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 01[织田兄第][录入完结]


著者/织田兄第
对面插画/UKI
译者/黄涓方
扫图:Ozz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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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序 章 大和家的居民1》
《第一章 校园中》
《中场休息 大和家的居民2》
《第二章 彼此的秘密》
《中场休息 大和家的居民3》
《第三章 暴风来袭》
《第四章 让太阳温暖心灵》
《第五章 最弱而最强的角色》
《终 章 崭新的早晨》


《序章 大和家的居民1》

大和一哉今年刚升上高中。他有一项惊人的天赋:可以在十秒钟之内跑完一百公尺短跑。
而且不是九点九八、九点九九这种勉强挤进十秒的数字,而是四舍五入可以轻松算入九秒的成绩。如果是在他状况好的时候测速,甚至还可以跑到九秒钟以内。
他异乎常人的地方不只是短跑速度。不论是打棒球、跳远或是比腕力……等等,只要是跟运动能力有关的项目,他的表现都高于一般高中男生的程度。
大和一哉为什么具有如此杰出的能力?
原因在于他的出身背景。
简单地说,他的双亲也不是普通人。
话虽如此,一哉却从没有在公开场合下展露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不,正确地说,他在幼小的时候曾经展露过一次……然而当时周遭的人都对他投以奇异的眼光,让他心生畏惧,从此不敢在他人面前展示力量。
也因此,不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下定决心只发挥「适可而止」的力量,维持中庸的成绩,避免引起他人注意,甘愿屈居于不起眼的位置。
自他懂事以来至今,有十年的时间,他都扮演着虚伪的自己。
然而看到同学们在体育课或社团活动中挥洒汗水、努力挑战自己能力极限的模样,或是在朝会中看到校队在全国比赛的成绩受到表扬,他逐渐无法忍受只能压抑力量无从发挥的自己……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
* * *
「我也想要尽情奔跑!」
一哉忍无可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里含的是炸虾。
也因此,他爆发出来的不只是激动的情绪,还喷出了包裹着些许面皮的虾尾巴,正好掉落在坐在对面的母亲˙大和美斯拉面前。
看到儿子的反应,美斯拉第一句话便是:
「真没教养!」
她以惊人的速度站起来,用她那「不知何时已经拿在手中的爱用武器」打了儿子一巴掌。「好痛!」一哉不禁抱怨,但美斯拉却拉起他的两颊,硬将他的嘴巴撑开,把捡起来的虾尾巴丢进去。虾壳中的几丁质具有抗癌、活化免疫力甚至抗老化的作用。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否为了要让可爱的儿子摄取足够的营养,不过总而言之,这一连串的动作只耗时两秒钟。
「那就跑啊。」
美斯拉很白然地接续对话,仿佛先前的这段暴力剧场完全没有发生过。
面对这样的光景,坐在一哉旁边的父亲˙大和阳介却只是温吞地继续喝他的味噌汤。
身为绘本作家的父亲个性温厚,平常很少发脾气。
不过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镇定地旁观,主要也是因为这种场景在大和家可说是家常便饭。
正因如此,一哉虽然才刚刚被打中雷击般的一巴掌,却也只是抚摸着发麻的脸颊,继续咀嚼被塞回嘴里的虾尾巴。
「基本上,你现在不也都趁晚上时间在跑步吗?」
美斯拉不解地问道。一哉反驳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要继续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
听到这句话,先一步吃完晚餐的阳介终于动了一下眉毛。
「你的意思是……?」
阳介将视线转向一哉问话,语调仍旧和平时一样温和。
听到父亲这样问,一哉便将郁积十多年的心事一口气向两人告白。
「那就跑啊。」
听了儿子发表长达三十分钟的演说之后,美斯拉的回答还是跟先前完全相同。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一哉皱起眉头,怀疑母亲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然而这时美斯拉站了起来,从身后的餐具柜抽屉中拿出一本宣传小册子递给一哉。
小册子的封面是一栋美丽的白色建筑特写照,在画面上方不会阻碍到建筑的空白处,有一排哥德体的字样写着:『圣克雷斯学园˙入学介绍』。
「你就转学吧。」
听到美斯拉这么说,阳介终于不得不出面干涉。
「喂,孩子的妈。」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那里不就是【HERA】——」
「没错,是我们的旧友成立的教育机构。」
美斯拉看着一哉热切翻阅简介的模样,露出怀念的表情。
「别担心,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打算『改变世界』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向来几乎都由美斯拉作主,个性温厚沉稳的阳介除非碰到重大事项,否则很少插嘴。不,应该说『无法插嘴』比较恰当一些。
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啊——」
「可是什么?」
美斯拉压低声音,炯炯有神的目光瞪了阳介一眼,他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在一哉眼中,这两人的关系就像是「上司」和「部下」一样。证据就在眼前——当美斯拉用完餐,阳介便迅速递上茶水。
「哎,你会担心我也可以理解啦。」
看到阳介的表情仍旧显得很复杂,美斯拉边啜饮着温度恰到好处的玄米茶,边苦笑着说。
「到这间学校,就可以让我尽情使出全力也没关系吗?」
一哉阅读完整本宣传手册,提出的问题只有一个。
「大概吧。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心,就到这间学校堂堂正正地面对挑战吧。」
堂堂正正——这是美斯拉最喜欢用的词。
虽然从先前一连串的对话听来,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有些怪异,但听到美斯拉鼓舞的口吻,一哉仍旧感到单纯的喜悦。
再加上,他从视野一角瞥见父亲阳介虽不情愿但仍旧点了点头。
圣克雷斯学园——根据美斯拉的说法,这里有许多和一哉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学生。如果大家都很「特殊」,自己就不会显得特别奇怪了。他已经不想再只是以羡慕的眼神旁观同学们努力奋斗的样子了。
更重要的是……
(……这不会是真的吧?)
他再次翻开小册子,检视着记录学生总人数的那一页。
——学生总人数四○八人(男˙三十八人/女三七○人)——
即使累积再大的压力,一哉仍旧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这所学校如果真有九成以上都是女学生,绝对不能错过亲眼确认的机会——他心中自然也存在着正常人都会有的愿望。
(这不正是「心跳D到处都是女孩子的校园生活」吗?)
当然,他也理解手中的小册子是今年的招生资讯,因此这些数字是前年度的统计资料。今年的招生名额是女子一二○人、男子二十人,男生的比例稍微增加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这仍旧算是相当吸引人的数字。
「我想要上这间学校。」
一哉根本没有犹豫的理由。
就这样,一个礼拜之后——
大和一哉以非比寻常的迅速安排转入了『圣克雷斯学园』。
他只寄出申请书和简单的个人基本资料,没有经过转学考或面试,手续简单到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但当事人一哉并不在意,心中只想着即将开始的崭新校园生活。
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等着自己……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2-10 07:10 编辑


《第一章 校园中》

大和一哉转入圣克雷斯学园的第三天早晨
「大和,今天的见习先从第四格斗技场开始。」
班会课刚刚结束,同班的多奈内由良便立刻跑到一哉的位子上,一派轻松自然地对他说话。
「这……可是我比较想要见习文科系的课程欸……」
他明知不太可能会有结果,仍旧试探性地提出要求,却很干脆地被对方否决了。
「不行不行。当初不是约好了吗?你得遵照我帮你定的进度表才行。难道说……你想要让我生气吗?」
由良故意将一双大眼眸眯得细细的,挥动着手中的学生手册。手册中的笔记栏想必填满了两人今后的行程,宛若生命之书记录着未来的命运——今后一哉注定得遵从手册上的指示,被她牵着鼻子走。
「……呃。」
「你˙会˙去˙吧?第四格斗技场?」
由良以缓慢的强调语气对着态度仍旧暧昧不明的一哉再次确认。
「嗯。」
一哉自知无法抗拒,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答应了。
「好少那我这就去拿书包。你也快点准备好吧。」
由良满意地点点头,摇晃着及肩的栗色长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可恶!那家伙一开始明明还一副羞涩清纯的模样……)
一哉忍不住嘀咕。转学第一天在公车上碰见由良的时候,得到的第一印象和此刻的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由良是他在顺利转入圣克雷斯学园之后,第一个碰到的同校同学。她有一张娃娃脸和一双大眼睛,再加上讲话有些童音,在一哉主观意识当中属于相当可爱的类型。他原本以为校园生活有一个极美好的开始……
然而此刻的一哉却被这个女孩掌握了「弱点。 这种状况实在非他当初所愿。
「大和一哉。」
背后突然有人直呼他的全名。
这是他的班导师˙日向真纯,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负责的科目是「竞跑」。
她的脸孔俊秀而没有丝毫赘肉,让人联想到精悍的野生动物;再加上一头红色短发,看起来就像牛郎店的王牌小白脸。只有黑色运动外套底下形状姣好的突起曲线,才让一哉多少意识到这名教师是位女性。
「怎样,还习惯学校生活吗?」
她的态度仍旧和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以有些慵懒的口吻对一哉说话。
「还没……我还完全不习惯。」
一哉老实地说出心中的感想。
事实上,这里的一切都和他先前的学校截然不同。
光是最基本的授课形态就有很大的差别——或许是因为着重自主学习意愿的校风使然,这间学园就如一般大学一样,可以让学生依照个人兴趣自由选择修习科目。在「运动」i文科」 r艺术」三个部门之下,各有许多细分的选修科目,因此光是要了解课程内容就得费上好一番工夫。眼前这位教师所负责的也只是「运动系」这个项目底下「竞跑」 [跳跃」出投掷」 一游泳」i耐力」 [格斗术」等众多科目当中的一科。
也就是说,他现在要和多奈内由良一起去「见习」的目的,就是要找出自己将来所要修习的科目。班导师曾吩咐他,要在这一个礼拜之内参观所有课程,并做出决定。
在这所学园上课的学生,必须先从总数五十以上的课程当中选出自己想要修习的科目,排出个人专属的课程表。令人惊讶的是,学校完全不会干涉课程的编排;如果想要学习众多技能,可以自由排定种类丰富的课程表;如果想要彻底锻炼某一项目,也可以任凭学生在一个星期的上课时间当中全都选修单一科目。
「本校校风是很自由没错啦,不过从下礼拜起,你还是得给我开始正式上课。就趁这段时间拜托多奈内帮你仔细介绍一下吧。」
班导师的说话口吻和她的外表一样男性化。一哉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加油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收回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句子,改口说:
「——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找我讨论吧。」
这种修正方式未免也太露骨了。
接着她把手塞进运动外套的口袋内,以熟练的动作掏出一包烟,直接在教室里就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老师,这里是教室欸。」
背后传来由良责难的声音。她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我又没点火!」
日向真纯毫无愧疚之意,以光明磊落的态度回答。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相当锐利而清晰,也因此教室各个角落都传来窃笑声。大家都知道她素来就是「不良教师」的典范。
(可恶……就是因为你这个当老师的不够正经——)
一哉也知道现在才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当这号人物成为他的班导师,就是他厄运的开始。
「老师再见,我今天也要陪大和一起去见习。」
「嗯,拜托你了。」
导师仍旧叼着烟随口回应由良。烟头摇晃了几下,或许是代替挥手道别的意思吧。
「我们走吧!」
「是是是。」
一哉跟在由良后头走出教室。
这时日向真纯从他背后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
「我先提醒你,最好别选『竞跑』。」
听到导师说出如此打击学生士气的话,一哉也只能苦笑。
「我知道了上他很干脆地回答之后,加快脚步追上前方的由良。
其实他老早就心知肚明了。
转学的第一天,他迫不及待最先见习的就是这门课,然而他现在却完全不想回忆起当时的经验。
* * *
圣克雷斯学园成立不到五年,是一间很新的学校。
学生人数约四百人。
最特别的是,这所学校的男女人数比例相当悬殊,就如一哉转学前在学校简介中所看到的,女学生人数占了九成之多。在同班的三十名同学当中,男学生包括一哉在内只有三人。
如果是相反的男女比例,或许有可能发生在工科的学校;不过像这种女生人数压倒性居多的情况,感觉就像来到了料理学校或是韵律舞教室。
这间学校的存在如果更广为人知,一定会吸引全国各地的学生(姑且不论入学基准)申请入学吧。
然而不知是否经过人为刻意操控情报,即使是住在同一区域的居民也不知道,在远离一般住宅区的山上建了这么一间学校。事实上就连一哉自己原本也不例外。
建立在广大面积上的校舍却似乎与一般认知度成反比,每一栋大楼都相当宏伟壮观,规模与一哉先前上的高中有天壤之别。
校舍从A栋到D栋都是四层楼的建筑,排成英文字母的E字形。各栋大楼的主要场所都有通道连结。除此之外,每一栋的一楼另有通道分别通往体育馆、游泳池、格斗技场等运动场地,不必老是经由鞋柜(注1)就可以前往校园各地的设施,因此相当方便。
对于总数四百多人的学生而言,这样的规模未免太夸张了一点。这也是因为与一般
1 日本学校的学生在进入教室时规定要换上拖鞋,并将鞋子放在走廊入口处的鞋柜。教室相比,替个别选修科目准备的「科学教室」 [音乐教室」等特别教室压倒性居多的缘故。
一哉和由良离开位于B栋二楼的教室之后便下了楼梯,走在通往第四格斗技场的一楼走廊上。
校舍仍旧很新,几乎一尘不染。看到清洁感十足的教室,让一哉感到相当舒服。
「——啊上
就在两人穿过B栋一楼的走廊、总算看到前往格斗技场的连结通道时——
由良突然惊觉地叫了出来,似乎发现到了什么。
一哉往前一看,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同学走过来。
这个女孩一张古铜色的健康脸孔相当适合短发,让人见过就难以忘怀,不过一哉却是因为别的理由对她印象深刻。
她的视线捕捉到由良的身影,立刻带着笑容跑了过来。
看到她和昨天一样的活泼态度,一哉的心跳不禁加快。
「早安,惠理子。」
「嗯,早啊——咦,这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转学生吗?」
「你好。」
一哉心中虽然涌起种种复杂的情绪,但还是打了一声招呼。
「原来如此。你们是要去见习吧?——今天的预定行程是哪些?」
「首先要去第四格斗技场I
「哦,你要带他去看『投掷』课啊。省省吧,那种课超无聊的。而且还有那个『自恋男』在,真是糟透了J
这名女生一听到由良的回答,便在面前挥挥手掌,发表一连串完全主观的意见并呵呵大笑。
「不可以这样,惠理子。应该让大和自己做决定。对不对?」
由良瞥了一哉一眼,指责惠理子的说法。
「不过老实说,我真的觉得我那边好太多了。由由,你也劝劝他吧。」
她说完瞥了一哉一眼,露出含意深远的笑容。
虽然一哉知道她大概只是单纯想要来招生而已,但心中还是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一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个女生名叫和惠理子,虽然班级不同,却似乎和由良很要好,总是昵称她为「由由」。
而且她也是日向真纯指导的『竞跑』课程的学生之一。一哉已经在昨天的见习当中参观过——不,应该说是体验到——授课内容了。
「可是他好像真的很有兴趣啊。还一直盯着我看一
「呃,那是因为……」
「那热烈的眼神,就像是用湿热的舌头在舔人……讨厌!啊!那里不行啦,一仔!」
惠理子双手环抱自己,像是在跳肚皮舞般扭动身体。
(谁叫一仔啦,笨蛋!)
一哉冷眼旁观惠理子耍白痴的模样。
「真、真的吗?大和?」
由良似乎受到惠理子的扭扭舞刺激,对一哉产生了莫须有的怀疑。
他承认昨天的确盯着惠理子一直看……但其中并没有任何不纯正的动机呀!
「开玩笑的。由由,你太激动了。」
一哉还来不及否认,始作俑者的惠理子便出面替他解释。
「什么……?讨厌,原来你是开玩笑的?」
「当然了……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对大和有兴趣吧?」
「你说什么……?」
「哇……喂,笨蛋!」
一哉原本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听到惠理子画蛇添足的这句话——不,应该说是看到由良听完话之后逐渐泛红的脸颊——不禁又开始紧张起来。
「啊,对不起,由良,刚刚的就当我没说吧!」
惠理子慌到连昵称都来不及使用,试图想要压下由良的情绪……但已经来不及了。
「唔……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由良颤抖着身体,露出情不自禁的表情,发出羞愧的叫声。



就在同一时刻——
噗哔!
在由良的臀部附近,裙摆激烈地摇晃,光亮的纯白物质终于达到临界点,以惊人的气势咻噜噜地喷射出来。
这就是纵丝I
节肢动物门˙蛛形纲˙蜘蛛目动物从腹部后端丝囊尖端射出的、货真价实的「蜘蛛丝」。
没错,多奈内由良正是一名「蜘蛛女」。
* * *
Human Evolutionary Research Agency——通称【HERA】。
这个集团的名称直译便是「人类进化研究机构」,在四分之一世纪前曾是令世人畏惧的『邪恶秘密组织』。
【HERA】以大企业作为幌子,暗中研究兼具动植物特性的「次世代新人类」,并以此为名义开发出众多改造人类。
为了检验研发成果,这些改造人类大批被释放到人类社会,研究者再利用他们收集回来的资料进行改善,创造出更优异的改造人类,如此不断反覆循环。
然而改造人类的凶暴特质逐渐增强,使世人陷入恐慌。
后来随着「EX战士」——号称对抗改造人类新势力的「正义使者」——的出现,情况有了改变。
这是一批足以对抗改造人类的战士。当这项研发技术迅速传播到全世界,EX战士便逐一淘汰了散布世界各地的【HERA】改造人类。
最后,【HERA】因为失去众多改造人类和研究资料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世界再度恢复和平……然而即使组织崩溃,仍有少数改造人类继续存在,而暗地里也有人继续在进行创造「次世代新人类」的研究。
在先前对抗EX战士的战斗中幸免于难的改造人类被统称为「原型」,并被用来当作创造新一代改造人类的基石。
从他们身上抽出的遗传基因情报经由其他个体继承,一再进行改良,终于得到了重大的实验成果——
这就是次世代改造人类,『继承者』。
也正是俗称『设计师的孩子们』的圣克雷斯学园学生们真实的身分。
由良继承的是蜘蛛的原型特性。从她的臀部涌出的雪白色极细丝线,不到三十秒钟就在大气中完全分解。
被称作「多机能网」的这些白丝正是她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根据她本人的说法,「这种能力有它真正的使用目的」,但刚刚的情况很明显是因为无法驾驭力量而发生了暴走现象。
「呜呜呜……又跑出来了。」
在两人面前露出丑态的由良显得相当沮丧。
「喂,你不要紧吧?」
「嗯……」
「哎,还是这么难搞。」
相较之下,造成爆发原因的惠理子态度就很泰然自若,大概早已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了吧。
一哉不知道由良「外泄」的机率有多频繁,但还是替她感到同情。
「好吧,我刚刚的确是在开玩笑,不过一哉应该也对跑步很有兴趣吧?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去观摩了。」
惠理子的视线和一百七十公分高的一哉几乎相齐,从正面直直地看着他。
她所说的话和紧迫钉人的视线让一哉的胸口产生不快的悸动。
「嗯,还好。」
「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啦。我觉得你很有天分,就来修『竞跑』吧。」
「这个嘛,我也不确定。」
「为什么~?」
面对一哉暧昧不明的态度,惠理子很直率地表达不满。
「刚刚日向老师也建议我不要修这门课了。」
「别为那种事担心。那个老师自己有问题。」
「怎么可以这么说?而且那位『有问题的老师』不就是这门课的老师吗?」
「喔,说得也对。不过我猜呀,她一定是不希望再增加自己班上的学生人数了。」
「嗯,很有可能。」
连由良都对惠理子的臆测表示赞同。
「有这么严重啊……」
「所以说啊,在这种情况之下才更要反其道而行,来选修这门课。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真是的!怎么这么不上道?」
「哪有人为了这种理由选课!」
一哉虽然也觉得,如果能跟那个怠惰的班导唱反调,或许会颇有趣的……但他此刻仍旧无法下定决心选修「竞跑」。
入学第一天,他便亲眼目睹和惠理子的运动能力,并受到强烈的打击。
那是在前天,一哉尝试参与了竞跑的课,在一百公尺短跑的测速当中跑出接近自己最佳成绩的结果,几乎突破九秒极限。然而。」
五秒九○。
这是当时和一哉同时起跑的惠理子跑出的成绩。
也就是说,一哉在自己最擅长的短跑项目,以三秒以上的差距输给了别人。
面对超越人类能力的记录,一哉的自信在一瞬间就瓦解了。
虽然他后来听说惠理子是全一年级当中跑得最快的,但其他学生也都能够很轻松地以七秒~八秒前半的成绩跑完一百公尺。
这里果然是特殊的学园。
和他们相比,为了是否跑进九秒之内而斤斤计较的自己似乎是来错了地方。
「我会考虑看看。」他现在只能这么回答。
「你要好好考虑喔——好了,我要走了。你别替由良添麻烦,一仔。」
「谁叫一仔!」
「哈哈哈,再见。」
和惠理子匆匆忙忙地跑走了,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持同样HIGH的情绪。
「……决定了。」
由良看着惠理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突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什么?」
「你的绰号。」
原来如此。
由良被称作「由由」大概也是像这样开始的吧。
「……饶了我吧。」
想到今后都要被她这样称呼,就让一哉更不想选修「竞跑」了。
绰号上有一个「仔」字……感觉不是很土吗?
* * *
这里是第四格斗技场。
就如和惠理子先前提到的,在占据体育馆一半以上的这块场地中,目前正在进行「投掷」课程。这门课在运动系技能当中特别注重「投出」与「发射」的能力,而磨练这项技能的场地之一就是这处室内格斗技场。然而……
在场地中央,盘踞着一只「龙」。
这当然不是指出现在奇幻小说当中的那种全身披着鳞甲的巨大动物,而是明显以龙为模仿对象、造型夸张的人物。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包裹着类似盔甲的金属绿色坚硬材质,头部、肩膀、背部、手臂和膝盖等部位则有白色光泽的锐角突起,让人直接联想到兽角。
这是称作「武装化外部骨骼(Extend ) I的特殊装甲。
「武装化外部骨骼」是保有一般人类外表的次世代改造人类(继承者)为了充分发挥自己「原型」能力而采用的强化型态。
这种能力是身为「设计师的孩子们」的学生与生俱来的能力,只是能力发动的时期因人而异,譬如多奈内由良及和惠理子就还无法进行武装化,披上这种外部骨骼。如果惠理子可以进入强化型态,不知那惊人的记录还会缩短多少……不过即使是她现在的记录也已经遥不可及了,因此一哉心中的感受颇为复杂。
「嗯?那是在做什么?」
有几个女孩子围绕在那名武装化的爬虫系学生身边。
女孩子们保持一定距离,手中都拿着类似CD外壳的白色光泽圆盘,仿佛随时要丢出去。
「那是他的拿手把戏。」
由良简洁地回答一哉。
「拿手把戏?」
「你看着就知道了。」
从她的口吻听来,她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喝呀!」
周围的女学生齐声高喊之后,同时朝着站立在场地中央的男生头部掷出手中的圆盘。当高度与速度互异的八张圆盘快要相互交错的时候——
「龙神飞弹散射!」
武装化盔甲背部和双肩的突起物迸发出断续的闪光,空中交错飞舞的八张圆盘随着爆炸声响同时被打飞。
弹无虚发——散落在地面上的圆盘全都被粉碎了。
「好、好厉害……」
这家伙的技术的确高超……但更恐怖的是他在发招前还会一本正经地高喊招式名称这一点。
「嗯,的确很厉害。」由良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显得很平淡。「八神大概每天都会表演一次。」
「喔,这样啊。」
也就是说,对由良而言,这个招数早已司空见惯。
这种心境大概就像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只好懒洋洋地观赏综艺节目「令人怀念的卡通特集」播出《龙龙与忠狗》或《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吧。
这位「八神」名叫八神龙司,和两人是同班同学,即使是刚转学的一哉也对他印象深刻。
他继承了在爬虫类当中属于稀有种原型的《蜥蜴》遗传基因,在这所圣克雷斯学园属于特别的存在。
这是因为继承原型基因的「设计师的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是「女性种」,很少会有「男性种」的出现。也因此,这所学校的男女比例才会如此悬殊,全体学生当中有九成以上是女生。
更何况在这不到一成的男生当中,有一大半都不是「设计师的孩子们」,而是与没有特定原型的下级战斗员交配而诞生的,被称作「低层阶级」。」一一迪些学生顶多只是运动能力比一般人优秀而已,将来没有希望披上武装化外部骨骼,在这所学园中属于没有特色而不起眼的悲哀族群。
然而八神龙司却不同。他不但继承稀有种的原型,而且才一年级就已经拥有武装化能力,算是所谓的菁英份子。在这所秉持【HERA】理念的学园当中,自然会有许多女生看上八神龙司优秀的遗传基因,想要把它延续到下一个世代。
说得直接一点,她们想要和八神龙司「生孩子」。
证据就在眼前:当八神解除武装化外部骨骼,露出正统帅哥容貌的瞬间——
「呀~,好厉害喔,八神!」
「全部都射中了!你今天也好强~!」
「八神,毛巾给你——讨厌!不要挡住我啦!」
替他端圆盘的八名女生就像限时抢购中的主妇一般,围聚在八神跟前七嘴八舌地献上甜言蜜语。
根据一哉听来的说法,将优秀的遗传基因延续到下一代的学生会受到学园表扬,并获得终身的生活保障。既然如此,她们会这么拚命讨好八神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圆圈当中,八神本人宛若面对记者采访的电视明星,即使被团团围住,仍悠闲地露出洁白牙齿保持微笑。
和惠理子先前所说的「自恋男」正是指他,而他也不负这个名声,以缜密的计算塑造出无懈可击的清新形象。
「……」
「你羡慕吗?」
由良凑近一哉的脸问。他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哼!别开玩笑。」
一哉若无其事地回答由良不怀好意的笑容,但——
(那不是废话吗——!)
怎么可能不羡慕嘛!
他迫切渴望加入那个圈圈当中,被女孩子簇拥推挤,到最后只能在投怀送抱的女体中心高喊——譬如「爱」或是「广播禁用辞汇」之类的口号。
或许是他的心愿被对方的脑波接收到了,八神的视线扫到站在入口处的一哉和由良。
「嗯?多奈内,还有……哦,你是那个低层阶级的转学生。」
八神一认出一哉就这么说。他的音量传遍了整座第四格斗技场,并特别强调在这所学园最受到重视的「属性」项目。
就如八神所预期的,这句话非常具有效果。那些原本以好奇眼光偷窥一哉的女生听到「低层阶级」这几个字,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家伙的个性还真是简单明了i
两天前,八神对刚转学的一哉打完招呼之后,也当着大家的面问他:「你的原型是什么?」然后就如同刚刚那些女生的反应,教室中原本弥漫的某种期待立刻消失得烟消云散。
「你是来见习的吗?呃……」
「他叫大和。」
「是吗?好吧,这不重要——你该不会是对『投掷』课有兴趣吧?」
八神甚至不去注意由良替他报上的姓名。一哉只能勉强保持冷静地回答:「我只是想参观每一堂课。」
「原来如此。」
八神嘴角泛着冷笑,从头到尾打量着一哉。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处0
一哉迳自判断这堂课没有见习的价值,正要走向出口,却听见围绕在八神身边的女孩之一发出尖叫声。
「啊!」
在同一瞬间,厚纸箱随着 啷一声巨响掉落下来,里头的垒球和八神先前使用的圆盘都滚落到地面上。
「呃,真对不起{
正在道歉的是一名银发的男生。他似乎是在搬运上课道具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呆站在场地中央挡路的女生了。
「你在做什么?很痛欸!」
「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不知为何这名女生的态度相当强悍,银发男生只有道歉的份。
如果这是一场交通意外,「撞到的人有错」也许可以算是举世的通则,但八神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这些女生却仍旧占据着场地中央,明明就是她们自己碍事才会被撞到。眼前的情况实在让人抱不平。
一哉正要上前替那名男生辩护。
「喂——」
「你在做什么啊,学长?」八神却以傲慢的态度对这名似乎比他们年长的男生说教。「哎,真是的,弄得一团乱……请你负责整理干净一
他边说边将滚到脚边的垒球踢出去——这种低智商的欺侮方式即使在洒狗血的连续剧当中也早已绝迹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哉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势力关系如何,但终于忍无可忍,上前诘问八神。
「干什么,转学生?」
「再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摆出这种态度吧?」
「啊?你在说什么?——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八神故意装傻,转头问身后的女孩子们。她们都异口同声地以嘲讽的声音回答:
「不知道~。」
(这些死女人……!)
一哉正打算发泄心中的怒火,突然听到:
「啊,请别在意,我不要紧的。」
先前那名外表柔弱的男生温和地制止一哉。
「……啊?」
一哉不禁哑口无言。银发男生没有多做解释,开始回收散落在四周的道具。
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了,一哉也不方便采取行动,只好协助他整理。
「别多事,转学生。你跟那个学长扯上关系不会有好结果。」
八神虽然这么说,但一哉并不理会他,继续帮忙整理。八神只好自讨没趣地说:
「随便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格斗技场。那些女生自然也跟在他后头。
场内看不到授课老师的身影,也没有人斥责他的举止。为数不多的其他学生只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做自己的锻炼运动。
「——他说得没错。你最好不要管我。」
这时银发男生突然对一哉说。他终于抬起了头,乍见之下让人误以为是女生的中性脸孔上,带着有些神圣意味的微笑。



「什么意思?」
「我是个骗子。」
「……啥?」
一哉呆呆地看着说出莫名其妙话语的这名男生。
他仍旧迟缓地整理着散乱的道具,运动外套的左胸上以萤光绿色绣着「凉原」两个字。一哉他们一年级的名字是用天蓝色绣的,二年级则是橘色,由此判断他应该是三年级的学长才对。
然而他却被一年级的八神嘲弄,连对一哉说话都有些客气,令人感到颇不可思议。
「大家都说,我会在无意识之间说谎。」
「无意识之间?」
「对。有时我会突然说出谎言。就因为这个『无意识的谎言』,现在这所学校已经没有人要理我了。」
凉原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显出特别悲伤的样子。
「所以如果你继续跟我在一起,我也有可能会对你说出『无意识的谎言』。」
「……」
一哉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因此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由良从背后将一颗垒球投进纸箱里。
看来她已经捡回先前被八神踢到格斗技场角落的球了。
「谢谢你。」凉原以笑脸对由良道谢,接着又转向一哉低声对他说:「知道了吗?千万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他说完便抱起装满道具的纸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怎么了?」
由良轮流看着凉原的背影和一哉,开日问他。
「这个嘛,我也搞不懂……」
一哉感到无法释怀,只能这么回答。
* * *
「大和,对不起。」
第四格斗技场的巨大铁门刚关上,由良便立刻对一哉说。
她大概也无法忍受八神龙司先前的言行吧。
「他不应该在大家面前说那种话的止
「你是指他说我是低层阶级这回事?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他引以自豪的所谓原型这种东西,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I
「可是在这所学园,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来是这样了。」
「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由良一脸愧疚的样子,一哉不禁苦笑。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因为……其实大和搞不好是这所学园里最优秀的学生啊。」
「优秀?」
「因为令堂是……不是吗?」
由良顾忌到这项「弱点」的重大意义,小心地陈述事实。
「嗯~……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吗?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些内情。」
由良抬头瞥了一哉一眼,让他有一瞬间产生心动的感觉。
「可是不光是『竞跑』,我见习的每一项运动系项目,都让我觉得自己赢不了任何人。」
「这不是记录优劣的问题,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知道一哉的「真实身分」。
然而一哉先前看到追随八神的那些女生露骨的态度之后,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因为看上自己「优秀的遗传基因」,才会跟他在一起。他忍不住试探性地问:
「多奈内,你也会在意原型或遗传基因之类的吗?」
「多少还是会吧。」
她耸耸肩笑了一下。
一哉听到她的回答不禁有些失望。但由良接着说:
「——不过,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在乎的不是别人的出身或基因,而是自己的切身问题{
「你的问题……?——喔我知道了。」
一哉听她这么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外泄」的习性,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讨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指的不是那个!」
「不是那个?那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这……你果然想到那方面去了!真不敢相信。太低级了!」
「哇,等等,冷静点!」
看到由良突然发怒,一哉连忙安抚她。
如果继续刺激她的情绪,搞不好又要喷出蜘蛛丝了。
「别小看我。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喷出来!」
「喷、喷出来……?」
这种话应该假装没听到就好,但一哉却不小心对这直接的表达方式产生了反应。
而且还不仅止于此,他的眼光不自觉地朝向蜘蛛丝的喷射口——也就是由良臀部附近。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会很凄惨。
「咦……哇,呼捏!」
由良发觉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语词让一哉联想到了「那个」。
「呜哇啊啊啊啊!」
她发出羞耻的叫声,蜘蛛丝再度从裙子底下射出来。
(哎呀……)
面对如云彩般难以捉摸的思春期处女情怀,一哉感到不知所措,但也只能想办法讨好她。
「呃……午休时间我请你吃东西吧,所以先冷静下来,好吗?」
这件事当然无法断定是谁对谁错,但既然被人掌握「弱点」,一哉自然得采取低姿态的做法。
「……嗯。」
由良眼角泛着一丝泪水,听到一哉的话勉强打起了精神。
结果到头来,一哉仍旧不知道她到底在烦恼什么,但他很难想像会有比「外泄」习性更令她苦恼的事情。
话说回来
即使碰到这样的状况,一哉内心仍旧感到松了一口气。
由良绝对不是因为觊觎一哉的遗传基因而陪他见习。
当然,她也未必是心甘情愿来照顾他这个转学生的,很有可能只是遵从学园方针或导师的指示而已。
然而光是厘清这一点,就让一哉感到心情轻松许多。
* * *
一哉被由良掌握到的弱点——那就是,在这所与【HERA】有密切关系的学园当中,他的母亲大和美斯拉被视作「不可原谅的背叛者」。
美斯拉曾经是【HERA】的成员。
根据【HERA】的资料,过去的「美斯拉女神」是让敌友双方都闻之丧胆的女干部,然而在某次作战任务当中,她却与一介战斗员私奔,从此行踪不明(顺带一提,「一介战斗员」指的当然就是一哉的父亲——目前从事绘本创作支撑家计的大和阳介本人。)
也因此,美斯拉之名在这所学园被视作「禁忌话题」,而一哉是在转学第一天和导师日向真纯打过招呼之后,才得知这项事实。
『关于你老妈的事……最好还是替你保守秘密吧?』
她把一哉带到没有其他人的房间之后,唐突地提出这个问题。
『哈?为什么要瞒着我妈的事情?』
『搞什么!你都不知道吗?真麻烦……』
她喃喃自语之后,秉持着「身教重于言行」的原则——不,应该说是抱着「给我走着瞧」的心态,朝着门外的走廊高喊:
『喂,多奈内,进来!』
『咦?好的'.t
刚刚由良带一哉来到教职员室之后,大概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候吧。
她这种对学园彻底忠诚的态度让一哉颇为感动。然而就在此刻——
『多奈内,你知道吗?这家伙的老妈就是美斯拉女神喔' =t
『啊?』/『什么?就是那个反叛者?』
一哉和由良同时表现出惊讶的反应。
没错。日向真纯竟然毫不考虑就暴露了这项惊人的事实,接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对由良说:『不可以告诉大家喔'=t为了避免引起学生骚动,暂时将一哉的身分设定为「下级战斗员互相交配生下的低层阶级」。
就一哉所知,日向真纯并没有采取除此之外的措施来保护他。归根究底,多奈内由良之所以会掌握他的「弱点」,可以说都是这名渎职教师害的。
一哉放弃追问动不动就高喊「麻烦死了」的老师,转而向由良寻求情报。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改变原先胆怯的态度了(现在回想起来,这或许就是日向真纯的目的吧……。)
但即使如此,天性善良的由良仍旧以对待一般同学的态度,很自然地接纳一哉。
就连刚刚一哉答应要请她吃任何东西,她也只是点了单价一再圆的乌龙茶,代价相当轻微。
这也显示了她无法真正使坏的温柔个性,因此一哉由衷感谢掌握自己「弱点」的是这名少女而不是其他人。
到了午休时间,两人一起前往A栋一楼的餐厅。
A栋在「E」型排列的校舍当中,属于纵向的笔画,是四栋建筑当中最大的一栋,一楼部分主要是商店、餐厅、咖啡厅、休息室等共同空间。平常上课时间这里虽然没什么人,但是到了午休时间就聚集了许多学生和老师,看起来相当热闹。
事实上,当一哉他们来到餐厅的时候,要不是自备便当的由良替两人占位子,一哉在排队购买食券的时候大概早就没座位了。
「这里的人还真多。平常也是这样子吗?」
一哉单手拿着餐盘,有些无奈地询问一旁的由良。
「嗯。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住在宿舍,所以几乎没有人自己带便当I
「可恶。早知道我也应该带便当的——这个给你。」
一哉懊悔地说完之后,便将餐盘上两罐乌龙茶当中的一罐递给由良。这罐饮料当然就是先前答应要请她息怒的礼物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由良拉开拉环喝了一口之后,转向立即开始大啖咖哩饭的一哉,问他:
「——你觉得怎么样?」
「嗯~……虽然便宜但是味道没有很好。而且几乎没什么料——为什么外面的咖哩和家里吃的差这么多呢?」
「哈?」
由良呆了一下,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协助一哉解决疑问: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餐厅里都会一次煮大量咖哩,所以里头的料都会溶解,变得比较小,味道也为了配合众人的口味调得比较甜,你才会觉得差很多吧?」
「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令堂的咖哩真的那么好吃吗?」
「满好吃的。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嗯?」
「你早上也用『令堂』这个称呼,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称呼『你妈』呢?」
「那是因为……」由良似乎顾忌到周围的众多学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当然不行啦!虽然说她当女干部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令人畏惧的人物啊。」
「是吗?」
「对呀。本来就是啦。」
「究斯拉?那是什么怪物的名称吗?」
「呼捏?……我、我是很认真在说话欸!」
「对不起……」
两人此时正把头凑在一起,轻声细语地对话。
他们的脸贴近到几乎像是要亲嘴,反而更引人注目,但两人似乎都相信这是最保险的聊天方式,维持同样的姿势继续交谈。
「令人畏惧啊……话说回来,她的确是很『可怕』没错。」
一哉想起家中的势力版图,叹了一口气回答。
「哦,她果然很强。」
「像怪物一样。」
再怎么说,美斯拉都是【HERA】的前任干部,即使一哉现在向母亲挑战,大概也敌不过她吧。虽然很惭愧,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也多亏了她,一哉自认被教育成「忍耐力极强的孩子」。
不,其实姑且不论这些——
「装傻的时间拖太久了吧?」
偏离的主题越跑越远,毫无修正轨道的迹象……一哉终于忍不住了,只好主动打断对话。
「啊?你说什么?」
属于天然系的这名少女似乎早已忘记自己一开始问的问题。
「你想问的应该不是咖哩的事情吧?」
「啊!」
由良总算张大眼睛,发出惊愕的叫声。
「没错!我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
「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你的程度竟然这么严重,只因为一时好玩就叉开了话题上
「你这句话真的是在道歉吗?」
一哉乖乖地点点头,由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真是的!我想问的是,你之前见习过的这些科目里,有没有比较喜欢哪一堂课?」
「喜欢的课啊……」
他回想起目前为止所见习的授课内容。这些课程都是运动系科目,从第一天的「竞跑」到今天第一堂观摩的「投掷」,内容都相当惊人——
在「跳跃」的课中,评量高度与距离的基准是「N层楼高的建筑」或「X台车的距离」这种莫名其妙的单位,甚至还有武装化的学生不是用「跳」的而是用「飞」的;「游泳」的课上,学生们背负着重物在十公尺深的游泳池当中轻轻松松地潜个十几二十分钟,单只是游泳的速度甚至有可能比平常人奔跑的速度还快;而在「耐力」的课程当中,则是以一百公尺十秒钟的速度跑完全程马拉松……
由于这些内容都太过骇人,面对超越一般人极限的众多专门好手,一哉不禁觉得自己的运动能力太过平凡也太无趣了。
「下午要见习的科目也都是运动系课程吗?」
「目前是打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由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反问他。她早在第一天就把一周的见习预定表交给一哉了。根据上面的进度,直到明天为止,见习内容都是运动系课程,文科系及艺术系则集中安排在后半段观摩。
「嗯~……这所学园的学生,感觉上运动能力的基准都太奇怪了。老实说,我觉得每一堂课对我来说难度都太高了。」
「也许吧。大家都集中修习可以发挥自己原型特长的项目,所以聚集在课堂上的几乎都是擅长该项目的学生。」
「多奈内,你也有修运动系的课吗?」
「嗯,修了一些。不过我的能力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上课也只是很普通地活动筋骨而已。基本上我没什么体力,所以修的大部分都是文科系和艺术系的课。」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文科系的情况怎样?是不是要能够解读古代文字或是计算人造卫星轨道才行?」
「怎么可能!虽然说高年级的确好像有人具有这样的能力……」
(……还真的有这种人!)
「根据老师的说法,上课内容和一般高中程度的学力差不多,所以应该跟你之前上的学校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哉在先前的学校只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因此严格来说也无从比较……不过听到由良这么说,他终于觉得今后的学园生活出现了一道曙光。
「艺术系也是吗?」
「应该吧。不论是文科系或是艺术系,几乎都没有以此为专长的原型,所以修这些课的学生都只是单纯地以累积知识为目的。」
「哦……」
(这么说,多奈内修的课就跟一般高中生差不多啰……)
在得知自己也有「可以跟得上进度的课程」之后,一哉突然对还没见习过的运动系以外的课产生兴趣。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重新检讨一下见习的预定表呢?」
「咦?为什么?」
由良稍稍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想要以文学系和艺术系当作主要修课内容。所以……我希望可以参考一下你修的课。」
「啊……」
「呃,我的意思是——」
一哉看到由良呆了一下,连忙想要加以解释。
「哦,嗯。可以呀……」
由良呆呆地张着嘴巴,接着像是失去力量的弹簧般大幅度地点点头。
「是吗?太好了。」
「真、真的?」
看到一哉高兴的模样,由良不知为何腼腆地笑了。
她的笑容让一哉觉得自己做了「最佳的选择」 一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就在两人计划今后具体的见习预定表时—
校内广播响起缓慢的铃声,接着传来沉稳而悦耳的女性声音:
「——今天下午四点,将在学生会委员室举行公开委员会。本周的主题是《向宿敌EX战队学习))想要旁听的人请务必参加上
广播的内容相当简洁扼要。一哉觉得这个温和的语调似乎在哪里听过,但让他更在意的是会议的内容。
理由很简单。
这间学园的存在目的,是要设法向现今仍散布于世界各地的EX战队——彻底击败前世代改造人类的可憎对手——进行报复行动。
——打倒EX战队——
这就是圣克雷斯学园独一无二的口号。
「这个会议谁都可以参加吗?」
一哉询问坐在旁边的由良。
「应该可以……你该不会想要去旁听吧?」
「嗯,有点想上
「……」
由良低下头,吊起一双黑眼珠看着一哉,默默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咦?我该不会说错话了吧?)
过了一阵子,一哉终于耐不住漫长的沉默,正想开口说「如果不行就算了」,但这时由良突然冒出一句:「……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她虽然显得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一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显得裹足不前,但既然自己的「弱点」没有再次被拿出来作为威胁,并得以如愿以偿,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 *
学生会委员室位在A栋二楼的教室内。
当一哉和由良来到这间教室,准备参观每周一次的公开委员会时,教室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
教室里所有学生的视线都集中到打开门的两人身上,一哉不禁紧张了一下。教室后方旁听席的铁椅子连一个空位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景象如实地反映出学生对校园活动的高度关心,对于学园而言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
「看样子是没有位子了I
「……要不要回去?」
「嗯。」
两人正打算关上门离开的时候——
「请不用在意。」
教室里传来凛然的女性声音。
「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站着旁听I
只见教室前半部设置着围成ㄇ字形的长桌,有十名学生坐在长桌后方,桌上摆著名牌。这些人大概就是学生会委员吧。
后方的一列坐着三个人,最中间的一个正是此刻以平静口吻说话的女生。
一哉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而这张面孔似乎也在哪里看过……
午休时间听到的广播,大概就是这个人的声音吧。
「呃,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很抱歉。」
一哉和由良微微鞠躬之后走进教室里,站在靠近门口不会打扰到会议进行的地方。
(没想到她真的是学生会长……)
他重新看着坐在中央拥有一头乌黑长发、感觉颇为成熟的美少女。他并不是不相信这项事实,只是放眼望去让他重新体认到,这个女生的确在这间教室里具有最高的地位。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也是曾见过的面孔,身材很高,戴着一副典雅的银边眼镜。
坐在中央的是周防比夜。
坐在她旁边的则是干路美寻。
两人和多奈内由良同样都是一哉转学第一天时最先碰到的学生。
那是在他首度坐上前往圣克雷斯学园的小型巴士的时候——
坐在后方座位的这两个人缓缓地接近一哉,自称是学生会长的周防比夜简单地介绍两人的身分。
说明完毕之后,她就让一哉坐在负责带领他的由良旁边,两人则回到原本最后方的座位。整个过程让一哉感觉有些奇妙。
(啊……)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盯着比夜的视线被察觉到了,一哉发现坐在她隔壁的干路美寻正看着这个方向。
一哉连忙点了点头向她示意,但她却没有加以理会,随即将视线转回手中的资料。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在初次见面的三人当中,给一哉最强烈印象的便是这个女生。
干路美寻虽然是女孩子,但身高明显超过一百八,高大的身材给一哉强烈的印象。而且只有这个人还没有和一哉说过话,因此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感觉相当神秘。
根据比夜的说明,她的身分是「会长辅佐」,一哉便很单纯地将它理解为「类似副会长的职位」。然而此刻仔细一看名牌,美寻的职称却真的印着「会长辅佐」,而坐在比夜右侧的女生才是「副会长」,名叫峰音十季子。
她有一头卷度复杂怪异的金色卷发,长得虽然漂亮,但一双眼睛显得相当凶悍,给人不太友善的印象。
她的容貌乍见之下很像外国人,不过这应该是受到她的原型影响。在这间圣克雷斯学园,头发和眼珠子的颜色与一般人相异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
(……嗯?)
一哉发现十季子似乎在瞪他。
她的眼神格外锐利,感觉好像带有明显的敌意。



一哉被初次见面的人注视,正感觉不太自在,站在后方的由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
「……别在意,她瞪的是我。」
「啊?」
「嘘,要开始了。」
一哉回头想问清楚,被她硬是将脸转回正面。果然如她所说的,公开委员会立刻开始了。
「首先请报告上回开始试行的活动内容。」
「好的。」
比夜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声,却清楚地传遍整间教室。接着站起来的是一名男生,以流畅的语调开始报告。
「接下来由我报告目前试行中的社区服务活动经过及结果——会长,我可以使用荧幕吗?」
「好的。」
「那么请稍等一下。会长、会长辅佐以及副会长请参考桌上的荧幕。」
这名男生操作手中的遥控,教室前方的黑板便发出细微的马达声,移动到天花板,墙面上则出现巨大的液晶荧幕。
电源「嗡」的一声启动,不到两秒钟,画面中央就出现圣克雷斯学园的徽章——以翅膀与女神HERA脸孔为主题的图样。
「先拉上遮光罩吧。」
他说完后将遥控器指向窗户,按下开关,从操场方向射入的夕阳便被嵌入窗户中的特殊偏光滤镜完全阻挡,荧幕上的标志显得更清晰了。
「首先是A班,她们进行的是邻镇骏河台的土石流修复工作。」
随着遥控的操作,画面上出现某处山路的风景。
在土石流的现场,原本道路所在之处被大量土石与倾倒的树木完全遮覆。
「由于途中都是狭窄的道路,挖土机无法进入,因此居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与外界隔绝,生活相当不方便。由于A班的协助,道路复原的工程顺利完成,社区居民也相当感谢她们的努力。」
在报告的当中,画面上映出复原完毕的山路影像。堆积如山的树木和土石都被清干净了,小型卡车开过山路,证明道路已经可以使用。
听了这项可喜的报告,有几名委员正准备拍手,进行报告的男生突然改以深刻的语调说:「只是——」
「只是什么?」
副会长峰音十季子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液晶荧幕照亮她的金发,随着说话的声音轻微摇晃。
「在雨天修复道路的时候,有一名当地的老妇人替A班送上食物,却不巧碰上第二次坍方……」
「她该不会受伤了吧?」
「不,很幸运地没有人受伤,但因为是紧急状态……在救助该名妇人的时候,二年级的安生同学不得已采取了武装化的形态。」
画面上出现一名犬齿相当可爱的女孩子照片,以及她披上武装化外部骨骼的3D旋转模型影像。
这副武装形态看起来很像白蚁,不难想像一般人看了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是吗。那名妇人有什么反应?」
观众席上传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但比夜仍旧很冷静地问。
「她一开始很惊讶,但是在恢复镇静之后高兴地直称安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男生以白豪的口吻回答。委员和旁听席的学生们听了都予以热烈的掌声鼓励。
一哉和由良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表示谢意,妇人送了四盒手工制作的草丸子。根据A班成员的说法,这些丸子『味道层次丰富,清爽而不过分甜腻』。待会我会让大家也品尝看看这些丸子。」
听了这段话,教室内的掌声更热烈了。
(可是……这些人真的是那可怕的【HERA】后代吗?这样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正义使者」嘛。
「辛苦了。也请代为向安生同学致意。」
听完这段报告,比夜露出满意的微笑,以温柔的口吻说。
「我知道了——至于B班,由于她们的活动内容仍旧在进行当中,因此报告内容将以截至目前为止的活动过程为主,请大家见谅。」
男生恭敬地点点头,继续报告。
画面再度切换,这次出现的是某处幼稚园的景象。数名女学生在制服上套着围裙,陪着一群小朋友玩耍。
每一个孩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画面上也可以看出这些女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气氛相当温馨。
「B班造访的是隔着一座山的越圾部幼稚园。她们此刻正以实习老师的身分在那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研习——」
接下来他又继续报告学生们为了「守护某样东西」而努力的各式各样体验。一哉想像着现场的情景,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
(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想起自己生活于一般社会时耳闻的有关【HERA】的情报,和实际上似乎相差许多。
不,从前的【HERA】也许真如传言中所说的。
但是这个组织的幸存者在企图重新振作之际,时而拯救人类,时而贡献社会,致力于不起眼的慈善活动,这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即使这些学生的行为只是在模仿「正义使者」……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本周的主题。」
周防比夜刚说完,液晶荧幕便恢复原本的位置。
由于夕阳仍旧刺眼,窗户上的偏光滤镜仍保持原状,并打开教室中的灯光。
教室恢复明亮之后,一名女生站起来开始报告。
「本月的标语是《向宿敌EX战队学习》。在今天第二次的会议中,我想要讨论的是他们独特的「开场白」。」
「开场白?」
峰音十季子听了这个不可解的名词皱了皱眉头,也替其他人心中的疑惑代言。
「是的。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通常都会先说出一句特定的台词,譬如——咳!EX战士˙风的口号是:『我是风!吹走一切邪恶的正义疾风!』EX战士˙炎的口号是:『你们的心,难道没有接触到太阳吗?』EX战士˙地的口号是:『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其中地所呼唤的正是我!Earth!Yahoo--!』EX战士˙通灵者则是『你们都给我去死啦~!』我指的就是这类的日号。」
女生以充满感情的语调念出这些台词。
听她这么说,一哉也想起来了。
他虽然没有亲耳听过,但曾在电视播放的特别节目上看过EX战队的战斗集锦——当时画面上奇装异服的男人们的确喊出了这些台词。
当时一哉虽然年幼,却也觉得这种举止很没有意义。这样做根本就没办法进行突袭,等于是主动让自己露出空隙,简直就像是在拜托敌人:「趁现在攻击我吧!」
其中他觉得最糟糕的就是EX战士˙炎所说的:『你们的心,难道没有接触到太阳吗?』
当然,在正式场合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够丢脸的了……然而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本身就有语病,听起来就像白痴一样。
哪有人说『接触到太阳』?应该说『接触到阳光』还比较通顺一点,而不是直接去接触那颗恒星吧?一哉很想反问他:你自己的心,哪时又接触到太阳了?
可是——
「根据我们的见解,这些台词当中包含着说话者的思念和心愿,就像『言灵』一样具有特别的灵力。实际由口中发出,就会转化为某种特殊的原动力J
「灵力?又不是怪力乱神,真无聊。」
「不,这应该只是单纯的挑衅行为吧。他们是要显示自己有说这些话的余裕,藉以扰乱对手的心理。」
「那么应该可以选用更下流或煽情的言语吧?像是『你的妈妈大肚脐』、『来呀,大便人』或是『脑残』之类的……」
「咦?这不是……原来就是你在我的部落格上捣乱!」
「唔,糟糕。」
学生会的委员相当严肃地(虽然有部分例外)针对这些意义不明的台词进行白热化的讨论。
旁听席上的学生也有不少人积极地举手发言。
面对如此热烈的参与度,一哉完全被众人的气势所压倒。然而此时——
「——大和一哉。」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比夜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啊?在、在这里。」
「你有什么看法?」
「呃,这个嘛……我没意见。」
由于事出突然,他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只能随口敷衍几句。
坐在一旁的十季子目光仍旧凶狠,听了这个回答便哼了一声。
(那个人瞪的果然还是我!)
对方的敌意明显朝着自己而来 一让他感到颇为狼狈,但比夜又以温和的口吻说:
「不一定要针对『开场白』发表意见。譬如——你也可以说说对这个委员会的看法。外来的人提出的意见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
听到她悦耳的声音,一哉的心情总算轻松一些,不禁老实说出心里的感想:
「那个……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惊讶。一般人都深信改造人类是很可怕或很邪恶的存在,相信这所学园的各位都为此感到处处受限……」
「……」
比夜默默地倾听一哉笨拙地发表意见。
她的眼神带着宁静的力量,似乎不放过对方的一字一句。
「呃……这么说感觉可能很狂妄,不过我觉得各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够努力了——所以说……我觉得这些活动真的很了不起!」
这些话听起来或许像是没什么内涵的陈腐答案,但至少一哉相信自己不是在说谎。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回答——那么,多奈内,你有什么看法?」
「咦?」
由良在一哉背后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大概完全没有预期到自己会被点名发表意见吧。
「呃,那个……」
她的慌乱程度甚至比一哉更严重。
「没有必要让她发言。」
十季子焦躁的声音仿佛锐利的刀子一般,划过教室内的空气。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凶狠地瞪着由良。
「十季子学姊——」
「周防,请你不要插嘴。」她连学生会长的劝说都不理会,毫不容情地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不是对委员会没有兴趣吗?很遗憾,这里并没有留给你的位子。」
这时一哉听到后方传来短促的呼吸声,连忙回头。
只见由良低着头,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承受着对方的斥责。
「你明白的话,就请赶快出去。像你这种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人,就算来参加学生会活动,也只会带给我们困扰而已。」
看到由良仍旧伫立在原处,十季子似乎失去了耐性,直接走过来抓起由良瘦小的手腕,硬是把她拉向走廊。
由良这时忍不住发出「啊呜」的悲戚叫声。一哉听了再也无法按耐住内心的冲动。
「——别这样。」
一哉抓住峰音十季子的肩膀,说了这句话。
「什么……?」
听到一哉的发言,不只是十季子,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僵住了。
「是我拜托她带我来参加委员会的,所以这不是她的错。由良只是陪我来见习而已,别搞不清楚状况!」
「喂……大和!」
由良紧张地想要阻止一哉,但他的情绪一旦爆发就难以收拾——而且即使他现在住嘴,十季子也不可能因此而原谅他。
「一年级的还敢这么猖狂!」
峰音十季子迅速甩开一哉的手,脸上露出令人战栗的微笑。
接着她的金发开始蠕动,遮盖住了脸庞—
「对、对不起失礼了~!」
「哇?」
一哉还来不及见证发生在十季子身上的戏剧性变化,就被一旁的由良一把抓住手臂。她匆匆忙忙打完招呼,就拉着一哉冲出委员室。
「笨蛋!你在干什么!」
离开委员室之后,由良生气地斥责一哉。
「错的是她吧!」
「那不是问题所在。你知道她刚刚打算做什么吗?」
一哉自认没有做错事情,但却没想到由良会这么激动。就在这个时候,门后方传来类似悲鸣的怒吼声——
「喝呀啊啊啊啊啊AAAAAA!」
另外还听到豪爽的破坏声,似乎有好几张椅子同时被撂倒。
「哇!怎、怎么搞的?」
「别说了,快跑吧!」
由良拉着惊慌失措的一哉,奔跑在刷得干干净净的学园走廊上。
「呜哦哇!」
一哉差点失去平衡摔倒,但由良只是告诉他:
「那个人开始武装化了。真是的……你就算被杀了我也不管!」
「武、武装化……?不会吧!」 ~
听到渐行渐远却仍旧清晰的尖叫声,一哉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先前十季子表现出的高雅态度早已荡然无存。
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音。
或者应该称作咆哮。
一哉瞬间理解自己面临的危机,只能不断往前奔跑。
或许是因为无法忍受一哉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的举动——
多奈内由良回到教室之后,抓起一哉的书包,直接把他拉向校门前的公车站。奇特的是,上下学搭乘的公车正好停在那里,仿佛在等候两人一般。
由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一哉连同书包推进车内。
「今天你最好还是赶快回家。拜拜。」
说完她就独自跑回校园内。
「等……等一下!」
一哉连忙想追上去,公车却毫不犹豫发动,让他很可耻地一屁股摔在公车走道上。
「很危险欸,臭小子!快点坐下来!」
「呃、好的!」
有着一张凶神恶煞般面孔的光头司机怒斥一声,一哉便吓得不敢反抗了。
他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上。
车上除了司机和一哉之外,没有其他乘客。
车内的气氛不容他开日说话,一哉只能默默地任由公车穿山越野,经过一个小时车程,将他载向自家所在的住宅区。


《中场休息 大和家的居民2》

(啊啊~~~~~~~~~~~~~~~~笨蛋!)
现在才后悔也来不及了。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毫不考虑后果将情绪爆发出来之后,就会感到无比的悔恨。
想到自己竟敢顶撞峰音十季子这位高年级学生……而且是学生会副会长……甚至还具有武装化能力——
「哇啊~~~~~~~~~~~~~~!」
他实在不知道从明天起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上学,只能郁闷地咆哮。
另外他也很在意多奈内由良的事情。一哉离开之后,不知道她有没有惹上麻烦。该不会被十季子抓去狠狠修理一顿吧?他得尽快确认这一点才行。是他自己的坏习惯把她也卷入麻烦,他必须慎重向由良道歉。
然而要向由良道歉,就得上学才行。
「啊呜~~~~~~~~~!」
结果他又只能痛苦地咆哮,即便现在是吃饭时间。
「一哉,吃饭的时候安静一点I
「呜喔!」
一哉遭到母亲˙美斯拉冷静的斥责。
当然,冷静的只有口气而已。除了斥责,她还从不知何处拿出鞭子,狠狠地抽在一哉额头上。
「好痛喔!」
正中目标的鞭击其痛楚可想而知,但一哉只是摸着额头喊了一声,接着就像没事一般继续吃饭。
「怎么了,你失恋了吗?」
「怎么可能?才第三天欸。」
「妈妈今天是第二天,所以心情特别恶劣。」
没有人在讨论这种事。
这句发言让全餐桌的气氛冰冻,连温厚老实的父亲也不得不开口了。
「孩子的妈,现在是吃饭时间。所以……」
然而即使开了口,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牵制效果。
「什么?你对我煮的饭有意见吗?」
「这……妈,你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嘛!」
她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
「如果不是失恋,那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
「什么?就是为了那个武装化的女生?真受不了你。老妈真的很受不了你这种人。竟然为这点小事烦恼!」
或许是因为儿子才刚刚转学,双亲动不动就会询问有关学园生活的一切,也因此一哉被迫报告发生在学校的大大小小杂事。
包括刚转学就被由良发现自己身世秘密,知道他就是美斯拉女神的儿子,以及惹火拥有武装化能力的十季子……等等,这些事情也都被家人知道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美斯拉心情会这么糟糕,或许不完全是因为「第二天」的缘故。
「你说得简单,可是……」
「不要找藉口。就算是武装化了,也不过是回复到改造人类原本的状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直接跟她拚吧。」
一哉以怨恨的表情看着发表这种不负责任言论的前任组织干部。
「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反抗我吗?」
前任干部抽了一下鞭子,一双她最近常抱怨开始下垂的E罩杯胸部也在白色毛衣底下晃动。
一哉当然不可能反抗——不,应该说他无法反抗。
「别生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你也不是为了要让一哉战斗,才介绍他进那所学园的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难道你不在乎吗?根据这个孩子的说法,你被人家当成是『一介战斗员』欸。」
「孩子的妈……」
不论怎么说,美斯拉应该还是很尊敬一家之主的阳介吧?所以她才会为了阳介被人贬低而生气。
「也就是说,你只是『战斗员A』,路上随便抓都是的平凡人!」
「咦?怎么……」
美斯拉仍旧继续说下去。然后——
「我怎么可能跟『那种货色』私奔呢!」
她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原来如此——父子两人面面相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 *
「姑且不论爸妈两人的事情,一哉,你如果想要保守秘密,最好明天马上去跟那个叫多奈内的女孩子道歉。」
阳介看美斯拉差不多恢复冷静,便向一哉提出建议。
晚餐已经结束,三人端着各自的茶杯围坐在餐桌前,感觉像是一个小型的作战会议。
「没错。年轻女孩子应该会很喜欢收到礼物吧。」
美斯拉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先前失控的样子,装出一副热心顾问的口吻。
「礼物?没有必要吧……」
一哉立刻表示不满,声音中带有「鬼才相信你的意见」的暗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母亲的建议总是夹杂着私情。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受欢迎。听好了,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收到礼物的。像你)妈,即使是每天收到礼物都OK——对不对呀,孩子的爸?」
看吧!
阳介抖了一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茶。他大概本能察觉到:现在抬起头来绝对会遇上大麻烦。
「可是为什么要送礼物?没有理由就突然送礼,不是很奇怪吗?」
「你可以找很多理由啊。像是『谢谢你每天带我去见习』或是『昨天多亏你帮助我逃走』或是『谢谢你每天煮这么好吃的饭』之类的——对不对呀,孩子的爸?」
后半部又掺入了莫名其妙的意见。
看来这个人是坚持要一哉的父亲买礼物了。
「礼物啊……」
话说回来,如果能够藉由礼物讨好由良,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知道那孩子的喜好吗?」
「完全不知道一
「她有什么特征?」
「嗯~,说到特征……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我只知道她的原型是蜘蛛而已。」
「蜘蛛……对了,我以前指挥的部队也有几只蜘蛛型的家伙。」
美斯拉以食指揉着眉间苦思,但不到十秒钟就把手放开。
「那些家伙几乎都率先战死了,还说什么『这就是蜘蛛的宿命……』。所以抱歉啦,我不太记得了。」
美斯拉一脸歉意对一哉这么说——至于阳介,则带着复杂的表情啜饮着茶。
「不过啊……对了,他们好像都很喜欢吃杜比亚。就像吃零食那样,一次抓一大把来吃。那个女孩子搞不好也很喜欢吧?」
她边说边豪爽地将手掌贴在张大的嘴巴上,装出大嚼大咽的样子。
「杜比亚是什么?」
「英文叫做Argentine Forest Roach。」
「……你讲英文我更听不懂了。」
「简单地说就是蟑螂。」
「我怎么可能送她那种东西!」
一哉从鼻孔喷出茶水,迅速地提出抗议。
「还有,他们也喜欢吃老鼠。」
「不是啦……你可不可以别提食物了。不对,这些根本不是食物嘛!我绝对不敢想像她吃这种东西的样子!」
基本上,送这些东西当礼物,也不可能讨好女孩子吧?
更惨的情况,甚至还有可能再度引爆蜘蛛丝地狱。
「——对了,一哉……她有毒性吗?」
父亲阳介突然插嘴。
。」 咦?」
「我是问她有没有毒?你说她是『蜘蛛型』,又叫『多奈内由良』(注2。)不是吗?这种说法可能很残酷,不过她们这些继承者的『双亲』概念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替她们取的名字也只是一种记号而已,就像是研究员为了管理方便贴上的标签。」
2 多奈内申艮——日文发晋为Tanauchi Yura,与狼蛛(Tarantula)近似。
「标签……」
「没错。所以说,她的原型应该就是『毒蜘蛛』了。」
一哉虽然也隐约猜到,但他没想到在这个谐音的名字底下隐藏着如此冷酷的现实。
「那……就算是毒蜘蛛又怎样呢?」 ″
阳介咳了一声,像是要拂去先前提出的灰暗话题,接着模仿起教育节目的大哥哥,以有些装腔作势的口吻开始解说。
「嗯。一般人听到狼蛛,就会以为是具有剧毒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蜘蛛——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咦?真的吗?可是上次电视上在播『川口探险队』的时候,有一只蜘蛛跑到队员背上,大家还很惊慌地说『被咬到就会死掉』欸。」
一哉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到探索前人未至秘境的特别节目,便举出从电视上得来的知识反驳。
「哦?原来现在还有这种节目。妈妈以前也跟你爸爸一起看过。那些人一边大喊『不要动』,一边还用手把蜘蛛拍下来。」
美斯拉比手画脚地模仿电视上的演出,好巧不巧,跟一哉看到的场面几乎完全吻合。历史果然是会重演的。
但阳介一口否定这种说法。
「那只是电视安排的剧情而已。事实上狼蛛根本没有致死的毒性,即使世界如此之大,也没听过有死。」案例。除非是极度过敏的人,否则不可能因为被狼蛛咬而毒死。毒蛇或虎头蜂反而比较可怕。」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不是也有一部谍报片,里头的敌人为了暗杀主角,就在寝室里放了一大堆狼蛛吗?」
「这种杀法未免太悠闲了吧?」
「更重要的是,就算被咬了也不会死。」
一哉想像着这一幕无厘头的电影情节,不禁发出苦笑。
「就是因为这些综艺节目或电影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大家才会信以为真。蜘蛛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觉得很困扰吧。所以说——」
阳介凝视着一哉,道出了结论:
「你也不用害怕那个女孩,可以跟她正常交往{
「哦,我知道了。」
父亲虽然这么说,但一哉仍旧很难将由良跟「害怕」这个词联想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毒性,那位天然系的同学在他心中的印象不会有任何改变。
「哼,你给的建议倒是挺不错的。这一来我也不能输!」
阳介的建言似乎让美斯拉燃起了对抗意识。虽然一哉毫不期待她有所作为,美斯拉仍旧多此一举地开口……但光是看她嘴角泛起的无敌微笑,就让一哉感到心存怀疑。
「这个嘛……对了!总之,你说话的时候,试着用『这是在夸奖你』作为结尾看看一
又来了!谁会相信这种鬼意见?美斯拉果然不会辜负期待……这是在诋毁她。
根据美斯拉的主张,这句话是「可以将所有话语变换为赞美的神奇句子℉:但天底下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然而她完全不理会一哉怀疑的眼光,继续说:
「听好了,一哉。要说『这是在夸奖你』哦!比方说,『你长得很有个性。这是在夸奖你。』就像这样的用法,记起来了吗?」
她一再重复这个「魔法的句子」,仿佛自认这是很棒的提案。
啊啊,吵死了!


《第二章 彼此的秘密》

隔天早上——
一哉在比平常稍早的七点半出门,前往圣克雷斯的小型巴士却已经停在站牌前。
他从车子的前门上车,正好碰上司机迎面而来的视线。戴着浅棕色墨镜的这名秃头男子,大概是这台公车的专属司机吧。
即使坐在驾驶座上,仍看得出这名司机的体格相当魁梧,从袖子和衣领的开口,可以瞥见格斗家般的大块肌肉几乎要迸出拘束的白色衬衫。
「早、早安。」
清爽的早晨最先见到的就是这张面孔,让一哉心里感到有些抗拒,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打了招呼。
「嗯,去找个位子坐下吧。」
男人点了点头,以香肠般粗壮的指头操纵排档,确认一哉坐下后便缓缓发动车子。
(……今天也只有我一个人。)
一哉坐在司机斜后方不远的座位上,看着后方成排的空位,心中涌起些许失落与奇妙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大概源自于确信这台车是「个人专属」而来的吧。
转学第一天虽然还有多奈内由良、周防比夜以及干路美寻三人跟他一起搭车,但她们是『原本就坐在车上』的。
多奈内由良的工作是负责引导大和一哉。
另外两人则是为了陪同并支援由良才上车的。
她们只是为了配合第一天上学的一哉,并非原本就搭这台公车通学。接下来的几天,这台车除了一哉搭车的站牌之外沿路没有停靠任何站牌,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车上的乘客只有一哉一个人。
(……呼。)
魁梧的司机或许是因为一丝不苟的个性,开车时自始至终都不说话,让一哉感到有些窒息,不过他还是望着窗外绿意逐渐增加的风景发呆。缓缓爬升的坡路两旁,民家的屋顶逐渐减少,到最后,平常惯见的建筑物完全消失了踪影。
一哉起初虽然因为车站站牌上没有标示这台公车而感到困惑,但后来想到——这可能是这所特殊学园避免世人发现的手段,就觉得没有时刻表也是很正常的。而如果这台车真的只是为了一哉入学而临时准备的,就能理解司机为什么老是摆出一张臭脸了。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了一个高中生每天驾驶公车——
(……嗯?)
这时他心中突然产生一个疑问。
为什么是公车?如果只是要载他上学,使用一般的小型汽车不就行了吗?
特地将车身打造得跟一般公车一样,未免太夸张也太不经济了。即使是为了要在第一天让其他三名女生共乘,那也只需要一台轿车就够了。
一哉无法猜透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但却不敢直接开口问司机。虽然这是他第四天搭车通学,但是要和这名威武的司机攀谈也需要一些勇气。
7——喂,小鬼。」
当他正在心中思索这些问题,司机突然毫无预警地开口说话了。
「啊、是!」
「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哈……?」
「你离开之后,校园里发生不小的骚动,还听说武装化的副会长疯狂暴怒,四处攻击。」
「哇!」
听司机这么一说,一哉瞬间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件。自己昨天的不敬言论果然惹恼了她——一哉想到这里就觉得背脊凉了半截。
由良昨天曾说,『你就算被杀了我也不管』——这句话或许不是在开玩笑。
「果然跟你有关。我问了暴动时间,刚好就是你上车的时候。」
「老实说,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为什么?」
「这个,就是……因为一时冲动所以……」
「幸好学生会长和叫干路的那个高大女生控制住局面,才没有人受伤……不过没想到你竟敢去招惹那位峰音小姐一
「你认识她吗?」
一哉听到对方的口气,便鼓起勇气问他。
「那当然了。『三毒』在这所学园是出了名的。」
「三毒?」
「你没听说过吗?——告诉你吧,三毒以学生会长周防比夜为首,再加上干路美寻和峰音十季子。这三个人是学园里实力最强的人物。她们的原型都具有『毒』的特性,才会得到这个称呼。」
(原来如此。就是『毒蝎(Scorpion )』、『蜈蚣(Centipede )』和『大黄蜂(Hornet )』(注3))
3 周防比夜Suou Hiyo;千路美寻Senji Mihiro;峰音十季子Houne Tokiko。三人姓名皆与昆虫名发音相近。
从昨天听父亲提起的命名法则来判断,一哉可以轻易想像这三人的原型是什么,而且这三种动物的确都具有『毒』的特质。
话说回来,这个司机……他之前沉默寡言的态度该不会都只是憋着不说话吧?从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或许这个人其实个性满亲和的。
「不过啊,其中的峰音是后来才加入的。」
「后来才加入?」
「因为之前担任领导的多奈内由真失踪了,成员出现了空缺,才由她来递补]
「多奈内……?」
「嗯。她的妹妹就是现在负责带你见习的那个女生。姊姊由真原本是全学园实力最强的学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是在半年前失踪的,有传闻说,她是和EX战队的某个家伙同归于尽……总之,希望她没事。」
「她姊姊……竟然碰上这种事……」
昨天看到十季子对由良持有明显的敌意,或许也跟这个事件有关吧。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这名司机对几乎完全陌生的一哉提供这么多资讯,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
司机搔了搔后脑勺,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由于他是光头,因此当然是搔不到头发的。
「没想到……?」
「这间学园的人似乎对你很重视,所以我才想知道,『特地派我准备一台公车接送的转学生』是什么样的家伙。」
「真的——?」
果然如一哉所想像的,这台公车是『自己专用』的。
「对了,为什么要准备公车?如果只是要载送我一个人,开小轿车不就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是学园长的命令。近期内似乎会逐渐增加搭车学生的人数……不过听说正是因为你,才促使他们下决定的。」
「我?」
「看,他们很重视你吧?对了,别问我理由。我什么都不知道一
「哦……」
一哉的表情显得很复杂。司机看着他的表情,咧嘴笑了笑,也不顾此刻正在驾驶中,就转向他说:「总之,我算是你这小鬼的专属司机。请多多指教啊,转学生。」
「啊,请多多指教。呃——」
「我叫月嵨。」
「请多多指教,月嵨先生。」
一哉鞠了一个躬,月嵨满意地点点头。
「嗯。接送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先说好,不准你随便请假。要请假就得在早上六点之前跟我连络。还有,尽量不要迟到。要替等你的人多多着想才行。」
「呜哇——啊,那如果出了家门才突然感到不舒服怎么办?」
「当然还是得乖乖上车。」
「恶……」
「如果我心情好,或许会送你去医院。」
「……」
也就是说,这个人大概就是「这种人」。
至少从一哉的直觉猜想,他应该不是坏人。可是——
「喔对了,喂,小鬼。」
「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
身为专属司机,问这种问题未免太夸张了吧……
总之,要完全信赖他,大概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 * *
时间是上午八点二十分——距离班会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一哉看到多奈内由良在教室里,还没打招呼就邀她到顶楼。
「有……什么事吗?」
由良显出困惑的表情问他。
由于顶楼风势很强,她很不好意思地压着被风吹拂的裙摆,让一哉感到更抱歉了。
「昨天真的很对不起]
「咦?哦……那件事啊。」
看到一哉低头鞠躬,由良似乎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不过她并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只回答:「没关系啦。」听她这么说,一哉总算松了一口气,进而向她询问叫月嵨的那名司机跟他提起的事。
「昨天后来怎么了?」
「你是指峰音学姊?」
一哉点点头。由良仍旧很坦白地回答:
「你不用担心,反正也没有人受伤。」
「可是如果因为我,害你被那个学姊更加仇视——」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由良低下头露出寂寞的微笑,让一哉更想继续追问:
「她的态度会不会跟你姊姊的事情有关?」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跟你说过吗?」
看到由良惊讶的反应,一哉暗想「糟了」,但又觉得干脆趁现在问个清楚。
「我是听月嵨先生说的。」
「月嵨……?哦,就是那个开公车的——」
「他告诉我,你姊姊是学园当中实力最强的,呃……好像是叫做『三毒』吧?」
「嗯,没错。她真的很强。当时二年级的由真姊姊和一年级的周防学姊还有干路学姊合称三毒——因为这三个人原型的共同特性,才会得到这样的称呼。半年前姊姊失踪之后,就改成现在这三个人了。」
「你姊姊为什么会失踪?」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在失联之前,正在跟一名EX战士交战,之后就……」
由良毫不隐藏地说出发生在姊姊身上的不幸,内容和一哉从月嵨那里听来的完全一致,反而让他为自己过分轻率地提出疑问感到后悔。
「那个……对不起。」
「你为什么又要道歉?」
「因为你的姊姊……我想我太多管闲事了一
「没这回事。」
由良移动到栅栏旁边,从标高约四百公尺的高度俯瞰下方的景色,缓缓地说:
「……由真姊姊是我引以自豪的姊姊。她很强,很聪明,也很漂亮……她真的是我的理想。所以说,我还挺高兴有机会能够对你夸耀她的事情。」
在早晨太阳柔软的光线下,由良以笑容说这些话的侧脸看起来甚至带着崇高的气自心。
「是吗……我是独生子,所以很羡慕你有这样的姊姊。」
「不过也不完全都是好事。像我,因为姊姊太厉害了,常常被人拿来比较。大家都说,明明是一样的原型、继承相同的遗传基因,可是我却……」
一哉开始理解昨天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她是在观摩完投掷课程、离开第四格斗技场的时候说的。
由良虽然也在意原型与遗传基因,但她所在意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本身——当她这样告诉一哉时,神色显得相当寂寞。一哉现在才察觉,她的感受似乎都凝结在先前的那句话当中。
峰音十季子继承由良的姊姊——多奈内由真——加入『三毒』,或许也抱持着相近的感受。
「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在选三毒新成员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被当作候补人选之一?」
「呃……嗯一
由良踌躇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因为我和身为领导的姊姊拥有同样的遗传基因,所以曾经有人提议让我参加……不过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峰音学姊之所以会把你当作眼中钉,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她好不容易坐上三毒的宝座,绝对不想轻易让出。那个人想必也很担心自己的位子不保吧一
「是吗……?」
「她一定是担心哪一天你成长之后,就会拥有和姊姊同样的实力。」
「可是我甚至连武装化能力都还没有。」
「现在的实力并不重要。我们都才一年级而已,以后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
「大和……」
一哉原本是要鼓励自怨自艾的由良,但——
(没错……现在的实力并不重要。)
这句话正好也符合他现在的情境,让他不禁苦笑。
「可是我……」
由良有些羞涩地低声说:
「我虽然想要变强,可是却讨厌被大家害怕。」
「哦,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什么意思?」
「我根本想像不到你被人害怕的样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由良鼓起脸颊表示不满。
「难道你希望被人害怕吗?」
「当然不希望,可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哈哈哈,开玩笑的——不过我想,即使你变得再强,我大概也不会感到害怕吧{
「大和……」
「呃,这个……当然我也没什么根据啦。」
一哉发现由良直直盯着他,连忙补充一句。
「没关系,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一哉眼见由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在朝阳底下笑得如此灿烂——
「哦,好!交给我吧!」
他一时得意忘形,便打开了话匣子。
「不管你变得多强,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毒,我都不在乎。」
「毒……? 」
一哉因为不习惯和同年龄的女孩子说话,一时冲昏了头,完全没有发觉到由良惊愕的反应,只顾着继续发表他青少年的主张:
「嗯,没错。就算你拥有再怎么厉害的毒,我都不会轻易被击倒。」
他传达的主旨似乎已经偏离了方向,但可悲的愚蠢男孩只能持续滚落在强词夺理的下坡路,宛若一个Rolling Foolish Boy(随便取个称号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的原型不是狼蛛吗?既然可以成为三毒的候补成员,应该也具有使用毒物的特殊能力吧?」
「当然,将来我很有可能具有那样的能力……可是我现在又还没有毒……」
「不,总之我想要说的就是,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毒物攻击手段,你的原型拥有的毒性都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喂,你这种说法——」
「……啊?」
听到由良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一哉总算停止说话,但他仍旧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能摆出一脸呆相。由良以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
ㄗ——你是不是想说,我不论变得多强,都比不过你?」
这句话仿佛浇在一哉头上的冷水。
他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消散,脑筋变得一片空白。
「呃,不是……那个……」
他回想起自己先前所说的话,加以反刍……接着脸色不禁苍白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像我这种货色就算成长了,也不可能打倒你……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由良的眼神真的很恐怖。
一哉开始后悔自己兴奋过头说错了话,在混乱的脑筋中不断思索着可以渡过难关的「魔法句子」。
(啊……)
他想起来了。
接着宛若脊髓反应一般,他毫不考虑地就说:
「——别误会,这是在夸奖你。」
这句话是昨天他母亲美斯拉传授给他的。
他当时在心底坚决地发誓,绝对不要参考她的意见,但不幸地反而因此让这句话在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句子,当然无法平息由良的怒火。
「你说什么?——不要开玩笑!」
这句话让她的愤怒达到极点,接着——
——噗砰!
爆发了前所未见的大量「纵丝」。
在由良的身后,纯白的蜘蛛丝向四面八方扩张,让她背后仿佛一瞬间出现了壮观的巨大翅膀,但一哉当然没有心情也没有空档高声喝采「BRAVO!」。
大量的蜘蛛丝简直就像海啸一般。
令人惊讶的是,闪耀的丝线每一根都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舞动、跳跃、翻滚,并同时向一哉袭来。
「大和你是大笨蛋~~~~~~~~~!」
纯白的丝线呼应她的喊声,瞬间包裹住一哉全身上下,将他高高举起,接着重重摔在顶楼后方的栅栏上。
「咕呱!」
突然变身为木乃伊的一哉发出类似牛蛙的悲鸣,直接摔落在水泥地板上。
幸亏缠绕在身上的蜘蛛丝成了缓冲,不至于感觉到太大的疼痛……但即使如此,他仍旧清楚地意识到由良的愤怒。
也因此,他理解了。
虽然只是很朦胧的念头——然而就在由良以最低限度的手下留情将『多机能网』转换为攻击手段的过程中,一哉理解了她的真正实力。
「多、多奈内!」
蜘蛛丝分解在大气中,当一哉终于重获自由,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呼喊由良。
然而放眼望去却看不到她的踪影。
(……糟、糟糕!)
一哉感到强烈的后悔,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
不久之后,班会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蔚蓝的天空中,听起来格外悠闲。
「云啊……你要到哪里去呢?……哈哈哈。」
一哉抬头望着白云飘过,无力地喃喃自语。
他自觉很巧妙地把「多奈内由良」和「白云」(注4)凑成双关语……
但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
4 「白云」——「云」和「蜘蛛」在日文中同音。
* * *
「那个,多奈内……」
「……」
回到教室,一哉战战兢兢地对由良说话,但她却把他当作空气或小石子一般毫不理睬,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匆匆离开教室。
这应该可以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看样子一哉的话真的惹火了她。
他们今天原本是要去见习一哉满心期待的「文科系」及「艺术系」课程,但现在既然由良不在,一哉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旁听每一节课了。
他知道由良修的是哪些课,因此特地先行参观她选修的课程,但很巧合地没有在任何一堂课上碰到她。
「……哎。」
一哉此刻坐在A栋一楼的餐厅,面对一碗清汤乌龙面唉声叹气。
从他叹息的时机来看,或许有人会以为他是对这碗寒酸的料理有所不满,但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在他的座位正对面,貌似斗牛犬转世的厨房欧巴桑从柜台后方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是无辜的……
一哉似乎没有察觉到来自前方的杀气,自顾自地开始吃他的乌龙面。
(我被她讨厌了吗?)
他心中只想着由良的事,食之无味地默默吸起面条。
这碗面的确不怎么好吃,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太糟了。」
一哉这句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并不是针对食物的味道。
然而厨房里的斗牛犬欧巴桑又抬了一下眉毛。
在附近用餐的学生们都屏气旁观这场紧张的局面。
「嗯……这样下去真的很糟。」
这里所指的自然也不是「维持原来味道很糟」的意思。
但一哉却在此时点了点头,伸手拿了桌上的辣椒罐,毫不犹豫地撒入大量辣椒粉到乌龙面中。这只能说是时机太吻合了一点。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撒进面里的辣椒粉之所以比正常的量还要多,是因为一哉边撒边沉思的缘故。当他把罐子放回桌上,里头的辣椒粉几乎都已经倒光了。
柜台后方传来欧巴桑有如雷鸣般的磨牙声,情势已经陷入一触即发的地步。
然而一哉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其他人的担忧(或是期待。)也没有发觉到面前的乌龙面已经变成如酷刑般的调味,毫不自觉地将面夹起吸入口中并默默咀嚼。
学生们想像着乌龙面的味道,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欧巴桑则摆好架势等候着决定性瞬间的来临。
然而结果却一反众人的预期——
「……噗哈~」
一哉将最后一滴汤汁都吞进胃里。
由此可见今天早晨的事件是多么让他烦恼……
当他吃完面后,多数的学生都对疑似味觉白痴的一哉投以些许赞叹的祝福,以及更深刻的同情眼光。
「我吃完了。」
一哉将盛了碗的餐盘放回柜台,低声打了一个招呼。这时——
「……啧!」
从柜台后方一直监督着一哉的欧巴桑——在胸前将手臂比成十字形的中年妇女——
发出明显失望的声音。
(呜哇!搞什么啊?)
才转学没几天的一哉当然不会知情。
这正是圣克雷斯学园餐厅风云人物——古户都久代——她的绝招『牛头神功』发动之前的架势。
如果一哉胆敢批评刚刚那碗乌龙面「太辣」或是「好难吃」——甚至只要是留下一点面条没吃完——她就会毫不容情地发动攻击。在远处旁观的群众当中想必也有人暗自期待着绝招发动的瞬间。
就在一哉浑然不知自己刚躲过一劫,正要离开的时候——
「我都看到了。你还真大胆啊,转学生。」
他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八神……?」
一哉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自恋男」八神站在那里,后面照例跟了许多女生,想必都是他的粉丝吧。
虽然一哉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称赞自己「大胆」,但对话仍旧继续进行。
「喔,你记得我的名字啊。佩服佩服。不过我忘了你叫什么了。」
「……我叫大和。」
「是这样吗?好啦,这不重要。」
(这家伙还是……!)
八神的傲慢态度和昨天完全相同,一哉不免一肚子火,但他不想再跟对方继续纠缠,正打算迳自走开,然而此时——
「真讨厌。那个人又跌倒了!」
围绕在八神身边的女生之一以做作的鼻音娇嗔。
「嗯~哪里呀?喔,真的欸。」
在那个女生手指的方向——餐厅巨大落地窗外的校园中,有一名学生夸张地倒在地上,制服都沾满了泥巴。在此同时,他手中纸袋里装的东西似乎也散落一地。他不顾自己衣服弄脏了,只顾着捡拾掉在地上的东西。
「又捡来这些莫名其妙的垃圾,好恶心。」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捡破烂习性吧。哈哈哈。」
「他有时候还会跑到垃圾场搜刮垃圾,真的很受不了。」
「搞不好那里有令他怀念的故乡气味吧?」
听到八神说的话,女生们都笑了。
(他是……那时候的——?)
一哉想要确认记忆中的答案,便开口询问面前的八神:
「那个人是不是上次投掷课碰到的……」
「没错,他叫凉原,是三年级的学生——话说回来,他怎么还是这么迟钝啊?『slave』都是像他那样吗?」
「Slave?」尽管这个单字平常很少用到,但一哉还是知道这个词在英文当中是指「奴隶」的意思。他感到疑问的是:八神为什么要在这里提到这个词?
「这只是我们随便取的称号罢了。简单地说,就是比你们低层阶级还要下等的改造人类。虽然说是改造人类,但实际上却是连战斗员都当不上的失败品。他们只有『无意识地说谎; !lJ通种毫无用处的特殊能力,论力气的话,搞不好比普通人还要弱吧?」
一哉边听他说明,边凝视着凉原专心把东西捡回纸袋里的模样。八神看到他这副样子,便以嘲讽的口吻说:「怎么了?你对他有兴趣?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转学生。」
「因为他会……说谎?」
一哉想起凉原在第四格斗技场对自己提出的忠告,便这样问八神。
「那也是理由之一……总之,你如果跟他在一起,就会被卷入麻烦。」
「麻烦?」
「就是被人欺负的意思。那家伙常常受伤,我猜一定是暗地里被人揍的。搞不好正是像你们这种低等阶层的才会去干这种事吧?你们这种人在学园里不受欢迎,就藉着欺负比白己更下层的奴隶来发泄压力止
八神没有注意到一哉微微皱起的眉头,继续说:
「不过,如果你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去欺负他,那我也不阻止你了。反正校方似乎也倾向于默许这种事情发生。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去帮他吧?」
的确,正如八神所说的,餐厅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只是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窗外的这幅光景,没有人走到外面去帮他。
一哉此时终于理解凉原为什么要说:「别跟我扯上关系」。
他所说的「谎言」本身正是阻止别人接近的防卫线。
为了不让与自己在一起的人成为新的「目标」,他才会说出这种「谎言」。所以——
「再见。」
「喔,你要去吗?这么快就累积压力啦?真糟糕。」
八神擅自发挥想像力,脸上露出奸笑。
「第一次要温柔一点哦。」
「讨厌,八神你好色喔。」
「不是那个意思啦,哈哈哈。」
(去死吧,一群白痴!)
为了赶快逃离背后传来的刺耳话语和女生们尖锐的笑声,一哉迅速走出了餐厅。
当一哉跑到现场时,凉原已经不在那里了。
看来他应该是顺利捡回东西,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我早该想到的!)
收拾掉在地上的东西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一哉对自己一时冲动而跑出来感到有些羞愧,却又不想立刻离开,便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参观一下初次踏入的地方。
这里在整座学园当中属于中庭的部分,草地上和花坛中种植着色彩缤纷夺目的花朵。对花草没什么研究的一哉只认得郁金香,但看到色调配置绝妙的花丛,也不禁叹为观止。
红砖铺成的步道穿梭在草地和花坛之间,间或放着几张长椅供人休息。
在晴朗的日子到这里吃便当,渡过快乐的时光……
一哉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的光景。
和朋友聊些没什么深刻意义的话题,偶尔交换彼此便当中的菜色——然后他也想像着多奈内由良坐在自己身旁微笑的模样。
(哈哈……看来我真的不行了O
的确如此。
他根本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案,只能在这里为别的事情分神。
先前他之所以会想要帮助凉原,或许也只是想要暂时忘记自己的问题吧?
既然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此地,一哉便转身想要离去。
——喀喳。
才刚踏出一步,他的脚就踢到了某个小东西。
这应该是手机吊饰吧。水蓝色的吊带系着几乎是圆形的天竺鼠塑胶玩偶,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造型。
(……真没办法O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一哉将吊饰捡起来放进日袋里,往中庭更深之处前进。
* * *
「——这一来,大和一哉的资料应该都大致齐全了吧?」
「是的。在上课之前我刚好有机会进行『测试』,因此才能比预定时间更快收集到资料。结果就如两位所看到的]
A栋二楼的学生会委员室中,聚集了三名女生。
时间虽然才刚过中午,但由于窗外的阳光被偏光滤镜隔绝,室内相当昏暗,只有映着资料画面的巨大液晶荧幕散发出些微光芒,在周围的黑影中映照出暧昧的轮廓。
其中一名学生便是周防比夜。她刚刚从站在面前的一年级少女手中取过装有资料的碟片,并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实力,运动能力也没有比其他人突出啰?」
「是的。这三天我们集中安排运动系的课程见习,不过他实际参与上课的只有第一天的『竞跑』。在那之后,不论见习哪一节课,他似乎都对本校学生的运动能力自叹不如。大和一哉继承的遗传基因虽然优秀,但是他本人大概没有机会展现相当的实力J
面对比夜的询问,少女毫不犹豫地陈述自己的见解。
「这一来就可以暂时放心了。这项任务虽然伴随着相当大的压力,不过你真的很努力了。」
「不,别这么说。」
「辛苦你了,『多奈内同学』 J
「是、是的。谢谢夸奖!」
看到比夜低下头向自己道谢,少女不禁紧张了起来。
然而她内心里仍旧因为获得赞美而感到确实的喜悦。
对多奈内由良而言,这是她完成『第一次任务』的瞬间。
她的任务是监视大和一哉。
继承双亲特殊遗传基因的一哉,是否会对这所学园造成威胁——由良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而钜细靡遗地观察一哉的行动。
圣克雷斯学园的历史很浅,光是身为【HERA】的余党,就足以使学生们处于尴尬的立场,因此必须对各式各样的危险份子加以警戒才行。一哉的母亲过去曾是组织的一份子,自然得设法探知他是否怀着特别的野心。
由良针对大和一哉提出的最终报告中,则下了相当严苛的评语:『毫无威胁,将来也不太可能会有觉醒的力量』。
比夜在事前就得知了有关一哉的情报,并且尽了最大的努力,避免引起学生们不必要的骚动。因此这份报告让她安心许多。
一直在比夜身边辅佐她的便是干路美寻。她此刻也陪伴在比夜身后,伸出手放在比夜肩上。她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只是泛起了一丝微笑。
比夜握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同样露出温和的笑容。
两人并没有交谈,彼此之间的沟通就只有如此简单的动作,但或许其中存在着只有两人才能理解的「特别的对话」吧。
「至于对大和一哉的处理方式,基本上只要他不主动表明身分,就维持现状,让大家以为他是『低层阶级』吧。万一有什么动静,请你立刻以『蜘蛛丝』连络。知道了吗?」
「好的——那么我就告退了。」
由良俐落地回答之后,转身正要离开教室,却从背后被叫住了。
「——由良I
叫住她的是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干路美寻。
她的声音在女性中算是较为低沉而稳重的。
「在〡」
听到对方突如其来地叫自己的名字,由良全身紧绷地回头。
这一声呼唤如此突然,要是美寻的口吻再严厉一点,由良的屁股或许又会爆出蜘蛛丝了。
「别忘了持续向我们报告。」
「我、我知道了。」
听到对方以命令的口吻吩咐,由良像弹簧般跳起来鞠了一个躬,连忙离开委员室。
或许是因为极度紧张的缘故,在走出教室之际她紧紧压住裙子,但直到最后仍旧拚命装出平静的样子。
美寻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等到确认她离开之后,才压低声音笑了出来:
「噗……呵呵。」
她之所以避免发出太大的音量,除了「讨厌白己的声音」这个单纯的理由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不在现场的由良很有可能经由多机能网接收到她的声音。
「咳咳……嗯哼。」
美寻在比夜的瞪视之下,眼角泛着泪水努力忍住笑声。
比夜看到美寻平时绝对不会给别人看到的一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兴趣还真恶劣。」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为了避免被多机能网接收到,声音自然是压得很低。
「我得防范她擅自行动才行啊。」
美寻似乎总算恢复平静,边调整呼吸边理直气壮地回答。
和比夜一样,她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话。
「算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事实上,美寻在由良身上感觉到某种『危险倾向』。
在她的姊姊——也就是第一代三毒的领袖——失踪之后,原本胆小而温柔的由良便开始对自己的能力感到过分自卑,另一方面却又对圣克雷斯学园的理念产生强烈的认同。由于她想替学园尽一份心力的愿望太过强烈,也由于她对自己的能力不足怀着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情结,才会主动毛遂自荐,承担『监视大和一哉』的任务。
美寻和比夜都为这样的由良感到担心,才会在她与大和一哉首度见面时,陪同她一起上车,以便就近支援她。
「对了,美寻,你认为——」
比夜正要询问她对大和一哉的调查资料有什么看法,室内用的对讲机突然以惊人的音量响了起来。
在听到声音并看到荧幕上的小型画面之后,美寻瞬间僵立在原处沉默不语。
「怎么了?」
「比夜会长,不好了!『龙卷风』这次出现在校园的中庭!」
对讲机中的声音和比夜冷静的口吻刚好形成对照,显得相当急迫慌张。
液晶画面上瞬间出现浅蓝色的平面地图,并以醒目的光点显示标的所在。
「唔……这所学园的位置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吗?」
「请问该如何处置?」
「就让距离最近的学生会委员前往处理。选派时最低限度的条件,必须具有武装化能力才行。如果没有适当人选,就由我和美寻出面。」
「知道了!」
这句话之后通讯便结束,四周再度陷入静寂。
「EX战队……怎么还是不死心!」 、
在无声的教室中,比夜忿恨的语调显得格外响亮。
* * *
C栋教室位于圣克雷斯学园校舍群的中央,沿着围绕这栋建筑的步道走,一哉很快就找到自己正在寻找的人。
凉原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石灰色的阴天。
「那个——」
「咦?啊,你是……」
凉原看到一哉走近,紧张地痉挛了一下,接着连忙冲向他。
「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瞬间,距离凉原不到十公尺的地方扬起一阵砂尘,并很快形成一道龙卷风。
面对毫无预警的异常现象,一哉不禁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
大气的漩涡使得周围的花草树木都簌簌作响,被扯破的树叶花瓣以无法阻挡的气势被卷入龙卷风中。不只如此,在龙卷风与地面接触的尾端,步道镶嵌的砖块石材发出咯咯的怪声,碎片和被扯下的砖块都被卷到空中。
龙卷风已经延伸到比四层楼高的校舍还要高的空中,顶端仿佛直接连到云层。
「快、快逃吧!」
凉原跌坐在步道上,仿佛已经被吓呆了。一哉抓起他的手,想要赶紧离开现场。
凉原被一哉这么一拉,手中抱着的纸袋掉落到地上,里头装满的小东西散落一地,其中也有和一哉先前看到的手机吊饰同一系列的产品,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捡到的是凉原的失物。但现在自然不是提起这种事的时候。
「快点!」
扬起的砂尘让人睁不开眼睛,但一哉还是以不输狂风的声音高喊。
然而与一哉急迫的喊声形成对比,凉原的声音仿佛有所觉悟般沉稳而异常清晰:
「……你先走吧。我来争取时间。」
「你、你说什么——」
他还没说完,大蛇般的漩涡便随着怒吼声增强势力,激烈地震荡着地面,仿佛要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
(可恶!这样下去……!)
就在狂风即将袭来,将两人吞没的时候——
「你们两个赶快趴下!」
背后突然传来锐利的声音。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说这话的人便将他们的身体推倒在地面上,独自迎向龙卷风。
「———〡Extend〡」
随着黄金色的光芒,武装化外骨骼(Extend)一瞬间便披覆全身。
鲜艳的黄铜色和暗夜般的黑色——双色构成的躯体仿佛涂了一层油般闪闪发光,背后一副透明的翅膀犹如精致的玻璃工艺品,浮现出美丽而纤细的花纹。
精悍而具有攻击性——造型让人联想到大黄蜂特性的战士举起前端变形为尖锐状的手臂,准备刺向龙卷风。
背部成双的两对透明翅膀展开,瞬间染上金色的光芒。
一哉直觉理解到这是能量增幅到最高点的证据。
「发射!」
在气势锐利的喊声发出的同时,周遭的大气瞬间扭曲。
右手臂发出的攻击随着「砰」的压迫音射中耸立的龙卷风底部,立即从内部以压倒性的撕裂力量将它斩断。
巨大的漩涡失去了与大地的联系,无力地消失在上端的云层当中,四周再度恢复静寂。
事情的解决迅速到令人叹为观止。
原先被龙卷风卷起的瓦砾、泥土和草木残骸失去了支撑,顿时纷纷掉落下来。在这当中,解除两人危机的异形战士走向他们。
「那、那个,真的很感谢——」
结结巴巴的一哉还没道谢完,这名算得上他们救命恩人的学生解除了武装盔甲,露出真实面貌。
「——感、谢……你?」



一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方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救了你们,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峰、峰音……学姊?」
站在仍蹲在原地的一哉眼前的,是他昨天惹怒的那位峰音十季子。
她懒洋洋地将长及腰间的金发拨了拨,以粗鲁的口吻说:
「放心吧。这只是凑巧而已,我并不是为了拯救你们才这么做的。」
「峰音,谢谢你。」
一哉哑口无言,一旁的凉原却以悠闲的口吻道谢。
「你是……凉原太一吧。呵呵呵,低层阶级和奴隶——就算我见死不救,也不会对这所学园造成太大的损失。」
「别这么说嘛……不过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得救。」
「真是……你们没有看布告栏吗?最近常常出现像这样的龙卷风,在今天这种天候不佳的日子,最好还是别在外面闲晃比较好{
看到凉原仍旧一派悠闲的样子,十季子的口吻变得有些不耐。
但如果只听话中的含意,她的忠告与对方的遗传基因优劣无关,纯粹是针对这所学园的学生所提出的。
「那个……昨天真的很对不起。」
一哉等待适当的时机,终于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向对方道歉。
「……」
十季子默默地凝视着一哉,接着却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你真的这么想吗?」
这句话中听不出挑衅的语气,纯粹只是确认用的询问口气。
「咦?呃……」
十季子一双眼睛散发着酒红色的光芒,从极近的距离看着一哉,让他心中不免产生动摇。
「你承认当时对我表示出的态度和言语是不适当的——你的谢罪是这个意思吗?」
「呃、不,那是……」
一哉并不承认这一点。他自认当时的言行举动没有任何错误之处。
「那么就没有必要道歉。我不需要虚伪的言辞……而且这只会贬低你自己。」
十季子这番话仿佛已经看穿了不知该如何开日的一哉内心的想法。
她的外貌虽然像是高雅的洋娃娃,说话内容却相当严厉。
「……」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一哉也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
十季子看着垂头丧气的一哉,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地说出令人更加意外的话语:
「而且……昨天的事情应该是我的错——你向我道歉是没有道理的。」
「什么?」
当一哉抬起头,她已经转身跨出离去的步伐。
金色的长发像是追随着她的身影般轻轻飘起,隐隐散发她身上的香气。香甜而典雅的气味让人联想到名贵的花朵。
一哉一时说不出话,呆呆目送着和昨天的印象截然不同的学姊。
「——真不好意思,好像都是我把你卷进来了。」
「呃,不……我来帮忙吧。」
听到凉原的声音,一哉才回过神来。凉原又在捡拾地上散落的东西,一哉也连忙跟着帮他。
(话说回来,这个人怎么老是在做这种事i
虽然这回的原因算是自己造成的……不过说实在的,一哉对凉原这个人的印象就是『捡拾东西的男人』。
「对了,呃——」
「我叫大和。」
「嗯,大和——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别跟我扯上关系。」
「哦,那件事的话,不要紧的。」
一哉边捡东西边回答。凉原困惑地反问:
「不要紧?」
「老实说,我不知道学长会不会说谎,不过我多少可以理解到你要我别接近你的理由。」
凉原所说的「谎言」其实正代表着他的温柔——一哉做出这样的推论,但并没有说出来,只回答「自己不在乎」。
听了一哉的回答,凉原有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接着低声说了一句:「是吗?」并对一哉温和地笑了笑。
「我叫做凉原太一——峰音刚刚也提到了吧?」
「嗯止
「算了。总之,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两个人都维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互相低头鞠躬。
面对如此滑稽的状况,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那我负责找这边吧。」
「哦,好。拜托你了J
一哉既然已经公然表明友好宣言,凉原也不再阻止他,两人很自然地协力合作,工作也因此进行得很顺利。原本散落一地的小东西都一一经由两人的手捡回来了。
「这样应该就全部捡完了。」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哉将几个可爱造型的小玩意儿递给凉原,顺便问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
「这些都是学长的东西吗?」
「算是吧。我从垃圾场捡些还可以用的东西,把它们修好。这是我的兴趣。」
一哉终于理解八神的粉丝为什么要称凉原是「捡破烂」的了。
「你在收集这些东西吗?」
「不,我都会物归原主。」
「全部?」
「对,全部。包括这个过程在内也是我的兴趣。我很努力想要让大家高兴。」
他这句话还挺妙的。
即使经过修理,也不会有人想要拿回自己曾经丢掉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
一哉不禁说出老实话。
「你也这么想吗?」
「咦?嗯、对呀。」
「——喔,对了。」
凉原看到一哉露出暧昧的笑容回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纸袋愉快地对他说:
「我没办法给你太好的礼物,不过如果里头有你喜欢的,就拿走吧。」
这句话也很奇怪。他刚刚才说「全部都会物归原主」,现在却又打算拿这些东西送人。一哉实在无法了解他的想法。
「这样做的话,不会造成失主的困扰吗?」
「不会呀。反正是被丢掉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你不是打算还给他们吗?」
「没错,不过即使不还给他们也没关系。最后的决定是看我高兴。」
「……?」
一哉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感到似懂非懂。
「你刚刚该不会是在『说谎』吧?」
凉原仍旧面带微笑,温和地说了一句:「你说呢?」
一哉看他始终保持着超然的态度,也放弃继续追问,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
他自己虽然对这种东西完全没兴趣,不过或许可以当作送给多奈内由良的礼物。于是一哉便开始在纸袋中物色由良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有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想要用废弃物品讨好由良似乎相当窝囊……但现在重要的是要取回由良的笑容。
(不过……由良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他们好像很喜欢吃杜比亚。
不对!
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想起母亲昨晚诡异的建言呢?
基本上,蟑螂和可爱精品可以说是互不相容的存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敌。不可以选蟑螂。绝对不可以。
一哉边想着这些事情边继续在纸袋中寻找,但脑中却又接二连三浮现母亲不太值得感谢的启示。
——苍蝇。蟋蟀。蜥蜴。青蛙。老鼠。就算不是活饵他们也会吃。对饥饿的忍耐力很强,但却有急着寻死的倾向……
一哉脑中浮现的种种关键词都是昨晚母亲告诉他的「前同事」的嗜好和习性,但这些全然没有参考价值。
就算「蜘蛛男J I暑欢吃这些东西,由良也不可能以笑脸接受其中任何一样吧。
这当中能够进入可爱精品殿堂的,大概就只有青蛙和老鼠,而且绝对不可以太写实。为了达到这个标准,最低限度要让它们进化到「天竺鼠」的等级才行。
(哦哦!就是这个!)
他摸摸口袋,掏出先前捡到的手机吊饰。
「那个——这是我在走到这里的途中捡到的,这也是学长的吗?」
「嗯?哦,对呀。我最先修好这个吊饰的绳子部分,所以记得很清楚。」
凉原看了一眼上头的天竺鼠,便立刻这么回答。
「太好了。那么我就拿这个吧。」
「这个就可以了吗?」
「嗯,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可以吗?」
「当然了。」
看到一哉给了很肯定的答覆,凉原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你选的东西还真可爱I
「还好啦。」
「嗯。我自己也觉得这算是修得很不错的,很高兴你选了它。」
「啊,不过这是我——」
太一举起手制止一哉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要送给别人当礼物也没关系。」
凉原说完又温和地笑了。
他那难以捉摸的笑容仿佛看透了一哉的内心,让一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 * *
距离圣克雷斯学园大约三公里之处的街上
一名少年站在这一带最高的一栋大厦屋顶。
他的年纪大约是十四、五岁,及肩的棕发颜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带着光泽的发丝在风中飘扬。
朝上的眼角和高挺的鼻梁——再加上某些角度看起来像是碧眼的瞳孔,使他整个人带有一种异国气质。
然而另一方面,他的脸上却又似乎还带着些许稚气,看上去应该算得上是一名美少年。
少年垂着右手臂,凝视着学园的方向——远处隐隐可见的山顶附近。
他在此地的目的是进行侦查。时而微微蠢动的手指可以让他感应到施放在远处的『触手』,碰触到的对手就像是在眼前一般。
此项能力的名称是『超旋风』。
小型龙卷风有效射程距离超过五公里,虽然无法进行细微的操纵,但只要知道大略的方向就可以从远方侦查敌情,运气好甚至可以直接击破目标,算是他的拿手招式。
然而现在——
「好痛!」
右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少年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哼……没想到真的存在。」
他望着山顶,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这一个月来脚踏实地的努力,在此刻总算得到成果。
事情的开端来自他在这附近获取的情报。
据说最近有一批非EX战队的人,数度解决这一带的犯罪案件,或在灾害中协助救人,进行各式各样的慈善活动。
这些人并不只是单独行动,有时还会组成团队救助人命或从事慈善服务。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和EX战队同样具有超乎一般人类的能力,附近的居民已经有好几次得到他们的帮助而安然渡过危机。这个集团只出没在这一带,从事地域性的活动。根据居民的说法,他们不像EX战队,只解决电视新闻会播报的事件,因此更为可靠。
具有超乎平常人力量、有时甚至会变身为异形的这些人,想必和【HERA】这个秘密组织过去开发的改造人类有关。
他们将自己的力量用在助人上而非破坏或杀戮——这应该是值得表彰的好事才对。
但是对继承EX战士血统的少年而言,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自己也参加过不少次救难行动,拯救了数条性命,自认对维持地球和平有所贡献。但是在各地不分昼夜发生的繁多事件当中,自然会略过细微的琐事,只能以规模较大而伤。」惨重的事件优先。
那些家伙不过是因为活动范围狭窄,警戒度才会比较高。
别忘了,他们是过去丰让世人陷入恐慌的改造人类后裔,到现在才改变形象想要贡献人类社会,装出一副良民的样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更何况他们侵犯了象征正义的EX战士的领域,这一点绝对不可原谅。
也因此,少年才会荒废原本的职责,跑到这一带来搜索情报,找出改造人类的活动领域,并以超旋风数次探测疑似他们基地所在的山区,收集周边情报……
「从刚刚那个反应看来——应该是很厉害的家伙吧?」
他想像着能够将超旋风强行排除的力量,不禁颤抖了一下。
在一瞬间当中瞥见的,是黑色与金色相间的恐怖轮廓。
诡异而令人不寒而栗——看到那明显与人类相异、甚至也和EX战士回然不同的形貌,少年心中燃起了黑暗的火焰。
「——可恶的改造人类,竟敢来模仿我们!」
他舔了舔仍旧发麻的指尖。
少年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泛起有如捕获猎物的肉食动物般狰狞的笑容。
「——到此为止!」
少年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嗯?」
他转头一看,有三名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站在中央的大概是他们的队长。他向另外两人下达指示之后,三名男子便缓缓移动脚步包围住少年。
「三位大叔,有什么事吗?」
少年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毫不在意,面不改色地询问。
「别装傻!我们知道是你在操纵龙卷风。」
「哦?还挺厉害的嘛!」
少年露出高兴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到三人包围的中央,对着队长级的男人开口问: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擅长收集情报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的阵营当中也有具备搜索敌情能力的改造人类——这项事实让少年心中更感到雀跃不已。
「你们要杀死我吗?」
「我们不会杀你,只要你答应不再施加攻击——」
「———太天真了。」
少年不等他说完便插嘴,脸上的表情也突然变了。
「我会杀死你们I
他以不带感情的声音低语。
「什么——」
「太慢了。」
两旁的男人奔向中央,但少年比他们先一步采取行动。只见他迅速移动双手手指,在头顶上方呼唤两道龙卷风,直接攻击面前的对手。「咕噜!」诡异的声响不知是破坏音还是惨叫声,两具肉体随之跌落到水泥地板上。
「你们是低层阶级吧?我可不想花时间在庸才身上上
「可恶!」
两名改造人类还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尖叫,就被对手打倒在地上。剩下的男人看到眼前如恶梦般的光景,终于掏出口袋中的手枪。
这把枪是威吓用的,威力虽然不大,但若是射中要害也有可能夺走对手的性命。男人连续发射五发子弹。
然而他的攻击却——
「呜哇!」
令人惊讶的是,少年完全没有被射中,发射出去的子弹全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迸出火花,射击者则仿佛刚射出大炮一般高举着双手往后仰。
「我在枪口附近制造了强烈气流。如果运气好,或许碰巧会有子弹打中我,不过很可惜刚刚的子弹都没有射中一
少年仿佛在享受游戏的乐趣,嘻嘻笑着接近男人。
「可、可恶!」
少年走到男人伸手可及之处,以炫耀的态度举起双手交叉在额头前方的位置,高声喊出:
「——变身!」
眩目的光芒包裹住少年的全身,有如外衣般固定住,皮肤表层迅速增生出新的组织。
不到一秒钟,一个包覆在深绿色紧身衣中的战士便出现在原地——
他的名字是『EX战士˙暴风』。
在人类社会当中,这个姿态象征着「正义使者」,但在【HERA】的改造人类眼中却是恐惧的对象。
男人面对眼前具有压倒性存在感的战士,呆立在原处无法动弹。穿着特殊套装的少年缓缓将双手伸向前方,在合拢的手掌之间产生了耀眼的光芒。
「这一招原本不是用来对付你这种『小角色』的……不过既然机会难得,就送你当作通往冥府的饯别礼吧。」
「什么……该、该不会是——?住、住手!不要啊~~~~~!」
男人察觉到对手的意图,惊恐地高喊。
然而少年却得意地看着对手的反应 一毫不容情地张开双手,准备将手中的光芒抛出去。
「———《S˙O˙M (Sphere of mine)》发动!」
这是EX战队准备确实杀死敌人时使用的「绝招」。
不论如何挣扎,男人都已经失去胜算。
* * *
多奈内由良再度出现在一哉面前,是在当天放学之后。
「……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吗?」
当她以阴沉的表情对一哉这么说,他实在不敢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班上同学都离开教室之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时她突然向一哉低头鞠躬。气势猛到还发出「咻」的一声。
「大和,今天早上真的很对不起。」
「别、别这么说……我才应该跟你道歉。」
事实上,要不是一哉说些不必要的话,就不至于遭到那场攻击了。他特地强调自己的责任,想要安慰由良。
「可是我害你没办法去见习,我……」
「别担心。我自己去看过你帮我打勾的课程了。」
他并没有提起今天在课堂上都没有看到由良的事情,只告诉她见习过程顺利完成。他不希望因为过度追问而又惹得由良不高兴。
(……至少得把这个交给她才行O
他摸摸口袋,握紧放在里面的东西。
仔细想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哉想着要弥补今天早上的过错,便开口问:「对了,多奈内,你……有没有手机?」
「手机?你是指行动电话?」
「对。」
「没有欸。」
「……」
由良摇头一口否定,一哉顿时觉得自己心中的计划瞬间瓦解。
他原本在脑中模拟的对话是——
『嗯,有哇。』
『那这个就送你吧' ;
『哇,好可爱!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啊,是刚刚有人给我的。不过我拿着也很奇怪……就想说可以送给你,顺便也替今天早上的事情道歉。你喜欢吗?』
『我好高兴!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啾、啾!』
——虽然其中也包含着些许妄想,但大致的对话流程应该是这样进行才对。
然而当这个幻想毫不留情地粉碎,剩下的就只有尴尬的沉默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半却又停留在半途中的手机吊饰。
「手机怎么了?」
「啊呃,没事{
一哉发出怪异的感叹词,迅速想要将吊饰推回口袋里瞒混过去,但醒目的粉色系水蓝色吊带却逃不过由良的眼睛。
「嗯?那是什么?有东西跑出来了。」
「唔哇哇!」
一哉为自己的蠢样子窘到想钻进地洞里。
既然被发现那就没办法了。他以有些自暴自弃的动作将手机吊饰送到由良面前。
「咦?这是要给我的?」
由良抬起头呆呆地问。
「……嗯,给你。」
一哉连忙将视线别开,粗鲁地回答。
「哇,好可爱。这是天竺鼠欸。你怎么会有这个?」
「刚刚有人送我的。我用不着……所以,就想说送给你……」
虽然对话奇迹似地上了轨道,但一哉打从一开始就遭受到挫折,此刻的回答就仿佛是在电波状况不佳的地方通话一般。脑中的事前模拟果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然而即使如此,由良仍旧抵达了一哉期待的终点。
这应该算是良好的结果吧。没有手机的由良要如何使用手机吊饰仍旧是一个谜,但一哉已经无法开口问她,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状况。
「可是你为什么会选天竺鼠呢?」
「这是因为——我猜你可能会喜欢。」
一哉含糊地回答。他总不能说是从蜘蛛男的嗜好推想的。
「哦……你怎么会猜到,我最喜欢天竺鼠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一哉暗中祈祷由良指的不是食物的喜好。接着他又继续说:
「今天早上真的很对不起。」
「啊?!」
由良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手机吊饰,正从各个角度观赏它,听到一哉这么说便抬起头来。
「我从小就不知道该如何跟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尤其碰到要帮女孩子打气的状况,更是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
「大和……」
「所以,我就很单纯地联想到你的原型生态……看来是大错特错。真的很抱歉。」
一哉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太失礼了,不禁深深地反省。
面对一哉懊悔的模样,由良噗嗤地笑了。
「老实说,不管原型是什么,只要没有武装化,就跟平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嗯,我大概知道了。」
「不过像我,有时候就会不小心射出蜘蛛丝。」
「那倒是挺惊人的。」
「啊呜……」
由良突然沉默下来。一哉连忙试图解释:
「不,这是在夸奖你——啊,糟糕!」
这句话又是受到昨晚母亲的教导影响,同时也是让由良发怒的『魔法的句子』。
「哇哇哇!刚刚的不算。我是骗你的!」
「真是的,笨蛋!」
幸亏由良没有像早上那样生气,也没有喷出蜘蛛丝,只是露出无奈的表情,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
「不过我的能力也只有射出『蜘蛛丝』而已。其他方面我完全不行,又很迟钝……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即使现在不行——」
「以后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
由良提出今天早上一哉说的话来反问。
「嗯,对呀。」
「其实,我也去看过校医,诊断结果显示我的成长似乎是停止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好像是因为我心里有一部分放弃了变强的愿望。这样下去的话,就只能当作『保存者』派上用场了。」
「保存者……」
「你的父母亲应该有告诉过你吧?我们这些身为继承者的女孩天生具有的力量——」
「……嗯。」
一哉的确在父母亲平常的谈话间听过几次这个名词。
『保存者( Preserver ) 』——
这是由【HERA】开发出的女性人工生命体,或指具有同等能力的改造人类。
她们和健全的人类女性相同,可以和拥有特殊力量的原型交配受精,怀孕生产。
交配后产生的『继承者; 1毫无例外地会继承父母亲双方的特殊能力。
不论是保存者或是继承者,都是【HERA】为了制造更强力的生命而呕心沥血开发的终极技术,但其特殊性的弊害就是:生下的继承者有很高的机率会是女性种。
也因此,这所学园的女生个个都先天具备保存者的能力,所以才会渴望和拥有强大遗传基因的个体交配,将能力传递到后代。
——多奈内由良自然也不例外。
「但就算这样,我也觉得没关系。这是圣克雷斯学园中所有继承者的使命,只要能替学园尽一点微薄的力量,我就很满意了。」
由良开朗地微笑,但她的表情显得格外脆弱。这应该不是一哉的错觉吧。
不只是她,学园里所有的女孩子大概都有觉悟,要在十几岁就成为「母体」。
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倒EX战队』。
所有学生都梦想着达成学园所揭示的远景,将希望延续到未来。在她们身上,一哉感觉自己仿佛窥见到悲壮的决心。
(这样啊……原来她是以此为傲的O
既然如此,一哉也不该继续甘于中庸状态,必须坚定决心才行。
「那个,多奈内——」
一哉终于踏出通往决心的第一步。
「我们好不容易和好了,如果我说出这件事,恐怕又会惹你讨厌……」
「……什么事?」
「事实上,我父亲不是【HERA】的战斗员。」
「……」
看到由良没有特别惊讶的反应,一哉便猜到大致的情况,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关于自己来到这所学园想要达成的目的—
关于自己所继承的父母亲血统——
这些秘密在圣克雷斯学园可说是重大的禁忌,但一哉却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我爸爸真正的身分是EX战士˙炎。」
在傍晚只剩下两人的教室里,回荡在四周墙壁之间的只有一哉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四月干燥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是这所学园最痛恨的EX战士和美斯拉女神生下的孩子。」
「……」
「所以从遗传上来看,我大概也算是EX战队的一份子吧。」
结束惊人的告白之后,一哉伸了一个懒腰,似乎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由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接着说出了比一哉的告白更惊人的事实:
「——嗯。我知道一
听由良这么说,一哉也回答:「果然是这样。」
如果被不明就里的其他学生听到这段对话,大概会立刻吓得昏倒吧。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知道你的秘密?」
经过一阵子的沉默,率先开口的是由良。
「应该是在今天早上才得到肯定吧。因为你用『蜘蛛丝』进行那样的攻击——」
「咦?」
她似乎没有发觉到自己的疏失。一哉苦笑着说:
「你那是故意的吧?明明怒火冲天发动攻击,却刻意降低破坏力——你用蜘蛛丝把我团团围住,也是为了避免我在撞到地面或栅栏的时候受到伤害。」
「我应该没有放水放得这么明显吧?……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目的不是要伤害你J
「那时我就发现,你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你说『自己没有多大的能力』其实也是要让我掉以轻心——不,是为了让我放心吧?这样看来,你负责带我参观的任务当中,或许也有其他的目的——话说回来,在我递出申请书的时候,这些身家秘密就应该全被知道了。你们当然会对具有EX战士血统的我抱持警戒。老妈说得果然没错,最先与敌人接触的都是蜘蛛。」
「……」
由良似乎已经放弃辩驳,沉默不语。一哉继续说:
「不过你也真厉害,可以自由自在操纵蜘蛛丝——对了,那应该才是多机能网真正的用途吧?」
听到一哉这样问,由良平静地摇头说:
「真正的用途应该是这个。」
她伸出指头,迎向窗外吹进来的风。
凝神注视,可以看到她指尖上闪闪发光的银色丝线,随着空气的流动延伸,无声地接近一哉并温柔地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一哉完全没有感觉到丝线正碰触自己。
「这是……?」
「蜘蛛的原型之所以会在实战中投入第一线,是因为多机能网具有收集情报的能力。」
「收集情报……」
「我现在把它调整到让你也看得到的程度,不过实际使用的时候,是把常人无法目视的极细丝线缠绕在对方的脖子上,获知那个人的对话、呼吸、脉搏等等生态情报。只要集中意识,甚至还可以彼此通话。」
不知是否为了报答一哉向她表明身分,由良毫不保留地解释自己的特殊能力。
「这样啊。所以说,即使你不在我身边,也持续在监视我?」
「到今天早上为止都是这样没错——啊,不过距离范围有一定的限制。有效范围大概只有整座学园这么大吧……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哦。」
由良的蜘蛛丝仍旧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但一哉却几乎感觉不到实体的存在。
或许因为如此,即使在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对方监视之后,他也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厌恶感,只是庆幸自己在家里愚蠢的对话没有被听到。
「这样啊,怪不得要叫『多机能』网——对了,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事?」
「你的『外泄』是故意的吗?次数好像有点频繁……」
「啊——?」
由良原本以平淡的语调说话,听一哉这么问起,整张脸都染红了。
「你、你怎么突然……!你在说什么!呜哇啊啊笨蛋~~~~~~~!」
接着她毫无抵抗地崩溃了。
——噗砰。
大量的白丝再度从她的屁股喷射出来。一哉感到相当抱歉,低声说:
「嗯……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她大概是打心底感觉到羞愧,眼中泛着泪水忿忿地反问。
「不,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都是我不好……呃,对不起!」
「……」
由良别过头不发一语,但——
或许是因为一哉低头道歉的狼狈模样太好笑了。
「……噗,哈哈哈!」
由良看着一哉,不禁破涕为笑,场面气氛顿时和缓许多。
「呃……话说回来,我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其实是在发现你只要一兴奋或紧张,就一定会射出『那个』之后。」
「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日向老师叫你进来时,你应该就已经——不,应该说是在我到这所学园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对不对?」
「嗯,可以这么说J
由良似乎还没有领悟到一哉的意思,只是承认这项事实。
「我就说嘛。否则当你知道我妈是谁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外泄』。」
「啊……!」
在惊讶的同时——
「呼捏~」
虽然只是轻微的量,但仍有一丝白线从她体内跑出来。
「呃……真的很对不起。」
「呜呜呜,讨厌啦~」
一哉虽然感到同情,但由良一拍即响的反应却让他感到更为有趣。
当然,他即使撕破了嘴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光从常识来想就知道,怎么可能会有老师突然暴露学生的秘密嘛!」
「……」
「怎么了?」
「很抱歉。如果是那位老师,我就不敢保证了。」
日向真纯——这老师到底是怎么当的?
「不、不过,姑且不管这个——所以说,我从一开始就处在被监视的状态了?」
由良平静地点头。
「能够使用多机能网的只有我……所以最先与目标接触,就是身为蜘蛛的使命。」
「即使你害怕到发抖……?」
一哉想起第一天在公车上初次遇到由良的情景。
坐在他旁边的由良连指尖都在发抖,声音也变了调,脸色苍白到可怜的地步。
「哈哈哈,果然被你发现了。」
「那当然。」
「这样啊……你果然很温柔。」
一哉刻意不去回应这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评语,只是微微耸耸肩说:
「不过还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更生气。」
「为什么?」
「你的姊姊失踪的事件,不就是和EX战士有关吗?」
由良的姊姊多奈内由真据说是在和EX战士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一哉之所以难以下定决心表白自己的身分,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基于这起事件。他很害怕表明身分之后,由良会有激烈的反应。
然而一哉似乎是多虑了。由良很坦然地说:
「大和伯伯不是已经在二十年前就引退了吗?半年前和姊姊交战的EX战士应该仍旧是现役队员才对呀。」
「这样……啊。」
听到她这么说,一哉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
「我比较搞不懂的是,你为什么突然要表白身分啊?我们本来决定,只要你不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I
「那是因为……因为我很佩服你。」
「啊?什么意思?」
一哉的回答似乎让由良感到相当意外。她的声音高了八度,纵丝也差点从屁股跑出来——
「嗯、咕……!」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把手压在屁股后面,努力撑了下来。
(哇哦!她还挺能撑的。虽然感觉好像对身体不太好……)
由良瞪了一哉一眼,眼中照例闪烁着泪光。
「讨厌,不要乱说话啦!」
「不好意思。不过我是说真的。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为自己的『种族』或『血脉』之类的感到自豪。」
「这样啊……」
由良从正面看着一哉的脸,低声缓缓地说:
「那,我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大和,你会变身吗?」
一哉很干脆地回答:
「会呀。」
「……」
由良微微睁大眼睛,显出惊讶的表情。一哉迅速补充说明:
「可是我从来没有战斗过,而且在这所学园,我原本就不打算变身一
「……为什么?」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我不是为了战斗来到这里的。我的梦想是要享受普通而健全的学园生活。而且我爸也说过,EX战士不可以为了夸耀力量而变身——虽然即使我变身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力量。」
「别这么说……不过,真的没关系吗?」
由良以不安的眼神看着一哉。
「嗯。我已经决定了。」
「我可以报告这件事吗?」
她再次确认,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多奈内由良正以平稳的语调宣告:她要揭穿一哉的真实身分。
这个问题听起来也像是在暗示两人决定性的诀别。
「嗯。」
一哉已经不打算再继续逃避了。



「从明天起,我就不陪你了……不过你要好好见习喔。」
「我会努力的。」
由良听一哉这么说,满意地笑了笑。
「嗯,再见。」
「好,再见。」
两人彼此心中都抱着坚定的决心,离开了教室。
在这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度交谈了。


《中场休息 大和家的居民3》

一哉向多奈内表明身分的那天晚上——
「怎样?我的建议很有用吧?」
他才刚进门,母亲˙美斯拉便带着满面笑容在玄关口迎接他。
她的问题不是『有用吗?』而是『有用吧?』
一哉很想知道她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他没有指摘这一点,只是很平淡地回答:
「糟糕透顶。根本没效嘛!」
「什么?骗人!」
美斯拉显得很意外的样子。一哉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能够如此自信。
「真的啊!提什么『毒性』或是『这是在夸奖你』之类的……根本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那杜比亚呢?」
竟然还提这种问题!
「她应该很喜欢蟑螂或是老鼠之类的吧?」
怎么可能!不过——
「对了,她说她很喜欢天竺鼠。」
「我就说吧!」
美斯拉得意地发出「噗哼」的鼻息。一哉随口回答「是是是」,准备直接躲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一哉!」
「哇哦!」
美斯拉紧紧抓住一哉的肩膀,以异样的力量阻止他前进。
「我后来调查了一下,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她又显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看这个样子,除非听她说完,否则一哉是不可能脱身的了。
「什么事?」
一哉放弃抵抗开口问她。美斯拉以宛若唱歌般的高亢声音对他说:
「跟狼蛛交往的时候,不可以突然接近或纠缠在一起,要保持适当的距离,采取成熟的交往方式才是上策。」
「﹒」
「所以说啊,积极的攻势反而会造成反效果。知道了吗?」
「这个情报来得太晚了。而且怎么跟你昨天说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知道现在说这种话也没有任何用处,但一哉仍旧不得不提出抗议。
「不过啊——」
「什么事?」
「妈妈还是觉得……如果用对待一般女孩子的方式跟她交往,她应该会比较高兴吧。」
母亲的口吻突然变得温柔,一哉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是……是吗?」
「嗯。因为妈妈就是这样I
她说完,将视线转向玄关旁边的客厅。
房间里,一哉的父亲阳介正面对着笔记型电脑工作。
阳介也发觉到美斯拉的视线,脸上浮现出平时温和的笑容。两人的视线热烈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就要直接消失在寝室中——这种气氛让一哉觉得很尴尬,然而他并没有担忧的必要。
「话说回来」
美斯拉看到阳介工作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突然变得相当锐利。
「『旗袍』、『护士』、『女学生』、『短裙』、『春光』……」
她仿佛在念咒语般一连列举了好几个单字。
这时发生了惊人的现象。
「———〡」
听到这些奇怪的单字,阳介仿佛遭到特殊属性的魔法攻击,急急忙忙阖上笔记型电脑,脸皮则紧张地抽搐。
「我用你那台电脑想要查些资料,发现检索记录里头留下这些关键词……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这个闷˙骚˙色˙鬼!」
这一瞬间,室温大概顿时降低摄氏三度左右。
「唔!」
父亲平时温厚稳重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
阳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这样的!」但他还来不及开口辩解,美斯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知从何处取出鞭子,「啪!」的一声抽打在地板上。
这条鞭子的名称是『巨蛇』。
它是美斯拉在【HERA】时期爱用的主力武器。
如果她认真起来挥舞鞭子,凌驾音速的连击将使对手皮绽肉裂、骨头粉碎,甚至切断所有神经组织。
当然,在进入家庭成为主妇之后,她应该算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力气,但是……
打从一哉幼年时期开始,大和家的「体罚」便是接受美斯拉的鞭子洗礼。
也因此,「鞭策」对一哉来说不是比喻,他的身体早已习惯其字面上的意义——仔细想想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喂、喂,别这样……」
EX战士˙炎和【HERA】的前干部美斯拉在过去是敌对关系,曾经数度交手,因此他非常清楚这条鞭子的威力。
阳介看到美斯拉认真起来,不禁发出「咿」的短促悲鸣。
这个叫声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你这老不死的家伙到底在看什么网页呀啊啊啊!」
美斯拉迅速晃动手腕,鞭子的尖端瞬间逼近阳介。而且还不只是一击,她接二连三地使用巧妙的虚招,发出机关枪般的连续攻击。
「哇!等、等一下!」
阳介毕竟在过去几次的交战中有了经验,机灵地躲过攻击,反而更加深了美斯拉的焦躁感。
巨大的魔音仿佛要切断、贯穿、撕裂客厅内的空气,整个房子感觉都在晃动。然而美斯拉却能够不伤害到周围其他物品,以穿针孔般的精确度瞄准阳介,实在让人佩服她的技术。不过阳介能在八个榻榻米大的客厅内躲过所有攻击,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
(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嫌烦啊……)
即使是如此高超技术的过招,在一哉眼中看来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夫妻吵架而已。
他冷眼旁观双亲之间的战斗,和阳介一样轻巧地躲过母亲不时飘向这里来的攻击,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此时一道鞭击宛若瞄准死角般,重重地击中一哉的背部。
这一招是在不损伤衣物的状态下施予对方肉体上的打击,正是美斯拉得意的绝招『Break One 』。一哉从背部到胸口都感受到集中于一点的冲击。
「好痛喔!」
他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美斯拉。她以明察秋毫的口吻斥责:
「电脑里头的『女学生』是你查的吧?」
「唔……你说得没错止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绝对不会希望这种事被人知道,但一哉很干脆地承认了。
因为如果胆敢在母亲面前随便撒谎,那可是会有性命危险的。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诚实,堂堂正正做人——这是他母亲美斯拉最中意的生活格言。
一哉老实承认之后,美斯拉喃喃咒骂:「我们家的男人怎么都这样!」接着立刻转回阳介的方向,再度展开烈火般的攻击。
「不要跑!可恶,给我停下来!」
「冷静点,孩子的妈!我只是在查资料啊!这些都是我下一部作品当中很重要的关键词欸!」
「哪有绘本会出现『旗袍』和『短裙』的!」
信口撒谎的阳介果然增长了美斯拉的怒火。
她的攻击速度加快两成左右,抽击声当中开始穿插着阳介「啊呜!」「哦呜!」的惨叫声。这一来局势就完全掌控在美斯拉手中。当阳介的动作因疼痛而变得迟缓之后,美斯拉就会展开集中攻击,持续鞭打直到对方的疼痛转换为快感的前一刹那。
她的信条就是:真正的惩罚,不可以唤醒对手「被虐待狂」的潜在性格。
(……胜负已分!)
一哉无法直视眼前的光景,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客厅。
除了因为不想看到更悲惨的画面之外……
最大的理由其实是出自于内心的罪恶感。
(对不起,老爸!……其实『短裙』也是我查的。)
背后回荡着父亲犹如末日降临般的惨叫声,但一哉只能在心中替他祈祷。


《第三章 暴风来袭》

转学第五天。
圣克雷斯学园的综合体育馆正在举行每周一次的共同朝会。
今天是『希拉修女』——继承【HERA】的遗志、创立这所学园的学园长——发表训示的日子,学生们都满怀期待地等候聆听她(既然是修女,应该就是『女性』吧)的训示。
大规模的学园活动几乎都是在体育馆举行。当大和一哉和其他四百多名学生在台下聆听训示时,他听到的却是:
「——咕嗡呜哦~~……呜哦嗡,吼嗡嗡。噗嗡嗡嗡嗡嗡~!」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怪音。
这段语言(姑且不论这段声音是否能称得上语言)已经够难以理解了,却又加上强烈的回音效果处理,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台上看不到演讲者的身影,只有从讲台后方象征学园的巨大浮雕——『翅膀与女神希拉脸孔』——传出诡异的吼叫声,回荡在整间体育馆。
(……这、这是什么?)
一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只见他周围的学生们都默默地倾听长达五分钟以上的这段『诵经大合唱』。
原来如此。这大概是【HERA】研发的特殊信号,只有『继承者』才听得懂吧?——一哉内心做出这样的结论。然而……
「啊~啊~,TEST,TEST。」
导师日向真纯走上台,敲了敲麦克风。
「呃~我现在就来翻译刚刚的演说吧——学园长想说的就跟上周一样:『大家继续努力』二兀毕。」
她说话的时候仍旧不改平日慵懒的口吻。
台下的学生顿时欢声雷动,并且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们似乎把日向真纯刚刚说的话当作是『宝贵的训示』。
一哉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更重要的是,大家直到此刻才有所反应,不就意味着——
(原来你们也都听不懂啊?)
一哉不禁在心中狠狠地吐槽。『跟上周一样』 一毫无内容的演说,或是翻译跟先前的训示长度比起来未免太短了一点——这些都不是重点。眼前的状况完全超呼他的理解范围。
「接下来是各项传达事项——」
担任司仪的教师宣布后,接着上台的便是学生会长周防比夜。
她一出现,台下的女学生便纷纷兴奋地细语:「啊!比夜会长占「是比夜会长欸。」由此可见她在这所学园的特殊地位。
她摇晃着一头黑色长发悠然地走上台,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清纯日本娃娃,就连一哉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首先要报告的是上次委员会中的决定事项。」
比夜挺直背脊,俯瞰着台下的学生们,以熟悉的悦耳声音开始报告。她的表现和刚刚将手插在运动外套口袋里懒洋洋报告的日向真纯相比,实有天壤之别。
(啊,这该不会是那时候的……)
这份报告正是上次那场委员会讨论内容的概略,对于干扰会议进行的当事人一哉而言,自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比夜的报告仍旧继续进行。她简洁地说明了学生们从事的各项社区服务工作,也提到要持续检讨所谓的『开场白』,最后则提到委员会中途虽然发生一些小纷争,但没有大碍,会议本身可算得上是圆满结束。
(……呼!)
一哉原本担心自己会被指责,听完她的报告便松了一口气。
「咦——?」
这时他很惊讶地发现比夜的视线刚好朝向他这里。
当两人的视线交接,她的脸上便泛起温和的微笑——即使在距离数十公尺的座位上,一哉仍看得清清楚楚,并顿时感受到无上的幸福。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最后我要针对昨天发生的龙卷风进行报告——之前也曾发生过几次像这样原因不明的龙卷风,但是到了昨天它终于发生在校园内部。幸亏峰音副会长出面解决,没有酿成大灾害。根据学园方面的讨论结果,这场龙卷风应该是EX战队之一——EX战士˙暴风——的特殊能力I
「什么……?」
一哉惊讶得哑口无言,周围的学生们则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
「龙卷风的产生位置逐渐逼近学园,由此看来,它应该具有某种探知周遭情报的功用。昨天峰音副会长和它交手过后,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龙卷风就会直接袭击这所学园。」
一哉曾直接面对龙卷风的威胁,因此他很难相信,那是和他拥有同样血统的人所做的事……而当他知道龙卷风的目的是要危害这所学园,更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EX战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世人所认知的EX战队职责应该是守护地球和平才对。
也因为如此,他们曾经和【HERA】处于敌对的关系。然而随着【HERA】的瓦解,他们的工作应该已经转型为阻止重大犯罪案件与天然灾害发生,以及救助人命才对。
圣克雷斯学园虽然揭橥『打倒EX战队』的目标,但学生们的活动内容却是向EX战队学习强者的使命,日夜切磋琢磨,感觉比较类似健全的运动家精神。
也因此,比夜报告中使用的「袭击I !!这个词更显出对方的不诚实与暴力。
比夜继续报告:
「请各位尽量集体行动,即使在不得已的状况,也千万不可以落单。还有,务必要避免被卷入EX战士特有的能力——《S˙OM》当中。请大家多加注意。」
从报告内容来看,学园一方似乎处于压倒性的劣势——但其中包含着一哉没听过的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请问一下……」
他开口询问坐在前面的男生。
「嗯?什么事,转学生?」
好巧不巧,站在他前面的人刚好就是荣登『令人厌恶的男人排行榜』冠军的八神龙司。
(喔,对了……这是按照座号来排的O
一哉对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后悔,但还是继续问他:
「那个——你知道什么是《SO˙M》吗?」
「喂喂,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在这所学园算是基本常识了!」
「告诉我吧。」
「啧,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仔细听好了,转学生!《S˙O˙M》就是EX战士的绝对领域。」
一哉原本以为八神会拒绝回答,但没想到他却很干脆地就说了出来。
当然,他也许只是想要炫耀知识罢了,不过对一哉而言,这样的反应仍旧相当值得感谢。
「绝对领域?」
「我先说好,这里的绝对领域可不是指裙子或长袜里头的空间。」
「这……没有人会想到那里去吧?」
一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哎,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二八神只是望着远方呵呵笑。接着他又继续说明:「简单地说,就像是特殊舞台一样。他们利用这个能力,将对手关进对自己有利的空间,在不被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以绝对优势的立场进行战斗。所以一旦被关进去就完蛋了。《S˙O˙M》俗称『霸王空间』。对他们来说,这就像是在压倒性有利的状况下,将猎物折磨致死吧。」
「霸王空间……?」
一哉的眉毛瞬间抖了一下。
(原来是那个……)
他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父亲打心底厌恶、除了在『某种用途』之外绝对不会使用的招数。
怪不得他从没听过这个词。
因为在他们家,没有人用《S˙O˙M》这种名称来称呼它。
甚至连八神提到的俗称「霸王空间」都显得太客气了一点。
母亲˙美斯拉通常都称它为……
「总之,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击破这个招数——嗯?你怎么了?」
八神亲昵地拍了拍一哉的肩膀,使他的思绪突然中断。
「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让我受益良多。」
一哉向他道谢,八神得意地说了声「没错吧?」接着又将头转回前方。这时比夜已经不在台上了,先前负责担任司仪的教师正在宣布朝会即将结束。
「喂,都是因为忙着跟你这个转学生说话,害我错过了报告内容]
「呃,不好意思。」
「真是受不了!」
八神刻意用让对方听得到的音量啐了一声,便走入准备回教室上第一节课的学生群中,离开了体育馆。
或许是为了遵照先前学生会长的警告,只见每个人都和八神一样,分入几个小集团共同行动,避免落单。
(……啊!)
一哉在人潮当中也瞥见多奈内由良的身影。
正确地说,从她立刻移开的视线看来,应该是她先发现一哉的。经过昨天的谈话之后,她自然不会主动接近一哉。由良直接淹没在离场的人群中,消失在体育馆外。
一哉正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光景,突然有人叫他:
「——喂,一仔。」
「唔哦哇!」
听到突如其来从近距离呼唤他的声音,一哉差点吓到停止呼吸。
「啊,对不起{
站在他面前的是由良的好朋友——和惠理子。她把一哉吓得往后倒退,却没有显出特别抱歉的样子。
由于一哉之前刻意回避着她,因此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见面了。
「那个……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啊?跟我说?」
和惠理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刚好在这时钟声也响了。
「糟糕!已经上课了吗?——抱歉,待会下课的时候我再去找你吧。」
由于朝会的影响,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变得有些仓促,让惠理子慌了手脚。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吧。你是要去操场吧?」
「咦?可是,你不用见习吗?」
「不用了。今天第一节课我本来就打算要去见习『竞跑』课。」
「谢啦。这样刚好上
惠理子迅速道谢之后就奔出体育馆,丢下原本打算和她一起前往的一哉,转眼间就跑走了。
一哉见她还是像上次那样,丢下自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奔跑,不禁发出苦笑。
* * *
那是在他转学的第一天。
「——对了,这个『竞跑』是什么样的课啊?」
「嗯?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包括短跑、中距离跑、长跑……总之就是把重点放在奔跑上的课程。我有个朋友也在修这堂课,听说真的就是每天在跑步。」
一哉看到多奈内由良交给他的见习进度表上,列在第一个的就是「竞跑」,心中雀跃不已,深信这就是自己所要选修的课程。
他得知自己也可以实际参与上课之后,便换上当天就发给他的运动服,加入其他同学一起测量一百公尺短跑的速度……
(……看着吧!)
对于突然的安排,一哉并不感到特别胆怯或紧张,反而信心十足。
他打算跑出超越世界记录的成绩,让在场的所有学生哑口无言,在转学第一天就在众人心中留下鲜明的印象。
跟他一起跑的对手是同学年的女生,一身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
看到由良在操场旁边替她加油呐喊,一哉便理解这个叫和惠理子的女孩子应该就是由良的朋友了。惠理子以开朗的笑容向他打招呼。一哉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同情,但他并不打算放水。
「各就各位。」
一哉蹲在地上准备起跑,意识集中在一百公尺前方的电子手枪尖端。
「预备——」
他抬起腰,将力量灌注在抵住起跑器的脚上,等待释放所有贮存力量的一刻到来。他完全没有将一旁的惠理子放在眼中。
(——就是现在!)
看到枪尖闪烁的同时,一哉踩了起跑器,像弹簧一般往前冲出去。
时机恰到好处,起跑动作相当完美。
在逐渐加速的视野前方,他看到数秒钟之后即将通过的终点线。负责记录的女生站在一旁,想必即将为他的记录哑口无言。
一哉从白己奔跑的动作也可以感觉出,这次会留下很好的成绩。然而在他后方——
(……咦?)
一阵风吹过,原本以为已经压倒性落后的和惠理子以非比寻常的速度穿越一哉。
这简直是恶梦般的光景。
看到前方率先抵达终点的惠理子的背影,一哉意识到自己的信心脆弱地瓦解,同时也彻底明白自己在这所学园绝非「特别」的存在。
而现在——
和惠理子仍旧以和那天相同的速度,跑在一哉的前方。
她的奔跑姿势简直就是艺术。
手臂强有力的挥动、毫无晃动的上半身、几乎像是要扑倒般的前倾姿势……
这些虽然都是值得赞赏的特点,但更惊人的是她踏出的脚力强度。
如果说短跑选手在最快速度状态下的平均步伐长度是大约二三O---二五○公分,那么她则是用三倍的步伐长度跑完全程一百公尺。
而且她的跨步并没有弹得太高,跳跃速度令人难以置信般快速,仰角则奇迹似地微小,给人的印象就仿佛连续在水面弹跳的小石子一般。这是因为她的原型正是将踢踏力量强化到极限的《瞪羚。)才有办法跨出超大的步伐。
看着她跑了四、五趟的测速,一哉重新体认到这一点。
她正是「这种跑法」的专家。
只有瞪羚的原型,才能跑出这样的步伐,一哉即使想要模仿也不可能成功。然而自己先前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跑步姿势,而是为了跑输的结果以及她创下的惊人记录而深受打击,望着过于遥远的顶点而气馁。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顶点这种东西存在。
(——嗯,没错。就是这样!)
这是他第二次见习「竞跑」的课。
看着惠理子奔驰在圣克雷斯学园操场上的身影,一哉下定了决心。
「骗人!真的吗?太棒了!」
惠理子的声音从对面的终点线随风传来。
看样子她应该是跑出了很好的成绩。她向着一哉挥舞着胜利手势,一哉也衷心替她鼓掌。接着他大声喊:「我也可以跑跑看吗?」
惠理子举起双手,对着一哉比了大大的圆圈。这时他已经开始脱下制服外套了。
(好〡己
一哉的心在雀跃,准备「在太阳底下尽情奔跑」。这是自他转学首日以来第二次实现心愿。
在第一次的当时,除了落败的悔恨之外,他应该也感受到了沐浴在阳光下的感动。
他已经受够了把自己关在壳里自怨自艾等着发霉。
* * **
——九秒七五。
这个成绩并不令人满意,甚至比他第一天的测速还要慢。



当然,一哉可以找到很多藉口,譬如他身上穿的是制服和一般运动鞋,又没有先暖身就直接上场。不过他仍旧老实地接受这个记录。
「——一仔,辛苦了!」
和惠理子单独离开了练习的圈子,走向坐在操场旁草地上见习的一哉,照例以轻松的态度跟他打招呼。她拿毛巾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并在一哉的旁边坐下。
从她短裤露出来的大腿,以及发热的肌肤微微飘散的女性气味,让一哉感到砰然心动。但他仍旧装出平静的表情回答:
「我不是说过别这样叫我吗?而且仔细想想,你不也是『和仔』(注5)吗?」
「哇哦!这可真是一大发现!」
「发现个鬼啦!」
「哈哈哈。」
一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晒了一身小麦色肌肤的惠理子却开怀大笑。
「你擅自脱离队伍……没关系吗?」
「不要紧。反正现在老师也不在,而且我第二节课也是上竞跑课I
「真厉害。」
「因为我只会这个啊。」
惠理子很干脆地回答之后又哈哈大笑,一哉不禁也跟着她哈哈笑。
「喂,你这时应该加以否定,说『没这回事』才对吧?」
5 和仔——这两个绰号在日文中音同。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还有修哪些课程一
「哦,仔细想想好像都是在跑步。」
「……喂!」
一哉很想问她的课表到底是怎么排的,但最后还是勉强把话吞回肚里。
她的修课方式大概也符合学园尊重自由意志的理念吧。
「姑且不管这些……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
「别装傻!我是在问你跟由由之间到底怎么了?」
跟惠理子对话就好像跟男性朋友说话一样,有种特殊的节奏和调性。
不过这个问题正中核心,让一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嗯。这一个礼拜你不是要和由由一起去见习吗?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多奈内已经陪我重点式地逛过一圈了,所以接下来我想要自己一个人来见习。」
一哉自以为这个回答足以瞒混过去,但……
「骗人!」
不知为何,惠理子却很直接地拆穿他的谎言。
他还来不及否认「才不是骗人」,惠理子便举出了反证:
「你不是连艺术系的课程都还没去见习吗?」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张见习进度表是我和由良一起安排的。」
「……」
「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和由良吵架了?」
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叫一哉为「一仔」,也把「由由」的称呼改回「由良」。由此可见,她对这个话题是很认真的。
一哉感受到沉重的气氛,决定老实回答:
「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我想要自己一个人重新好好见习一下真正想要选修的课程。」
「真正想要选修……?」
「嗯。」一哉将自己真心的想法告诉一脸困惑的惠理子:「其实,我原本对自己的跑步速度很有自信。」
「什么……?」
「可是在输给你一大截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只能跑九秒左右还洋洋得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在那之后不论见习什么课,我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哈哈。我猜我大概真的沮丧到谷底了吧。」
「……」
惠理子默默地倾听一哉的告白。
「我没有尽多大的努力,只想着要顾全自己的面子。知道自己在运动能力方面绝对比不上拥有优秀原型的同学,就早早放弃。现在想想,我真的很蠢。这一来不就跟在前一所学校的时候完全一样吗?」
他原本是为了别的目的来到这里的。
能够挥洒汗水、努力追求比赛成绩和记录更新——这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他进入这所圣克雷斯学园的真正动机。
然而他却故态复萌,差点又要选择『保持中庸,尽量不引起注意』的老路。
是由良让他发现,这是多么消极而没骨气的做法。
由良自叹能力不足,却不惜使用「保存者」与「继承者」的最后手段,即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也要替学园尽一份心力。她的决心以及全心全力追逐目标的坚定意志,在一哉眼里看来相当耀眼,也相当崇高。
也因此,昨天放学后,他才会踏出决定性的一步……
而现在,他也能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是为了要尽自己的全力,才转进这所学园的。」
一哉看着惠理子的脸,一本正经地说。
他心中没有腼腆或逞英雄的感觉,只是很自然地说出来。惠理子看着他,喃喃地说了一声:「这样啊。」
「这堂『竞跑』的课,我一定会选修——请多多指教,学姊。」
惠理子默默地看着一哉好一阵子。
「——真可惜,策略失败!」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策、策略?」
「嗯。我们本来拟定策略,要让负责调查神秘转学生的由良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什么意思?」
光听她这么说,一哉仍旧无法理解。
「你知不知道,见习预定表的前半段为什么都集中在运动系课程?」
「是为了让我能及早掌握到这所学园的特质……不是吗?」
「是为了让你觉得『受够了』。」
「什么……?」
「一开始让你彻底打消修这些课的念头,你自然就会去选修接下来见习的文科系或艺术系的课了。我们想要让你尽量多修一些和由良共同的科目,才故意这样安排——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自己根本不可能跟得上』。」
一哉得知自己被警戒到这种程度,不禁哑口无言。
「那孩子……由良真的很拚命。她希望能替学园尽一份心力,和姊姊一样获得大家的评价。所以我才会答应帮她。」
说到这里,她以锐利的目光瞪了一哉一眼,看他有一瞬间露出狼狈的神情,才又继续说:
「不过啊,大和,你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
惠理子说完,总算绽放笑容,沉重的气氛也消散了。
一哉被她称呼为「大和」,觉得自己似乎多少得到一些认同,心里感到有些自豪。
「话说回来,由良一定会很难过吧。」
「为什么?」
「她陪你到处见习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即使你不在场,她也老是在谈论你的话题。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大概猜得到……她想要跟你修同样的课,或许不单只是为了监督的任务。」
惠理子这段话让一哉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但是他心中的确希望惠理子所说的是真的。
「可是昨天由良的情况却有点奇怪……」
「奇怪……?」
「她说,问题应该算是解决了,但是自己果然还是不行。」
「咦……?她只有这么说?」
「嗯。我想要详细问她怎么回事,可是她却很快就离开了。」
这个状况和一哉的预期有所出入,他不禁追问:
「那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放学以后,你大概已经回去了]
这么说,由良应该已经向校方报告过一哉的「真实身分」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没有告诉知悉她的任务、也曾共同研拟计划的惠理子呢?
一哉正在思索,惠理子却爽朗地笑了出来。
「不过这一来就简单多了。你自己下定决心不再逃避,就是最好的结果。」
「……嗯。」
一哉的心情不像惠理子那么坦然,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也只能选择沉默。
在了解由良保密的理由之前——不,应该说在了解她的做法对学园的利弊之前——他决定暂且不要公开自己的身分。
「——喂,姓和的!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
从体育馆的方向传来极度不耐烦的声音。
转头一看,只见日向真纯照例将手插在黑色运动外套口袋里,慢吞吞地走过来。
「就算要休息,也可以顺便帮忙计时吧?好啦,快过去!」
她懒洋洋地以下巴示意操场的方向,并从口袋中掏出香烟。
「不行啦,老师。前不久才规定操场上不能抽烟的。」
「别这么严苛嘛。我到刚刚为止都在陪那个秃头,很可怜欸?这点小事就甭提了。」
「是是是。不过烟蒂要记得捡起来喔——拜拜,一仔。待会操场上见!」
「嗯,请多多指教——喂,谁是一仔!」
一哉发觉自己出其不意又被称呼绰号,不禁生气地喊。看到他的反应,惠理子爽朗地哈哈大笑,迅速跑向操场。
「——『请多多指教』?」
当一哉目送和惠理子跑走的背影,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低声反问的声音。
(啊……)
这个反应、这句话……一让一哉想到很重要的事实。
自己现在最想要选修的『竞跑』课——
这堂课的指导老师好巧不巧,正是这位日向真纯……
* * *
坐在校园外围栅栏附近的这处斜坡草坪上,可以将整座学园操场一览而尽——
刚转学不久的一哉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场所是圣克雷斯学园号称「五大青春景点」——『超级俗烂却又让人感觉到有些甜蜜』的场所——之一。
……可以替早晨练习的运动员加油。
……可以在晴朗的日子一起到这里吃便当。
……可以隔着金属网遥望夕阳下山的宏伟景色。
……可以躺着看星星,彼此诉说将来的梦想。
在学园里顺利发展恋情的男女,从早到晚或许都会毫无例外地进行这些『超级俗烂却又让人感觉到有些甜蜜』的活动吧……
然而此刻坐在大和一哉身旁的却是——
「呼啊~~~~~~~太香了!——学年主任那个死秃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什么不可以在体育馆抽烟……秃头!大秃头!最好连头皮都掉光光!」
对着地面咒骂不已并不断猛吸烟的,是一名男性化的女老师。
她在朝会过程中一直忍着不抽烟,事后又被主任指责先前的那段『翻译』太过简略,让她此刻抓狂不已。
不过一哉却觉得,学年主任的意见应该算是很正常合理的吧?
「那个……你有听我刚刚说的话吗?」
一哉战战兢兢地询问板着面孔将蒸汽般的香烟从鼻孔喷出的日向真纯。
「啊?喔……你是指选修的事情啊I
先前一哉被问及『请多多指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便向她提到自己想要选修「竞跑」的事情了。但是——
「我不是说过,不建议你选修吗?」
日向真纯点燃第三根烟,兴致索然地回答。
「我知道跟和惠理子比起来,我的速度或许很慢——」
「不是这个问题。」她吐出长长一道白烟否定之后,接着说出了真心话:「办理修课手续太麻烦了。」
这个幼稚而无聊的理由实在难以想像是出自教育者的口中。
「咦……就只有这样?」
「什么叫只有这样?你要不要自己来办办看啊?」
她瞪了一哉一眼,凶狠地说。
「……老师。」
「干嘛啦?」
「你真的是老师吗?」
一哉明知失礼,还是忍不住直接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当然,这句发言当中除了讽刺之外没有别的含意。
「怎么可能!」
日向真纯的回答却超乎他的预期之外。
「用常识想想也知道,【HERA】的改造人类怎么可能取得教师执照!而且光从能力层面来看,学生们搞不好还更优秀一些。不是我白夸,除了「先生出来」(注6)这个理由之外,我从来没自觉过这个称号有什么道理存在。」
这的确不是自夸。虽然是一哉主动问起的,但他还是觉得,早知道就别问了!
「那……那个,老师。」
「啧!选在这个时间点叫我老师……你这小鬼还真是可恶。」
「呃,可是……也没有其他称呼方式啊。」
「叫我『学年主任』如何?你可以选在那个秃头在附近的时候这样叫我。然后等那家伙回头,就跟他说『不是在叫你啦,秃头!』」
「这样我一定会被骂吧?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个秃头』指的是谁。」
「哼!胆小鬼!」日向真纯狠狠地骂了一句,接着又瞪着一哉问他:「——好啦,有什么问题?」
连续抽了三根香烟之后,她吐出的气息烟味相当重。
「多奈内有没有向学园报告我的真实身分?」
6 先生出来——就如众所皆知的,日文的老师称作「先生」。
「我还没有接到报告……那又怎样?」
一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问了别的问题。
「那个……这所学园里头有几个人知道我的身分?」
「学生的话有三个,教师有两个。如果再加上负责事前调查工作的毕业生调查员,就会再增加几个人。不过在学园里的就是这些了。」
「只有这样……?」
三名学生指的应该就是多奈内由良、周防比夜和干路美寻吧。
「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位老师知道?」
「就是那个秃头。」
学年主任的绰号又出现了。
看来日向真纯和这位学年主任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此处所指的密切关系当然不带有任何暧昧的意味,这点从她先前的反应也可想而知。
「咦,不过……学园长呢?」
「啊?」
「难道那位『希拉修女』不知道我的事情吗?」
虽然没见过对方的真面目,言语也难以理解,但『希拉修女』是这所学园实质上的最高管理者,对于明显归类于学园异端份子的一哉,不可能不知情才对——至少一哉是这么想的,也因此他才会这样问。
「希拉修女?——喔,对对对。没错没错,那个人当然也知道啰。」
「哦……?」
日向真纯的回答感觉上有些敷衍,一哉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哪有人会把学园长给忘了?)
一哉虽然对这位导师草率与不可靠的态度感到无奈,但还是继续先前的话题:
「这么说,大家几乎都不知道这件事啰?」
「那又怎样?」
「不,我本来想要干脆亲口说出来,可是多奈内没有向校方报告这件事,让我觉得有些蹊跷……」
「这样啊。她应该也有种种考量吧。不过啊,虽然你决定采取积极正面的态度很让人感动,我还是得劝你先别公开身分。」
「我倒是不介意,可是……你所谓的种种考量是什么呢?」
「譬如说,当你公开身分之后,其他学生会有什么反应?这里有不少人相当痛恨美斯拉女神和EX战士。不论你现在的实力如何,光是继承他们的血统这一点,就足够引起一场骚动了——你大概会被杀吧。」
「也许吧……」
一哉虽然有所觉悟,却一直避免去想起这一点。然而当他想像届时的光景,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总之,现在的情况很麻烦。」
「……什么意思?」
「朝会的时候,周防不是提到『暴风』这号人物吗?事实上,我方有三名调查员昨天跟那家伙交手过了。」
「什么?」
「其实我们先前也一直在搜寻『龙卷风』的制造源头,但结果却是惨败。三名调查员虽然勉强保住性命,但都被打到濒临全残的状态,目前正在进行再生治疗。」
她的语调虽然很平淡,但从她眯起的眼睛当中也看得出事情的深刻性。
「那个,请问那些人……」
「别担心。改造人类的特点就是耐打耐操。在过去,甚至被打倒过一次之后反而会变得更强——像是得到巨大化能力之类的。」
的确,在【HERA】仍旧是「人类公敌」的年代,曾经制造过如此脱离常轨的改造人类,即使明知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那是什么时代的事情啊?」
现在的情况应该已经不同了。
只要看到由良和惠理子这些人就知道,这所学园早已不再需要那样的能力。
「嗯,现在的确没有巨大化这回事,不过耐打耐操倒是真的。」
「太好了。」
「好个头!对你来说应该是糟糕透顶。」
「为什么?」
一哉一时无法了解对方的意思。
「目前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校方暂时没有公开这起事件,但学生们一定很快就会得知消息。你如果在这种时候公开身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啊!」
学生们一定会对EX战士更加痛恨。而这所学园揭示的「打倒EX战队」这个标语,或许也会变质为暴力化的概念。
在这种情况下公开自己的身分,无异是火上加油的行为。
「你可以想见自己被摧残成破抹布的样子了吗?」
「我可以想像到自己流着鼻血痛哭的光景。」
「别太美化自己。」
日向真纯一口气将所剩不多的香烟抽到滤嘴边缘,吐出最后的一道烟之后,便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熄。一哉已经准备好,如果她打算将烟蒂弃之不管,就要立即提出抗议。但没想到她却将三根烟蒂一把抓起……
然后把它们直接塞到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哇!好奇怪的举动!)
一哉看到这样的光景不禁呆住了。
「怎么了?你真的吓坏啦?」
日向真纯看到一哉僵直不语,似乎是误会了他的反应,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说:
「放心吧。有关你的事情,只要多奈内和周防不说出去,我们也会替你守密。有什么事的话,随时——看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跟我商量。」
「哈哈、哈……」
到最后,日向真纯还是不改本性。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怎么办?」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上课了,要不要到近一点的地方见习?」
「呃……好的。」
一哉有些意外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还是很感激地接受了。
看到一哉浓厚的参加意愿,日向真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说:
「我想也是。近一点还可以观察女孩子的大腿,你应该很喜欢吧?」
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便迳自往前走去。
「这、这是什么话!」
一哉连忙否认,并赶紧跟上去。
……当然,他的确是很喜欢没错。
* * *
事件是在当天午休时间开始不久后发生的。
龙卷风又再度来袭。
出现地点是A栋餐厅玻璃窗外的中庭。就如周防比夜报告中提到的,对方比先前更精确地掌握到攻击地点。
而不幸遭到攻击的目标又是——
「喂,快逃啊!呆呆站在那里干什么?笨蛋!」
恰巧在场的八神龙司对着窗外的男生大喊。
眼前极端的劣势局面让他实在看不下去。其他学生也只是全身颤抖不敢直视,甚至还有人逃到后方校舍里头。
在窗外的是凉原太一。
在这所学园中被鄙为「奴隶」 一毫无特殊能力的他,再度面对龙卷风来袭而束手无策。
凉原不知是否被吓到无法动弹。由于他背对着窗户,因此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看他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快跑!快跑啊!你会被杀的!」
然而八神的喊声也毫无助益——
凉原太一受到龙卷风正面袭击,宛如从原地被连根拔起,飘浮到空中。
在隔着一层玻璃的户外,飞舞在空中的凉原太一就像是被小孩子胡乱甩动的洋娃娃般,以诡异而不自然的动作舞动着。
他身上的衣服处处被撕裂,手臂和双脚扭曲到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不久之后玻璃窗上便溅上点点血滴。
看到这幅光景,女学生们纷纷发出尖锐的悲鸣。
恐惧迅速蔓延在室内将近十名的学生之间,刺耳的尖叫和哭声震荡着整间餐厅。
「怎、怎么了?」
这时大和一哉恰巧进入餐厅里。
他一踏入餐厅,看到在场学生个个惊慌失措,正觉得莫名其妙,但当他看到窗外异样的光景,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凉、凉原学长!」
他推开挡在前方的学生们,跑到窗户前方。看到凉原太一飘浮在空中,全身被扭曲得不成形,一哉感到无可忍受的焦虑感。
「可恶!这扇窗户难道打不开吗?」
他想要寻找可以扳开的金属锁,但巨大的玻璃窗上却找不到任何开锁的地方。
当一哉正打算敲破玻璃窗,以最短的距离冲出去救人的时候——
(咦——?)
他高高举起的椅子被冲到他身旁的厨房欧巴桑一把抓住,接着她重重地赏了一哉一巴掌。
「不可以破坏公物,汪!」
「什么……?可、可是——!」
一哉听到这个貌似斗牛犬的女性在紧要关头还挑这种细节问题,正要表达不满,但她却从围裙口袋掏出卡片型的遥控,按下开关。
这时窗户旁边的墙上无声地出现一道仅可通行一人的出入口。
外界的狂风瞬时侵入室内,让人见识到龙卷风的威力。周围的桌椅都在剧烈摇晃,女学生们再度发出悲鸣。
听到这个声音,一哉才意会到,在场的人并不是故意要对凉原见死不救,而是惧怕龙卷风的力量。
「你要出去是你的自由,汪!可是不可以连累到其他学生,汪汪!」
欧巴桑以奇特的说话方式斥责一哉欠缺思虑的行为之后,拍拍他的屁股指引他走向出入口。
「对、对不起。谢谢你!」
他体认到自己的确因为太过着急而忽略了替周围的人着想。如果他刚刚打破窗户,一定会让餐厅内的学生们也被卷入危险当中。
一哉理解到这一点之后,向板着面孔的欧巴桑道谢,连忙冲向墙上的开口。
「八、八神,你不去救他吗?」
「对呀!刚刚那个人不是低层阶级的吗?应该让八神去救人比较妥当——」
「等、等一下,我还——」
离开餐厅之前,一哉听到后方传来气氛不太稳当的对话,不过他当然没有心思去理会,只顾着急忙冲向凉原。
「学长!」
凉原太一仍旧浮在半空中,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扭曲。
他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沾上一大片血迹,甚至还滴落在跑近的一哉身上。局势很明显地已经相当危险。
一哉想要设法将距离地面至少有三公尺高的凉原拉下来,便冲向狂风吹拂的地带,朝着凉原使劲地跳跃。
他的指尖很幸运地钩到凉原的裤角。
「唔哦哦哦哦~~~~~~!」
他用自己的重量将凉原往下拉。
在降落的同时,他抱住凉原受伤的身体,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咕咿!」
重重摔在地面上的腰部承受了两人份的重量,感觉到极度的疼痛。但他没空耽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赶快远离这场龙卷风。
他连忙抱起凉原,想要离开原地,但——
「咦……怎么搞的?」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原本激烈席卷中庭的狂风突然停止,飞舞在空中的叶子和花瓣也纷纷缓慢地飘落下来。
「……唔……咳!」
「凉、凉原学长?」
一哉看着在他手臂中痛苦呻吟的凉原,发出惊讶的叫声。
这是伴随着喜悦的惊讶。
看到先前的状况,一哉原本已经预期到最恶劣的结果,但凉原近乎打不死的生命力却让一哉深受感动。就如日向真纯所说的,改造人类似乎都相当耐打耐操。
「请等一下!我马上送你到保健室——还是应该到医院?哇啊,到底该去哪里?」
一哉慌到无法思考。这时凉原以细微的声音对他说:
「……刚刚的……之后,对方会……一举攻击这里……」
「哇!学长,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不行……我必须传达……事实……」
凉原边说话边吐血,一哉连忙想要将他背起来,却无法顺利抬起他无力的身躯。
(可、可恶……)
就在他心中的不安与焦虑逐渐增长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救命的天使之音:
「——让我们来帮忙吧 ]
他一回头,看到学生会长周防比夜和干路美寻站在那里。
「美寻。」
黑发的美女只喊了对方的名字,美寻便点点头,上前代替手忙脚乱的一哉,温柔地抬起凉原的身体。
看到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美寻抱起偏瘦小的凉原太一,即使男女角色有些错置,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太过突兀。
「谢、谢谢你。」
「……」
美寻仍旧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化。
老实说,一哉仍旧无法摸清这个女生的人格特质。她总是和比夜共同行动,沉默寡言行事低调,而且又相当顺从。这样的形象简直就像是训练有素的警犬,或者也让人联想到对主人唯命是从的神灯精灵。
「我们先到医疗室吧。详细的情形到那里再谈——好吗?」
听到比夜这么说,躺在美寻怀中的凉原满足地点点头。
虽然现在的状况仍旧没有脱离危险,但或许是因为被喻为全学园实力最强的两人在身边——
光是这一点,似乎就足以让凉原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 * *
(刚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拥有『暴风』之名的年轻EX战士此刻正在圣克雷斯学园上空一百公尺之处,俯瞰着底下的建筑物……
他在先前经由超旋风感应到的男生身上,察觉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特质。
不是最先捕捉到的那一个——那家伙大概是只具备搜索敌情能力的下等货色。
奇怪的是第二个人,也就是从龙卷风救出那个下等货色的家伙。
(那家伙……强吗?)
他不知道答案。
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总之那是一名能力上限不明的对手。换句话说——没错,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面对被严格禁止彼此战斗的其他EX战士。
也因此,他才会下意识地解除超旋风。
「不过,应该不足为惧吧。」
毕竟这家伙看到伙伴陷入危险就傻傻地跑出来了。不论具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只要抓住这名学生当作人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
「而且我还有『绝招』在手。」
他拥有《SO˙M》这种对己方压倒性有利的能力,大多数的对手只要关进这个空间里,就绝对可以获胜。
即使敌人集体攻来,他也只需像这样退守到空中就行了。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记下了这个地点。即使今天无法歼灭这些改造人类,也可以在日后想来的时候再来慢慢收拾这些猎物。
「呵呵……反正我已经摘掉他们的『眼睛』了上
针对最先抓到的那名男生,暴风自行下了一番分析。
当他不久前抵达这所学园时,在没有其他人影的校园内,发现了唯一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男生。
那名男生,就是刚刚轻轻松松被暴风击溃的凉原太一。暴风心想:那家伙想必正是昨天和自己打斗的男人提到的『擅于收集情报的家伙』,也因此才能捕捉到飘浮在高处的自己。
「不过没想到他这么脆弱。」
他以超旋风捕捉并顺便破坏的这名对手没有太大的能力,甚至让人难以想像那是改造人类。
这样看来,其他的改造人类大概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顶多只有前几天强制排除超旋风的那个金黑色外型的家伙需要特别留意而已。
(反正只要用《S˙O˙M》,就可以轻松获胜已
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这是怎么搞的?这些改造人类除了玩正义使者游戏之外,还盖了这么一间学校……哈哈哈,像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装成人类的模样呢?真白痴!」
他全身上下都因极度喜悦而颤抖……
EX战士˙暴风缓缓地向地面降落。
缓缓地,缓缓地……
仿佛是为了要获得更大的感动,而故意加深自己内心的焦虑与渴望。
——『狩猎』即将开始。
* * *
三人将凉原太一带到A栋地下室的医疗室之后,就直接上楼到位于同栋建筑二楼的学生会委员室。
在医疗室,周防比夜微笑着问一哉,「可以请你同行吗?」干路美寻则很自然地挡住他的退路。面对前者的温和气质与后者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一哉只好乖乖地跟随她们上楼。
不过他刚好也有事想问她们,因此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机会。
比夜一进入教室,就打开桌上的通讯装置,将目前治疗中的凉原太一提供的情报传达给全校师生。先前的『龙卷风』已经判定是EX战士˙暴风所为。为了防备敌人不久之后再度袭击,必须通告学园相关人员预作准备。
「——这么说,那个叫暴风的家伙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吗?」
广播结束后,一哉开口问。比夜平静地点点头。
「我已经请学生们到校舍里避难,另外安排了拥有武装化能力的教职员和学生会委员在各个据点站哨。现在只能等着看对方如何出招了。」
「可恶!果真是EX战士干的好事……!」
EX战队在一哉的认知当中,应该是『正义的象征』才对。
一哉对于自己的父亲曾是维护世界和平的英雄而感到自豪,自己也才刚下定决心,不可以辜负身上继承的血统……
难以置信的事实让他内心感到烦躁。
「……啊。」
这时他注意到两人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视线。
她们的反应让一哉迟疑了片刻,但他立刻理解其中的原因,便开口向两人确认:
「对了……你们也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吧?」
「是的。我们知道有关你双亲的事情。」
就如一哉所预期的,比夜并不否认这一点。美寻虽然如往常一般没有反应,但既然在场的比夜都已经承认了,她应该也知情吧?
「你是听多奈内由良说的吗?」
「不,我昨天向多奈内表明自己身分的时候,就大概猜到应该是这么回事了。」
「是你主动向她表明关于双亲的事情吗?」
「嗯。是我告诉多奈内的。不过就算我不说,她也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比夜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露出含意深远的微笑。
「……不,或许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啊……?」
「话说回来,关于EX战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这句问话让一哉明白自己被叫到此地的理由。
「呃,我几乎都不知道……我没有参与过EX战队的活动,也不知道其他还有哪些战士。」
「这样啊。」
一哉话中间接地表达自己无法帮上忙,但比夜并没有显出特别失望的样子。
「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们的确希望可以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情报,不过我们从多奈内由良的报告当中已经知道,你只是以一般学生的身分转入本校。」
「是、是吗?」
「是的,而且我们也知道,你身为EX战士的能力还没有觉醒。既然如此还问你这种问题,似乎有些冒犯了。应该是我要跟你道歉才行。真的是太失礼了。」
「这、不,别这么说……」
看到比夜恭敬地低头道歉,一哉不禁慌了手脚。
然而另一方面,他心中也忽然产生疑问。
(还没有觉醒……?)
昨天放学之后,他在教室里已经告诉过由良,自己具有「变身能力」。然而比夜却还说出这种话……
不知她是效法师长在成绩单上常用的老套修辞学,表达对自己的将来「有所期待」,或者是迂回地在讽刺自己。
不对。看来多奈内由良并没有将昨天的对话告知与她共同执行任务的这两人。
(可是,为什么……?)
一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替自己保守秘密。也因此——
「那个……」
「怎么了?」
「多奈内是不是很仇恨EX战士啊?」
他照例没有想太多,就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了。
「——你是指那起事件吧?」
比夜立刻察觉一哉的质问当中隐含的意义。
「是的。半年前她姊姊的失踪,很有可能与EX战队有关。可是她为什么还能对我这么亲切呢?」
「是吗?她对你很亲切吗?」
「咦?呃,差不多……」
看到比夜和蔼的笑容,一哉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这样回答。
「多奈内由良应该很痛恨EX战士吧。她一开始虽然是为了让自己成长而自愿担负这项任务,不过她之所以会尽全力执行监督你的工作,或许也是想要藉由你和EX战士的关系来探查姊姊的下落。」
听到比夜的说法,一哉感到心中一阵刺痛。
白己的存在和由良背负的伤痛多少有些关连。然而到头来,他却无法帮上她的忙,让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焦躁。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非常热爱这所学园,就跟她姊姊——多奈内由真——一样。」
比夜或许察觉到一哉的心情,以平稳的语调继续说。
「她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所以她或许是因为希望你能够在这所学园正常生活,才暂且不向我们报告吧。」
她说完笑了一下。一哉这时才发现:
「你们知道多奈内没有报告的事情吗?」
「我们直到刚刚才知道上
「你是指……?」
一哉完全无法理解状况,比夜便向他说明:
「事实上我们在昨天以前就决定了,只要你不主动表明身分,就让你维持『低层阶级』的身分。但只要你一开口表明,她就得立刻向我们报告,并采取必要的措施。看来她大概是希望你能够继续当个『一般学生』吧。」
「哦……」
「我们也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你本人似乎没有特别危险的地方,而且……现在的情况特殊,最好不要随便公开身分,以免刺激到其他学生。所以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继续以『低层阶级』的身分待在这所学园{
「那个……可是,我——」 一
一哉不知道该如何把心中的话告诉比夜,慎重地在脑中选择用词。
这时室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了?」
『比夜会长,EX战士˙暴风来了!他已经在操场中央了!』
通报的女生声音比警报铃声还要急迫,报告的语调因为焦虑与不安而显得相当兴奋。
「可以把影像和声音转过来吗?」
美寻察觉到这个指令当中的用意,迅速展开黑板,拉出先前看过的那块巨大液晶荧幕。
『是、是的……请确认!』
室内照明关上的同时,荧幕上映出了外面的影像。
一哉不禁佩服美寻作为秘书的干练,然而接下来的影像内容却让他迅速忘记心中的感动。
《——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声音中夹杂着若干杂音,经过延伸放大的影像也不时出现方块状的杂讯,但在荧幕当中——站在那里的人影确实是一名「EX战士」。
全身包裹着暗绿色的紧身衣—
脖子上受到强风吹拂的双尾围巾——
覆盖住整个头部的硬质头盔〡
装饰在头盔额头部位的闪耀标志——
一哉还是首度亲眼见到这些东西。
然而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相当熟悉这个造型。
这是一名如假包换的EX战士。在电视或杂志上常看到的「正义使者」此刻正大摇大摆地站在圣克雷斯学园操场中央。
《快滚出来吧,改造人类们!继续躲在屋子里头也只是浪费时间。》
这个声音比预期的稚嫩许多,说话的人大概和一哉同年纪,甚至更年轻一些。他以傲慢的口吻继续朝着全学园的建筑设施挑衅。
《对了,那家伙不在吗?就是昨天把我的龙卷风吹跑的那个改造人类——金色和黑色外型很像昆虫的家伙。我希望对手至少要有那样的程度才行。》
所有的人都能猜到这名年轻EX战士描述的人物是谁。
至于当事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真有趣。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
通话线路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峰音副会长!怎么可以……请不要擅自行动!』
『闭嘴!学园被人小觑到这种地步,怎么可以坐视不管!——我要出动了。没意见吧,周防会长?』
面对峰音十季子无人能够阻挡的战斗气焰,比夜答应了:
『好的,十季子学姊。只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会在对手使出《S˙O˙M》之前解决掉他的。』
十季子说完这句话,通讯的声音又换成原本的那个女孩子。在另一端,十季子想必已经飘扬着一头金发迈向战场了吧?
《——哎唷~,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荧幕中的EX战士˙暴风仍旧在挑衅。
《如果都没有人出来,我就要把「旋风」直接打进建筑里啰。我先说好,你们就算关紧了门窗也没用。只要有空气能够进入的缝隙,我就有办法攻击。》
挑衅内容暗示着将发动盲目的全面攻击,残酷而非人道的态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名「正义使者」。
「……」
「你在担心吗?」
比夜见一哉无言地盯着荧幕,便开口询问。
「那当然……峰音学姊不要紧吧?」
「应该没有问题。」
一哉听她如此自信,不禁有些讶异。
「十季子学姊——抱歉——峰音副会长并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战斗。」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换个简单的说法:这所学园已经多次遭遇过EX战队的袭击了。」
「什么……?」
惊人的事实让一哉感到相当意外。
「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改造人类。」
比夜很干脆地回答,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
「怎、怎么会……?」
一哉感到脑中一片混乱,但比夜仍继续说:
「因为双方在过去曾是数度展开死战的对手——或许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说明吧。看到由【HERA】衍生并继续存活的原型,还有我们这些继承者,可能就会让他们联想起过去那些疯狂的改造人类。」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
比夜迟疑了一下,代替她回答的是——
「为了战斗。」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干路美寻突然开口,回答的时机仿佛是要替比夜承担所有难以明言的话语——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世间从事各项活动的EX战士当中,有不少人是在战斗中寻求快感。他们想要追求过去战斗中高昂的情绪,甚至有人已经放弃『正义』的职责,专门寻找散布于世界各地的残存原型,进行狩猎。」
她的声音以女性而言偏低而稳重,其内容则让属于EX战队一份子的一哉感到相当愧疚而痛心。
「这……哪有这种道理!」
「这是事实。光只有爱好和平的纯粹理念,是无法让人替不相干的人付出这么多心力的。就连我们现在所从事的慈善活动也是如此。事实上,学生们当中已经有人开始表示不满了{
「……」
一哉想起先前在委员会听到的报告内容——这所学园的学生正在仿照EX战士的活动,进行「不求回报的慈善服务」。也因此,她的说法格外具有说服力。
「所以大家才会要求回报,也就是刺激活动意欲的「报酬」——对EX战士而言,就是在维护和平的旗帜之下,跟我们这些改造人类『继续战斗』。」
一哉希望这是一场误解。
EX战队在世人一般认知当中应该是「正义的使者」才对——一哉宁愿相信这是嫉妒他们的人单方面的偏见。
(但是……事情并非如此。)
这些改造人类早已改邪归正。
他们不应该是EX战士为了维护和平所要打倒的对象。
(唔……怎么搞的!这种感觉——)
一哉感到胸口仿佛被紧紧束缚住,心中的痛楚让他不禁扭曲面孔。
「美寻,别再说了。」
「是。」
大概是出自对一哉的体贴,比夜出面制止,美寻也恢复沉默。
比夜对她苦笑了一下,又转向一哉,温和地说:「她所说的内容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你看现在EX战士˙暴风不也在外面求战吗?」
「……」
听比夜这么说,一哉抬起头看了看荧幕。就在这个瞬间——
「——峰音副会长已经对上EX战士˙暴风了!」
负责广播的女生紧张的声音传遍全校。
荧幕上出现EX战士˙暴风的巨大影像,但却看不到他隐藏在头盔底下的表情……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改造人类啊?满漂亮的嘛。虽然老了一点。》
《……闭嘴。》
《哈哈哈,说得也是——那我们就来战斗吧,欧巴桑!》
他的语气明显地因为战斗的喜悦而颤抖。
《我会让你后悔口出妄言!———Extend!》
荧幕中,十季子高喊之后,就如昨天一般全身被耀眼的光芒包覆,瞬间变化为一名战士。
她的外骨骼色彩鲜明而美丽——这是一名「大黄蜂」战士。
* * *
「——呼咻!」
首先采取行动的是十季子。
她吐出独特的气音,紧实的身材动作相当敏捷,一下子就进入射程距离。
接着她将右手臂微微往后拉,打出动作幅度极微小的拳头。
「飕!」
形状特异而黝黑的这只手臂比另一只手臂还要粗了两圈,完全不符合身体比例,挥出去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
7——喔!」
暴风似乎想要表现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只弯了一下脖子闪避。
「太天真了!」
十季子先前上半身保持直立不动的攻击只是伏笔而已。她以左手抓住往左方闪躲的暴风肩膀,拉回右手臂直接抱住暴风的后脑勺。
「什么……?」
暴风还来不及反应,十季子便跳起来用膝盖狠狠撞击他的面部。随着「叩」的一声闷响,暴风的头便整个儿往后仰。
这是相当扎实的一记。但她并没有停止攻击,直接以脚尖踢中对手的腹部中央。暴风直接承受来自正面的攻击,往后方被踢飞出去。战斗仍旧没有结束。十季子一口气缩短与对手的距离,准备继续予以追击。
这一连串的攻击完全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然而——
「可恶!」
暴风在失去身体平衡的状态下,迅速动了动指尖。
在他的指尖中心瞬间产生大气扭曲,号称超旋风的「龙卷风」便往十季子的头部直击过来。
十季子迅速踢了地面,跳向与进行方向相反的角度。
打在操场上的超旋风轰隆作响,有如钻洞机般扭转破坏地面,并继续尾随在十季子身后。
「啧……!」
看到眼前龙卷风卷起阵阵烟尘高速逼近,她露出有所觉悟的表情,与狂风正面对峙,准备再度进行攻击。这回她高高挥起右手臂,大动作的招式与先前迥异,正是她准备将所有力量击向前方目标时才使用的特别迎击态势。
「喝啊啊啊啊啊!」
随着呐喊挥出的拳头刺穿龙卷风,使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还真厉害……不过,只有这样吗?」
暴风与十季子保持一段距离仔细观察,接着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什么意思?」
「别装傻,欧巴桑。别忘了昨天你让我见识到的那一招。」
「昨天?哦……我记得你昨天利用龙卷风偷偷摸摸地进行偷拍行为。很遗憾,对付你这种角色,我是不会用到那一招的。」
「这样啊。即使你不想用,我也会逼你使出来!」
暴风举起双手手臂,在身体前方紧紧靠拢。
「———哼!」
十季子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迅速展开背上的四片翅膀,踢了地面之后一口气飞到暴风所在的位置。她的起始动作和速度与先前完全不同,几乎等同于瞬间移动般快速。
「什、什么?」
暴风看到十季子突然出现在面前,除了惊讶之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我不会让你用这一招。」
十季子用左手一把抓住他紧握的两个拳头,不让他张开,接着巨大的右手臂开始微微晃动,很明显地正在制造某种「特殊的力量」。
「唔!放开我!可恶~~~~~~~~!」
「呵呵呵。我只用到一只左手而已,你使出双手的力量,竟然还无法挣脱?」
「什么鬼力气!简直就是怪物嘛!」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认定吗?」
十季子没有表现出悲哀的反应,只是淡淡接受这个称呼。她高举特殊形状的右手臂,伸长装置在前端、有如登山用钉子般的巨针,将锐利的针尖抵在暴风的心窝上。
在此同时,她背上两组成对的透明翅膀展开了,发出刺耳的金属音急速染上金黄色的光芒。这意味着自大气中抽出的能源已经充填完毕,贮存的力量将立即凝聚到位于右手臂的装置中。
「这是特别赠送的礼物。你先前既然那么想见识,应该不会拒绝吧?」
「哇!等——」
「发射!」
十季子不等他说完便启动装置。
巨大的右手臂内部发出震撼五脏六腑的爆炸声,手臂外侧的两个排气口喷射出两道白烟。抵在对手胸口的前端针头部位有如火箭般自手臂发射,深深钻进暴风的心窝。他的身体被发射的力量弹得远远的。
然而攻击仍旧没有结束。
「爆炸!」
她一呐喊,钻进对手身体的针头便应声爆炸,将暴风被弹飞的身体推得更远。
接着她震动翅膀,进入加速状态,留下横条纹状的残影,追上以不自然的姿势飞舞的暴风,在他身上——
「喝啊啊啊啊!」
十季子从上方便出一记回旋踢,将对手的身体重重打在地面。
「呜哈……!」
暴风的身体「砰!」的一声在地面上反弹之后,终于静止不动。
十季子用脚把他的身体轻轻踢向正面,一脚踩在先前以针头抵住的心窝部位,并将整个人的体重施加上去,使他固定在地面上。
为了不让对手妄动,她举起再度长出新针头的右手臂,慎重地对暴风说:
「胜负已分——怎样?你还要继续打吗?」
她刚刚展现如此惊人而剧烈的运动,但此刻的声音却丝毫不喘。
两者之间的战斗力存在着天壤之别。
* * *
(好、好强……!刚刚那速度真不是盖的……)
学生会委员室的巨大荧幕上映照出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一哉从头到尾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战斗进行。
除了昨天破坏龙卷风、今天吹倒暴风的那副兵器威力惊人之外,更惊人的是她出神入化的动作。
已然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
和惠理子在一百公尺短跑中展现的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但先前峰音十季子的动作却有如别次元的层级。
这一来也可以理解,周防比夜为什么会安心让她出战了。
「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斗吗?」
比夜站在紧盯着荧幕的一哉旁边,轻轻地开口问。
「呃,对呀——不过,峰音学姊也真厉害……实力真的是太悬殊了。」
一哉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荧幕上,有些呆然地回答。眼前的光景彻底实践了学园揭橥的标语,让他感受到强烈的震撼。
比夜苦笑了一下,对他说:
「那个人是特别的。而且这次的对手比较没有经验——也因此,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不过看来我是多虑了。」
「……因为对手没有经验,所以才会担心?」
听到有如谜语般的这句话,一哉终于转向比夜。
「那个名叫暴风的EX战士很明显是第三代,也就是和你一样,双亲中有一人或双方都是EX战队成员。他只是继承了遗传基因罢了,和前一世代身经百战的EX战士相比,他们的实战经验非常少。只要能够阻止《S˙O˙M》发动,就不足为惧。」
没错。这一点在毫无实战经验的一哉眼中也相当清楚。暴风的战斗模式太过倚重自己的特殊能力,到最后则想要仰赖《S˙O˙M》取巧求胜,很明显是只和「弱者」交手过的家伙。
「可是……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当一哉说出心中的疑惑,比夜柔和地微笑了一下。
「因为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只回答这一句话,便将视线转回荧幕。
这个评语和一哉心中对十季子的印象相去甚远。
「呵呵,你很意外吗?」
「呃,不——」
比夜再次看透一哉心中的想法,让他感到很狼狈。比夜看着他慌张的反应又笑了。
「她虽然看起来很严厉,但是没有人比她更替这所学园和学生们着想。大和,你不是也被她救过一次吗?」
「嗯,是这样没错……」
一哉的回答有些含糊。比夜又说:
「你是在意她对多奈内的态度吧?」
「呃……是的。她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凶。」
「她并不是讨厌多奈内。那也是她关怀对方的方式。她是故意……」
「嗯……?」
比夜的话说到一半便中断了。
她原本温和地看守着荧幕中的十季子,然而此刻她的眼神却逐渐转为惊愕——
接着她立刻拿起通话器大喊:
「十季子学姊,注意后面!」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一哉将视线转回荧幕上,看到十季子背后产生一道龙卷风。她遭到龙卷风直接攻击,外部骨骼被破坏得粉碎。
而在后方——暴风摇摇晃晃地抬起上半身,缓缓地将双手在身体前方合拢……
这是一幅令人绝望的光景。
* * *
很明显地,这是峰音十季子的疏忽。
「可恶!好痛啊!好痛!可恶"\./"\./t!」
暴风被她踩在脚底下,只能挥动着勉强可以动弹的手脚,发出幼稚的吼声。十季子有些无可奈何地命令他:
「啊~吵死了!给我闭嘴!」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别任性了!」
这名幼稚的少年完全不顾自己先前所作所为,任性地哭闹呼喊,让十季子忍不住想要发泄怒火……
(——不行,这一来就跟这些人没有两样了O
她克制自己心中的破坏冲动,对仍旧在求饶的暴风说:
「我不会杀你。」
她的语气虽然冷淡,却已经不带任何敌意。
「真、真的吗?」
「当然了。我们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杀你,而是要把你永久驱逐出这块校园。」
「那、那你愿意放我一马?」
「不过你要立下承诺,再也不要到这里来。」
她说话的口吻当中甚至开始带着些许和善的态度。倒在地上的少年毫无反抗能力,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再是敌人。
也因此,她才会轻易地解除警戒状态。
「嗯……我答应你。」
暴风边说边伸出手。
「好了,快站起来吧!」
十季子甚至毫无警觉地抓住他的手,准备将他拉起来。
她没有发觉到,暴风的指头突然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十季子学姊,注意后面!》
当周防比夜的声音透过校园内的广播传出时,已经来不及了。
「——咦?」
十季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背后突然产生的龙卷风击中。
「咿啊啊啊啊啊啊!」
暴风站在发出惨叫的十季子面前,以嘲讽的口吻说:
「欧巴桑,你脑筋有问题吗?现在是战斗中,还跟我说什么『你要立下承诺』?我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呢?笨蛋!」
「唔……!」
十季子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身上的武装化外骨骼逐渐出现龟裂。
「喔,终于破掉了。速度快的家伙身上的装甲果然比较脆弱。一旦被抓到,大概就死定了。」
被粉碎的外骨骼碎片纷纷被卷到空中,十季子的身体逐渐暴露出来。
然而龙卷风的威力仍旧没有停止,她的外套、衬衫和裙子也都被撕裂,并以如此耻辱的姿态被高高举到空中。得到优势的暴风看着她连内衣都露出来的模样,发出残酷的笑声。
「谁叫你刚刚一直揍我!哈哈哈,活该!」
「唔唔……」
「好了,现在就换我来发动攻击了——为了答谢欧巴桑刚刚表演的招式,我也来让你见识我的绝招吧!」
「什么?住……住手!」
看到对方缓缓合拢的双手,十季子的脑中闪过死。」的阴影。
「哈哈哈!《S˙O˙M》发动!」
暴风张开双臂,以此为中心启动了异次元空间。
无敌的领域急速包覆两人,暴风此刻想必已经深信自己会获得胜利吧。
然而在空间完全吞没两人的身体之前——
「峰音学姊!」
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人影,飞奔到两人所在之处。
「什么?」
瞬间映入暴风眼帘的,是无数条延伸向十季子的银白色光芒。
一名少女以箭矢般的速度沿着银丝迅速接近,在空间完全封锁之前成功侵入内部。
在此同时,少女撞上十季子被因禁的身体,冲击的力量使得超旋风消灭,失去支撑的十季子身体被弹出到外面。
「由、由良……是由良吗?」
滚落在地面上的只有十季子一人。当她回头的时候,《S˙O˙M》已经完成,只看得到原地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
「回答我……你快回答我啊!多奈内由良!」
没错。此刻仍旧缠绕在她身上的银色丝线,以及她在推撞瞬间看到的人影,正是多奈内由良本人。
十季子拖曳着受伤的身体跑向前,将手伸向黑色球体。
然而她的指尖碰不着任何东西,只能在虚空中摸索。
「由良……怎么会这样……」
由良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被吞进了《S˙O˙M》制造的异次元空间当中。
一旦构筑,便没有人能够进入这个绝望世界……
* * *
「搞什么?你是谁呀?」
暴风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侵入者焦躁地喊。
但他的声音当中不带有一丝恐惧的情感。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名穿着学园制服的女孩子。
女孩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暴风的绝对领域当中,她是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的。
更何况她虽然勇猛地跳进来了,现在却一副想哭的表情。她不知道是打算来当替身还是救人,此刻的模样却已经比先前深受重伤的十季子看起来还要脆弱。基本上,这个女孩子连武装化外骨骼都没有披上,进入了《S˙O˙M》这个绝对领域,绝对不可能派上任何用场。
『算了,我就勉强让你来当我的对手吧o,dl
听到暴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女生的身体抖了一下。
暴风愉悦地看着对方的反应,缓缓接近她。
『哈哈哈!』
他打算在只有自己能够看得到的黑暗空间当中好好折磨她。
然而在他的眼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
『咦?你在干什么……喂!』
女孩子的全身上下转眼间就被银白色的丝线覆盖,一个巨大的茧从她的脚边形成。
『这、这家伙!』
暴风瞬间制造出超旋风,攻击这个庞大的丝线聚合体,然而这东西不知具有何等的防御力,龙卷风只切断了穿梭于表面的几根丝线便被弹开了。
「没用的。你绝对无法破坏我的丝线。」
原本显得不堪一击的女孩,此刻却从急速成形的丝线之间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直视着暴风,吐出挑衅的言语。
『你说……什么?』
看到女孩此刻造出了巨大的银白色茧,暴风的愤怒达到极点。
『呵呵呵,你还真会开玩笑——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你后悔得要死,再把你给杀了!』
暴风在绝对无敌的空间中怒吼。
既然对方已经无法动弹,他也没有必要隐藏自己了。当他终于现形,两只手臂已经制造出隆隆作响的巨大龙卷风。
不只如此,在他背后陆续形成数十到数百的超旋风,四周笼罩在强烈的风声支配之下。
这种恶魔般的招数是在他的能力经由《S˙O˙M》增强数倍之后才能办到的。
『你听得见吗?风声很惊人吧?』
暴风的日吻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玩具般天真无邪。
『我现在就要把这些风全部砸过去,即使像刚刚那样被弹回来,也会有新的龙卷风展开攻击。我会反覆攻击,直到这个茧被破坏,让你无处可躲』。
女孩说这个茧是「绝对无法破坏」的。
姑且不论刚刚跟那个『黄蜂女』战斗之后,暴风本身的力量耗损许多;能够在《S˙O˙M》当中把他制造的龙卷风反弹回来,足见这个茧的防御力相当可观。虽然说暴风并不认为这个茧坚不可破,但要破坏它想必得花上一番工夫。
既然如此,就干脆慢慢煎熬、折磨对方。
只要待在《S˙O˙M》里,他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只要多花点时间,用抽丝剥茧的方式,将构筑茧的纤维从外部一根一根斩断就行了。
『哼哼……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t
他不会让对手轻易死去。
他要让她尝尽恐惧的滋味,剥得光光的再把她杀死。
在茧的内部,多奈内由良摸索着自己的口袋。
她的指尖碰到「天竺鼠吊饰」,便紧紧将它握紧,忍住想哭的冲动。
「……呜、唔。」
外面的暴风已经展开破坏行动,恐怖的声音和震动毫不留情地袭击由良,让她觉得仿佛连心脏都要被削去了。
处在蜘蛛丝的包围之下,她无法确认周围的状况,不过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破坏声来判断,暴风先前说他可以同时制造出无数龙卷风,应该所言不假。
由良知道这名经验不足的EX战士因为受到挑衅而执着于破坏这个茧,暂时不会解除《S˙O˙M》她终于放下心了。
她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只是在争取时间,进而再度攻击负伤的峰音十季子。
接下来她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头尽量多待一会儿,直到外面的人准备好足够的战力。
(大和……我也会努力的!)
她将握紧吊饰的拳头举到额前,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如此畏惧的少年竟然会送她这样的礼物当作和好的象征。
那天放学后,当她说出自己的目的时,原本预期会遭到一哉严词责骂,但他却想办法鼓励自己,还对佯装生气的她说「我很佩服你」。这句话让由良深受感动,也成了她心中强有力的支柱,让她明白「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能获得他人认同」。
而手中的这个天竺鼠吊饰,就是最佳的印记。
她甚至觉得这个吊饰当中凝聚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所有勇气。
(没关系——我已经得到鼓舞了。)
为了更强烈地感受到一哉的存在……
由良的手将「勇气的象征」握得更紧了。
* * *
『——周防会长,你听得见吗?』
一哉听到这个突然传来的女生的声音,惊讶得差点停止心跳。
这个奇妙的声音不是透过通话器的外部音响传来,反而像是直接在耳边或脑中响起。
(多、多奈内……?)
一哉差一点没有叫出来。刚刚在荧幕上闪过的人影果然是多奈内由良。
「多奈内……你——」
『太好了,还可以通话。』
「……你到底在想什么?」
周防比夜看着荧幕,却像是对着身旁的人说话般,严厉地提出指责。
多奈内由良此刻并不是藉由通讯器材的电波在通话。
她先前在放学后的教室对一哉提起过的「多机能网的真正使用方式」大概就是这个吧。虽然有距离上的限制,不过她只要将极细的蜘蛛丝缠在对方的脖子上,就可以查知言语、呼吸、脉搏等资讯,甚至进行对话。这正是由良独有的特殊能力。
一哉听得到她的声音,或许就表示他的脖子上也缠绕着由良所发射出的多机能网。这种情况大概就类似电话三方通话的情况吧。
『那个……请问峰音副会长没事吗?』
『……嗯,多亏了你的帮忙。』
回答的不是比夜。
看样子峰音十季子似乎也连上了线,和由良进行对话的正是她本人。看目前的情况,只要是在多机能网连结之下的人似乎都可以彼此对话。
『峰、峰音学姊?太好了……原来你没事。』
『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胡来?』
由良没有回答十季子的问题,似乎只要确认她安然无恙便心满意足了。接着她又对比夜说:
『周防会长……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正在暴风的《S˙OM》里头。』
「……」
比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倾听由良的话。
『我本来是想要在《S˙O˙M》发动之前把峰音学姊拉出来的……可是没有办法。大概是受到龙卷风的影响吧,我反而被拉进去了。不过也因为冲击的力量,让峰音学姊顺利脱逃,从结果来看应该算是成功了。哈哈哈。』
她虽然故作开朗,但声音却在颤抖。
仿佛是在勉强压抑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一般……
(……这不是和那时候一样吗?)
一哉想起第一天上学时在公车上遇到由良的情景。
当她首度面对【HERA】的仇敌——美斯拉女神与EX战士炎——两人的孩子一哉时,表现出的胆怯模样恰好也跟现在一样。
『我被异次元空间吞没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不过对方似乎可以掌握到我的位置。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刚刚所在的操场——不过既然还可以利用蜘蛛丝通信,看样子这里并没有完全和外界隔绝。』
「……你不能藉由蜘蛛丝脱逃吗?」
由良正试图以自己的方式说明状况,这时比夜终于开口了。
从这句话也可以听出来,她非常不乐意见到眼前的状况发生。
『这个嘛……如果没有暴风的攻击,只是被关在异次元空间里,或许还可以设法找出跟外界连结的地方——』
由良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
她虽然装出平静的样子,但此刻不论是谁都听得出来情势如何。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她终于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在这一瞬间,一哉已经冲向委员室的门口。
「啊,等一下,你要到哪里——」
『咦?……怎、怎么了?』
他脑中听到比夜和由良的声音交互响起。
然而一哉却不顾比夜的制止,甚至也没有回应由良的发问就冲出教室了。奇怪的是,干路美寻并没有因为比夜的反应而采取行动,仍旧维持直立不动的姿势。不过这对一哉来说反倒比较方便行事。他现在不能停下来。
(啧!……你为什么要跑到那种地方啊!)
难道由良事先以为可以有脱逃的方法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 * *
奔跑在校园中,一哉耳边又听到周防比夜和多奈内由良的对话。
即使比夜不在身边,仍旧能够听到她的声音,这当然是藉助「蜘蛛丝」的力量。
『暴风开始在已经巩固的蜘蛛丝外部进行攻击。他大概是打算慢慢折磨我,攻击的力量没有很强,只要继续由内部补充蜘蛛丝,应该可以再撑一段时间。』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你不就……』
『嗯。《SO˙M》果然是很厉害的招数。所以……我会尽量撑久一点,希望大家能趁现在多收集一些情报。』
『多奈内……』
对话当中,比夜的声音逐渐失去力量。
就如一哉的双亲告诉他的,《S˙OM》本身并没有真正的对应方式。
被施招的一方要逃出这个空间,必须在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下打倒EX战士,或是由EX战士主动解除这个异次元空间。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悬殊的战力区别,被关在里头的人无计可施。
这果然是「卑鄙的招数」。
《S˙OM》的效果会随着不同类别的EX战士而有差异,不过大多是增强发动者的攻击力量,使被捕捉的人无法反击,只能接受发动者单方面的攻击。
不论在内部如何防御,也无法更改这个对EX战士压倒性有利的条件,只能等待最糟糕的结局。
多奈内由良应该也了解这一点……
周防比夜也明白由良的觉悟……
然而她们却只能被迫接受眼前的状况。
『真的没关系吗?』
『因为……我是蜘蛛。』
又来了。
到这个关头还在说这种话。
蜘蛛的原型之所以在实战中投入第一线,是因为多机能网具有收集情报的能力——她曾经这么说过。
这在一哉听来简直就像是「以被打倒为前提」的自虐心态,一想到她和自己最初见面的时候也曾感受到相同的恐惧,就让一哉心中产生极大的愧疚。
也因此,当他和原本如此胆怯的由良互相公开彼此的秘密、恢复正常的同学关系,才会感到那么高兴……然而现在她却又把自己推到死胡同里。
(……那个笨蛋!)
一哉因为太过焦虑,差点脱口而出,但在他开口之前,便有人抢先开口指责由良的举动。
『真是……笨蛋。』
这个声音微小而虚弱。
『这一来……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峰音学姊……』
『你这么做……我不就像个傻瓜一样吗?』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峰音学姊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严厉。』
这时一哉听到有人深深吸入一口气的声音,大概是十季子吧。
『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在她平静的说话声后方,传来断续的巨响,大概是暴风的攻击吧。声音在由良制造出的蜘蛛丝防御结界当中不停地回荡。
然而攻击声并没有打断由良的话。她以颤抖的声音继续向十季子报告。
对她而言,这似乎是非传达出来不可的重要情感。
『你担心我追逐姊姊的幻影,明明没有能力却急着想要替学园建功……所以才会那么严格地对待我,告诉我「这里轮不到你出面」。』
『由良……』
『你是为了不要让我和姊姊踏上同一条路,才希望我远离战场。也因此,我刻意避免选修运动系的课程,只选和战斗无关的课。但是……』
一哉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
『那就和我对大和做的事情一样……所以我才能够体会到峰音学姊的用意。』
这么说,就是因为一哉决定要采取积极的态度,她才会决定参与战斗吗?
既然知道自己是造成这项结果的导因,一哉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啊!大和!」
这时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转回头,看到和惠理子从走廊的另一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呼,呼……大、大和,你有没有看到由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她怎么会跑不见了?」
惠理子先前大概不顾广播的警告,找遍了整个校园吧。她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呼吸也比上课接受严格操练时更为急促。
一哉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
「别担心,交给我吧!」
听到这句话的不只是面前的惠理子。
多机能网连结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大声宣言。
『哇!大、大和?』/『你、你说什么?』/『啊……?』/『……』
他可以透过蜘蛛网路想见到每个人惊讶的表情。
「呃……什么意思?你不要紧吧?」
只有面前的惠理子以有些落差的反应看着一哉。
一哉面对一脸茫然的惠理子,又说了一次「别担心」,接着便一口气冲向操场。
在此同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大和,不行!不可以到这里来!』
由良似乎透过蜘蛛丝在告诉他什么……
但他丝毫不予理会,只顾着往目标飞奔前进。


《第四章 让太阳温暖心灵》

盘据在操场正中央的,是一颗任谁看了都觉得阴森诡异的黑色球体。
﹒满身疮痍的峰音十季子倒在一旁。
她已经无力披上外部骨骼,身上的制服也被撕裂得破破烂烂的。
「唔、唔唔……」
但她却仍旧以双脚支撑起负伤的身躯,将手伸向球体摸索,最后甚至整个人撞上去,用尽各种办法想要破坏球体。
从她显露的疲态看来,她应该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吧。
然而无情的球体却只是毫无阻挡地让她的身躯穿过,她在扑了一个空之后,重重摔在地面上。
她应该也知道,对《S˙O˙M》发动攻击根本无济于事,但她即使全身颤抖,仍旧努力想要再次站起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咦?你是……大和?」
十季子看到一哉毫不犹豫地走过身旁,不禁惊讶地发出声音。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一哉连回答问题的时间都不想浪费,无言地走向操场中央。
此刻——他与《SO˙M》正面对峙。
这颗球体的直径大约三公尺左右,虽然看得到暗色的形影,却不具备实体,没有人能够直接碰触它。
因为在这个空间「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里面的人绝对无法脱逃,外面的人也无法碰触或进行攻击。
《S˙O˙M》——这是只有EX战士这群被选中的菁英才能使用的无敌绝招。
(如果老爸说得没错,那么……)
一哉轻轻将手靠近那不可侵犯的空间。
只是这样的一个简单动作——
真的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球体便发出「啾」的一声细微声响,像开玩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一哉没有理会十季子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一点。
「……啊?」
那个男人似乎也因为周围突然的变化而感到惊讶。
EX战士˙暴风原本只顾着破坏银白色的茧,此时却停下了动作,转向眼前的一哉。
「搞、搞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S˙OM》会消失?怎、怎么搞的?你……你到底是谁?」
暴风无法理解此刻的状况,也因为自认天下无敌的《S˙O˙M》如此轻易地就被化解,而感到脑中一片混乱。
但一哉却无视于此,迅速走到即将毁坏的茧旁边。
「多奈内,喂,你不要紧吧?」
「啊——!你、你是大和?」
「……这跟你在屋顶上把我的身体包裹起来的技法是同一个原理吧。真不愧是多机能网。」
「你、你怎么会……?」
一哉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从多机能网巩固的防御结界中传来,两人隔着出现裂痕的丝网进行对话。
「这家伙,竟敢忽视我!」
暴风焦躁地想要干涉两人的对话。
「吵死了,闭嘴!」
「啊?是吗?……我知道了。虽然我对你化解《S˙O˙M》的手法颇有兴趣……不过还是算了。」
怒火中烧的暴风喃喃说完,在一哉背后缓缓举起双手。
「啊!你们两个快逃!」
最先发现的是十季子。她对仍旧在茧中的由良以及和她谈话的一哉高喊。然而——
「太晚了!我要把你们一并关起来!——《S˙O˙M》启动!」
异次元空间再度被召唤出来,将一哉和银白色的茧同时吞没。
看到眼前重新出现的漆黑色球体,峰音十季子只能懊恼地怒吼。
* * *
「——大和,快过来!」
两人被拖进异次元空间后,由良立刻分解自己的茧,延伸蜘蛛丝之后再次将自己和一哉包裹起来。
或许是因为蜘蛛丝的量有限,在狭小的茧中,两人几乎是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
「哇,真厉害。」
在茧的外部,暴风此时想必正激动地发动攻击吧。虽然有多机能网的保护,但两人在里头仍旧感觉得到些许冲击力道和声响。
「你为什么要这么胡来!」
由良的脸埋在一哉的胸口附近,怒声指责他。
「胡来的是你!收集什么鬼情报嘛!」
「因为……」
「不要解释了!」
一哉很想瞪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他也只能对着她的头顶怒吼。
他感觉到由良的身体瞬间抖了一下。
「就算你牺牲自己,也没有人会为此感到高兴。惠理子到处在找你,你难道不知道大家为了你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她悲痛地高喊,抱住一哉肩膀的指尖捏得更用力了。
「可是我是蜘蛛!这就是蜘蛛的使命!」
「又来了!……别太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
「骗人!」
一哉不让她继续说完。由良听到一哉的话又僵住了。
「你其实害怕到想哭,很想赶快逃离这里吧?就连现在,你也紧张到差点没喷出蜘蛛丝来!」
「你才不会了解!」
由良情不自禁地大喊。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我是蜘蛛啊!」
她掉下眼泪,不时擤着鼻涕,以童稚的声音痛切地呐喊。
「像我这样的原型,就得在战斗开始之时贡献心力才行!我必须收集种种情报……然后,为了让圣克雷斯学园的每个人都能够安心……我也得像姊姊那样努力才行!」
「省省吧!」
「……咿?」
一哉已经不想再听这样的理由了。
「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我、我自己……?」
「什么『原型』、『为了学园』或是『像姊姊一样』之类的——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已经不是「生存意义」或「荣誉」之类的问题。她很明显是被别的理由所桎梏。
与优秀的姊姊拥有相同的遗传基因,使她心中产生某种强迫观念,并为自己无法达成目标而感到焦躁。
由良想要拯救峰音十季子的动机应该是很纯粹的。对于老实而温柔的她而言,这是很自然的情感。但现在听她说这些话,却连刚刚的行动都仿佛被僵硬的道德言论装修粉饰过了。
也因此,一哉才会想要问由良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多奈内由良!」
这时原本低着头的由良终于抬起头来看一哉。
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茫然地看着前方。
她大概是被这个完全没有预期的质问困惑住了吧。
「你可以贪心一点。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愿望。」
「……什么?」
「你根本不需要为那种愚蠢的家伙牺牲自己。我是为了这个理由才来这里的。我闯进了把你关起来的这个「壳」里面,就是为了要和你一起从这里出去。」
一哉自认这句话应该足以让由良心中燃起希望。
他希望能够让她知道,可能性绝对不等于零。
他也希望这样的想法能够化作自己的力量。
「我现在虽然很窝囊……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和这种货色完全不同的「真正的英雄」。」
「大和……」
「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要从这里出去,还是要打倒那家伙,还是想要从明天开始过着快快乐乐的学园生活?任你挑选,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
听了一哉的话,由良抬头望着他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
接下来,随着滑落脸颊的一道泪水,她以颤抖的嘴唇说出了心中最切实的愿望。
「全……」
「全?」
「全噗呜~!」
最后的「部」字刚出口,泪水的堤防便脆弱地瓦解,也因此发音变得有些滑稽——不过这的确是最符合由良的答案。
而且她立刻就像在接龙一般,发出「呜哇~~~」的哭声,皱起一张脸抬着头就开始大哭起来。
「我想也是。交给我吧。」
一哉摸摸由良的头,以开朗的语调回答。



就在这时,以多机能网筑成的外墙突然出现裂痕。
「乒!」这道刺耳的声响带来的冲击一口气就瓦解了茧,两人的身体终于暴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中。
『哈哈!终于跑出来了!让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残酷而欢悦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但一哉毫不在乎地说:
「——喂,你知道EX战士˙炎吗?」
『啊?这种时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这是最新的求饶手法吗?』
这句话当中所表现出的,除了摸不清对方用意之外,更多的是被惹火的焦躁。
这次暴风的声音和刚刚传来的方向完全相反,然而一哉接下来的语调也没有显出任何恐惧的样子。
「你别啰唆,听我说吧。他是EX战队中唯一不在战斗中使用《S˙O.M》的战士——你知道为什么吗?」
『哼……他就是号称EX战队中最强的家伙吧?我当然知道。不过那也只是传言罢了。他不会使用《S˙OM》,也是因为自己太不成材了。』
「哦?你为什么这样想?」
『真正最强的应该是我爸爸才对。如果双方正面交战,一定是能够使用《S˙O˙M》的爸爸会赢……不,仔细想想,我能使用《S˙O˙M》,搞不好也比炎还要厉害』。
就如周防比夜说的,这名年轻的EX战士或许因为身为「二世」,对于自己父亲以外的EX战士甚至抱持着对抗的意识。
「怎么可能。」
一哉很干脆地否定。
『……你说什么?』
「你没仔细听我说吗?我说的是『不使用』,而不是『不会使用』。EX战士˙炎深知《S˙O˙M》是多么卑鄙的伎俩。」
『哼……』
「你还敢提『正面交战』?……哈!这就是你的『正面交战』方式吗?在自己的主场欺负毫无反抗能力的对手,就是你所谓的『强者』吗?」
『吵、吵死了!』
刀刃般的阵风在黑暗中袭来,三番两次激烈地撞击在一哉的身上。
「——唔!」
连续攻击在右肩、左腕和左大腿的旋风将他的上衣和裤管撕破,身上也受到不小的打击。
「大、大和!」
「我不要紧。」
他为了不让身后的由良担心,举起一只手向她示意。
经过《S˙O˙M》强化的冲击虽然让他稍稍皱起眉头,但他仍旧挑衅地说:
「——哼!果然不痛不痒。」
这个近乎逞强的发言具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你为什么没有被打倒……?』
虽然只听得到声音,但可以想见暴风此刻的表情一定相当错愕。
「像你这种只会躲在自己壳里的闷骚家伙,是绝对无法打倒我的!」
父亲深深厌恶、也绝对不会在战斗中使用的力量——《S˙O˙M》。
母亲曾经称这个力量是『胆小鬼的壳』。躲在对自己有利的场所,在只对自己温柔的空间中妄想着自己是国王——这种卑鄙的能力当然只配得上这样的称号。
也因此,鄙视这项能力的美斯拉相当尊敬阳介。她虽然总是把持着主导权,将阳介压得死死的,但事实上却相当迷恋阳介。不论是在骂人或是鼓励人的时候,当她要向一哉说明道理时,总是会提起这个话题来吹捧他的父亲,最后也会加上一句:
所以你也得像他这样堂堂正正地加油!
——以这句话作为训话的结尾。
(堂堂正正啊……)
一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转向正前方。他不在乎暴风所处的位置在哪里。
「你刚刚不是很想知道《S˙O˙M》消失的理由吗?」
『啊?』
「让我来告诉你,我老爸把这招《S˙O˙M》用在哪里……还有,为什么EX战士之间严格禁止战斗……这些我都一并告诉你吧!」
一哉果断地举起双臂,在额头前方交叉。
『什么!你、你这个招式,莫非……而且你刚刚说的『老爸』,该不会就是……?』
暴风惊慌失措地说。
一哉意识到对方的气息,以及在自己身后的由良。
他高声喊出解放战斗力、鼓舞勇气的『言灵』。
「———〡Extend(变身)!」
这是一哉证明自己心意的方式。
这也是他选择留在圣克雷斯学园的宣言。
「大、大和……」
由良在一旁看到全身散发金色光芒的一哉,眼泪再度噗簌簌地掉下来。
他的父亲是【HERA】的宿敌——EX战士˙炎……
他的母亲是【HERA】的叛徒——美斯拉女神……
然而一哉却决定向学园表达心志,为了学园而使用继承自父母亲的力量,让由良不禁喜极而泣。
不久之后,光芒中出现了战士的身影。
火焰般的红色,以及仿佛吞没所有光线的黑色——他身上穿着这两种颜色组合的紧身衣,脖子上系的双尾长围巾也是同样的色系,在风中英武地飘扬。流线型设计的面罩额头处刻印着火焰的标志。
这个造型和暴风一样,具备了「EX战士独特的剪影」。
『Extend?你……你明明是EX战士,为什么……?』
暴风惊讶地问。
一哉没有回答,将变身后的手臂缓缓举起。
「我要消除它。」
「什、什么——?」
「——《对消灭!》」
漆黑的空间以一哉举起的手心为中心点,犹如摊平的波纹般迅速分解,周围在转眼间便恢复为午后阳光普照的学园操场。
「怎、怎么可能!我的《SO˙M》……!」
暴风此刻已经原形毕露。一哉朝着他淡淡地说:
「以《S˙O˙M》冲撞《S˙O˙M》——这就是消灭这个绝对领域的唯一方式,称作《对消灭》。」
「《对消灭》……?。」
「嗯,我妈说过,老爸曾经将这个力量用在像你们这种好战的EX战士身上,还教训他们:『要堂堂正正地战斗。』规定EX战士之间不可以彼此打斗的,就是那些完全依赖《S˙O˙M》、不敢面对自己真正实力的家伙——也就是像你这种没用的EX战士!」
「闭、闭嘴!」
看着深绿色的EX战士慌张的模样,一哉终于理解了。
「哈哈,原来如此!」
「有、有什么好笑?」
「这句话原来就是在这种时候说的。」
一哉手指着天——以及散发耀眼光芒的太阳。
「啊……?」
暴风对一哉的言语和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一哉朝着一脸困惑的年轻EX战士,有如歌唱一般道出:
「喂——你的心,难道没有接触到太阳吗?」
这正是他的父亲最喜欢使用的开场白。
对于躲在『胆小鬼的壳』里、以卑鄙的手段进行战斗的 『正义使者』而言,这是再恰当不过的台词。
「什么……」
暴风突然听到对方使用起象征性的语法,瞬间僵住了身体。
这句话非常具有效果。
(……原来如此。)
一哉亲自说出口之后才明白——
不是「阳光」,也不是「日光」。也就是说,这不是空虚的理论。把自己心中的感受直接化作语言——这时就会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太阳」这个词。
「你、你不要开玩笑——!」
暴风发出怒吼急速逼近,但一哉仍旧陶醉于自己先前成功的开场白中。
(嗯。的确不错……老爸,你还挺有品味的嘛!)
这就是大和一哉身为EX战士的第一场战斗。
* * *
「由、由良!——还有……那是谁?」
《S˙O˙M》消失之后,看到三人的身影再度回到操场中央,最感到惊讶的莫过于峰音十季子。
「这……怎么又多了一个EX战士?」
「峰、峰音学姊,请冷静点!那是大和。」
由良拚命安抚她,却没有太大的成效。
「可恶的EX战士……看来他们真的打算与这所学园为敌。由良,你快退下!这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咦?呃,谢谢学姊——哎呀,不对啦!学姊!」
「你不用管 一让我来处理。周防,你应该看到了吧?干路,你也赶快过来 一让这些EX战士见试一下三毒的厉害!」
「学姊、请、请听我说~~~~~~~!」
「喂,别这样……不要挡住我。哎呀~快让开!」
峰音十季子虽然负伤,却披散着一头金色卷发准备战斗。这时——
《——请冷静,十季子学姊。》
从操场四周设置的音响中,传来了周防比夜带着些许回音的说话声。
「你、你说什么?」
听到比夜称呼自己的名字,十季子终于回过神来,恢复可以沟通的状态。
《那位身穿红色与黑色服装的EX战士似乎就是大和。详细情形我们可以待会再问他,十季子学姊,请你先和多奈内一起回到这里来。》
「什么?大和……?那个大和一哉为什么会在这里?咦?咦?」
「这件事我待会再详细说明,我们先回学校里吧。」
十季子虽然恢复理智,但仍搞不清楚状况,由良只好选择拉着她的手臂赶快离开现场。
峰音十季子受了伤,不能让她在这里久留,由良的多机能网也因为刚刚制作结界时大量使用而几乎耗尽了。
更重要的是——由良相信大和一哉一定可以解决当面的危机。
虽然说,信任一个名字与实力皆不明的EX战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们约好了……你一定会帮我实现所有愿望0
对于此刻的由良而言,心中最大的支柱就是一哉先前所承诺的誓言。
回头一看,两名EX战士已经在背后展开战斗。
一个是「敌人」。
另一个则是「盟友」——不,应该说是「伙伴」。
「加油,『一哉』!」
两名战士的外型相似,实质上却完全不同—
由良朝着那名重要的伙伴,予以全力的声援,并大胆地「冒险」了一下。
* * *
五天前,当一哉刚转入圣克雷斯学园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在这所学校里被嫌恶到有如杀亲仇人的地步。
不论是父亲的名字,或是母亲的名字……他担心秘密泄漏之后就无法继续在学园中立足,因此乖乖顺从由良的建议,继续隐瞒自己真实的身分。
然而这却违反了他当初承诺母亲的约定:「堂堂正正地努力」。
愚蠢的是,他花了整整四天才发现这项错误。
但他现在已经发觉了。
所以他不再犹豫。
父亲为了正义与和平而堂堂正正地战斗……
母亲受到他的态度感动,决定和他一同为人类的幸福而战……
一哉为这样的双亲感到自豪,也因此决定在学园操场的正中央展露EX战士的面貌。
现场的状况想必已经转播到学园各个角落了。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学生们想必都很惊讶吧。其中或许也有人会对他升起激烈的敌意。想到今后的校园生活,他心中难免感到些许沉重——
但那又怎么样?他已经决定要堂堂正正地努力。
以继承学园宿敌EX战士血统的这副身躯—
EX战士是「正义的象征」。
这个力量在「守护重要的东西」时,会发挥最大的作用。
一哉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包括这所圣克雷斯学园,以及多奈内由良,还有和她一样的众多继承者。
为了守护这一切,大和一哉决心要贯彻自己「正义」的使命。
「你、你不要开玩笑'-\-/-\..a!」
一哉的第一场战斗,就在暴风怒气冲冲的吼叫声中开始。
暴风发出怒吼,一口气冲向一哉。
他的右手臂上已经缠绕着蓄势待发的旋风。从他高举手臂的姿势,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第一波的攻击。然而——
「看招!」
「噗哈~!」
面对一口气冲进怀中的绿色身影,一哉却无法做出反应,毫无防备的腹部受到超旋风的直击。
一哉受到攻击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暴风不禁开口嘲笑:
「哈哈,你的反应太迟钝了!」
接着他又发射出手中蓄积的旋风。
随着「嘎嘎」的刺耳噪音,暴风打在一哉肚子上的连续攻击仿佛连他的紧身衣都要卷进肚子里。
「唔——可恶!」
一哉终于朝着对手做出首度的反击。
集中浑身力气打出的右钩拳发出刺穿风势的嗡嗡声,连他自己都为这一拳的威力感到惊奇。
然而他却没有打中目标。
暴风已经离开原地,拉开一段距离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
「喂,你这小子,给我等一下!」
「啊……?」
一哉突然忿忿不平地开口,让暴风停下了动作。
「你的开场白怎么不见了?」
「开场白?我怎么可能会使用那种古老的玩意儿!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呀?那就像是主动告诉对手『请攻击我吧』,说穿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没错。一哉自己不久前也是这么想的。
即使是现在,他也很想举双手赞成对方的说法。
然而这样一来,似乎就和众人憧憬的『正义使者』形象有所落差了。
(原来如此……这家伙果然是「那种人」。)
暴风所蹂躏的不仅仅是这所学园,还有上一个世代拚命筑起的「英雄形象」。想到这里,一哉不禁激动得心跳加速。
熊熊的怒火伴随着近似疼痛的触感,撼动着他的灵魂。
「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一哉吼出心中澎湃的情感。
随着这声吼叫,紧身衣上的红色部分也如火焰燃烧般增添光彩,仿佛是在呼应他的愤怒般。
「你、你怎么搞的……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只是看清了你是多么愚蠢的家伙!」
一哉狠狠地说完,将身体压低,踢了大地一脚朝暴风前进。然而——
砰!随着一声巨响,在他踩下的足尖部位发生剧烈的爆炸声,地面夸张地陷落下去。转眼间,一哉后方便卷起巨大的风尘。
另一方面,一哉也因为地面下陷而无法有效藉用大地的反作用力,身体笨拙地往前倾倒。
(哇哇~!)
更惨的是,这还不只是普通的倾倒,而是像滚落斜坡一般翻了十几公尺的筋斗,总算才停了下来。
「这这这,搞什么?可恶!」
一哉迅速跳了起来,忿忿不平地喊。
变身之后,一哉的运动能力虽然大幅提升,但是他还不习惯控制新增的力量,因此会感到不知所措也是情有可原的……
「咦?……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暴风冷眼旁观一哉惊天动地的独脚戏,故意装出无法理解的口吻嘲讽。他大概觉得这也和先前的「开场白」一样,是不具任何意义的表演之一吧。
「可恶!」
这回一哉设法调整力量,踩下地面。虽然仍旧无法避免使地面下陷,但他已经可以采取比先前改善许多的姿势接近暴风了。
(好,就是这个要诀。)
他在心中比了一个胜利手势。然而此时暴风的指尖已经开始蠢动。
「看招!」
暴风在一哉的前方及左右三个方向同时制造出旋风。
一哉相当了解龙卷风的威力。凉原太一和峰音十季子都曾经被龙卷风捕捉并深受打击。但是——
「不会有用的!」
一哉不理会左右两边袭来的龙卷风,只专心对付面前的一个,并试图逼近暴风。
但龙卷风没有因为他的攻击而轻易消散,继续死缠着一哉的身体不放。
「唔唔……!」
当他的动作变得迟缓,第二和第三个龙卷风也陆续袭来,一哉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龙卷风吞没。在他四周卷起了非比寻常的大量砂砾与烟尘,转眼间视线便被烟雾阻绝。
「哈哈哈,你认输了吧?……咦?喂……这、这怎么搞的?」
暴风原本以为这名菜鸟EX战士被压制得死死的——
「为、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暴风看到在烟雾中朝着自己奔来的形影,惊讶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在如此剧烈的攻击之下,一哉也没有停下脚步——即便他身上此刻仍旧缠绕着暴风击出的超旋风。
「你、你要干什么?」
一哉以确实的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步伐声,终于来到暴风面前。暴风感到不寒而栗。
「我不是说过了,你的攻击对我完全没用。」
当然,这句话中包含着逞强的意味在内——不过此刻一哉的距离已经近到足以让暴风也被卷入龙卷风内。他将举起的拳头朝着暴风的面部打下去。
随着令人战栗的巨响,拳头的威力再度制造出惊人的风压。
然而暴风只是轻轻往旁边一闪,一哉的攻击便落空了。
(可恶,像只老鼠一样乱窜……)
一哉感到焦躁,并开始诅咒毫无格斗技造诣的白己。
一哉没有任何打斗经验,毕竟是不可能像动作片演员那样轻快地进行攻击的。
另一方面——
「唔……」
暴风拉开距离,双臂再度制造出旋风,但他心中也同样为眼前不知名的诡异EX战士感到不耐。
「……这家伙为什么会没事?」
他忿忿地喃喃自语,朝着一哉跳过去。他的移动方式仿佛是在地面上滑动一般。
和一哉相较,暴风的动作很明显地能够精准拿捏力量的传达,速度也超乎寻常。他顺着前进的气势连续打出缠绕着旋风的拳头,仿佛是在教导不懂攻击要领的生手一般,朝着对手的面部、脖子、胸口、肩膀、手臂……等有效打击部位进行连续攻击。
「——咦?」
结果却出乎暴风的意料之外。
他的攻击非但没有造成有效打击,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到对手。
一哉轻易地躲过对方所有的攻击。
这一连串的攻击和先前正中目标的一击应该完全相同,但现在却全数被对手躲过了,让暴风感到难以置信。
「既然如此——」
他突然抬起右脚,狠狠地踢向一哉没有防备的腹部。他的脚上也同样缠绕着旋风。只要踢中对手身上的任一部位,应该就能够立刻构成有效打击。然而——
「什么?」
这次的攻击仍旧没有造成任何结果。
对手似乎已经看穿他攻击的「本质」,迅速向后方退后了半步,刚好闪躲过攻击。一哉的动作明显和先前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只能仰赖粗糙硬拳攻势的外行生手。
「可恶!」
暴风再度迅速蠕动手指,召唤出龙卷风。这次的龙卷风产生地点就在一哉的正后方。
「嗯?」
一哉瞬间分神了一下,暴风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喝呀!」
他再次踢出伴随着旋风的一脚。
这一脚扎扎实实地踢中一哉的侧腹部。暴风隐藏在面罩底下的脸上,想必正浮现出会心的笑容吧?这次的攻击效果的确非常可观。
胜负应该已见分晓。经由旋风增幅的这一击将对手的身体整个儿弹飞出去。
「——好痛啊I
被击中的一哉却只是喃喃地抱怨了一句,再度朝着暴风高举拳头,准备发动攻击。
然而先前产生的旋风并没有减轻威力。
「呜喔?」
一哉再次受到打击,动作也变得较为迟缓,暴风便趁这个机会拉开一定的距离。
「怪了……」
暴风心中产生一个疑问,并迅速地在心中分析出一个答案。
他怎么想都想不透——
一哉的拳头虽然具有一定的威力,但像他那样大动作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打中对手。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对攻击反应如此迅速,而且完全不受到龙卷风的影响呢?
如此极端不平衡的战斗能力,显然不是经由正常的学习过程磨练出来的。一哉很明显地和暴风过去打倒的改造人类属于不同的类型。
暴风思索了种种可能性,仍旧无法解开对手的谜般的存在。最后他得到的结论是:「这家伙是个具有独特闪躲能力又耐打耐操的小角色。」这个七拼八凑的答案简直就把一哉当作是只要打倒就可以增加大量经验值的电玩角色。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这名奇特的EX战士,暴风不禁道出心中的困惑。
* * *
事实上,暴风先前做出的怪异分析结果距离真相并不遥远。
——甚至说它是正解也不为过。
「超乎寻常的动态视力」和「惊人的耐操力」——这两者正是一哉最大的武器。
对战斗几乎完全外行的一哉(不,应该说他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人)之所以能够和现役的EX战士平起平坐地打斗,必须归功于这两大技术才行。
将他这方面的能力提升到「技术」层面的,则是他的母亲。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从小一再受到母亲˙大和美斯拉的爱鞭『巨蛇』洗礼的成果。
当然,也由于他继承了「正义战士」与「前任女干部」双方的血统,才有可能承受如此严苛的教训。
不过他承受的鞭子都是罪有应得,美斯拉绝对不会为了发泄情绪而鞭打他。否则谁会那么有耐心地拿捏力道,达到不伤家具和衣服的精准度呢?
总之,这项能力的养成有一部分是基于一哉的恶童性格和低劣的学习能力……
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值得太骄傲的能力。
「——喝啊啊啊啊!」
一哉硬生生地挣脱缠绕在身上的旋风,逃离原地之后重新面对暴风。他明白对于战斗一无所知的自己如果要成功地攻击对手,一定要制造某个契机才行。
只要对手的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停滞——只要这样就行了,但是……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对于此刻变身后的一哉而言,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一哉想起峰音十季子先前追上暴风、甚至凌驾于他之上的速度,不禁打心底渴望自己有那样的战斗技巧。
然而即使是如此厉害的峰音十季子,她的优势也一下子就被那碍事的「龙卷风」所翻转。一哉虽然能够设法躲开近距离的攻击,但他还是拿神出鬼没的龙卷风没办法。现在他虽然勉强撑住龙卷风的攻击,不过老实说,要是再挨个两三发,他大概也不行了。
就在他无法决定接下来的战斗方式的时候——
《大和,你听得见吗?》
操场上的广播音响突然传来了一哉熟悉的声音。
「……咦?」
《是我,凉原。我已经听说大致的情况了。》
即使面对一哉此刻EX战士的外型,凉原也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凉原学长?呃……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对于一哉而言,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先前受到龙卷风的攻击之后,凉原太一的惨状几乎可说是「能够活下来就算奇迹」了。然而在不到一两个小时之后,他竟然就能够像这样和一哉说话,让一哉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别看我这样,我毕竟也算是改造人类。》
凉原不知是否看穿了一哉心中的疑惑,以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带过了这个不可思议的谜团。
《更重要的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听好了,请你务必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啊?呃……好啊。」
《左边——暴风只要看到有东西从正面逼近,就会习惯性地往左边闪躲。这就是你的机会!》
「什、什么~~~~~~~~~~~~?」
《你要趁这时候冲过去攻击,即使身体失去重心也没关系。这样的话一定打得中他。别管接下来的后果,尽全力攻过去就对了。》
「什、什么~~~~~~~~~~~~?」
听到凉原追加这样的建议,一哉感到更惊讶了。
他无法理解凉原说这话的用意何在。或许他是从先前的战斗攻防做出判断的,但是哪有人会藉由广播来传达这种事呢?
光是看暴风的反应就知道了——
「哈哈哈。你是认真的吗?竟然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是白痴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让我知道就没有意义了。」
他说得没错。
打个比方,这就像是在猜拳的时候大声提出建议一样。面对当下的状况,很难叫人去实践这种建言。
「你打算怎么办?要试试看吗?」
暴风并没有特别焦虑的样子,反而像是在等着看一哉的反应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在撒谎?——啊!)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凉原碰面时的情景。
当时凉原太一的确跟他提起过「无意识的撒谎」这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此刻是否正是发生了这种情况?
《——你愿意相信我吗?》
凉原乞求的声音仿佛是在强迫一哉进行某项天大的抉择。
但一哉毫不犹豫地回答:「知道了,我会试试看上
《是吗……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0
一哉感觉自己仿佛可以看到在广播的另一端,凉原露出温和微笑的情景。
「喂,你随随便便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约定,不要紧吗?」
「这不是情报正确性的问题,而是看我要相信你还是相信那个人。」
「是吗?……你真是个笨蛋。到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暴风便冷静地摆出战斗姿势,很明显地是准备要迎击。
(无意识的谎言……)
这种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他昨天不是才做出结论,认定这是凉原不愿把别人卷入麻烦的善良个性所编织出的谎言吗?
当然,如果要问自己是否百分之百相信他的建言,的确还有些考量的空间,不过如果要选择相信他还是相信眼前这个臭屁的EX战士——
答案一日了然。
——砰!
爆炸声与烟尘中,一哉的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他已经大概抓到诀窍,成功地调整力量、角度、速度和时机,顺利地向前跳跃,一口气缩短与暴风之间的距离。
「哈哈哈!谁叫你要相信愚蠢的改造人类!」
一哉看到急速逼近眼前的EX战士正在蠕动手指。
同一瞬间,一哉的后方和左右产生了总计四个龙卷风,同时向他袭来。暴风大概是打算在一哉倾全力击出拳头、失去平衡之后,一举将他歼灭。
但一哉并不在乎。
(虽然我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
即使如此—
(我还是得狠狠揍这家伙一拳!)
他将所有力气集中在拳头上,准备将心中的怒火全数集中在这一击中。
他瞄准的是暴风的脸部——左边三十公分左右的空间。他朝着空无一物的地带打出痛快的一击。
「哈哈!」
他听到暴风的笑声。对方甚至没有移动的意思。
即便如此,一哉仍旧没有停下这一拳。他已经和凉原约定,要实践他的建言。
「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因为他义无反顾地往前打出这一拳——
他的拳头大幅穿越原本的目标,地面已经逼近在眼前。
但就在这个瞬间,发生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
(——咦?)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拳头没有碰着任何东西,然而不知何时,暴风的脸部却已经出现在他的拳头前方。



暴风刚刚并没有显示出闪躲的前兆。
他完全没有显示出想要闪躲的意愿。
然而他却像是被一哉的拳头吸引一般,自动将脸送上来了。
(打啊~~~~~~~~~~~~!)
随着「嘎」的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他的拳头撞击在暴风的面罩上。
「呜呼!」
暴风发出奇特的悲鸣,头部顺势被往下打,在只剩极短距离的地面上使劲地反弹。接着他就像木偶般横躺在操场上,痉挛着身体无法再度开口。
另一方面,一哉也被冲撞的力道弹到与暴风的身体相反的方向,夸张地在地面上打滚。
「好、好痛……」
身体倒下时撞击到的部位有如发麻般疼痛,不过他还是立刻站起身来。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包围他的四个龙卷风都已经消失了,由此可见暴风受到的打击之深。
(太好了……学长说的果然是真的。)
虽然一哉仍旧无法理解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既然相信了凉原的建言,那么只要判明结果正确无误,就不在乎细节了。
他眺望着操场,确定事情终于解决了,便朝向先前传出凉原声音的音响,大声向他致谢:
「凉原学长,我成功了!谢谢你!」
然而音响中并没有传来回应,取而代之的是——
「可、可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EX战士˙暴风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摇摇晃晃地在原地站了起来。
EX战士在变身状态下,或许真有加强防护的效果。暴风虽然受到猛烈的打击,却仍旧保有意识。
「我不原谅……我绝对不原谅你!我一定要把你打倒!」
「不,你不用再来了,拜托你乖乖离开吧。」
「吵死了!」
暴风愤怒地大喊。从他脖子上垂下的围巾瞬间转变为有如巨大翅膀般的斗篷,拍打在地面上之后便将他的身体飘向空中。
「哇哦!你竟然会飞?」
「唔……我怎么会输给这种家伙……!」
看到一哉大吃一惊的模样,暴风懊恼地说。
「可恶!可恶!我一定、一定要把你给打倒!」
他此时大吼大叫的样子简直就像不懂事的幼童,怎么看都不像是正义使者。一哉看了也不禁苦笑。
「啧,真拿你没办法……你要来就来吧。不过你得要有本事,可以像刚刚那样不依靠《S˙O˙M》打斗才行。」
「可恶……」
不知他是想起了《对消灭》这招的存在,还是想起先前被峰音十季子狠狠打败的模样,暴风一时说不出话来,飞到更高的空中,朝着下方大喊:
「你、你给我记住!」
他丢下这句典型时代剧中坏人最后的台词之后,便消失在远方的山峦之间。
「哎,真是的……他自己这副德行,还敢说「开场白」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物!」
一哉叹了一口气。
「大和~~~~~~~!」
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可爱的童稚声音。
「嗨~!」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以及女孩身后同时奔向他的学生们,缓缓地举起手回应。
(——接下来才是麻烦的开始!)
他脑中思索着该如何向大家解释,但心中却感到莫名的兴奋与雀跃。


《第五章 最弱而最强的角色》

「——唔?……怎、怎么搞的?我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EX战士˙暴风对自己降落的地点感到困惑不已。
这里是距离圣克雷斯学园数百公尺之遥的山中。环顾四周,从树木枝叶的缝隙之间可以瞥见不远处圣克雷斯学园的校舍,但此刻的暴风并没有心情去欣赏那留给他恶梦般回忆的景色。
「唔……」
他已经解除变身状态,恢复原本少年的模样。新绿季节弥漫的草木芬芳一股脑儿扑入鼻腔里,浓郁的气味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也因此,他才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他并没有来过这里,也并非为了特别的目的而来此。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就发觉自己身处在山中。
没错——他简直就像是在无意识中被吸引到此地来的。这种感觉很像刚刚和那名EX战士战斗时被打中的最后一拳……
(可、可恶!)
他想起自己尝到的屈辱,心中突然又涌起一阵焦躁。
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打定主意绝对不要移动半步,但是到了最后一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拳头吸引过去。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迟早会再度发动袭击。只要趁那个具有解除《S˙O˙M》能力的EX战士不在的时机进行「狩猎」就行了。谁管它「堂堂正正地战斗」那一套!
「喔,你终于来啦。」
「谁——?」
树木的后方突然传来男人悠闲的声音,暴风不禁全身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谁?)
基本上,这种地方会有人出现就已经够奇怪了,而更让他在意的,是男人话中似乎暗示着对方知道自己会来到这里。
暴风当然没有和任何人约在此地见面。他向来独来独往,并不会和任何同伴相约共同行动。
男人踩在湿滑的落叶上,拨开阻挡去路的枝叶,终于来到暴风面前。
暴风记得这张脸……但却觉得和最初见到时的印象有些不同。
男人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暴风的脸孔。
「——嗯,你的直觉挺敏锐的。你猜得没错,真不愧是EX战士。」
「什么……?」
听到对方突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暴风感到脑中一片混乱。
男人平静地说:
「你觉得我跟最初见到时给你的印象不太一样吧?」
「咦……?为、为什么——」
暴风还没问完,男人就直接开始说明:
「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当初见到我的时候,我还只是『奴隶』而已——不过,也因为如此,才能最早和你们这些具有敌意的EX战士接触。」
「你、你是那时候的——」
这时暴风才想起,这个男人正是他找到圣克雷斯学园之后,首度由上空攻击的那名「擅长搜索敌情的男学生」。
「可是……我那时候明明已经……」
「你想说,你明明已经打倒我了吧?事实上并非如此。我还是像这样好端端的,是你们自己误认为我已经身受重伤了。」
「啊……?」
暴风不明白他所说的「你们」是指谁,但对方并没有加以解释,只是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我的能力是搜索敌情,但其实恰巧相反。是你自己先找到我的。套句由良的说法:被怀有敌意的对象率先发现,就是我的职责。」
男人的话更加莫名其妙了,甚至还扯出暴风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因为,你们不够温柔。」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暴风感到毛骨悚然。
他有预感危险即将来临。
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在告诉他,继续待在这里并非上策。
但他无法移动,只能继续听眼前这个男人说话。
「偶尔会有像你这种『冒牌货』,只顾着在战斗中追求快感。你大概是第七个吧——不过,反正像你这种EX战士通常都是个人行动的快乐主义者,独占欲太强了,不会和其他人携手合作。就这一点而言,倒是相当好解决。」
「解、解决——你、你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虽然有时候我的确会有这个念头,但是现在我还不会杀了你。」
「唔……」
暴风察觉到凝聚在「现在」这两个字当中的恐惧,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我是【HERA】这个机构在末期针对假想中的《对EX战队全面大战》开发出的改造人类原型。」
「对EX战队全面大战?」
「没错。计划名称叫做『重组者(Remaker )』。我的能力是要将伪造的记忆植入对方脑中,让他们误以为真。」
听到男人以歌唱般的语调说明自己的来历,暴风疑惑地问:
「把『伪造的记忆』『误以为真』是指……」
「你自己应该也有经验吧?——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什么……?啊,你该不会是……那时候的「声音」?」
「没错。我在你的记忆中植入了『绝对会往左边闪躲的习惯』和『留在原地的决心』。记忆启动的条件,是我透过音响传出的声音。所以你即使在被大和打倒之后,也还是自行抵达这里。」
「你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就在最初和龙卷风接触的时候。你的龙卷风就像是『触手』——属于你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自由产生并分离,没错吧?你在透过龙卷风探知我生命情报的同时,我也将伪造的情报植入了你的记忆中。」
「原来是在那时候……」
暴风得知自己的行动在无意识中便早已受到控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本来预定是要在昨天跟你接触……不过这一来也让大和有表现的机会,就结果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
「『一切』这个说法并不正确。能够在不造成任何牺牲的情况下把你赶出校园,是峰音副会长和由良……还有大和一哉的功劳。我虽然拥有《对EX战士全面大战用》的伟大封号,但其实相当脆弱。也因此才会被大家称作『奴隶』。」
男人稀松平常地说出自虐性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这是送你到冥府前的饯别礼物——」
暴风抖了一下。男人立刻又恢复坦率的笑容说:
「开玩笑的。我说过不会杀死你了。简单地说,我是在争取时间。要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情况下篡改记忆,需要很麻烦的准备工夫。」
「篡、篡改?」
听到这个决定性的辞汇,暴风脸上失去了血色。
「很抱歉,我不会让你再来报复。」
男人将一只手举到暴风额前。暴风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他无法摆脱对方的手逃跑,甚至也没办法尖叫,只能看着男人微笑的脸孔,牙齿发出咯咯的打颤声。



「老实说,我不知道【HERA】为什么要赋予我这样的能力。他们也许真的打算要歼灭EX战士,也可能是一开始就预期到会有今日的状况——不过就算我知道答案了,也不打算改变现在的『做法』。」
暴风感到太阳穴一阵冰凉,从那里产生微弱的电流般的刺激,一直浸透到脑部。
他的身体有如痉挛般一再颤抖。男人说出了最终的结论:
「我现在非常快乐。为了守护这个总算变得稍微有趣些的学园生活,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挠我。」
「唔——!」
在这个瞬间,暴风的身体有如遭到雷击般变得僵直,接着就失去支撑,无力地倒在地面上。
「……呼。」
男人总算完成任务,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名年轻的EX战士苏醒之后,就会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离开这块土地,再度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不论是圣克雷斯学园,或是在这里战斗的经过,他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呵呵。」
从树叶的缝隙之间眺望着群集在圣克雷斯学园操场上的学生们,男人不禁发出笑声。
「大和一哉……」
他此刻大概正被夹在人群的中心吧。
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一哉今后的学园生活会相当艰辛。
「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相信我……呵呵,这下真的有好戏可看了。」
想起一哉先前完全信赖自己「伪造的建言」而行动,男人脸上一贯的平静笑容变得更温柔了。


《终章 崭新的早晨》

「——好了,一哉,你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唷。」
一哉的母亲˙美斯拉一大早心情就很好,站在玄关口送他出门。
「我、我走了。」
一哉看着兴高采烈的母亲,以及她身后有如尸体般横躺着的父亲,只能以僵硬的笑容回应。
他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如此高兴。
阳介最新绘本的初稿在今天早上终于完成了。
书名是『只为了你』。
故事的背景是现代,主角则是年轻的裁缝师。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一名少女,常常造访主角的店并提出种种刁钻困难的要求。但这名少女其实心中暗恋着男主角,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特地打工赚取订制新衣服的费用。
在故事的结尾,女主角偶然在打工之处碰到男主角,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穷,但男主角却对她告白:「现在的你,比打扮华美的时候更迷人。」故事便以欢乐的结局收尾。但——
一哉读了这本书的内容之后,不禁对阳介肃然起敬。
同时也深信他绝对是一个大傻瓜。
这个故事的内容看似正常,但女主角订制的服装却是「旗袍」出护士服」 。」水手服℉:﹒甚至还有「学校泳衣」,更重要的是,女主角的名字竟然叫「春光」。
没错。阳介把那天被美斯拉发现的关键词全部都串连起来,写成一篇故事。
美斯拉或许因此而相信阳介说的是事实,而和他重修旧好吧……可是女主角的打工地点是以强调胸部曲线的制服为特色的著名餐厅,而到头来主角着迷的其实只是她的工作服——这种乱七八糟的结局真的没问题吗?
一哉无法理解这个故事到底是针对什么样的族群。说穿了,这个没什么内容的故事果真如书名所示,是『只为了你(=美斯拉)』所编出来的。文章最后以『这是在称赞你』为收尾,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不叫傻瓜叫什么呢?
头昏眼花的阳介朝着一哉挥挥手,一哉也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干得好」。
看到阳介带着满意的微笑缓缓倒下,一哉终于走出了家门。
这天早晨天气非常晴朗。
* * *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上次EX战士˙暴风袭来之后,转眼间就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一哉的真实身分果然在圣克雷斯学园引起不小的骚动,甚至还有一小部分的人主张将他退学。
幸亏了解事情真相的日向真纯和学年主任(目前关于此人的情报仍旧不明,只知道他是个秃头)帮一哉说话,他才能继续留在这间学园,但是要让所有学生和学园相关人士接纳他,大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如此——
「早安。」
「嗯。」
一哉像平常一样坐上停在站牌前的小型巴士。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和外型凶悍的司机˙月嵨打招呼了。
这一天,月嵨引以为傲的光头仍旧在朝曦中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目前一哉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总有一天,他要和这个司机熟到可以伸手摸他的光头,还要用「阿月」的昵称来称呼他。
「不好意思,今天开始就要请你坐到后面的位子去。你如果坐在前面,大家都会堵在这里。」
「哦,从今天开始吗?我知道了。」
一哉听了月嵨的话点点头,走到最后方不会妨碍到别人的位子。
「我要开车啰!」
「好的。」
月嵨确认一哉坐定之后,轻快地发动巴士。
「你应该很期待吧?」
「嗯,差不多。」
「我就说嘛。你看起来好像很享受学园生活。这也是青春的一章啊!糟糕……连我都开始感到高兴了I
「不用那么兴奋吧……」
「笨蛋!谁在兴奋!」
然而话才刚刚说完——
喀轰!巴士突然停了下来,一哉的额头也遵循惯性原理,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上。
「抱歉,车子熄火了。」
——阿月,就跟你说过别太兴奋了!
车子行驶了三十分钟左右。
周围已经看不到高耸的建筑,偶尔还可以瞥见农田或菜园。这时——
「哦,就是这里。」
月嵨像是刻意要让一哉听到般,以稍大的音量自言自语,并静静地停下车子。
一群女学生从驾驶座旁边的前门上了车。每个人都注意到后方一哉的存在,但却只是安份地从前方的座位依序坐下。
「啊,一哉~!」
只有一个女孩子一看到一哉,便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的位子。她的书包放在膝上,书包上金属环的部分挂着她心爱的天竺鼠吊饰。
「早安,一哉。」
「呃……早安。」
多奈内由良边喘气边向一哉打招呼,他也回应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仍旧不习惯这个新的称呼方式,一哉心中感觉有些痒痒的。
由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既然使用「这样的称呼方式」,或许心中也暗自期待一哉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吧。
看到由良心怀期待的眼神,再加上「一大早就和女孩子一起上学」这种既快乐又令人羞涩的情境,让一哉紧张到几乎不敢直视对方。
(要直呼名字应该很简单才对……可是真的要尝试的时候却很难抓准时机。)
他的视线漫无目标地飘向前方,发现月嵨正从后照镜看着他们——不知道他是否特别喜欢注意这种事情——而且嘴角还上扬露出奸笑。
(你、你看什么看!)
不过话说回来,月嵨应该也可以算做他的同党吧。两人都希望这辆巴士能够替学园生活增添色彩,自然会对彼此的反应感到好奇。
而对于月嵨而言——
「哇哈,终于赶上了。早安,阿月~!」
跟在一群人最后方的和惠理子慌慌张张地上了车,以轻松的语调打了招呼,还「啪」地打了一下月嵨的光头。
(哇……好厉害!)
不愧是和惠理子。
她可以做到现在的一哉绝对办不到的事情,让一哉由衷感到钦佩。
「不要叫我阿月!不要摸我的头!还有以后早点来等车,否则下次我就不等你了!」
月嵨虽然口中这么说,但从他先前兴奋到让车子熄火的状况看来,此刻在墨镜底下应该也洋溢着完全不符合形象的笑容吧。
「惠理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头了——看来你顺利找到好位子了,恭喜你呀,由由。」
「惠、惠理子!」
「哈哈哈。」
惠理子在由良和一哉两人旁边的位子坐下。
「大和,早安。」
「早安。」
后座虽然是五人座的席位,但惠理子却不坐到另一边的窗口座位,反而大摇大摆地坐在正中央,并不断将由良的身体往一哉的方向推过去。
「啊!等、等一下,惠理子!」
「喂,笨蛋,别这样!」
由良和一哉同时发出抗议,但她却满脸不在乎地哼起五音不全的歌。
一哉对她的这种行为并不特别愤慨,反而很想称赞她。不过羞赧的情绪还是在他心中占了上风。他想要把由良的身体推回去,便从反方向伸手支撑。
「咿呀!」
他刚伸出手,由良就发出惊讶的叫声,手掌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来不及让一哉了解状况,眼尖的惠理子便立刻开始说明:
「哇!一仔,你怎么可以趁乱摸由由的胸部!」
「笨、笨蛋!我是不小心的。才不是故意的!」
但这种解释当然行不通。
「哇!哇!讨厌……呜哇啊啊啊啊啊!」
——噗砰!
熟悉的蜘蛛丝再度从情绪激昂的由良裙子底下喷出。
车内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发生什么事了,不过当他们知道又是惯例的「那个」,即使眼前的状况看起来相当惨烈,仍旧没有造成太大的骚动。
过了一会儿,由良恢复镇静,将撒在车内的蜘蛛丝都分解得一干二净。这时惠理子才低声说:「抱歉,我做得太过火了。」
「太晚了!」/「太迟了!」
两人虽然强烈地斥责,但她还是没有移动位子,最后三人就这样抵达了学园……
圣克雷斯学园第二女子宿舍——
这就是今天由良、惠理子和其他女学生坐上这台直达学园的小型巴士的理由。
为了加强目前持续进行的地区性义工活动,学园当局决定在邻近聚落的边缘地带建造宿舍,让一部分学生搬移至此地。
要改变一般人的观念、让世人逐渐接受改造人类的存在,一开始最好还是暂且先回避人口密集的住宅区,而选择已经逐渐接纳他们的学园周边地带。
宿舍建筑本身其实很早就已经盖好了,然而在踏入人类社会之际,似乎还是需要某种契机才行。
大和一哉的告白正好成了这项契机。
这件事让大家了解到「EX战队当中也有盟友存在」,对于学园而言算是一大进展,也让暗中梦想着「和人类和平共存」的学生们得以踏出勇敢的第一步。
他们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为了探索EX战士力量的秘诀」进行模仿行为,而是全力为了贡献人类社会踏出一大步。
基于以上这些理由,今天这台巴士终于得以发挥原有的功用。
身为隶属于圣克雷斯学园的「继承者」,搭乘这辆巴士的学生们终极目标当然也是「将强有力的遗传基因延续到下一代」。
因此乘客当中自然也有人会觊觎拥有EX战士血统的一哉,有几个人甚至向坐在后方的一哉频送秋波。
多奈内由良昨天突然问他「可以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吗?」还有惠理子刚刚故意撮合两人的举动,或许也是基于类似的理由。
当然,一哉绝对不敢进一步多问。
* * *
巴士来到校园门口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群女学生。
看到有如追星族般疯狂的场面,一哉感到受宠若惊。
「怎、怎么搞的……?」
「大家当然都是为了你而来的。大概是那些没有抽中第二女子宿舍的女生,想要设法挽回劣势吧。」
「啊?」听到惠理子直率的意见,一哉忍不住发出质疑的叫声。
「我要去参加晨练了,拜拜。」
「那我也要去。」
「啊,还有我!」
除了修同一堂课的一哉之外,连由良也开口要跟去练习。
没错,由良也选修了竞跑课程。那是在上个礼拜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哉终于完成自己要选修的课程表,并办妥选课手续。他照原先的预定,将重点放在可以尽情活动筋骨的科目,选定的课程有六成左右是属于运动系的。
另一方面,由良也跟在一哉之后,将原本以文科系和艺术系为中心的选修课程改为以运动系为主的内容。先前暴风的攻击,想必也让她有所省思吧?
即使是在尊重学生自由意志的这所学园,要改变已经选定的课程仍得经过相当繁琐的手续。不过在副会长˙峰音十季子的帮忙之下,总算顺利让由良得以修改选修科目。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十季子和由良之间已经不再存有任何误会,两人现在是相当要好的学姊与学妹关系。
更奇妙的是,现在一哉和由良选修的课程几乎完全相同,包括刚刚的竞跑课程在内。这不知道是巧合,或是由良的情报收集能力带来的结果,但不论如何,对一哉而言,都是相当可喜的事情。
「不行不行。一哉,如果你也来了,大家一定都会跟来,这样我们就不用练习了。你务必得留在这里才行。」
惠理子很果断地拒绝了想要当跟屁虫的一哉和由良。
「这……你不是说真的吧?」
「既然是你造成的结果,当然就得自行负责——总之,由由你也得好好努力才行!」
「惠、惠理子!」
「拜拜!」
惠理子大概深怕被卷入麻烦,自顾自地说完之后,便像一阵风一般跑走了。
在场的数十名女生似乎都在等待这一瞬间,围绕在一哉周围的圈圈缩得更小了,众人都争先恐后地向一哉打招呼。
或许是受到这个场面的刺激,先前在公车上的女生们心中也燃起了对抗意识,如大浪般从背后涌来。一哉被后方的人群推倒,正面袭来的则是女生的胸部。「呀~!」女生们发出欣喜的尖叫声,构成了导火线——也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第一回˙大和一哉DNA争夺挤压选手权』就这样揭幕了。
此起彼落的娇嫩叫声和有如雪崩般四面八方袭来的女生手臂、胸部、鼻子、头发、脸颊、那种部位和这种部位——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让一哉不知该感到快乐高兴痛苦还是怎么样的……
另一方面,一哉本身也被犹如千手观音般群集的手掌、指尖全身上下到处乱摸乱捏乱抓乱握,让他头昏眼花眼花撩乱心花怒放不知所云……
这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后宫情境」,一哉当然也有过类似的妄想,但实际成为当事人,他才知道在压倒性的力量和冲击之下,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人玩弄。
他无法像八神龙司一样,能够从容地露出洁白牙齿,气定神闲地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就这一点而言,那家伙或许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就在这时候,八神本人刚好出现在他面前——
「大和桑!这里这里!」八神对着几乎在人群中被脱得精光的一哉伸出援手。
一哉感激地抓住对方的手,试图趁乱赶紧逃离现场。他不断遭人拳打脚踢,最后甚至使出匍匐前进的姿势,穿过合计五名女生的裙底、大腿和跨下,总算得以脱离人群顺利生还。
「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不,能够帮上大和桑的忙,我感到相当荣幸。」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八神终于改口不叫一哉「转学生」了。但取而代之的称号未免太狗腿了一点,不仅是一哉,连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有些受不了。
这或许是八神表示让步的姿态吧?他原本完全没有将一哉放在眼里,但自从知道一哉继承了比自己更优秀且稀少的遗传基因之后,他原本媲美王牌牛郎的地位迅速崩解,先前老是跟在他身边的粉丝也一个都不剩了。
对于他那有如伞蜥蜴或红熊猫般急速下坠的人气,一哉寄与由衷的同情,也藉以警惕:这很有可能是自己明目的下场。
「——各位同学,你们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听闻到校门口的喧嚣,峰音十季子摇曳着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从校舍走了出来。
跟随在她后方的是学生会长周防比夜,以及不知该比喻为守护灵或是随身道具或是幽魂般,与她形影相随的干路美寻。
比夜客气地鞠了一个躬,一哉也连忙还礼。
「真是的!这是在搞什么啊?」
十季子看着一哉后方仍在推挤的集团,相当不耐地说。
「——大和很受欢迎啊。」
听到这个温和的声音,大和比任何人都还要迅速地做出反应。
「凉原学长!」
「早安,大和。」
「你的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看到暌违一个礼拜的学长,一哉不禁喜形于色。
凉原在EX战士˙暴风来袭时身受重伤。他在一哉的战斗中,想必也是勉强硬撑着才能提出建言。在那之后,他便一直待在医疗室接受治疗和精密检查。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别这么说。」
凉原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让一哉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那个——」
「嗯?」
这时比夜有些含蓄地向一哉开口。留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学生会长端正美一丽的脸孔上,带着些许困惑的神情,轻声细语地问他:
「大和,既然你人在这里——那么在人群当中的又是谁呢?」
听到这句话,一哉整个人都冻住了。
他终于发现先前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女孩不见了。
他竖起耳朵,听到人群中传来微弱的声音:
『——住……住手!我、我不是……啊呜!』
『——救、救命——哇噗噗……一、一哉……呜哇~!』
『——哇哇哇!讨厌……别这样!——我刚刚才……过一次……』
糟了。
情况岌岌可危。
「由、由良~!」
『啊——!』
一哉在情急之下喊了对方的名字跑过去,但却于事无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这大概是她喊过最惨烈的一次尖叫声。紧接着,在群集的女生正中央,绽放出一朵银白色的蜘蛛丝花朵。
……自己刚刚口中喊的是什么?
……多奈内由良又是听到什么才濒临极限?
大和一哉还要再过一会儿,才会知晓真正的答案。




后记


爱好GA文库的老朋友们,好久不见了。
对于新读者们,则要说一声初次见面,我是织田兄第二人中的弟弟。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创刊时出版的《神秘少女羽音》,已经隔了一年以上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应该要勤奋一点才行!
对了,在《神秘少女羽音》后记中提到的租屋保证金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了——虽然也只收回三分之一左右——不过之前我差点被骗到只能拿回十分之一。
这个社会还真是可怕啊!
说得精确一点,应该说是这位房东可怕才对。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大家租房子的时候,也要小心点才行。绝对不能把收据丢掉喔!
好了,铜臭味太重的话题就讨论到这边。大家看过这次的故事《EX!~怪异!蜘蛛女~》之卷(这个标题虽然有点耸动,不过请大家就别太介意了),不知道有什么感想呢?
内容经过五次修正并选出插图候选人之后,作品标题又经过三番两次的修改……在这次格外难产的作业过程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和负责担任插画的「UKI」认识的经过。由于先前经过一波三折,因此在最后总算得到理想中的结局,让我们兄弟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插画家的绘画品质就如各位所见,相当优秀。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广岛居民」。也因此,这回在合作《EX!》的时候,我们得以约在简餐店边喝饮料边讨论工作内容,感觉非常有出版工作者的架式,让我们受益良多(原来重点在这里!)。
不过老实说,距离真的是很重要的问题。
像我们兄弟这样的地方圈作家,经常会感受到与首都之间的距离造成的不便,之前也曾多次碰到让我们觉得「如果能够直接碰面讨论就好了……」的情况。
这种话出白曾经在远距离恋爱中尝过失败滋味的我,应该是不会错的。
这次绝对不会失败!一定要经常保持连络!
假使他胆敢开口说要移居到东京,我们兄弟两人不惜抱住他的脚,也要千方百计加以妨碍!
除了如上所述的UKI先生之外(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方式啊!)。我们也要感谢为本书的出版奉献心力的编辑——北村、小原,以及参与制作这部作品的众多人士。
更重要的是要感谢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真的很感谢大家!
下一回,就在《EX!~恐怖!蝙蝠女之卷~》当中再见面吧!
——以上是我最近常梦见的妄想。
接下来只需考虑如何实现这个妄想。话说回来,这真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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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捂脸 王爵
表示看完第一卷想说的什么。。。
男主一开始隐藏实力什么的。然后去刷小怪什么的。。。然后暴露XX。接着为下面的开后宫行为打下伏笔。。。还有男主变身的插画让我想起了加速世界的男主。。。

13 年前 0 回復

asd60508 伯爵
= =我推~~~~~~~~

13 年前 0 回復

cyn8823 騎士
这小说还不错

13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还算有趣的小说
搞笑也行,主要是女主的排蛛丝设定就是
男主说话会绕远路,偏离得很厉害
不过变身那个样子比起正义战士来说,更像是邪恶怪人吧
像装弱的那个人实际很强倒也不是太惊人,很合他的角色。
女主她姐难道也跟EX私奔了?

14 年前 0 回復

himan 子爵
感觉就是假面战士男与怪兽女的学园生活,那个变身真的是很囧

15 年前 0 回復

vorgibazz 侯爵
EX這名字令我往不太好的方向聯想了...
織田的作品一直不錯的, 等到下載版再看吧~~

15 年前 0 回復

wokaowoka 侯爵
额...有点像爱的魔法~有是DNA啊~

15 年前 0 回復

暗黑之翼 子爵
恩恩,看完这本书我沉没了,连EX战士都来…

15 年前 0 回復

bcw 皇帝
爲什麽絕大多數人的原型都是昆蟲......另外主角的臺詞.....很土....

15 年前 0 回復

shingo007 子爵
很有意思的小说!感谢楼主的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husoling 平民
这个将什么的啊?

15 年前 0 回復

aaron4521 騎士
最開始是被封面吸引的
這作者好像是個新人
不確定會收實體書

15 年前 0 回復

505142506 勳爵
故事非常不错,就是对失禁和紧身衣比较雷啊!
为什么感觉想起了动感超人呢?

15 年前 0 回復

ZY1984 子爵
对日本特摄英雄每什么兴趣,尤其是面具紧身衣-感觉有点见不得人。
不过剧情还算热血,没那么多宿命什么的。

15 年前 0 回復

wangyinpeng 勳爵
织田兄弟果然好文,个人觉得能有7.5
不过由良的“失禁”描写实在是让人有点恶心,明明是能从手指发出蛛丝的
不知道美斯拉的原型是什么,比起大和最后的能力,这更让我关心呢

15 年前 0 回復

天空之彼端 勳爵
这个剧情好狗血阿,不过我喜欢!
80年代的台词听起来真是热血沸腾

15 年前 0 回復

superbanshee 伯爵
按照版首的推荐过来看的,热血!!那就一口气看完吧!!

15 年前 0 回復

jim60020 平民
當初看到封面就很想看了 可是= = 錢不夠買下實體書
我就不客氣的收下拉

15 年前 0 回復

lnex 公爵
怎么感觉不是很有意思的啊......
总体的设置好老套啊,首先是男主,有双极其强大但退隐的父母,自己开始看起来没什么能力,进入学院,被很多人鄙视,被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重视,平时碌碌无为,然后在关键时候能力全开,为了心爱的女孩大败实力高强的对手......这个套路已经滥了,虽说很多小说都用这个套路,那也要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啊,唯一的让人精神一震的就是变身台词了,不过,大哥,你是在拍80年代的动画片吗??感觉好幼稚的说

剧情在一开始我就猜出来后面的大体走向了,老套到让人震惊........

个人感觉不是很好的小说~~~~~

不过还是要感谢LZ啊,就算小说不合个人口味,但还是感谢辛苦录入的LZ啊

15 年前 0 回復

xjw1240 平民
个人感觉插画的确很有爱,很难想象是变身话题。。。。等下载版。。。。。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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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mini☆Saga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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