球○將翼也好,還是光○蒙面俠21也好,不覺得腻嗎?
  怎麼可能會覺得腻呢!?
  所以羊非寫不可!就算有人說內容似曾相識,就算有人說抄襲,就算有人說已經看煩了這種老掉牙的東西,才不關我的事!
  反正我就是想寫這樣的東西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
  近來我在寫『不正經』這部作品時,最大的感受就是『變化』吧。
  每個角色的變化與成長。這是『不正經』這部作品最初的主題之一,西絲蒂娜、魯米亞、梨潔兒、瑟莉卡、伊芙、阿爾貝特等主要角色們會隨著劇情發展,一點一滴地變化成長……我是抱著這種意識在寫作的。
  或許是作者的偏心吧,我覺得帶動其他角色的變化與成長的──果然是主人翁葛倫的存在。
  那麼,葛倫自己又是如何呢?和過去相比,葛倫的心態變得比較積極了,可是他依然未能和過去的夢想做出明確了斷,未來他會有什麼變化呢?
  他本身要面對某件事的時刻,搞不好就快要到來了。
  
  已經可以看到終點了。不過,故事應該還不會這麼快就結束。
  希望在抵達終點前,各位讀者能繼續溫情守護『不正經』這部故事以及葛倫等人的未來。
  敬請支持指教。
  
  羊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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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4

10000
djh123 騎士
贾老板yyds

3 年前 0 回復

金毛败犬s收拢所 伯爵
感謝錄入!等了好久終於更新了!

4 年前 0 回復

bjbj_772 侯爵
伊芙啥时候主场啊

4 年前 0 回復

joekeung 勳爵
感謝翻譯 !!但是圖片一直在加載中是不是只有我一個這樣

4 年前 0 回復

卡利斯 子爵
感谢吧主录入

4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感謝謝謝大大收錄很快

4 年前 0 回復

jzh017 子爵
辛苦了,感谢大大录入。

4 年前 0 回復

p597fg 子爵
女王怎么突然开起车来了 上阿 走路草

4 年前 0 回復

初见雨 子爵
不过后记多了点东西,好评

4 年前 0 回復

初见雨 子爵
啊,原来是搬运

4 年前 0 回復

初见雨 子爵
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更新了真是太好了

4 年前 0 回復

wym3253 公爵
这剧情,走路草看来是已经没戏了

4 年前 0 回復

食蛇龜 王爵
感謝樓主分享

4 年前 0 回復

Myuki_Rie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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