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罐少女!第三罐(联合录入完成)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09-2-1 17:20 编辑









空罐少女!第三罐
作者:蓝上 陆 / 插画:铃平ひろ
翻译:御门幻流
●32K / 定价:190元、HK:48元
AKIKAN!
Riku Ranjo / SHUEISHA Inc. Illustration
Hiro Suzuh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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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图:轻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O叔
录入:jimmytong,阳子ようこ
校对:jimmytong,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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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空罐少女!第三罐
简介:就在翔习惯与接吻就会少女化的哈密瓜汽水「空罐」——哈密瓜两人共

同生活时,为了运动会而努力练习棒球的哈密瓜,也渐渐融入了学校生活。但

是,此时却忽然出现一个新的「空罐」前来袭击弓月学园,将和平的日常生活

毁于一旦。伤人毫不犹豫的拳介以及其「空罐」舞,来向翔与哈密瓜挑战「空

罐选拔赛」!哈密瓜拼命想帮助翔。但是!?饮果轮回、烦恼净空的恋爱喜剧

第三弹就此开罐!!
容量:312页
保存期限:开罐后请尽早饮用,喝完前请记得持续补充哈密瓜汽水。
保存方法:请置于书架保存。
《作者简介》
蓝上陆(Ranjo Riku)
我怕鱼怕到不敢伸手摸,虽然是很喜欢吃鱼,不过它那滑溜溜的身体实在让我

望之却步……然而不知威吓,自己却在国中时迷上钓鱸魚;钓不到真是太好了


《插画简介》
铃平ひろ(Hiro Suzuhira)
空罐少女终于迈向第三罐!真是好快啊!但是跟前一罐不同,这次居然是超沉

重的发展!?
不过、不过,那傻呼呼的搞笑还是健在唷!两味皆能并存正是蓝上风格☆
有一股吉葛罗迷会激增的预感!?(笑)

主要登场人物

大地翔¨¨¨弓月学园1年级学生,没有女朋友的资历16年。
哈密瓜¨¨¨哈密瓜汽水的「空罐」。
天空寺奈染弥¨¨¨翔的青梅竹马,天空集团的大小姐。
耶儿¨¨¨运动饮料的「空罐」。
东风摇花¨¨¨自称是奈染弥“情人”的“魔女”。
甘字五郎¨¨¨(感觉像)翔的好友。
塔堂拳介¨¨¨攻击翔等人的「空罐」之持有者。
舞¨¨¨拳介的「空罐」
男屋秀彦¨¨¨在经济产业省规格统一课担任参事官。
木崎爱铃¨¨¨兼任男屋的秘书与弓月学园的数学老师。


序章

真是惨不忍睹的姿势,难道是打算在地板上攀岩啊。
——挣扎。
此刻呼吸杂乱急促,被死逼到近乎发狂。
已经不在意面子或里子,只想要生存下去。
在血海中不断挣扎的人,就是我。
从头到腹部皆泡在黏稠温热的液体里面,简直就像在闷热夏天里,跳入刚 於地面铺好的水泥之中。
呛鼻难闻的铁銹味,令人作呕的咸臭味——这不是别的,正是我的血。直 到先前仍在我体内奔流的生命泉源,此刻犹如溃堤般倾泄而出。
我拼命挣扎、抵抗再挣扎,在灼热、疼痛以及混乱交错的脑海中拼命呐喊 。
我不想死,这种事、这种事我死都不要。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其实并不是真的期待什么答案。
这不过就像是寻求救赎般强烈的一个单纯疑问。
但是一个认真到近乎讥笑的回答,从跪趴於地面的我上方传来。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他回答了,想要杀死我的男子如此回答,记得他当时就是这么解释。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关於那事件的开端以及所有事情的元凶。
没错,就是那群家伙,就是那群家伙忽然跑来。没错,那是在——
——意识,开始逆流。
那是在……那是在那是在那是在那是在——没错。
……………………放学後。没错,那是在我国中二年级时的七月。
当时坐在桌上跟死党们打屁聊天,奈染弥忽然冲进教室。
『谁、谁来、救救我啊!』
声嘶力竭的尖叫让我们一头雾水,脸上表情就像在回问什么?你在说些什 么啊?
奈染弥上气不接下气,手足无措地拼命想说明某事。
『不好了、大事不妙了啦拜托有谁快来帮忙啦真的是小翔真的再这样下去 奈染弥真的好害怕喔救命啊救命啊小翔快点快点来救救奈染弥——』
她此时浑身是汗而且眼泪汪汪,拼命拉扯我的短袖衬衫,不仅已经完全陷 入恐慌且说话不得要领。她越是惊慌,越是被还留在教室内的十多名同学冷眼 相待。搞啥啊,你先冷静点啦,是在玩绕口令吗?总之你先坐下来,慢慢跟大 哥哥我解释唷。
『现在没时间做那种事啦!再、再不快点就——』
同时,「再不快点就」的後续说明也纷纷冲进了教室。
对方是三名身材中等的男子,明明天气很热,却都穿著牛仔裤加黑色防风 外套,头上还戴全罩式安全帽。我不禁笑了出来,因为那身打扮跟这里未免也 太格格不入了;忽然看见三位这种打扮的人冲进来,老实说也太滑稽了点—— 是怎样?这里可不是赛车场喔?
『救命啊!小翔!这些人……诱、诱、诱——』
难道是幼幼台的好朋友吗?哈哈!又想搞笑啦。就在我一个人这样鬼扯发笑 时,下个瞬间——
『喂!快点把她抓起来!』
男子们瞬间冲到奈染弥身边,这下我才了解根本不是什么幼幼台的好朋友 。
接著我……我在这时——对了,记得好像是奈染弥先大叫:
『救命啊!小翔!他们想绑架奈染弥!』
接著我有如脊髓反射般站到她前面。
『等、等一下,你们要做什么!』
这问题实在是有够蠢的,明明奈染弥都说对方要绑架她了。
不过我在这时候还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但是在奈染弥的记忆中,我似乎是 非常帅气地出现,然後大喊「站住!不准你们碰奈染弥!」说句老实话,我又不 是啥过气的特摄英雄——
给我等一下,记忆?
没错,我想起来了,这里就是那时候。
大地翔在睡梦中所编织出的梦中世界。
再次重现两年前的光景。
这起天空集团社长的女儿绑架未遂事件,正是两位遭到裁员的前社员以及 一位流氓联手打算绑架奈染弥的事件。这群家伙简直蠢到不行,他们在奈染弥 走出学校时绑架,却被她给脱逃,最後居然还一路追进校舍里头——以上情境 ,又再於此地重现。
啊,原来足梦啊,难怪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奸像在哪里看过一样。哈哈, 因为我从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之後,就见过『数十次』、『数百次』这个恶梦了 。
别开玩笑了!
这该死的梦到底要折磨我多少次才肯放过我啊。
不过梦中的我居然还傻呼呼地跑到犯人面前,根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
那群家伙的手里竟然拿著枪,并且用枪柄痛殴我。而我一时之间不晓得发 生什么事,等察觉时人已经倒在地板上。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还有感觉七晕八素 的脑袋,连眼前地板看起来都像是失焦的模糊照片。这时候我终於想通,气冲 冲地迅速起身并直接撞向对方身上,接著就被其他家伙围殴猛踹,在我还来不 及感受到痛觉时,又再次趴倒在地板上,接著又是遭人一阵痛殴。
我被对方揪住头发抓去撞讲台边角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这里都还记得 ,不过之後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明明本来就如同上述说明般痛得要死,但是当 痛觉超过一定的上限时,似乎就会对於痛感完全麻痹。所以即使自己已遍体鳞 伤、血流如柱,我还是多少能加以抵抗。
就因为奈染弥发出呼救,拼命向我寻求帮忙,所以我非得咬紧牙根拼命不 可。
这并不是想要帅,也没有自认为足哪来的正义英雄。我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可是当碰到这种状况,所有的人一定都会跟我做出同样的事。因为我已经是 事件的当事人了,而奈染弥也是,只是她没有能力去阻止而已。那些从头到尾 都只站在一旁看的同班同学,简单说就像是隔岸观火一样。
总而言之,像当有人不小心从月台掉到电车铁轨上时,在场的其他人可能 不会伸出援手,但是当两人一起掉下去时,当然会互相帮忙,拼命想寻求一线 生机。
当我再次起身时,对方便拿椅子殴打。但是当我倒地不起,他们还是拼命 往我身上招呼。喂喂,那可不是JIMI HENDRIX(注l)的吉他喔。
我仍然是拼命挣扎,此时身体跟被辗过的毛毛虫没两样,即使全身脏兮兮 还是努力挣扎。而地板上全是我的血——不对,这应该是错觉,如果不是砍掉 头的话,是不可能会流这么多血的。实在太夸张了,梦中总是有些夸大不实, 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真的觉得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杀掉 ,然而对方好像真的想把我给宰了。
……真是的,就这么憎恨拼命抵抗的我吗?
还是说当时早已忘记原本的目标,根本只是以杀人为乐?
——啊、对了,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想法,我才会在那时问出那句话。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真的是这么想。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直到自己了解,这世上存在著言语无法沟通的恶人。
这世上全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时……

◆ ◆ ◆

「……!!」翔瞬间从床上惊醒并弹起。
「——呼、呼、呼、呼、呼……」
一边如气喘般拼命呼吸,一边有如确认自己般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某个异物在身体内部,扑通、扑通地不断鼓动著。
血——翔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头顶。
※注l:JIMI HENDRIX是美国吉他手、歌手与作曲家,他被认为是摇滚史上最 具影响力的吉他乐手之一。
手深入发中碰触那尚有些疤痕的伤口,虽然感到一阵疼痛,却没有鲜血流 出。而那扑通扑通的脉动,则是胸口里的心脏与肺正狂乱跳动著。
房间内一片漆黑,他将视线栘向枕头边的闹钟时,那涂有萤光染料的指针 ,分别指著两点与三十分。明明已经是入夜後应该会非常寒冷的十一月,现在 全身上下却都布满了汗水。
……喉咙也顿时感到强烈地乾渴,急促的呼吸仍然没有停歇,旧伤仍然持 续灼痛。
独自一个人的房间让身处於漆黑之中的翔,渐渐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不断 逼近。他觉得房间墙壁如气球膨胀般,慢慢朝自己挤压而来。
全身上下奸像爬满了肉眼看不见的小虫,不论是满布汗水的皮肤、肌肉、 血管或骨头,似乎不断传出被它们啃蚀破坏的声响,最後遭接踵而至的黑暗与 墙壁吞噬,好像那称为自我的整个人,将会这样消失不见——
——好恐怖。
自己一个人时恐怖的感觉更是强烈,谁能来救救我、看著我,拜托,无论 是谁都好。
「…………哈、哈密瓜。」
翔如垂死边缘的病人拼命挤出最後的力气步向外面世界般,他慢慢离开床 铺,并以毫钮知觉的双脚走出房间。饭厅此时也是一片黑暗,感觉大腿似乎撞 到了某物,但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定往目的地寻求解救。
翔打开冰箱,一阵光明顿时宣泄而出。哈密瓜汽水罐就放在那里,一股轻 柔的鼻息声混杂在冰箱的空调声之中。他伸手拿取汽水罐,然後打开盖在罐上 的塑胶盖。
「……呜?咦?是翔……吗?怎么了?」
翔彷佛寻得沙漠绿洲想赶快滋润喉咙之人,毫不犹豫地将罐口贴在嘴巴上。
冰冷刺骨的铁罐饮用口碰触到自己的嘴唇,富含气泡的液体流人口中不断翻 腾,当舌头遍尝了那清爽甘甜之时,超自然现象也在同时发生。
罐子如幽灵般瞬间透明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位少女跃现於空中。
坚硬的饮用口瞬间化成少女柔软诱人的双唇,两人就这么在空中接吻。
少女轻盈落地,秀长金发随之慢慢落於肩上,她修长纤细的身体穿著一件 低胸华丽连身裙,上头还有青草色与白色格纹相问的网纹哈密瓜图样。
她就是哈密瓜汽水『空罐』——哈密瓜。
她的左耳上,有个代表自己是铁罐的拉环模样耳饰。
在接吻约两秒後,那有些上挑且透露出强势个性的双眼,终於睁了开来
「……等、等一下,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
哈密瓜慌张移开嘴唇并向後拉开距离,并伸手揉了揉眼角说:
「我不是一直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喝吗……」
明明平常总是狮吼般的大声斥责,现在看来似乎因为刚睡醒而毫无霸气。而绑住一小惧头发的圆球发饰里,哈密瓜汽水也是沉静无声。
哈密瓜边揉著眼睛边看了看周围,在说完「拜托,现在才半夜耶,这种时候你到底想做什么啦……呼哇~~」,接著她打了个大呵欠。
看到她如此悠闲佣懒的模样後,翔终於感觉轻松多了。
总觉得那即将逼溃自己的黑暗与不安,瞬间就此散去。
「啊哈哈,没什么啦,只是觉得有点口渴所以想暍饮料,结果一不小心暍到你了。哈哈抱歉、抱歉。」
「…………翔,发生了什么事吗?」
哈密瓜仔细看著翔的脸,有些惊讶地如此说道。
翔虽然顿时有些心虚,但为了不让哈密瓜察觉,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蒙混带过。
「哈哈哈,就说没什么事嘛,只是有点睡呆了而已。」
「骗人,你一定有心事。」哈密瓜丝毫不退让。
「别这么生气嘛,很抱歉怱然吵醒你啦。」
「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勉强!?」
这句话以直捣内心的坚定声音所言。由於冰箱的门就这么开著,从中发出的光线微微照亮了哈密瓜的脸——她紧咬双嘴,柳眉上竖,双眼炯炯有神,表情亦极为认真。翔的内心因此感到有些无措,却还是拼命堆起笑容。
「……没这回事啦,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你现在是处於女孩子一个月会有一次体内大整理的期间吗?」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少瞧不起人了……我再怎么样还是能察觉你的异状,假如有什么烦恼就跟我商量嘛。」
哈密瓜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不满地指责抱怨著,这让翔的内心多少有些动摇。因为哈密瓜在担心自己、为自己著想,但是——
「就说没什么事啊。」
翔还是笑笑地如此回应。
「———」
原先紧绷的哈密瓜,因为这样的回答便失落地渐渐缓和下来
「好啦,赶快去睡了,毕竟明天还要上学嘛,快点快点。」
翔拍了拍哈密瓜的头後,便想赶紧将她推入冰箱中。
「咦?等、等一下啦!笨蛋!我怎么可能以人的模样进去啊!」
翔「哈哈哈」地傻笑转过身,准备回到客厅中。
接著——
就在此时,怱然隐约听见有如做白日梦才会出现的妖精之声细细呢喃道:
…………笨蛋。
他似乎听见闹别扭的哈密瓜,轻声细语地说出这句话。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09-1-30 16:03 编辑


第一口 搭档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天空寺奈染弥,正手拙地努力将人名书写在黑板上。
明明此时已是冬天,但是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们全像是在炎炎夏日被派去除草的苦样,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暖气导致室内空气不流通。约半年前被奈染弥指定成副班长的翔,站在讲台上一脸无奈地低头看著眼前的光景。
现在是导师时间,班上正在决定运动会的参赛者。
「——呃,这样槌球的参赛者就决定了,叠罗汉的参赛者也选好了……班级对抗的卡巴迪也已经OK,而倒著跑大队接力赛棒次顺序,则等练习之後再决定就可以……那么只剩下棒球的人选罗?总共有九个人——想参加的人——举手——」
奈染弥回头喊著,寻求自愿的同学们举手。
「咦!?连棒球也有吗?明明只是个运动会而已吧?没有足球吗?」
坐在座位最前排的一位男同学,大剠剠地开口询问如此一针见血的问题。
这家伙名字是甘字五郎,是个将全人类的不显眼精华集於一身的男子。
他属於足球社并且骑机车上学,另外也可以看得出来有在注意自身外表,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女朋友,存在感也很薄弱,总而言之是个容易遭人遗忘的家伙。
「思——好像是这样没错呢,因为踢足球的话,容易造成同学们受伤嘛。」
奈染弥用手指抵住自己柔嫩的脸颊,可爱地微微歪著头解释。
她的鲍柏头梳理得整齐漂亮,双眼又大又圆,有如惊慌的小松鼠一般。虽然头上戴著白色发圈,但是不知为什么,头顶部分总是有一撮头发高高翘起,就像是根无精打采的避雷针。不过事实上在打雷时,的确可以见到她慌张地伸出双手努力盖住这根呆呆毛。
她和翔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熟识至今,即使当翔升上高中要前往东京时,奈染弥也极守本分地一同跟来,可说是个根深蒂固的孽缘。
同时她也是国内最大民航公司『天空集团』最高领导人的独生女,但是似乎因为从小活在钱多到可当成洗澡水的环境中所造成的反扑,使得她罹患了一种名叫『浪费病』的奇妙病症,明明一千万元的手表坏掉时丝毫不在意,但是当看到他人将快用完的铅笔或橡皮擦扔掉时却又会勃然大怒,绝对没有一件事比此例子更加瞧不起穷人,完全可说是个从『假如没有面包,就吃蛋糕跟零热量可乐来减肥就好啦』的现代贫富差距社会中所衍生出来的小恶魔。
「这样啊,足球确实是个会相互碰撞的激烈运动。」
明明是个毫无笑点的句子,却不知为何还是一脸傻笑的吉葛罗,让翔看了不禁燃起一股无名火,翔在讲台上冷眼鄙视地说道:
「奈染弥,当作没看到这家伙就好,真是罗哩八唆。」
吉葛罗撑著脸颊的手不禁滑了一下,他反驳道: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是朋友吧!?」
「啥?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只不过是个临时配角不要跟我说话。」
「我是甘字五郎!还有个绰号叫吉葛罗呢!」
「为啥你要用同性恋的口气?」
「那句话哪里像同性恋的口气啊!?」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难道是你的小眼睛有问题?」
「我搞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明明坐在最前面居然还被老师忘得一乾二净,噗!真是适合你。」
「要你管!就是为了不被遗忘才会这么拼命发言啊!」
「又没有人在对你说话,不要没搞清楚就在那叽哩呱啦说个不停,真的很烦耶。」
「骗人!你明明就是在跟我说话啊——!」
班上女同学们纷纷窃笑著,翔则有如美国人一样无奈地摇头还耸耸肩,最後觉悟般地叹了口气。
「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配角。」
「啊——你终於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你对体育灯笼裤的热爱,已经十二万分地传达给我了,麻烦请你先暂时冷静片刻。」
「你根本就都不了解啦!谁有提到关於体育灯笼裤的话题啊!?」
「难道你没注意到已经有一堆人在你背後指指点点偷笑吗?」
「你也一起被嘲笑了不是吗——!?」
教室瞬间陷入哄堂大笑,翔则趁机混入同学中一起嘲笑吉葛罗,不知为何开始与大家同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拿他没辄。
「好了,你们两个。再这样胡闹下去就没时间了,先到此为止吧——」
奈染弥拍了拍手阻止两人继续斗嘴。
「那么——?没有人想参加棒球吗——?」
当她再次询问时,台下同学开始发出「明明是运动会为啥会有竞技球赛啊」或是「绝对是打算要比到晚上,劳动基准法死到哪去啦」等不满声浪。由於在场都还足一年级学生,所以似乎不了解弓月学园运动会的情况。
话说回来,光是预定举办的季节就已经十分让人意外了,从现在开始二十天後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正常都会在十月十日前後举办才对,但这活动似乎包含著『给今年考生的送别会』之意义,因此运动会中的正常比赛可说是寥寥无几。像是先前奈染弥所提过的比赛以外,还有『要站在球上的滚球大赛』,或是『使用跳跳乐(踩在装有弹簧的棒子上跳来跳去的那个)比赛跳高』等等,不知足谁想出来一反现今文凭社会常态的竞赛,并且举办时间拖泥带水地长达两天。
「根据前辈所说,似乎要拉柔道社、空手道社的人来举办格斗大赛,并且在体育馆内打造了一个擂台,但好像还没决定今年的参赛者。」
当吉葛罗说完,班上所有人瞬间发出:晅太夸张了吧——」等惊讶无奈的惨叫声。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那么有想要参加棒球的人吗?没有吗?每班可派两位棒球社的同学参加,所以已经确定桥本同学跟内山同学要参加,所以还要再七位同学唷!」
擅自被决定参赛的两位同学纷纷出声抗议,可是奈染弥通通无视略过。
「还有没有?没有啊,那就让那只无名小角色参加凑数吧。」
「等、等等一下,我已经参加三项比赛了耶吁」
「——还有,身为班长的你也参加,奈染弥。」
「不要这么自然地忽略我好不好!」
「咦——?奈染弥我从来没有打过棒球耶——?」
「闭嘴,你只有参加吃面包比赛不是吗?别打著像只张嘴小鸡在那跳跳跳装可爱的如意算盘喔,还是说你要参加新设立的『脸红心跳!全是少女的寒冬游泳大会!』啊?让大家见识见识你如何用肥厚的皮下脂肪撑过酷寒。」
听闻翔冷冷地大放厥词,奈染弥羞红了脸大叫:
「奈染弥的皮下脂肪一点都不厚!反而是瘦巴巴的才对!」
「少鬼扯了,你的身体明明就是肥嫩肥嫩——」
就在此时,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画面。
就是万圣节当天在自动贩卖机前,因暍下碳酸饮料而醉倒的奈染弥背靠在翔身上的那幕情景。奈染弥的身体温暖又柔软,还有女孩子特有的沐浴乳香味。接著奈染弥转过头,闭上眼睛努力拉长身子,双唇慢慢地靠了过来——
……真是的,奈染弥这家伙居然给我发酒疯。
「算了,总之剩下的成员要怎么办?」
「呃,已经决定奈染弥也要参加了吗?假如小翔也要一起参加的话是没什么关系。」
「啥?这又是为啥?为啥连我也要一起参加?」
「因为……假如没有认识的人一起参加,奈染弥会害怕嘛——……」
奈染弥低头扭扭捏捏如此回答……怪了?那吉葛罗呢?
「真是的,我知道了啦,我也一起参加,这样就得参加四项了耶。所以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了,还有没有其他人要参加……」
忽然间,在教室最後一排又更後面一点的位置上,有位同学气势惊人地举起手.
「……耶儿,你要参加吗?」
「是,既然主人要出赛,我当然也是。」
如国中生选手宣誓般,一脸认真举手表明的这位少女,正是奈染弥买到的运动饮料罐少女化後的空罐——耶儿。
那修长优雅的手脚及运动选手般毫无赘肉的矫健身躯,虽然坐著时并不会让人有如此感觉,但起身後却是女性中偏高的身材。说不定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身材较纤细,因此与一百七十三公分的翔看起来,两人身高实在没有差多少。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足她那头及腰的美丽银发,当她走动时,头发便如银狐尾巴不断地轻盈飘动。她的雪白肌肤令人联想到极冰寒地,并拥有遭逢风雪也毫无变化的冷酷脸庞,而且无论与谁对话都会使用敬语。
由於她是铝制空罐,所以与哈密瓜相反是右耳上挂有拉环。
因为对外宣称是奈染弥的女仆,加上从未透露自己的出生地与经历,就连姓氏也尚未公开,使得在弓月学园所有同学眼中,这位少女足极为神秘的个体。因而才会传出「真是的,一定是超有钱的天空寺家族从孤儿院领养再加以培育」,或是「其实是天空寺集团所做出来的女仆机器人也说不定喔」等等流言……可怕的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知道棒球的规则吗?」
「是,就是用像棒子一样的物品敲打球,让它落入地面洞穴的运动。」
「那是高尔夫球,别做些无谓的天然呆发言啦。算了,之後再教你吧。」
耶儿一副无言&无表情的模样,一动也不动地直盯著翔。是错觉吗?怎么眼神好像更加险恶了几分……咦?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就在此时,翔的视角忽然有亮光一闪。
「!?」翔反射性地弯下腰去。
刹那间,就在奈染弥以脱线的声音发出「哇」的惊呼同时,背後的黑板也传来一道刺耳的撞击声。
喀啦喀啦喀啦……某个物品滚落至地板上。
那是一枚比五百元硬币大上一圈的硬币。
上面画有甘乃迪的脸,也就是说那是美国的五十分硬币,这个1964年份的硬币可是纯银制,要是被这东西打中脸的话——翔光是想,脸色就逐渐化为铁青。
「……啧,没打中,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一道性感声音划破吵杂的教室,翔心惊胆跳地慢慢从讲桌中探出头来。
……那名不共戴天的天敌嚣张地靠著椅背,坐在教室最後面近走廊的角落座位上,她怒眼瞪视著这里,可恨的嘴角微微翘著露出贼笑。
东风摇花——这就是该宿敌的名字。她自称『魔女』,还对外宣称是奈染弥的情人,完全以女友身分自居的怪女人。
她总是露出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柴郡猫那种狡猾笑容,让人感到非常凝眼。平常虽然没戴眼镜,不过在上课时,便会将大黑框眼镜戴在稍微接近鼻尖的地方。
但即便是个性乖辟的同性恋少女,由於她的胸部大得非常招摇(以上是翔的感想),因此在众男性中,不分学年皆有高度人气,而且似乎还分成『戴眼镜东风派』与『未戴眼镜东风派』附带一提,吉葛罗的反应居然是「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无论哪一个都是真正的东风同学啊!不、不过……拿掉眼镜似乎能少去一个妨碍物品……」如此诡异的感想。老实说,真难想像他到底是模拟出什么情境。
「该、该死……东、东风,你这家伙啥时成了钱形平次啊!我跟你到底是结下什么梁子,居然使出这种连珍珠港都会吓到的奇袭攻击!?阁下到底有无礼义廉耻的上乘之心啊!?」
「给我安静一点,你就闭紧嘴巴、掐住鼻子就这么窒息而死吧。虽然你算是个情敌,但居然让清纯少女小耶伤心难过,此罪该当处以万死。」
「我哪有让她伤心难过!那只是吐槽而已!」
「是这样吗?耶儿。」
奈染弥出声确认耶儿的感受。
「我讨厌翔大人。」
「啊呜!?」此句回应锐如箭矢!
「很好,那就受死吧,大地。」
摇花开始耍弄手中的五十分硬币,翔吓得赶紧将额头贴上讲桌。
「抱抱、抱歉啦,耶儿,拜托你原谅我!」
「………………」
「对呀,耶儿,能请你原谅小翔吗?」
「遵命,主人。」
「好快!」简直就是巴甫洛夫的狗嘛!(注:2)
「哎呀呀,看来你捡回了一条狗命。」
摇花接受耶儿的说法,不情不愿地将五十分硬币收入裙子『内』。
※注2:苏联生理学家巴甫洛夫以狗只测试各种反射性动作及制约反应。
接著又从里头拿出另一样东西,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丢了过来。
「喔哇啊!?」翔吓得赶紧蹲下。
物品再次打中黑板,但这次却没有落到地板上。
翔胆战心惊地抬头望去,一张信封大小的磁性贴条就这样黏在黑板上。
而贴中的位置正是奈染弥写上『参加棒球人选』的项目下,那贴条上用女孩子特有的可爱圆润字迹写著:
【摇摇☆】
既然此贴条就这样连在翔与耶儿的名字下……
「……喂,你这家伙,该不会也是想参加棒球比赛吧?」
「当然,虽然魔女不擅长双足落地的战斗,可是既然身为情人的奈妹要出征,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一同参与。假使有个万一,就抓你或甘字当挡箭牌,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会守护奈妹度过难关。」
「……你真的了解什么是棒球吗?」
「就字面上观察,应该是一群人在原野上互相扔球的野蛮模拟战。」
「你完全不懂运动,根本比耶儿更糟糕。话说回来,你好像有参加娱蚣竞走,你应该了解那是个怎样的运动吧?」
「想当然是派出各自饲养的娱蚣参加赛跑啊,别瞧不起人了,笨蛋。」
「笨的人是你,笨蛋。有哪来的怪胎会去养娱蚣啊。」
「风乾的娱蚣磨碎後可以当成安眠药的材料,没有常识的笨蛋果然很令人困扰。」
「别在那鬼扯,拜托你多思考一般家庭的标准吧,笨蛋,你家到底是打哪来的笨蛋家庭啊。算了,就让勉强还能当人头的你参加好了。这下子就有七位,还差两位,那么……」
「从以前就听人说,骂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好了好了,别那么幼稚一直来找碴。至於剩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位就决定由爱钤小妹来好了,至於剩下的最後一位……」
「……咦!?请等一下,为什么连我也算进去!?」
木崎爱钤惊讶地拾起头,她至今始终坐在旁边的角落默默地看书。本来她只是位兼任数学老师,不过由於班导有事无法参加,便临时被请来代班。
她有著仍可自称为大学生的年轻美貌,而她平常的打扮就只有整齐的短发、淡妆,也没戴什么饰品,仅穿著深蓝色的朴素裤装。其实先前某次穿了紧身裙来学校,不过在被翔骚扰一番後,就再也不穿裙子了。
本来对女性极为温柔(本人对外如此主张)的翔,会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木崎邪恶的真实身分,也可说是威胁翔与哈密瓜日常生活的头号敌人,因此这可谓一场圣战!以上乃是翔坚称数十次的口号。可惜的是,目前仍尚未获得奈染弥与哈密瓜的认同,不过他们对木崎都同样非常警戒。
「反正爱钤小妹很闲不是吗?就一起来打棒球嘛。」
「请、请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咳,大地同学,用小妹称呼老师是非常失礼的。」
正当木崎气到颜面抽倍,出声请同学们安静时——
「这样啊,那么,爱铃我们一起来打棒球吧?」
「你……」
下一瞬间,木崎的眼睛、脸颊、嘴角都气得倒竖。
「你——你、你为什么变成直呼我的名字!?」
一转眼就剥下她冷酷的面具,翔得意地笑著说: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本来不就是可以互相直呼对方名字的关系吗?」
「什么!?请不要说出会让其他人误会的话!」
「那么,要我以不会让其他人误会的说法完整向所有人说明吗?」
「呜……」
为了不让空罐选拔赛的事情曝光,木崎选择忍气吞声。
当然对翔而言,他也不想让空罐的存在曝露给媒体或警察知道,假使真变成那种状况,绝对会让世界一片混乱且自己也无法过著普通生活,甚至会演变成无法跟哈密瓜以及耶儿生活在一起,奈染弥对此事也深有同感,假如只是想破坏空罐选拔赛,此方法确实可说是最为迅速简单,然而那样的结果却会本末倒置地害所有空罐们陷入不幸。
不知此事的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说出「咦?什么事?」或是「大地跟爱钤老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之类内容。
「那么,就决定爱钤小妹参加棒球罗。」
「就跟你说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了!为什么连我也得参加这种事呢……」
「哎呀?不一直跟在我身边好吗?」
「呜、呜……」
其实这句话只是『不用一直跟在身为监视对象的持有者身边吗』这种意思,不过光是翔那种暧昧不明的眼神,就足以让全班同学误解此话的含意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抓住什么把柄?」、「假使不在一起就会全泄漏出去吗?」、「一定是被抓住什么物证!」、「照片……」、「影片……」或是「偷拍……」等等臆测接踵而来。
连福尔摩斯都会吓到的演进式推理逐渐扩大,木崎能够敏感察觉男学生们肉眼无法窥视的能量正逐渐高涨,於是她面红耳赤地挥著手大叫:
「不、不是这样!完全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种事!」木崎拼命想控制住眼前状况。
「呵呵呵,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没关系吗?爱铃~~」
「你!?这种事当然不行!那会一发不可收拾!」
「嘻嘻,你也是这么想吧?那么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吧?快点乖乖地顺从我的话去做——」
捏~~~~~~!
「痛痛痛痛痛痛!怎么回事!?」
臀部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翔连忙回过头去。
奈染弥正满脸笑容地紧掐住自己的臀部。
「你、你在做啥啦?奈染弥。」
「思——没什么呀。」再次紧捏;
「很痛耶!既然没事就快放手啦!」
「思?哎呀呀~?怎么回事~这只手怎么这么不听话?真是个坏孩子!」
奈染弥这下才放开手,然後开始一脸认真地责骂那只栘到眼前不断张张合合的手……看来你这家伙不只是那根呆呆毛会随意蠕动,就连右手都会擅自乱咬人屁股,劝你最好去NASA那边做一次精密检查会比较好。
奈染弥似乎只是对翔所采取的行动有所不满,但对木崎参加棒球一事则同样毫无异议(也说不定只是脑袋空空没在想而已),她握著已经小到不行的粉笔,在贴有摇摇磁性贴条的 『参加棒球人选』栏位下方,慢条斯理地写上『木崎老师之类的』。
正当所有人都想吐槽那『之类的』是什么意思之际,写到一半便已用尽的粉笔瞬间发出惨绝人寰的刺耳噪音,在场除了耶儿以外,所有人皆痛苦地全身抽动。
虽然奈染弥一边道歉「啊呜——对不起唷——」,却还是毫无反省之意地从粉笔沟中找出小到快成渣的粉笔,接著回头询问:
「剩下最後一位该怎么办呢~?」
「……我果然已经是决定好了的人选吗……」
「思……最後一位人选嘛……」
爽快忽略沮丧不已的木崎後,翔环视了一次教室内部。
每个家伙不是露出一脸痴呆相,就是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不然就是装死打瞌睡,根本毫无协调性可言,这简直就是所谓的班纪沦丧。而木崎早巳完全放弃要求学生们要严守纪律,一脸有如被发落边疆而毫无斗志的上班族那样,默默地阅读『笨蛋之壁』。
翔心想,照顾这群蠢蛋应该挺辛苦的吧,假如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就好了,他对木崎梢梢投以同情;同时翔也有如居高临下寻找猎物的马赛族战士那样,露出锐利的眼神环视教室,只剩下最後一位……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一位最恰当的适合人选——
「……找到了。」
她那靠窗边角落的座位与摇花的座位正好是反方向,坐在那位置上的金发少女,以宛如脱下眼镜的眼镜妹似地紧眯双眼,如同摄影师般以惊人的集中力全神灌注地瞪著——应该说,注视著这边。
「呜!」
姑且先不论是否有与翔对上视线,她像是在玩男生女生配那样马上将脸撇开,装傻地紧盯窗外像在说「啊,天空有电视上播过的『空中飞鱼』唷。」不过你知道吗?哈密瓜,传说那东西的真实身分是苍蝇啦。
「哈密瓜,你就试著来玩玩看棒球吧。」翔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
「咦?我吗!?什么嘛!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啊!」
原先面朝左边的脸转回正面一次後,接著又换面向右边露出一张臭脸。
「因为你很喜欢棒球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接著又转回正面继续说:「不、不过我对亲身参与没兴趣,而且为什么我得跟耶儿开开心心地一起打棒球不可啊。」
接著又面朝左边紧盯窗外。虽然嘴巴上是这么说,但想参加棒球比赛的意愿根本是彻头彻尾完美无缺地散发出来。尤其是那垂在头部右侧的马尾,更是强烈主张著意愿,简直就像是水下钩子不断被鲫鱼偷咬的浮标那样,不规则地持续跳动摇晃。
翔被她那别扭的可爱模样勾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这样啊,那就不找你了。」
「咦!?怎么这样!」哈密瓜顿时震惊地望向翔。
「怎样?你又不想参加,不是吗?」翔拼命压下想大声狂笑的渴望冷静地说道。
「那、那是因为……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她又再次将脸转向左边,仿佛在对镜中的自己小声述说咒语般如此回答。而那马尾的抖动状况比起先前,这会儿简直像是神经质的猫咪疯狂摇晃胡须般剧烈。啊,假使抖动到这种程度,那家伙绝对会忍受不住……唉——糟糕。
对於抖动的东西会有下意识反应的耶儿,果然迅速伸手左右玩弄那根马尾。
「等等!快住手啦!耶儿!」哈密瓜不耐烦地转过头制止。
「我也不是喜欢才做这种事。」耶儿不悦地反驳。
「拜托你赶快改掉那个怪癖,搞不好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运动饮料空罐,而是一只狗科生物才对吧!?」、「……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要我说几遍都行,光是你对奈染弥那种人异常忠诚就足以证明,你根本就是狗或是貂那种低等生物嘛!」、「——趁你还活著先说明你的死因好了,『侮辱我的主人』就是你的死因」、「嚣张什么啊,明明连棒球规则都不知道,你这只反射性动物!」、「居然如此大言不惭,跟我到外面去,如果让你的头颅跟身体分开,你那不懂分寸的嘴巴应该就会闭上才对」。
才一转眼就切入失控抓狂模式的两人,虽然内容出现许多不该出现的台词,但班上同学都已经东倒西歪且无心於课堂上,所以大概没注意到。
翔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口问:
「喂,哈密瓜,棒球比赛这事你到底决定怎样?」
「吵死了!既然这么希望我参加,就低头求我说『拜托请你参加』啊!?」
翔无奈地叹了口气後说:
「给我听好!你们这群愚民们——」
有如刚睡醒的任天堂名作大金刚那样无力地垂打著讲桌,这让体力值已下降不少的同学们稍微将注意力集中到翔身上。
「假如没有决定参加棒球人选,导师时间可是不会结束的喔。今天没决定好,全体人员放学後就通通留下来吧,你们这群混蛋——」
同学们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马上从待机模式切换成搜索敌军模式,为了节省电力而处於省电状态的脑神经回路瞬间通电,直接将意识全力运转发动觉醒,开始全面寻找活祭品。
为了替班上四十二位同学带来安宁与和平,非得将一人献上给称为棒球比赛的八岐大蛇才行。
翔为了避免丑陋的钩心斗角发生,他赶紧开口大声说:
「喂,你们知道吗?哈密瓜那家伙可是超爱棒球的喔!她每晚都会看棒球转播并且熟知各项规则,就连阪神选手们的过去也都一清二楚!没错吧,哈密瓜?」
「咦?是没错啦,但那只是常识而已。」
准备扑向耶儿的哈密瓜,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如此回答。
放任这等好机会溜走的话,就不配成为一年C班的成员了,班上所有同学瞬间将视线集中在哈密瓜身上并七嘴八舌地说:
「真是太厉害了!哈密瓜同学!」、「明明身为女性居然热爱棒球,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以前都误会你了!」、「这下子当然得让小密参加罗!」、「没错!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唷!弓月的巴斯(注3)!」
瞬间出现能让人得意笑掉大牙的马屁风暴,这也正是黑社会世界中马屁拍到死的大绝招,想当然,不懂世事如哈密瓜就这样瞬间被攻陷。
※注3:阪神棒球队的中心打者。
「是……是这样吗?果然还是由我亲自参加似乎较为妥当。」
此时,哈密瓜的鼻子翘得比撒谎的小木偶还要高,以有如蝴蝶夫人般令人作呕的口吻如此回答。
「没错没错!就非你莫属!」、「假如派你出场,棒球社员也根本毫无表现机会!」、「获得胜利、挥舞优胜旗帜吧!」、「SO!就这样加入阪神球队也不错YO!」
附带一提,最後那句模仿霸妮口吻的人正是翔。
哈密瓜就这样被众人的马屁给捧上了天。
「也对,看来所有人之中就我最了解棒球,再加上大家都这么大力推荐……」
态度已经软化到如此地步,就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没错没错!我们根本连棒球的规则也都不太清楚啊!」、「我连一个球队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耶!」、「我根本分不出好球跟坏球的差别。」、「话说回来比赛到底是几分制?」、「越位是什么咧?」、「Se联盟和Pa联盟(注4)又是什么?」
说出如此低等疑问显示其无知的众人们,哈密瓜用有如已推敲出犯人的明智小五郎那样
志得意满的口吻说:
「大家不行喔,居然连Se联盟跟Pa联盟都不知道。」
「啊。」
就在此时,翔的内心怱然萌生出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
「听好罗,所谓的Se联盟跟Pa联盟就是指——」
「等、等一下!哈密瓜!」
哈密瓜完全无视翔的暍止,以爽朗清楚的声音说:
「就是Sezuri联盟(注5)及Paipan联盟(注6)的缩写喔。」
———
周围瞬间如石落水中般化成一阵安静,接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教室内忽然间陷入一片骚动。
「咦!?咦!?」哈密瓜完全不懂所有同学为何如此震惊。
「你、你到底灌输什么知识给哈密瓜啊——!」奈染弥一脸铁青地惊声尖叫,吉葛罗则目瞪口呆说:「小密原来是这类的人吗!?」木崎则用手掩著嘴轻轻说:「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注4:日本职棒中央联盟与日本职棒太平洋联盟的缩写。
※注5:此为『手淫』之意,日文发音开头同中央联盟。
※注6:日文翻译过来为『白板气意思是将女性重要部位剃毛以获得快感』,日文发音开头同太平洋联盟。
耶儿则一头雾水,只见她表情认真地询问哈密瓜:「什么是Sezuri和Pnipiln?」
「咦!?咦!?怎样怎样!?到底是怎么了!?」
哈密瓜的头此时有如坏掉的电风扇般不断转来转去,并一脸困惑的模样。
「没想到哈密瓜同学居然是这种人……」、「话说回来,小密似乎跟其表哥大地住在一起喔」、「什么!?跟那个鬼畜大地!?」、「难、难道说他们……」
此时在座所有人的眼睛,有如埋入LED灯泡般不断发出熊熊火光。
……咦,这次轮到我了吗?话说回来,人在旁边的奈染弥,现在眼神就像是白蛇要杀掉身为宿敌的猎人让人不敢直视,而且绝对有一条分叉的舌头在嘴巴中进进出出。救命啊,妈妈——
「大、大家请等一下!难道你们认为我是这种男生吗I:我绝对是清纯派的啊!人家就是这么如花似蝶的清纯派,所以才能拥有这等知名度啊!」
虽然翔用过气的表演方式拼命提出反驳,班上同学的骚动仍不见停歇。
事态发展至此,解钤还需系铃人,看来只能由说出此话的哈密瓜亲自消毒才有办法收场,但是哈密瓜仍然不懂众人为何如此骚动,她只是一头雾水说:「唔?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完全不见采取任何行动。
「喂!你这个小呆罐!不要在那里乱说些有的没的啦!」
「什么乱说啊!我只是很平常地告诉大家Se联盟跟Pa联盟而已啊!」
就在此时,坐在对向角落座位的摇花轻盈起身,面无表情地穿过座位间走道来到哈密瓜的身边。
「小密,耳朵借一下。」
「唔?」
摇花将嘴巴凑上去後,开始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哈密瓜原先带著认真听讲的表情点头,接著她的马尾忽然问像是老旧的扫把那样倒飞分岔,双眼睁得极开让额头像是长出皱纹一样,整张脸彷佛煮熟般蓦地涨红。
咻咻咻咻——!
摇花话说完後,同样再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哈密瓜这会儿如同活生生被做成生鱼片的鲔鱼,嘴巴不断地开开合合。
「那个,哈密哈密?你怎么了YA……?」
「翔……你、居、然……乱教我、这种事……」
哈密瓜深深地低下头,双手紧握且浑身不断颤抖著。
「哈密瓜,难道你……」
翔惊觉状况,随即一脸认真地说:
「你该不会……是在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啊————————————!」
哈密瓜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满脸通红地往前狂冲。
「你这家伙!居然教我这种事!」
「没这回事我没有错老实说我没有撒谎你买的这片DVD是真的正版。」
虽然翔用路边摊中国籍老板那种怪腔怪调的日文加以强辩,不过假如这样就没事,那这世上根本就不需要警察和医院了。哈密瓜继续向前挺进,举起她那必杀之拳。
翔此刻的动作仿佛贴在大门上『拒绝强迫推销!』的贴纸般,他两手往前伸直大叫:
「哼!这是个好机会!我就在此教授你规模最大的Za联盟跟A联盟吧!那就是Naichichi(注7)联盟跟》Ana——」
话只说了一半,也算是另一种苦闷吧。

◆ ◆ ◆

——啪,伴随剥开相黏之物的声音,冰箱的门亦同时开启。
冷气随之向外散出,冰箱不悦似地开始发出马达运转声。
不过冰箱内的配置实在极为诡异,此冰箱分为三层,最上面一层完全是罐装啤酒,第二层则全是某种饮料,而其中空间最大的下层位置,则挤著许多芹菜、胡萝卜等各式各样的青菜蔬果。
「喂,舞。」
打开冰箱的男子,毫无感情地如此喊叫。
『……拳介。』
挤满饮料罐的第二层中,可听见其中一罐发出女性的声音。
『要动手了吗?』
「没错,你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对啊,我都快无聊死了。』
「你就去大肆胡闹一番吧——就是後天了。」男子粗犷的声音里,有股脱轨疯狂的气息混杂其中。
『了解——主人,咯咯~~』
罐子少女嘲笑般地回答,接著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纵声大笑。
※注7:『没胸部』之意。
对话到此为止,男子啐了下舌後有些用力地关上门。


◆ ◆ ◆

此时是第三节体育课,先前决定好的各种运动会项目参赛成员纷纷聚在一起,展开各自的练习。
因为处身在这样的季节之中,大部分学生都穿著运动外套一副毫无干劲的模样,但是却有一个人特别有精神。
「好啦——!赶快过来吧——!」
一位身穿T恤搭配五分裤的少女站在打击区上,徐徐微风轻拂过她那晶莹剔透的白皙四肢。虽然那身打扮在旁人眼里看来实在有些寒冷,不过当事人是个冰冷饮料的空罐,这样反倒是恰到好处。
「你在做什么啊!大笨翔!再不快点开始就要没时间了!」
「……真是的,那个小呆罐,说什么没兴趣,根本就是干劲十足嘛。」
翔站在投手丘上一边用手套抚摸著被扁到红肿发烫的脸颊,一边不断碎念抱怨。站在打击区的哈密瓜则欣喜若狂地挥著球棒,拼命不断出声催促。
「喂,记得戴安全帽啦,就算是软式棒球,被砸中还是很痛的。」
「就戴不进去嘛。」
「……我说你啊,头有这么大吗?」
「不是啦!是头发会卡住啊!」
没错,有那颗绑於头部右侧马尾上的巨大圆球发饰在,想将安全帽戴上去实在不容易。
「……真拿你没办法,比赛时要记得戴喔。」
翔叹了口气并抬起手,将球往前投去。
虽然自认为有手下留情,哈密瓜却发出「唔!」的声音,接著她眉心紧皱大叫:
「呜呀!」
漂亮的挥棒落空!而且不仅如此,哈密瓜还因为无法控制力道,转了一圈後摔个四脚朝天。以小山丘轨道飞去的球,就这样被棒球社捕手收进手套里。
身为三垒手的奈染弥则轻笑著。
「出棒时机完全不对。」
「唔,才不是哩!是太阳太刺眼了啦!再来!」
哈密瓜涨红著脸迅速起身,再次握紧球棒并摆奸挥球架式。但无论是下一球,或者是下下一球都同样是挥棒落空,而且还同样摔个四脚朝天。
「三——振、三——振。」
「吵死了!奈染弥!你还不是一样没打到!」
「奈染弥我没关系——因为奈染弥根本提不起那么重的球棒啊——」
「不要给我装可爱!」
「我说你们不要因为这种事吵架啦。」
「呜……那再来一球!这次一定能打中!」
「不是说好每个人只要出局就要换人?而且以你的身手,也没办法同时让大家练习守备。」
「那现在由我来当投手!」
哈密瓜将金属球棒往旁边一扔,迅速朝投手丘奔去。
这任性的积极态度,让同样身为守备的所有人不禁苦笑以对。因为哈密瓜这么主动的行动,在学校这可说是头一遭也说不定。
拜打工所赐,哈密瓜似乎渐渐习惯与人相处,虽然自己尚未有过主动与翔以外的人交谈,不过假使别人向她搭话,至少都能对答至某种程度,并且也能够与他人合作。虽然期间不会露出笑容,常常摆著一张臭脸可说是美中不足之处,然而起码已达到像足将猫从阴影处拉了出来的那种程度。
哈密瓜从翔手中抢下手套与球,挥舞了奸几次她的手臂与肩膀,并且模仿专业投手那样认真到不行的扑克牌脸站在投手板前,这时耶儿也已站上了打击区,翔只好莫可奈何地前往外野担任守备。
「我要上罗!」
兀自一头热的哈密瓜,在左脚高高举起後,对准捕手手套用力将右手臂往前挥去。
「……嗯?」
就在球准备投出的那一刻,站在外野看著一切的翔发现了某件事。
立於右边打击区的耶儿,应该有听从奈染弥所教的,打击姿势大致上看来有模有样,但仔细瞧却可发现手的位置有些问题。
明明是右打者,握棒方式居然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简言之就是——她握反了。
「喂——!手握反——」
当翔连忙大叫出声,然而时机已经梢嫌太迟。
哈密瓜将球用力往前投去。
「!」
耶儿却迅速将球棒一拉,就在握反的状态之下,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轻轻松松将球给打击出去。
锵!如此清脆的打击声,瞬间投入乾爽的秋空之中。
「糟了!」
哈密瓜懊悔地转过身。球此时不断攀升,朝右外野方向飞去。
「真厉害……不对,右外野!东风!球往你那飞去了!」
身为右外野的摇花将球套戴於头顶,双手交叉悠悠哉哉地抬头看著球。
「这种事看了就知道,交给我吧。」
「你说交给你,可是你根本还将手套戴在头顶上啊!」
「笨蛋就给我乖乖闭嘴,都已经说了交给我。」
摇花迅速往球落下处奔去。
然後,就这样眼睁睁看著球落地。
「嗯,原来是飞这么远。」
接著,她将手套从头顶取下放在球落地处,完全无视尚在地上滚动的那颗球。
「……喂,你在搞啥鬼啊?」
「你是笨蛋吗?看不就知道了,将球落地的点做上记号啊。」
「这可不是在丢铅球耶!你把手套放在那做啥啊吁」
「那这顶帽子给我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用来接球的啊!其实你是个比哈密瓜还笨好几倍的笨蛋吧I:」
「从以前就听人说,骂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小翔,摇摇——!赶快捡球~~!」
就在两人爆发口舌之争的同时,身为打者的耶儿已如疾风般穿过了垒包。当翔慌忙捡起球时,她已经踏上了本垒板。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真是气死人了!」
哈密瓜此时气得直跺脚,奈染弥则往本垒跑去,眉开眼笑地跟耶儿击掌庆贺。至於获得主人称赞的耶儿看起来有些自满。
「真是的,好好守备啦!不然会害我变成败战投手耶!」
「让人家打击出去的你才是罪魁祸首吧。」
耶儿淡淡地如此说道。
「……你说什么?」
「总是推卸责任给他人,这种作风果然很适合你这个铁罐。」
「…………嘴巴很厉害嘛,给我再站上打击区!」
「没问题。」
耶儿接受挑战并捡起落在地上的球棒,再次摆出打击姿势。
「喂——!你想这么做是无所谓啦——不过耶儿你球棒的握法反了,是右手在上。」
翔在外野拉开嗓门纠正。
「……原来如此,难怪挥棒时有些不顺。」
对一般人而言别说是有些不顺,根本就无法打击成功。
「给我等一下!翔!为什么你要帮耶儿啦!?」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耶儿她连规则都不懂——」
「难道你是想表达,我投的球连规则都不懂的傻瓜都有办法打击出去吗!?」
翔闻言不禁失笑,她那副拼命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可爱耶。
「你笑什么啦!快给我球!」
「好,那你加油罗,哈密哈密。」
翔边笑边将球传过去,哈密瓜帅气地接过球後便说:
「——就让你亲身体验体验,害我如此丢脸是何等罪过。」
哈密瓜怒眼直视著耶儿,再次将手高高举起,对准捕手架好的手套——
不对,她不是对准捕手手套。
是使尽全力朝耶儿身上扔去。
「呜哇!那个笨蛋!」
球瞬间划破空气,化成直线飞向耶儿的脸——
耶儿原先一派轻松的双眼,瞬间稍梢地眯了起来。
她的身体迅速转向正面,有如切西瓜般将球棒高高举过头顶。
——锵——!
球化成了天上星星。
正在练习运动会其他项目的学生们,纷纷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天空。
球轻轻松松地飞过校园,看来是不可能找回了。
「太厉害了!耶儿!」
奈染弥开心地手舞足蹈,翔则因为过於吃惊而一脸错愕。
「如此程度可说是轻而易举。」耶儿得意地如此解释。
「…………居、居然真的打击出去。」
被对方敲出大棒的哈密瓜,沮丧地坐在投手丘上,就像足甲子园上含恨饮泪的棒球健儿那样,她全身颤抖地紧握住地上的沙子。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哈密瓜迅速起身将手套往旁边扔开,然後目露凶光瞪著人在打击区上的耶儿,双手交叉往前伸去——
「有办法打出去的话就给我打打看!哈密哈密——」
「呜哇啊!那个笨蛋!」
人在外野的翔迅速脱下手套,直接往哈密瓜身上丢去。
手套不断旋转向前飞,不偏不倚地击中哈密瓜的後脑杓。
「啊呜!」
哈密瓜就这样往前倒去,而此刻逐渐酝酿成形的强风,以及快化出形体的网纹哈密瓜也瞬间消失。
见到此光景的所有同学纷纷爆笑出来,看来他们都把这情况当成乎日的愚蠢闹剧,然而熟知实际情况的人,可是吓得冷汗直流啊。
「(喂!哈密瓜!你在这种地方想胡搞啥啊!)」
翔迅速奔向投手丘,小声责备摔个狗吃屎的哈密瓜。
哈密瓜慢慢地将脸抬起,以鼻尖因泥土整个沾黑的模样反驳说:
「谁叫她!谁叫耶儿她这样!」
「没有什么她怎样!你是哪来的呆瓜小蠢蛋啊!即使想抓狂也要稍微考虑一下周遭的情况!」
「唔……」
即使强者如哈密瓜,也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像小朋友一样懊恼不断呻吟抗议。
「更换投手吧,你就去外野守备好好冷静一下,等等会再让你投啦。」
翔说完後,哈密瓜便不甘不愿地点头应允,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向外野。
「那么,下一位投手是……那个……」
「交给我吧。」
头戴手套的摇花自信满满地走了过来。
「……东风,就凭连棒球的棒字都不懂的你,怎么可能有办法胜任啊。」
「别瞧不起人喔,笨蛋。只要站在二芳看,多少还是能了解要做什么。重点就是对准蹲在那里的三上他手中的皮革手套,将球朝那里丢过去就行了吧。至於小耶则要用木棒打击那颗球,大致上规则就是这样吧。」
「思……虽然你的说明中出现了二战时代才会使用的道具名称,不过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就快把球交出来。」
「但对手可是耶儿,被打击出去就完了。」
「笨蛋,你以为本大小姐会没有想出各种战术就傻呼呼地上战场吗?只要对准小耶的弱点就行了。」
「耶儿的弱点……?」
「我才没必要跟你这家伙解释,赶快给我消失到一边凉快去。」
从捕手那里接过新的球後,摇花站上了投手丘。翔则一脸莫可奈何地朝中外野手的方向走去。
人在左外野的哈密瓜,背对著众人并将手放在脸上不知在变什么把戏……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摇花站在投手丘上,摆出不屑的笑容说:
「——没想到得赌上奈妹跟你来场对决的机会,居然来得这么快。」
「……喂,你们是在搞这种对决啊。」
「我也有同感,东风同学。」
「耶儿你好歹也否定一下吧。」
「你们两位都要加油唷~~」
「你给我闭嘴,奈染弥。」
摇花将身上的运动外套脱掉,以丁恤的模样现身。
「非常可惜,你有个极为致命的弱点。」
她依然将手套戴在头顶,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的……弱点?——!」
人在打击区的耶儿,忽然表现出一副察觉某事的吃惊模样。
「接招!」摇花以极为夸张的姿势将球往前投去。
正中直球,耶儿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让球溜走才对。但是——
「唔……!」
但是耶儿居然动摇得露出一脸痛苦神色,完全错失了这个机会。捕手此时大声喊出「好球!」,翔也完全搞不懂所以然而歪著头苦苦思索。
下一球也是可挥棒的好球,耶儿却再次连挥棒也没有就让它从眼下溜走,瞬间就陷入两好球的窘境之中。
「哼哼,怎么样?小耶,这下应该痛苦了吧。」
「…………」
耶儿依旧露出一脸失落的难受表情,看来是真的被对方抓住了某个弱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中外野手的位置实在无法看清楚那个秘密。
翔迅速绕到左外野位置,从旁偷偷观察摇花的投球姿势。
「啊……那是!?」
身穿T恤的摇花两手高高举起,接著,想当然在最高点与最低点激震的硕大胸部,便抢眼地往前一晃。
「你的弱点就是——」
摇花伸出左脚向前跨,并扔出右手上的球——
刹那间,处於空档的左手,将腹部位置的T恤猛然往下拉。
探出的胸部就像是要挤爆T恤般不断震荡。
「就是——胸部!」
「——呜!」
咚——耶儿的脸因为冲击十分扭曲,因为她的胸部宛如滑水道般平坦。
蓄意强调胸围的摇花,用力向前扔出了球。
耶儿因为这强烈的打击而脚步踉呛,却仍使尽全力挥棒打击。
铿!一声金属撞击声之後,球被无力地打飞。然而不愧是耶儿,完全没有因为出棒过慢而造成什么问题,依然将球送往外野深处。
打出去的球往人在左边方向的翔飞去,翔将手套高举,慢慢地往後面退想接下那颗球,但是——
「交给我吧——!」
听闻碰碰碰碰碰如地震的脚步声传来,翔瞬间闪出了不祥的预感并朝旁边望去,就见到哈密瓜以猛烈的姿态疯狂往自己奔来。

——糟糕!对喔,这家伙是在左外野啊!
她很明显地只看著飞在空中的球,完全无视翔的存在。
「等、等一下,哈密瓜!我来——」
「咦!」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沉重的碰撞声响起後,两人就这样同时滚倒於球场上。
阵阵尘烟扬起,两位当事人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痛、痛痛痛……喂,哈密瓜,你要不要紧——」
「我……是、不要紧……噎!」
哈密瓜顿时倒吸一口气,似乎终於掌握目前的状况。
翔就像是推倒对方一样,整个人趴在哈密瓜上面。
双方的脸庞距离不到十公分。
哈密瓜瞬间羞红了脸,呼吸也相当急促。
「唉、唉唷!你赶快让开啦!」
「——哈密瓜。」
「啊……」
翔依然压在哈密瓜身上,还轻轻地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翔……?」
「……哈密瓜。」
翔抚摸著哈密瓜的脸颊,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哈密瓜的脸此时越发泛红,碳酸气声不绝於耳。
「你……」
翔的脸缓缓靠近。
「呜……思。」
哈密瓜陶醉地将眼睛闭上,那交叠重合的身体不断传出激昂热情的鼓动,而哈密瓜微启的樱花色双唇之间,那紧张难耐的吐息丝毫没有停息。
翔仿佛要接吻般慢慢凑近了脸——
「你脸上这是啥啊?」
就像是帮哈密瓜扮鬼脸一样,翔伸手扯著她的下眼睑。
因为哈密瓜的眼睛下方,此时是整个被魔术笔给涂黑的状态。
「……咦?」
「难道你……想用这个来模仿职业选手?」
翔再也忍受不住地大笑出声。
这就是外国选手在中午比赛时会特别涂上的那个彩绘,电视上也有介绍过,这么做似乎能够让过於刺眼的太阳光稍微减弱。
「噗哈哈哈哈!原来你跑去守备时在那东摸摸西摸摸,就是在涂这鬼玩意儿啊!」 ;
「因、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嘛!你有意见吗!?」
把双眼搞得跟熊猫没两样,即使生气也完全吓不了人。翔从哈密瓜身上滚到一旁後,便抱著肚子双脚乱踢地狂笑不止。
因为担心而跑往外野的其他人,在看到哈密瓜的脸後也纷纷笑出声。
哈密瓜缓缓撑起上半身後,一脸困惑地左右环视周围,带著完全不懂为何会被如此嘲笑的表情大叫:
「等、等一下,大家不要一直笑嘛!这样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啊!?」
「哈哈哈哈!因为你的脸看起来很好笑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冲劲耶!噗呼呼!」
每当哈密瓜开口说话,那双眼底下的黑色部分便不断加强著笑点,哈密瓜也逐渐发现自己所做的事不合时宜而发出猛烈的碳酸气声,她在转换成正座姿势後,身体不断地越缩越小。
「吵、吵、吵死了!快点闭嘴啦!笨蛋!我爱装成怎样打棒球是我的自由不足吗!?赶快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啦!」
哈密瓜终於因恼羞成怒而大发雷霆,而其他人则一边大笑,一边往原先的守备位置定去。翔则拼命地忍住笑声慢慢站起来,并且捡起失误落地的球。
「不过你这样子挺可爱的,哈密瓜。」
「呜……」抬头望著翔的哈密瓜,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罗唆。」说完後便换上一张臭脸别过头。
「思?怎样?你说很开心吗?」
「吵死人了!笨蛋!不要一直看我啦!」
哈密瓜果然又再次满脸通红,然而也因此又呈现出一张滑稽的脸。
翔再也无法忍耐而爆笑出声,并如同脱兔般迅速往投手丘避难去。
「喂,东风,换人吧。」
「为什么?刚刚明明是我赢了。」
「不要再欺负耶儿了啦,你看看,她真的沮丧到闹脾气了。」
人尚在打击区上的耶儿,此时蹲在那里低头不语,阴沉到总觉得随时都会在地面上画圈圈。安心吧,耶儿,相信你的胸部从今以後还会继续成长,要不然下次由本大爷我来帮你充分搓揉加速成长也没问题喔。
将一脸不满的摇花推往外野後,翔再次找新的投手。
「下一位是……思——那么——奈染弥!就换你上吧!」
「咦……咦;!要换奈染弥上吗~~!?」
完全摆出一副不甘己事,不断用手指戳著垒包玩的奈染弥,此刻发出了尖叫声。
「谁叫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而且又非得让棒球社员担任捕手不可,至於吉葛罗,谁晓得他是不是真的还在这里。」
「在这里啦!我人好好地在这里!」
默默担任二垒手的吉葛罗慌忙用力吸引大家的注意。
回到外野的摇花则淡淡地开口说:
「喔呀?原来你在呀,甘字,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还想你是否已经蒙主宠召了。」
「太、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东风同学!我才没有呢!」
「不好意思,我也没发现痔助先生人在这里。」
「哇啊!!小耶也这样!?」
料想不到的致命一击,让吉葛罗在一阵昏眩後瘫坐在地,双手抱膝遁入自己的世界中。
「呜呜……反正像我种人…像我这种人……」
「看吧,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而已了,奈染弥。」
「思……但是,奈染弥从来没有投过球……」
「我教你啦,来。」
「呀!」
翔就这样牵著犹疑不定的奈染弥,一同定向投手丘。
「听奸罗,球像这样握,右脚踩在投手板上……」
「嗯、嗯……」
翔握著奈染弥的手,像指导高尔夫球般贴手贴脚地传授投球方法。
「——然後左脚抬起,右脚像是往前踢那样向前跨出去。」
「嗯,哇哇!」
当奈染弥变成单脚支撑身体时,一个失去平衡就往旁边倒去。
「喔,不要紧吧?直到你习惯之前,我都会先帮你撑著。」
「谢、谢谢……」
翔从後方扶著奈染弥的肩膀继续指导。
「然後左脚向前,没错,接著重心一边往前挪去,一边将右手的球投出去——不对,不是这样,右肩再往上抬一些,像这样。」
翔抓住奈染弥柔软的双手,一鼓作气往上拉。
「嗯……嗯。」
「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施力,很多女孩子都有这种毛病。」
「嗯、嗯。」
「然後从这里开始要活动肩膀,接下来是手肘、手腕,再来是……」
「……嗯。」
「再来是像这样扭动将球送出去——喂,奈染弥,你有在认真听吗?」
「咦!?嗯,有在认真听唷!怎么了吗?」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奸像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脸又莫名地红红的,很热的话可以先把外套脱掉。」
「咦咦!但是、但是,把外套脱掉反而更……」
奈染弥此时脸色更加红润又困惑,人也开始扭扭捏捏了起来。
「?」
就在翔狐疑地歪著头时——
碰!咚!
「喔喔呜!」
後脑杓瞬间出现两道强烈的冲击。
翔的手捣著後脑杓往後一看,发现有两只手套掉在自己脚边。
「你乱摸些什么啊!」
「我会宰了你喔!大地!」
人在左外野跟中外野的两位大小姐,同时满脸愤怒并一副刚投完球的姿势。
那、那两个家伙……臂力其实都还挺不错的嘛——不对,重点不在这。
「你们在说啥啊!我又没有那个意思!真是的……」 (一
翔说完又将两人的手套丢了回去。话说回来,怎么好像连耶儿都露出很恐怖的表情……
要是她拿球棒袭来,可是会直接秒杀我耶……
就在翔微微打了个冷颤时——
「…………讨厌!你们两个不要碍事啦!通通都去给浪费妖怪吃掉算了!」
奈染弥不满地踢著沙土碎碎念道。
「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奈染弥慌慌张张地微笑以对。
「啊,刚刚那些就是全部了,总之你就先投球练习看看。」
要耶儿离开打击区後,奈染弥开始练习起投球。
「要去罗——嘿咿——!」
在发出非常女孩子气的叫声後,奈染弥将球往前丢去。
虽然是画出山脉弧形的球,却准确地飞到捕手身上,还从很好的角度滑入好球带。
「喔喔!很棒喔!奈染弥!是好球耶!」
「真的!?太棒了太棒了!」
奈染弥一边敲著手套,一边开心地像只小白兔那样跳来跳去,她头上那根呆呆毛也喜悦地摇来晃去。
「再投一次看看吧。」
接过捕手传来的球後,翔将球交到奈染弥手上。
「嗯!要丢罗!」
奈染弥看来有些得意,她兴奋地投出了球,而球也再次如同先前那样,犹如被吸入好球带般往前飞去。
「成功了、成功了!奈染弥很厉害吗?奈染弥很厉害吗?」
「对啊,第一次就能投成这样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这说不定可以算是潜能耶!」
翔轻轻拍了拍雀跃不已的奈染弥头顶,而她那根神奇的呆呆毛,被压扁以後再次复活、被压扁以後再次复活,就这样不断重复弹起左摇右摆。
翔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而回头望去,他发现左外野手的哈密瓜以明显不满的表情瞪著自己……这下子再不快点让她当投手,应该会开始抓狂吧。
「好,接下来就是跟打者对战看看。」
「了解!奈染弥会加油的!」
奈染弥兴奋地接下了球,此时手持球棒的耶儿也站上打击区。翔站在奈染弥的身後,聚精会神地向耶儿使眼神。
——耶儿,你应该懂吧,这时可是要懂得看清楚现场气氛喔。
不知是否因为传达过去,耶儿有如人偶般不断地点头以对。果然在这种状况下,她不会对自己的主人敲出全垒打才对。
「要上罗——耶儿~——不可以手下留情唷——」
完全没发现这边在打暗号的奈染弥,就如先前的调调那样大叫「嘿咿——」後将球投出。
球以不错的感觉向前飞去,这下只要等耶儿乖乖让球飞过去——
但是见到此状的耶儿,表情瞬间完全改变。
她以极犀利的眼神盯著朝自己飞来的球,握住球棒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抖动。
这、这家伙该不会——!
之後发展果然如自己所料。
耶儿因为再也无法忍耐而一口气用力往後拉棒,用尽全力挥向那颗球。
锵——!
清脆的金属声响彻云霄,球画出完美弧形後消失於青空。
「呜哇啊啊啊啊嗯!被打出去了啦~~~~~!」
奈染弥瞬间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沮丧地摊坐在投手丘上。
「喂!耶儿!你在搞啥鬼啊!」
「非常对不起……实在无法控制看见移动物品就想出手的习惯……」
「对奈染弥而言果然太勉强了……」
奈染弥此时坐在投手丘上如小朋友般耍赖哭闹。毕竟刚刚态意地拼命赞美,结果投出去居然是这样,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翔此时完全找不出任何言词可以安慰,只好默默地低头看著奈染弥。
就在此时——
「接到了!」
後方传出一声开心的惊呼声。
「看吧看吧!我接到罗!快看快看!」
哈密瓜喜出望外地高举著手套往一行人跑去。
而她的手套中……确实有一颗白球。
「出局出局!我可是当场接杀喔!」
哈密瓜挥舞著左手开心大叫,而她眼下的黑色涂料也愉快地绽放开来。
「喔……喔喔——!干得好!哈密瓜!奈染弥快看!是出局喔!」
「真的………!?太棒了——!」
原先一蹶不振的奈染弥,有如桃太郎诞生般手脚大张地跳了起来,全身强烈散发出欣喜之意。这意想不到的完美演出,让其他成员也像是获得优胜般开心地往投手丘奔来。
一不小心打击出去的耶儿,在见到此状後也不禁松了口气,但是——
「看吧看吧,耶儿你给我看清楚,这可是出局唷。你挥出去的软弱球根本就飞不远,我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接到。」
哈密瓜得意地将球摆在耶儿面前,同时间,眼睛下方的黑色颜料,可说是强调嚣张小鬼的最佳妆容。
「…………」
下一瞬间,耶儿的表情马上化成无色无味无状态,默默地将球棒往旁边一扔说:
「有意思,那我就尽全力打击,用这把等渗透压之剑——」
「哇哇哇!不行啦!耶儿!」
「很好!有办法就将我的哈密哈密哈密瓜给打击出去啊!」
「怎么连小密也这样!」
奈染弥慌慌张张地跑去制止两人。
「啊哈哈哈!」
翔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眼前如此打闹的一幕让他倍感窝心,於是忍不住开怀大笑,可是随即就传来三人「你在笑什么啦!」、「唉唷!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耶~!」以及「难道是在嘲笑我吗?」如此火冒三丈的回应,
然而看在翔的眼里,三人的模样让他觉得好温馨,因此也就笑得更加开怀了。
——希望这种日子能永远维持下去。
发自内心的欢笑,始自内心的认同。
加上昨晚看见那样的恶梦,更让人有深刻的体认。
翔笑著笑著,又以旁观者的目光凝视所有人。
——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了。
绝对不会。

◆ ◆ ◆

——老实说,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在那之後,似乎居然是我击退了那群绑架犯。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
但是根据事後描述,在场的所有同学跟警察所提出证言都是——
『大地他抢走那群家伙的枪後,反而打算杀死对方。』
打算杀死对方。
没错,似乎大家就是说出如此证言——说我似乎打算杀死那群绑架犯。
一般而言,应该会有其他更好的说法才对吧,像是「他挺身而出保护同班同学」,即使是「呀——!翔同学真帅—!」这种兴奋的声援也好啊,但实际上却是相差甚远,而那原因就出在我身上。
明明当时情境是个几乎能让我成为英雄的状况,不过似乎就因为我失控的模样过於骇人。
因为我比那群绑架犯看起来还更像坏人。
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所有人都非常怕我。
啊……
啊,又来了。
——又来了,思识,开始逆流。
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就要回想起来了。
那个事件之後的情况,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消失,那段有如诅咒般恶毒的记忆。
……真是的,又要看见令人生厌的画面了,这个令人火到大不行的该死臭梦……/
/——————————————住院两个月後终於出院了。
此时暑假已经结束来到了第二学期。为了接受治疗而被理成光头的我,现在头发也长到半长不短的模样,简直跟只猴子没两样。那近乎好莱坞巨星来访的热切报导也已经渐趋缓和,和警察有关的罗唆事也在同时间告一段落,我原本以为终於能松口气,便尽量表现出很有精神的模样前往学校,内心觉得从今以後将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由於警方因应媒体的对策,所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其他人碰面,真的可说是好久不见。不知他们看见我会有怎样的表情,一定就像是我感冒请假那样,坦率地展开笑容欢迎我回来吧——伤不要紧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是闲到发慌耶。在住院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念书啊,在这种时候多出两个月的空白可是很长喔。笨蛋,对翔来说这哪有啥关系啊?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大笨蛋嘛。啊哈哈哈,说的没错。喂,你是不是有点变胖啦?到时社团活动把你操到趴——相信能回到这么温馨的安身之处……如此、深信著——就算愚蠢也如此深信。
当我打开教室大门的同时,那一早有如庆典般的吵闹声如停电般迅速中断。虽然我瞬间困惑地睁大了双眼,但马上又回复往常那样傻呼呼的笑容举起右手跟所有人打招呼。
所有人必定会跟往常一样纷纷开口向我打招呼——不过打破这份天真如办家家酒般幼稚幻想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深信为好友的他们与其眼神。
…………真是的,有人说眼睛比嘴巴更会表达事情,果然一点也没错。
当我看到眼前反应的瞬间,背脊好像被人泼了桶冷水似地窜起一股凉意。
他们的眼神有如球体关节人偶的压克力双眼,责难著这样的我。
不要靠过来啦。
肮脏嗯心死了。
想来吓大家啊。
全身血淋淋的。
根本是个怪物。
我摇摇晃晃地倚在教室门上,强烈感到一阵头昏、思心,眼前视线开始不断扭曲,心脏跟著开始纠结,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脑脊髓液简直都像是被换成了液态氮,使得我无法思考,只能尽力支撑著濒临粉碎般的双脚,我连离开、退後及道歉都做不到,只是感觉恐惧。
此时一位男同学谨慎地慢慢靠近像个残败蜡像的我,他的名字是笠井,在足球社中与我搭档双前锋的要好挚友。啊,笠井,果然只有你不一样,毕竟从小学就一直是最佳拍档的你绝对可以了解我才不是这种人。这是真的喔,笠井,绝对是千真万确:对了,你还记得吧,有次想用滑垒铲球却被判了个犯规不是吗?就是这样啦,笠井,你一定可以了解吧,只有你会一直是我的同伴对吧——?
『大地,你……』
但是这家伙,这家伙简直像是一手撑起地球命运的勇者般,整张脸透露出紧张与觉悟的神情……喂,这算啥意思啊,叫我大地是怎么回事,你平常不是都叫我翔仔吗?对吧?笠井,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如果你是勇者那我算是什么鬼啊。是那个吗?最终大魔王?我是想要毁灭世界的邪恶大王吗?当然是不可能啦,这玩笑很伤人耶。喂,拜托你说这些全是骗人的啦,笠井。喂,我已经都快钢出泪来了耶,笠井,喂,听我说啊……
但是笠井跟其他人一样以相同的眼神看著我这么说,对,就是那双——
『大地,你为啥会在这里啊。』
那双毫无生气、全无血色的压克力眼瞳。
——我已经无法维持原有的自我,就像被踩爆糊掉的眼球那样,思心的黏稠液体四处飞散。能够继续凝视已完全失去自我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称之为绝望的无尽黑暗。
确实跟那个绑架犯所说的一样,只要是为了自己,根本无需什么理由,眼前状况就是铁证。对看著那副光景的其他旁观者而言,无论我是杀了神或足恶魔都没有任何差别,『只要是伤了人,根本不管有什么理由』。
我不禁双腿一软,因为眼前唯有绝望与恐惧。当一名不该出现於此的罪人当面直接遭受指责排挤,仿佛被他人看见其内心最深处的罪孽一样。人,人真的是如此无情的生物吗?是翻脸如翻书的生物吗?现在的你只有脸颊一半在笑,难道另一半冻僵了吗?不要这样看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用那压克力的眼睛映照出我来。多如紧星的双眼瞬间将我团团包围。啊啊啊,我怎么找不到我自己。啊啊啊………我……啊…………啊啊啊……………我………………我、我、啊啊、我到底在哪啊?我是谁?我到底是啥啊?我、啊啊啊啊……………我是我是我是——!!
惨叫,还有意义不明、无法称之为语言的痛哭。我因为无法承受而逃离此处,继而在走廊上狂奔,即使途中因脚步踩空而摔倒在地,却仍一心三思地向前奔去。因为恐惧而不敢回过头,那群家伙一定紧追在後,那数百个了无生气的压克力眼睛,一定空洞地看著我并尾随在後;得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非得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非得赶快从那群家伙的眼中逃离才行!我无视不断涌现出来的泪水继续狂奔疾走,从楼梯上滚落後,像被人赶出来般快速换好鞋子,冲破玻璃大门逃往户外。此时天色像溶化後的铅块似地沉重,一滴、两滴、三滴,水银般的雨水不断地打在身上,得赶快逃才行,得赶快逃才行,得赶快逃才行。我在雨中狂奔,老天像在惩罚我似地逐渐加大了雨势,灰色天空不断闪出紫色雷电。最後,我终於拖著身子逃回家中,到这里就能安心了,只要在这里,那个压克力眼睛就没办法追过来。
——我太天真了,它们也已经到达这里……不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怎么了?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是我的母亲,其他家人——父亲和妹妹也从屋内走出来。
『今天是新学期开始吧?怎么没去学校?』
『哥哥,你不要那样全身湿搭搭地靠过来啦。』
面前有六只压克力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著我……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啊啊啊啊啊啊::』
我像是要将他们全部撞飞般往前冲去,犹如濒死一般冲上阶梯逃进自己的房间。慌慌张张地上锁後迅速跳上床铺,再用毛巾紧紧裹住自己,牙齿像快冻死般不停打颤。是我不好吗?不对,我绝对不是坏人,坏的人、坏人才不是我!那是谁?果然是我不好,就是因为不好才会变成这样。坏、坏、坏/罪、罪、罪/罚、罚、罚/啊、拜托快停下来,我已经知道了,拜托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坏人,所有的罪恶都在我身上也行,所以,啊啊啊、拜托、拜托、拜托——/
/……………………在那之後,因为奈染弥的努力,我才终於有办法前往学校,可是到最後仍旧没有办法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
即使表面上和过去相同一起欢笑,然而双方真正的距离却完全没有缩短。大家报以笑容,却也都生疏地避著我;而这种情况,家中的成员也差不多。
老实说,我是不可能有办法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打从心底畏惧我,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避开我也说不定。
那天、那个时间、那间教室里,具体而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绝口不提,而我当然也不可能会去询问。这算是种不成文的默契,就因为双方装作不知道,才有办法维持那最低限度的关系。直到毕业的一年之中,这话题完全可说是禁忌。
所以到最後,就连现在的我也完全不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那事件的关系者中,唯一身为同伴的奈染弥也坚决不深入提及那个事件。
我想又或者是……
说不定这样就好,即便完全了解事情始末,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正眼看清楚自己残酷的本性,一切就结束了。
——没错,其实是我故意避开。我假装想要了解全貌,其实是打算转身逃开。
无论是那个事件,或是知道那事件的所有人。
疏远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这是为什么?因为害怕吗?还是说——
——害怕那份罪孽吗?
赎罪,就是偿还罪过的意思。
其实,说不定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那并不是指法律上的罪,也应该不是指道义上的恶,是其他另外一种,紧紧包在言语世界以外,有如巨蛇般紧盯著此世界,让人完全难以理解的那种定理。而那东西一直到现在,即使是已回到平稳的日常生活当中,仍然不断地苛责我。
没错,这就是赎罪。
其实,应该是我自己想获得原谅吧……

◇ ◇ ◇

「——喂,大地,喂。」
「……赎罪(Shokuza)……」
「离吃中餐还有二十分钟喔。」
咚!头顶瞬间一记冲击,让翔发出「呜啊啊啊啊啊啊!?」地在那怪叫猛跳。
「咦……?这里是?」
翔就这么站著,还满头雾水地左顾右盼。这里是熟悉的一年C班教室,班上所有同学都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不断发笑,桌上的笔记本沾满了口水,有位将教科书卷成一圈敲著手掌的中年教师就站在翔的身边。
「大地,你就这么饿,连在睡梦中都猛喊食材、食材(Shokuzai)啊?」
所有人再次爆笑出声,他们的眼神让翔感受到了温暖,使得原本全身紧绷的翔松了口气。不要紧,这里是我的安身之处。
「假使真的那么饿的话是可以吃啦,但说句老实话,下场会如何自己心知肚明吧?」
看著额头爆青筋却仍面带微笑的老师,翔像是哪来的臭屁大少爷似地轻叹了口气说:
「……老师,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你了解了吗?大地。」
「我虽然非常地饥渴,但我可没有那种兴趣,因此无法将最重要的贞操,奉献给老师这样的中年男子,虽然您这样诱惑我,让我有些开心……」
「你、你这个臭小子在胡说些什么啊!」
老师举起手中卷成一圈的教科书用力挥下去。翔发出「啊嗯!」的声音,还搔首弄姿地倒下後说:
「我讨厌痛痛!请您温柔一点……」
接著他装模作样地咬著手帕抛媚眼,这可是本大爷最经典的思心演出。不过班上同学像是心领神会般,纷纷传出「太过分了!老师!」、「原来老师有这种嗜好吗?」、「快点跟大地同学道歉啦!」诸如此类的援护射击。
「吵、吵死了!大地!给我去走廊上罚站!」
「咦!咦!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走廊罚站?这不算是体罚吗?咦!还是说这算是一种欲擒故纵的玩法?咦!」
翔像红毛猩猩弯著腰将两手放松下垂,一边摇摆著身体,一边露出吸毒犯的眼神抬头望向老师。
「给我滚出去!再这样继续胡闹,我就直接让你的现代社会成绩变成1!」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滥用公权滥用公权。」
翔闪过火冒三丈的老师,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往教室门口走去,却在途中忽然感受到背後传来一道异样的眼光。
翔在打开门步向走廊的瞬间,不经意地回过头。
发现只有奈染弥一人在不断大笑的众人之中,不动声色地如肖像画般凝视著自己。
「——!」只有一瞬间而已。
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翔那开怀大笑的表情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我不能让她发现,我不想被她发现——翔有如落荒而逃似地急忙关上大门。
上午课程结束後进入了午休时间,教室从冷战的紧张感中解放,完全陷入革新运动般的热闹气氛之中,翔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起身,以逃命之姿准备朝外奔去。
「呜?翔你要去哪?」
正当准备离开之际,因为暖房热气而脸色如苹果般红润的哈密瓜出声叫住他。
不过翔假装因为过於吵闹而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小翔,等一下。」
这会儿却被往前探出身子的奈染弥给抓住了手。虽然翔感觉胸口忽然一窒,却仍努力将平静两字往自己的脸上贴。
「怎么啦?奈染弥,我的肚皮可是拼命发出警告叫个不停耶。」
「奈染弥有做便当,我们一起吃。」
不是『一起吃吧?气而是『一起吃』如此已决定好的口吻。
「啊,我今天……」
当翔努力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吉葛罗和摇花靠了过来。
「喔呀?奈妹,今天有带便当吗?那也让我一同参与吧。」
「我也要、我也要。」
但是奈染弥仍然一直握著翔的手,缓缓地摇头说:
「对不起唷,两位,我有点事想私底下跟小翔说……」
奈染弥以抱歉的口吻说完後拿著便当站起身,丢下露出一脸惊讶的摇花和吉葛罗两人,拉著翔的手快步离开。正当耶儿看见此状露出举棋不定的模样时,哈密瓜也匆匆忙忙地奋力站起身说:
「喂、喂!我也要一起去!」
哈密瓜说完後,完全不等对方回应就往前跑去。由於奈染弥对此完全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耶儿也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尾随在後。当摇花和吉葛罗露出有如被母鸭抛弃的小鸭那样目瞪口呆的表情时,翔则是带著先前那郁闷的情绪,被奈染弥拖了出去。
当沉重的铁门关上之时,乾冷的北风恣意从旁穿过。
十一月的屋顶没有其他人影。虽然是受到气温下降的影响,不过原本就没有明文允许学生们可以自由进出屋顶,只是在不做坏事的不成文规定下才默许学生这么做,因此也常常是没什么人。
「呼……」新鲜空气果然最让人感到舒服。对哈密瓜跟耶儿来说,暖房内的高温似乎让两人感到烦躁,因此可见到她们一脸舒畅的表情仰望著天空。
「那就赶快吃饭吧,奈染弥,今天又有哪些海边生物先生造型啊?螃蟹吗?海星吗?水母之类的好像也不错吧?只是好像跟章鱼没啥两样,哈哈哈!」
「呃,小翔,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话问得让人完全措手不及。奈染弥的双手在背後交叉并往前弯腰,从下方窥视著翔的脸。那光滑柔顺的前发随风摆动,骨碌碌的黑色眼眸则看似俏皮地盯著翔。
「没有啊,没什么啊?」
翔认真地装傻,但是——
「骗人!」
哈密瓜却出声回答了。
「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奇怪,该怎么说呢,就是很怪,虽然平常本来就很怪,但今天更是怪上加怪。」
「……你这个小呆罐,是想找碴吗?」
翔顿时有些火大地想伸手去拉哈密瓜的马尾,但是哈密瓜却灵敏地像只小老鼠般迅速往旁边躲开。
「你到底是怎么了啦?快告诉我嘛。」
「为啥我非得跟你说啊。」
「看吧,果然有什么事。」
「吵死了,就没什么嘛。」
「快告诉我啦,为什么这么无精打采?」
翔用力将手一挥,非常不耐烦地说:
「为啥我非得跟你说不可啊?」
「……!什么嘛!你的意思足就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不想说吗!?」
奈染弥嘴里说著「冷静冷静」介入不断争吵的两人之间。「小翔跟小密不可以因为这种事吵架唷,浪费好朋友妖怪会生气跑出来唷?」
「那是啥鬼啊?不要在那乱创造新品种的妖怪。」
「呵呵呵,奈染弥我呀,可是知道小翔在想什么唷。」
「哈!你说啥啊,像你这样摇著呆呆毛的十五岁小妹妹知道什么。」
奈染弥拨了一下有些碍眼的浏海後,无奈地摇头闭上双眼说:
「——你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吧?」
翔听见奈染弥以确信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
「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超能力者啊你……」翔搔了搔头,一脸认栽地如此回答。
「嗯呵!七年的青梅竹马可不是白当的唷。」
奈染弥得意地抬头挺胸如此说道,头上那根呆呆毛也骄傲地随风摇摆。不过,反观哈密瓜那一脸不晓得该说是有点不高兴,还是不甘心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是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没啥大不了的啦。」
翔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持续地躲向栏杆的方向并说:「只不过做了个梦而已。」
「梦?」
「是啊。」
翔的手抚上高如围篱的栏杆,低头看著下方风景,慢慢道出自己所梦见的内容。毫无停歇的乾燥北风吹乱了翔的刺刺头,外套的衣摆也随之飞舞。北风卷起的刺耳悲鸣,回响於毫无暖意的水泥街道,让原本已教人心生忧郁的灰暗景色,更增添几许冰冷。翔尽量不让自己过於情绪化,努力以爽朗的声音叙述梦境,说完後笑著回头看向身後三人。
「看吧?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吧,只是作了个讨厌的梦,起床时心情有些不好而已啦。」
接著翔『啊哈哈哈哈』地笑著,眼前三人却没有因此展露笑容。
「……翔,那个……」
身後的柔顺长发如鲤鱼飞跃般随风摆动,哈密瓜吞吞吐吐地开口:
「该怎么说呢,呃……虽然我没在现场不是很清楚,那个……」
「喂,哈密瓜,你在阴沉个什么劲啊。」难得看到这么没精神的哈密瓜,翔不禁当场失笑继续说:「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啦,难道你觉得本大爷是那种内心纤细的家伙吗?我可是一点都不郁卒喔。」
「可是、可是……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就说没有嘛,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无关啦。」
哈密瓜忽然咬牙一叫:
「有关系!」
「那是有啥关系啊?」
「那、那个……」哈密瓜的双眼不知为何忽然游栘不定,还发出咻咻咻的碳酸气声继续说:「因为……你是我的……持有者嘛……」
「这又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
「哈密瓜请先冷静下来。」面对怒火中烧的哈密瓜,耶儿难得如此出声制止。
「虽然我了解你想说什么,但即使说出口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亲身体会那事件的你,绝对无法了解翔大人此刻的心情。能够与翔大人此刻心情共有之人,只有那事件的另一位当事者,也就是我的主人而已。」
哈密瓜顿时诧异地看著奈染弥。
奈染弥则慈爱地眯起双眼,透过风传递那柔暖的声音说:
「小翔,不要紧的。」奈染弥温柔地微笑著。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放心好吗?」
奈染弥可爱地歪著头如此说道。
「……是啊,嗯,说的也对。」
听见此话的瞬间,翔觉得先前一直掐住自己喉咙的某种东西忽然间消失了,身体也跟著轻松许多,於是翔今天第一次打从心底展开笑容。
了解到已成功排除翔内心的不安後,奈染弥也随之笑著说:
「嗯!那就一起来吃便当罗?」
话说完,便将带来的席子与耶儿一同摊开。翔也定近两人身边准备帮忙,却在此时感受到一股视线而回过头。
原来哈密瓜嘴巴嘟得老高,还一脸懊恼的模样。

◆ ◆ ◆


『La.Coeur palette』
这是一间在相关业界中赫赫有名,位於弓月学园附近的咖啡厅,哈密瓜每周会有三天在此店打工。
今天同样是排四点半的班。当哈密瓜换好女仆制服就前往接待客人。虽然一开始总是犯错,不过最近也慢慢掌握要领。然而就算是失误渐渐减少,基本上,因为哈密瓜生性讨厌向他人鞠躬和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展露笑容,因而此方面的应对仍然很笨拙。话说回来,她根本是觉得这一生都不会习惯。
『为什么我得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心态如此显而易见,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虽然全是为了偿还跟翔借来的钱,但她至今仍然没有打从心底认同此事。要是存够钱的话,她应该就会马上提出辞呈吧。
话虽如此,顾客们对她的评价还满好的。不晓得是原本外表就长得不错,还是说这种毫无干劲的态度反而更能刺激此类同好的内心。总之,为了要让哈密瓜服侍而来店内的支持者逐日增加,纵然这种工作常有如此情况,但特地记得此店的排班,并且只锁定这几天才会出现的客人也不在少数。
对哈密瓜而言,当然没有任何事比这种状况更加令她头疼,因此她跟霸妮商量将固定排班打散。附带一提,霸妮似乎觉得保护店里成员比营业收入还要重要。
就因为上述情况,今天店里没有很多顾客,十分地清闲。像这种时候,原本担任外场服务的哈密瓜,便会前往厨房帮忙准备餐点。
因为作蛋糕的奶泡不足,所以便请哈密瓜来帮忙制作。
哈密瓜在搅拌皿中加入鲜奶油,并且洒上少许洋酒和砂糖,开始用搅拌器使其发泡,之後再将搅拌皿放入适量的冰水中冷却。这项工作哈密瓜之前曾做过几次,因此她大致上已经记住制作的方法。
……翔应该不要紧吧……
中午听翔所描述的事情,就是两年前的那个事件。
虽然翔说已经不要紧,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虽然在那之後,翔如往常般不断做出许多蠢事并开怀大笑,然而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会让那样的翔变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很少见,果然……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在此同时,哈密瓜内心也有著懊恼。
翔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听了奈染弥的话才豁然开朗的。
自己说的话没办法让翔感到安心。
喀嚏喀嚏喀嚏喀嚏
……哈密瓜忽然想起耶儿说的那句话。
不清楚那起事件的自己,是否就没办法成为翔的助力?
无法在身边支持他?不能守护他吗?
——能做到的人,只有七年间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奈染弥而已吗——
「…………号追种情况……」
我才不要。
无法与翔敞开心房在一起、他不愿依赖我,自己总是单方面受他保护的这种情况、这种情况……
——这样完全不对,这样根本就不是搭档。
这根本就不是对等关系,只是对方的拖油瓶而已。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人类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个罐子吗?
「没错……我确实只是个罐子……但是……」
喀嚏喀嚏喀嚏喀睦
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想成为翔的助力是确实的心意。
希望翔能多看著自己、多依赖自己,希望双方是对等的关系。
并且不是身为一个罐子,而是——以女孩子——
「……YOU!哈密哈密……哈密哈密!」
「哇!」
大叫声在耳边响起,哈密瓜吓得差点将搅拌皿整个翻过去。
「搅拌过头了YO!」
他正是此咖啡厅的老板——霸妮·南海。一头蜜糖褐色的俏丽长发,脸上涂抹著非常适合在恐怖片中出现的超级大浓妆,身穿由多重颜色丝绸组成的连身裙,头上还戴有符合其名(Bunny)的兔耳朵。
但他是一位年约六五的老头,这才是最吓人的地方。
「你看看,发泡过头的话,奶油不就都被搅散了MA,再这样下去会与油分离变成奶油块YO。」
「啊……对不起。」
一不小心陷入自己的思考,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工作。霸妮拿出新的鲜奶油,慢慢倒入搅拌皿中调整硬度。
「怎么了MA?是在thinking什么事情MA?」
「呜……嗯。」
霸妮虽然爱管闲事又很严格教人觉得火大,但他终究不是个坏人。
「因为有个人心情低落……所以……该怎么说呢……」
由於不知该如何开口,哈密瓜便低下头嗫嚅著。
「SO,嗯——」
霸妮两手於胸前交叉,接著露出有如惊吓箱般的恐怖表情,贼贼地笑著说:
「是翔翔?」
「啊!才不是哩!」
哈密瓜因为心事被人说中,不自觉就惊慌失措了起来。
「说谎是变成鲁邦的开始YO——YOU是在担心翔翔的事情MA?」
「…………嗯。」
哈密瓜很清楚自己的脸颊渐渐开始发烫,她害羞到想赶快逃离此处。
「YOU,这种时候坦率一点是最有效的YO。假如一直像平常那样盛气凌人的话,男孩子会变得更没精神地YO。」
「我、我打从一开始就很坦率啊!」
「NONO,这样子根本就不是坦率YO。」
「才不是哩,是你自己误会了!」
「喜欢的人心情低落,YOU就该更努力才行。」
「就说不是了嘛!」
哈密瓜一个不小心气得大叫出声,厨房内其他身穿白衣的店员们,以为发生什么状况而纷纷看向她,哈密瓜感觉丢脸地缩起身子。
「真、真的不是啦,又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A·HA……果然对哈密哈密而言太勉强了?Um……」
霸妮一手撑著脸颊,表情略显烦恼地沉思。
「——嗯!SO!那这么做不就好了MA!」
霸妮的双眼睁大到令人觉得有些恐怖,他拍了下手继续说:
「YOU,就替翔翔准备便当好了YO!」
「便、便当~~~~!?」

厨房内瞬间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SO!哈密哈密做好便当後,到school当成present送出去,相信心情沮丧的翔翔也一定会打起精神的YO!」
「怎、怎么可能!不过!」
哈密瓜虽然惊慌,却又再次紧握住搅拌器说:
「我根本不会做料理……而且奈染弥都会帮他准备便当……」
哈密瓜低著头一边回应,一边继续搅拌著奶泡。
「这种事有什么关系,不管味道如何,不管对象是谁,只要是女孩子presents的便当,绝对没有男孩子会讨厌的YO。」
「真、真的吗……?」
「这是当然的YO!YOU,记得赶快去做YO!」
「呃、嗯……」
哈密瓜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只要做得跟奈染弥一样……不对,只要做出更棒的便当送给翔的话,说不定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会不一样。
——只要让翔见识到我肯做就会成功的话,他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并且不是对空罐,而是身为一位女孩子的我——……
「YOU就加油试试看YO!从现在开始可是女人的战场YO!」
「也、也对,嗯,我就来试试看!」
「SO!这可是个夺得翔翔真心的Very Chance YO!」
「嗯!……我就说不是了嘛!我根本没有喜欢或对翔有任何感觉喔!」
就算哈密瓜慌张地出声否定,霸妮也只是不断HAHAH地大笑,完全没有在听。
……总之,就来做便当。
做个不输给奈染弥的好吃便当,让翔打起精神来——
——当天深夜。
哈密瓜拥著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已经关上电灯的房间里,电视的四角形光芒出现於一片黑暗之中。
由於多少顾虑到正躺在床上睡觉的翔,因此哈密瓜是戴著耳机。时间都已经这么晚却没有变回罐子状态坐在这里,这当然是有其原因。
因为电视节目在深夜仍然会播放料理节目;正确来说是电视的购物频道,主要是为了宣传锅类料理套组。
哈密瓜在翔购买的电视杂志中看见了某个特集,上面有『利用锅类料理来补充体力度过今年冬天吧!』如此耸动的标题,感觉有点像在暗示有便当的制作方法。
节目中介绍各式各样锅类料理,哈密瓜无力地撑开已快阖上的睡眼呆望著电视,那期待已久的标题这会儿终於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下来!电视机前面的你,每天被工作或感冒整得精疲力尽吗!这种锅类料理很棒唷!就是各位耳熟能详的这个!(喔——顾客骚动声)很棒吧?这东西可以补充精力!无论是血、肉或是甲壳都可以煮!』
「……补充精力……」
当哈密瓜听到这句话,睡意便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将耳机再次挂好,从沙发上探出身子仔细观看其内容,电视中正在播放用某种动物制成的锅类料理。
……原来如此,只要吃了这个动物就会打起精神……只要有这个就能让翔——
哈密瓜认真地仔细盯著电视节目,将那动物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隔天放学後。
哈密瓜今天因为没有打工,而来到较远的商店街寻找那样食材。
翔今天的精神依然不太好,虽然不熟的人应该完全不会注意到,但那样子不是平常的翔,他内心某处仍然一直在意著那个事件。得赶紧给他吃下那个,让他打起精神才行。
虽然是来到商店街没错,却完全不清楚到底哪里有贩卖那个,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只好进入每间店一路询问下去。
「啥?榻榻米店怎么可能有卖那种东西!?你是在耍人吗!?」
「不,我们店就像你所看到的是问服饰店……你去鱼店的话应该会有才对?」
「嗯——不好意思唷,这位小妹妹,那种高级食材不去市场是买不到的。」
四处都没有人在贩卖,那好像是个比自己想像中更加高价的稀有食材,一般店面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卖的。哈密瓜泄气地低著头,却仍不死心地持续在商店街逛著直到暮色低垂。
但是此刻已经日落西沉,商店街上的店家纷纷拉下铁门结束营业,这趟搜寻食材之旅已面临非得放弃不可的窘境了。
「呜……还以为是个好方法……」
虽然非常懊悔自己白跑一趟,可是最不甘愿的就是让翔打起精神的方法没了,甚至是觉得伤心。
「我……又没办法成为翔的助力吗……?」
哈密瓜深深地叹口气,拖著如木棒般僵硬的双腿前往公车站。
——而接下来这完全是出於偶然。
当哈密瓜经过公园旁时,忽然间,一道孩童的惊呼声传人耳里。
哈密瓜疑惑地看向公园,那并不是一个大公园,仿佛儿童套餐里的荷兰芹般替街道增添一丝绿意,规模简直就像猫咪的额头般窄小,里头仅只有溜滑梯、荡秋千、堆沙区及一个像是水池的地方。
水池前,有几位看来是从补习班等地准备回家的小学生们聚集在那边,他们看著水池聒噪吵闹,哈密瓜则不知为何顿时有些在意地靠近该处。
「喂,你们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哈密瓜一这么问,小朋友们便七嘴八舌地开口说「有个怪东西在那里」、「对啊,怪东西」、「它在那里游来游去」、「会不会攻击人啊」、「那不是鱼吧」、「该不会是溺水了?」。
全是令人摸不著头绪的内容,哈密瓜有些不耐烦地越过孩子们望向水池。
「啊!那个是——」
有只在该电视节目中播出的那个生物,正在水池中悠闲地游来游去。
「太棒了!太棒了!」
哈密瓜喜孜孜地从水池中抱起那生物并带回家。

◆ ◆ ◆


从那天之後,翔再没有作那个恶梦。
无论昨天还是今天,翔隐约的操心都没有成真,一如往常的学校生活也平稳地度过。
他早上如常地与哈密瓜一同前往学校,休息时间和大家一起瞎闹鬼混,上课时间则继续打瞌睡,以及偷整一下不懂世事的哈密瓜,翔就这样度过了一天。
一如往常的生活,全都一如往常地度过——翔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午休时,这样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破坏,并且还是以翔完全料想不到的形式——
现在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稀有神奇的事。
哈密瓜特地替翔准备了一份便当。
「来,一起到屋顶上吃吧。」
哈密瓜一手提著便当袋,一边带著满脸笑容牵起翔的手。翔就不用说了,连奈染弥和耶儿都大吃一惊。哈密瓜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风?
……话说回来,这家伙从一大早就不知为何心情特别好,虽然恶整她还是一样有发脾气,然而一下子就又马上变得非常开心。无论是在上课或是其他时候,看到我的脸都会三不五时想起什么事而在那傻笑。翔一开始就觉得狐疑,原来是有这个企图啊。
话是这么说,但特地做便当来倒是一件好事,无论对象是谁,只要是男性必定都会非常开心。
「干得好!哈密瓜!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哼哼——我允许你这么开心,奈染弥跟耶儿呢?要一起来吗?」
看见哈密瓜得意到鼻子高高翘起,同样帮翔准备便当的奈染弥说「什么嘛……」,并且眯起圆滚滚的大眼睛散发出强烈敌意。
「喔呀?小密,你有自己做便当来吗?让我也欣赏欣赏吧。」
「啊!东风同学要去的话我也要、我也要!」
「就五个人一起去吧,奈妹。」
「咦~~!?那我呢!?」
吉葛罗泪眼汪汪地缠著摇花,最後则又是平时的六个人一同前往屋顶。
哈密瓜开心到让人觉得十分诡异,原本总是让耶儿或吉葛罗负责的铺地垫一事,也率先自告奋勇一手包办,嘴里还哼著五音不全的歌。
「好啦!已经准备好罗,赶快就座、赶快就座。」
哈密瓜推著翔的背不断出声催促。
「喔、喔喔,不过我说哈密瓜啊,便当菜色应该可以吧?」
「交给我!我可是发现了非常棒的东西呢。」
「…………发现?」怎么……好像从这个字眼嗅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唔—!耶儿!准备好了吗!?」
「是。」
奈染弥和耶儿纷纷跪著,并看来有些危险地举起双手准备要翻的模样。
「……喂,你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如果是豪华便当就要打翻!」
「你这是干嘛啦!哼!」
「因为就觉得很不甘心!面临到大危机了嘛!」
「你最爱的浪费妖怪跑哪去啦!?」
在一边斗嘴的同时,哈密瓜一边将布巾解开并拿出便当盒。先是平常装有切片哈密瓜的盒子,还有一个是稍微有些深度的较大便当盒。
「啊——份量还挺多的耶,不知道吃不吃得完,毕竟最近没啥食欲—」
虽然一开始很开心,但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在看到那个梦之後就没什么食欲,因为最近无论精神上或肉体上都累积了不少疲惫。
「不要紧!因为这是活力料理,电视上说这可以补充精力,只要吃下这个,无论是忧郁或是疲倦都会全部消失喔!」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来!赶快打开吧!」
那便当盒迅速交至自己手上,还真有点重。
「能够品尝我亲手做的料理的人实在很少,你要心存感激唷!」
「哼,你终於了解多少该如何取悦主人的心情了嘛,我看看唷。」
一打开盒盖……蠕动蠕动。
「怎样?很厉害吧?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呀?」
「喔~~这家伙还真是活力有精神耶——呃!哇啊啊啊啊啊啊啊I:」
便当盒毫无预警就掉到地上去了。
「呀——!?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什么呀~~~!?」
奈染弥见到那生物,登时脸色惨白地放声尖叫。
在便当盒里,有一只约十五公分的熟悉生物探出头来。
正当众人皆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往後退去之时,只有哈密瓜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
「你问这是什么,看就知道了啊,那是鳖。」
「为啥鳖会在里面啊!」
「咦?因为电视上说这个能补充精力。」
「有哪个的笨蛋会把它活生生地丢在里面啊!虽然这里是有一个啦!」
「因为电视说鳖要全部吃下去嘛。」
「那是啥意思?是要我在它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把它吞下去?」
「因为……我不知道料理的制作方法啊……」
「既然不知道就别叫人吃!话说回来,这只也不是鳖,不就只是一只普通乌龟而已吗!」
不知是否因为哈密瓜的慈母心作祟,她似乎还在便当盒中加了一些水,而哈密瓜所坚称的那只鳖,此刻一脸疑惑地抬头望著这边。不管怎么看,明明就是只随处可见的绿携龟小弟。
「咦——!这不是鳖吗!?」
哈密瓜惊讶地睁大双眼高声嚷嚷。
「当然不是啦!看不就知道了!」
「呜……啊呜呜……」
哈密瓜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看来她似乎并不是想恶作剧或是找人麻烦,而是真心以为这是只鳖,并且想让翔吃下去。
翔脚步颠簸地向前走并看著那只乌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你真的是……很笨耶……」
「吵、吵、吵死了!笨蛋!」
「哇啊!?」
恼羞成怒的哈密瓜瞬间扑了过来,翔毫无招架之力而被她推倒,哈密瓜还以骑马的姿势坐在翔身上,不断地拍打著翔的头。
「好痛!就说很痛了!快住手啦笨蛋!」
「笨蛋!翔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我知道了啦!是我不好,你赶快走开啦!很重耶!」
「你!?你说什么!?你说谁很重啊!?」
不晓得是怒火中烧,还是害羞过头,总之还坐在翔身上的哈密瓜整张脸红通通地,好像因为真的动了肝火,拳头毫不犹豫地如雨般落下。
翔被压在底下,两手拼命想将哈密瓜推开——但是,他发现哈密瓜并非真的想要攻击自己,於是转而将双手伸向哈密瓜的大腿,而且还毫不犹豫地伸进裙子中随处乱摸。
——喔?喔喔!居然这么光滑柔嫩、软硬适中又有弹性——
「唉呀!?喂,你在乱摸个什么劲啦!不要乱看啦!」
「不是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噗喔!?」
重槌之拳一发赏在脸上,哈密瓜的攻势仍然没有停下,这下子可真的糟了,这次绝对是死定了。翔伸出双手拼命想阻止哈密瓜的拳头——
「你这次打算袭胸吗!?」
就在翔想出声反驳『才没有』时,就被哈密瓜一拳打在正想开口的嘴巴上。
奈染弥和吉葛罗站在一旁,带著苦笑无奈地看向两人。
另一方面,耶儿现在则是非常端庄地正坐在那里,并且——
「…………!」吓到!「!?!?!?…………!」吓到!
耶儿似乎非常好奇地凝视著她初次看到的生物——乌龟,每当她想伸手去摸那只悠悠哉哉往自己走来的乌龟,又会满脸正经地将小心翼翼且颤抖个不停的手收回来,这情形就这样不断重复上演。
「嗯,乌龟呀,话说回来,中国好像有道名叫龟苓膏的料理。」
就在摇花如此小声呢喃的瞬间,被耶儿的手不断威吓的乌龟则「嗯?」伸出头来狐疑地望了过去,耶儿在那短暂的空档伸手抓住龟壳,接著一脸『你想做什么』的表情,慌慌张张带著乌龟栘至摇花碰不到的地方避难。
……很好,耶儿,保护幼小生命是非常重要的唷。不过呀,耶儿,此时在你眼前可是有个即将殡落的生命,你是打算怱视吗?

◇ ◇ ◇

第六节下课的钟声响起,放学前的导师时间也迅速宣告结束。
没有轮值到扫除值日生的奈染弥和耶儿,快速地走出了教室。
她奸像是说今天下午五点,附近的超市会有每月一次的蔬菜大特卖。对罹患浪费病的奈染弥而言,这是个不可错过的重大活动,她热血沸腾地对耶儿说:「今天会有场战争唷!」,
真想祝耶儿好运。
翔此时用扫把集中好垃圾,准备扫入哈密瓜手中的畚箕。
哈密瓜则双手抱膝,如一只天竺鼠般蹲在那里,集中精神执行让畚箕维持在最佳角度的神圣使命——才怪。
「喂,拿好畚箕啦。」
「…………吵死了,我有好好拿啊。」
哈密瓜此时的模样,宛如棒球中因藏球而出局的跑者般目瞪口呆地站在该处。
「还在气便当的事情吗?请仔细看我这张脸,这样已经够爽了吧。」
因为吃下接二连三的倒地攻击,翔的脸此时还在隐隐作痛。话说回来,明明全都是哈密瓜的错才对,自己擅作主张做便当来,又自作聪明地搞错出糗,接著还自以为是地恼羞成怒;这次自己可是完全没有错。
「为啥忽然想自己做便当啊?」
「——!因为…………所以……真是个迟钝家伙……」
「啥?」她一迳地在那儿碎碎念,却完全听不清楚。
「没事啦!笨蛋!」
哈密瓜哼了一声後就别扭地转过头。
「……真是的。」到底是在搞啥啊。
看来哈密瓜是有她自己的理由才想这么做,不过翔还是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因为再怎么说还是想让自己开心(?)的样子,一定足有遇到什么好事才对,该不会是先前带她去约会的回礼吧……
嗯……到最後还是搞不懂,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好像又不是真的在生气。
哈密瓜闹脾气可说是稀松平常,没啥好在意的,没错——
——稀松平常。
翔一边挥动著扫把一边茫然地想著,不过是在某种确信下产生如此想法的。
——果真如奈染弥说的。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这全都是杞人忧天,只不过是稍微作了个恶梦而变得有点神经质而已。现实果然就像这样,非常地和平安逸。
在如此悠闲的光景中,哪里会隐藏那种不祥预感呢?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放心好吗?』
真是的,居然是事件受伤最深的被害者一脸轻松地对自己这么说,这下子不就非得相信了。但是翔内心确实也因此感到一阵轻松,即使明白那句话毫无根据,但与其说是因为奈染弥这样说而让自己打从心底认同,倒不如说足感觉到甚於安慰的解放感。
同时也相信这是因为奈染弥的坚强所致,明明她遭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却为了让变得不相信他人的翔振作,一个人跟来东京过著独立自主的生活,这些可不是说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跟这样的奈染弥比起来,翔更加觉得自己这副窝囊样真是无药可救。
——没错,就像奈染弥说的,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而且怎么可能再让它发生——
「哇噗!?」
「啊。」
忽然听到哈密瓜发出如溺水的声音,翔慌慌张张地低头往脚边看去。
哈密瓜手上拿的畚箕掉在地上,眼睛还变成叉叉状拼命地咳嗽著。
「拜、拜托,扫地时要看好再扫啦!灰尘飘得到处都是……咳!」
「抱歉抱歉,刚好在想事情。」
「什么嘛,还在想那件事?」
「啊……嗯。」
翔因为有些尴尬,便假装整理领带而顺势将眼神栘开。
「没什么好担心的,假如又有那种事情发生,到时就由我出手打跑对方。」
哈密瓜站起身,手里还拿著畚箕就这么两手叉腰得意地说道。这简直如同小学生般单纯的想法,让原本错愕的翔更加觉得哈密瓜是笨蛋。
「……我说你啊,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只要将对方一脚踹飞就能解决。」
「放心吧,我很强的。」
「这不是强跟弱的问题,就叫你多少要有点长进嘛,你这个小呆罐。」
「谁是小呆罐啊!」哈密瓜直接将装著垃圾的畚箕往前挥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对有洁癖的翔来说,根本是如同拷问般的恶劣攻击,因此他有如被硫酸泼到般拼命拍著头。
「人家特地想帮你打打气,结果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居然使出连海牙公约都严禁的非人道攻击。不管你现在表现得有多热血沸腾,已经不可能再有那种敌人了啦。就算是万一真又有个蠢货像那样冲进来,到时候——」
——我也一定会不会让任何人牺牲并守护好所有人给你看。
「……翔?」
「好啦,赶快打扫完回家吧。」
翔穿过一脸讶异的哈密瓜身旁,迅速扫完後开始收拾物品准备回家。 ;
始终钻牛角尖地想这件事,根本就是在浪费青春,浪费妖怪可是会生气跑出来唷。总之赶快回家,利用各种饮料来做个好久没喝的无酒精鸡尾酒吧。虽然哈密瓜那家伙一定会生气,但是偶尔一次又没啥关系。
翔兀自在那里点头同意,他打开书包将所有笔记文具通通塞进去。
但是——
那来的毫无预兆,翔完全措手不及。
从从大小的书包中,有个「哔——哔——」的刺耳警示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吗?翔。」
哈密瓜从旁窥视著书包内部,由於里面没有任何敦科书,因此很快就找出发声源。
那是个大小约十五公分X十公分,上面有个大大的液晶萤幕以及数个按钮,乍看下像是个偏大的掌上型电玩主机那类的机械。
那是备有GPS等功能的民间用雷达,只要去秋叶原便可看到四处都有商店在贩卖,然而这是经过改造的机子,上面还附加了一项特殊功能。
就是能测得哈密瓜或耶儿等『空罐』在罐子状态发动少女化时,所发出那至今皆末观测过带有特殊波长的强力电磁波。
铁罐和铝罐所发出的波长并不相同,那电磁波就各称为『铁波』和『铝波乙。此雷达备有抓取该电波的功能,只要在半径三公里以内皆能马上侦测出对方位置——虽然翔是这样听说,不过根据奈染弥所听来的好像又再复杂一些。基本上,似乎并不是这主机本身抓取电波判断出位置,而是与小至都市,大至全国密集设置的专用抛物线状圆碟式天线相互连结情报,将分别观测到的结果统合分析,最後归纳出地点;而那半径三公里的限制,则是透过此计算方法所得结果误差之最大容许范围。
虽然这对翔来说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的内容,但重点就是敌人在附近发动少女化,雷达就会有所反应,当他了解这点後,便决定不再深入思考这件事。
「……是谁?假如这机器有反应的话,就代表对方是铝空罐吧。」
翔压低音量如此说道,哈密瓜也用有些紧张的声音说:
「该不会是耶儿吧?她叫奈染弥帮她少女化——」
「不对,那两个人要使用少女化,不可能会在公寓以外的地方,不过这个……」
翔操作按键切换地图的比例,将原本半径三公里的概略地图,换成半径三百公尺的半立
体放大式地图,画面中连小路和建筑物位置都清晰可见,当然连这间弓月学园也有清楚地标
示出来,而显示少女化空罐所在位置的红点就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就是这间学校的……校门口。
「——!!」
翔一个转身来到窗户边。
从这间南校舍教室可直接看到延续至校门口的道路,现在刚好是放学後最混乱的时段,许多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向校门。
如果是平常的话,就能看到所有人整齐地朝同个方向走去——如果是平常的话。
但是现在完全不同。
在往同一方向走去的人群中,可发现正逆向而行的两人。
他们往这里走来,一对男女以撞散周围所有人的高姿态走了过来。
两人皆是一身便服装扮,年龄看来差不多是高中生,然而所散发出的气息却明显不同。
——光是看到的瞬间,就随即明白来者何人。
翔和哈密瓜两人,顿时连呼吸都忘掉地全身僵硬。
「…………不会吧、难道是……」
紧握雷达的那只手不断颤抖,背上伴随著寒颤的黏稠汗水令人不适。
往这边走来的那位少女右耳上,与哈密瓜相对边的那只耳朵上——
有个椭圆形的拉环,如风钤般被乾燥北风吹得频频晃动。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09-1-31 15:35 编辑


第二口 往事重演

很讨厌香烟,因为觉得那带著野蛮的臭味。
可是这里烟味很重,因为即使到这种年代,还是有许多不去吸烟区的人恣 意地在那里吞云吐雾。就像对面座位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只不过是十分钟的休 息时问,到底是打算抽多少根烟呢?简直就像是蜂鸟毫无节制地吸取花蜜那样 ,就某种意义上让人觉得非常滑稽。
由於教职员室的门窗紧闭,因此即便是在放学後的现在,仍旧有著淡淡的 朦胧烟雾,明明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却依然有股视线模糊的错觉。
「觉得烟臭味很重吗?木崎老师。」
看来是不知不觉就露出了责难的眼神,幸好中间还隔了一张桌子,那位中 年古文老师,透过摆放整齐的资料堆狭缝,对著自己露出一脸苦笑。烟臭味这 个词也很讨厌,因为听起来非常野蛮。
木崎爱钤此时正在批改一年级学生的平时小考。此考试与成绩评量毫无关 系,只是想藉此区分出学业成绩较差的学生。基本上,木崎并不是导师,不需 要竭尽心力圣如此地步,再加上教师工作并非本业,只是因为原工作上司的命 令,才勉为其难接下此教师工作,所以更是无需这么地劳心劳力。但是不管事 情始末为何,假使半途而废等於就是违反了木崎本身的原则。
在过去,木崎不经意与上司谈到此事,却是得到「木崎小姐,完美主义等 於是在否定进化,人类就是为了怠情而进化不是吗?」如此的回答而被揶揄一 番。当自己就字面上意思而提出「忌惰本身才是否定进化不是吗?」反驳时, 却被说「蠢材,完美主义本身就是真正的怠惰」。老实说,她完全不解其意, 可是那位上司总喜欢这样玩文字游戏。
「大致上已经习惯这所学校了吧。」
古文老师将烟灰缸一把推过来如此说道,烟灰缸中满是抽完烟的残骸,如 花般朵朵绽放。
「是的。」回应只有如此简单两个字。
「应该挺辛苦的吧?老实说这所学校因为规定过於宽松,所以学生们总是 不怎么听话。」
「说的也是。」就因为有像你这种人来担任老师。
「特别是我们一年C班的笨蛋又比较多,这又是为什么啊,应该说是瞧不 起老师的人特别多吗……算了,反正我也已经是半放弃状态……其中最糟糕的 就是大地翔那家伙吧,他对老师完全不会用敬语,上课没在听,而且还夥同其 他男学生一起捣蛋,木崎老师应该知道吧?那个留著刺刺头,眼神像不良少年 的臭小鬼。」
「——是的,当然知道。」
——毕竟他是重要的监视对象——
上司指示除了哈密瓜汽水和运动饮料空罐以外,也要多加注意大地翔的一 举一动。那位怪癖上司似乎特别偏好那位少年,明明也有其他好几位空罐的持 有者,他却总是提到这名少年。至於为何会如此执著於这位,木崎完全是一头 雾水。
虽然是一头雾水,不过最近似乎多少能体会——
「真是的,他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才会变成这副德行啊?虽然我过 去也不是什么特别会念书的学生,但是在大人面前,行为还是会尽量得体一点 的啊。」
「……老师你……」木崎开口询问:「老师你……有犯过罪吗?」
「咦?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而已,并非有其他特别深入的意思。」
「犯罪吗……哈哈,说的也是,由於我是乡下出生,所以国中的时候常常 会跟几个坏朋友一起去偷农家种的梨子或西瓜来吃。哈哈哈!」
古文老师并没有任何羞愧之意,反倒是以一副怀念的口吻出声大笑。木崎 则继续开口询问:
「有被逮捕吗?」
「怎么可能,现在可还是时效内耶。」
「事後没有任何悔悟感吗?像足内心抱持著没有任何人予以制裁过的罪恶 感。」
「嗯——没有,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像这类偷摘的行为大家都有做过 ,大人也都把这种行为归纳在孩童的恶作剧中。」
「那么如果——是个更大、让人无法饶恕的罪过,你会怎么办?比如说杀 了人之类的。」
「这……」面对木崎如此无法理解的询问,古文老师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继续说:「……应该会跟警察自首吧,一开始有可能会逃走也说不定,但是当 哪天无法承受那沉重的罪过时,应该会向警察寻求救赎吧。」
「但是……如果这么做——」木崎提出了最後的质问。「——还是无法获 得原谅呢?」
「…………这……」
古文老师被这疑问压得面无血色……不对,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接著从 衬衫的口袋中取出香烟盒,从中拿出一根并点燃,他闭上双眼微微吸了几口, 最後大吐了口烟说:
「——我一定无法继续维持自我吧,假使没有获得制裁,就等於那罪将会 永远无法获得赦免,如果只是些完全不会受到良心谴责的狼心狗肺家伙还无所 谓,但如果是正常人一定无法承受。老实说,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木崎在回答「说的也是」後,就此打住话题。
——罪,等於是个诅咒。
能够获得解放的唯一方法,就只有从他人那里获得「赦免」:而赦免,也 可将之比喻成惩罚,罪人能为此获得赦免。所以制裁并不是要惩罚罪人,反而 完全可说是让罪人从诅咒中获得解放的仪式,因此反过来说——假使没有遭受 他人责备,就等於没有从他人身上获得赦免。
所以,没有获得赦免的大地翔一定——
——就在此时,放在木崎桌上的小手提包忽然发出了警示声。
周围有好几位老师同时望向她,木崎维持一脸平静地呢喃说「不好意思」 之後,便拉开了包包拉链,就在伸手即可拿取之处放著两台同型号的雷达。
那是MORINNAKA制的ADF473S(A)改造雷达,通称——空罐雷达。
会有两台是因为分别只能抓取铝波和铁波,而尾部编号的『S』和『A』则 是让人容易分辨该雷达可抓取何种电波。
这次是……铝波专用雷达产生反应。
发信源是这座学校的正前方。依照个性来判断,应该不是天空寺奈染弥和 耶儿所产生的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代表有新的铝之空罐前来此处。
会特地来此处发动少女化的理由必定只有一个,就是在对身处於此学校的 铁之空罐与其持有者挑衅,而挑衅,也正意味著想与之对战。
新的选拔赛即将开始,木崎马上停止批改平时考卷,并且启动随时放於包 包中的摄影机:包包侧面不显眼的位置上有挖个小洞,方便摄影机的镜头从该 洞进行偷拍。
接著要开始执行本业工作,她要在可行的情况下,全面解开空罐们的神秘 面纱。
木崎深知这是个肮脏的行为,要强分出正义与邪恶的话,此举必定是邪恶 ,而且持续深入下去,那股邪恶必定会越来越沉重……由於自己位在执行命令 的那方,因此精神上还算是轻松,不过那位上司的内心又是如何呢?下定决心 继续往不被允许之境界冲去的那人……
木崎内心觉得,这正是那位上司会如此执著於大地翔的理由。
虽然双方有著过去与未来此种差异,但就两者皆背负著不受人制裁之罪此 点看来,他们两人真的是非常——
「喔呀,木崎老师准备要回去了吗?」
当木崎将包包背上肩时,那位烟抽到只剩滤嘴的古文老师如此开口说道。
「是的,因为接下来得执行其他工作。」
木崎回答完,轻快优雅地转过身——前往斗争现场。
讨厌野蛮的事情,自己却没有如此责备他人的权利。
因为所指之人并无他者,这位名叫木崎爱钤的女性,亦无庸置疑是野蛮团 体的一份子。

◆ ◆ ◆

「真是的,很不爽耶。」
一对男女正逆向穿过人潮。
他们破风前进,毫不客气地穿过正准备放学的学生群之间。有人慌慌张张 地让开,有人则讶异地看向他们,有人是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
「哇!只不过走个路是在看哪边啊!要我开揍吗!?」
少女轻盈甩动那头茶色短发,激动地大叫出声。学生们看见此光景纷纷与 这对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两人保持距离,人潮如摩西传说般迅速分开成两半。
「哼!这是群无聊家伙~~」
她的行为举止可说是极为粗暴,并且每句话的口气皆是想痛击对方。她左 手握著纸杯,杯中的胡萝卜、芹菜、白萝卜等生菜棒就像薯条一样凸出来。少 女凶狠地从中抓起几根,大口大口地啃著往前走去。

男子完全不理会身边如此恶形恶状的同伴,只是默默地逆著人潮往前走去 。
光看外表,双方应该都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少女身穿领口大开的女性衬衫,腰上绑著脱下的深蓝色羊毛衫,下半身则 是穿著迷你百褶短裙以及深蓝色袜子,少女这一身装扮可说是极为奔放。
她右耳上挂著一个身为铝之空罐的拉环型耳饰,敞开的胸前有一条银制项 链,十只手指头皆有作指甲彩绘,可是那指甲彩绘的图案有些与众不同,指甲 以粉红色为底色,上头则各用一种颜色画上胡萝卜、番茄、青椒等蔬菜。其实 她身上那条银制项链上的各种坠饰,仔细看也可以发现全是各种蔬菜的造型。
而少女的皮肤就像是去沙龙晒过一样有些偏黑,紫色的眼影及修长的眼睫 毛更是突显出眼睛。纵然鼻子没有很高,却还是显现其高傲似地尖翘,而她那 微微偏高的颧骨配上单薄的唇形,在在强调出她那轻佻不拘的气息。
男性则是穿著一条宽版工作裤,灰色长袖T恤外还加了件海军蓝短丁,身 高约一百七十多公分。由於他脸上戴著一个深褐色椭圆框太阳眼镜,因此长相 看不太清楚,但他那用发胶梳起的短庞克头,加上即使穿有两件T恤也掩饰不 了如猎豹般的结实肌肉,使得他浑身隐约
散发出粗暴的气息。
「有点来晚了。」
男子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那声音像喉咙发炎般非常沙哑。
「什么嘛,就跟你说过要早点来的,烦死了。」
少女像踩著运动鞋的後脚跟般拖脚向前走,同时还粗鲁地回应著。
「吵死了,就算太早到也不爽不是吗?」
「要是已经回家了该怎么办,根本就白跑一趟,真他妈的不爽。」
「就说你吵死了,给我闭嘴。」
「你说那是什么话,别在那边给我乱发火喔。」
「又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走了,你少罗哩八唆个没完,赶快找啦,舞。」
「拳介,就算你说要找,我们又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而且说实话,他真 的是这里的学生吗?要是搞错了,我真的会很不爽喔。」
被称为舞的少女,一脸不悦地继续从纸杯中拿出蔬菜棒大口啃著,最後还 将剩下来的芹菜棒如木枯纹次郎(注8)一样含在嘴上,并且泄愤似地将纸杯 揉成一球,随手往旁边扔去。
男子肆无忌惮地啐了下舌,双手往口袋一插,便丢下少女迳自大步向前定 。少女则将空闲下来的两手於胸部下方交叉,高高拾起下巴并眯起双眼,左右 摇动著含在嘴上的芹菜棒,一副毫无干劲的模样跟在後头。
※注8:作家笹泽左保所创作的小说人物,此作品後曾以电视剧形式演出。
步行一段时间之後,男子的胸口忽然撞到了某个东西。
「呀!」的声音从下方传过来。
一位女学生跌坐在柏油路上,她似乎被看著其他方向的男子给撞个正著。
「啊……对、不起。」
发现撞到的人并不是这里的学生,女学生有些胆怯地道歉。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啊!到底是看哪边走路——」
男子忽然伸手推开正大发雷霆的舞。
默默地将手伸向坐倒在地的女学生。
「谢、谢谢你……」
女学生惊恐地握住那只手,男子用力一拉,女学生便站了起来。
接著,男子以另一只手取下太阳眼镜,并挂於T恤的领口上,再用他那有 如三角刀的锐利眼神瞪视著少女问道:
「我想要找个人,他留著刺刺头且眼神有点凶,身材应该跟我差不多的男 生,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那个……我不太清楚,对不起。」
少女低头说完正打算要走开——男子却没有放手。
「咦,呃、你!」
「再仔细想清楚点。」
「——好痛!」
男子忽然用力紧握,女学生因而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比起持有者,空罐应该会比较好认。喂,那我另外再问你,一头金发, 绑个侧边马尾,皮肤还白白的女生——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好痛!好痛!请你快放开我!」
「喂,舞,其他还有哪些特徵吗?」
「我哪知,我才不会记那些麻烦事哩。」
「呋,没用的家伙……啊,我想起来了,她左耳上有个耳环,形状跟旁边 那家伙的一模一样,这样你应该知道了吧?」
「好痛!讨厌!快放开啦!救命啊!」
所有准备放学的学生,看到此光景纷纷不安地紧皱眉间,却没有人打算出 面帮忙,因为站在原地并不断窃窃私语已是这些人所能作的最大极限。
「站在那看什么啊!你们这些臭家伙!通通给我消失!」
当舞一大声怒吼完,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打算迅速离开,而女学生 痛苦的求救声则空洞地在半空中回荡。
就在此时——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位留小平头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跑了过来,他穿著一件裤管束起的运动裤 以及U字领白色T恤,一副俨然就是体育老师的穿著。
「喂!你们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来的正是时候。」
男子此时才终於松开手,女学生则哭著跑开。老师火冒三丈地大骂:
「你们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对吧!?到底是想来做什么!?」
「是来找人的,你应该知道才对,毕竟你是老『输』嘛。」
听闻老『输』一词,该名老师锐利的小平头变得更加锐利,大概吧。
「小鬼!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情绪激动的老师将手伸向男子肩膀——但不管他是否有碰到,站在一旁看 的舞却忽然有了动作。原本毫无干劲的表情忽然变得炯炯有神,嘴上摇摇晃晃 的那根芹菜棒则被她一口咬断。
舞的身体往下一沉,芹菜棒在空中飞舞著——
——就在快落地的同时,所有事情也宣告结束。
「啊——」
老师喷出唾沫倒了下去,有如遭人狙击般两手抱著右腹部,还像咳水似地 痛得在地上打滚,应该有一段时间无法正常呼吸才对。
「啐!这家伙搞什么,根本是中看不中用,肚子也软趴趴的。」
舞一边嘲笑,一边松开紧握的左手上下甩动,接著她低头查看有如溺水般 拼命挣扎老师说:
「好啦,这家伙该怎么处理啊?拳介。」
「别杀了他喔。」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啦。」
舞在老师面前蹲下,捡起刚刚咬断落在地板上的芹菜棒。
「来,要吃芹菜吗?很好吃喔。」
她将芹菜棒栘往此刻仍痛苦不堪的那张嘴边,但老师左右摇著满足汗水的 脸加以拒绝。
「不要这么坚持嘛,难道是说因为我咬过了所以不想吃吗?哼——?」
「快住手啦,舞。真是的,居然把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消息来源搞得说不出 话来,这下该怎么办啊?」
「反正这家伙也不知道啊,看起来蠢得要死,哈哈!」
将整个状况都看在眼里的学生们,果然还是只会狼狈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无论是男是女,全都像是怯懦的小动物般,不断发抖地站在二芳看著,要不 然就是装作不知道、没看到一样的表情,手忙脚乱地迅速步离现场。
「啊?没有打算冲上来帮忙的家伙啊,你们老师可是被扁倒在地耶,居然 还没人想出面帮忙吗?哈哈!喂,快看啊,你是不是被大家讨厌啊——」
就在此时,舞忽然发现某件事,接著迅速站了起来。
「我们只是试试身手而已哪。」男子吹了个简短的口哨。
一对男女此时正快步地往这个方向跑来。
「他们来罗,舞。」
「什么啊,之前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个铝空罐不在吗?」
周围有好几位学生在看到那两人之後,纷纷理解似地发出惊呼声。
从三楼尽全力冲来的两个人——翔和哈密瓜,当看到倒地不起的老师时, 两人脸色瞬间刷白。
「你、你们两个!!对八坂老师做了啥啊!?」
「啊?又没做什么,因为这家伙怱然想对我的拳介乱来,所以赏了他肚子 一拳而已啊,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舞那高傲的口吻让哈密瓜气得牙痒痒。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男子的手仍插在口袋里并往前一步,他代替舞开口说:
「我叫塔堂拳介,这家伙是舞,今天是来——」
接著男子嘴角上扬地露出一脸贼笑,他开心愉悦地大叫:
「今天是来让你们从这世界上消失的。」

◆ ◆ ◆

这位名叫塔堂拳介的男子,以狰狞的笑容对翔等人说出开战宣言。 ·
——这家伙……在搞啥鬼啊……!
但是让翔最受打击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冲进弓月学园,不仅理 所当然出手攻击跟选拔赛毫无关系的人,还一脸无所谓地在这么多人看的地方 做这种事……!
「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想啥啊!?为什么要出手打伤毫无关系的老师 !?既然是来找我们的话,只要攻击我们就好啦!?」
「刚刚就说过了啊。」舞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说:「因为这个体育 老师想攻击拳介,我们只是想询问你们到底在哪里而已嘛。对吧?」
舞双手交叉,低头询问躺在地上的老师,但是——
「……我不是体育老师。」似乎疼痛已经减退不少,老师撑起上半身。「 我是教授学生们艺术美妙之处的美术老师。」
老师以浑身连小平头部沾满汗水的模样,说出如此吓死人不偿命的内容。
「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耶。」舞目瞪口呆地回应。
老师接著回头看向翔说:「喂,大地,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是你认识 的人吗?」
「……抱歉,老师,因为跟其他学校的学生发生纠纷……真的是……非常 抱歉。」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让毫无关系的人卷入…… !
紧握住的两个拳头不禁颤抖。就跟两年前的那时一样,现在那不分青红皂 白的暴力也来到了校园。
——明明刚刚才确信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即使万一真的发生,我也一定 会成功阻止的:明明……就这样想了!明明……就这样决定了!但是现在却又有 人受伤,就因为我的缘故……而且我还没有成功阻止!
拳头的震动渐渐传遍全身,双脚也因此不断狂抖,腹肌用尽全力收缩而感 到一阵呼吸困难,紧咬的牙根摩擦得阵阵作响,翔愤怒到连头发都如剑山一根 根竖起,眼角仿佛遭人向後拉扯般使劲瞪著前方,他火大激动到连眼泪都不禁 快要流出来。
「居然……居然给我做出这种事!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懂自己 做了啥事!?」
「即使没听你这么说也当然知道啊,我们可是来讨战的耶,只不过是排除 碍事的家伙而已,我们可不是你们这种铁罐会跟铝罐开心玩在一起的天真家伙 哩。」
「咦!」听闻此话的哈密瓜露出一睑狐疑说:「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事… …?」
「之前不就一起走在游乐园吗?明明就该视对方为敌人的你们到底在想什 么啊?」
「——!你们该不会一直在——跟踪我们吧!?」
翔咬牙切齿地如此说道。
自从被葡萄子发现自己待的学校之後,翔等人就不再於学校内发动少女化 。但是对方直到今天才来到这里,也就是说他们从制服等资讯推敲出自己是在 这间学校……这感觉还真令人不舒服,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调查出自己的资料 ,并且计画性地选在今天前来袭击,这就表示——
他们是认真的。
「那么就开始吧,舞。」拳介看了一下舞。
「也对——因为很烦,所以赶快解决吧。」
舞伸出右拳击向左掌心发出声响,一脸可将对方玩弄於股掌中的残酷笑容 。这明目张胆的好战态度,吓得翔瞠目结舌。
「等、等一下!我们没有打算参加选拔赛!也没有战斗的意愿!」
「那就交出旁边那个空罐。」
拳介马上应声,这句话吓得哈密瓜全身一颤。
「啥!你要哈密瓜做啥啊!?」
「当然是把她打坏,要是没这么做就不算获胜。」
「混帐家伙!怎么可能允许你这么做!你们到底在想啥啊!?你们的目的到底 是什么啊!?」
「成为选拔赛的获胜者。」舞抢在拳介之前更早开口回应:「——虽然也 有这个理由,不过那只算是第二,说句老实话,我们就只是想到处破坏而已, 因为无论是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都无聊到极点,假如就那样继续下去,根本 会不爽到死吧?所以才会想战斗。因为最快乐的事不就是战斗吗?而且也不知道 是什么原因,我们空罐可是有清凉饮料魔法这种超夸张的力量耶,不用就太可 惜了不是吗?然後啊,男屋那家伙居然举办了空罐选拔赛这种超夸张的活动, 我本来就最讨厌铁罐,也想把他们全给打烂,根本就没有不去战斗的理由。」
舞滔滔不绝地道出明快至极的战斗理由,但是这对翔而言仍旧是不分青红 皂白——毫无理由的暴力而已。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想把你们都揍扁,假如不想死的话就赶快动手啦! 」
舞将手掌向上,并不断用手指挑衅—不意他们过来。
「……没办法了,翔,我们上!」
哈密瓜像是想通了一般,不甘示弱地将两手交叉在前。
「等一下!你不要也跟著热血沸腾啦!」
——可恶!不妙,再这样下去——
就在翔皱起脸拼命思考各种对策时,倒地的八坂老师起身教训:
「虽然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绝对不准你们打架!」
老师毫无惧色地出言警告著两人,此举让翔惊觉到了某件事情。
「老师……对、对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这种地方打起来会有什么後果 !?仔细看看周围!还有很多人在附近喔C:这样会让社会大众都知道那种事!你 们也会很困扰吧!?」
翔祈求这两人会跟自己一样在意世人眼光与眷恋自己现在的生活,同时如 此大声提醒,结果——
「……说的也是,变成那样确实是有点麻烦。」
拳介同意地抓了抓自己的超短头发,翔见状也稍微松了口气,但拳介却在 下个瞬间一派轻松地说:
「那就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睡著吧。」
「嗯,对喔。」
舞也理所当然地如此回答,她喀喀作响地扳折著右拳并环视周遭的人。
表情如此天真无邪,眼神却射出发自内心的狰狞光芒,此举不只让站在一 旁观望的学生们害怕,就连翔和哈密瓜也涌上寒颤。
他有股直觉。
不妙,如果是这两个家伙绝对敢这么做。
刹那间,翔转身拉著哈密瓜的手,如脱兔般迅速奔离此处。
「呀!?等一下啦!翔!」
「别在那拖拖拉拉!要落跑罗!」
翔故意如此大声叫著,并且拖著哈密瓜直冲向大门。
「啊!?喂!臭家伙!你们跑什么啊!」
「快追上去。」
拳介跟舞果然如翔所料,迅速地追了过来。只要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学校, 并且引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就行了,这是翔目前的想法。
「喂!你们这群臭小鬼!还不赶快住手——!」
顿时从当事人被抛开成了局外人的八坂老师如此大吼著,但是从他的脸色 及表情来看,应该连作梦都没想到前方两对男女接下来会展开相互厮杀的致命 冲突,他就像翔所说的那样,单纯认为他们只是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打架闹事而 已。
假如真的是那样该有多奸,翔一边感慨地如此想著,一边冲出大门在步道 上狂奔,身後则有紧追不舍的敌人。
黑夜一步步降临,浓厚灰色乌云诡谲地覆盖住天空,湿冷的强风不断吹送 著。话说回来,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似乎有提到会下雨。
紧追在後的拳介与舞速度极快,翔及哈密瓜两人则拼命地向前狂奔。
四位男女高速穿梭在因天色骤变而脚步加快的学生与家庭主妇人群中,带 头的哈密瓜接连在住宅区内左弯右拐,一迳地朝人烟稀少的方向前进·
他们前往的地点,正是这一带的垃圾集中场。
这是个利用住宅区之间的死角所规划而成的地点,因此是位在公寓与公寓 之间,垃圾回收车多少还能通行的小巷中再往前约十公尺的空地。空间勉强还 能让车子回转,形状则像个歪七扭八的三角形,周围被公寓与住家的高大围墙 围起,并且有容纳各式垃圾的铁网沿著围墙排列。从高空往下看,一定像是个 三角烧瓶的形状才对。
想当然这里也是死路,两人到达此处後停下脚步,呼吸急促不停地喘著气 。
「呼呼,跑到、死路了……」
「喂……你这家伙……呼呼、不是本来就打算、冲来这里啊。」
「呜……那无所谓啦!因为我们要在这里光明正大地把那两个家伙打得屁 滚尿流!」
「就说别打了!你不要跟著在那边瞎起哄!」
「那你说要怎么办嘛!?难道要我乖乖地让那群家伙杀掉吗!?」
「我又没这么说!得赶快、赶快想出其他方法才行!」
「——等等。」哈密瓜伸手制止翔说话,她开口问:「那两个人有追上来 吗……?」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一股名为寂静的声音环绕著垃圾集中场。无论是都 市的喧哗声,风吹起某物的宪伞声,一概没有传到这里,而是一股寂静到让人 沉重的气氛支配了场地。
「难道说,甩开他们了?」
「哪知……因为我完全没有回头看……」
两人有些安心的呢喃声,怱大怱小地回荡在水泥墙壁与柏油路面间。
接著,一个戏剧性的变化随之而来。
喀吱、喀吱——喀吱、喀吱——
坚硬的脚步声震碎了眼前的寂静。
两人面面相觑并浑身发颤,同时望向该处。
原先穿过的那条细窄通道,也就是三角烧瓶的瓶口,同时是死路的唯一逃 出口。
耸立於左右两侧的高墙导致该条路径始终一片漆黑,简直如隧道般昏暗。
那个出口……不对,是入口,那个透出一丝光线的人口中浮现了两道人影 。
喀吱、喀吱——
刺耳的脚步声毫无忌惮。
那是敌人,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对立者,一心一意只想破坏。
浑身散发出显而易见的敌意与杀意。
来了,那片深沉黑暗与人型黑暗交会重叠,他们渐渐靠近,慢慢地来到眼 前。
翔和哈密瓜此时已忘记吞咽口水,只能用脑中一片空白的紧张状态看著眼 前的人影。
人影终於穿过烧瓶口,灰色的光源显现出人影。
那是舞。
衬衫的袖子卷至手肘位置,运动鞋的鞋尖不断踩踏著地板。
犬齿附近似乎还正咬著某物。
那是一条又白又长的布,她紧咬如绷带般的白布用力扯著,布自嘴边往斜 下方延伸而去——来回捆在右手的拳头上,那正是拳击手们都会绑的拳带;至 於左手,拳带早已绑好到手腕的部位了。
她的模样宛如现今女高中生出场迎战,还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她斜眼瞪视过来,并用力咬紧白布固定右拳。这副热血沸腾的姿势实在非 常适合她,明明就是位跟比赛前禁欲的拳击手毫不相干的少女——不对,正是 因为这鸿沟般的差异,造就如此夸张的不协调感,让人不禁被那气势压得头昏 目眩。
舞手脚俐落地将拳带绑好,握拳轻捶了一下胸口後说:
「好啦,开始吧。」
她露出有如调皮小鬼的表情。
原本还一脸呆愣的翔瞬间惊醒,并且打算开口时——
「没用的。」哈密瓜往前踏出一步介入两人之间说:「不管你对他们说什 么都已经没用了。」
「怎么,你还挺了解的。」
舞开心地眯起双眼,如空手道家一样将两拳架於腰上。
「那我上罗。」
舞的气息化为阴沉,配合那深深的吐息,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朦胧不明,就 像是只有舞的身边布满了浓雾一样。
舞周围的气也随之像鬼火般不断出现,哈密瓜及翔不敌这肉眼看不见的压 力,同时不由自主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在吐息终了後,舞两眼无神地半睁双眼。漂浮於周围的气如同尚未明了何 为形体般,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散发出强烈的侵略气势。
「——好啦,我告诉你们,新的肥料来罗。」
舞像在对某人说话後,双手往两侧大大张开。
接著她弯起手肘,将两个拳头栘到与胸前平行相对。
左手拳头向上,右手拳头向下。
接著像是要潜水般,舞大大地深吸一口气。
「——来吧!」
她炯炯有神地张大双眼,并将两拳头用力撞击在一块儿。
「『蔬菜痞子突袭』!!」
下个瞬间——
包围在舞身边的朦胧空气马上全部散去。
接著,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鲜明地显现出其模样。
那东西有八个,舞的周围飘著八个块状物。
「咦……」
翔震惊得下巴差点快掉下来,哈密瓜的脸颊则是不断抽搐。
因为不管从哪边瞧、无论用何种方式看,那些都只是蔬菜,一群蔬菜而已 。
胡萝卜、茄子、白萝卜、高丽菜、蕃茄、花椰菜、芹菜,还有青椒。
大小与实际蔬菜差不多,质感也维持原样,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有细如豆 芽菜的手和脚,而且各个都有张脸,上面有与正常人无异的眼睛、嘴巴及眉毛 ,但长相上还是有些许差异,像是如海苔般的浓眉毛,小狗般的圆滚滚眼睛, 还有像是少女漫画那种闪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等丰富的长相。老实说,若他 们通通在夹娃娃机中出现一点也不奇怪,假如奈染弥看到眼前景象,一定会说 「好像布娃娃真可爱耶~~」并且笑到合不拢嘴。
「这群蔬菜布娃娃……也就是说,你是——」
面对震惊不已的哈密瓜,舞毫不掩饰地点头。
「我就是蔬菜汁空罐,这群家伙就是我的清凉饮料魔法召唤出来的蔬菜痞 子们。」
舞露出一脸贼笑,指著哈密瓜下达命令说:
「去吧,那就是你们的肥料。」
『那个是、那个是、那个是肥料吗?』
『好臭,哈密瓜臭味,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吃蔬菜、蔬菜!』
蔬菜痞子们同时将苗头指向哈密瓜,哈密瓜也不甘示弱地伸出两手交叉在 前,并於前方以清凉饮料魔法形成一个网纹哈密瓜。
「等、等一下!哈密瓜!舞!」
「我要上罗!觉悟吧!」
「翔就由我来守护!」
少女们浑圆雄厚的怒吼声完全盖过了翔的制止。
舞在蔬菜痞子们的包围下同时向前冲刺。
哈密瓜迅速往後方跳去,利用耸立在二芳的围墙进行三角跳高高跃起,更 高、又再高。
同时,哈密瓜将气集中,身体瞬间吹出大量的碳酸气,该处宛若遭受小型 龙卷风侵袭,身上的秀长金发与制服也因此激烈飘动。
「看我把你打成废铝!」
哈密瓜热血沸腾的怒吼声,贯穿了强烈旋风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她用两手将网纹哈密瓜高举过头,如拉满弦的长弓般身体向後弯曲,镇定 三公尺下方的舞及那群蔬菜痞子们,她出声大叫:
「『哈密哈密—」
——压缩後的碳酸气体集中於手心上——利用向後弯曲至极限的身体所产 生的反动——如挥动巨斧般将两手使尽全力向下挥——
「哈密瓜』!!」
一阵轰隆巨响。
发射出去的网纹哈密瓜激烈旋转,高速冲向位在地上的舞与一千蔬菜。
「呜!?」
舞痛苦地往後退了一步。
『呜啊啊!?』
网纹哈密瓜直接打中在舞面前的胡萝卜,顿时四分五裂。
残骸散落在舞的脚边,就此化成粉末的胡萝卜如溶化般瞬间消失。
「那、那个笨蛋家伙!」居然使出全力打过去!
翔相当清楚那招哈密哈密哈密瓜的威力,假如直接击中就像字面上所写的 那样,会被瞬间秒杀的,那家伙居然还将这招……!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葡萄子咽下最後一口气的情景,再这样下去又会重蹈覆 辙。
舞失去了前锋胡萝卜,这会儿不慌不忙地用手捶了一下胸口,不远前方又 再次浮现出一个胡萝卜布娃娃。
『那个死家伙,居然打这么用力!』
就在哈密瓜落地的同时,胡萝卜紧接著袭击过去。它将长出叶子的头顶对 准哈密瓜,有如子弹般一直线冲了过去。
「什么!?」哈密瓜慌忙扭过身子避开,但是胡萝卜将手脚踩在後方的围墙 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对哈密瓜发动头捶,两方就这么撞在一起。
「好痛!」哈密瓜抱著後脑杓想躲向往前方闪避。
但是前方有舞伴随其他蔬菜痞子们一同发动突击靠近。
「快逃啊!哈密瓜!」
「就算你叫我逃——」
敌人数量也实在太多了。哈密瓜将两手伸向前方大叫:
「『夕张防护罩』!」
青绿色光之线条瞬间纵横交错於前方,形成一张巨网挡在哈密瓜面前。
冲过来的舞及蔬菜痞子们纷纷撞上去,接著又被反弹回去。
翔在瞬间大喊「很好!」并挥动拳头,但是夕张防护照的范围只有在哈密 瓜前方。身在舞侧面的茄子和白萝卜则迂回绕过防护罩,从侧面对哈密瓜发动 强袭,而位在正後方的胡萝也再次发动突击。
在毫无对策的情况下,哈密瓜遭到炮火集中攻击。
「呀啊啊——!?」
「哈密瓜!」
翔慌慌张张准备冲上去帮忙,却从背後感受到一股恶寒而回过头。
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的拳介,两手插在口袋中站著不动。
「喂!塔堂!快点叫他们住手!」
「哈!为什么我要?」他发出一阵讪笑後继续说:「明明打得正精采耶。」
「可恶……!」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夕张防护罩的效力已经消失,舞跟其他剩下的蔬菜逐次冲到附近。
——但是就在那之前,哈密瓜甩开集中攻击,高高地跳往天空。
她在空中於手掌中聚合碳酸气,利用不规则速度变化落在安全区域。虽然 逃离追来的舞等人身边,却被对方压倒性的数量给逼到角落,并惨遭围困。
「翔!快给我饮料!」
哈密瓜如此大声叫唤,翔这才注意到那致命的失误。他那个平时用来放置 补充用饮料的提袋——不在身边,他们把提袋放在教室里,就这样没头没脑地 冲了出来。
记得哈密瓜在第五节下课喝了一罐之後,就没有再继续补充了。她在如此 剧烈运动後还使出清凉饮料魔法,目前剩余的量根本就无法继续维持少女化。
另一方面,舞属於清凉饮料魔法持续施放型,所以跟耶儿的等渗透压之剑 一样,应该会大量消耗饮料才对——
「拳介!」
「收到。」
他从工作裤大腿位置的口袋中拿出一瓶蔬菜汁,对著舞说「接著」後,便 将饮料丢了过去。舞刻不容缓地将拉环拉开并一口气暍光,当力量回复的同时 ,立刻对哈密瓜发动强袭。哈密瓜虽然拼命逃开,却仍旧无法将对方甩开。虽 然一直遭到蔬菜们的猛烈攻击,幸好威力似乎不大,只是却被他们给缠住手脚 ,陷入无法自由行动的窘境。
「你、你们这群家伙赶快走开啦!」
『多吃蔬菜!胡萝卜素胡萝卜素!』
『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就在此时,拉近距离的舞徒手发动攻击。由於哈密瓜被五只蔬菜困住手脚 ,因此无法加以防御,直接被对方一拳打中肚子。
「啊……呜。」哈密瓜忍不住跪在地上,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哈密瓜!可恶!你们一对九不会太卑鄙了吗!?」
「反正又没有非得一对一不可的规则,话说回来——」
拳介露出笑容,并眯起那有如刀刃般的锐利双眼,不屑地笑著说: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吗?」
「…………!」翔用力紧咬牙根。
翔为了拯救哈密瓜冲向前,完全没想清楚自身处境,这完全是个忘我的行 为,结果也马上了解了自己不自量力。
防守在舞背後的芹菜发现了翔以後,便大声叫著『发现敌人!发现敌人!』 并向他冲了过去。翔以承受攻击的觉悟向前冲,芹菜於是直接撞在他脸上,然 而那确实是芹菜的触感,所以不会痛,根本一点都不会痛!但是——也完全看 不见前方,眼前只有芹菜的茎跟叶,视线完全被对方挡住。
「滚开啦!混帐东西!」
虽然想将它抓开,但芹菜简直像是产卵的青蛙那样,完全不为所动。
就在这当中,同样守在舞背後的花椰菜和青椒,对著身体出现防御漏洞的 翔,直接冲撞他的腹部。
「噗呜!」这下反击还真的很痛,简直就像被足球的射门踢中那样。翔不 禁往後方倒下,尔後又顺势向後滚了回去。
芹菜至此才终於放开手,翔则因为那强烈的呕吐感而不断乾咳。与此同时 ,哈密瓜也不断被舞等一群人殴打。
「翔……快把……饮料给我……再这样、下去……」
「咳!咳!哈密瓜!咳!哈密瓜!」
翔一手摸著腹部,好不容易才站起身。
站在後方居高临下之人,正是拳介。
「搞什么,也太弱了吧。」
「塔堂……你这家伙。」一股怒不可遏的愤恨从胸口中不断涌出。
当中混杂著许多不合理、压力、疼痛,全部感觉交杂在一块儿直指向拳介 。
「……有一个阻止战斗的方法。」
翔就这样任由狰狞的冲动失控暴走,狠狠瞪视著拳介。
「对了。」拳介发出有如装傻般的声音继续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 。」
「我叫……大地、翔!」
翔用力朝地面一蹬,再猛烈地向前狂奔,他紧握右拳,使尽全力向後高举 ,一口气往拳介冲去。
「——哼。」拳介嗤之以鼻,只是轻轻将两手握於胸前摆出架势。
接下来,就在刹那间分出了胜负。
当翔回过神时已经滚倒於地面,被围墙切成三角形的天空,如万花筒般不 断旋转。
「啊、啊?」
正当自己想说话时,发现嘴巴完全不听使唤,下巴似乎……?
接著,翔终於感觉到了剧痛——
「~~~~~~!?」
疼痛以左颚为中心如波涛般涌向自己,翔以不成声的音调在地上痛苦挣扎 。不知是否因为下颚有些偏掉,下巴关节持续传来喀喀声响,翔好像坐旋转木 马似地一阵头晕目眩,不断旋转、不断旋转,世界就这样一直旋转著。
一记右勾拳,拳介轻轻松松闪开翔的攻击,接著以反击方式挥出右勾拳赏 在翔的下颚。翔就这么被打趴在地上,虽然拼命想撑起身体,脚却完全不听使 唤。视线还处於乱视扭曲状态,翔拼命想要集中力气,却只有指尖不断摩擦著 柏油路面,完全使不上力。
漫画中常常可以看到,只要下巴的位置打对,就能让对方天旋地转,双脚 也会不听使唤,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狂风暴雨,没错,脑海中简直就像是遭遇 到狂风暴雨,而小船在那之中被大浪卷得载浮载沉,现在翔就是那种感觉。
翔无法忍受如晕船般的昏眩,他将身体滚成仰躺姿势。哈密瓜似乎在喊叫 著,但是翔却根本听不清楚,因为所有声音简直就像倒转影片一样扭曲。
「啊………啊啊…啊啊……」
呻吟,头昏,耳鸣——忽然问,一滴、两滴,脸上有股冰冷的感觉。
下雨了,天空终於哭泣了。一旦雨如响箭般落下,接著便如同雪崩般下起 倾盆大雨,简直就像夏天的西北雨那样,猛烈地打在翔身上。
「翔…………」
在他视野一角,哈密瓜的身体渐渐化为透明。当翔扭头过去看时,那身体 已如同透明人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一个空铁罐,咚地一声落在地面 。
「嗯?什么啊,已经结束了?真无聊。」
舞发出鄙夷的笑声一手抓起那铁罐。
「哈密瓜——哈密瓜!」
翔用手肘撑起身体,毫不在意无法动弹的双脚,匍伏前进般拖著身子往前 爬去。身体像尸体一样沉重,是因为吃了那拳後,疲劳一口气全部涌现出来吗 ?也可能和雨水淋湿衣服有关联吧。啊,话说回来,还真是冷啊,真的是非常 寒冷,无论足那冰寒的柏油路面,还足冷冽的雨水,哗啦、哗啦、哗啦,犹似 远在天边的声音:啪喳,啪喳,啪喳,彷佛近在咫尺的声音。眼前雨水打在地 面上,如同小虫般四处飞散。啊……真的是非常……怎么会……这么冷呢?难 道连脑袋也冻僵了吗?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只像一个坚硬不已的冰块卡在下 腹部,可是还是得过去才行,即使如此还是得过去才行,假如我再不过去,再 这样下去,哈密瓜会……哈密瓜会……
「啊……!」
翔背後感受到一股重击,他寻求哈密瓜的那只手只能无力地妪著柏油路面 ,就像是被针刺在标本上的蝴蝶,根本无法离开那里一步。
「你在擅自乱动些什么啊。」
好不容易回过头,翔看见自己被拳介踩住了背部。
「怎样,你那边也结束了吗?」
舞放肆地大笑著,与所有蔬菜痞子们一起来到身边。以醉鬼抓著酒杯那种 拿法,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哈密瓜在眼前晃来晃去。
「把哈密瓜……还、来……!」
「接著吧。」
舞随手将哈密瓜往前扔,咚地一声,空罐在柏油路上反弹一次後,便喀啦 喀啦地朝这边滚来。沾在上头的雨滴,宛如是罐子在哭泣般让人感到一阵心痛 。就地点看来,这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被丢弃的垃圾。
翔卯足全力拼命将手伸向前。
但是,逐渐往这滚来的哈密瓜,却被舞一脚踩住。
「同情同情你吧。」拳介的语气不带任何慈悲。「就在你眼前杀掉那个空 罐。」
舞抬起满是雨滴的腿。没有饮料的哈密瓜只是个普通罐子,因此也毫无抵 抗能力,只能软弱地倒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住手……快住手!」
翔死命伸长手,然而就只差这么一点了却还是构不到。
踩住自己背部的拳介,冷酷地说出命令。
「动手。」
舞抬起的那只脚,一口气用力往哈密瓜踩下去。
「哈——哈密瓜!!」
忽然问,一道光线与翔的惨叫声交会重叠。
现场响起如奔马嘶鸣般的引擎声。
「!?」
舞就在脚快踩到哈密瓜前停下了动作。
某种东西以极为猛烈的气势,穿过烧瓶口朝这里冲来。那唯一的灯光发出 刺眼光芒,像探照灯般照亮了整座昏暗的垃圾集中场。
「呋!快消失!蔬菜痞子们!」
舞慌忙撤下蔬菜痞子们。
而那某种东西伴随著刺耳的引擎声,以猛爆的速度往这里冲来。
毫无保留的光源鲜明地映照出将落下的雨水,逆光完全隐藏起来者的身分 。拳介和舞因为那刺眼的光芒,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挡在脸前。
来者在穿过笔直通道後,急忙拉起了手煞车,一股如同用力扭挤毛巾的声 音瞬间传来。
因为天雨路滑的关系,後轮像甩尾一样横滑过去,恰好像是从侧面靠上来 的态势在翔旁停下车身。由於车灯往侧面栘开,终於让来者的身分暴露在昏暗 的环境当中。
那是一台川崎制的250cc美式重型机车——
「翔!」
身穿雨衣的骑士将护目镜推起并大叫著,这个人毫无疑问是——
「吉葛罗!?」
但是就在此时,吉葛罗已经没有再看著翔了。
「——」拳介。
「…………」与吉葛罗。
两人间隔著三公尺的距离,同时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互相瞪视。就好像在 路上遇到自己的灵魂出窍那样,是张震惊与困惑交错掺杂的难解表情。
——吉葛……罗?
就在此时,翔忽然注意到拳介踩在自己背上的那只脚已经没有继续施力。
「哈密瓜!」
翔使出全力伸手抓住哈密瓜,并且滚动身体从拳介的脚下逃开。
「呜!糟糕!」当舞注意到时已经太迟了。
翔用力捶打已经麻木不仁的双腿起身,摇摇晃晃地定向机车旁边。
「抱歉!吉葛罗!晚点再跟你说明!总之先赶快逃吧!」
「嗯……嗯嗯,没问题。」
当翔坐上後座,吉葛罗临走前又再次盯著拳介,拳介则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全身湿透并交换著眼神的两人,宛如在窥视从瞳孔深处飘出的过往回忆。
而率先切断此动作的人,是吉葛罗。他盖好护目镜挡住表情,扭动机车方 向杆并催紧油门甩出U字转。
「给、给我站住!」舞慌慌张张地往前奔去。
机车毫不理会舞迅速发动,当後轮梢稍空转甩起水渍,水花如骏马狂奔般 四溅。被喷得一身湿的舞瞬间有些退缩,机车趁此空档如飞箭般迅速冲人细长 小径。
「可恶!怎么可能让你们跑掉!我们追!拳介!」
舞踩著水渍向前冲想追赶,却发现身後无人跟上。
「喂!拳介!你在做什么啊!?」
舞气冲冲地回头大叫,但是在看到眼前景象後,也不由自主跟著停下脚步 。
拳介仍然维持著与吉葛罗互望的姿势,失神地站在原地。
他就这样站在远处,凝视著那个背影……
……哗啦哗啦哗啦……
——在灰黑的小路上,只有单调的雨声不断发出声响。
「喂,翔,你不要紧吧?」
吉葛罗骑著机车在马路上疾行,同时开口询问。翔则左手环著吉葛罗的腰 ,右手紧握已变成罐子的哈密瓜再回头望……看样子他们没有追来。
「嗯……还好,不过你真是帮了个大忙耶,吉葛罗。」
虽然动动下颚,依旧是会喀喀作响,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才对。翔的意识 似乎回复得差不多,双脚也终於能顺利使力。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因为今天一副快下雨的样子,所以社团活动提早结束,当我离开操场时 ,刚好看到你和小密急急忙忙往大门那里飞奔。」
於是吉葛罗也连忙骑著机车冲出去,他只能一路抓著家庭主妇们询问翔等 人脱逃的方向紧跟在後,而最後翔的那声惨叫似乎正是找到人的关键。
「对了!小密呢!?应该跟你在一起吧?」
「啊……啊——哈密瓜她先逃走了,所以不要紧。」
翔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握的铁罐抱在怀里,看来吉葛罗似乎没有看到蔬菜痞 子等等那类会引起轩然大波的麻烦东西。
「呃,翔,是发生什么事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你听了应该会吓一大跳吧。」
当翔松了一口气後,突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想起当时吉葛罗看到那 副光景所显露的表情。不过老实说,自己的好朋友居然被一对没见过面的男女 给打趴在地,任谁都会吓一大跳吧。
「你认识那些人吗?怎么认识的?」
「啥,这些事又没必要跟你说,免钱司机就要像免钱司机那样,默默地将 本大爷我送到公寓去就好啦。」
「什么嘛!谁是免钱司机啊!」
「吵死了,闭上嘴巴乖乖骑车啦。」
…………不过真的是谢啦,笨蛋家伙。
机车停在公寓前小如猫额头的停车场上。
翔小心翼翼地将哈密瓜拿在手上,下了机车後便正对著吉葛罗。原先有如 要划破皮肤的冰冷骤雨,此时已减弱成绵绵细雨。
「抱歉啦,让你在这种大雨天跑来跑去。」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明明已经那么多次了…………那个,翔。」
吉葛罗再次推起护目镜,以极为认真的表情打算说出某些事情。
但是在经过短暂思索後,最後只说出:「没事,别在意。」
「……搞啥啊,你这样子很嗯心耶,难道是打算告白吗?我可没有那种兴 趣——」
「我也没有!」吉葛罗一脸铁青地大叫。「……真是的,算了,总之别太 乱来喔,翔,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喔。」
「嗯,放心啦,我一定会毫不客气把你操到死。」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鬼扯,内心却认为绝对不能把吉葛罗卷进如此危险的事 情。但是单就吉葛罗那廉价的友情来说,确实能让翔此刻冰冷已死的内心感受 到一阵温暖。
「我是说真的,假如又有刚刚那种打斗的话,你就赶紧叫我来,因为光靠 你自己一个人,绝对……绝对会输的。翔,你总是表现得很强势,不过打架其 实挺弱的吧?」
「……?要你管。」
虽然吉葛罗这副态度让人有些在意,可是翔因为已经非常疲惫,所以也没 有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掰啦。」
「嗯,记得帮我跟小密打声招呼。喂,老实说小密真的不要紧吗?假如你 丢下女孩子一个人跑,我就跟你绝交。」
「就说不要紧了嘛,我有确实掌握住哈密瓜人在哪里啦。」
……真是的,居然表现得这么有男子气概,那模样与其说会很受女生青睐 ,反而更会让男生心痒难耐喔。
翔走人房间脱下鞋子时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还穿著学校室内鞋就跑了出来 。假如哈密瓜发动少女化,一定也是穿著室内鞋现身吧。
翔用自来水仔细清洗罐子,关上水後再用毛巾擦乾,接著从冰箱中取出补 充用的哈密瓜汽水,小心翼翼地将饮料倒入罐子中。
『……呜、嗯……啊呜……』
当生命泉源注入後,哈密瓜的意识也随之恢复。翔将饮料装到全满後将哈 密瓜举起,稍微喝了一口饮料。
气泡感十足的碳酸饮料在嘴唇上跳动,清爽香甜且有些刺激的可口液体开 始冲向了舌头——才刚这么想时,罐子已开始呈现透明,取而代之的足一位女 孩子凭空现身。
「嗯……」
与翔冰冷嘴唇接吻的哈密瓜,伴随那头飘动的蓬松金发,慢慢地落於地板 上,接著缓缓将嘴唇分开,并张开阖上的眼睑。
「翔……对、对了!那两个人呢!?」
由於饮料耗尽後,记忆也在同时间中断,因此哈密瓜慌张环视著周围。
「冷静点,那两个家伙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里是……公寓?你是用什么方法从那里逃掉的?」
翔便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对著哈密瓜做了个简短说明。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吉葛罗他、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哈密瓜听完解释後,忽然火冒三丈地用力拍打著餐桌。
「真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到快死掉了!」
「冷静一点啦,哈密瓜,你怎么啦?」
「翔难道不会不甘心吗!?都被打成那样了耶!」
「与其说是不甘心……算了,是有点不甘心啦。」
实际上,翔因为一边坐机车一边和吉葛罗聊天,几乎已经冷静下来。当然 碰到那种状况确实是有点不甘心,同时也感觉到了危机感及恐惧,然而他现在 却不可思议地能毫不在意那些事。总之两个人都得救了,而且是在『没有伤害 到对方的情况下结束』,光是这样,翔就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真是气死人了!啊——气死人了!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两个家伙!」
哈密瓜大骂几声後,开始从冰箱中取出数罐补充用饮料。
「喂喂,你想做什么啊?」
「翔也快去准备!我们去教训教训那两个家伙!」
「笨蛋!那么做又能怎样!?而且你难道忘了,从一开始就被那两个家伙打 得无法还手不是吗!?」
「那是因为刚刚饮料没了嘛!只要有这么多就没问题了!这次绝对不会输! 」
哈密瓜低著头,专心地将饮料一一摆到餐桌上。
「我就说太勉强了嘛!你稍微冷静一点!」
翔抓住哈密瓜的肩膀,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惊讶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因为哈密瓜——哭了。
她紧紧咬著下唇,漂亮柳眉不争气地垂成八字型,双眼湿润地泛著泪光。
她吸著鼻子,拼命地忍住不想发出声音而显得有些呼吸困难,如此哀伤的 声音充斥了整间房间。
「哈密瓜……你……」
「因为……呜、因为因为因为!」
哈密瓜那彷佛用力一握就会折断的纤细肩膀无力地颤抖著,她大声叫著:
「都被那群家伙、打成那样、而且只差一点就要被杀掉……所以我、我真 的很、很……很不甘心……很生气……所以……呜哇啊啊~~」
再也压抑不住那无尽的哽咽,哈密瓜像头捶般将额头紧靠在翔的胸口上, 拼命拒绝似地猛摇著头,并紧紧拉住翔的衬衫。
「……我知道,哈密瓜。」
翔轻轻抚著哈密瓜的背,以像是在对幼儿说话般非常温柔地开口说:
「很害怕吧,毕竟差一点就要被舞杀掉了,真的很害怕吧。」
但是哈密瓜却用力拾起那哭丧的脸大叫:
「才不是哩!我不是在说我自己!不是这样啦!别瞧不起人了!我才不是在担 心自己的性命!」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翔震慑於哈密瓜的认真表情。
「我是因为你……因为翔遇到那种事而、而不甘心!居然被那种家伙殴打 嘲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火大啦!我、我……」
哈密瓜说到这,先咽了口口水再稍微喘口气,接著将满是泪水、鼻水和口 水混杂的脸慢慢靠近翔开口说:
「我……本来就是想成为翔的助力嘛!」
「———」
翔被那满是泪水的翠绿色瞳孔给俘虏,全身顿时无法动弹。哈密瓜这样的 表情,可说是前所未见。那打从心底的懊悔感以及失落感——
「——总之,先联络奈染弥她们吧。」
翔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冷静的模样,慢慢推开哈密瓜的身体。
「翔……」
「不要紧啦。」
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般低声呢喃。因为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哈密瓜 影响,而让自己的脑筋也跟著一团乱。这样就不好了,至少我得冷静一点才行 ,我得振作一点才行啊。
翔拨手机给奈染弥,并将事情经过简单做个说明。奈染弥和耶儿两人则刚 好不久前从蔬菜特卖会那里回到家中,在听闻解释後当然是非常惊讶,因此表 示想马上来这里,翔回了句「麻烦你了」之後便挂断电话。
「她们两人说会马上过来。在那之前……喂,得先整理这身惨状。」
翔低头看著已经皱巴巴的制服,并轻轻地笑了一下。
「……也对。」
哈密瓜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但是因为哈密瓜的制服也一样完全湿 透,所以反而更是弄得满脸是水。虽然翔想开口嘲笑那糗样,这次却无法顺利 笑出声来,只能发出打咯般的怪声。
「……翔,你就先去洗澡吧,那样身体会著凉的。」
哈密瓜仍然一脸无精打采,像是想赶走翔似地出声提醒。
「嗯……不过你——」
「我不怕冷。」
「虽然是这样,不过记得擦乾头发喔。」
「嗯。」
翔从洗手台旁取出一条毛巾,直接抛向哈密瓜。
「那我就先洗,你也记得要换件衣服喔。」
「嗯。」
「不准偷看喔。」
「嗯。」
不确定哈密瓜是否有听进去,总之她只是恍神地将毛巾握在手中,并且不 断点头而已。翔伸手推开门帘後决定不要在意,并朝洗手问前进。
翔洗完澡,换上牛仔裤和长袖T恤并且走向客厅,他发现哈密瓜已换上那 件空罐连身裙,如法国人偶般端庄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 翔此时忽然闪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喂,哈密瓜,你该不会是还想去战斗吧?」
「当然啦。」哈密瓜不悦地如此回答。
翔用手抓著门梁像挂在上头一样无精打采地说:「不行。」
「不要。」
他得到这么一个怪答案并继续说:「我才不要那样哩。」
——这时忽然碰地一声,像是有某物打在隔壁房间的窗户上一样。
「你这是啥意思?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哈密瓜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般拼命摇头,这让翔忽然显得有些错愕。
「你!喂,你是在耍赖个啥劲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
「你不要什么啦!?」
「我才不要听翔说的话。」
「啊?」
哈密瓜在沙发上,双手环抱著膝盖,脸上带著小狗忽然间不想出去散步的 那种眼神抬头看向翔。
接著又再次传来铿地一声,听来像足某处玻璃被东西打中的声音。
「喂,哈密瓜,我说你啊,到底是怎么了?」
「我才不要听翔说话哩。」
就像是「哼!」这种声音,哈密瓜不悦地将头撇向旁边,嘴巴还嘟得老高 。话说回来,翔也是第一次看到哈密瓜表现得这么幼稚。
「啊——真是的,总之奈染弥她们再过不久就要到这了,跟她们讨论看看 之後该怎么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管那两个人说什么我都不听。」
「唉,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了啦?该不会是……」
在哈密瓜还来不及闹脾气地将脸撇向其他方向前,翔先溜到她面前,并在 极近的距离下紧盯著哈密瓜说:
「你已经讨厌我了?」
「~~~!」
哈密瓜气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那样,微微地跳了起来大叫:
「你!在说什么傻话啦I:我、我我我才没有这样哩!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 有——」
「那为什么要说这些任性的话?」
听完这话,哈密瓜低著头,小小声声地说出原因。
「因为……翔一点都不了解我嘛。」
「不了解你?是指什么?」
几乎就在回话最後一字加上问号的同一时间——
一阵巨大声响传来。
房间窗户被某物打个正著,就是先前一直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个怪声。
而这次就近在眼前,正是此房间的窗户。
——咦,话说回来……
翔在看到那东西前,心里还想著『真奇怪耶』。
记得隔壁房间明明没有人住啊。
从刚刚就一直传来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接下来仿佛被某个东西指引般,同时往右边方向看去。
那是通往阳台的玻璃落地窗,此时外面已经是黑夜,而那一片漆黑的窗户 上——
有个东西浮在那……不对,是黏在那里。
那是一根胡萝卜,它将细细的手脚当成吸盘般牢牢地黏在那里。
刹那问,翔和哈密瓜的思考被一片空白占据。
『好痛!喂,舞,就说不要用丢的嘛!』
胡萝卜对著下方大吼,接著以漫画中才会出现的眼睛看了过来继续说:
『但是,我发现罗。』
胡萝卜露出一脸贼笑。
胡萝卜居然还这样笑,不过两人的思考也因此终於回复正常。
怎么会这样。
「早就被发现了!」
「可恶!」
哈密瓜起身摆出架势,翔这时却伸手拉著她大吼:
「笨蛋!赶快溜罗!」
「但是!」
「在这打起来还得了啊I:」
翔硬是拖著哈密瓜冲向大门。太大意了,真的是太大意了,根本从没有想 过敌人会追来这里的可能性!
刚刚让哈密瓜发动少女化时被雷达侦测到了吗?不对,这样的话时间相隔 太久了,毕竟只能侦测到半径三公里的距离而已,如果因为这样而被对方发现 ,绝对会更早就来到这里。那又是什么呢?为什么?等等喔,对唷,对了,是打 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住处了吧,毕竟对方连自己的学校是弓月学园都已经知 道,这种事我早该先料想到不是吗!?可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翔不断懊悔的同时,穿上原本就放在外面的运动鞋,与哈密瓜两个人一起 冲出了大门再穿过二楼的公共通道,然而想逃离的话,非得经过对外的楼梯不 可,但是——
「找到你们了!这次可别想跑喔!」
楼梯下方有著率领蔬菜痞子们的舞和拳介,当发现翔两人时已经七手八脚 地冲了上来。
「可恶!」翔转头查看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通道可以往下跑,却发现完 全没有。
这里是二楼,底下是水泥道路,而且还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楚,假使跳 下去似乎免不了受伤,而且那样也太乱来了。翔虽然想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 ——
「要跳罗!」
哈密瓜反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迅速跳上通道的扶手。
「喂!你有搞清楚吗!?这里是——」
「是二楼啊!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我是!」普通人啊!?
转头往旁边看去,舞他们已经快登上楼梯了。
「相信我!」
「唔!好!」
翔也跟著爬上扶手,抓著哈密瓜的手一口气往下跳。
冰冷空气瞬间冷却刚洗完澡的温暖皮肤。由於眼前一片漆黑,感觉简直像 是跳进黑夜大海中,一瞬间丧失了上下左右的方向感,也因而在空中失去了平 衡,变成身体往侧面倒去的状态。
「糟!」糕,这样著地会——
就在此时,一手牵著翔的哈密瓜,将另一只手往下方伸去大喊:
「夕张防护罩!」
有如呼应此大喊般,手的前方瞬间组成一个网状防护罩。
往下落去的两人就这样掉在防护罩上——不过,翔是腰部直接接触。从上 方落下总共只有两公尺的距离,两人都没有受伤,虽然没有受伤,但是——
「痛死人了~~~~!既然要这么做就先说一声啦!」
「这也是没办法啊!毕竟没时间解释嘛!奸啦,要跳到地面罗!」
固定在空中的这个防护罩,有如向蜘蛛网般——不对,因为多少有点偏圆 ,所以像是装球的尼龙绳网下半部那样。当防护罩消失後,两人直接从该处落 下,毫发无伤安全著地。舞位在二楼看著整件事经过,满脸不甘心地急急忙忙 沿著原路冲下楼梯。由於已经没有时间可浪费,两人只能迅速朝前奔去。
就在此时,奈染弥和耶儿两人从此路的另外一头跑近。
「小翔!小密!」
「奈染弥!小心点!那群家伙已经——」
「是敌人……吧。」
耶儿在擦身而过的瞬问如此冷冷呢喃著,就这样冲向从後方追上来的舞。
「耶儿!」奈染弥出声大叫。
「这里就由我来拖延时间,主人请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耶儿背对著这边,并且从右手施放出等渗透压之剑。
「耶儿!」哈密瓜紧接著停下脚步。
翔在瞬间思考了一下,继续拉著哈密瓜的手大叫:「快走吧!哈密瓜!」
「但是!」
「耶儿的话应该不要紧!」
「耶儿!记得别太勉强唷!」
两人就这样拉著不愿一起乖乖离开的哈密瓜往前跑去,耶儿则梢梢回过头 ,轻轻点头以对。
紧追在後的舞和拳介两人便在耶儿面前停下脚步,当看到那右耳上的拉环 时便说:
「喂,你这家伙是铝空罐吧。」
「你……是敌人吧。」
耶儿面无表情地将询问丢了回去,完全不让对方有机可趁。宛如聚光灯的 路灯,就这样从上方照著两人,附近完全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只有那乾冷北风 不断吹著。
舞的脸直到刚才仍显露出享受战斗的愉悦表情,就在此时,才初次换成打 从心底憎恨的面孔。路灯则有如想表现出此气氛变化般不断闪烁著,如同光明 世界中掺杂著邪恶黑暗。
「臭家伙……明明身为铝罐居然还帮著铁罐。」
「正是如此,虽然我身为铝空罐——」
耶儿慢慢地闭上双眼,接著如斩断某物般用力挥动等渗透压之剑说:「— —但是……」
并以那毫无迷惘的蓝色双眼,不客气地瞪著舞说:
「——我是天空寺奈染弥的空罐。」
然後耶儿将那最强之剑缓缓地刺向前方。
「……啊,这样嘛,那你也是敌人。」
舞以不是开玩笑的口吻说著,并且露出了狰狞的眼神。
两位铝之空罐的战斗就此展开。
这战斗却没有拖延太久便宣告结束。

◇ ◇ ◇

这场战斗完全输得一败涂地。
已经逃到奈染弥所住公寓的三人,之後就只是一直围著小桌子低头不语。 房间窗帘此时都已拉上,也没有打开任何一盏电灯。他们所能依赖的光源,只 有立在小桌子上的三根细小蜡烛,这是上次宴会时多出来的剩余物。
光源只足够照亮三个人的脸,周围迳是一片黑暗。
「……真的不要紧吗?」
翔在犹如熬夜的气氛中如此小声地说道。
「小翔是在问耶儿?还是指这里会不会被对方知道呢?」
压住裙摆坐著的奈染弥,同样小声地开口回应。由於不久前已从翔的口中 得知详细情况,因此她也显得消沉。
「两边都有,不过主要应该是後者吧。」翔如此说出答案。
「这就无法确定要不要紧了,因为得看对方是用什么方法查出小翔所住的 公寓。因为再怎么说,这个住处说来也只有学校相关人士的其中一部分人知道 而已,所以那方面应该不需要担心。但要是放学後被对方跟踪就麻烦了……不 过如果是这这样的话,耶儿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奈染弥说到这,便将脸埋人屈起的双膝之间,她紧紧缩成一团说:
「奈染弥反倒比较担心耶儿……那样丢下她真的好吗……」
「耶儿应该不要紧才对……应该吧。」翔想让奈染弥安心似地又说:「虽 然我和哈密瓜在蔬菜痞子包围网下吃了大亏,不过以耶儿的速度而言,说不定 有机会可以突破。而且即使太过勉强,至少还有办法脱离才对。」
就在此时,坐在小桌子对面的哈密瓜,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比起我,翔你反而更信赖耶儿啊。」
「啥?我完全没这么说啊。」
「哼!」
哈密瓜就这样撇过头。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但是哈密瓜似乎还在生气, 而且从刚刚就一直没有加入翔和奈染弥的对话中,这让翔渐渐有些冒火。
「喂,哈密瓜,我说你啊,到底是为什——」
电钤在此同时忽然响了,翔和哈密瓜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觉,但是奈染弥则 安抚两人「不要紧」,接著起身继续说:
「只有耶儿会这样按电钤而已。」
奈染弥好像是从按下电钤的「叮」,以及放开电钤的「咚」之间的相隔时 间来判断对方是谁。
当奈染弥打开门时,确实是耶儿站在那里。
「耶儿!你不要紧吧?」
「是,只不过、有点……」
「啊!?」
「没事,这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段不平静的对话,翔虽然不加思索地马上起身,耶儿却已经迅速走 到客厅里。
透过烛光映照的那张脸——光是能用肉眼直接确认的伤口,就有额头与嘴 角两个地方淤青肿起。照这样看来,衣服底下可能有更严重的伤。
「不要紧,只是稍微被打中几下而已。」
耶儿注意到翔露出惊讶表情,便抢在其他人开口前先加以解释。
「输了……吗?」
「没有,并不是这样。」接著,耶儿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由於拖延时间 是主要目的,因此打从一开始便没有使出全力,但是那些蔬菜们确实非常棘手 ,当对付一只,另一只便会加以偷袭,虽然有试著强行突破狙击那位名叫舞的 空罐,却反而遭到蔬菜们从四面八方集中攻击过来。」
虽然口气依旧平淡,却比平常变得更多话,果然还是非常不甘心吧。
奈染弥拿著补充用的饮料走了过来。耶儿在恭敬地出声道谢後,一口气将 饮料喝完,接著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压抑在心里的疲惫通通吐出来。
「……绝对不可原谅,居然把耶儿……」
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吓得三人瞠目结舌地看著奈染弥。至今因为事情过於 突然,只是满脸困惑而没有表达出怒意的奈染弥,此时第一次表现出她非常愤 怒的情绪。
奈染弥像是想将不断涌现的激动压抑在体内般紧握住裙摆,她使劲用力咬 紧牙根,眯起的双眼中,懊悔的神色伴随著怒意散发出来。
「对不起……耶儿,果然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里……」
「主人……」耶儿以看著挚爱的眼神望著奈染弥,并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 膀上。
「我真的不要紧,这种程度根本不觉得痛,反而是主人这样的表情才让我 难受。」
「……嗯。」
奈染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让我帮你包扎好吗?我马上拿湿冷的毛巾来。」
「好的,真的是非常感谢您,主人。」
看着奈染弥急忙往饭厅跑去的背影,耶儿不禁露出微笑,接著她转身面向 翔等人,以重新振作般的坚定声音说:
「对方已经确实撤退,所以我们是否要开灯呢?虽然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 此处,但无论何种情况,我们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毕竟耶儿也回来了。」
翔打开客厅的电灯,那许久不见的光明刺痛了眼睛。
耶儿前阵子买来的时钟正指著七点。原来从那两人来到学校至今,只经过 不到三个小时而已;一想到这,疲劳便仿佛排山倒海而来。
「总而言之,我们先想想今後该怎么办吧。」
所有人小心警戒著敌人再来袭并在矮桌旁围成一圈。奈染弥从饭厅回来并 将湿毛巾轻轻压在耶儿的脸上後,只见她气呼呼地说道:

「话说回来,趁上学或在家时跑来袭击,根本就是犯规嘛!」
翔听见这段话,忽然想到了某件事。
「对喔,做这种事好吗?要是引起大骚动,男屋他们应该也很困扰吧。」
翔从牛仔裤口袋中取出手机,接著拨男屋的手机号码。翔原本以为只要打 个电话问完就好了,然而稍微说明事情经过後,对方便表示想实际见个面再讲 。虽然翔不想再见到他,但就此事而言,这么做确实会比较恰当。
当翔告知自己是在奈染弥的房间後,男屋於是回以一小时後会前来此处的 答案,翔等人决定在这段时间内讨论今後该如何应对此事。
「嗯——总之呢,只要对方没有发现这里,奈染弥觉得小翔和小密可以一 直待在这里唷,毕竟也不能回到那间公寓了吧?」
「……这件事要解决可能会花上好几天。」
「这完全没问题呀!虽然四个人住在一起可能有点挤,不过总有办法解决 的嘛!」
听见奈染弥为大家打气的话语,翔便发自内心地向她道谢。
「住在这里倒是无所谓……这样的话,大概就没办法去学校了吧。」
「是啊,因为那两个家伙一定又会再跑来,而且现在也不能随意就出门… …啊,对了。喂,哈密瓜,等一下记得打电话去打工的地方请假喔。」
「……嗯,我看连棒球也没办法打了。」
面对一脸消沉还说出此话的哈密瓜,翔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嘛!」
「好了,好了,」奈染弥插进来说:「在这边争吵也没有任何帮助唷,假 如能早点解决这件事,说不定就可以继续打棒球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没错,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争论那些。要怎么面对那两个人才是现在最急 迫的问题,是要战斗?还是——」
「当然是要战斗啦!」哈密瓜想都没想,马上以奋勇的声音大叫著。
「你在说啥鬼话啊,就这么想打棒球吗?」
「不是啦……!虽然这也算是理由之一,但是撇开这个理由不提,我也还 是觉得要这么做啊,要是没打倒那两个家伙的话,我们就非得一直这样下去不 可耶。」
「不行!如果战斗又会再闹出人命来。不论是你或是耶儿,甚至连那个叫 舞的女孩子,我都绝对不会让当中任何一个人死掉,绝对不会!」
碰!翔眼神锐利地用力拍向矮桌。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绝对不会再犯下葡萄子那时的失败。
哈密瓜此时以极认真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胡闹与开玩笑的口气回答说:
「我才不会被那种家伙杀掉,而且我也没说要杀死她,只是想稍微惩罚她 一下,让她以後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而已啦。」
翔紧闭著双唇。因为哈密瓜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无法完全相信。
假设哈密瓜的确没有打算要杀死对方好了,实际上他却很怀疑这样是否真 能结束战斗。因为哈密瓜的『哈密哈密哈密瓜』可说是一击必杀,根本不适合 用来消减对方的战力。
「……奈染弥觉得怎么样?」翔询问左边的奈染弥。
「奈染弥吗?奈染弥觉得……嗯——……」奈染弥一只手将湿毛巾压在耶 儿的脸颊上,另一只手则用食指抵著自己的嘴角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 ……老实说,奈染弥和小翔的想法一样,觉得不要战斗比较好。虽然耶儿被伤 成这样让人很生气,可是并没有想要复仇唷,所以奈染弥觉得找出能不战斗就 可以解决的方法会比较好。」
「耶儿呢?」
「我……」
因为奈染弥在帮自己的脸颊消肿,所以耶儿一脸像是被人抚摸头顶的小狗 般非常舒服地眯起双眼,听到翔这样一问,她的眼睛才又回复平常的模样说:
「我愿意遵照主人的指示行动。」
「啊,这种事我知道啦,不过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就算是当个参考。 」
「好的。」耶儿用平常那张极为认真的表情与平板的声音说:「我也是认 为此刻最好避免与那位名叫舞的空罐交战,至於原因——」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回答远超乎自己的想像,在耶儿还没把话说完前,哈密瓜就先 大叫出声。
「答案很简单。」耶儿那平常甚少眨眼的双眼看向哈密瓜。
「因为无论是我或哈密瓜根本部毫无胜算。」
「!」哈密瓜倒吸一口气并瑟缩了一下又说:「打、打得赢啦!只不过是那 种家伙!」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你与舞之间的战斗,然而大致上可以想像得出来。 若战斗地点是在球场那种宽阔的地方还可以,要是在市街小巷中等狭窄的区域 ,根本就无法与她对抗,我有说错吗?」
「呜……」
「舞无庸置疑是强敌。对我而言,如果没有找出突破那些蔬菜痞子的方法 ,胜算可说是微乎其微。」
翔听完此说明後,更加坚定自己的意见。
「好,那就这样决定罗,哈密瓜应该没有怨言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意见,反而接受奈染弥和耶儿的意见呢!?」
「因为多数决定啊,这里是民主主义国家喔。」
哈密瓜闻言随即发出「呜—」的呻吟,不晓得是否因为了解到再怎么坚持 下去也无法改变决定,於是没有继续反驳。
但取而代之的是——
「…………什么嘛,翔大笨蛋。」
听见了她说出这似曾相识的喃喃自语。
当时间来到八点左右,门铃声再度响起。翔边说著「到了啊」边谨慎地走 向大门,他透过门眼确认来者的身分。
噗啾!一双湿润嘴办贴近门眼。透过广角镜片,翔看见一张有如拉长杆面 棒的男性面孔,还有他那彷佛纯情少女欣喜地紧闭双眼的模样,让人不禁怒火 中烧。
「…………」
翔默默地打开门锁并转动门把,接著再使尽全力一脚踹开大门。
随著那强烈的冲击,「呜喔!」的低沉惨叫声也传人了耳里。
在大门完全敞开後,他看到男屋跌坐在地上,还用手捣住鼻子及眼镜。
「太、太过分了,Honey,我们难得再相会,你居然用这么暴力的玩法对 待……我是被和尚用诫棍打肩膀,锁骨就会断裂的纤细男子,麻烦你更温柔地 对待我好吗?」
「那些无聊话就别说了,快进来啦,再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喔。」
翔撂下狠话便转过身。男屋被一同跟来的木崎搀扶起身并说了句「真是的 」後跟在翔後头进去,嘴上却是挂著愉快的笑容。
这位男子便是事情的元凶——男屋秀彦,他现年三十五岁,担任经济产业 省产业技术环境局规格统一课的参事官。而同行的木崎爱钤则是他的秘书,这 是她真实的身分。
当男屋一走进客厅,看到三名少女後说:
「怎么全是女孩子,再多带点男孩子来啦。」
翔对他说的话置之不理,手插著腰毫不客气地开口说:
「没时间陪你鬼扯,我就直接说了。就像电话中所说的那样,那个名叫塔 堂拳介跟他的空罐舞,居然跑来我的学校及公寓展开攻击。虽然幸好没造成什 么问题就结束,但是差一点就要闯下大祸了。这样的话,你们也会很困扰吧? 麻烦你们也去叫他们别再做那种事啦。」
「嗯……」男屋毫不在意翔那带刺的态度,以像是要发射超人死光的手势 抚著下巴说:「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啥……你说啥?」
「既然是战斗,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只要你们持有者没有因此死亡 ,之後随便你们怎么做都行。我之前应该有说过才对,堂堂正正地决战,就情 况而定也可以心狠手辣的战斗吧。」
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翔等人脑筋一片混乱,说不出任何话来。
「——喂!这样空罐的存在就会在社会上曝光耶!?没关系吗!?」
「拜托你们尽量不要闹到那个地步。」
「别、别开玩笑了!」翔内心感受到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焦虑并如此吼叫著 。「你们太奇怪了吧!再继续下去……该怎么说,这样你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吧!?如果空罐的身分被媒体知道,日本是会陷入一团骚动的。那个,总之这空 罐选拔赛到底目的是啥啊!?快说!」
「我先前就有说过吧,难道你已经忘了吗?就是铁制和铝制的空罐互相战 斗,获得胜利的罐子种类则可成为政府公认的——」
「真的是这样吗!?首相等人真的知道这个选拔赛吗!?但然每次都是你们出 面,不过到底有多少人跟这件事有关!?这是谁的提案、谁的指示,而且最後以 怎样的方式对社会大众发表,根本没有一项是我们知道的!不管怎么想,我们 损失都比较多!而且让她们自相残杀又是为啥!」
至今所感受到的疑问,翔在此时一口气全爆发出来,他用力呼吸且狠狠瞪 视著男屋。男屋停下抚摸自己纤细下颚的手,空下来的手则重新调整一下领带 ,以好像在对步入倦怠期的妻子解释般开口道:
「这种事恕我无可奉告,因为这跟选拔赛的公平性有关。」
「开啥玩笑!我受不了了!我们决定退出选拔赛!」
「随你们高兴。不想战斗的话,要退出也是可以,但就算你们无心战斗, 其他空罐是否愿意放过你们就不得而知了。」
「呜——」确实是这样没错,虽然事实如此,不过!
「我会说出去喔。」翔拼上最後的赌注。「既然你们不肯动——既然你们 不需要什么最起码的顾虑,那我就把空罐的存在告诉社会大众。不管你们好言 相劝或直接动手都无所谓,我绝对会公开此事让世上所有人知道,并且彻底破 坏这个选拔赛——」
「随你怎么做都可以。」
这句话让翔瞬间哑口无言,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在这一刻,翔已经确定落败。
「喔呀?那表情是怎么回事?果然只是在虚张声势啊,哈!」
「才、才不是!我是很认真的喔!?我会公开告诉世上所有人!」
「那就请便,如果你是很清楚会招致什么样的後果,还是执意去做的话就 去吧,我从来没有想要如此束缚Honey你唷。」
男屋以放手不管的姿态回应,甚至毫不在意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场的人 不光是翔和奈染弥等人,就连一直站在男屋身旁聆听的木崎也难掩讶异,吃惊 地凝视著男屋。
当男屋步出客厅、穿过饭厅时,忽然想到某事似地开口:
「对了、对了,翔同学,其实这并非全都是坏事喔。」
男屋微微转过头并浅笑道:「获胜那方的持有者们,将可拥有无论想要什 么都能得到的奖励。」
「少——少瞧不起人了!哪有这种事!」
「也不能这么说,呵呵!我们多少也对此事也有些内疚,毕竟是请各位一 般市民加以『协助』嘛,所以赠送有形礼物乃是我们的官场作风,只要不是过 於高价的物品,都可以买来转赠各位——啊,不过请别问这笔钱足哪来的唷, 因为以避免规格重复之事造成浪费而设立的规格统一课,对於这类重复案件的 规模皆以加油添醋的方式夸大报告,因此从能源对策特别预算中获得过多的预 算,那些多余的钱几乎都是偷偷暗坑起来,这种事实在是教人难以启齿……喔 呀?怎么全都说溜嘴了。」
男屋开心地哈哈大笑,同时大步往门外走去并穿上鞋子。
被男屋的连珠炮话语搞得一时停止思考的翔——
「…………啊!」
这会儿才终於回神,还因察觉话题被对方巧妙转开,而顿时感受到一股强 烈的屈辱。
「喂——喂!给我等一下!男屋!你以为那样就能让我点头同意吗!?给我 更仔细说明选拔赛的事情啦!」
翔火冒三丈地冲向男屋,抓住他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来,但是——
「!?」
下个瞬间,翔却被忽然转身的男屋撞飞,就这么应声往後方倒去。
翔碰地一声撞上墙壁,男屋趁势压在翔的身上。
男屋迅速抓住翔的两只手腕,让他呈大字型被压在墙上。
「呜!」
「翔!」哈密瓜不禁大叫出声。
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男屋以其纤瘦身材难以想 像的强大力量,将翔完全给压制住。
由於翔双手被直直拉向两侧并紧紧拙住,导致他怎么使力都无法摆脱。男 屋那张英俊的面孔靠近翔的脸,温热的气息不断地自鼻子中呼出。
「唔……!快给我放手!」
「——自己去想。」
男屋如此说道。
没有笑、没有胡闹也不激动,只是个极为平静的声音。
「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有自己不清楚且无法认同的事情,就应该靠自己的 力量去调查、思考并且解决,别以为自己是学生,不管问什么都会有人教你喔 。听好,这世上大部分都是以无法让人苟同的事情建构而成的。」
男屋的双手不断增加力道。翔此刻被疼痛与恐惧所包围,他为了逃离该处 而拼命用力挣扎,有如维持吊环体操的十字悬垂那样,两人的手臂都不断地颤 抖。男屋没有笑意,也没有因此发怒,完全是张毫无表情的脸。不过男屋这副 模样,倒是第一次让他那看起来如二十多岁的外表,总算与实际年龄相符。
「翔同学啊,我喜欢少年,但是就因为喜欢,也有会变得非常讨厌的时候 。翔同学,你现在啊、你现在的表情啊,老实说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孬、非常逊 ,非常丑陋啊,简直就像是个糟老头一样,那股强烈的厌恶感让我快看不下去 。啊;如果现在有把手枪,说不定我会直接拿起来往你的太阳穴轰下去。麻烦 你等等去照一下镜子,你哪里是大地翔啊,你根本就只是他的残骸,只是…… 有生命的垃圾而已。」

「——」
明明得出声反驳。
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哈密瓜小姐还真可怜,面对如此毫无骨气的无脑持有者,居然还没 厌倦啊。」
男屋打趣地望向哈密瓜,哈密瓜虽显得有些退缩却仍然开口说:
「我、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哩,而且就算真的讨厌,也不能变更持有者— —」
「可以唷,这种事是做得到的。」
在场所有人皆发出「咦——」的惨叫声,就连身为秘书的木崎也一样。
男屋一边像是压抑笑声般窃笑著,一边拉後身体放开翔。
他在环视了一下周围众人的震惊表情,充分享受其优越感後说:
「应该还没跟你们提过才对,其实我们有探索空罐秘密的研究机构喔。虽 然这是最近才了解的事情,不过只要透过某种特殊方法,就能断绝与持有者的 契约,并且与其他持有者订下契约。」
「什么!?」
——居然可以终止与持有者的契约!?
翔不加思索地看向哈密瓜,哈密瓜本身也是一脸错愕,不安地看向他这边 ,奈染弥和耶儿则以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男、男屋先生,这件事——」
木崎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男屋伸手制止。
「想知道的话可以告诉你唷,哈密瓜小姐。之後可以过来找我,只要是双 方其中一人,都有办法解除契约。」
「别、别开玩笑了!」
翔无法按捺想大声怒吼的冲动,毫无理由的焦虑不断自体内涌出。
「谁、谁会想做这种事啊!」
「是吗?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男屋嘲弄似地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你真的认为你自己有得到哈密瓜小姐的信赖吗?你真的这么想吗?翔同学 。」
「啊、呜……」
翔回想起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哈密瓜不知为何比平常更容易对自己生气 ,就连刚刚也因为意见不同而争执。就旁人的眼光看来,翔应该没有有任何领 导能力吧。
「你此刻这么失魂落魄,不出多久,哈密瓜小姐绝对会感到厌烦的,我指 的是你那副满脑子想著落跑的丧家犬姿态。」
「唔……!」
翔紧咬著牙根,因为即使想否定也不知从何否定起。
「你……根本就不懂。」
「我当然懂,只要是关於最爱的Honey你,我什么都懂。真正的你是绝对 不会选择逃避。」
「……你说什么?」
男屋没有马上回答,只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再次转过身缓步朝门口走去 。木崎则有些慌张地绕到前面,帮男屋打开门。
「喂、喂!男屋!」
「我所知道的翔同学——」
男屋将双手插进长裤口袋,微微驼背地斜眼睇著翔说:
「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逃避,既然不想参加空罐选拔赛——也不想让哈密 瓜小姐战斗——那你去战斗不就好了?」
在场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错愕地倒抽一口气。
「我……」
我……由我自己……
「出面……战斗?」
「就我知道的翔同学绝对会这么做,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选择不是吗?还 是说就这样继续逃避敌人?或者是要让女人出面替你战斗?」
「……我……」
翔不禁再次看向哈密瓜。
哈密瓜垂著柳眉,以内心极为困惑的表情,慢慢回头望向翔。
——我绝对……
绝对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哈密瓜就由我……由我这双手——
「算了,反正该怎么做,就由翔同学自己决定吧。」
男屋和木崎两人走向外面後便再也没有回头,冷漠地推开门把离去。翔此 时紧紧握住拳头,一脸灰暗地低头不语。
当大门就要伴随著冰冷的声响关上之际——就在那前一瞬间。
男屋的声音从门将关起的数公分空隙间穿透进来。
「翔同学。」
——你就在那继续痛苦懊悔吧。
之後,门便响起犹如打铁的金属声後关上。

◆ ◆ ◆

「说成那样真的好吗?」
在步下公寓的楼梯之时,木崎如此询问前方的男屋。
「你指的是什么?」男屋头也不回地反问。
「就是统理研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有在研究空罐一事……」
「反正没说出名称不要紧,毕竟让其他人知道这么多也不太妙。」
——统合理学产业研究所。
那是与独立行政法人——物理化学研究所并列的机构,是日本最著名的自 然科学研究所。
以某民间企业为中心兴起的研究所,拥有多数电机产业投资,并与大学等 机构共同进行研究。
位在那里的研究部门,正以极机密的方式,暗地进行关於空罐的研究。
两人走下楼梯,穿过公寓空地,并肩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刺骨的寒气缭 绕於暗夜之中,伯冷的木崎因为想赶快进入有暖气的地方而加快了脚步。
「统理研还无所谓,但是为什么要大地翔亲自出面战斗呢?总觉得他会做 出不必要的麻烦事。」
男屋以修长双腿悠然走著,同时瞄了眼木崎说:
「爱钤小姐对翔同学有什么看法?」
「请叫我木崎。您问我有什么看法……我只是把他当成普通少年而已…… 不对,虽然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没错,他只是个普通少年而已。」意外的是,男屋肯定了她的说法。「 但那只是现在,所以如果不让他继续成长就会很麻烦。空罐和持有者是一体两 面的存在,因此能控制空罐的人,也可说是只有持有者而已,这点相信木崎小 姐也了解吧?为了达成我们的计画,假如他
不成为一个好男人的话,那可就教人伤脑筋了。」
「……是啊……但是他会去战斗吗?照过去那起事件来看……」
「他一定会的。」男屋不带任何犹豫地如此断言。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很单纯嘛。」此时男屋用中指推了推镜框。
同时露出带有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木崎本来反射性地想开口说「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却又有另一个自己 似乎能明白此话的含意……自己所遭受的毒害似乎不浅。
「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能够切断与持有者之间契约的方法,研 究已经进展到如此地步了吗?」
「嗯——?呼呼!呼呼呼!」
男屋笑的好奇怪,而且比平常还奇怪。
「怎、怎么了吗?」
「嗯呵呵,因为你的口风不如外表看起来的紧,所以还是继续保密好了。 」
「保、保密!?」
木崎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气呼呼瞪著自己的上司。至今一起工作到现在, 被如此指责可说是第一次。虽然自己确实是还不够成熟,却多少也了解消息的 重要程度,也不需要说得这么难听吧……难道自己不值得信赖吗?
男屋却完全不在意木崎的反应,像个少年一样将双手枕在後脑杓,踩著摇 摇晃晃的步伐,似是徘徊在宁静的住宅区般向前走。
「爱钤小姐应该算是那种……容易掉人间谍所设计的桃色陷阱那种类型。 只要有了男人,一定会在床上口无遮拦地将工作内容全说出去。从古至今,对 异性没有抵抗力的人,通常对间谍也一定都毫无招架之力。」
「——等一下!这可是性骚扰喔!?另外,请不要直呼我的名!」
连同刚刚男屋并不信赖自己的气愤,这时的木崎可说是怒火中烧,她大力 蹬著高跟鞋迅速追上前,直盯著男屋的脸说:
「男屋先生!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把我当成小朋友!」
「——木崎小姐,还记得先前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位自卫队谷崎先生吧?」 …
当木崎追上去的瞬间,男屋以低沉的声音询问。
他的表情如同这样的夜晚般僵冷。
「是——是啊,那位中央情报队的……」
「虽然应该是不会,可是若翔同学逃到警察那里去的话——就参照紧急应 变手册中代号F4的内容执行,请你向谷崎先生这么传达,麻烦他做好这些准备 。」
「代号……F、4——」
『IP(万知港)计画紧急应变手册』。
其中『F』项目——叙述关於空罐或其持有者,当他们与警察或媒体通风 报信,或是极有可能与之通风报信此类案例的项目——之『4』号对应法。
代号F4,通称『死之符号』。
「您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事拿来开玩笑吗?」
「…………」
此代号正意味著暗杀该对象,让准备向警察或媒体通风报信的那张嘴再也 无法张开,葬送於黑暗中的手段,而这也是最後的手段,王今没有发动过此代 号的相关案例,木崎也认为今後不可能有机会发布此代号……
「就现阶段而言,空罐的事情公诸於世并不妥当。假使只是八卦或都市传 说这种程度的可信度还无所谓,然而一旦有决定性的证据公开在世人面前就不 好了。警方似乎还没完全整合好山下先生等人的意见,因此最下层的人可说足 完全不知情。至於被媒体知道可说是最为糟糕,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无论使 用何种手段都无所谓。」
「遵……遵命,我会与他连络。」
「你也记得要加强监视,如果翔同学等人有那样的举动,即使得动用武力 制止也没关系,记得提醒其他部属注意。」
「……是。」
木崎跟在男屋後方约一步的距离,打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在如此的黑暗之中,终於看见那辆有一半停到步道上的白色轿车。
……忽然间,男屋停下了脚步。
「——木崎小姐。」
严肃的声音让木崎略微谨慎了起来。
「是、是,请说。」
「在连络自卫队前,先打电话给警察。」
「咦……!」
紧张感瞬间提高不少。
男屋的表情像是生吃苦瓜般痛苦,只见他双手交叉说:
「被抓了,居然毫不犹豫地开我一张红单!可恶!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公务用 车吗!?」
在轿车的挡风玻璃上,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紧紧贴在上头。

◆ ◆ ◆

男屋他们离开後,过了好一阵子,翔仍然紧咬著牙根始终低著头面向大门 ,三位少女则一直凝视著翔的背影。
「小翔……」
奈染弥担心地走近翔。
「…………走著瞧。」
「咦?」
「有种就走著瞧!我就去打给你看!」
翔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果敢地撂下如此话语。
「咦、咦——!?」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
「也太莽撞了!」
翔无视惊讶的少女们,兀自冲动地大吼:
「当然不能让哈密瓜去战斗!可是我也不能原谅塔堂那家伙!既然这样就只 能由我出面!这样刚好!我就光明正大地与那家伙正面开战!」

◆ ◆ ◆

——隔天,十一月十日的早上,弓月学园校门口附近挤满了人。
无论是标示弓月学园的门牌或是门旁的围墙上,通通如选举海报般张贴了 十几张草纸。
那些草纸上以极富男子气概的豪迈字迹写道:
【塔堂拳介先生,请於十一月十日下午五点,前来新宿车站东侧剪票口会 面。】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09-2-1 17:37 编辑


第三口 我来保护你

东京都新宿车站是个巨大的转运站,以JR东日本为首,京王电铁、小田急电铁以及地下铁皆有通过此站。整体来看,一天的使用人数估计约有三百五十万人次,规模不仅是日本最大,甚至可称得上是世界最大。
下午五点,返家人潮不久即将涌现。此时的东侧剪票口,乘客有如蛤蛎吐沙般源源不绝来往穿梭。
拳介与舞两人晚了五分钟才到达此处。
「—喂,这到底是要怎样……」
这句话与杂乱无章的喧闹声大相迳庭,以压低到沉重无比的声音说了出来。先前所带的圆弧型太阳眼镜挂在领口上,如猛兽般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射了过来,接着开口的舞,声音也跟着暴躁了起来。
「喂!你们这些家伙!干嘛站在那里啊!?」
翔他们四人正站在剪票口的另外一边,因此与舞他们隔着剪票口的围栏相互对峙。翔嚣
张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站在一公尺前的远方对拳介说:
「没想到你居然没有逃跑,还依约前来啊,塔堂,真是令人钦佩。」
「我才想说那句话咧。不过那传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瞧不起人吗?」
「哈!只不过是那种程度就觉得被瞧不起?真是没屁眼的孬种。」
「……你这家伙说什么!?」
「要说瞧不起人啊!」
翔的吼叫声盖过已经变脸撂出狠话的拳介。
「这种程度才算啦!」
翔将紧握于手中的某物高高举起,用力朝拳介身上扔去。
「!?」拳介警戒地往后退了一步。
「唔!你在搞什么花样啊!」
舞迅速冲到前方,以挥出刺拳的动作抓住缓慢飞来的某物。
「……啊?这是啥鬼东西?」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东西。
那是个白色包裹物。没有信封,只以厚纸折四折的信件表面上用笔大大写了三个字—【挑战书】。
「喂!混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给我,舞。」
拳介抢过那张纸。
他摊开折得整整齐齐的厚纸,并阅读里头的内容!
【喂!塔堂!两个星期后,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的运动会上跟本大爷来场决斗!】
脏污的原子笔字迹如此写着。
「……这是什么?」
「塔堂!」
翔伸出食指喊叫着:
「就像这信上所写的!两个星期后,弓月要举行运动会!你跟我在格斗大赛上决战!不是空罐她们打!而是我跟你,由两个持有者对打!」
「什、」舞的身体因为踩空而往前一倾,翔两侧的哈密瓜与耶儿则迅速呈现备战状态。
「什么东西啊!?你这个混帐是白痴啊!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拳介跟你打啊!」
「……你给我安静一点。」拳介伸手抓住舞的肩膀往后拉。「喂,大地,你是在开什么玩笑?还是你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脑袋烧坏了?」
「脑袋烧坏是你们那边才对吧,战斗狂。居然完全无视周围状况就想大打出手,我们又不是动物,稍微用点常识想想好吗?假如是男子汉的话,绝对不会用偷袭或是会牵连到旁人这种卑鄙的方式战斗,而是会一对一光明正大地决胜负才对。」
「……然后呢,这场决斗到底有什么意义?」
翔昂然地放声说:
「这场比赛获胜的那方,就是空罐选拔赛的胜利者。」
「—」
拳介的细双眼不禁整个大睁,他的反应比翔所预期得还大。
「……所以是怎样,如果我打赢你的话,到时候你那个空罐就要——」
拳介这一瞪,哈密瓜的马尾不禁僵直。
「等、等一下!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得让你——」
「不要紧啦,哈密瓜,就交给我吧。」
「翔!为什么你要这么——」
「相信我。」
翔用力扯着百般不愿的哈密瓜,并且强行将她拉向自己的背后。
「没问题,要杀要剐随便你。」
翔毅然决然地如此对拳介说道,接着他瞪向对面的另一位空罐——舞。
「只不过,要是我赢的话——你应该知道的吧。」
「……唔、你、你在说什么!这个臭家伙!」舞显得有些退缩。
拳介交叠着两手并沉思了一会儿,表情纵然是一派凶狠,却掺杂着些许犹豫。
在思考大约三十秒后,他慢慢举起右手搔了搔头发说:
「……这条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只要现在当场攻击你们,将你们全部打倒也行喔。」
站在背后的哈密瓜,此时紧紧抓住了翔的衣服。
翔深知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过他却以从容的表情笑着说:
「这可行不通,你当这里是哪儿啊?这里是全世界的第二都市中心新宿车站喔?」
现下已经来到返家人潮涌现的时刻,周围的人多如浮云一般。虽然以舞的运动神经大可以不买车票直接越过围栏冲来,不过到时翔他们四人若分别往不同方向跑去,在目前如此混杂的状况下,这里又是一个有多线电车交会的巨大车站,即使追兵是天才控球手|乔治?贝斯特(注9),翔也有自信随机坐上某辆电车甩掉。
「真是个卑鄙家伙。」拳介察觉此事后,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声。
「麻烦你说有智慧。」翔努力挤出邪恶的笑容。「那么你决定怎样?假如让我们就此逃掉,说不定就再也不会见面罗。要嘛就两个星期后,跟我正正当当地打上一场,还是说——」
接着,翔一脸像是好莱坞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大坏蛋那样,用力勾起一边的嘴角挑衅说: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吗? 」」
这是拳介之前说过的话。
不答应这要求就不是男子汉。
翔如此深信着。
但是——
「说什么傻话,我为什么得做这种事。」
拳介却只是叹了口气,四两拨干金地推开事情。
「你……为啥!?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敢跟我打吧!?」
「白痴,怎么可能。也不想想你之前被我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就算是和你打,对战结果根本就可想而知,在那种只为了作秀的地方打也没意思,我想要的是打从心底互相残杀的战斗。」
「唔……!」他说的没错,老实说就以现下的状况面言,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赢拳介,所以翔才想将对战日期压在两星期后——
「这种事,等你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时再吠吧。」
拳介不痛不痒地说道,他两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身。
「真是可笑,根本就无聊到了极点。」
「给、给我站住!塔堂!」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去你家或学校攻击你们,反正你们就只是想逃跑嘛,我等哪天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再打。还有,哪天你真的做好觉悟打算使用空罐击倒我们,随时都可以放马过来,到时我一定奉陪。」
拳介迳自说完后,以肩膀隔开人群缓缓离去。
「站住……给我站住!别想逃走!」
翔不愿放弃地吼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还以为发生什么事而纷纷将视线转向他们。
塔堂往前走到离约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转过身。
翔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我绝对会变强!你给我仔细看好,只要本大爷我认真修行,你根本就不是对手!」
「……」拳介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一像是揉眼睛般摸了摸左眼睑。
接着彷佛自言自语似地小声说:
「……对你来说太勉强了。」
「才不会勉强咧!我绝对、绝对会变强到能跟你一较高下!」
翔在剪票口旁的围栏边气得拼命探出身子嚷嚷。
「翔、翔!」
而他身后的哈密瓜,慌忙上前拉住翔的身体。
「……」
拳介看着这样的翔,依然面无表情地将手盖在左眼上,轻轻地并极为压抑地叹了口气。
「……随你便,假如到时你真的变强了,我会考虑考虑。」
接着他迅速转过身,这次再也没有回过头,迅速消失在人群当中。
舞在这段时间内不断来回看着双方的身影,然后她……
「喂、喂!拳介!等一下啦!」
就此慌慌张张追着逐渐离去的持有者。
当对方气息完全埋没在人群之中,奈染弥和耶儿两人这才放松了警戒,她们两人因为担心对方会直接攻击过来而十分紧张。但翔的眼神却有如面对惊涛骇浪仍不断向前挺进的船长,死盯着两人身影消失的方向。
「唉……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就在奈染弥发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叹息声时,始终像演默剧般不发一语的耶儿,紧接着开口说:
「请问翔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从明天开始就要修行,绝对要让塔堂见识见识变强后的我,让他想要跟我一决胜负——绝对要让那家伙承认我的实力。」
——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大家。
「如果塔堂点头同意在运动会上与您决斗——请问是否有胜算?」
翔断然地大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咦……咦咦咦咦咦!?小翔!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啥都没想!虽然没想!但总之我一定会做到!就让我来吧!」
听见翔如此愚蠢的发言,奈染弥顿时像是要将西瓜皮吞进嘴里般瞠口结舌:耶儿则错愕到像是要啃西瓜一样嘴巴始终开开的。
「不要紧!只要从明天开始拼命练习,总觉得好像一定有办法做到!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就得拼了不是吗!对吧!?哈密瓜!嗯……?喂,怎么啦?哈密瓜。」
哈密瓜仍紧紧躲在翔的背后。为啥要躲起来?明明那两个家伙都走啦!翔这么想着并回头看,然而哈密瓜却像只小老鼠般迅速躲入死角。当翔问「喂,你在搞啥鬼啊」并且想转过身看哈密瓜的脸时,哈密瓜则继续顺着翔的动作再溜入死角。翔说句「喂」转过去,哈密瓜便迅速溜到另一边。两人就这样转!溜!转!溜!转!简直就像是猫正在追自己的尾巴般,不停地在打转。
「好了,也该给我停下来了。」
当两人完成若在花式滑冰项目就可算是三圈艾克索跳的动作时,翔一把抓住哈密瓜那不断跳动的侧边马尾。
「呜! 」
哈密瓜终究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仍然将脸撇开,避免两人四目相接,而她的下巴彷佛鲛鲸鱼般用力往前凸出,表情像是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双亲责备的不良少女般别扭,还用力踢着根本不存在的小石子。
「喂,你在气什么啊?又不是已经失败了。」
「……说反了啦。」
「咦?」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嘛!?难道对我的实力就这么不安吗!?」
「……喂、喂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哈密瓜恐怕是对此举大为不满,只见她以愤怒的眼神瞪着翔。
但是翔会这个做,就是因为已经有了莫大的觉悟才会下如此的重大决定。他原本还以为这样就能改善最近与哈密瓜交恶的关系,还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她的信赖……
「……算了!」
面对一头雾水的翔,哈密瓜气呼呼地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向搭乘回程电车的月台。
「这是啥态度啊,对吧?」
翔的嘴嘟到几乎能顶盘子了,他转过头望向奈染弥。
「哈哈哈……」
奈染弥则看似为难地笑着。
「你们在做什么啦!?快点回去了啦!」
人在十公尺前方的哈密瓜回过头,火冒三丈地叫着。
——————————
没错,一切都发生在三个月前,那是在高二暑假的时候。
……还记得那天午后阵雨如坏掉的莲蓬头般不断狂下,接着宛如香烟火苗迅速消失。
因为嫌雨伞麻烦而不想撑起,也觉得全身淋湿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年,始终是憎恨着这整个世界而活。
……塔堂拳介在这天,尝到人生中最冰冷的吻。
——————————
当时真的觉得,为什么会如此无聊。
当时真的觉得,为什么会如此愚蠢。
当时觉得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全都无聊到了极点。
前往不知为何要去的学校,念些毫无意义的书、作功课与考试。面对只能夸耀自己做过的坏事,才能维持自我存在意义的下流同学;只会躲在一角嘲笑他人的卑鄙家伙;满脑子只想脱掉内裤的愚蠢女人;不断看他人脸色奉承的老师;嫌孩子碍事而远走的双亲;只会耍大牌而无法出入头地的无能警官。
这当中让人感触最深的,就是一脸悠哉活在这白痴世界中的多数人,根本就是群感受迟钝的蠢蛋,令人看了不耐烦到想吐,有很多次甚至气到想动手杀了那些人。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获得满足,不管吃什么、看什么、玩什么,就算是喝酒、抽烟,或是抱任何女人、和任何人打架都一样。
都只会更加心烦气躁而已。为什么会如此不愉快,其实自己心知肚名,原因就在于一年前,拳介放弃拳击的那个时候,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正因为了解到那事件是问题的核心,这样的事实更是让拳介怒从中来。
——愚蠢毙了,究竟要对那件事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啊。
拳介对自己产生出一阵反感,不过是放弃拳击而已,居然会变得如此欲求不满。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论是自己或是世界,这全部的存在都让人倍感无趣。
这种世界直接毁灭算了。
既然它不会自我毁灭,干脆就由我亲自下手。
只要我有那股力量,一定会!
……哗啦哗啦哗啦
……还记得那天午后阵雨如坏掉的莲蓬头般不断狂下,接着宛如香烟火苗迅速消失。
因为嫌雨伞麻烦而不想撑起,也觉得全身淋湿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年,始终是憎恨着这整个世界而活。
——终于,实现这愿望的机会来临了。
从以前他就习惯在自动贩卖机买蔬菜汁来喝,这是还懂得自我管理身体状况的那个时候所留下来让人不愉快的习性。
这是买完之后才有的想法,当然也已经无法退货。
拳介无奈地啐了下舌,他在拉开拉环后,将冰冷的罐口贴近嘴唇。
——忽然间,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女正与拳介接吻。
不知为何,他对那冰冷异常的嘴唇记忆极其鲜明。
少女装扮令人不可思议,她身穿以红、绿等鲜艳颜色混杂如妖精般的连身裙,头发长度只到肩膀,发色如溶化的巧克力般均匀摹丽,肤色则是彷佛经过日晒的褐色。她双眼紧闭,睫毛上还沾有些许雨滴。
少女移开嘴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是你把我叫醒的啊?』
如此嚣张到极点的口气。
拳介震惊不已,因为对方忽然在大雨中现身还与他接吻,还大言不惭地说出如此莫名的话语。她的打扮奇怪,就连脑袋也很奇怪。
『你这家伙又是谁啊?』
接着,少女向上睇睨着拳介。
大雨之中,她浑身湿透地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我是蔬菜汁的罐子。』
拳介盯着眼前少女数秒钟后,喃喃地吐出『白痴什么啊』
然而那名少女居然一拳揍了过来。
他真的觉得是在耍什么白痴啊。
拳介在大雨中与少女大打出手后,独自回到自己一人住的公寓里。但是不知怎么搞的,那少女居然紧跟着自己回到家中。
虽然当时他心想,要是她再这么嚣张就要强暴她,然而在看到少女伸手拉了一下右耳上耳环的瞬间,拳介不禁想大笑出声。
他此时的第一个感想是——也太蠢了吧。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得到了『力量』。

一股能够毁灭这个无聊世界的力量。
拳介决定将那名少女安置在家里。
少女之所以会化成人的模样,似乎因为希望人类能更重视罐子——但是,这位少女完全不在意此事,无论拳介将其他罐子当成烟灰缸或是踩烂,她都不以为意。
『我以外的其他罐子变成怎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就是她的理由,她的个性似乎是非常自我中心。
因为此时是暑假期间无需前往学校,所以拳介和这位少女相处的时间特别长。某次那少女忽然吵着要钱,拳介就在心不甘情不愿的状况下,将双亲寄给自己的零用钱交给她,少女居然自己跑到街上去买衣服和化妆品。由于她看过前女友所留下来的时尚杂志,于是没多久她就变成那副模样出现在眼前。但是拳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个罐子,所以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当少女来到自己家中过了两天,拳介终于想起这件事情,但是少女却表示「我才没有名字」,无可奈何之下,拳介只好帮她想个名字。
经过一分钟的思考后,拳介决定叫她『舞』原因则非常单纯,因为拳介忽然想起自己最讨厌的某位拳击手有句格言,内容出现了蝴蝶、蜜蜂以及『舞』这几个单字。
少女被取了名字后,露出一脸怎样都无所谓的表情并发出「嗯——」的声音,接着继续啃自己手上的蔬菜。
拳介常常和舞发生争执,由于双方基本上都非常自我中心,内心完全没有尊重他人的精神,所以会这样可说是有其道理。
虽然是有稍微动手互相殴打,舞却没有采取其他更强烈的行动。至于所谓其他更强烈的行动,就好比像是离开拳介的公寓——或是动手杀了拳介等等。
虽然想动手就的确做得到,然而舞符合拳介的期望,拥有常识无法理解的特殊能力,只要有这些,几乎可轻轻松松杀掉大部分的人类。无论两人打得有多激烈,舞却从来不会对拳介这么做。
这也是必然的,因为舞若杀了拳介,对舞来说也是有许多麻烦。除了拳介以外,没有其他人有办法让舞少女化:当拳介察觉到此事时,内心可是不断狂笑。
两人之间确实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主仆关系,只要好好利用这点,想办法让舞的力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正当自己作此打算时,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从天而降。
在舞来到家中一个星期过后,一对男女前来造访。
他们是某个不知叫什么鬼的政府机构公务员,忽然擅自跑来说了一大堆事情,最后提出要求两人参加一个名叫空罐选拔赛的战斗。
当事情说完后,舞出手揍了那名男子,似乎是因为不满对方的态度。然而拳介没有出面制止,老实说对方那狗眼看人低的笑容实在是非常碍眼。
然而,拳介对话题的内容却是十分感兴趣。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其他像舞一样的『空罐』,并且是分成铁罐和铝罐两种。这个公务员为了统一罐子的材质而举办如此活动,只要战胜的那方,该种罐子材质就会被采用。
那是个非常可疑,并且愚蠢至极的理由,老实说,他非常怀疑这群家伙的脑袋是否正常。
但是那理由是否具真实性,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这下子,拳介终于能……
『没问题。』
拳介以撕牙裂嘴的笑容向对方允诺。
『重点就是,能在政府挂保证的状况下,让人随心所欲到处破坏吧?』
这根本是正如我意,而且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这是个能彻底毁灭毫无价值的世界,并且获得救赎的福音。
听闻此话的男子一面流着鼻血,一面露出有些怔楞的表情说:
『喔……真难得,居然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参加选拔赛,不过那边的空罐觉得如何呢?有打算参加吗?』
『正合我意。』
舞也是爽快答应了。
『意思就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罗?这很有趣嘛,刚好最近觉得过得太闲了,正想好好大闹一番啊。』
舞露出好战的笑容,一拳击向另一只手的手心。
『呵呵!得到了个好答案,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男子一边将可发现敌人的铁罐雷达拿出来,一边开口说:
『假如战败的话,这个空罐会有什么下场—— 』
『——由于怕有个闪失,所以让我再确认一次。』
拳介的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他无畏地开口反问:
『杀掉敌人的空罐真的不会有问题吧? 』
听见此话,男子浮出令人不快的笑容说:
『像在这种情况,其实算是正义。』
所以反过来说,如果被杀的话也算是正义就对了!
男子在发出沉重的笑声后,便与秘书两人一同离去。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谁管舞会变成怎样,甚至空罐们的命运会怎样,拳介对那些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就连对自己也是一样。
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管他是会就这样死去,还是有办法生存下来。
至少比这有如粪土的人生好多了。
——夏夜中,猎人开始踏出舞步。
『等、等一下!我们没有打算要战斗啊!』
在毫无星光的夜空之下,一位男子正位在十层楼高的屋顶上低头求饶。他的年纪约二十岁左右,穿着西装俨然是一副上班族的模样。
战斗已经宣告结束,舞的脚边有个破烂空罐正滚动着。
在开始搜索敌人的一个月后,这是他们发现到的第二组敌人,但是先前发现的那组却溜掉了。
所以这次——他们慎重地展开搜索,就在三十分钟前发现了这组敌人。
舞发动强袭,漂亮地将对方赶往屋顶。这次和先前不同,在人烟稀少的深夜出动可说是极为有利,因此能够不管他人眼光,随心所欲地展开行动。
『拜托!至少、至少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黑暗包围四周,男子在空无一人的屋顶上拼命磕头求饶,舞却有如踢足球般,一脚用力将罐子踢飞。
『不行喔,因为这家伙太卑鄙了,明明没办法打赢我,居然还想伸手拉我耳朵上的拉环,这可说是无法饶恕吧?这么弱,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存价值。』
舞放肆大笑后,将罐子踢向拳介。
拳介一脚踩住,接着用手指将铁罐立在男子面前。
『真是可惜。』
毫无情感的声音淡淡地如此说道。
接着,他抬起脚。
忽然衍生出一阵刺激的快感,拳介的背脊为之一颤。
这感觉,过去也曾体验过。
就是在拳击比赛的时候。
要给予已经站不稳的对手致命一击时的感觉。
原以为已经无法再体验到这种快感。
无论是努力或是汗水,那些全在体内狂涌暴动,犹如胜利的美酒般令人陶醉。
『住——住手!拜托你们放过她啊!! 』
察觉拳介意图的男子,一脸苍白地大声狂吼。
然而拳介的嘴角因喜悦而扭曲,简直是太过美好的疯狂瞬间。
拳介仰望天空,同时彷佛要撑破肚皮般激烈狂笑着。
『去死吧。』
对准罐子,拳介将那犹如断头台的脚重重踩下。
——————————
「……你怎么还在想啊。」
当回神过来时,他注意到舞的脸遮住了黯淡的日光灯出现在眼前。她就站在床旁边,低头看着自己。
此时,拳介两手枕着头仰躺在床铺上。
他目前身处于自家公寓,现在是午夜十二点,车站那事件至今已过了七个小时。
夜晚已经十分寒冷了,再加上这间破旧的公寓墙面单薄,更是让情况越显恶劣。拳介此时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舞也好像对酷寒没辄,夜晚外出时都会加件毛衣。
舞现在就是如此的打扮,也就是说她外出后刚回来不久。
「你跑哪去了?」
「出门时不是有说要去寻找敌人啦。」
「你去大地住的公寓啊。」
「不是啦,虽然可以的话是想这么做,但是那也得拳介没有做过那种约定才行啊,明明好不容易才查到他家在哪,居然还说不会在那袭击他们。」
因为有被敌人脱逃的经验,所以在发现翔等人时,他们没有马上攻击,而是先尾随在后寻找对方住处。
结果可说是非常成功,漂亮地将对方追到无处可逃。纵然对方躲到其他不知道的住处,但只要掌握住对方的生活圈,即使陷入持久战也对己方较有利。而且当拳介上学这段期间,舞去监视对方的住处与学校,翔等人就可说是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而已。
但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出这招。
「喂,拳介,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说啊?」
舞一屁股坐在床铺上,弹簧同时发出一阵刺耳金属声。
「……不晓得,就是想这样说。」
他也只能这样回答而已,因为当拳介注意到时,这些话已经脱口而出。
而已经和对方定下此约定,所以他们不能爽约发动突袭。因为要自己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他实在也难以苟同。
——说出那句话实在失策,根本只对敌人有利而已,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
拳介忽然觉得,或许是那个名叫大地翔的眼神促使自己这么做的。
「决胜负吗……」
老实说,他吓了一大跳。因为拳介根本没有想过由双方持有者对战来决定胜负,或许是因为大地翔不想让空罐战斗才这么做吧!
拳介稍稍拾起头瞄了舞一眼。
舞像熊掌一样将手指曲起,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彩绘。
——这家伙不就只是个罐子而已啊。
即使拥有人的外表,不过本质只是个无机物,绝对不是人类,而且也是持有者的所有物,只是个会动的物体,根本毫无人权可言。但是那家伙居然想自己出面战斗来保护空罐,根本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坦一白说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他这么做吧。
就因为对方那股勇往直前的傻劲,让他不禁稍微想手下留情也说不定。
「……可是……」
拳介的视线离开了舞,再次望向天花板。照明光源将眼前化成一片花白,拳介不由自主地举起手覆上左眼皮。
当他触碰左眼皮时,总觉得一年前的剧痛似乎随之再次复苏,让人不禁全身一颤。
在此同时,拳介又想起车站所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对大地所提出的打斗——
为什么……要拒绝?
是因为对方太不成熟了?因为觉得持有者为了保护空罐而战太愚蠢?还是只因为觉得麻烦而已?
总觉得这每个理由都是答案,却又觉得这每个理由都不正确。
……总让人……没来由地浑身发颤。
不是因为透过眼皮挤压眼球的关系,不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伤口所致,不能再碰了,总觉得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将袭向自己。
——不行。
拳介本能地将挤压左眼的手指迅速移开。
遭受压迫的左眼,在经过短时间如拉下黑幕般的昏暗后,又马上接收到日光灯的刺眼光芒。
此举让脑中忽然闪出的危险预感瞬间消失。
——别在那胡思乱想,我没有做错。
不对,即使有错也无所谓。
从现在开始要找出更多敌人,并且将其击倒。
就去毁灭一切吧。
这样就好了。
「舞。」
拳介撑起躺在床铺的上半身,同时望着舞。
「啊?」
「将那两个家伙揍得遍体鳞伤倒地不起,知道吗?」
舞好一段时间沉默不语,她面无表情地望向拳介。
「……了解,主人。」
舞眯起双眼,再次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
——————————
隔一天没来的学校,完全如自己所料那样,让人不禁露出苦笑。
同班同学果然还是一样无意义地继续浪费青春,教室内和平的气息多如沸水般不断涌出。就算翔等人遭遇致命危机,或是下了会左右人生的重大决定也一样,这群家伙绝对还是会像个笨蛋般继续露出笑容。
上课一如往常顺利进行,没有发生任何突发状况就结束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宛如白日梦般,让人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即便自己深知和平就是如此。
午休时,翔独自一人走出教室往教职员室走去。
人称『战火美术老师』的八坂老师,依然如同往常那样热血沸腾到令人不知所措,因此对翔而言,就连抱持着宛如老师爱用的狐蒙画笔尖头那样一丁点的操心都不需要,但是他仍然有必要去聊几句。
「老师,在这种季节只穿件背心和运动长裤不觉得冷吗?」
「反正只要画画就会忘记冷啦!嘎哈哈哈哈哈!」
「嘎哈哈哈哈哈!肚子不要紧吗?」
「要是这种程度的寒冷就拉肚子,那就没办法画画啦!哇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这样啊,不要紧就好。」
翔点点头行过礼后,迅速转身准备走出教职员室。
……这时——
「只有三年的时间,老师究竟能教授多少东西给学生啊,大地。」
背后忽然传来不知该说是阳刚或是阴沉的声音。
「对于误入歧途的孩子,我们老师会用言语和教育拼命将他们导入正途,但假使这么做无法奏效时,我认为老师们能做到的,只有代替他人让那些孩子打到气消为止。只要让孩子们尽情地打,他们必定会在某天察觉到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不正确的,所以啊……」
战火美术老师如此说着。
翔没有回过头,依然维持着将手放在门把上的姿势,仔细聆听老师说话。
「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大地。」老师只是木讷地说着。
明明表现得如此朴实,听起来却又相当温柔。
「只是大人卷入了小鬼们打架而已,别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你是男孩子吧!既然这样就别在那边穷担心!」
「……老师,谢谢。」
真是喜欢老师这一点。
翔步出教职员室。毕竟肚子饿是没有办法打仗的,为了放学后的修行,他得趁现在赶紧填饱肚子才行,那要吃什么好呢?
话说回来,刚刚那位仁兄真的是选错指导科目了耶。明明比起拿画笔,他还比较适合去拿扩音器。真是的,这是哪个年代的故事啊。
「……实在是……拿他没辄。」
大批学生前往福利社,就像是一群蚂蚁冲向落在地上的方糖般来回穿梭。翔兀自呼吸了几次稀薄的空气,再轻轻用手按住自己发热的眼角。
该选哪里作为修行地点是个问题,就像是假如迈克?泰森没遇上库斯?达马托这位名教练,他能否成为世界冠军也教人存疑。所以,有办法将本大爷我的潜力发挥到极致的人才,可说是不可或缺的关键。
已经没时间了,要是不赶紧加强实力让塔堂点头答应参加决斗,就赶不上两个星期后的运动会。虽然是没什么必要坚持参加运动会所举办的格斗大赛,但如果是在众人环视的地方对战,总觉得会比较安全。
一放学,翔马上开始寻找他理想的修行地点。
「我也要一起去。」
——忽然间,始终在翔隔壁座位上,像是正在泡温泉的水豚般将下巴顶在书桌上的哈密瓜,迅速拾起头用那睡眼惺忪的双眼望着他。
「没关系啦,你就继续睡吧。」
「为什么?难道我不能一起去吗?」
「……谁叫你……」
自从昨天回家后,哈密瓜对翔的态度就一直没有改善。虽然开口搭话是有回应,不过却总是避开翔的眼神。因此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似乎对翔采取的行动极为不满。
「……算了,总之要记得安分点喔。」
「小翔!!你打算去找练习的地方吧?既然这样,奈染弥也要一起去!」
「既然主人想与同行,我也将陪伴左右。」
奈染弥和耶儿两人一副像是想吃菠菜的小白兔般跟了过来。
「……真是的,到最后还是变成这么大阵仗。」
真是没办法,翔原本还希望能像小拳王矢吹丈那样孑然一身地展开修行呢。于是,翔便带着三位少女一同走出教室。
由于弓月是私立学校,因此这类的社团活动可说琳琅满目。
就翔所知当中,包含没有得到预算的小团体同好会在内,有摔角、相扑、弓道、空手道、搏克、截拳道、剑道、合气道、柔道等等。附带一提,与其说是截拳道同好会这种以格斗技为主的社团,倒不如说只是一群李小龙迷聚集在一起而已。
翔决定先前往有认真进行社团活动的柔道社。
该处因为是柔道社与剑道社共同使用的练习地点而被称为柔剑道场,是一间采平房式架构的大规模建筑物。当翔等人到达时,已有许多社员发出气势壮大的吼声勤奋练习中,加上那有如火药爆炸声的竹剑打击声不绝于耳,还有柔道社员被趁机摔出去撞击在杨杨米上那如大炮轰炸的声响,因而地板总是不断上下震动。
四人就这样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因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撼而呆愣。
「大家……都是很认真地在练习耶。」奈染弥小声地呢喃着。
「真的要参加吗?」耶儿显得有些担心。
「你一下去根本就马上被宰了嘛。」哈密瓜似乎有些瞧不起人。
「说、说啥鬼话!只不过是这种程度有啥好怕的!」
翔像孩子王一样甩掉脚上的鞋子,并且以有如要脱下内裤的气势般一把将袜子扯下丢开,威风凛凛地跨过门槛。
「打扰啦——!」
翔发出豪迈的吼声并大摇大摆地往前迈进。由于道场中一半是木制地板,另一半是榻榻米地板,因此进去的时候一定得要光脚。由于翔擅自闯了进去,紧跟在后的哈密瓜等人便慌慌张张脱下鞋子与袜子进入里头。
「听好啦听好啦!我是一年C班的大地翔!有一事想请教柔道社的主将大人!希望能尽快出来见上一面也!有没有听到!」
原本喧嚣吵杂的道场,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接着武道家们皆露出锐利眼神,一口气全集中过来。
「听好啦听好啦!听好啦听好啦!听好……听好啦……」
翔一开始只管拼命出声威吓,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在搞笑的世界中,这便是所谓的出落(注10)。
「……喂,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一位顶着光头、身材强健,五官有如花岗岩,外表看起来极为强悍的人走了过来。看他身穿柔道服的模样,只要他不是什么角色扮演狂热者,应该就是一位柔道社社员吧。
「你、你、你就是柔道社的社长吗!?」
「是又如何?」五官如岩石,表情果然也如石头般刚硬。
翔此时已相当害怕,不过他仍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为了不输给对方的压力,翔气势惊人地大喊:
「喂!跟我一决胜负!」
此话一出,岩石表情不禁震了一下,同一时间哈密瓜差点滑倒在地。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不知不觉就顺势说出口……算了!总之跟我决斗!我要看看你是否够资格成为我的指导对象!」
「……意思是打算来踢馆的啊。」
「正是!是男人的话就给我接受挑战!」
「你会不会格斗技?」
社长稍稍摆出架势,宛如岩石的轮廓逐渐加深。
「稍微会一些自我流派的巴西战舞。」
「巴西战舞?」
「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呜!」
翔倒立后,双脚随着节拍开始不断扭动。
「……」
咻咻咻!踢!
「啊喔呜!?」怎么忽然间就动手啊!
「喂,我说你们,这家伙似乎想玩玩,就疼爱他一下吧。」
是!一股血气方刚的回应传来,接着柔道社员们如排山倒海般涌向倒地的翔。
「等、你、你们要做啥啊!我只想找那家伙一个人而已耶!喂!喂!」
翔有如岸和田花车祭的神轿般,被数名强壮的男社员给用力抓起带往榻榻米区。至于哈密瓜、耶儿以及奈染弥,没有一人愿意出面相救。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实在难以用笔墨形容。
只有一点,就是翔多少能了解吉葛罗的心情了。
要做牡丹饼时,将米捣碎一半可改变口感,假如以和叶子用语来形容,正是『半杀』。
此时的翔,似乎能了解牡丹饼的心情。
……真是的,练柔道的那群家伙各个都太粗暴且难以沟通,果然是男人的话,就得学空手道才对。
翔重新振作后,便直接冲进空手道社。
「打扰啦——!听好啦听好啦!我是……」
——二十分钟后。
要做牡丹饼时,将米完全捣碎称为『全杀』。真没想到牡丹饼居然是走在如此的人生之中啊——以上乃是翔一步一脚印,几乎快飘出泪来所体验到的共鸣。
接下来无论是合气道、相扑,就连摔角翔也都勇往直前地冲了进去,结果全都光荣战死。
「可恶……不管是哪个家伙,通通都无法了解我的热血壮志!」
翔拿着一罐哈密瓜汽水,冰敷那被打得凄惨无比的脸,口中还不断碎碎念地抱怨着。从绕行社团开始至今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左右。
四人因为疲惫而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走向校门口。现在周围已一片漆黑,而且相当地寒冷。非常怕冷的奈染弥,此时已缩得像只仓鼠般弯曲着身体,身上还披着耶儿脱下来给她的制服外套。
「明明就是小翔不对~谁叫你老是一副要去打架的模样。」
奈染弥驼着背又披着耶儿的外套,假如她再叼根烟管的话,简直就像是村民想去花街逍遥一样:她抬起头,以责难的眼神望向翔。
「吵死了,是对方的度量太小啦。」
「不过里面也有愿意听你说话的人啊。」
宛如在打双人桌球般跟在翔斜后方的哈密瓜,插嘴进来说道。当中确实也有这种人,不过当翔开口说想在短时间内有效率地变强的瞬间,全都被对方拎着脖子轰出去。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吧?赶快放弃啦。」
「吵、吵死了!才没这回事哩!」
「你明明就只是个门外汉,即使现在临时抱佛脚也只会受伤而已啦。」
「给我闭嘴!我说要打就是要打!」
的确,这又不是哪来的军队式减肥特训课程,依常理判断,想在两个星期内变强可说是比登天还难。即使翔平常有在做运动,对自己的体能有一定的自信,但格斗技和运动是两回事。
哈密瓜现在一脸想冲上去咬人的表情,并带着攻击性的语气开口说:
「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战斗,只要我打赢舞就可以了嘛,你只要乖乖躲在一旁看就好。」
「喂,这啥意思啊,你果然反对我和塔堂决斗啊。」
「这是当然的啊!」
哈密瓜忽然激动地大叫出声。
「我不是就一直在说吗!交给我就好!你却傻呼呼的随着男屋的话起舞!难道你是笨蛋吗?」
「你、你这家伙说什么!?」
翔不禁气得火冒三丈,对挑衅的话也同样回敬。
「你就这么想战斗吗!?这样就跟塔堂他们一模一样了耶!」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你出面战斗!我有战斗的力量!我能成为你的力量!所以就交给我嘛!」
「什么就交给你,我说你啊!」
「好了,你们两位。」
奈染弥介入正在校门口前争吵不休的两人。
「明明都是同伴,这样争吵也不是办法唷。总之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得专心寻找练习地点不是吗?其他事情等之后再来想吧?」
「奈染弥你赞成翔去战斗吗?」
哈密瓜锐利的眼神一扫过来,奈染弥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发出「嗯!!」的声音思考
一会儿后说:
「开始的确是吓一跳……而且一想到假如小翔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非常害怕……不过这是小翔自己所做的决定,再加上小翔是个只要一说出口,没有发生非常严重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决定的那种人嘛。」
「……为什么你能这么简单就想开啊。」
面对一脸困惑的哈密瓜,奈染弥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说:
「因为奈染弥相信小翔呀。」
「——!」
奈染弥微笑着,同时因为害羞而不断摆动披在身上的外套。
「如果是小翔就可以做得到,因为小翔从以前就总是有办法解决所有的事情呀!而且奈染弥一直在身边看着,所以才会相信小翔唷。」
「……」哈密瓜失神地陷入沉默。
翔有点害臊地擦擦鼻子说:
「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而且……」奈染弥俏皮地吐吐舌头。「说实话,我也希望小翔能帮耶儿出一口气。
「主人。」
「喂,别说那么阴险的台词啦。」
「耶嘿嘿,不过小翔,假如真的太勉强的话就算了唷?」
「嗯,我也没打算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可是我一定要变强,让塔堂同意参加比赛才行!」
「加油唷!小翔!奈染弥会一直帮你加油的!」
「没问题!放心交给本大爷吧!」
翔向着夜空挥拳,奈染弥露出笑容拍手哄闹着。耶儿见到此状,也面无表情地仿效主人拍起手来。
只有哈密瓜独自站在较远处,像是闹脾气般不悦地低着头。
「……什么嘛,都只听奈染弥说的话。」
「喂,哈密瓜,还想说什么吗?」
「没有!」
哈密瓜气呼呼地转过头,用力鼓起脸颊,嘴唇也嘟得跟啄木鸟没两样。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算了,比较重要的是修行地点该怎么办?毕竟已经将社团全走过一遍了……」
就像奈染弥所说的,他当然不可能去打场毫无胜算的仗。
得找个确实能变强的地方才行……而且塔堂很明显有学过某种武术,虽然只交手过一次,不过他确实……非常强。与他正面对打应该是很勉强,要是没办法好好利用拳介战斗方式上的弱点,想赢实在是不太可能。
——塔堂的战斗方式……看那架势应该是拳击才对,而且打倒我的那招就是反击出拳,至于舞的手上也绑着拳击手才会使用的拳带。
「拳击手啊……弓月又没有拳击社……等等?」
拳击?
脑中怱然闪过什么,总觉得过去好像有某个跟自己走得很近的家伙说过这单字……
「唔嗯?」
翔一副黑猩猩的表情眺望着星空沉思,总觉得只差一点就会想起……记得他是……
就在此时,一道不识好歹的引擎声忽然传来,扰乱了最为重要的集中力。
那个引擎声就像是一只斗牛被麻药打中却还开口唱诗歌般,在南校舍通往大门的直线道路上,似曾相识的车灯发出耀眼光芒,慢慢往这里靠近。
接着,摩托车在来到翔等人旁边后停下。

「嗨。」
骑士在推开护目镜后,送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嗨——吉葛罗同学,足球社的活动结束了?」
「嗯,大家正准备回家吗?」
「罗唆,别露出一副自以为是同伴的表情啦,我可是正在想事情耶。真是的,居然还给我耍帅骑车上学,你这样根本就不可能会受欢迎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呀!」
哈密瓜因为近距离接收到翔的惨叫声,此刻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咪般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你忽然大叫个什么劲啦!吓死人了!」
「我想起来了!喂!配角!记得你之前说过,为了能受女孩子欢迎,国中的时候有去培训场学过拳击吧!?」
「又、又不是为了受女孩子欢迎才学的!」
吉葛罗眼神飘移不定地拼命否认,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
「明明你这家伙就是为了受欢迎才加入足球社,并且还骑车上学不是吗!?拳击也是这样对吧!根本就是明显到不行!你浑身散发出这种意念喔!」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这种事我不想听!」
吉葛罗隔着安全帽抱头,似乎被人碰触到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心痛秘密。
「反正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受欢迎,抱歉呐,我居然是这种个性,真的是……嘟嘟囔囔……」
「这种事现在怎样都无所谓,重点是拳击!培训场离你家很近吧?快带我去那里!」
翔用力揪住吉葛罗的肩膀前后摇晃,让他从忧郁的深渊中复活。
「反正、反正——咦?去培训场?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变强啦!难道培训场会开烹饪教室吗!我有个非打不可的对手啦!」
「——」吉葛罗的脸色瞬间完全变了。
「……翔,你是指先前跟你打架的那个人吗?」
由于吉葛罗的表情太过于认真,让翔不禁有些却步。
「是、是啊,没错,运动会有格斗技比赛吧?我非得要和他在那里对战并且获胜。」
「不行。」
吉葛罗马上开口拒绝,并且不容辩驳地开口说:
「翔是绝对无法打赢塔堂前辈的。」
「你——!」
面对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打击,翔如同遭人殴打头部般冲击瞬间传遍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你……!」
会说出那个名字……
「你说塔堂前辈?吉葛罗,难道你认识塔堂!?」
「……」
吉葛罗默不吭声,只是以宛如寒冬般的冰冷表情望着翔。
不光是翔,就连其他三人也同样错愕,因为从没想过会从吉葛罗口中听到这名字。
翔认为吉葛罗可算是和平的象征,对于已将一只脚跨入那满是战火与鲜血混杂交错世界的四人来说,他是个可用一条线完全隔离分开的人,是世界另一头的人民,然而——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边世界的人……难道、该不会是、这怎么可能——
忽然间,翔的脑中浮现出最让自己害怕的某个想像。
「吉葛罗……难道说,你也有参加选拔赛……」
「选拔赛?」
吉葛罗莫名其妙地扬起眉毛,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塔堂前辈是培训场的人,比我大一岁。」
「原来……是这样啊……」
翔如释重负般地开口:「……啊,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那个时候才……」
现在回想起来,当吉葛罗和拳介在垃圾集中场对峙时,两人的模样都有些奇怪,原来是彼此认识对方啊。
「什么嘛,这种事就早点说啊,为什么你故意不提呢?」
「因为……总觉得这样好像背叛了塔堂前辈……」
「真是的,你这个死脑筋……嗯?等等,这么说,现在塔堂也还在那个拳击场吗?」
「没有,塔堂前辈已经不去那里了,大概……有超过一年的时间了吧。我国中三年级暑假时,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没有再去培训场了——不对,已经完全放弃拳击了。」
「放弃拳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吉葛罗为难地撇开眼神。「我不能说,因为这关系到个人隐私。」
老实说,翔真的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总觉得那里面藏着拳介的秘密,不过翔非常了解吉葛罗在这方面很有原则。
「……我知道了,现在我就不问这件事了,但是你得带我去培训场。」
「不行啦,如果是要在运动会上对打,那不就只剩下两个星期而已吗?这样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打赢真正的拳击手嘛,我有实际体验过,所以很清楚……而且就连塔堂前辈其实也不愿做这种事……」
吉葛罗顿时闭上嘴,脸上的表情仿佛想咬牙将痛苦回忆啃碎一般。看来过去发生过很严重的事情,但翔现在实在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我很清楚这件事太勉强了,不过我还是非打不可啊!」
「我不想开玩笑,这很有可能会危及到性命,劝你最好直接弃权。」
「不行!我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为了获胜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哈……」因为不能说关于选拔赛的事,所以翔一急之下吼出瞬间想到的谎话。
「哈密瓜会被抢走啦!要是输给塔堂就不妙了!」
只见哈密瓜的马尾顿时如冲天炮般倒竖。
「咦、咦咦咦咦咦唔呜!」
翔急忙捂住哈密瓜的嘴巴,并且用力将她拉近自己身边。
「喔,很害怕吗?哈密瓜,不怕不怕。不要紧的,我一定会获胜让你成为我的人,绝对不会把你拱手让给那种家伙。」
「唔呜~!唔啊!唔呜!」
哈密瓜满脸羞红,还一副像是刚被渔夫钓上来并抱在怀里的鲤鱼般扭动身体挣扎。虽然翔被哈密瓜一口咬住自己的掌心,却仍像是挚爱将被夺走的吟游诗人似地悲壮。
「原、原来如此……这样的话……确实说什么都不能输了……」
单纯的吉葛罗马上信以为真。等到哈密瓜终于平静下来并将手移开后,哈密瓜怒眼瞪向翔并小声地说:
「(等一下,翔,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耶!》」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啊,老实说连我自己都吓一大跳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赢了,我就得变成你的人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
「你~~~!?」
噗休——!休休休休休!
转眼间,哈密瓜脸红到像只煮熟的章鱼,而圆球发饰内的哈密瓜汽水也不断激烈冒泡。
这家伙在认真啥啊,真是个有趣家伙~当翔的内心如此OS的时候——
一脚猛踹!忽然间,人称阿基里斯死穴的部位传来一股强烈冲击。
「好痛!搞啥?」
回头望去,奈染弥一脸玛琍兄弟里的坏蘑菇那种表情,她一语不发地用力踩住翔的脚。
假如现在是游戏里面的话,绝对会播放掉到画面外摔死的那首招牌音乐。
……喂,搞啥啊,你这样的演技在这种情况下是多余的喔,会让吉葛罗起疑的啦。
吉葛罗此时用手撑着下巴,正绞尽脑汁来回思索着某些事情。
「嗯……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对,果然还是不行,你应该寻找其他解决方法才对。」
「真是龟毛的家伙,就算你说不行我还是要照打,既然不能去你那边的培训场,我就去找其他地方。」
吉葛罗感受到翔的急切后,他沉吟着并思考了一小段时间说:
「……既然不管怎么解释你都不了解的话,实际体验看看应该就会懂了。」
口气净是不适合从他嘴中说出来的傲慢。
「我知道了,那就带你过去吧。」
吉葛罗的家在弓月学园东边,就在离奈染弥的公寓有段距离的商店街附近。
骑车过去约需三十分钟。由于翔有拜访过几次,所以他没有与吉葛罗同行,而是带着哈密瓜等人一起搭公车来到商店街。
挂有【小甘鲜鱼店】这种会让旁人怀疑命名者是否正常的无脑看板的这间店,正是吉葛罗的家。在有如杂货店般狭小的一楼店内,每天早上都像鞋店那样,摆放着自东京湾打捞上来的各式海鲜。店内拉门后方是六块榻榻米大的客厅,从该处的木造楼梯上去,便是甘字家平常生活的二楼。
如此乡土味十足,连『阿寅』(注11)似乎都会从中走出来的老式住宅里,令人困扰的是房间很少,所以吉葛罗似乎与四位姊姊睡在同一间房里。
而且也不知是动了什么手脚,那四位姊姊都是说像又太不像双亲的美女。根据小道消息指出,该房间中只有两顶上下铺,所以说只够四位姊妹花们各拥有一床位。
那么吉葛罗到底是睡哪儿呢?根据小道消息,吉葛罗每天轮流造访每位姊姊的床铺,并且趁机将姊姊当成抱枕拥在怀中入眠。假使星期一是与一子姊姊入眠的话,星期二便前往二子姊姊的床铺,简直就像是将军府中的后宫一样,可说是左搂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状态。
而且吉葛罗本身抱起来的舒服程度以及那可爱模样,在姊姊们之间可说是拥有超高人气,所以经常爆发赌上吉葛罗的争夺战而搞得家中鸡犬不宁。倘若情况真是如此,简直就是不可饶恕。虽然吉葛罗辩解着说「才、才才才才没有这种事哩!完全没有!」,但既然这样为何要如此不安,实在是有瓜田李下之嫌。
当他们到达该处已经是晚上七点过后了,由于这里只营业到晚上六点,因此理所当然铁门已经拉下。就在翔用手机连络后,先骑车回到家中的吉葛罗穿着一身运动服从后门现身。
他好像没吃晚餐就跑出来了。
实在很想与那些美女姊姊们打声招呼再走,特别是高三的三子与高二的四子。由于先前大叔在电话中有提过,要将她们两位通通嫁给自己,所以真想早将她们两人收为已有。但是现在最凝事的就是那位大叔,只要黄汤下肚,东拉西扯地说个没完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样还不打紧,要是他在哈密瓜或奈染弥面前口无遮拦说出那个秘密AV联盟『~G and/一丝不挂的天使们~』一事,我的人生可就真如字面所说那样直接叫了the end(注12),非常地危险。
「来,我们快走吧,因为那边基本上八点就结束了。」 。
吉葛罗话一说完,便小跑步往前冲去,翔等四人则尾随在后。在许多店家皆已打烊的闲静商店街上奔跑约十分钟后,吉葛罗停下了脚步。
宛如玩互挤游戏般紧紧相连的商店中,有间水泥建筑物特别突出。它不像其他商店那样采开放式店门,出入口仅有一个小拉门,而且窗户数量也不多。水泥墙壁像家鼠毛色一样,有些部分还没有涂抹上油漆,就这么显露出原本的模样,给人一股沉重的封闭感,强烈散发着不愿有人接近的气息。
倘若入口没有【赤沼拳斗培训场】这个招牌,就算被人误以为是那些身上有刺青的平头大叔们进出的事务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吉葛罗以熟稔的模样拉开拉门,对着里面大叫:
「叔叔——!你好,我是五郎。」
吉葛罗一定进里头,翔等人则紧跟在后。
眼前是个只求努力精进,同时又讲究精简而取得良好平衡的培训场。
擂台、椰子般大小的拳击袋,还有像俄罗斯套娃娃那样排在一起的大、中、小沙包,墙上有一整面假想对打用的镜子,以及如废弃垃圾般摆放在角落的哑铃及杠钤等设备。
看来此建筑物会有这样的构造,是为了保有可吊起上述设备应有的强度,并且避免练习声吵到附近邻居所设计,当然部分理由也是为了隔绝外来噪音。
几位练习生站在镜子前做假想对打练习,有的则在跳绳,有些则是在做伸展操。擂台上则有一位带拳套年约二十岁的男子一边呐喊,一边规律地挥拳用力击打中年教练拿的手套。
整问培训场充斥着那些人的汗臭味,而身上不断宣泄出的斗志与热气温暖了整个空间。培训场正是如此的场所。
听见吉葛罗的呼唤,一名男子从培训场深处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颗状似篮球,实际上是称为药球的沉重大球。
「哦!是你这混小子啊,没想到是阿甘家的五男小弟来啦!」
确认过来者是谁后,男子将手中的药球抛向吉葛罗。
「哇!真是的!我不是五男小弟啦,叔叔,即使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也还是算长男耶!」
接过飞来的药球后,吉葛罗一脸苦笑地回应道。
该名年约五十岁的大叔留有一头小卷发,身材相当高壮,比起在这种拳击场上,他更适合在相扑场担任指导。当对方大摇大摆走过来时,那鼓起的硕大肚皮上下抖动:老实说,这种事只需要女性胸部来表现就已经足够了。
「长男啊?长男是指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吧,看你这样营养不良的样子不可能继承鱼店吧。就连阿甘也说要让你给人招赘,然后继承该户人家的家业呐。」
「初次见面,您好,我才是真正的长男。」
翔一把将吉葛罗推开,潇洒地开口打招呼。
「嗯?你是……」
「我是预定接收甘字家三女和四女并且继承店铺的大地翔。」
「喔喔!你就是那个『阿大』啊!阿甘可是常提起你这混小子喔!这样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准备继承阿甘家业的女婿啊!哈——哈哈!俺就是这培训场的社长赤沼!」
「请多多指教,由于听闻这位冒充的长男过去有在您府上受过训练……」
「哦!|对啊!因为阿甘拜托俺,要把这五男小弟训练到能独当一面而寄放在这,但是这混小子完全不行!这副软脚虾模样,让人不禁都快怀疑他是不是两腿问真有长个小鸟蛋!跟他比起来,你这小子的脸看起来还有点像在外闯荡过,算是挺有发展性啊!没想到小三居然有这样的男人耶!」
「您认识三子小姐吗?」
「这是当然的啊,那小妞可是常来打沙包,面对这样不让须眉的剽悍小妞,应该是挺累的吧?」
「没这回事,虽然平常是那个样子,不过钻到床里可就乖了。」
「哈——哈哈!这样啊!没想到那个霸王三有这么一面!」
「四子小姐反而就比较积极,平常虽然表现得文文静静,不过在那种时候就非常激烈,而且声音根本就像怪兽一样吼——地猛叫喔。」
「原来如此!没想到那个内向的阿四是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话说你后面那几个小妞是谁啊?从刚刚就一副快抓狂的样子,你不会痛啊?」
「……不,痛得要命。」
奈染弥小姐,拜托你不要露出一脸坏蘑菇的表情拼命踢我的小腿肉好吗?另外我说哈密瓜啊,我应该没有对你乱来过吧?为什么要一口咬住我的手臂呢?老实说,好像都快印上齿痕般的痛耶。还有吉葛罗,你的眼神看起来真的很恐怖,而且你紧紧握住的两个拳头不断在那抖个不停是怎么回事?你应该了解这只是个玩笑话而已吧?
另外附带一提,从一开始就存在感薄弱的耶儿,因为第一次看到拳击袋而满脸好奇的模样,随着练习生将拳击袋打得弹来弹去,耶儿的眼睛也跟着转动,手还不安分地挥来挥去,一副很想上前尝试的模样。
「话说你来这有什么事吗?想加入培训场锻链身体?」
「——不。」面对终于切入主题的赤沼,翔迅速调整心态开口。
「不是这么天真的原因,虽然确实是想在这培训场里练习,但是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因为只剩下两个星期的时间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得变强到能打赢某个家伙才行。」
「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你是想打倒谁啊?」
面对一脸好奇的赤沼,翔打从身体内部将那名字挤出。
「——塔堂拳介。」
话才一说完,原本赤沼那副和蔼又轻松的通红脸庞,此刻瞬间冻结。
「你……你说、塔堂……?」
赤沼用力撑开厚重的眼皮,以呻吟般的语气如此问着。
「没错,我得跟那家伙对打并且战胜他,所以——」
「不行。」

那是不由分说的声音。
对方并不是说太勉强,而是说不行。
翔并没有因此而慌张急躁,只是静静地回问:「……为什么?」
「因为他……塔堂他……」
赤沼垂下头将手叉在粗硕的腰上,懊悔似地摇着头。
「叔叔,不需要要开口解释。」吉葛罗出面缓颊。「而且叔叔也没必要有任何罪恶感,塔堂前辈一定也对那件事有所觉悟了。」
「喂,你们两个,别把人丢在一旁擅自在那互相安慰,没听你们解释这件事情,我可是不会回去的喔,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因为太过在意而无法应战的。」
「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让你去打。」
「我才不管哩,就算用尽全力也要你告诉我。」
翔嚣张地挺身说道,但是——
「你就试试看啊。」
吉葛罗毫不畏惧,同样盛气凌人地撂下狠话。
「你就跟我来场练习赛,假如赢了我就告诉你,但是输了就得放弃。」
「五男小弟!你这混小子……!」
「不要紧的,叔叔,只打一回合而已,而且我几乎不会还手。」
「你、你说啥!臭小子!」
「你说不会还手,那要怎么分出胜负?」哈密瓜替翔说出内心的疑问。
「只要翔能挥出有杀伤力的一拳打中我就算获胜,如果没办法就算我赢了。」
「混、混帐东西::瞧不起人也要有限度。现在是怎样,难道你已经先考虑到认真打起来会赢不了我,所以用这种判定当作输的藉口?」
「这怎么可能,再怎么说我可是国中三年都在学拳击喔。」大概是身处熟悉的场地,吉葛罗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我有信心,就算了解到翔的体力有多厉害,但只要戴起拳套站上擂台,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很好!要打就来打!」
既然已经挑衅到这种地步,完全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就让我彻底瞧瞧那股自信吧!
「喂……五男小弟……」
「交给我吧,叔叔,只要让他见识到实力上的差距,应该就不会想跟塔堂前辈对打了。」
听完吉葛罗的说明,赤沼仍然沉思了一会儿,在多次叮咛「只要有一点危险俺就会马上制止」后,他终于点头同意。
虽然气势磅礴地信口开河是可以,但是翔根本连拳带都不知道怎么绑。
他身上仍旧穿着制服,翔虽然说只脱上衣也行,然而最终似乎没这么做。
他在万般无奈下借用了培训场的练习用短裤和运动鞋,并且坐在椅凳上由赤沼帮自己绑拳带。绑此拳带的用意是为了固定拳头与手腕,并且预防受伤,另外似乎多少能提升出拳的力道。
然而赤沼使用的并非是市面上贩售的拳带,而是一般的普通绷带,赤沼坚称这种比较好捆绑且方便行动,而且将拳带给染得一块红一块黑的,根本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至于哈密瓜、奈染弥及耶儿三人,以小朋友宛如第一次在水族馆中见到海獭的那种表情,凝视着这副打扮的翔。由于再过不久就要八点了,对事情发展感到好奇的练习生们也被教练赶走,不甘不愿地离开培训场。
吉葛罗此时已经准备完毕站上擂台,他抓着绳索做伸展运动。翔在绑完拳带后,也戴上十六盎司的练习用拳套,并将业余拳击用头盔套在头上。他把保护下腹部的护腰绑在短裤上头,最后将牙套装入上排牙齿。
「好!看我的!」
翔将两手拳套互击发出巨响后迅速登上擂台,哈密瓜等人则站在擂台下方守候在一旁。
赤沼上场担任裁判,此时站在擂台中央将两人拉近。
「你们两个给俺听好,只有三分之一个回合而已,只要大地能以带杀伤力的一拳击中五男小弟,就算是大地赢了:假如时间结束都没达成,就算是五男小弟获胜,了解吗?」
两人双双点头,赤沼抓着两人的手,轻轻碰一下对方拳套来完成敬礼动作。翔抬头看着吉葛罗的表情,发现他丝毫没有平常那懦弱滥好人的模样,只有一派男子汉的眼神。
双方暂时先退到各自的角落位置,站在中央的赤沼拿起脖子上的码表,大声宣布「准备!Fisht!」后迅速按下码表。
完全没有锣声与加油,是个寂静无声的开始。翔化成疾风冲出角落,直朝吉葛罗奔去。
——————————
「加油、加油,还有三十秒喔。」
赤沼像是在帮忙打气般说道。别开玩笑了,居然还有三十秒啊。
「呼~哈~呼~哈……」
翔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追着吉葛罗,吉葛罗却脸不红气不喘,宛如斗牛士般轻松闪开翔的攻击,并且以画圆般的移动拉开距离。
只不过是一分半的时间,翔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迟缓。吉葛罗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特别的举动,只是一一闪开翔所挥出的攻击。
纵然打从一开始就非常了解拳击手的强悍,然而对手是吉葛罗啊,只要一回合内拉近距离拼命猛攻,想说至少会打中一下……才对……
十六盎司换算成公克,也只不过是4 5 O公克多的拳套,居然比想像中还要重。即使空手能挥出子弹般的拳击,然而一旦戴上拳套挥出,简直就慢到跟要进棺材的糟老头没两样。
当单手挥出约十拳左右时,手臂就已经感觉十分沉重。
而拳头挥空更是难受,这可是所有动作中最累人的地方。由于挥拳出去身体会顺势一同向前,双脚要踩住维持姿势就会消耗许多体力。由于足球等运动大部分都只要随心所欲地动作,很少会体验到这种「为了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感到疲倦」的滋味。
「小翔——加油,已经累了吗?」
「看吧,根本完全不行嘛。」
擂台下传来奈染弥那无谓的声援声,以及哈密瓜有些嘲讽的声音……一群笨蛋家伙,这可是比想像中难上很多耶!
「翔,只剩下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不继续攻击好吗?」
神色自若的吉葛罗出言挑衅。气死人了,虽然很想冲出去直接把他揍飞,但是拳头重得跟铅块没两样。刚开始还能抬到脸边的手臂,不知何时也只落在腰部附近。肺不断发出悲鸣,脖子颓软无力,现在他终于了解到站在擂台灯下的格斗家们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情。
时间已所剩不多,再这样下去就是翔落败。吉葛罗依旧俐落地左闪右逃,并且说「快啊快啊,只剩下十秒了」如此不断催促着。
可恶!只要打中一拳就行了!只要确实打中一拳,就能让那嚣张的嘴巴闭上!
「你现在露出只要打中一拳就能击倒对方的表情喔。」
吉葛罗尖锐地说中自己的心事,这时他忽然在擂台中央停下了脚步。
「你就试试看啊。」
接着将拳套顶在自己的头盔上如此叫嚣。
「——别——」
就在这瞬间,翔的理智完全瓦解。
「瞧不起人——啊!」
他一口气将右拳向后一拉,接着用尽全力往前砸。
吉葛罗的脚彷佛生了根般,丝毫不打算闪开。
丝毫不打算闪开、丝毫不打算闪开、丝毫不打算闪开。
就这样——
丝毫不打算……闪开。
——
「……!」
拳头瞬间传来一阵冲击,骨头也产生强烈挤压。
而一股比上述更强的震撼直撞心脏。
「什……么、怎么会……不过确实是……」
「确实是完美击中了……对吧?」
依然站在擂台中央的吉葛罗,一脸轻松地如此说道。
这和先前打中却偏开的攻击完全不一样,是实实在在的一击才对。那绞尽浑身力气挥出的右勾拳,应该是确实地打在吉葛罗的太阳穴上,而且也发出了巨响。
但是,吉葛罗却只有将脸偏向旁边并且退了一步,之后就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以打中前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望向翔。
哔哔哔的电子铃声,宛如鸟叫声般回荡在水泥围栏中。赤沼拿起码表,对着哑口无言的翔说:「三分之一个回合,到此结束。」
吉葛罗脱下以魔鬼毡固定的拳套,并解开下巴上的绳节脱下头盔,甩了甩满是汗水的头发,完全看不出有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门外汉的拳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对仍处于强烈打击中的翔,吉葛罗淡淡地说道。
「拳套和头盔减弱不少威力,再加上你已经没什么体力,门外汉在这种状态下所挥出的拳头根本是毫不具威胁,虽然你使出全力冲来,但脚步有在我的面前顿了一下对吧?这样上半身的平衡被下半身的冲力拖累,反而挡掉许多力道,而且你的脚步也没有继续踏出,腰也没有转动,光是用手臂挥出的拳击,就连苍蝇也打不死的。」
「……」
翔说不出任何话。
「这样你懂了吧?翔是赢不了塔堂前辈,因为就算打中对方也无法确实击倒,所以根本毫无胜算可言,你还是快点放弃格斗大赛这种有勇无谋的念头吧。」
话一说完,吉葛罗就准备跳下擂台。
翔低头咬紧牙根,就这样无力地!
「站住!吉葛罗!」
这完全是个反射性的怒吼。
吉葛罗回过头来,翔也抬头愤恨地瞪了回去。
——不要!我不想输!
一股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促使翔当场跪下求道:
「拜托你!拜托你教我战斗的方法!我跟你磕头!因为再这样下去哈密瓜就、哈密瓜就有危险……!」
「干嘛这样!翔,你不要这样啦!」
吉葛罗因惊吓而显得狼狈,翔则继续不断磕头求情。
「拜托你!吉葛罗!我很了解这么做太冲动!确实打不赢也说不定!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逃避!我得出面迎战不可啊!」
「不是这样的!翔!虽然那也是原因,但……并不只是因为这样!」
「……塔堂……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打了……」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都是俺的错,因为俺的关系,葬送了一位前途无量的拳击手。」
「叔叔!」
「没关系,五男小弟,俺明白你的担心,可是……一位男子汉做到这种地步,不说清楚就太没道理了。」
翔抬起头,只见赤沼缓缓地往自己走近,明明身材圆胖如球,但是此时的脸却看起来有些消瘦。
「总之,就先从塔堂的事情开始说起。」
赤沼以平淡的语气道出了事情始末。
「那家伙在拳击方面确实是个天才,而且他付出过相当的努力。」
——————————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没有其他多余的原因。
与昨天新宿车站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也与大地翔无关。
只是刚好放学回家经过那附近而已,就只是这样的理由。
拳介打算再次造访过去的老巢。
时间已是八点过后,从外面看去能发现培训场内仍然点着灯。独自一人来到此处的拳介双手插在松垮垮的制服裤口袋里,不加思索地走向该处。
寒冷北风不断吹送,让驼着背的拳介将腰弯得更低。今晚比往常更加寒冷,一年未见的培训场仍是一副冰冷的外观,光用看的内心深处就几乎要冻僵了。
只是想从入口的窗户瞄一下里面而已,只是单纯想这么做,纯粹是想看一下拼命钻研拳击这档无聊烂事的人,想看着他们嘲笑一番,只是去挖苦一下我以前也在做这种蠢事。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这样应该就能了结这件事才对。一年前的那个事件,或许就能因此而一笑置之——
自己是这么想的。
明明自己是这么想的。
「——怎、怎么会……这样……」
当从窗户窥视内部的瞬间,拳介的脑海化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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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堂拳介在国中一年级时加入了赤沼拳斗培训场,他的父亲为了让整天打架素行不良的拳介有所省悟,便想说只要让他在这里跟真正强悍的角色对打,就会尝到苦头而有所收敛,不过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那小子的才能是真材实料……应该是原本就很熟悉这种运动方式吧,因此他的实力扶摇直上,也让他的个性比较收敛一些,没再继续打架闹事::或许是内心出现了身为拳击手的自觉。而最大的理由,是这里都是些强悍的对手让他感觉痛快,所以对他来说,此处并非学校或家之类的地方,而是另外一个安身之处。」
「……安身之处。」
安身之处,这个词,这印象,这记忆,稍稍震撼了翔的内心。
「他有才能,并且努力不懈,所以没有不变强的道理。那小子在三年内完全迷上了拳击,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是整个东京的国中生里首屈一指的拳击手,而且还成为高中拳击名校私立光丈学园的体保生。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十七岁生日那天就可以参加职业考试,迈向成为冠军之路:……但是……」
这起事件还导致赤沼与其他教练离开此培训场一段时间。
「虽然现在已经没了,可是当时这里有几位职业拳击手也有其他培训场的职业拳击手来这里教学。」
然而,那位『外来』的职业拳击手,与在此处培育的拳介发生了纠纷。
那是发生在他高中一年级暑假后半时的事。
时间稍微往前一点,拳介一年内就在高中拳击联赛轻量级个人赛中,打进全国前16强。几乎可说是一步登天,因此他也变得非常自负。
起因记得只是一些小事,重点就是在争到底谁才是前辈。光看年龄和拳击资历,当然是对方辈分比较高,但是以待在这座赤沼拳斗培训场来看,又是拳介待得比较久,所以在决定淋浴顺序以及轮值打扫这些事时吵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培训场所属的职业拳击手都出面挺拳介,大概是本来就对这外来者没什么好感。而血气方刚的一群人众在一起,当然很快就发展成直接冲突,演变成『要就上擂台啊,有种就来啊』的结果。
基本上要练习对打,得要有教练许可才行。在这种状况下,赤沼等人当然会出面制止,但是当时所有人都恰好不在:就一般而言,根本是不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这里是小型培训场,再加上练习生和所属职业拳击手们的交情深厚,所以规范也就随之宽松了。
比赛是双方都戴八盎司的拳套,未使用头盔,采取三分三回合制,然而拳介在第二回合的一半就倒地不起。
那是个一面倒的比赛,不由分说、无从狡辩的KO昏迷,可说是惨败收场。
拳介醒来后因为无法承受那份懊悔与羞愧,就这么直接冲出培训场:而赤沼等人则是在那事件发生完不久之后回来,并且没有任何人对赤沼他们提及这场练习赛。接下来一个星期,拳介都没有再回到培训场内。正当赤沼讶异那个热爱练习的拳介无故未到时,培训场忽然来了通电话。
那是医生打来的。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从医生口中听到的话,对赤沼面言与其说是惊讶,更可说是感到一阵战栗。
——塔堂同学视网膜剥离,左眼已经有五分之一看不见了——
赤沼没有夸大其词,他是真的吓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并以那样的姿势询问医院名称,马上准备前往该处:但是他根本无法起身,因为赤沼吓到腿软了,最后在所有人的帮助下站起,扶着他坐进计程车。
那是一间小型眼科诊所,拳介就在等待诊察的患者当中,他神情自若地坐在等待室内的椅子上,那样子跟平常一模一样,身边也没有家长陪伴。
「由于那小子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自在,害俺不禁以为他跟医生串通好一起来骗人,而俺也希望真是如此。」
但这渺小的希望瞬间被打碎,当医生呼唤名字,与拳介一同进入诊察室的赤沼,再度从医生口中听到视网膜剥离的事情。
所谓视网膜剥离,就是眼球深处的视网膜受到某些原因影响而出现裂痕,眼球内液体从该处流入,导致视网膜剥落的一种病症。视网膜的作用是将进入眼球内的光线资讯加以转换,化成影像后透过视神经传达给脑部,简单来说就像相机底片的功能。所以视网膜剥离当然会害视觉产生异状,最糟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导致失明。
根据医生从拳介口中得知,这几天眼睛忽然开始有异状,说有时会看到类似镁光灯的光线,或是类似苍蝇的黑点从视线中横切过去,而这些就是典型的视网膜剥离初期症状。左眼自昨天开始有一部分的视线逐渐模糊,现在已经有五分之一变得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医生判断有立即动手术的必要,然而拳介并没有联络双亲。由于他是一个人来到这里,也没有携带保险证,因此医生只能询问拳介其双亲的联络方式,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回答,取而代之说出了赤沼拳斗培训场的联络电话,医生便因此明白了发生原因。
「……医生觉得是俺的培训场让他练习过度所造成的……这当然也是……」
然而对赤沼来说,这完全是个出乎意料的事件。
只要成为拳击手,确实就无法避免会遭遇到类似的危险,但赤沼非常小心在避免发生类似的状况。
而且事实上,这是头一遭有练习生发生视网膜剥离的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沼厉声询问拳介,面对从一开始就打算装傻到底的拳介,医生便开口威胁「假如不知道原因就无法医治」,也因此拳介才不甘不愿地说出那场练习赛,当然,赤沼对此所感受到的冲击可说是非比寻常。
「原来如此……视网膜剥离啊,难怪塔堂会离开培训场。」
翔终于明白了,而赤沼只是痛苦地摇头继续说:
「不是这样的……假如只是这样还有挽救的余地,但当时俺居然又做出了一件无法原谅的事情……」
拳介其实并不想放弃拳击。
他打算接受手术,然后再次回到拳击场上,所以才会想隐瞒双亲偷偷接受手术而只找赤沼。当时拳介以极为诚恳的态度向赤沼筹借手术费,并且还说将来一定会成为职业拳击手来偿还这笔钱。对赤沼而言其实钱不是问题,而且他也因为觉得是自己的关系才害塔堂变成这样,所以即使要自己全额负担也在所不惜,但是——
「俺……当时……对那小子……」
一段时间过后,话仍然没有继续。
赤沼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不仅垂头丧气还浑身发颤。
「……对那小子……说了很残酷的话……俺、完全……」
这话有如是从肚子深处硬挤出来那样,充满懊恼与后悔的情绪。
「……完全背叛了……那小子……」
赤沼此时似乎已难再继续说话了。
吉葛罗接着表示,拳介的手术在那之后便马上开始进行,并且手术非常成功,拳介的视力也顺利回复。
后来赤沼大骂没有出面阻止那场练习赛的所有成员,并且将所属的职业拳击手通通革职,至于来此教学的那位职业拳击手,也因为打击过大而自动退休。
赤沼虽然打算关闭培训场,最后却被练习生以及他们的家长说服,带着忏悔的心意继续营运下去。
但拳介再也没有回到培训场。
根据传闻,拳介同时也不再去光丈拳击社,而是与其他素行不良的同伙四处为非作歹。
赤沼更因此没办法前去见他一面。
「……这就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吉葛罗对着仍坐在地上的翔说道,话题也到此告一段落。
虽然不清楚赤沼做出的『背叛』到底是什么,然而拳介会离开拳击,视网膜剥离应该确实是个重大原因之一。
「这样……所以那家伙才会戴太阳眼镜,主要用意是想保护眼睛啊……」
不知何时跑上擂台的哈密瓜,兀自明白似地说着。奈染弥和耶儿也纷纷爬上擂台,以有些狼狈的表情注视着翔。
翔此时正坐在擂台上,低着头全身不断颤抖。
「这样你知道了吗?翔,塔堂前辈已经不打拳了,所以……」
「……家伙。」
「咦?」
翔用力抬起头。
「那个混蛋家伙!!」
——翔的怒吼瞬间在水泥墙上化成回音。
在场的众人皆以为发生什么事而瞠目结舌,只见翔激动地大叫:
「听完刚刚那些反而让我更想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咦?喂,翔,到底是怎么|!」
「吉葛罗,还有大叔。」
翔迅速站起身,来回看着两人的眼睛。
「我好像还没说明自己的状况,由于有某些因素所以不能详细说清楚,不过我就简单说一下塔堂现在想做些什么。那家伙因为某个规则而擅自前往袭击被选出来的人,而且还是唆使一位名叫舞的女孩子。我和哈密瓜被他们两人袭击,至于奈染弥和耶儿也可能会遭遇危险。吉葛罗有看到吧,老实说当时还真的很不妙,要是你再晚一点来,哈密瓜就……」
翔说到这,忽然想起当时哈密瓜已经变成了罐子。
「……不对,或许我差点就会被杀了。」
吉葛罗和赤沼不禁一脸错愕。
「在还没听到刚刚说的那件事,我对塔堂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好战始终抱持着疑问,不过现
在我明白了。那个混帐就因为自己不能继续打拳击,居然想利用这场战斗来发泄那股郁闷!
而且还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让舞出面战斗!」
翔斜眼瞪着哑口无言的两位男子。
「我是不知道他以前怎样,但是那家伙现在已经堕落了,不能再继续这样放任下去!非得
要有人出面阻止不可,所以拜托你们成为我的助力吧!」
翔用力弯下腰鞠躬。
「……」、「……」
两位男子微微地张开嘴巴,以失神的表情看着翔。
所有女孩子们也全都一语不发地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一分钟,也有可能只是短短的数秒钟而已。
赤沼缓缓地开口说:
「……是这样、啊……」
翔一抬头,发现赤沼两手挽在胸前,表情显得有些苦涩。
「没想到塔堂居然步入如此歪路……老实说,俺还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毕竟再怎么说以前都是个拳击手,居然还对一般人拳脚相向……那小子过去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赤沼叹了口气后,将视线抛向远方。
「……那么做果然不对。说实话,俺到现在都还是非常后悔,烦恼当时那样做真的对吗……把塔堂赶出培训场真的对吗……塔堂会堕落成这个样子,说不定都是俺的缘故。俺先问一下,塔堂已经点头参加那个比赛了吗?明明非常了解视网膜剥离的危险性,即使如此他还是愿意?」
「没有……他还没说要参加,所以我才想要变强,就算硬来也要让他点头答应。」
「这样啊……是因为在担心眼睛还是……总之不管怎样,只要是打架就一定会有危险,可是,继续像这样随意在路上打架反而更危险。」
赤沼不断点头有如在说服自己。
「俺知道了,就让俺来当你的教练。」
「大叔!」
「就像你说的,非得有人出面阻止不可,而且那责任应该就在俺身上……俺非得这么做不可。」
「谢谢你!大叔!」
翔迅速起身并欣喜地拍着赤沼那肥胖的两条手臂。
接着——
「……我也愿意帮忙喔,翔。」
「吉葛罗……」
但是吉葛罗却一脸灰败地低下头。
「干嘛啦,没有勉强你一定要帮忙啊。」
「不是这样啦……呃,我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出面阻止塔堂前辈。因为那事件当时,我也以练习生的身分在一旁看着那场练习赛。」
「咦……」
所有人的视线一口气集中在吉葛罗身上。
吉葛罗有些不好意思,他搔搔满是汗水的头发开口说:
「其实我一直很尊敬塔堂前辈,因为他是这培训场中最疼我的人,而且我也很憧憬他那份强悍……所以在那场练习赛,我始终深信塔堂前辈绝对没问题,即使看到他第一回合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仍然相信他,所以在第二回合开始时还推着他的背催促他上场……」
「……」翔一语不发听着吉葛罗的自白。
「所以我这次绝对要阻止他,假如他真的这样随便乱打伤人……同样身为拳击手,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事发生。居然将神圣的拳击用在如此偏差的地方,我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那无尽的善意眼神,绽放出下定决心的光芒。
「吉葛罗同学……」奈染弥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样一来,想必能向塔堂学长赎罪……」
「……吉葛罗。」
翔脱下手中拳套,有如传篮球般漂亮地直接丢人吉葛罗的胸口。
「——噢!」
「要啥帅啊,明明是吉葛罗还这么嚣张。」
「唔……什么嘛,偶尔让我要个帅又没关系。」
「吵死了,配角,这次还不是一样是我的垫脚石而已。」
「明明我不在你就什么事情都办不到,居然还敢说这种大话。」
两人就这样不断斗嘴并慢慢靠近对方,接着互相将右手往前伸去。
两人就这样站在擂台中央相视而笑——
同时轻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再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就在这瞬间——
「大地!」
入口拉门被用力甩开。
——————————
在看见如此光景的瞬间,拳介下意识地就冲进了培训场里。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看见大地翔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时,拳介体内深处瞬间爆发出一股难丛言喻的冲动,驱使身体做出如此反应。
站在擂台上的所有人,因为这出乎意料的闯入者而一阵错愕。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啊!?大地!」
寒风刮过其肩膀,拳介面如恶鬼般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擂台,心中的愤怒无可遏抑。
为什么这家伙在这里?为什么会跟老头目在一起?他们在聊什么鬼话?而且我为何会气成这样?
拳介越是去想,越是感到全身发热,颅内血管简直像是要爆裂般,血液狂涌直冲向脑门。他紧握的拳头不断发颤,奸不容易才压下想直接跳上去揍人的冲动。但是随着事态演变,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真的会揍死这个家伙。
「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培训场里!?」
猖狂的怒吼响彻整间培训场,拳介一脚踹开位在前进路线的金属水桶,当来到擂台旁后他停下脚步。
最先有所反应的人是耶儿,她像是想守护主人般往前跨出一步,压低身子防备拳介出手突袭。慢了一拍的哈密瓜,也匆匆忙忙交叉双手往前伸。
拳介毫不在意两人的举动,直瞪向人在正前方的翔以及身旁的赤沼与吉葛罗。
「……喂,大地,老头目,五郎,你们现在到底在聊些什么?」
拳介如猛兽般露出牙齿。他要视这个回答而定,到时候!!
翔听见此话——
「——」
表情从原先的满脸错愕……
变成嘴角微微扬起,以一脸瞧不起人的表情说:
「这种事还用问。」
翔看来毫无一丝畏惧,并且还嚣张到让人不禁气结。
「当然是在讨论彻底将你击垮的作战方式啦。」
「……」
翔的眼神不断透露出「怎样,有意见啊?」的讯息。
原本炽热沸腾的内心,忽然有如遭人泼了桶冷水般。
然而拳介依旧瞪着翔。
「……好。」
翔忽然感觉这是他第一次获得眼前这位男子的认同。
「我愿意接受昨天你说的那个决斗。」
「咦……」哈密瓜的双眼顿时圆睁。
翔则窃笑了起来。
「真的行吗?塔堂。」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亲手宰了你。」
「不、不行啦!」
哈密瓜脸色苍白地想冲出来制止,翔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领。
「翔!你!」
「两个星期后的二十五号,就是弓月学园的运动会。」
「在弓月的……哪里?」
无视持续出声抗议的哈密瓜,翔紧接着说:
「体育馆,那里每年都会特别设立擂台举办格斗大赛,至于时间我还不是很清楚,总之中午左右过来,没问题吧?另外不准对我们学校的人乱来。还有,直到那天以前都不准干涉对方行动,即使偶然在街上遇到也不能战斗,直到决斗前都暂时休兵,了解吗?」
「没问题,那规则咧?应该不可能会以拳击的规则直接跟我打吧。」
「哼,假如想要那样的话,本大爷我也是无所谓。」
「你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会和超级门外汉打什么拳击啊。就直接是综合规则,无论殴打、踢击、压制、关节技都没问题,至于时间就随你定,细节到比赛当天再说,毕竟这也牵扯到学校那边的主办单位。」
「了解,你可别想逃啊,还有别输了就叫舞在那胡搞喔。这是我们之间的决斗,用这样来决定选拔赛的胜负。」
「罗哩八唆,说一次我就懂了啦。」
拳介转身背对擂台离开。已经没有任何事要说了,只要在两个星期后的决斗上,把大地翔这个家伙打到体无完肤就行了。
由于金属水桶先前被拳介一脚踢翻,导致现在地板上满是积水。拳介大步跨过后,慢慢步向出入口的方向,然而——
「塔堂!」
拳介停下了脚步。
这是赤沼的声音。
「塔堂……俺、俺……俺想、对你说……」
平常总是像个醉鬼般的大嗓门,现在的声音却细如蚊蚋般颤抖。
拳介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回过头。
「老头目,不需要找什么藉口了。」
赤沼原本低垂的苦恼脸庞,瞬间如触电般拾起头。
「连续两次背叛我的债,我要你用自己的徒弟好好偿还。」
「塔……堂……」
赤沼的表情宛如是迷路的小朋友般,整张脸因为难过而揪在一起。
拳介再次转过身前进,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声制止。
他不再回头,众人皆默默无语,只有刺耳的脚步声回荡在培训场内。拳介此时的心情与先前成强烈对比,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没有任何感情涌现,内心只有想着一件事情,就是在两个星期后,把大地以及背叛自己的赤沼给完全击溃。
拳介来到门口,伴随着声响打开拉门走向外面,接着再于一阵声响后关上拉门。
强烈北风仍然不断吹着,从外面看去,培训场仍是一成不变的冰冷模样,然而自己却没再驼背了,明明非常寒冷,却感觉不到寒冷,明明非常灼热,却感觉不到灼热。
只有那强烈的北风,只感受得到那强烈的北风,那风真的非常强烈,彷佛不止从外侧吹来,同时也从体内吹出一样!
刹那间,就在这刹那间,拳介似乎感觉左眼的旧伤隐隐作痛,但那也只是错觉。
拳介双手插入裤子口袋中,独自没入深沉的黑夜里。
——————————
当拳介的身影完全从培训场中消失后,翔才终于大大地喘了口气。
由于他先前就一直绷紧着神经,导致现在十分疲惫,最后终于瘫坐在擂台上。
「塔堂、俺……」
「这也是没办法的,赤沼叔叔。」
吉葛罗出声安慰挫败地低下头的赤沼,他也十分了解那股丧气感,因为这可说是赤沼这辈子最不愿见到的光景:但相对的,说不定也是拳介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
奈染弥匆忙跑到翔的身边说:
「小翔,没事吧?」
「嗯……总觉得终于放下身上的重担:但话又说回来,可能从现在开始会更加手忙脚乱,但是既然已经约好了,我绝对不会逃避。」
「 奈染弥也会尽全力帮忙唷,一起加油吧!」
「谢啦。不过说到拳击,当然也需要一位女经理罗。」
「那就从明天开始在这里练习。老实说,我最近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迟钝,我想来这里舒展、舒展筋骨。」
「耶儿~其实你坦一白说想打拳击袋不就好了~」
「……我想打拳击袋。」
「哈哈哈!怎么直t的变得如此畑一白啊。」
由于从紧张感中获得释放,翔等人纷纷露出了单纯的笑容。
但是——
「这是为什么嘛!」
一股刺耳的尖叫声在培训场中回响着。
那人正是哈密瓜,她现在气得面红耳赤,并且紧紧咬住下唇瞪视着翔。
「为什么你想要战斗!?」
她是真的打从心里非常愤怒,而且也打从心里感到懊悔。
翔不禁有些错愕,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并且将最近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那个疑问说了出来。
「喂,哈密瓜,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明明我就说不要战斗了!为什么你要忽视我说的话!?」
「那其他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让你去战斗吗?」
「对啊!就放心交给我嘛!我绝对能成为你的力量!」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战斗。」
「为什么!?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好了、好了。」奈染弥宛如想安抚陷入抓狂状态的哈密瓜般,切入两人之间。
「其实小翔他是非常担心小密才会这样做的唷,对吧?」
翔听完这话,不禁转头看向了奈染弥。
「其实奈染弥非常清楚唷,小翔想要保护大家……并且不想再让任何人受伤了。」
「……真是的……」
翔有些害臊地搔了搔鼻子说:
「……不要在那边多嘴啦。」
「嗯呼!小翔难道已经忘记我们当了多少年的青梅竹马,小翔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奈染弥全都一清二楚唷。」
「奈染弥……」
翔内心涌出一股振奋情绪,他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做为道谢。
「别太嚣张罗。」
「真过分——!居然还说这种话——!」
奈染弥此时一脸羞红,像个小朋友般不断捶着翔的胸口。
见到此景的哈密瓜,表情从原先盛怒的表情化成一脸哀伤。
「……什么嘛……每次都是奈染弥,难道我就这么靠不住吗……?」
「你在说啥鬼话啊,为什么你要在意这种事?」
「因为……!我们不是搭档吗……」
「是……这么说没错啦。」
由于有对空罐一事完全不知情的赤沼与吉葛罗在场,因此翔这话可是回得冷汗直流。
哈密瓜将手放在胸口上,以极为哀痛的表情大叫:
「那就多依赖我一点嘛!多信赖我一点嘛!我……想成为你的力量!我绝对会成为你值得依靠的搭档,所以——」
「别这么固执啦,哈密瓜。」
「咦……」
翔苦笑着并轻轻拍了拍哈密瓜的肩膀说:
「我绝对会以持有者的身分好好保护你的。」
——啪!
一股宛如木柴燃烧的爆裂声,响彻整间培训场内。
翔的脸颊上猛然出现一阵冲击。
「……咦!」
翔的手抚上发热的左脸颊,目瞪口呆地看着哈密瓜。
最后他随着痛觉终于把握住现况。
自己被打了一巴掌,而且还是毫不留情地。
「喂、喂!哈密瓜!你突然这样是啥意……」
看到眼前状况,翔实在无法继续把话说完。
因为哈密瓜的眼中渗出某个会反光的液体。
因为哈密瓜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哀伤痛苦了。
「我……!」
她一边哽咽,一边努力忍住泪水。
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东西,不断震动着喉咙。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所有……物——
翔不知不觉中忘了要继续呼吸。
「有谁拜托过需要你来保护啊!对你而言,我只是个『被保护』的存在吗!?只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吗!?」
哈密瓜那柔弱娇小的肩膀发出颤抖,并且深深地低下了头,有如拼命拒绝般不断用力左右甩着头。被眼睑挤压出来的泪水,化成水珠滴落在擂台上。
接着,哈密瓜用那因为哭泣而红如小白兔的双眼瞪向翔。
「反正我只是个罐子而已!一个毫无用处的空罐子而已!反正我和身为人类的你还有奈染弥完全不同!而且也不可能变得一样!」
「——」
这句话仿佛化成了雷电,瞬间贯穿翔的脊髓。
……无法变得……跟我……一样——
「……呜!呜!我已经……!受够了!」
哈密瓜愤怒地用袖子擦乾眼泪,迅速转身向前走。

翔一脸错愕,宛如一个无生命的木偶般伫立在原地。
「小密!你要去哪里!?」
奈染弥代替翔出声询问,哈密瓜则转过头回答:
「我要去找男屋!只要去那家伙的地方,就可以切断契约不是吗!?我已经没办法继续跟这种人相处了!」
「不行啦!」
「吵死了!反正即使我不在,只要有你在翔的身边不就好了::你们两人尽情在那边打情骂俏就够了!」
哈密瓜甩开追上来抓住自己的奈染弥,轻盈地越过擂台绳索往前奔去。
「等等!小密!得赶快阻止她才行!小翔!赶快去阻止她啦!」
惊慌失措的奈染弥用力摇着翔的身体,不过翔此刻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就连开口说出一句制止的话也做不到。
哈密瓜踩着满是积水的地板,如逃跑般迅速往门口冲去。而她身后,有着因踏过积水而留下的足迹。
哈密瓜用力拉开门。
那股让人感受到不祥预兆的声响,终于让翔惊醒过来。
「啊……」
哈密瓜穿过门,准备冲入黑暗之中。她要走了,再这样下去,哈密瓜要走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让翔朝着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朝着再也无法见面的那人!
那股冲动驱使他的身体有所反应。
翔想开口呼出那独一无二的名字,阻止对方离开。
但是——
「……!?」
他却无法顺利发出声音。明明哈密瓜即将离去!明明得阻止她离开不可!!他却有如忘记该如何使用喉咙般无法发出声音,而这也是因为……
「小翔!她要走罗!?哈密瓜要离开你罗!?」
——我到底有没有资格阻止哈密瓜?
因为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啊……啊……」
这瞬间宛如化成永恒,世界的变动全部成了慢动作般缓慢。
哈密瓜的背影如同电影特效一样缓缓向前。
看到那纤细脆弱的身影以及秀长如小麦的发丝,瞬间有股未知的冲动涌上翔的心头。那是与哈密瓜相处的记忆,哈密瓜发怒的表情、哈密瓜闹脾气的表情,以及哈密瓜哭泣的表情回忆接二连三浮现出来,化成灼热的泪水从眼中涌入视野,哈密瓜的身影因此逐渐变得朦胧。得赶快阻止才行::得赶快出面阻止才行::!但是无论内心如何呐喊,却有另外一个自己拼命阻挠,拼命阻挠自己发出声音,两方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犹如跑马灯闪出的回忆,以及想将之打入黑暗地层中的理性……
——就在内心如此不断交战的同时。
当自己回过神……
已经看不见哈密瓜的身影了。
那纤细脆弱的身影以及秀长如小麦的发丝,已经完全消失于暗夜之中。
「……哈……密瓜……」
当哈密瓜消失之后,他才终于顺利发出声音来,然而却已经太迟了,所有事情都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
翔缓缓跪了下来,他咬紧牙根且无力地捶着地板。彷佛可烧伤人的灼热泪珠,滚滚流过脸颊,滴落在擂台上。
——又来了……我又再次让哈密瓜……!
「……我……我……!!」
那身影已冲出培训场外远去,只留下一道孤单的足迹。
似乎也透露出那无力挽回的诀别之意。

——第三罐 喝完——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09-2-1 17:19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蓝上,本书是『空罐少女!』系列的第三集。
想必看完本书的读者已经了解,本次是以上、下两集之形式出版。
虽然已尽力将本集写成就算是单一集也能沉浸于其中的故事,但剧情仍然是会延续到第
四集。由于已开始着手撰写下集内容,所以只要我没有出任何特殊状况,基本上第四集就会
比以往更快呈现在各位读者们眼前。
接下来要换个话题。
最近我终于了解除湿机的真面目。
就在某个炎炎夏日之中,我与编辑通电话讨论故事内容时,听到了关于除湿机的种种便利性。
别骗人了。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到底是哪来的未来科技有办法收集空气中的所有水分,就算我只
是个乡下土包子,也请不要这样捉弄我。
……就如同上述内容,我如此惊愕地开口回应。
不,我当然不是连除湿机这个名词都没听过,而是实在难以想像能将空气中的水分都集中在一个水桶里。
很抱歉,我真的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
「不过水槽里集那么多水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喝吗?」
「这我是不知道,但基本上都是倒人马桶之类的冲掉不是吗?」
「只要有这个,漂流在外也不担心缺水了。」
「你要从哪里找来电源啊?」
「那就让缺水的国家使用——」
「话说回来,那里的空气也没什么水分吧。」
……就像这样,编辑大人的珍贵时间就被怎样都无所谓的无聊事给浪费掉了。
其他也有不少像这类的情况而造成各方的麻烦,内心实在是非常过意不去。拜托请抱持
着成为这种男人的编辑是种天灾的心情,宽大地给予原谅吧。
钤平老师,对于您本次也提供了如此精美的插图,真的是非常感谢。另外,承蒙您给予本作的诸多灵感与想法,实在是让我感激不尽,从今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其他还有以所有编辑部成员为首,与本次也帮忙装订的、营业部的各位、帮忙校正的编辑们、印刷厂的全体人员!以及与本作品有关的所有人员,请让我在此致上感谢,真的是非常谢谢各位。
——那么本篇就到此结束,期待能与各位读者们继续在书中相见。

蓝上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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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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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玄幻影 子爵
嘛 這一集還滿有驚喜的
主角開始的時候滿難看
雖然有童年的陰影 但那麼天真的想法[s:08]
真是令人看不下去呢
不過嘛 幸好他的個性救了他
啊 這年頭找個熱血青年真難呀
這也是我繼續看這本書的原因
嗯嗯嗯
這集的主仆二人也很有亮點[s:09]
下一集是以哈密瓜為題吧
======================
劇情方面嘛
用了半本書去鋪陳主角戰鬥的理由
不過反差太大 反而更難看
果然理論和實際是差很遠呀
嘛 主角一直悠閒地參賽
這次總算可以打醒他了
不過呢 到底大叔到底做了什麼事呢
還有 這次的劇情終於正常一點
好明顯比賽的黑幕還是很黑呀
那種爛理由 果然是假的
嗯嗯嗯
好像比想像中有趣呢
期待下一集
===================
感謝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emperor570585 王爵
感謝錄入組的錄入...
男屋很MAN啊...看來他是一個矛盾的人呢..
話說小說中的角色的EQ太低了吧...暴力傾向太過了吧...
最后說一句,這算是那門子的愛情喜劇.....

14 年前 0 回復

qwe7893355 平民
啊哈~~终于找到了~~原来SF也有的啊~~~怎么我看不见呢

15 年前 0 回復

starlite 騎士
第三罐了呀
真的是越喝越渴呀

第四罐
我來啦

15 年前 0 回復

qq349296089 平民
踩一脚额~
最喜欢蜜瓜酱了~

15 年前 0 回復

志成 侯爵
這一集結束在很令人在意的地方呢 
不過我想到最後還是不會切斷契約巴~

15 年前 0 回復

火星章鱼 勳爵
爱情悲喜剧?问题是未完待续……

15 年前 0 回復

soullinker 平民
动画看到第六集自认为完结了。还是先看小说吧。

15 年前 0 回復

wxb0809 王爵
看了动画来的不知道还看的进去吗总之先回一个

15 年前 0 回復

dplal 騎士
第三卷什么时候出的,偶竟然没注意............

15 年前 0 回復

池天辰 公爵
似乎动画先将第三卷的内容动画化了啊,泳池约会要到下一话……

15 年前 0 回復

julianyork 王爵
日版小说是多少卷来的?????

15 年前 0 回復

EXS 勳爵
动画异常的烂尾,太雷人,还是看小说比较精彩

15 年前 0 回復

julianyork 王爵
什么时候能有第三罐的图集哦。。。。。。

15 年前 0 回復

666wayne666 騎士
舞真欠扁呀... 這一集看了真不爽

而且還火大的上下兩集...

唉.. 沖冷水澡去 = ="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第三卷啊,很好很好,太感谢了!!

15 年前 0 回復

liujie5841 伯爵
LS你让我想到网球王子里面某人的特制饮料了

15 年前 0 回復

yycat 子爵
终于看完第3卷了,那蔬菜汁也太赖了吧。。。8种蔬菜做的,日本真的有卖吗?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怎么会有人敢喝

15 年前 0 回復

sovietzh 伯爵
对动画已经无语了,不知小说写得怎么样

15 年前 0 回復

YDLULU 騎士
一点也不H啊……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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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ようこ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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