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学校 第1卷 [谷川流][完结]


x自己手打的,很辛苦!先发0-7章,希望有爱的支持,后续补完ing
第8章分成两部分在22和23楼。
第9章也分成两部分在41和42楼。

排版很乱,见谅[s:09]
打完后有时间会修正的

已修正过排版!

昨夜通宵看了某位大大录入的虫之歌,现在的状况应该和我的头像差不多吧。
今天能打完真是奇迹啊!下边说一下,txt已放出,小说下载区中(貌似被移入精品小说区,不管了反正是放出了)。
录入过程中各位的提醒帮助谢谢了。
休几天会接着打第二卷吧,弱弱的问:
真的有人想要第二卷吗?

以上!



第0章
  妹妹的幽魂就悬浮在我眼前。
  一直以来,我都不相信鬼魂之类的存在。比如说,半夜路上忽然遇到浑身是血又垂着双手的女鬼,奸笑念着“我好恨啊~”,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我还是会打死不承认,先去看眼科或精神科医生再说吧。我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害怕鬼故事或恐怖电影这种骗人的玩意啊?那些都是虚构的、造假的故事,里面的人物实际上也不存在。虚假的事物根本不足为信,心灵又怎么会受到伤害?那些人到底在怕些什么?
  事实上,我小时候相当害怕夜晚时的附近小学校舍。后来因为小孩子常有的逞强情绪,我终于克服了恐惧。不服输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
  足以动摇我信念的这份认知,是在六年前,我还十一岁的时候。
  从那天、那一刻起,妹妹的灵魂便一直纠缠不休。
  这就是我在这间学校念书的理由。
  现在,我窝在男生宿舍房间里。而这个罪魁祸首就在我面前转啊转,跳着轻快的舞步。多亏了她,我才被放逐到这间公立第三EMP学园。其实我一点特殊能力也没有啊,唉…
  <你刚刚有说话吗?>
  幽灵女孩留着不长不短的秀发,修长白皙的四肢上套着白色水手服。越过半透明的身躯还可望见背后另一端的景色。我的妹妹春奈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已经十六岁了。而她现在就漂浮在离铺木地板约十公分的空中,头发轻飘飘地摇曳着。
  不知为何这个幽灵每年还是随着岁数增长,看起来就是真的十六岁。
  春奈意识到我的视线,仍然稚气的面孔浮现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我叹了口气。
  
  春奈是十岁时走掉的。我偶然目睹她出事当时的状况,然后参加她的葬礼,见过她化着死人妆躺在棺材里,火葬后也捡了她的骨。守灵那一晚,我目击春奈变成鬼魂出现在我面前。六年前尚未懂事、不够坚强的我在着实吓了一跳。半透明的躯体似好奇宝宝般地望着躺在棺材里的自己,然后缓缓地回眸一笑,令人印象深刻。我连思考是否该问眼科回精神科求救的余力都没有,差点昏了过去。
  那时,春奈的双胞胎妹妹若菜也在我的身边。她看见宛如自己分身的半透明春奈,却没有太多的惊讶。这件事我记的很青春。原本这对双胞胎姐妹彼此都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看待。若菜也许以为,另一分身春奈的死亡不过是像镜子消失般罢了。
  以前我曾经问过若菜这个问题。当时她只是轻轻歪着她那过长的赫本头,沉默了三十秒后说:
  “我也不知道耶。”她这么回答道。
  
  反正,从那之后就是这个样子。妹妹的亡魂一直跟在我身边。
  现在,春奈就在我眼前。身上的短裙也和身体一样半透明,裙摆轻飘飘地摆动。可以想见她正沉浸在能和我一起独占这间双人房的喜悦当中。
  好在同寝室的男同学丧失了EMP能力,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到学校和宿舍来。
  告别时,那家伙说了:
  “到现在我才敢告诉你,我真的快被春奈吓死了。每次洗澡或上厕所,总是担心她是不是会忽然穿墙出现…半夜睡觉醒来还会看到她发着光黏在天花板上,吓得我夺门而出,心脏都快停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反而变成美好的回忆了呢。”
  他说。接着,桌上的闹钟像被看不见的丝线控制住般浮游在空中,然后一记敲昏了他的头。
  “什么‘美好的回忆’啊?这句话应该之适用于即将脱离苦海的人吧?而我,却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得持续多久…你这死家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活该!…不过我在心里暗地这么想的同时,有觉得就是因为春奈爱作怪,我才会被迫进入这所学校。春奈似乎并不打算离开我身边。只要这家伙不消失,我就不能离开这里,而且是很久很久。
  <这样不好吗?>
  口齿不清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轻轻响起。我躺在两层式睡床的下铺,春奈穿过我的躯体窥视着我的表情。她的声音还是和十岁时一样。看来精神面也是如此。
  当然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如果我和你一样有什么特殊能力,被叫来这里念书,这还心甘情愿。但就如大家所说的,我只是个凡人,所以也没有任何理由待在这里。我会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虚度大好青春,都是因为你!对了,现在还不算迟,你去找若菜吧!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卿卿我我,我会找时间来这里看你们的!”
  <我才不要!>
  春奈撇过头闹着别扭,瞪着应该砰砰作响却无声的脚丫子。
  被当作书桌的百年六旧暖桌上,闹钟响起了晚上八点的讯息。
  不知是否因为室友收拾包袱走人、还是忽然可以独占两人房的缘故,闹钟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房间里没有电视,只有妹妹的灵魂。想出去透透气嘛,又因为这所学校被深山郁林包围,人际罕至,简直毫无生趣。不经允许擅自离开,被发现了一定会被强行押回学校。
  我窝在床上,想着就寝前该如何打发时间。就在此时,视线内的某一角浮现白色的物体。
  那是春奈的手指。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侧边脑袋。我不理她。忽然间,有什么飞了过来。我赶紧起身闪过,免得被打个正着。
  春奈窥视着躺在床上的我,半透明脸上唯一嫣红的朱唇缓缓张动着,然后她指着墙壁。
  “干嘛?”
  春奈一幅玩味的表情,五只手指头慢慢地一只只往下折,像是数着什么。五、四、三、二、一……零。倒数完同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房间墙壁随之震动,然后走廊上传出一阵耳闻过的凄惨尖叫声。其中也混杂了我不愿搭理的人的惨叫。既然没有缘分作朋友,就不需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很不幸的,一个月前我升上二年级后,我成了这栋B栋男生宿舍的舍长。
  “谁叫我是舍长……”
  我叹着气开了门,伸长了脖子探头一看。
  一颗直径约五十公分的海胆正一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我和海胆四目交接。海胆怎么可能会非?而且只有一个眼睛?但这黑色的球状怪物全身都是尖刺,也只能说是海胆了。不过此时,我却没有时间细细品位和一颗怪海胆交换眼神的奇妙经验。
  “快闪开!”
  一般尖锐如超音波般的女人声音响起,怪海胆也在同时也时速约五十公里的速度撞上我的脸。不,春奈在它撞上之前从旁边伸出了双掌,巨大海胆像是撞上看不见的墙壁般、脑袋吃了重重一记,仁厚不断弹跳于走廊天花板和地板之间。一阵弹跳消耗了不少能量后,巨大海胆再次慢慢浮游于空中。
  “鬼东西又现身了。”
  我甩甩头出了房间,到了走廊。两股声音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夹击着我和这奇妙的浮游生物。
  “嘿!舍长大人!”
  异常高大的白衣身影发出近乎狼嚎的吼叫声,一旁的黑衣女学生皱着眉头掩住耳朵。
  “一切都很顺利!潜藏在305室的思念体已经被我赶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彻底消灭就万事OK。大家放心吧!”
  鬼吼鬼叫的是负责驱除学校思念体二年纪学生宫野。不论何时,他总是在制服外加了一层白衣,像瘦长版的佛陀露出满足的笑容。现在也是如此。我瞄了宫野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到那个在空中缓缓漂浮的物体。
  “哪里顺利了?这思念体都实体化了,而且躺在走廊那扇门是怎么回事?你丢了炸弹吗?谁要来修这扇门?我绝对不会负责修理,可是我一定得叫人去修理,你们懂吗?!”
  “对喔,因为你被个一心想着哥哥的妹妹给附身了嘛。嗯,也就是说…”
  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话。
  我将目光移开那个充满尖锐突起物又闪着紫色火光的海胆,碎碎念着:
  “你们赶快处理一下吧。”
  “打扰各位晚餐过后的休息时间,在这一天当中最宝贵的时刻里引起骚动,对此我们深感歉意。”
  从本学期开始和宫野一组、走动于校园间的一年级女生开口了。少女从头到脚一身黑,幽雅地弯了身子致歉。漆黑亮丽的长发,如流水般随着少女的动作流泻在她的背上。
  光明寺茉衣子一身像是参加完丧礼的打扮,以响亮的声音说着:
  “班长理该负起全责。我确实执行了被赋予的任务,但某个神经有问题的家伙却误了大事。我本来可以漂亮地驱除思念体,却因为脑筋不好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后还让思念体跑掉,使事态更加恶化。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家伙才好…白痴吗?没错,他就是白痴。为何我要替这个白痴赔不是呢…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没错,真的很不公平。所以我要取消刚刚的道歉。”
  “茉衣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的没神经的家伙是指谁,不过现在还没什么被害者出现,就这么杀死它不是太可惜了吗?而且对我而言这样一点都不有趣。要么就轰轰烈烈的大干一票!”
  “唉,真实愚蠢。为什么我们对魔班的班长会是这种人呢?真是令人百思不解。高崎先生,你的想法如何?”
  黑影般的浮游物抖动着身躯,再次毫无预警地扑了过来。
  在我欲闪躲之际,这海胆又和刚刚一样,在即将触及我的身体之前被弹回原来的位置,迸裂出七彩的火花。
  春奈的小小透明身躯在空中浮游,下半身与我的上半身互相重叠着。
  <不准你碰我哥哥!>
  春奈张设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防护罩,打消所有对我的攻击。她的EMP能力是学校了最强的。
  “不怎么想。”我说。“我不管这么多,总之赶快处理一下吧,拜托。“
  “茉衣子,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刚开始被分配到对魔班时羞红了脸,要我们多多指教的卑微茉衣子跑到哪里去了?嗯?难道你是分身?你这个冒牌货,快把本人还给我!”
  “以前是以前。这些过去累积而成的就是现在的我。请不要随便直呼我的名字,我们没这么要好。”
  “明明一开始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比起姓,你更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要我那样叫你的!”
  “撤回前言,立刻。我现在就把那句话收回。”
  “那么光明寺。”
  宫野乖乖的更改称谓。
  “其实以前我早就想问你了,但一直都忘记说。你这个人难道对长辈一点尊敬之意都没有吗?”
  “刚刚那是笑点吗?你说要谁尊敬谁?我快受不了这个天大的笑话了。不好意思,请容许我笑一下。”
  呵呵呵地,茉衣子掩着嘴巴轻轻地笑了起来。
  引起这么一阵混乱骚动,现场却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打开门看着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正确的。出了房门,确实会被卷入这场口舌之战。
  “嗯嗯,这么说来,你是《击妖部》的吧?和我的《黑梦团》是不共戴天之仇。两个社团无法互相理解彼此的理念,思想中心大异其去……赶快退出那胡搞瞎搞的社团,加入我方吧。现在的话,还可以特别为你施加秘密仪式。”
  “我决绝。召唤大天使失败,反而召来全长二十公尺盐块的骗人魔术结社……没有人会愿意加入的。”
  “那就附赠我生涯大作‘伟大·赫密斯魔术的奇迹和轨迹’共三集,如何?”(遍注:赫密斯《HERMES》,希腊神话的盗贼与商人之神,同时也被称为炼金术之神。)
  “若附赠一块腌酱菜的石头,我更乐意接受。”
  我望着互瞪的两人,摇摇头。
  “我想也是这样,那巨大 盐块原来真的是这样产生的。盐块丢在校园会挡路,希望你能想办法清掉。不过先等收拾了这家伙之后再说。”
  “你说的没错,高崎先生。我绝对不属于班长领导的邪恶黑魔术师集团。所有的责任矛头都指向这个蠢蛋头,请你谅解。”
  “知道了。”
  我点点头。宫野是个笨蛋,这是众所皆知的。
  “那么,”茉衣子用手肘给宫野的肚子一记拐子。宫野一脸遗憾,然后夸张的张开双手微叹着:
  “啊~有什么驱魔的好办法呢?是要落落长的拉丁咒文呢?还是用古希伯来文制造六芒星魔法阵?我个人是偏好这两种啦。”
  “请在十秒内结束。我们不需要余兴节目。”
  宫野心有不甘的碎碎念着,然后凝视着投射在走廊地板上的海胆怪物黑影。
  我听见一阵似大黄蜂嗡嗡作响般的杂音。就在这一瞬间,宫野的视线所及处产生一道黑暗的光线攀爬在地上。就像要吞噬掉所有怪物般,无光无影的魔法线在走廊上划下了一个正圆形。
  宫野的眼睛忙碌地转动着,圆形的内部被划上奇妙的记号和两个同心圆。然后五芒星于焉诞生。
  巨大海胆像是察觉了什么般,正准备缩起身子时,从魔法阵忽然伸出凝聚黑暗力量的锁链,将巨大海胆紧紧缠住。
  “我解释一下吧。这黑暗锁链是为了锁住冥界看门狗的地狱制铁链。也许实际上没有这样的东西,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的妄想竟然成为束缚你的工具,真是糟蹋。代价虽然昂贵,也罢,不用找零了。”
  思念体像是全身充满电流般不听抖动挣扎着,但宫野的束缚铁链丝毫不为所动。
  “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好了吗?都是你诱导它实体化,高崎先生才会认为我和你是一丘之貉。”
  茉衣子拨弄着黑衣袖口,立起左手小指和无名指遮着嘴角。她朝手心呼了一口气,食指上方出现一个萤火般的光球。再轻吹一口气,光球意发青白色的光芒。反复至第九次时,光球已经如乒乓球大小。
  “消失吧。”
  茉衣子如掷球般的手掌一翻,光球直线飞向铁链捆住而动弹不得的浮游体。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吸了进去的光球激烈地撞击在浮游体身上,然后……
  浮游体随着轰然大响爆炸,烟消云散。
  爆炸引起的飓风吹乱了茉衣子及腰的黑长发,宫野定住脚步。爆炸引发的冲击波好似浮游体最后的惨叫,空气形成的急流猛烈搅拌着。这些激荡在我面前被弹开,然后弯曲流向后方。
  “谢啦。”
  <呵呵呵。>
  耳朵深处传来一股骄傲的笑声。
  宫野说话了。
  “舍长先生,这么一来都解决了。请转告避难到其他房间的学生们。有我这个素负盛名的对魔班班长的保证,相信大家很快就可以从畏寒、无法呼吸、体力衰退,甚至被人监视的精神痛苦中解脱了!”
  随着怪物的消失,魔法阵、锁链和萤火也跟着消失了。只剩下污损墙壁和地板上的木炭般焦黑痕迹,以及飞舞于空中的大量尘埃。这些飞灰就像从空而降的细雪般、沾附于我们的双肩和头发上。
  “嗯,原来如此。它用来实体化的媒介果然是305号房累积的灰尘。这次经验可以做为提醒他们应该定期打扫的警告吧?茉衣子,你的房间没问题吧?”
  “请秒度 我光明寺!”茉衣子尖着嘴警告着。
  “还好,我同寝室的同学个性非常一板一眼。既然你提到打扫的重要性,那么对魔班集合场所已经像垃圾山一样了;请你想想办法解决这问题好吗?那里简直像魔界般污秽不堪。”
  “你自己扫干净不就得了?”
  “为什么是我?”
  “我哪知道。”
  趁他们在争论时,我躲进了房间拿出扫把和畚斗。宫野瞥见我手上的清洁用具,夸张地张开了双手说:
  “真是不好意思!后续清洁工作就交给你了!看看这片焦黑痕迹范围和灰尘厚度的样子,从头到尾仔细清扫的话,应该只要花一个钟头就可以搞定了,那我们就此告退啦!”
  “等等。”
  我揪住宫野的脖子。
  “你得帮忙清理完才能走。”
  “为什么?”
  “别一幅事不干己的样子。我的确请你们帮忙消灭思念体,但可不记得叫你们连宿舍走廊都弄脏。”
  “可是我不记得啊。”
  “高崎先生,你的头发沾到灰尘了。”
  茉衣子虚伪的笑着,站到我的身边。杏仁状般的黑暗双眼直盯着我。妖艳的笑容不禁使我打了一个冷颤。
  “别动,我来擦干净。”
  桃色的嘴唇魅惑地往上噘着,茉衣子从口袋中取出手帕。就在她的手正要触碰我的头的一瞬间……
  “好烫!”
  茉衣子手中的手帕燃烧了起来。茉衣子反射性地松开了手。棉质的手帕化为一团灰烬后掉落至地面。
  我一回头,看见半透明的春奈怒火中烧,斜眼瞪着黑色的魔女。
  “我真是太大意了,竟然忘了这一点。其他女人绝对不可以靠近高崎先生…啊啊,真是可怕。”
  茉衣子幽雅地躬身,黑发顺从的随着动作飘动,然后一转身。
  “等等,茉衣子!你走了谁来打扫?”
  “请叫我光明寺。”
  茉衣子愤然地丢下一句话,背对着我们用力挥着一只手。看她的僵直背影似乎已经说明拒绝一切的意愿,我只好闭上嘴巴。反正这里是男生宿舍。我再度抓起愣在原地的宫野的衣领,说了:
  “由你来打扫。”
  
  这所学校的学生每个人都有特殊能力。只要被揭发拥有某种奇妙的特异功能,入学手续可以繁复也可简化,个人能力也良秀参差不齐。总之,所有的特异功能,我们都称之为EMP能力。
  在孩子约十几岁时,忽然发生维持不到十年便消失的特异超能力。以人口来说简直是微乎其微的“发病”比例,原因何在?为何只有日本才会发生这种情况?聚集并调查超能力者却发现毫无任何共通性,只上呈乱数状态发生的现象又作何解释?还有最根本的问题,这种无视生物法则的力量从何而来?所有和EMP能力相关的谜团自发掘第一位超能力者以来,将近三十年还是两个字——无解。
  顺道一提,EMP学园只有国中部、高中部和大学部。因此,被发现有能力的国中以下的孩子们,在小学毕业前会尽量留在父母亲身边,然后被送入以上其中一个部门。我和小我一岁的若菜也是从附近小学毕业后,像小鸟离巢般地送入了这所鸟不生蛋的EMP学园。
  这里的学生尽是些“超能力者”或“魔术师”,还有各式各样奇妙的人事物。刚刚的巨大假海胆就是其中之一。EMP能力者彼此影响超能力,无意识间便会产生各种不明物体。大致上来说,这些不明物体对人类充满了敌意,采取的行动通常非出自于善意。
  对于这些忽然出现的不明物体,拥有多层头衔的学生自治会保安部对魔班都称它们为思念体、妖兽或邪灵。对魔班负责铲灭这些怪物。而宫野和茉衣子就是其中的一员。
  
  结果,走廊的清洁很快就结束了。
  原本紧闭门户的男学生们三三两两手持着清扫用具,纷纷铁青着脸跑出来集合。大家议论纷纷,说是看见春奈以极为恐怖的表情威胁大家出来打扫。春奈现在就站爱我后面监视着每个人。男学生们纷纷被迫自告奋勇开始努力的清扫起来。
  和大家一起清楚灰尘后,我回到房间。忽然间,茶杯、热水壶和红茶包在空中飞舞,开始泡起茶来,茶杯最后飘到我手中。最后是数颗方糖追了上来。
  虽然不想喝,但一想到要是惹春奈不高兴,怎么样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真是方便啊。要是茉衣子也有你这么细心就好了。呃,春奈小姐,请问我的茶在哪里呢?”
  逃离清扫现场的宫野自顾自地近来,环视房间内部。
  柜子上的茶杯发出喀喀声响,然后瞄准盘坐环抱着双手宫野的眉心飞了过来。一阵撞击声后,茶杯跌落在被拿来当作书桌的陈旧暖桌上。热水瓶则孤独地飘在空中,咕噜噜地倾注着热水。
  宫野边摸着头顶上的肿包,边喝着白开水。我则是默默地在对面啜着红茶。
  “到这房间来的客人只有白开水可以喝吗?真是太过分了。舍长先生,你应该好好教教你妹才对…这是我的蠢见啦。”
  “对死人讲什么都没用。”
  我勉强吞下甜死人不偿命的红茶。
  “我该说的都说了,她不听就是不听。”
  “就算死掉也要留在哥哥身边照顾他的妹妹吗…嗯嗯,这还真是有劲。说真的,我十分羡慕。”
  没有妹妹的男人里,十个有九个会这么说。
  “那就让给你吧,赶快把她带走。”
  “舍长先生,就是因为你摆脱不了她,才会到这所学校来的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国中部刚开始的时候吧。从她出现以来,已经是第六年了。都是那家伙,害我小学五六年级过得还不凄惨。”
  小我一岁的春奈死去时,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她在我和另一个妹妹若菜的眼前,被卡车碾过身亡。第二天成为亡魂的春奈就一直驱使不可思议的力量扰乱我的生活。早知如此,我何必伤心难过了一整晚。
  “你怎么不乖乖上西天呢?”
  <我才不要!>
  原本似溶解于空气中的春奈忽然现身抗议。她鼓着腮帮子滑到我身边。
  “嗯,真是太有趣了。喔,我不是指你们的互动,而是灵魂实际上存在这件事。其实,我否认灵魂的存在。”
  宫野用指甲敲着盛着温水的茶杯。
  “我可以理解意识从何而来。没错,就是大脑。所谓的意识,就像电流般来来去去于脑海间。可是春奈已经失去了肉体,她的意识到底是从哪里产生的?”
  春奈被宫野以观察白老鼠的眼神盯着,她吐了吐舌头踩到我背后。
  “我是这么想的,她的意识移动到某人的脑海中,超越了肉体的死亡。某人是谁?不用说,当然是舍长先生您的脑袋。也就是说,春奈活在你的体内。”
  “那么刚刚的假海胆又是怎么回事?自从我来到这个学校后,刚刚那样的怪物便层出不穷。我想,它们也应该拥有意识才对。”
  这些怪物应该是原始生成的物体才是…宫野频频点头这么念着,然后又如宣教者热烈地说:
  “像我们这种超能力者,在无意识间释放而残存的能源…那些思念提就是这些能源的聚合物。说明白一点,就是无意识的产物。所以它们毫无智能,只会单纯的破坏。但也因此,我们可以轻易地驾驭它。我们超能力者长时间共处于一处,与常人分隔两地,对一般人来说是件好事,我的能力也因此产生价值和意义。不过春奈和那些怪物不同,依我的能力恐怕无法帮上什么忙。”
  春奈白色的手腕伸向红茶杯,茶杯渐渐浮起。我伸手一接。
  “不用了,给宫野吧。我的血糖值已经够高了。”
  春奈赌气地撇过脸。已经泡开过的茶包非起,掉进宫野的茶杯。
  宫野说了声谢谢后,喝干稍稍染上一点颜色的茶水。
  “我真的无法理解。也许鬼魂的确存在于某个未知的世界。但对我来说,死亡就是化为乌有。要让无化为有,又需要某种特意未知的能源才是。你妹妹的灵魂还存在着,而且还保有意识…这种能源到底从何而生?”
  关于这点,我不是没有想法。但我不想让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换了话题。
  “你不觉得最近变多了吗?”
  “什么东西?你是说我的神性吗?”
  “你的神经性格要是再提升,大家就会抓狂了。我指的是思念体。我刚来的时候,一个月顶多出现一两次。现在几乎一个礼拜出现一次。光是这间宿舍,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学生人数增加,可能也是一个原因。从学生身上泄出的EMP能源越来越多,怪物也随之增量。”
  “对了,宫野。”
  “什么事?”
  “你可以回去了吗?春奈有点不耐烦了。”
  “好吧。”
  宫野干脆地起身,走门前又转过头。
  “嗯?这么说来,我为什么要跑到舍长的房间呢?好像有什么要告诉你…抱歉,我想不起来。既然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就再见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再叫我吧。”春奈双手在脸颊旁挥动着,以极为天真的表情目送脚步声喀喀作响的宫野。
  
  学生会长莫名的召见,就是假海胆事件发生后第二天的事情。

第一章
  这天早上,我如往常般,在闹钟响前三十秒率先被敲醒了脑袋。我恍惚地看着摇摇晃晃飞回书桌的闹钟后,起了身。
  闹钟这几年来都没发挥它原本的功能。我的确是醒了,也可以理解春奈极想强调自己的存在,但难道没有更和平一点的方式吗?再这么敲下去,总有一天我脑袋的某个部分一定会秀逗。以前,我 曾经试着跟她沟通过。结果第二天换来的是枕头的窒息攻击。
  记忆中的双胞胎姐妹是这么温柔可爱…我边回想边叹着气,手伸进了制服衣袖。胭脂色的领带飞过来,缠上我的衣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领带结还是打的歪七扭八。抗议只是讨打,所以我的领带从来没端正过。
  同寝室的室友,连窗帘都带走了(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原本宜人的清晨阳光变得极为刺眼。在阳光飞舞的尘埃间,灵体炫丽幻化登场了。肩上参差不齐的头发飘动着,脸庞流露出柔美的曲线,衬托绽放着嫣红的嘴唇。
  春奈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单脚着地转了一圈。
  虽然拥有双脚,想当然尔,春奈不可能像人类那样两脚着地。她总是漂浮在空中,身高约过一百五十公分。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另一个双胞胎妹妹若菜就是如此。我顺便问了体重和三围,不料若菜却往上斜着眼,一幅干你何事的口气:
  “你问这个干嘛?”
  这么反问我。
  <早安~>
  短暂的追忆结束,春奈又天真的笑了起来。她天真的笑容总是引发大大小小无数的事件。比如说去年四月,在中庭怒放的樱花却在一夕间凋零了。不用说,那都是春奈搞的鬼。
  <樱花和我,哪边比较漂亮?>
  春奈问我,我当场哑口无言。这种结果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春奈的白色水手服是我家附近国中的制服。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在这所国中上学了。不过也很有可能变成第三EMP学园的人。
  如果春奈没有缠着我,而在车祸现场成了地缚灵的话,或许那里早已成为美少女幽灵的观光胜地了吧?想想实在有点可惜。
  “喂,春奈。你至少也可以回到家的佛坛吧?那东西好像花了不少钱呢。”
  春奈穿透我的鼻尖、一张小脸靠得好近好近,然后回答:
  <不要!>
  
  学校宿舍严禁穿鞋进入,要出门得在玄关换鞋。在男生宿舍B栋作息的男同学约有一百五十名,所以一楼是一整排拖鞋鞋柜。睡眼惺忪的住宿生争先恐后地换鞋是常有的事,惟恐慢了一步就吃不到早饭。
  出了宿舍,就可以侵淫在森林特有的新鲜空气中。学校腹地大得夸张,几乎占据了一整片山头。再这样扩建下去,八成只会饱了某些人的荷包。
  学生们踱步于五月晴空下,身旁是三栋男生宿舍。我混于人群中,朝腹地最北边前进。途中夹杂着校舍,还有相反方向的女生宿舍在此汇集。一天三餐的时间都照规定,随意每次都会人马大塞车。和国中部、大学部比起来,高中部的人最多,这也是塞车的一个原因。发现EMP能力的最小年龄为十四岁,消失年龄平均约为十八岁,所以高中生占大多数。
  也因此,高中部校舍最为宽广。往下俯瞰,钢筋水泥的四层巨大H型建筑物全部都是高中部,H字中的横线则是连接走廊和特别教室。
  在走到大食堂的路上时,春奈一边在我的身后半空中滑行前进,一边捉弄着这所学园的新生。
  走过亮灰色的校舍,穿越连接走廊来到的地方是教室边的男女通用大餐厅。每每到了这个时间,总是极尽混乱之能事。餐厅内甚至比体育馆还宽阔,眼见所及尽是绵延不绝的长桌。看来学生的确增加不少,远远超过最初的使用预定人数。
  第四EMP学园的成立应该也是迟早的事吧?我边想着边拿着托盘走着。春奈紧紧跟在身后,所以大家纷纷走避,我才不至于和人群打肉搏战。
  我穿越身穿藏青色法兰绒制服的人海,来到配给餐点的柜台,厨房内负责烹调的女学生们如同布朗运动粒子般快速来回穿梭着,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令人感慨万千。(编注:悬浮于液体或空气中直径小于0.04公分的粒子会做连续快速而不规则的随机移动,这种移动称为布朗运动。)
  负责配给食物的一人利落地将食物盛进我的塑胶餐盘中,穿着烹调的其中一人看见我,投以一个微笑。
  “早啊~哥哥!”
  和漂浮在我肩边的半透明躯体一模一样的面孔。但她的头发比春奈短,还拥有真正的肉体,更有实感。若菜绽放着开了七分的樱花般微笑。不知是不是因为表情和动作有些孩子气,烹饪服竟然有些适合她。
  若菜眯着变成弯月型的眼看着我的背后,然后挥了挥饭匙说。
  “春奈也在啊。”
  若菜肩上的头发发尾如稻草般凌乱,据说是理容班女学生的实验牺牲品。她的发型就像是爸妈为了省钱,自己动手剪的小孩子发型一样。要是春奈的话,再就把发卷扔向理发师了吧。
  若菜边把柜台上的饭碗逐一排列整齐,边这么说:
  “宫野在找你喔,他刚刚来拿饭。我告诉他你还没有来在这里,他要我转达有事找你。看,他就在那边。”
  若菜用黏着饭粒的饭匙一指,长桌的那一边可以望见对魔班班长没睡醒的头。
  “他找我干嘛?”
  若菜模仿宫野的神情,大声的嚷着:
  “若菜!无论何时你总是这么可爱!不过也该考虑离开你哥了吧?……拜托,他弄错了吧!黏着哥哥不放的是春奈,不是我啊。”
  若菜的嘴唇像鸭子般吸着,其他五官则是一脸笑意。不管对象是谁,她总是笑脸迎人直到厨房忙完。至于笑脸以外的表情,从六年前春奈葬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
  若菜浑身散发出晒着太阳的猫般佣懒的气息,笑着说:
  “今天春奈心情不错喔?怎么回事?啊,我知道了。哥哥从昨天开始就一个人住了。所以只有春奈和哥哥两个人对吧?喔~”
  真希望她不要再乱讲这些会引人误解的话。
  在若菜旁边负责味噌汤的少女,战战兢兢地将容器递给我。
  春奈轻轻在身后移动,将半个身体嵌在柜台上、盯着她的手。昨天这位少女也负责配给餐点,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指头。只是因为如此,她就惨遭被空中飞舞的勺子海扁一顿的命运。真是可怜。
  春奈冷冷的眼神落在可怜少女不停抖动的双手上
  <……>
  “噫~”
  少女惊恐地张大眼睛,吓得缩成一团。我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因颤抖而被拍动的豆腐味噌汤,然后慎重的道了歉。
  “真的很抱歉。”
  少女仿佛受到高压电流般夸张地放开手,然后在脸前拼命摇动双手和头。似乎要告诉大家她真的没碰到我一根汗毛。
  若菜沉稳地笑着,用平常的口吻说。
  “笨春奈~你不要一直这样吓唬人家嘛,没有人会抢走你的哥哥啦。我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哪一点好?”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跟着其他菜色的队伍,陆续拿了盛有鲑鱼排和生蛋的容器。
  若菜将饭碗递给我,途中还像只不情不愿的小猫般忽然松手。饭碗自空中慢慢降下,安安稳稳地坐落在托盘里。
  看见这一幕,又让我想起她们两人像小狗般一起玩耍的那些日子。若菜和春奈就如塔罗牌中太阳里的一队天使般惹人怜爱。但是现在,一个变成爱作怪的孤魂野鬼,另一个则完全无法理解哥哥的魅力,成了毫无审美观的傻丫头。真是可悲没道理到了极点…这股闷气也只能化为叹息了。我吐了一口气,好掩盖这份郁闷。
  <怎么了?>
  “什么啊?”
  不愧是双胞胎,连想的事情都一样。她们同时出声问我。
  “没事啦。只是在想这煎鲑鱼是不是盐腌过的,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加酱油啦。”
  若菜尖了嘴……
  “是~喔~?算~了~那是新卷鲑啦,应该蛮咸的。”
  “谢谢你的情报。”
  “春奈啊,你不要老是黏着哥哥嘛。偶尔来帮帮忙如何?你的能力这么好用…”
  <咧~>
  在旁边飘动的、死去的妹妹用手指撑开一边眼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真是的,咧~”
  活着的妹妹也以同样的动作回敬。
  虽然是极为温馨的一幕,但我似乎听见等着觅食的队伍发出不自然的咳嗽声。我决定赶紧撤退。
  原本期待春奈会持续扮鬼脸游戏,正打算蹑手蹑脚偷溜时,春奈丢下一句《若菜是大笨蛋!》后,又再度飘向我的背后。
  不知是偶然还是蓄意,宫野旁边的位子没有人坐。
  大部分学生都穿着法兰绒的制服,唯有他一身毫无污渍的珍珠白、无所谓地吃着早餐。只看他坚挺的鼻梁和脸部构造的话,活像是犍陀罗美术里的佛像。偏偏那副古代佛像般的笑脸坏了事,整体饿感觉变的相当怪异。好好的希腊风格打扮被他破坏殆尽,一点感觉都没有。(编注:公元1至6世纪流传于犍陀罗地区的佛教美术,深受希腊雕刻或希腊化的罗马雕刻的影响。)
  如邪恶佛像般的宫野将筷子朝天一比划。
  “舍长先生!这里有位子喔!坐下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坐在散发着疯狂科学家味道的黑魔术师身旁,放下托盘。
  宫野将酱汁倒入味噌汤和生蛋混杂的饭碗里,倒握着筷子用力乱搅和一通。坐在对面的男学生用一副恶心的表情移开了眼神。
  “春奈!无论何时你总是这么可爱!不过也该考虑离开你哥了吧?嗯,你的能力非常适合加入对魔班喔!要不要善加使用你那卓越的能力,一起维持学校的安宁和平?”
  忽然挺出身子的春奈歪着脖子,一脸藐视地看了宫野后,对我投以一个微笑。她渐渐朦胧了身影,然后似融化于空气中,消失了。可能是觉得跟他对话实在太愚蠢了吧。
  “直接说结论吧!我得向你好好赔不是!”
  这是赔不是的态度吗?宫野傲然的挺直了身子。面对他的诸多小动作,我懒得一一回应。我仔细想想可能的因素,说了:
  “你要赔不是的事情太多了,是指哪件事?是305号房的门吗?他们两人修门修到半夜,要道歉去和他们说。还是校园里的巨大盐块?运动部和园艺部的人已经来抗议了。虽然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来向我吐苦水…还是说,上个礼拜拖鞋鞋柜因不明原因全数损毁,凶手就是你吗?”
  “每件事我都有印象。不过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宫野边将染成恶心色彩的白饭送入口中,边皱了眉头。
  “舍长先生,今天的早餐真难吃。”
  “我想也是吧。”
  要是我一状告到负责厨房伙食的女生们那边去,也许她们会替我处理掉这个笨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宫野在她们面前再说一次刚刚的台词呢?我边想着边肢解鲑鱼。负责伙食的女学生们轮番到厨房工作,不是因为什么职业歧视差别。只是单纯因为若由男同学来负责,端出来的东西可难以下咽。而且这些女学生非志工性质,可以赚取打工薪水。这样看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宫野单手持七味粉、不断地上下摇晃,直到下面被盖住看不见了为止。
  “啊~我要说的是…时间是昨天,地点在高中部校舍四楼的连接走廊。我记得应该是傍晚吧。就是从集合场所赶到宿舍去消灭思念体的时候。我偶然间遇到学生自治会长。他看我要去B栋,要我代为转达。后来我完全忘了,到今早刷牙时才想起来。为什么刷牙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人的记忆构造真的很奇妙,实在令人折服啊~”
  “只是因为你粗心而已。转达什么事?”
  “嗯嗯,他要你今晚八点到自治会长室。”
  “……所谓的今晚,指的是昨天晚上吧?”
  “看来是这样没错。”
  “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能怎么办?”
  “因为时光无法倒转,所以你应该知道无可奈何。”
  “宫野。”
  “什么事?”
  “可以让我揍一拳吗?”
  “我拒绝。”
  先不管这段毫无结构的对话,我开始沉思。
  学生会长。我记得他的名字,但想不起他的长相。以前曾经在什么活动远远的看过他一次。宿舍不同,关于学校的事也毫无交集,自然没交谈过。
  到底是什么事?
  “会长竟然找上了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如果是写悔过书就可以解决的事,我会默默地在心里为你祈祷。不然顺便帮你消灾解厄好了,我会算你便宜一点的。刚好最近进了一只活跳跳的猴子。”
  “你都没受到学校处分,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轮得到我写悔过书?而且我也不想用恶心的活祭品来消灾解厄。”
  “对了,你知道最近外面世界掀起了一阵骚动吗?”
  这家伙还是一样,从不听人讲话。对话就像投球练习。球飞到相反方向的话,对方是怎么样也接不到。
  “看来不止学校,连外面的世界也像昨晚那样有思念体作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终于停下了筷子。这家伙难得投了个好球,正中要害。思念体只会出现于EMP能力者所在之处。他们能保持原有的状态,就是靠超能力者散发的残存能源——没错。思念体在超能力者聚集的各处EMP学园里,才能够实体化。
  不过如果是我旁边这个一身白衣、又爱惹麻烦的魔术结社首领可以要这么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呢?”
  “嗯。”
  宫野大口吸着光看就倒尽胃口的饭碗里的食物,连咬都不咬就吞了下去。然后说:“你听过PSY网络吗?”
  话题又飞了十万八千里。
  “什么网络?”
  “Psychic·Network,通常称为PSY网络。详细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但在拥有特殊感应能力的人之见像是相当著名的网络。”
  特殊感应能力的人,是指超能力者吗?常见到的女生宿舍舍长就是超能力者,脸蛋和身材一流,个性确实差劲到不行。每次撞见时,总是偷看我脑袋里在想什么,然后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是个超级坏女人。要不是因为得参加舍长会议,我根本不希望遇到这女人。看来她应该也没什么朋友。
  “然后呢?”
  我又问。宫野回答:
  “没有啦,只是忽然想到而已。没什么特别意思。”
  宫野正大快朵颐光看了舌头就会麻痹的恶心食物,接着又将筷子直直指向我。简直无视用餐礼仪,而且大大地引起我的不悦。
  “这件事,我跟你说真的。”
  那刚刚说的又是什么?
  宫野很正经的说,但在我看来就像因蛀牙发作而脸部抽搐。他卖个关子,说了:“小心一点。”
  就这一句话?只见他又将头埋进恐怖的饭碗里,再度奋战。
  “要我小心什么?”
  “很多东西。”
  “很多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都不听人说话的吗?”
  不听人说话的是你吧。
  我正想着要怎么反击这个笨蛋,将头一缩。这时从背后传来一股震耳欲聋的女高音。
  “高崎先生。”
  我一回头,一名可和乌鸦配成一对的全身漆黑少女手持托盘站在那。她的睫毛长得惊人,好似一圈眼线般包覆着双眼。少女眼里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和光芒,狠狠地瞪着宫野。茉衣子张开似涂了小鸟鲜血般的红唇说:
  “听这个烂铁槌头班长讲话,简直是愚蠢至极,浪费时间,无聊到了极点。请你不用理会他。放心吧,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这个对魔班班长边大口嚼着似乎沾了毛发的食物,然后对着学妹抬起了半边眉毛。
  “茉衣子,你说的烂铁槌头到底是谁?我实在不能理解。姑且不论这件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的话是假的?本人宫野秀策虽然不肖,也许有误会、记忆上的疏失或错失什么情报过,但我很确定我绝对不会说错话。”
  “基本上,班长这个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这样的人越是找借口,越是难以信服。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存在,而且本人竟然还没发现这个事实。伟大的莫非博士也曾说过,一个有错误的问题,它的答案必定包含错误。以你为例,从头到脚都是错误的话,说出来的话也必定错误连篇。不过班长你刚刚说的话只有一句是正确的——不肖。还有请你以后叫我不要直接喊我的名字好吗?要说几次你才会懂?”
  “你说了很多次吗?”
  “我没数怎么知道。不过应该比你的脑袋皱褶数还要多。”
  “如果要这么算的话,那我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每一秒都得被你念一次才会出现这个数字。我虽然从没剖开自己的脑袋,但里面的构造,我很确定,里面是满满的皱褶!我甚至可以拿已故的爱因斯坦老师来作证!将来我迎接死亡时,我也要效仿先人,将我的脑保存于福马林里。嗯,这得先写遗书里才行。”
  “博士现在应该在天国苦笑着吧。”
  “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是在讽刺。”
  当我正聆听这对对魔班夫妇相声时,餐厅天花板垂下来的扩音器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还夹带着一段广播员的咆哮啊:
  “当当当(人发出的声音)~啊啊~这里是第三EMP广播中心,为您传达紧急事态~嗯,我要讲什么啊~?喂~有坂~不是写了一张纸吗?保安部的……嗯,对了……呃~就社团教室一楼‘最终定理解读研究会’的社团教室前确认发生思念体,代号为查奇。请附近的对魔班放下手边作业,遵照第一次特例及早对应行动。以上完毕,当当当~”
  宫野听闻立即站了起来,夹带这膝盖撞到桌子的巨大声响。
  “光明寺,事件发生了!刻不容缓,现在就走吧!”
  “不用我们出马,也有其他优秀的成员正前往现场吧?而且我还没吃完呢。一天三次适度的饮食有助美容及健康,还能活化脑细胞。所以,请你慢走吧。”
  “光明寺,没想到你偶尔也会说出这么无聊的笑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想这都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受到别人的感染了。”
  宫野从旁边强行夺走茉衣子手上的托盘,粗鲁的丢在我面前。
  “别客气,舍长先生。光明寺请你吃饭,吃吧!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得先走了。再会吧!再见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吃剩的也可以带走。吃吧!”
  宫野一把抓起茉衣子的黑色衣袖,然后在穿梭在混乱的餐厅桌椅中朝出口扬长而去。
  “你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宪法或许可以担保。但是以你的主观意识限制我的自由,想都别想!”
  “哈哈哈!敌人出现,就要赶紧歼灭!所有的行动原理,就是这么简单,走啦!”
  “啊啊,我的碳水化合物和氨基酸…高崎先生,它们真的会进了你的肚子吗?”
  似切割金属般尖锐的哀嚎渐渐远去。我目送强行被宫野带走的长发魔女,观察了放在旁边的早餐内容。饭碗里约三分之一的白饭,只剩下蛋黄的蛋,半条煎鲑鱼,最大的问题是宫野丢下的饭碗里谜样的浓稠物。叫我吃这个,简直比惩罚游戏还残酷。
  啰嗦的两个人终于消失了,我总算可以安心的吃一顿早饭。这真是今天醒来最幸福的一件事了。此时我完全忘了学生会长。如果是重要事情,总有一天会再找上门吧。
  我将容器放在收柜上,第一堂课的钟声开始响起。
  
  这所学校没有早晚的辅导课程。别说是班导,连老师都少的可怜,少到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面对拥有奇妙能力的一群学生,普通的老师怎么样也不可能对他们挥动爱的教鞭。因此这所学校少数拥有教职员资格的老师以前EMP超能力者。和学生数量比起来,少得不成比例。不可能每班都有一名老师,更别说是每堂课不同老师。所以学生通常是透过荧幕接受远距离教学。
  这样的教师人数,依学生未来规划而分班的制度在此是绝对无缘。在同一个教师里上着不同科目的例子是屡见不鲜。
  授课中,学生都是各自操作接收器选择符合自己规划的讲义,然后戴上耳机面对荧幕彼方的教师听课。
  当然了,想跷课的话,爱怎么跷就怎么跷。点名也只是刷ID卡而已,所以事先拜托代刷的话便万事OK。不过数月一次的学力测验也和外面世界一样,照常举行,所以考得太差也不是件好事。若EMP能力消失的话,在这里念书也毫无意义了。届时虽然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但转学考必定会让人吃不少苦头。
  总而言之,考虑到未来的话,就不该只追求眼前短暂的快乐,该好好念书才是。这残酷的现实活生生的摆在所有学子的面前,也是不管哪所学校皆有的必然真理。
  “话虽如此…”
  我环视总是只有三分之二满的教室内部,嘴里念着。从来没看过这间教室坐满学生过。只有吃早饭的时候,餐厅才会人满为患。真想早日脱离这里,过正常的学生生活,过正常的学生生活。虽然不平,我还是乖乖的来上课了。
  我靠着桌子戴上耳机,从选单画面选择科目。第一堂课是现代国语。画面背景是臭老的高龄教师,我将讲义画面叫了出来。
  现代国语课程如催眠术般,我拿触控萤幕笔不断戳着老师的手背,试图击退睡魔。撑完第一堂课,我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时……
  “高崎,有客人喔。”
  从厕所回来的同班同学叫我,用大拇指指向教室门口。
  “你那个有实体的妹妹。”
  在走廊上等着的,是早上才见过面的若菜。参差不齐的头发柔软地抚动光滑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笑意伫立在走廊上。
  “我刚刚遇到真琴喔。她要我传话给哥哥;嗯~她说请你到学生会长室一趟。你做了什么吗?”
  来得太快了吧。而且不是会长,还是那个家伙,缟濑真琴。吃早饭时偶然想起的那个超能力感应者。这是偶然吗?一定是的。这么说来,她担任的不只是女生宿舍舍长,在学生会也是一名书记。然后若菜打开捏在手里的纸条。
  “她要我一字不漏地告诉你,所以我记下来了。我要念啰。嗯~现在立刻到学生会长室来~白痴~上什么课,别管它了~赶快过来。你这个……”
  若菜忽然有些迟疑。
  “你这个……超、超级大变态加白痴~本姑娘正在叫你,赶快过来听到没有~你这个…烂…人…呃呃…”
  若菜红着脸,我拿走她手上的纸片,读起上面的字句。圆圆的字体显示了写字人的个性。重点是,转达的主要宗旨只有最初几行字,剩下的都是不堪入耳、令人无法阅读到最后的肮脏字眼。
  我可以想象,真琴边奸笑这边细说广播禁止用语时,观察若菜笔记时习惯而喜悦的表情。
  “她干嘛找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不知道。我在教室前碰到她,她叫我这么跟你说。”
  “真是辛苦了。”
  无论是真琴或是若菜都辛苦了,一年级教室就在夹着中庭的对面校舍里。这家伙的班级在一楼,而这里是三楼。如果刚刚上了第一堂课,那真琴就是故意走到一楼,然后让若菜写了这一串脏话。
  <真是无聊。>
  “是啊。”
  若菜就像受到惊吓的猫般转动着眼睛。
  “嗯~真琴总是做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之前她还跟中庭里的银杏树说教呢。什么一年至少要结两次果!振作一点……之类的话。该不会是因为茶碗蒸里没放银杏的关系吧?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第二堂课的钟声响起——但钟声的音色忽然变了调。那是广播室的插播。一股清晰的女子声音透过全馆的扩音器以极快的速度播放着。
  紧急插播。
  ‘叮咚叮咚~这里是EBC。高中部南方校舍三楼通道,二年六班前出现思念体。威胁危险等级D-4。请周围的学生立即避难,对魔班员火速至现场对应。以上完毕,叮咚叮咚~。’
  插播很快地结束了。早上才刚讲过,现在又讲一次。需要这么紧张吗?思念体出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内心的抱怨,让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眼前若菜身后的那一边,我看见在走廊上的学生睁大了双眼、愣在原地。高中部南方校舍三楼,就是这里。我们二年一班在这栋校舍的最尾端,六班则在相反方向。
  远远的走廊那一端,灰色的天花板上黏着一片黑色的影子。
  “什么?”
  转身的若菜看见那团影子,平稳地说。
  如墨般的二次元平面黑影。它稍稍抖动身子后,暖身完毕似的开始攀附在天花板上,唰地一声冲了过来。
  好快。
  影子跨越每个人的头顶,学生吓得眨眼抬头看着。
  随着黑影的接近,形状越来越清楚。像是人型的剪影。披着略长的披风,手持巨大镰刀的、没有厚度的人影。
  他无视于天花板凹凸不平的构造继续移动着,就像一张被剪下来的黑色色纸。思念体无奇不有。有人也许会对这样的存在感到新奇,但我却对这样的新奇现象感到厌倦。
  啪地一声,我的衣领产生静电火花。春奈在背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哇,好奇怪喔。”
  若菜像看到珍禽异兽般,傻傻地笑着。
  原本以为黑影跑过去后,便会直接出了校舍。不料这黑影却定在我们正上方,再次蠕动了身子。数秒后像吹了气球似的实体化,然后轰然从天花板掉下,站在走廊上。
  若菜以平缓的口吻说出极为天真烂漫的感想。
  “好恶喔!”
  看来这思念体为了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故意化为死神的形象。披着长披风,高大的身躯和其他象征死神的形状。不过黑影虽然立体化,仍然是一片漆黑,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平面看板而已。
  这家伙慢慢挥动大镰刀,瞄准半张这嘴的若菜的脖子,一挥。
  静默的一击。有的只是一片青白色的火花。如剪影般的黑色镰刀在离若菜表面十几公分的地方弹开了。
  “哇,吓我一跳。”
  若菜呆站在原地,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而且还有余力发表感言。这一对双胞胎——若菜也和春奈一样拥有相似的能力,在身体周围张设最强的物理或精神保护障壁。以防御力来说,若菜还比春奈高一些。但若菜却完全不用来攻击对方,也许是个性使然吧。
  不论如何,任何攻击对我的双胞胎妹妹都是枉然,这是不变的事实,也不需要担心。这死神家伙也挺难缠的,这下将镰刀对准我了。
  <这家伙干嘛啊?>
  有些恍神的春奈双手缠着我的脖子.
  <快走开啦你!>
  春奈的手掌产生磷光的那一瞬间,仍高举着镰刀的黑影死神以极为夸张的动作退至后方墙壁,就像和十吨卡车对撞般。黑影不分天花板和地板,四处弹跳,然后到走廊下正中央、直直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停止。本以为会躺下去就没事了,没想到黑影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唉,烦死了。”
  从身旁闪过无数的萤火将一半的黑影炸裂。死神仍然无言地跳着惊恐的舞步,渐渐融化消失于空中。
  我看了看站在连接通道下某一角落的黑衣少女的面孔。那宫野的拍档,光明寺茉衣子的苍白面孔。
  “这可不是高崎一族全员到齐吗。看来我们不用急着出场了。有你们在,根本是天下无敌到令人嫉妒的程度啊。我们急急忙忙的跑来,简直是白费力气了。哥哥是木头人,妹妹是善妒的幽灵和老是在发呆的傻姑娘。唉,看到你们这样的组合,我的腹部不禁要绞痛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茉衣子单手插腰,摆出姿势故作优雅地笑着。在我旁边的春奈间她极为挑衅的笑意和嘴角,也不禁尖起嘴皱了眉头。
  “茉衣子,谢谢你。”
  若菜笑嘻嘻地握着茉衣子的手,摇来摇去的。
  “茉衣子你真的好帅气喔!你一直都是这样对付这些奇怪的妖魔鬼怪啊?真的好厉害喔!好厉害好厉害!”
  “这、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被你夸奖我也不觉得高兴。”
  茉衣子不知为何开始往后缩,甩开若菜的手。然后莫名的瞪了我一眼说出她的经典名言。
  “祝你们好运,再见。”
  茉衣子丢下一句话走了。长长的黑发拍打着走廊的一角,然后随着移动被拖了回去。这家伙,走人时手脚特别快。
  “嗯……茉衣子好冷淡喔。我每个月都让她剪头发,她还这样。啊,哥哥,我再不乖乖上课学分就不够了。拜拜~”
  若菜甩甩剪得乱乱的毛发,踩着小碎步离去。说真的,我松了一口气。我回到教室,才又回想起来。
  我得到学生会长室一趟。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11-30 23:40 编辑 ]


第二章
  学生自治会室在四楼,也就是高中部学舍的顶楼。这楼层还有其它会议室和对魔班集合场所,没有任何一间授课教室,因此常显得冷清,也是第三EMP学园中气氛最为特异的一个楼层。出没在此的人通常不是普通角色。就连我也很少来到这里。而会长室也是第一次拜访。
  这所学校没有校长室,却有学生会长专属的房间。按常理来看的确不太正常。
  上了阶梯后,我左右扫视找到会长室门牌的位置。我得左转。我走进亚麻毡铺设的通道,从窗户望见以小跑穿越中庭草皮的宫野和茉衣子黑白双人组。
  宫野的白衣衣袖被吹拂着,一脸恶佛相。他以机器人般的僵硬步伐快跑着,后面怎跟着扑克脸的黑衣女孩。
  真是忙碌的两个人。
  宫野一定是基于兴趣才会去驱除那些妖魔鬼怪。而茉衣子很明显地就是和班长不合。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宫野身后的样子,搞不好他们会是一对最佳拍档。总是带给他人精神负担的男人,配上拥有坚毅自我的女人,的确是绝配。
  我继续想着这些不负责的问题,持续往前走,来到了通道尽头的会长室。我敲敲冰冷的四角门。
  “请进~门没锁啦!”
  一副轻佻口吻的女性声音响起。又是一个我不太想打交道的家伙。我的周遭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人?我一边怨叹着这世界的不公平,一边打开分外坚固的木门。顿时一股草木的芬芳流泄出来。
  从入口到里面的窗边,难以数计、翠绿又旺盛的盆栽杂乱地被放置着。拥挤到甚至连人都无法行走。我并不熟悉花草的名称,根本分不清楚。只知道待客玻璃桌上的肥厚叶片是橡胶树的一种。
  没想到室内竟然能养这么多盆栽,而且还极为茂盛。不过,学生会长室为什么变成植物园?
  进入房间后的正对面,绿意中透着阳光的玻璃窗前可以看到一张豪华的大书桌。上面摆着三角锥名牌,写有鲜明的六个字‘学生自治会长’。但是桌前却没有任何人。
  “嘿,小由季~我在这里!”
  在被观赏植物包围的房间正中央,一张待客用的沙发中伸出一只手对我招招手。
  我拨开室内茂密的枝叶前进,缟濑真琴双腿交叠这躺在两人沙发上,高举着双手。
  真琴将茂密的长马尾充当枕头。她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以女人来说极为袖章的身体穿着制服,她就是邪恶女神的雕像。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应该就有一人像她这样。
  “随便坐啦,当自己家。”
  摆着过于随便的姿势,真琴露出了充满浓浓调侃意味的邪恶笑容。如果猫追老鼠追到穷途末路的地步,那只猫应该也是这么笑着。我在玻璃桌和橡胶树中间坐了下来。
  “会长在哪里?而且,他为什么要找我?告诉我吧。”
  珍禽倦怠地起了身,然后用力地将桌上的盆栽放在地上,中心坐好。接着如猫般的睡脸又绽放出有所企图的笑容说:
  “昨天的事是我的失误。竟然叫宫野那个蠢蛋帮我传话,是我太傻了。抱歉喔,你可别在意,小由季。”
  “是加由季。”
  我修正她的话,皱了眉头。不是会长要宫野传话的吗?为什么要由她来道歉?
  正当我要开口时,真琴说话了。
  “是谁叫的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
  我不禁咋舌。混账,思考又被解读了。
  “我没有解读啊。”真琴平稳地说着。这点小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不使用能力也一清二楚。人类其实是很容易剖析的生物。“
  骗谁啊。第一次见面时,当场就坦荡荡地说明自己的能力。“我是超能力感应者,所以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想些有的没的。”说完便满脸不怀好意笑容的女人,又是谁啊?
  “就是我啊。”
  真琴说。连这个都是用猜的话,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名侦探了。
  “有什么关系嘛。”
  真琴呵呵呵地讪笑着,很故意似的慢慢交换一双长腿的上下位置。
  我试着在脑中想象一件件扒掉真琴衣服的情景。先剥掉她的法兰绒外套,拉下她的裙子,然后扯掉她的领带和衬衫。是上面还是下面先曝光呢?我观察站在眼前奸笑着的真琴。
  但她依然不动声色。
  “我说你啊,”真琴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现在真的美食用能理解读你的思想。我不会这么没品,也没有窥视变态的望向世界之类的坏习惯。嗯嗯,不过我并不讨厌你那扭曲的精神波。我最喜欢的是若菜。她的精神不会表里不一,说的和想的永远一致,真是率真可爱的孩子。”
  真琴总是到处发表自己的超能力,毫不避讳。而且喜好解读完他人心思后冷嘲热讽一番。与其被她剖析后便闪的老远,倒不如设法永远不要撞见她。真琴这家伙,从某个方面来看也是怪可怜的。
  “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要读取你的思想,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因为你后面的鬼魂会张设各种精神防御护墙来阻挡我的感应能力。也罢,依我的能力要突破这层护墙,再简单不过。就像在无车乡间道路上闯红灯一样地轻而易举。反正我也不急在一时,也没必要闯红灯。如果对面有个老爷爷倒在路上的话,我倒是会冲过去就是了。”
  “……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有时才找你了。对了,你喝咖啡吗?来访的客人,我一定会献上一杯好咖啡给他们。”
  你要泡我就喝。总不会下毒吧。
  真琴的身影消失在屏风的另一端,过了一会端出耐热的玻璃咖啡壶和设计庸俗的咖啡杯出来,咕噜咕噜地倒了咖啡端给我。没有砂糖,也没有其他调味。似乎是要我直接喝下去。
  我喝了一口,不禁开始怀疑咖啡是否有下毒。这简直就像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泥水,让人难以下咽。
  “很像泥水呢吧?”
  真琴站着观察我的表情,说了:
  “因为咖啡机有点问题,磨出来的咖啡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曾经说过要会长买新的,但是拖了好久就是没下落。为了能够让会长知道非换不可的严重性,所以我不断地端泥水给访客品尝。怎样,很难喝吧?”
  我将装满加咖啡的杯子放回桌上。总是加了太多放糖的春奈红茶,在此时变的可亲起来。春奈自从进来这房间后倒是变的很安分。
  呵呵。真琴坏坏地笑着以碰得到肩膀的近距离在我身边坐下。
  真琴的身体一经触碰到我,但春奈还是没出现。也没有任何杯盘飞舞的现象。
  “话说回来,你这段期间可以独占两人房对吧?喔~真不错。你可以毫不忌讳地躲在房间和可爱的妹妹作伴了。呵呵,恭喜你了……大色狼。”
  她的食指妖魅地在我的大腿上画着圈——一个人脸。我拨开她的手。
  “你这是干嘛?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难喝要死的咖啡吗?而且还故意让若菜将那些跟性骚扰老爹一样的下流台词!特地要我跷课过来就是为了证明我是个白痴是吗?原来如此,那我可以先回了吧。”
  “等等嘛。反正你都来了,要不要先听完我的故事再说?”
  真琴伸手锁住我的左腕……
  “是的,那时我还是个纯真污垢的少女,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某天我如往常搬到小学上课,忽然间脑海传来几千几百人的声音。我真的快吓死了。上课的时候也是,明明只有老是在讲话,但我却听到教室里所有人的声音。不过这时候聪明的真琴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使人心底的声音。我从以前就很聪明喔,这样考试的时候就可以尽情作弊了!只要专心听功课最好的同学的答案就OK啦!太棒了!”
  真琴用和若菜尺寸完全不同的上半身积压着我,在我耳边喃喃说着。我则是往相反方向歪着头。
  “而且啊,我那是真的好纯洁喔。我把我可以解读他人内心的这件事,都一股脑地说出去了。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天真呢。刚开始有些人不相信,但在我依依说出他们的心事后,想也知道他们的反应。”
  真琴一边玩弄着长马尾的发梢,一边继续说:
  “植物就是这一点好。它就在那里,非善非恶,是最中庸的存在。被植物包围,我感到很心安。人类肮脏不堪的邪恶思想和杂念都能暂时被隔绝在外。”
  “原来这简陋的丛林是你的兴趣。多亏会长居然可以不吭一声。”
  “是啊,会长体谅我这个书记,知道我需要这些精神安定剂。这个男人还算不错。”
  “我第一次听你称赞男人。”
  “哼。我对男人已经失望很久了。和一个女人亲热的同时,还可以向着另一个女人,男人就是这种生物。你说是不是?现在,你是不是正想着身后可爱的背后灵?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真琴不等我回答,便以不像是女人的力量紧紧握住我的手,从撩起的裙摆渐渐引导至她的大腿内侧。真琴的体温意外地温暖,让我顿时有点迷惘起来。
  “快住手笨蛋!”
  “呵呵,真的要我住手?你对妹妹以外的人都没有兴趣吗?让我帮你导回正途吧。啊啊,糟糕。我真的有感觉了。”
  真琴的双眼水汪汪地、闪着一样的光芒注视着我。她握着我的手指轻轻拨弄我的肌肤,鼻尖贴近我的脖子。我打了一个冷颤。
  “喂,春奈。这个时候你真的该出来了。不同客气,赶快狠狠教训这个色女人吧。”
  啪地一声,白色的身影出现了。她以坐姿出现在我的右边,很难得的衣服毫无办法的表情。看她扁着尖嘴的模样,和若菜简直没有两样,令人更加难以分辨。
  <这个人好可怕。>
  可怕?你是说真琴吗?
  <她是敌人。>
  敌人?谁……谁的敌人?
  <我们的敌人。>
  真琴伸出脖子看了看春奈,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么了?嗯?不想哥哥被抢走?呵——”
  春奈半张着嘴的白色脸孔愈发苍白,透明的身体闪动这,仿佛随时随地就要消失。
  “在黑暗的房间里,你和妹妹的灵魂在做什么?什么?你说你们是兄妹,不可能?好色喔~煽情下流到说不出口吗?嗯?说说看啊?”
  “你倒想干什么?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对我性骚扰吗?叫律师来,我要告你。然后让我回去上课。”
  “那当然是不行的啰,傻瓜。我的事情都还没讲完呢。你这个下流的恋妹癖。”
  真琴忽然松了身子,倒在我的怀里。
  “对不起…”
  真琴以稍稍嘶哑的语调说:
  “其实我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请你了解…如果要问为什么我要倒在你怀里呢?那是因为……”
  她坏坏地笑着。
  “我·想·整·你!呵呵呵—”
  这个女人情绪相当不稳定。不,应该说是脑袋里的螺丝少了两根,然后像疯女十八年似的大搞破坏。
  “喂,你的手要摸到什么时候?我要收钱喔。讲清楚,我可是很贵的!”
  “是你抓住我的首要我摸进去的吧。”
  我试着不要发飙,婉转地说。
  这个头壳坏去的超能力感应者,缟濑真琴。在EMP能力发作当时,也许真的就像她所说,是个纯洁无知的少女。这么小的年纪,在瞬间被迫聆听周遭人最内心深处的想法。的确会是很大的打击,可以想见幼小纯真的心灵负担之沉重。就我所知,真琴是所有感应能力这种能力最强的。和她面对面的人,想法完全无所遁形。当这股能力变得无法控制的时候,精神上的创伤可想而知。看她个性再怎么扭曲古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人之常情。应该说,值得同情。
  真琴漆黑的瞳孔如昂宿星团般闪烁这,魅力十足。
  “呵呵呵~”
  从喉咙轻轻发出的蒙蒙笑声也是,调情意味浓厚。小嘴透着如瓷器办学白的牙齿。忽然间我有一股一亲芳泽的冲动。突如其来的欲望吞噬了我。我将空着的右手伸向真琴——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我中计了。她控制了我的精神。
  <不可以!>
  春奈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我的右手握着拳头,然后不听使唤地往头部狠狠一挥。这一拳实在太过意外,所以格外地痛。
  另一股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唉呀~小春,你想反抗吗?防御比入侵困难多了,对吧?想抵抗我的超能力?看你有多少能耐…嗯嗯~小由季的精神波果然美味,真是太性感了~呵呵呵~>
  两股声音和情绪互相冲击,我的脑海开始产生杂讯。喀喀作响就象电线走火般。啪啪啪地又像点燃的线香。我开始一阵晕眩,由黄灯专为红灯。
  拳头紧闭着又不打开,不断地挣扎反复。我抖着右手,被迫伸向真琴的胸口。
  春奈的焦虑硬生生地闯入我的脑海。强烈的精神波驱使着我的身体。无论我怎么挣扎,推到真琴的欲望仍然不减。真琴的魅力令我无法喘息。糟了。
  <这就对了嘛,顺从你的欲望就是了。我可是很乐意的。要不小春,把我的身体借给你好了?这样哥哥就可以和你一起缠绵啰。你觉得这个提案如何?>
  听到这番话,动摇的不只是我还是春奈,我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露出虎牙的真琴笑着。我的右手放上真琴往后倒着的脖子,然后拉开她绑着衬衫衣领的绸带。
  情况越来越不妙。
  被真琴我住的左手擅自往裙子里移动。我的手已经完全脱离中枢神经的掌控,连官能众数都被占据。两股不属于我的思绪在我的体内交战。面对真琴强大的意志,春奈的抵抗就如玩具枪般无力地打在数层重装甲上。
  <乖乖地顺从你的欲望吧。禁欲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强烈的精神波峰而至,不断地骚动我的脑髓。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真琴如激光手术刀的欲念切割着我的理性,不断地入侵脑细胞。春奈死命地已精神波防御,设法阻挡下来。我想要真琴,无法克制。
  不对。
  我不该同情她,因为对手是真琴。她变流露出惹人怜爱的天使微笑,一边以挞伐对方的精神为乐。没错,如果不是如此,她就不再是那个邪恶的真琴了。绝对是如此。
  我快被巨大的欲念淹没。正当我涌出无助与抵抗的思绪时,一股男人的声音响起。
  “到此结束吧。”
  有人坐在学生会长的位子上。
  “这场戏很精彩,不过稍嫌冗长。缟濑,住手吧。”
  那是一道听不出年龄的声音。也许是窗户背光的关系,对方的脸显得有些阴暗。人影的手指在桌上交叠着,带着毫无情感的语调说话了。
  “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好啦~会长。下次再拉到他到我的房间继续下一回合。哎唷,对不起喔,小春~只是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啦。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兄妹闹起来而已。真的对不起啦,不要一副快哭出来的脸嘛~”
  头盖骨内部隆隆作响的意念消失了,身体也恢复正常。我试图冷静地将真琴大腿间的抽离,然后靠在待客沙发上吐了一口气。累死了。
  在我身旁的春奈,摇晃着如透明度极高的潮水般的身体,眼睛向上睨着真琴。明明是个鬼魂,竟然还泪眼汪汪的。我极想直到她眼泪滴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纯乃却先一步溶化于空气之中。
  <大笨蛋!>
  真琴将手凑近我的领子间,拉了拉领带。
  “邋里邋遢的不好看,再重打一次领带吧.然后把我的绸带还给我。”
  真琴动作极为粗鲁,不知是在打领带还是在执行绞首刑务。总是歪着一边的领带变的挺直起来。领带若有意识,相信在此时也会感到欣慰。
  真琴用力地甩甩头,马尾打在我的脸上.她起了身走向对面的沙发。
  “真是抱歉,高崎。我代替缟濑向你道歉她的个性确实古怪过头了点,只能和像你一样有着特殊精神思绪的人处得较好。虽然偶尔会因此玩过了头,但她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
  从头到尾都是单一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这男子一动也不动地坐着。我定神仔细瞧瞧这家伙。
  毫无特征,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就算你可以盯着他三十秒,再吧眼神移开三十秒后也会立刻忘记的、再平凡不过的面孔。如果要替她制作合成照片,摄影的人可能也会感到困扰。他的长相实在太美特色了。在街上与他擦身而过也不会特别注意。他的学年应该比我高。但如果有人说他才一年级的话,我当可能也不会多作反应或迟疑。毕竟平凡的面貌并不会让人产生太大的兴趣。
  不,等等。
  这家伙是何时出现、何时坐在会长位子上的?我和真琴大肉搏战时,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场。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算我因混乱漏听了什么,若有人从门口走到会长位子,我也不可能没看见。就算这房间因兴趣本位而被众多盆栽淹没,在不使用光学迷彩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逃过我的身下走近里面的位子。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小由季你怎么了?怎么摆出一副不知道今天晚上要拿谁来幻想手排的表情啊?你干嘛一直盯着会长?啊~原来你刚刚不理我,是因为你有那种兴趣喔?”
  真琴在胸口大号衣领绸带,奸笑着。
  “喔~你是第一次见到他吗?他就是学生自治会会长,知道吗?”
  阴暗又年龄不详的面孔,只有嘴巴在动。
  “我叫日比木朋久。名字不过是记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属性。我是学生自治会会长,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喔,是吗?”
  我望着称为日比木的学生会会长落在桌前的影子。其实,会长可能只是很平常地开门进屋罢了。没能认知这一点,是因为真琴强大的意志盖过了我的精神、使我看不清周遭的事物。或者,就算我的眼睛没瞎,眼中的景象因为阻碍无法传回脑海中。至于真琴为什么要这么做,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就是想玩弄我。
  我将杯里早已冷调的咖啡一饮而尽。喝完才意识到自己喝的是泥水,真想直接喝热腾腾的开水算了。
  日比木用一种因人而异,不知道概算打还是该算小的声音说话了。
  “我先说明请你过来的原因吧,缟濑。”
  “好,来了。”
  真琴站起了身子,抱起放在学生自治会会长的三角锥名牌旁边的薄型液晶萤幕,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台无限的十七寸萤幕。
  从待机画面恢复的萤幕亮了起来。
  “请看萤幕。不是什么色情的图片,你可能会觉得无聊吧。对了,你每天都花整晚的时间看妹妹的裸体对不对?”
  “我没有。”
  渐渐变得明亮的萤幕中显示出一块似曾相识的地图。边角的比例尺表示此图为三十万分之一。
  地图中央闪着一排小小的学校名称。这是EMP学园的周边地图。
  我静静地等待说明。
  “如你所见,这是以本校为中心方圆四十公里的地图。”
  日比木嘴里咕哝着,细细的说。
  “乍看下似乎没什么异样,只是普通的地图。你先看看这个。”
  占满整个画面的浅绿色和米色相间地图上,如同一个城镇大小的宽广区域上亮起一打红色的光点。红点如向上勾起的新月形状般扩散开来。光点似乎集中于闹区。
  日比木和真琴没有动手操作萤幕。画面上的游标自行移动,然后于其中一个红点重叠,扩大显示。现在的画面是七千五百分之一。从山里的第三EMP学园南下的位置,私营铁路和国道密集于此处。荧幕正显示着这片范围内的街道略图。
  很久没有下山了呢…正当我这么想时。
  “高崎,我要请你去这里一趟。”
  “啊?”
  “其实我希望你能调查所有红点的部分,不过只要五、六个地方就可以了。请你调查这些地方,了解被害状况然后回报给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就是这样而已。”
  日比木沉稳地说着。他撑这手肘十指交叠,将下颚放在手双手上。
  就是这样而已?太突然,也太令人困扰了吧?我一头雾水。以※5W1H来说,最重要的“WHY”和“WHAT”到哪里去了?那么“HOW”呢?(编注:WHY、WHAT、WHERE、WHEN,再加上HOW,是为构成继续问的六大要素。)
  “为什么要我去调查?又要调查什么?”
  回答我理所当然的问题的是真琴。她双脚交叠躺在两人沙发上,以手当枕头。一副完全不在乎访客眼光的姿态。
  “这些红点是这几个月来发生异常现象的地点。对我们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但对普通人类说则是超自然现象。异象发迹,这么说你懂吗?”
  真琴天外飞来一笔的比喻令我灵光一闪,我想起了在餐厅里跟宫野那一串莫名其妙的对话。在外面世界陆续发现的思念体们。
  我顶神看着地图。相连接的光点形成一道圆弧,简直就像要化为圆形包围这所学校般,包围网正在成型中。
  没有丝毫笑意的声音继续说着:
  “这些地点已经过人类肉眼确认,证实有北海状况出现。实际上可能更多。尤其是学校北方的山区人迹罕至,发生什么惨事也无人知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所有发生异状的地点都在和第三EMP学园同一个的范围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类似我们所谓的思念体。但它们的规模不是对魔班驱除的对象可以比拟的。它们和学校距离虽然遥远,规模却为更强大。所有的目击者都亲眼确认了这一点,直嚷着怪物出现了。”
  我再问:
  “为什么会这样?为了不让怪物引向外面的世界,我们才会聚集在这里不是吗?怎么可能会产生思念体?”
  “就是因为不是出自我们,问题才更显严重。有一部分的人认为思念体带来的被害情况,正是出自我等第三EMP学园的学生之手,但结果不是如此。”
  “我已经彻底调查过可疑的人了,但是没有任何人符合此等条件。”
  “拿第一和第二学园的人呢?”
  日比木也加以否认。
  “诸如此类的怀疑我们也都已经理清了。任何一间EMP学园的学生,都和此事毫无任何关联。”
  “上级感应能力这不止我一人,其他两个姐妹校也有相当优秀的人才。而且你应该知道第一和第二学园离我们有多远吧?不止一辆百公里耶。他们何必跋山涉水来这里搞破坏?”
  “也许想嫁祸于第三学园?”
  “别傻了,这样谁会得到好处?”
  “我哪知道。”
  日比木会长对随口说说的我投以冷淡的视线。
  “就算是EMP能力者下的手,就从规模看来也绝非一两人就能成事。这得要由集团等级采办得到。根据各校学生会保安部的调查,已经证实其他学校的学生并无涉及此事。”
  “那到底是什么?”
  “以可能性来说,自然现象的几率很大。”
  一道灵光又在此时击中我的脑袋,PSY网络。
  真琴毫无避讳地解读我的心思,皱起一边眉头。
  “你怎会会知道……喔,是宫野啊。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呵呵~”
  白衣对魔班班长要表达的就是这件事吗?那是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对了,他要我“小心点”。
  “所谓的PSY网络……”
  正要解释的真琴又噤口。她将手放在脑后仰卧着,然后盯着天花板。
  “真难解释。看,就像这样。”
  真琴凝神看着我,此时…
  “我们的精神已经连接在一起,不过只是单向的。你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但你却不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的感应能力以单项侵入的方式和你的思绪作连结。不过这么一来,又会变成怎样呢?”
  我的脑海忽然流入另一个影像。在横向的视野中,我看见绿色的房间,中间坐了一名神色不悦的男学生——也就是我。这些是真琴看到的视觉情报。真琴的视觉画面映照在我的视网膜上,和我所看到的影像交叠着。老实说这感觉很恶心,好像左右眼看到不同的事物般令人错乱。我快吐了。
  <再更进一步,这样又如何?>
  ——盆栽该浇水了——好可爱的双胞胎,真想捉弄她们——她们的哥哥也是——免费让他一次好了——小春该怎么办呢——大闹一场也挺有趣的——要小心宫野——幽灵并不存在——会长的真面目是——…
  我的意识混杂着真琴的意识。根本无法判别刚刚的一连串思考是哪一方的想法。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自己的脑袋想着另一档子事,而且是他人的想法。思考同化的时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却让我更了解真琴这个人的个性。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哎呀赶快挡下来——虽然很烦也没办法。可是不这样的话,他又不了解。我也不想这样啊——……一到这季节牙齿就痛哭了起来,是梅雨的关系吗——吃了两人份早餐,害我消化不良。希望煮餐厅伙食的看到宫野吃剩的东西不要发飙才好——
  哪些是真琴的意识,哪些又是我的思绪,越来越搞不懂了。
  我要切掉了——
  噗滋。意识之一渐渐朦胧消散了。
  “这样你稍微了解了吗?说真的我也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所以都藏在心里。反正就是这种感觉。简单来说,这就叫PSY网络,可以和他人共享意识、知识和感觉。而且适用于所有的EMP能力者。不是一两个人而已喔!而是所有拥有超能力的人。数千人规模的思想共存耶,所以才叫做网络嘛。”
  我不断地甩头,试图将他人的意念赶出脑海。别说什么精神上的结合了,被这种女人窥视内心的想法才是最严重的心理创伤。若对象是数千人,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和所有EMP能力者连结的超能联络网。方便是方便,但比对方洞悉自己的内心世界,或是同时窥视多人想法,于我来说都是敬谢不敏。
  “现在已经没有了。其实它的存在也只有一瞬间而已,没多久就消失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这个会长,讲话就不能放一点感情进去吗?
  “要存在或消失,真是随心所欲啊。有这么好的事吗?那个已经消失的东西和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叫什么来着,PSY网络是吗?”
  “关于网络的建构和崩坏,我完全不知情。和此次事件有没有关联,我也无从得知。现在知道的只是也许有些可能性。所以我要拜托你帮忙收集情报。你不用太担心,所有事情都由我来下判断。”
  “就跟你说——”
  “你是不是要说为什么不找别人?”真琴抢先一步。“讲明白点,外面的人一直在怀疑此事是不是由EMP学园的人所引起的,这也难怪。要是由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大刺刺地出场调查,更会惹人怀疑不是吗?如果你后面的鬼魂不要出现的话,你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话,小春也会及时出来救你。所以啰~”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好象上了什么当。小心点。宫野曾这么说。外面世界的思念体,PSY网络,还有学生会长。
  日比木不改最初的姿势,仍将手肘靠在桌上。
  “我允许你外出。怨灵出现地点等详细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能没办法一次看完,但希望你可以先从重点部分优先展开调查。能够今天回来时最好,不行的话在外住一晚也行。必要的费用日后再申请即可。不过明天中午之前你得回到这里向我报告。知道了吗?”
  “我能说不知道吗?”
  我含糊其辞地回答。直觉告诉我,别参与这件事。
  “看你似乎对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安喔?一个毫无超能力的人却待在EMP学园里,的确令人难以忍受。不过在我看来,你只是单纯的自怨自艾罢了。不过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所以会长才特别恩准放你到人间去透透气。别想得太复杂了,干脆趁机和小春约会如何?”
  春奈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浮现在我的脑海。这不是我的感觉。
  我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时。
  “给你打工薪水好了。算日薪,这样如何?”
  真琴像变魔术般取出计算机敲了敲数字键。看着上面的数字,我双手环抱着。说真的我从没打工的经验,自然不知道行情多少。这样算高还是低?
  假装考虑了一会后,我回答了。
  “我知道了。”
  实际上,我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不管任何理由都行。我早已厌倦每天如例行公事般的生活。随便调查一下然后发表感言,还有薪水可以领,何乐而不为?
  “谢谢你。”
  日比木仍用一贯毫无感动的语调向我道谢,然后面向真琴点了头。真琴将桌上一叠事来长的报告站在我眼前的桌上。
  “这个给你。上面有目的地的位置和路线图。还有被害者遭遇的状况和目击说法。你只要到现场亲眼确认发生什么事就好了,很简单吧?然后还有这个信封,里面是交通费。有剩的花就当零用钱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将一碟报告和装着钞票的信封塞进法兰绒外套口袋里,站了起来。
  学生会长还是一副极为平静的口吻说:
  “后门已经准备好车子了,坐车去吧。徒步会花上很多时间。”
  要我现在就出发吗?
  “我还得上课,会算我出席吧?”
  “我会处理。”
  真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我身边。
  “路上小心喔,可不能去奇怪的地方唷~我等你回来喔~”
  真琴千娇百媚地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后脑勺似乎要迸射出火花。纯耐的怒火已经燃烧到最高点。虽然没有阻止她的意愿,但一想到真琴恶意的笑容,我便挥开她的身子,将手放在门把上。
  当我要关上门时。
  “啊,对了。我比你想象的还丰满喔!”
  我本想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但还是失败了。学生会长室门上的弹簧发挥作用,门缓缓地自动带上。
  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背对着会长室。眼前飘浮着春奈白色的身影。她的表情出乎意外的阴沉。
  “你怎么了?”
  春奈直直地看着我。
  <敌人。>
  又来了.我早就知道真琴是你的敌人了。
  <不对。>
  春奈指正我。
  <他们两个。>
  “日比木会长也是?”
  <对。>
  春奈含糊不清的感受涌上我的心头。一种青涩笨拙又抽象的情感。就像再不安和恐惧上又加了点醋,那种又酸又诡异莫名的心情。
  我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是我们的敌人。>
  春奈说。但是说真的,我并不是那么讨厌真琴。她对我完全不避讳,所以我也可以不必对她太客气。我并不清楚日比木会长的为人,但既然连真琴都乖乖的当起书记的话,那他应该也是个相当了得的人物吧。虽然她并不适合书记小姐的形象。关于这一点,我还算欣赏且肯定。
  “算了,反正我很久没到外面的世界兜风了。春奈,你别被人发现喔,也不准恶作剧。”
  春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紧紧扣着,表情明显变得开朗起来。一起出门的喜悦自不在话下。
  春奈对往前走的我说:
  <若菜。>
  清澈透明的手腕往旁边一伸。手指者的方向是对面的校舍,一年级教师所在之处。大概是一楼正中央的位置。
  <若菜。>
  “你想见若菜一面吗?现在吗?”
  <嗯。>
  这对姐妹每次一见面只会扮鬼脸打闹,而且早上才碰过面不是吗?现在她又想做什么?我的手被迫拉向通到走廊的方向。
  在第二堂课结束前,我们等了一段时间。
  在钟声响起时走出来的女学生。看见靠在走廊墙上的我和旁边摇晃着身子的春奈,不仅睁大眼睛,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呜…”
  是早上拿味噌汤给我的女孩。原来她和若菜同班。
  “不好意思,可见叫我妹出来吗?”
  少女如脱兔般飞快进了教室。接着若菜神情自若地踱步走出来。
  “怎么了?你竟然会来找我,真稀奇。”
  “春奈找你。”
  “喔~那就更稀奇了。什么事啊?春奈,你要上西天了吗?”
  若菜疑惑的微笑着。春奈也回以同样的笑容,然后渐渐逼近若菜,近乎要从正面抱住她。
  “哇、哇!不要啦!春奈,不要啦!”
  若菜的双脚顿时不听使唤,脚步踉跄。她后退了两三步后,抬起头来。
  “嗯…………”
  若菜看看两只手和手掌,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体确实存在般。她稚气地对我笑着,然后扑了过来。
  “哇啊!”
  被她这么一扑,我整个人跌撞在走廊墙壁上。若菜纤细的手腕围着我的腰间,然后整个身体如水蛇般缠住我的身体。
  “你是春奈对不对!喂,放手!放开我啦!”
  休息时间的教室前走廊。路过的学生不分男女,大家纷纷走避。要是我在校舍走廊下看到一对互相拥抱的兄妹,也会吓得后退吧。
  夺走若菜肉体的春奈完全无视于我的怒吼,脸颊不断磨蹭我的胸口。我抓住她的肩膀试图推开她,春奈一个劲地猛摇头不愿分开。从后面缠住的若菜<或说是春奈>的指甲深深潜入我的外套和衬衫。
  “……我要生气啰!”
  若菜终于——不,是春奈——春奈终于抬头看着我,无言地笑着,眼睛成了可爱的弯月型。她放开我背上的双手,帮我将领带调正。领带结却打歪了。
  春奈又再次将脸埋进我的胸口,然后一动也不动。白色水手服的幽灵和若菜的肉体产生叠影,一阵摇晃后又分开。春奈飘回了我的身边。由她身上传来一阵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真是的……春奈是大笨蛋……”
  埋在衬衫里的若菜张着嘴说。连耳根都红透的若菜拉开身子……
  “大笨蛋~!”
  她头也不回地大叫,飞奔至教室里。
  春奈满脸笑意地目送若菜的背影。

第三章
  六年前那一天,春奈在我和若菜面前被卡车撞倒。那时我和两个妹妹并肩走在夕阳中。记忆中应该是放学后的事。不知为何春奈忽然从人行道跑向车道,简直就像被某人呼唤般,这一点到现在还是个未解的谜。就在一阵撞击声后,她那小小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当场死亡。
  父母非常伤心,我也是。只有若菜也不可思议的表情凝望着棺材里的春奈。她的模样博得了来守灵吊唁访客的眼泪。
  如果不是特别去注意的话,连我都没办法分辨她们两人。但我知道她们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脖子后面那点黑色的痣。有黑痣的是若菜,没有的是春奈。我常常抓住她们其中一人,一阵瘙痒之后,我不管她们蜷曲了身子,只是拨开她们其中一人的头发。这样就知道谁是姐姐或妹妹了。当我分出谁是谁后,另一个又会跑过来要我也如法炮制。那时我只是闭嘴,什么也不做。
  对她们来说,双胞胎是一剖为二的结果,组合起来之后还是一样东西。若菜似乎还无法理解另一半已经死亡的事实。那时她极为惊讶地问我,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躺在棺材里?
  我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那时我只忙着叹气和伤心难过。但没多久后,悲叹专为惊叹,然后想开了。至于为什么,是因为第二天春奈化为鬼魂,然后到现在都还存在于这里。
  春奈穿着轻飘飘的白色水手服,像一颗人工卫星般环绕在我身边。精神年龄则和死时并无两样。从春奈的肉体消失后,这对双胞胎才真正成为两个个体。
  钟声在走廊上响起,第三堂课要开始了。我穿越通往校舍后面的一楼通道。
  “我们不是去郊游喔。出了学校后你给我乖乖藏起来,知道吗?”
  白色的灵体在眼前翩然停止,然后如她的名字般绽放出春天暖暖的笑容。会乖乖听话就好。但春奈最拿手的就是故意装傻,,这点常让人很伤脑筋。
  我暗暗地边走边想,接过麻烦罗嗦的家伙从对面走了过来。
  “嘿,舍长先生!真是奇遇啊!”
  宫野露出和白衣一样雪白的牙齿,以毫不矫作的爽朗笑容走近我们。
  “你不用去上课没关系吗?这样可不像一个舍长该有的作风喔,喔喔,春奈!近来一切安好吧?
  “如你所见,死人一个。”
  “对了,你们又看到茉衣子吗?”
  跟这个家伙的对话永远无法成立。
  “你们刚刚不是在中庭跑来跑去吗?”
  “那是稍早的事了。那些思念体简直是浪费警报电力,我们收拾完那些小角色之后,茉衣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到底去哪里啦?我都找不到她。”
  “不,我想她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
  宫野的自信不知从哪里来的,很肯定地说。
  “别看我这样,茉衣子对我的评价可好得很。这个对魔班成员虽然没什么常识和sense,价值观也有些扭曲,不过至少还认为我是个正常人,这可难能可贵了!我非常欣赏她这一点!”
  站在我左边的春奈以你少盖了的表情看着宫野。
  <你白痴啊?>
  我完全赞成。
  “不管你的想法如何,都不会影响她厌恶你的事实。”
  “这就不对了。有什么事情比我在学校的评价更重要?”
  有什么事情更重要?那可多得很了。我没空听他讲那些五四三的废话,打算拔腿走人。
  “喂,等一下。”
  “你对我的人品和评价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早就知道我被学生会长叫去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外面世界的PSY网络产生扭曲的事情是真的啰?真是辛苦你了。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不该管太多。”
  我无奈地沉默着,就像不准时用方程式、被迫使用鸡兔同笼算法去算数学的考生一样。
  “喔,我不该说出来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状况。不了解实际情形却到处宣扬,是件可耻的事情。所以你不可以再问我了。不过我得问你一个问题。舍长先生,两个妹妹里面你比较喜欢谁啊?”
  这什么鬼问题啊。我眼角余光瞄到春奈的头正蠕动着,然后强烈感受到一股威胁的视线。要是我乱回答,又会引起更大的骚动。我决定敷衍过去。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会长要你传话给我吗?结果真琴告诉我说是她叫你来找我的,你是怎么搞的?”
  “嗯?缟濑真琴是这么说的吗?原来如此,那就是这样啦。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嘛。会长先生和真琴都差不多,没什么好区别的。”
  如果说看起来差不多就可以不用区别的话,那么番茄都可以代替苹果作苹果派了。
  宫野故作正经地说道:
  “舍长先生,四年题的产生频率最近以加速度逐渐扩大当中,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对我来说,能够增加表现机会当然是件好事,但很可惜的只有少数人认同。我询问过茉衣子的意见,她却是一幅不耐烦的嘴脸。会长先生和真琴也是一样的想法。那你呢?”
  “我也很不耐烦。”
  昨晚在宿舍大闹一场的黑色海胆和刚刚的假死神。如果它们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还可以稍稍原谅这个铁槌头。
  “如果跑出来的是可爱的小猫小狗也就罢了,那么恶心的东西就敬谢不敏了。”
  “形成思念体的根源,是来自超能力者释放的超能力。”
  他又在听我说话吗?不,就算他听了进去,结果还是一样。宫野似乎要催眠我身旁的春奈似的,发表长篇大论。
  “超能力凝聚后,形成思念体。这些在校园里走动的、该被惩治的家伙,是无意识中的产物。不过也可以借有人为产生。就像我或茉衣子之类就办得到。身为《黑梦团》团长的我本该追求更高层次的修为,但是在没有太多时间集中于精神修行。舍长先生,意下如何?要不要和你的妹妹一起入社?现在加入的话,我可以附赠有我详细注解的《伪何诺理之书》喔。”(编注:以罗马教皇和诺理三世为名之书,相传是本记载黑魔术的魔导书,但并无实证可以证明此书为和诺理三世所著。)
  “不用了。宫野,我暂时不会在宿舍。有什么怪东西出现的话,就帮我处理一下吧?”
  “嗯,当然好了。我想不用太担心才是,但是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小心啊,春奈,别再捣蛋啰。再会了!”
  宫野帅气地转身,白衣也跟着飞舞于空中。春奈望着离去的宫野的背影,我一起也目送着他离开。不过此时宫野却好象被什么绊到似的,在走廊的正中央跌了个难看的狗吃屎。
  <呵呵呵~>
  春奈像嬉戏的小孩般笑着。我耸耸肩走向校舍那一头。小小的恶作剧娱乐效果十足,无伤大雅。
  <哪~>
  春奈将下巴定在我的肩上,漂浮着身体。然后说出心中的疑问。
  <你到底喜欢谁?>
  我沉默了。就像吸血鬼要被钉上十字架前,还被恶意询问木桩是桧木还是橡木好般,令人难以回答。
  日比木会长备好的车子在学校后门。这里远离校舍,就在广大校园的最北边。食材和邮件或宅配之类的卡车都从这里出入,然后驶进搬运入口处,经过唯一像样点的、经过铺设的道路大费周章的绕了校园一大圈,最后才绕进来大家经常进出的入口。从大门口开车进来,只有这条路可以走。这所学校园里人烟,处于深山之中。若要从正门离开学校到外面的世界去,就必须踏上弯弯曲曲尚未开垦的山路,然后一路哀嚎着下山。假如在森林中走失,如果身上没带个指南针之类的,包准遇难。
  我穿过餐厅后面杂草丛生的小路,前往学校后门。在搬运入口处前面停了一台货运公司的卡车。除此之外不见其他车子的踪影。
  “春奈,快消失吧。”
  我再次提醒春奈,然后偷偷看了卡车的驾驶座一眼。
  卡车大叔如同一只冬眠般的熊,躺在倒卧的座位椅背上睡午觉。我叩叩地敲了车窗,大叔没醒来。我再用力敲了几下,然后越敲越大力、声音转成了砰砰声,最后终于成功地唤醒了司机。
  满脸胡渣的司机睁大了眼球瞪着我,看起来就像…没错,像一只不倒翁。他放下车窗说道。
  “有人要我载客人下山,就是你吗?”
  虽然我并不期待会有什么豪华加长车接送,但没想到竟然只是回程的货运卡车。我有点失望地点点头。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我钻进助手座,就像第一天上班却迟到的上班族般低着头道歉。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正常高中生,这点客气话不成问题。
  司机漆黑的胡子从人中一直延续至下巴,如同美式足球的先锋般。他以理解的口吻说:
  “喔,再吃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跷班跷久一点。别在意啦,这是公司的命令。干脆睡个午觉再出发吧?”
  虽然对缺乏职业道德的司机不好意思,我还是摇摇头。春奈一觉得无聊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雨刷忽然动起来的话倒也还好,如果车子自动发动引擎、方向盘开始自顾自地转动的话,我可吃不消。
  “那就没办法,走吧。”
  粗糙的手转动钥匙,引擎发动。我系上安全带。已经许久没有坐车了,而且是第一次坐在卡车的助手座位。
  司机出乎意料地缓缓地滑动车子,慢慢驶离。
  我忽然想起刚刚才见过面的会长。经过十秒的努力后,我放弃了。怎么想就是毫无印象。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个人的存在。日比木……叫朋久是吧。虽然没问到他的能力如何,但身为一名堂堂会长,想必特别厉害。这么说来,学生自治会会长是怎么选出来的?我毫无参与投票的记忆。
  我在心里记下回去该问清楚的事项,然后透过后照镜凝视渐渐远去的校舍。事情办完后真的要回去吗?我想。
  
  除了通用门口是一条单纯的山路。山路终点就是第三EMP学园。这条路是专门为了学园所设的县道。
  令人生厌的蓝天白云和绿意盎然的树木,在道路两旁一一掠过。我没有花粉过敏症,却不喜欢这样的季节。不冷不热的晚春微风,总会勾起我六年前春奈车祸身亡的记忆。春奈若是真的死去,我大可悲伤一辈子。但她的鬼魂却一直跟在我身边,仔细想想这根本就变成了一出喜剧嘛。让人脑浆蒸发的酷热盛夏怎么还不来啊,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想那些多余的事了。
  我默默地继续盯着窗外。卡车以安全速度缓缓驶于如食草动物肠子般弯弯曲曲的坡道上。坡道无法开太快,但也许是司机不想太快回公司的心理使然。
  “我有事想问你,可以吗?”
  开了五分钟的路后,司机问了。
  “请说。”
  “那到底是什么学校?喔,我没有恶意啦。我才刚被配发到这个区域一个月而已。同事都很不喜欢送货到这所学校,为什么?”
  为什么……负责领大批货件的打工学生走了出来,手没碰到但货件却自动浮起,或是不知从哪里叫来恶魔仆人帮忙搬东西…也许那些货运司机都目击到这一幕了。
  我跳过他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问题。
  “这个嘛……”我装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为什么呢?”
  这名司机绝对不了解有关EMP能力者的所有事物。不了解最好,就这样继续下去吧。就算某天知道了,也不需要太深入了解。
  胡子脸面向我说道:
  “你是普通的高中生吧?不好意思,我试听人家说的。听说这所学校聚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学生,是真的吗?”
  “奇怪的定义又是如何?”
  “讲明白一点,就是脑袋有问题啦。”
  我脖子后的衣领冒出一股电流。
  “不行!春奈。”
  “你说什么?”
  “没事,自言自语。”
  司机的预期的确明快了当。毫不矫作暧昧的态度让我对他产生了良好的印象。他只是纯粹对荒山僻壤里的学校感到好奇,很单纯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起上上次的舍长会议时真琴说过的话。那时的会议地点是在女生宿舍的大厅,很贴心的住宿生们带来手工饼干。真琴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边吃着饼干,然后以距离其他宿舍舍长三步的距离待在我的身边、不断地发表意见。
  “上次啊,叫什么人权团体得一堆欧吉桑欧巴桑来了好几人不是吗?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他们一定误会了,以为这所学校都是一些脑筋不正常的可怜学生,从各国各地被聚集起来关在这里。我想说就算跟他们说明,他们也不会懂什么是EMP能力。所以我就逐一读取他们的心思后,当场指出他们心中的误解,讲得他们脸一阵青一阵白才打道回府。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满脑子歪念头的人来视察。他们管这么多干嘛呢?真是的…
  真琴虽然一副开玩笑的口吻,但对这些人来说的确是一种灾难。三所EMP学园不是什么秘密组织,只是单纯的公立学校。但学生的特质可不是说公开就公开的天大秘密。孩子本身若没有任何EMP超能力,根本就不可能认清这所学校成立的本质。当然了,国家政府多多少少也会介入掌控此类情报。能力仍存在时,拥有超能力的少男少女若到处在日本街头走动并且施展超能力的话,必定引起社会动荡不安。国家政府不可能大肆渲染这类消息,所以致力于各种掩护工作。这就是日本式的消毒方式。
  关于这所学校的学生脑筋都不正常的传闻,可能早就广泛流传了也说不定。单一想起宫野和真琴等等其他想的到的奇怪家伙,这么说也不为过吧。
  对于不得不在第三EMP学园上学,还有其他非人性的种种待遇,说起来所有的不平的根源就是因为这一点。在学校里,我无法找到立足点,无法肯定自己的存在。主观来看,也许和宫野或真琴那样的怪人一起发疯还更快活些。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司机的问题时,司机说话了。
  “不好意思,问了一堆问题。出来拿货的学生看起来都很正常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得跑到荒山野地来?有必要集中在这里念书吗?”
  司机大幅度地打着方向盘,我的身体也跟着大幅度左右摇晃。我们的海波高度计案件下降。我透过前方后视镜里的树木缝隙窥见了市中心街道。令人怀念的红尘世俗。
  眼前的街道并非我的出生地。我和若菜来到第三EMP学园之前,住在更远的卫星都市?我已经两年没回去了。
  后脑勺的电流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声音。
  <要直接回去吗?>
  ——你想回家吗?
  <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去哪里都可以。>
  ——那就继续留在宿舍生活一阵子吧。
  <好吧。>
  春奈的精神波动如春日夕阳般的芬芳,不知为何令人感到一阵怀念。那是一种早春夕阳的温暖。春奈变成鬼魂时那天也是这样的夕阳。而撞死春奈的也是像我们现在所搭乘的卡车。
  司机和我开始闲话家常起来。但我宿舍的房间既没有点时也没有收音机,对外界简直是一无所知。我只能像公式化的机器人般敷衍两句(“喔~”或“嗯~”,和“原来如此~”等等不用思考的反射性感叹字句之类)。在这样的对话中,山路终于跑完了。左右两旁浓浓的绿色墙壁也告一段落。我终于有了离开学校的感觉。
  
  我接受了司机的美意,让它直接载我到目的地。卡车摇摇晃晃地带我来到目的地附近的乡间小路。这附近有几座小山,住处零星地散布其中,是一块宽阔的田园地带。放眼望去全是放下苗的水田和其他耕田。
  我交互看着地图和标着地明的标志,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目的地后……
  “这附近就可以了。”
  卡车司机以完全不符合不倒翁表情的沉稳速度慢慢停车。我向司机道谢。谢谢他一路没有横冲直撞的,然后开了车门下车。
  “再会啦。回去公司我会和那些家伙说的。不知道他们都地在怕什么,不过我今天遇到的是个规矩的好学生!”
  这位司机真是太乐观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太早下结论。现在也只能对他投以一个礼貌性的笑容了。
  我目送司机在没有超车线的狭隘县道上绕了一圈准备回转,在确认对向来车后,柴油引擎便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这位司机在知道聚集在EMP学园学生的本质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就算碰见了,他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将无法预知的未来抛诸脑后,然后在五月的晴空下踏上未知的土地。根据真琴给我的地图,第一个地点在稍稍偏离这条农业道路上的不远处。
  我取出塞在外套口袋里的纸卷,找出本地点的那一页。
  异常现象发生的第一个调查事件,是目击UFO集团。
  资料上市这么说的。
  约半个月前的晚上十点。当地居民发现一群巨大的光球在此处逗留。关于光球大小,目击者的说法并不一致。有人说像广告气球那么大,有人说大如巨蛋球场,甚至有人说跟西瓜一样大。平均目击者的说法,光球直径约五公尺,不停地闪着红蓝橘和亮灰色等颜色的光芒。总共约五至十二个UFO以毫无规律的轨迹不停地极速攀升下降,S形的英麦曼回旋让所有目击者叹为观止。(编注:一次世界大战德国王牌飞行员马科斯·英麦曼所发明的经典飞行动作。)
  当地居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出来观看。UFO群在这些居民的头上表演宛如杂耍般的飞行约是五分钟后,光芒便渐渐褪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闲置的马路被水田包围,我沿着牵引车的痕迹走在未铺设柏油的路面上。我盯着地图走了十分钟后,眼前出现一片水分枯竭的稻草田。虽然不知道这片荒田面积有几亩,但占地相当的宽广。
  满满一整面的几何图形图案。一、二、三……相当得多。
  我从田间小路眺望过去,在我眼前的是世俗所谓的麦田圈。虽然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实物,不过我心里没有太大的冲击,也不该有太大的感动。麦田圈有十二个。我走进荒田里,蹲在其中一个大圈圈旁边。听说在真实发生地点英国的麦田圈是由一对调皮的爷爷打造出来的玩笑。他们压扁麦田里的麦杆,麦田圈就这么诞生了。但这里是日本,而且旁边还有刚下苗的水田。麦田圈被印在土黄色的地面上,好似闪着白色的光辉。
  我凑近脸一瞧。圈圈的部分已经产生结晶。摸起来似玻璃,滑滑亮亮的。手指一捏,一下子就碎了。脆弱的水晶状碎片附着于手指间。
  “真是值得令人玩味啊!”
  要是宫野,一定会这么说。发出高温的圆形物体着陆,接触地面的部分瞬间燃烧,化为玻璃纤维状。也就是说,这是货真价实的麦田圈。这些圈圈像奥运记号般重重交叠着。
  麦田圈从荒田延伸出去,跨越田间小路,一路连接到隔壁的水田。另一边的稻田已经插完秧,所以结晶都沉入了水底。
  出了地球人以外,确实还有其他星球的生物存在吗?我正要深入观察时,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嘶哑的声音:
  “喂,你听谁说的?”
  唐突的呼唤差点让我弹跳了起来。我急忙转过头,一个坐在田间小路和稻田交界间的老婆婆坐在那。
  老婆婆个子极为娇小,若不是她向我打招呼,还真难以察觉她的存在。老婆婆身子靠在逼到天高出一阶的泥土路上,手持水杯盖子、和着似乎是茶的饮料。她穿着满是补洞痕迹的、包裹至大腿的保暖农作裤,头上理着似用多于不了做成的头巾。怎么看都像是从事农作数十年的超级农事老手。
  “伤脑筋啊。隔壁的杉浦先生都已经插完秧了,我这边却因为这些鬼东西,连水都无法灌进来。真是麻烦透顶了。”
  老婆婆缓缓抽动满是皱纹的黝黑脸庞说着。她以龙虾般的姿态,似乎深为腰痛所苦的蜷曲姿势,慢慢踱步走了过来。
  还不等我开口,老婆婆先说话了。
  “我们家那个笨儿子啊,说什么这下惨了,不能饮水灌溉了。我就告诉他,那你一起来帮忙不就好了?结果他拿什么UFO当借口(老婆婆的发音是UAO……),结果这片田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有。不赶快插秧,那该怎么办啊~”
  “呃……这是UFO出现那一天所造成的吗?”
  “我也不清楚啦。那时我已经睡了。等我早上醒来,杉浦先生和吉野先生闹的可凶了,说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小哥,你是来看这个的吗?”
  “是啊。”
  “是这样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儿子一直四处奔波在电视局还是报纸啥之间,结果就是没有人要理他。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嘛~应该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我可以了解他儿子的心情。这件事还未为媒体大肆渲染,可以想见上层封锁情报的威力。若不是如此,这附近恐怕早就呈现一片观光胜地的景象了。老婆婆蠕动着满是裂痕的干瘪嘴唇,用豆大般的眼睛望着我。
  “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那个笨蛋儿子,竟然还说别人家儿子还不是没帮忙干活,就只会在那坐吃等死。”
  之后我毕恭毕敬地听完老婆婆的絮絮叨语,对她家大大小小的状况有了初步了解。她的儿子在当地区公所工作。她的媳妇条件有多好,她那笨蛋儿子根本配不上她。她的老伴在五年前早已往生,之后农事都由她一个人打理。今年已经三岁的孙子在一个礼拜前掉到水沟里,缝了两针。然后这个三岁的孙子不久以后将多个弟弟或妹妹。
  “我差不多该走了。”
  要是再让老婆婆扯下去,我看连从满洲撤退到日本的老掉牙故事都会搬上来了。所以我决定就此喊卡。
  “小哥,抽烟吗?”
  老婆婆从裤袋取出万宝路凉烟,邀我哈一根。
  “不了,我不抽烟。”
  我未成年,而且恪守喝酒抽烟是慢性自杀的信条。
  “那吃糖吧?”
  老婆婆长着厚茧的手伸了出来,掌心是一颗包着透明塑胶纸的糖果。
  “累的时候吃甜食最好了。别客气。”
  虽然我不需要,但拒绝老人家的好意总是不好,毕竟我还是个正常的伪君子。我伸出手接过疑似梅子口味的糖果时,半透明的手指重叠在我的手掌上。春奈一脸孩子气的笑容,漂浮在我右侧。她也伸出了一只手,交叠在老婆婆和我的左手上。
  “唉呀~好可爱的女孩~”
  老婆婆如细线般的眼睛眯的更小了,不住地盯着春奈。看她这个样子,真希望她的老花眼不会更严重才好。
  糖果咻地飘浮在空中,然后钻进我的夹克胸口口袋里。
  “谢谢你,我收下了。我真的要走了。”
  面对回过身子的我,老婆婆说:
  “下个礼拜就会插秧了。想看的话再过来吧。”
  老婆婆的声音追了过来。我回过头正要打声招呼时,老婆婆正可口地啜着她的香烟。春奈面对着身躯佝偻的老婆婆,手像面对主人时的小狗般不停地挥动着。
  我忽然想起许久未见面的爷爷奶奶,又低头行了礼。
  “走吧,春奈。赶快趁机闪人了。”
  我快步走出乡间小路,走向公路。白衣轻飘飘的春奈在我身旁。她等老婆婆的身影越来越小时,飞向我的身后。等到老婆婆离去直至她的人已经变成拇指指甲般大小时,春奈终于消失了身影。结果,那又如何?
  目前对UFO和谜样麦田圈的感想,就是如此。思念体以不明飞行物体的姿态现身,到处飞来飞去。这种事情对外界来说,大概是头一次发生。但是学校里却已经发生了前例——假海胆和死神事件。而且,那时也没有任何称得上重大被害的事故。结果只是让老婆婆的笨蛋儿子大肆渲染,害她插秧延迟一段时间罢了。这么奇妙的光景,也顶多是饱了大多数人的眼福罢了。是好处还是坏处多?我想应该可以归类为前者。这种事再怎么严重,顶多只会让人伤脑筋而已。放着它不管,事情自然会慢慢淡掉。但如果接二连三地不断发生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喔喔,原来如此。”
  原来,学生会长是在担心事件频繁发生的可能性。
  我从田间小路走回到柏油路上,再次取出影印的资料。起初先选择调查这里,是因为离学校最近。真琴很细心地将所有的调查地点依远近顺序排过一遍了。她有这么细心吗?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也许是日比木会长考虑过的吧。依纸上印着的标志来看,下个地点该从这里南下。那是一条接近闹区的河岸。上面写着可以坐巴士前往,所以我决定照做。
  出了公路后,我走在路肩上,准备前往最近的公车站。我瞄了瞄刚刚的老婆婆,看见她驼到不能再驼、像毛虫般缩成一团的身影还在抽烟。如果将她剪下来裱框的话,无疑是一副印象派之类的牧羊女大作。
  似乎乡下才有这种有屋檐的公车站。我在公交站确认了时间。下一班车还要半小时才会来。
  我坐在满是腐蚀痕迹的木制板凳上,等待公车的到来。利用这个时间我大概浏览了所有该调查的事项。
  日比木会长要我勘察的地点还有四个。
  一个是河川桥梁无敌崩塌。
  一个是站前综合式大厦墙壁上的谜样影子。
  再来是闹区看板忽然长脚走路的奇妙事件。
  最后是在交叉路口筑巢的巨大蜘蛛。
  看板长脚走路?这是怎么回事?等我读下去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有一家知名的全国连锁螃蟹料理店,总会在店头装饰着巨大的长脚螃蟹模型。似乎就是那个螃蟹模型独立出来在美食街上面散步起来了。而思念体的思想总是比较单纯的。它会选择模型实体化,总觉得可以理解。我甚至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像宫野那样爱引起骚动的家伙计划下的产物吧?!虽然真琴说犯人不是学校里的人。但是学校以外的人会怀疑第三EMP也算是合理的推论。
  公车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任何车子经过。春奈乖乖地听我的话,将身影完全透明化,只剩下她的气息存在。
  <有人在看我们。>
  忽然传来一股让我汗毛直竖的声音.
  “那个老婆婆吗?”
  <不是。>
  “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
  在眼前的是一条年久失修的柏油路。道路另一端与农田、有青山,有稀疏的民宅,还有少数农作的人影。我完全看不出来有哪个人正在盯着我看。
  <在那里。>
  眼前浮现了一只白色的手腕。春奈的右手食指指着稍远的一座山腰处。就算不睁大眼睛,也可以清楚看到那黄绿色的——不,有东西在动着。
  我瞥见如芝麻般大小的、一抹淡淡的光亮在树丛间,然后又瞬间消失。我用尽两眼的力气凝视了一阵子,但那抹人工的色彩还是没出现。我没什么把我那个鬼东西是个人影。但我很确定刚刚看见了——泛着粉蓝色的那团色彩。
  <消失了。>
  不是看着我的人消失了,而是看着我的那股意识转向别的位置了。也就是说呢——
  看来我真在某人的监视底下。去猜测对方是谁,那就太愚蠢了。想也知道,当然是会长的人。刚开始我想到的是,会长担心我会就此一去不回,所以派保安部的人监视我。这点还可以理解,因为那是人之常情。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叫我去调查什么UFO、崩塌的桥,还有长脚走路的螃蟹看板?
  “算了,回去之后再问个清楚。在那之前我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享受一番吧。好久没出来透气了。”
  春奈在我眼前自己玩着剪刀石头布。她的手和我的重叠了。
  “别玩了。被发现的话,人家会下混的。”
  巴士来了。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44 编辑 ]


第四章
  当你下意识地看着手表,发现电子手表上的数字连几秒都是同一数字时,是不是会啧啧称奇呢?比如四点四十四分四十四秒、五点五十五分五十五秒。若时间先是十二十四小时制,便是二十二点二十二分二十二秒。乍看之下,这的确是几率极低才会发生的罕见现象。事实上,二十四小时制内要出现这种现象,几率仅有八万六千四百分之一。大部分的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是偶然中的偶然。毕竟几率才八万六千四百分之一而已。
  不过,这只是单纯的几率统计而已。十五点三十八分四十二秒和二十点零七分十三秒也是一样的几率,但对人类来说却有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数字,往往能唤起人类的注意。
  由这件事我们可以知道,人类会对看来奇妙的东西感到不可思议,是因为加入了自己的感觉。比如说,我刚刚瞄了手表一眼,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四分五十六秒。光以机率来看,用“偶然”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偶然”成为“必然”,其实和它的现象没有关系,而是观察者的思想所致。被观察发掘了,这样东西才产生某种意义。
  这个世界,便充满了各种偶然。
  现在虽然是大白天,巴士乘客却只有我一人,仿佛是我一个人包下了这台车子。若是市内客运,早就因乘客过少而被迫停驶了吧。
  坐了半个钟头,早已经过好几站,却仍未看见等着搭公车的面孔。红绿灯很无奈地闪着黄灯,车子就一路顺畅地开在单线道路上。等第二名乘客上车,已经是远离大自然的闹区边界了。
  <好无聊喔。>
  我的脑海可以想象此时春奈的模样。她坐在无形的椅子上,摇晃着双脚。然后鼓着腮帮子,一脸闹别扭的表情。
  宫野曾说,春奈存在于我的脑中。我虽然不赞同这个说法,但当春奈没现身,脑海却响起她的声音时,却不得不这么认为。
  “拜托你乖一点好吗。”
  我小声地告诫她,免得被其他乘客听见。我又确认了一次资料。
  第二个事件石南下的河岸边。这一代已经是住宅区,河川也进入了下流地带。这条河仍保有它原来的风貌,是一条二级河川。而不是什么大水沟或工业用河。
  印在纸上的明体文字叙述者如下的事迹。
  
  那是在樱花飞舞、风和日丽的一个早晨发生的事。忽然间,河川两侧至中间卷起了一股漩涡。几名散步的行人觉得奇怪,停下了脚步。漩涡在他们眼前逐渐变大,这一区的河水跟着形成漩涡的一部分,就连上游的水、以及下游都逆流而上,直至河床干枯见底。漩涡以惊人的其实不断地旋转打滚着(听说是顺时针旋转),然后如龙卷风般攀升至空中,并化为一只巨大的龙。它钻进附近的水泥桥下,从下方破坏桥梁后飞向天空。幸好时间是早上,并没有太多的人车经过。消失在天空那一端的水龙最后不知去向。但离此处一公里以上的县市边界处却有鱼儿从天而降。报告中,不排除与此次异常状态的可能性……
  河川产生漩涡,还跑出一只龙。在常人看来,也许会觉得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了。但我想,从高空狠狠地摔下的鱼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附带一提,据说这只水龙长得像龙年贺卡上的东洋龙,而非西洋故事中幻想虚拟出来的龙。这一定是某人加油添醋,以为自己看到那只龙的确有一双眼睛,才会这么以讹传讹的。
  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望了望窗外。四周的景色早已大不同。
  山中的芬多精老早被远远的抛在后头,眼前是一片宁静的住宅区。
  巴士过了五战后,我下了车。
  徒步至第二个地点需五分钟。如果是房地产资讯,上面就算写着徒步,但实际上却得“快步走”才能到达目的地。但我手上的资料可不能这么马虎了。我边想边走着,结果花了七分钟多才到达。时间不够长也没比较短,实在叫人难以抱怨什么。那是一条深度极浅、幅宽极大的中央河川。看来的却很适合作为划分街道的分界点。
  
  我不以为意地喔了一声。
  这座桥的宽度大约有两台车并拢、后照镜都要撞在一起时那么大。说是公路,感觉却像私人道路般小家子气。
  桥梁的中央从下面被翻上来般往上开了一个大洞,桥体支离破碎。这条河幅宽约十公尺,但桥梁还残存的部分只有离左右河岸各两公尺左右。桥梁两边已经挂上了禁止通行的绳索,好阻挡行车两边来往。
  桥梁里生了锈的钢筋露出头来,粗糙的灰色会泥体壳体暴晒在阳光底下。大部分的桥梁已经在河川里堆成一个瓦砾小山,刚好为河床不深的河川形成了一道堤防。河川两边的防治工作尚未整顿完毕,只有丛生的芦苇随风摇曳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它不相干。
  桥墩上防止孩童跌落的铁栅栏极为脆弱矮小。若有人跨越而跌落溺毙在河里,似乎也不足为奇。我靠在这样的铁栅栏上,眺望着已经无法渡河的桥墩残骸。
  合穿的潺潺流水声还保留着它的自然的风貌,听起来极为舒服。设置在河川两岸的林荫步道上有整排的樱花树。稍早时,这里是绝佳的赏花地点。为了抢位子,大家可以争个你死我活。但现在,它只是结草虫的最佳的栖息地。
  如蚬见般的小巧蝴蝶乘着微风,通过我的眼前。
  一片和平景象。
  “还有人看着我吗?”
  <没有。>
  春奈有些没自信地说。
  <我想应该没有了。>
  我佯装无事的2窥视四周,看看有没有穿着水蓝色衣服的人影。路上没有半个人。我忽然想到,今天不是假日。大白天穿着青色法兰绒制服在街头晃来晃去,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要是被诈抓去问话,提到自己读那个学校的话,不是自找麻烦吗?
  “算了。就算在意,也不能怎么样。”
  到下个地点前,我又眺望了一次七零八落的桥墩。
  通常,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般人听到河川的水变成龙神冲破桥梁,然后飞向天空这件事,十个人当中有十个人不会相信。选我只是单纯的水流现象,看见龙只是一种集体幻觉,桥梁崩塌则是因老旧失修。这些现象只是偶然间一起发生——大部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想”。
  这里似乎没什么可看之处了——我这么想着,正要告别这座桥顿时。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偶然。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由必然所构成。无法发觉偶然事态背后的真正原因时,人们便称之为偶然。”
  旁边传来一股清亮的男高音。我转过头去。
  看起来年龄和我差不了多少的男子拨弄着他的头发,边对我微笑着。
  这家伙穿着牛仔裤和深茶色夹克衫。他靠在铁栅栏上,面朝着我,灿烂的笑容好似招生海报上的优秀杰出青年。他的长相俊俏到几乎可以站在五人偶像团体的右边也不会被人发觉有异。此刻的我,面无表情。连自己都知道我脸部僵硬的程度。我注视着这名看似爽朗的男子。
  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我一直留意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物。除了奔波的业务员和被狗拖着散步的六十岁老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我很确定。但是,这家伙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对方不顾我的疑问,他说:
  “比如我们的邂逅。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相识,不是偶然,而是回归到自然。高崎先生。”
  “你是谁?”
  “我叫拨水优弥。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身为一个男人,他的嘴唇实在太红了。自称优弥的英俊脸孔动着他的红唇,面露喜色。
  “初次见面。还有后面那位看不见的可爱小姐。”
  <什么意思啊。>
  春奈从脑海传来困惑的声音。
  “你是第三EMP的学生吗?我没看过你……”
  说完,我想到监视我的可能就是这家伙。不过身为监视者唐突现身,似乎有点奇怪。
  “你是保安部的?”
  “不是。而且我和他们的立场完全相反。我是最了解你的人。至于怎么个了解法呢?嗯,可以说是超过亲人间的了解吧?”
  他的笑容实在过于灿烂,总觉得令人有点火大。如果他乖乖闭嘴,只是浅浅的微笑,或许会有一堆女孩涌上去巴着他。
  优弥在嘴唇前立着他的食指,一只眼睛闭着。
  “我不能大声嚷嚷,所以……高崎先生,我只告诉你一人。说真的,我和第三EMP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任何关系?那又怎么会知道春奈的存在?在这里、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人,除了EMP能力者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不只是不是我的疑问浮上了面孔,还是被他看穿了心思。他说:
  “没错,就和你想的一样。上天没给我任何EMP超能力。还有,我没有读心术喔?如果我看起来像是回答你的问题,也是因为我有卓越的洞悉观察力,没有其他原因。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出场有点诡异呢?如果没有,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是第三的话,就是第一或第二的学生。再不是的话,就是也许听过传说的国家危险组织。
  或是某种地下组织。
  优弥以开朗的口吻说:
  “高崎先生,你抽烟吗?”
  “我不抽。”
  “我也不抽。所以……”
  优弥伸出不拟男人的细致白手,弹指一鸣。
  他立着弹指完的拇指,似乎在说着“Good Job”。一束小小的火苗随风飘动着。
  “这种能力,也没有什么方便的地方。谁都能在便利商店买到一百元的打火机。只有放烟火的时候才会觉得真是方便。有纵火的兴趣的话就更好了。啊,这是开玩笑的啦。”
  “那又怎样?”我说。“人肉打火机,你到底是谁?”
  “关于这点——”优弥说。“就让我重头说起吧。我为了能和你交谈,已经等了好久。既然都来了,就让我和你一起同行调查吧。多方面考虑,绝不是件坏事。”
  “所有的诈骗集团都是先亲近被害者后再加害多方。”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也许我将成为让你和那对姐妹从那个学校解放的原因喔?”
  “什么?你能强制让春奈成佛吗?”
  “我可不敢。让我这么可爱的小姐消失,可是会遭天谴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而已。”我边瞪着讲的天花乱坠的优弥,在脑海里问着春奈……
  
  ——春奈,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奇怪。>
  模糊暧昧的回答在脑内响起。
  <不过,应该不是坏人。>
  她语气暧昧,似乎有所保留。
  <也许是伙伴。>
  谁的伙伴……我们的伙伴吗?会长和真琴是他的敌人吗?
  <是。>
  
  “你们商量好了吗?对了,吃过午饭了吗?我从刚刚肚子一直很饿呢。可以的话,一起用餐吧?为了纪念我们的相遇,我请客吧?”
  “那真是太好了。”
  信封里的钱能剩越多是越好。不过被男人搭讪,实在没办法高兴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男人,怎么想都很可疑。这家伙似乎知道我的一切,光这一点就够奇怪了。而且将话的口气还这么客气,让人感觉更不对劲。
  难道说……?
  会长和真琴的目的就是这个吗?他们以我为饵,等着鱼儿上钩。所以观察的不是地点,而是上钩的鱼儿。这都是那两人撒下的天罗地网吗?但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是我?
  优弥满脸开朗的笑容,他说:
  “你看起来很烦恼。这也难怪,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可能我太投入出厂时的表演了。说真的,像我这种出场方式,只会遭人怀疑而已。既然如此,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可惜你没有超能力,不然你看过我清白如雪的心灵后,绝对一目了然,尽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对了,你妹妹多多少少应该感觉得到吧?”
  春奈刚刚的反应极为暧昧不清。打个比喻来说,就像在路边发现似乎可食的香菇,却无法分辨是否含有毒性一样的感觉。
  “知道会长和真琴的企图?”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无法放着你不管。该说我们理念不合吗?其实也不算是。至少我不想和他们联手就是了。你不也是如此?”
  “既然你愿意告诉我,那就听说吧。”
  “可以啊。对你,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嗯,我就单刀直入说了吧。”
  优弥开朗明快地说。看起来毫无恶意。
  “我是最了解你们的人,是你们的伙伴。利害关系也一致。”
  宁静的住宅区里只有便利商店,没什么像样的餐厅。所以我们不得不往南走,到热闹一点的地方。
  我和优弥往下有方向并肩走着,来到车站前。整齐石砖地加上一整排的樱花,气氛极好。就算不是假日,也会使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绝佳约会地点。不过现在跟在身边的却是个男人,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空虚。
  若和同年龄层的十个女生擦肩而过,恐怕有三个人会转过头来看这个英俊小生。而这家伙连走路的时候都在喋喋不休。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UFO点亮了漆黑的夜空,龙飞翔于天空,看班长长脚动了起来,长的像怪兽的东西妨碍交通……也许,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样貌。我们EMP能力者一直被斥为异端分子。但其实,我们才是人类的原貌。然后世界开始跟随我们的脚步。你不觉得这个人说法很有说服力吗?”
  “我不觉得。还有,请你别说‘我们’。我不在你们的行列之内。我是正常人。”
  “喔?是这样吗?你和你后面的妹妹不是很享受EMP学园的生活吗?”
  “我不想和狂乱的世界同化,一起当个疯子。现在我还能保持正常,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了。”
  “说你是个正常人,这句话似乎有语病。所谓的常人,已经被既定的事物征服调和了。外送荞麦面的人若单手拿着面骑车,肯定会摇摇晃晃地跌倒。未来银河的货币肯定是信用卡。恋爱肥皂里的女生若是说她想吐,肯定是怀孕……常人总是有太多的肯定。”
  “最后的不太对吧?”
  “说的也是。不过我想啊,为什么日剧里的情侣总是不懂得避孕呢?是我的话,一定尽量小心不要让对方怀孕。”
  这家伙,自己说了一堆,却又扯到别的地方去。
  “喔喔,我想说的是,跳脱那些既定事物和肯定想法的人,就是EMP能力者。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生存在‘什么都有’的世界里,而且亲身体会。当然,你也一样。”
  “我倒觉得那个学校需要一点正常事物来调和。”
  “那是一个很愉快的世界,你不需要觉得无聊啊。它有如梦境般有趣。不是美梦成真的美梦喔,而是浅眠时的梦境。做梦这个活动,是相当划算的娱乐。既能免费看电影,又能了解自己的深层意识,真是一举两得啊。只有梦境,才有可能无所无能。就像胡来的闹剧一样,形形色色。这不是很棒吗?你不觉得这很像某种东西吗?”
  什么都有,那就表示没什么高潮起伏了。再说,那根本就梦魇,不是什么美梦吧?
  “不过,如果世界上的人都疯了的话,这世界中正常的人类不就是异常的存在了吗?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混入独眼人的村落里,就会成为被歧视的对象一样。”
  优弥插在夹克口袋中的手伸了出来。
  “我说啊,高崎先生。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所有人类没同时发现这种EMP能了呢?若是那样的话,或许我们就不会被这个社会厌恶而遭受排挤了。没错,EMP能力顶多只能维持几年。可是,这是圈外人士的理论。不管再过多久,我们总会被看成世间的少数人时而受到冷漠的对待。”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又弹了一下手指。他看着指尖的火焰。
  “我只会这一类的玩意儿。不过我也会思考,像这样的东西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用途。除了能代替打火机之外。”
  “当个魔术师也不错啊。”
  “EMP这种能力,总而言之就是一种没有诀窍的魔术。然后呢,顶多只是这样而已。不过那玩意儿,还是相当厉害的。魔术或戏法之所以能够娱乐人们,是在域名知道有秘密或手法存在,却能让人们对于魔术师那仿佛没有要把戏和篇数的本领感到惊叹不已。但是,我们就算不需要耍花招也不用设骗局就能变出那些戏法,也没有人会惊讶。因为这种事在我们的立场来看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这里头没有任何技术或特殊效果。而我即使能发出火焰,也不能变出鸽子来。看来我还是放弃当魔术师好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吗?我的想法只有一个。我希望你和你的妹妹们能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我的愿望就只是这样。”
  “我没想过会被你这样的人作出这种期望。”
  “也许你没想过,但或许看起来开心地跟在你身后走着的妹妹,有猜到也不一定……唉,脱离主题了。对了,第三学园的学生自治会对这次的思念体骚动,保持着什么样的看法呢?”
  “我才想问呢。不是应该你来告诉我的吗?”
  优弥答道,您说得对,然后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的PSY网络,应该就是原因了吧?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最近PSY网络似乎成了热门的头条新闻。几乎是人人都挂在嘴上,像是必须这么做才跟得上流行似的。那个宫野嘴里嘟嚷着、让日比木会长挂心着,害我被真琴强迫实际体验过的,叫做什么PSY网络来着的东西。
  优弥他那十分讨人喜欢的笑容从没停过。
  “你知道多少关于PSY网络的事?”
  “它可以让超能力者做大规模的精神波连结,对吧?”
  想起上次和真琴脑波连结的那件事,就感到恶心。那家伙的脑袋中,满是不着边际的情感,就如同一大群乌鸦,在垃圾放置场上反复啄扎的杂乱模样。
  “就在好几年前吧?我实际体验过PSY网络的构成和瓦解。那是个有点难以用言语说明的概念。该怎么说才好呢?就是自己的意识和别人的意识相连结,也只能单一面向地这么解释了。”
  优弥眺望着远方。
  “所谓连结,是指个人主观意念与一个巨型稳固的客观意念体系所接触的瞬间。齐聚在那里的不只是几千人的意念集合体,还是一个几千人的意念之间所构成的明确的客观性意念体系。这样你懂吗?”
  我不懂。
  “某天PSY网络突然地启动了,从开始到消失,只有极短暂的时间。可能只有几分钟…或几秒钟左右。但是那一瞬间让人认为是无止境,甚至于感觉得到时间上、空间上的宽广。为什么那种精神波网络会突然发生、又突然消失?你知道吗?”
  就说过我不知道了嘛。
  “想必也是如此。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算是太了解。对于那时候我所感觉到的那东西,现在的我到底有没有正确的认知也不得而知。不过,我有时会想要再一次连接上那个网络。实际上还是有其可能性的。因为PSY网络并没有完全消失。有九成九确实已经不见了,但剩下的百分之一,也或者是千分之一左右的微弱部分还是残存着。就连大部分的超能力者都没有发现。然而,还是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像是你学院里的学生会长和书记那样的人。”
  优弥就像在甲子园与无安打无上垒擦肩而过,但最后却获得完投胜的高中棒球选手般笑着:
  “不过,另外九成九建构了PSY网络的那些能源,到哪里去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以一点都感觉不出有这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着。
  
  边眺望浅浅的水面边走着的时候,我们碰上了一条大马路。一见到这条有着二线道以上的道路,我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怀念心情。
  “对了,高崎先生,你知道有个东西一直跟着你吗?啊,往这边走吧。”
  优弥放松笑着的同时,唤起了我的注意,看一了下车道向左拐弯。我和他并肩走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说了一开始就跟着了。从你搭巴士来的时候开始的吧?恐怕是坐车之前就跟着了。它现在也保持一定距离在你背后喔?哎,回头看也没用。它不在视线范围内。你妹妹不知是否能察觉它,你妹妹紧跟在它的外侧。”
  “你有察觉那方面的能力是吧?”
  “嗯,算是吧。只会点火不算是长处啦。虽然这么说,像这种程度的能力,如果换作EMP能力者,不管是谁经过训练之后应该都能学会喔。你妹妹看起来像是对精神波扫描不太有兴趣的样子。”
  更希望缠着我的只有春奈一人。
  在阳光灿烂的步道上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我和优弥躲进面对道路的整洁小茶馆里。
  
  我常在想,拿波里意大利面上一定要淋上英国辣酱油。也因此,看到这间小茶馆的桌上没有放着酱汁的容器时,我感到很不高兴。但不高兴归不高兴,我也不是一个还会特别跑去向女服务生要酱汁,让人感觉这是在抱怨料理的调味不佳而使人不愉快的那种老大粗,为了出气,我只好死命地加了一堆起士粉来吃,可是这么做不就跟宫野一样吗?我感到愕然的同时,坐在右边座位的那一头,将总汇三明治小口小口的放进嘴里的优弥,唰地将前额的头发往上拨,小小声的说着:
  “我们并非与这世界脱离,而是世界对我们并不公平,你不这么认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来改变世界也行。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挣脱所谓异类的这个族群归类,再也不会遭受隔离的待遇了。怎么样?你应该能够想象得到这样的世界对我们而言会变得多么舒适愉快吧?”
  在盛满意大利面的盘子旁,冰块在装着冰红茶的玻璃杯内发出了喀啷的声音。我稍稍的思考了一下,认为这个提议有缺陷。
  “反正这份能力迟早会消失。这么一来,连你也会回归到普通人的行列吧?现在是可以尽情发挥这样的怪异能力没错,但等到那个时候你看到发狂般的世界,又会觉得如何呢?而我实际上对这种事已经感到非常厌烦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选择一个超能力者能够无拘无束、昂首阔步的世界吧。你知道吗?发现自己身上有EMP能力的孩子,正陆续地增加当中。毕竟现在我们还是少数派,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到成为不容忽视的势力时,那些身上没有超能力的人们对于我们将会抱持着什么看法呢?”
  “所以呢,抱持这那种想法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话锋突然指向核心啦?微笑的同时嘴里嘟嚷着的优弥,用手指弹了弹冰咖啡里的吸管。
  “你可以说我是以EMP能力者的自由及社会贡献使命作为第一优先思考的团体里的一员,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是哪一种感觉啊,我一点也听不懂。”
  “我站在你们这边,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起码比起那些人我还算是你的伙伴。”
  优弥用吸管啜了一口咖啡,望着玻璃窗。
  在车行来往交会的车道对面,有一个远眺着汽车销售公司陈列室的小小背影。那是撑着白色阳伞,穿着蓝色连身套装的纤细背影。头的部位被阳伞遮住看不见,长发绑成一条辫子,只有发尾部分在摇晃着。好像是曾经在哪里看过的漆黑的长发。
  这个身份成谜的跟踪者,会是她吗?我会想起宫野找寻茉衣子的事。怪不得她失踪了。也就是说,宫野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是吧。
  喀啷。玻璃杯里的冰块不自然的转动着。
  “不过你这个妹妹,就是叫做春奈的是吧。还真不错耶。完全不用进食,真好。高崎先生,我啊,偶尔会这么想喔。如果只剩下精神存在的话,或许就能抛开因拥有肉体而不得不衍生出的繁杂言行举止、不再受其束缚了。例如,为了补充精力得摄取食物,要买食物得先赚钱奔命,要赚取金钱就必须注重人际关系。也就是说,可以从为了活命而延伸出的一切琐碎繁杂之下逃出,获得自由。我还挺羡慕这样的事。”
  “是吗?我才不想死了以后还要留在人间。”
  “我想,那是因为你没有那种让你就算死了也不想分开的对象,所以才不会有那样的执着吧。我目前也没有这样的执着,但是,我还是想要脱离不方便的躯体,成为只能看、听、思考的存在。如果是我,应该不会感到无聊吧。”
  如果春奈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对她来说,现在在这里努力隐身就已经算是相当不容易的事了,但不知道是为了排遣寂寞还是怎样,她从刚才就喀啷喀啷地搅动装着冰红茶玻璃杯中的冰块。真想叫她住手。
  那像是茉衣子的背影,还在专心地眺望着陈列窗。我有点好奇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凝视着国产的新型车呢?
  “哎呀,我真的非常佩服你妹妹。很感动…这么说应该不算言过其实吧。不夸张,真的很了不起。我都这么感受深刻了,你这做哥哥的,一定也觉得很幸福吧?”
  听腻了的台词。
  “我也有一个妹妹。”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家人来了。
  “要说这家伙可不可爱的话,她已经算出局了。单局中有四次出局的记录,算是不可爱吧?对了,你知道吗?实际上,棒球界真有过一次单局四出局记录的实例喔。”
  “我不知道,你可以不需要再说明下去。”
  “当成杂学的知识来看如何?未来如果参加某个猜谜节目的时候,或许会被拿来当做是绯闻大的出题题目喔?”
  “不用了。”
  优弥说了,是吗?嘴里便嘟嚷着边把餐点中附的荷兰芹放入嘴里,展开像是对幼儿笑着的绑架烦人的表情,微笑着说:
  “话说回来,那个人你要怎么处理?是可以轰走她啦。”
  他用单手比成手枪的形状,朝向街道对面、伫立这身穿蓝色套装女孩的背脊。我以不输给玻璃杯中持续回转着的冰块速度般,一边用吸管在杯内搅拌一边回答着。
  “弄清楚就可以了。回答学校后,我会直接去问看看。如果她想跟着就让她跟。不会有什么妨害的。多半是来看我有没有偷懒在玩的,负责监督而来的吧。倒是你,负责的又是什么工作?”
  “应该称作第一线的联络人吧?我的任务是和你见面,并与你交谈。我得吹嘘一下自己在第一阶段已经达成使命了。”
  “你知道学校外发生思念体骚动事件的原因吗?”
  要是知道也没必要调查下去了,我还可以赶快回学校。不过,都特地外出到这里来了,实在也不想这么三两下就打道回府啊。
  “谁晓得呢。再不全然觉得没道理之处推估这可能会有的线索,如此立场薄弱的推理是可以行得通没错,不过那就像古今中外的名侦探总在故事高潮迭起时开始进行推理一样,根本是个明显的错误,所以我不太想发表看法。虽然也有少见的正确答案,不过答案这种东西要靠自己想出来。在试题本的解答栏位抄上答案对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喔!”
  “你这是岔开话题吗?还是敷衍作答?到底是哪一种?”
  “两种都是。不久的将来就会真相大白了。你届时也会了解。会有人告诉你的。就算你不想要,情况也会找这样发展下去。我姑且就先如此语言吧。要拿什么来赌吗?若是我输了的话,我会乐意将妹妹双手奉上。”
  “真不凑巧,我没有现成的筹码。顺便一提,我也不想要再有妹妹了。现在有的就很足够了。”
  “那还真是遗憾。”真是这样的话,你表情应该再遗憾一点吧?以一个爽朗的笑容说这番话,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用别人的钱来吃饭,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情,更棒的是,那钱还不用还,当我带着愉快的心情走出店里的时候,陈列窗钱的人影已经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我没有证据证明我看到的是茉衣子。刚才看到的可能只是发质、身高相似的陌生人而已,但不会错的是那分彩色系的蓝绿色,跟我在山上看到的颜色一摸一样。
  “接下来要往哪里去?从这里过去的话,螃蟹那一站是比较近喔?”
  针对优弥的问题我立刻答道:
  “不,跳过螃蟹不去,我要先去看看崩塌现场。”
  “要绕远路耶。”
  “没差啦。”
  茉衣子也好、第三EMP学园的保安部也好,无论是谁看到我和这个身份不明人士并肩走着,一起行动,应该都会觉得我这家伙太过于不疑有他了吧?如此保持距离地观测,是先进行观察?还是这小子的加入早在掌握之中?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状况外吧?宫野找寻茉衣子的行为,现在想想还更是一场比真的戏码。真琴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可以信任的家伙,日比木会长和在我眼前这个叫做拔水优弥的打火机美少年同样散发着可疑气味,光明寺茉衣子也是个奇怪的女孩。总之,怪人一箩筐。
  相比之下,春奈的存在还比较正常一点。
  “这样实在不行。”
  要是说春奈那种算正常的话,那猫咪规规矩矩的倒立以十秒竞走百米都可以算是正常的情况了。
  “你在说什么啊?”
  优弥一脸莫名其妙的开口,我摇了摇头。好像有人在我周围任意舞动起来似的,而我并不打算跳舞也不打算让人强迫我该怎么做。
  <跳舞?>
  视网膜的更深处,映出了穿着白色水手服的春奈双手张开转了一圈的影像。看到她的秀发和长过膝盖的裙子。因为离心力而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着的样子。春奈只在我的脑袋中,转啊转地跳着舞。
  “高崎先生。”
  优弥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开朗。在阳光下一看,甚至连他那淡褐色的瞳孔内,都像是抹上了一层微笑的色彩。
  “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是校园的和平吗?应该不是吧?还是你想保护自己所管理的宿舍可以平安无事呢?也不会是这个吧。当然更不是为了会长和书记。除此之外,应该也不是那个学校里的陌生人吧?借由这个异常现象的调查,无论是做出了哪一种印象深刻的判断,相信你的最终结论已经有定案了。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不过就是为了来当你的靠山。说实在话,我大可以不用来这一趟。你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我详细你会的。”
  春奈歪着头,在我的头盖骨内说。
  <他在说什么?>
  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一语不发走了出去。
  “高崎先生?”
  回过身来看到浮现出苦笑的优弥,待在那里没有移动。想跟过来的家伙请自便。我要去办我的事情了。
  “要去车站的话,那边是反方向喔?”
  没说话的我,决定转一百八十度回头,又默默地迈开步伐。优弥自然的表情上,挂着像是传达着“我没有嘲笑人的意图一般开朗的笑脸跟了上来”。
  感觉实在不太开心。

第五章
  在走往车站的路上,优弥就像是脑袋得了肠绞痛般的不停地说话,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引起不必要的涟漪。
  “地球或许是个愚蠢的存在吧?你没有这么想过吗?从夏天越过秋天来到冬天,然后明明是春天,正想着怎么热得要命的时候,偏偏就来个变天冷死人,地球到底想做什么啊?”
  天知道?
  “我说啊,高崎先生。我会想着就算一次也好,我想要被关进刮着风雪的山庄里,想要被卷入在那里发生的杀人事件之类的事。我想在这种时刻观察其他投宿客人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是千篇一律的制式反应,比说说变得歇斯底里、或是陷入恐慌之类的样子。我啊?要是我碰到这么有趣的事,一定是一个劲的乐在其中吧。”
  是吗?
  “静下心来想想,大部分的运动其实都很不可思议。例如足球。人类可以说是借着使用双手而得以进化动物;让人无法了解的是,人类却刻意制定了允许用脚来踢球的规则。到底有什么怨恨,要这样激烈地踢球啊?要是对球感同身受的话,一定会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那你就继续心痛吧。
  “涵盖各种层面来说,我曾经想到一句最有力量的话,你想知道吗?那句话啊,就是‘人生不过是这样’。其他的话,我还想到‘人有千百种’这一句。你觉得哪个比较好?不管是哪一句,都可以拿来用在没有结论的争论中,作为最后一句强制结束议论,很好用对吧?”
  优弥是什么样的人?似乎早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就把他当成沾沾自喜的男人即可。
  对自己还记得买票方法而感到安心的我,将纸钞放入售票机,买了可以搭三站的车票后,从验票口走了进去。
  会停在这一站的只有每站都停的列车。这一站周围几乎都是住宅地,而本站乘客在中午过后的这段时间里看来是没什么需要办的事情,月台上只有我和优弥两人如此的冷清稀疏。当然,车内也和月台一样,空空如也。一节车厢内不超过十名乘客吧?再度确认了现在的时空,证明今天的确是平日的白天。一旦注意到这件事,就愈发觉得身穿制服坐在这里令人感觉不自在。
  我在长排座椅的最尽头坐下来,优弥坐在我旁边。
  “人们为什么在挑座位ide时候,喜欢坐在两端呢?事实上,这主要是心理学上的因素作祟。”
  没提问也一直说个不停的家伙,以及问了什么也不回答的家伙,哪一种比较恶劣?我无视于嘴巴像是涂上油般,能是善辩的优弥,拿出快要开始变皱的资料。
  一般来说有效利用移动时间的方法,不外乎想事情或是读文章。接下来,就来预习下个目的地的相关资料吧。重点归纳后,内容如下:
  
  本来有栋楼高五层的出租大楼,现在没有了。据说有巨大的蜥蜴紧紧贴附在那栋大楼的墙壁上。看起来像是黑洞般漆黑,简直没有厚度。它绝对是某一种思念体。是说,能够依附在建筑物上的东西该是壁虎吧?听说是从那栋五楼建筑的顶楼开始延伸到二楼为止,所以说到它的全长,呃…要是一楼算是三公尺高,差不多有十公尺吧?已经可以说它是个怪兽了吧?像是会出现的低预算的C级特效电影里面那种,叫做恐怖巨型大蜥蜴之类的剧情。
  要是它能乖乖地紧贴附着不动,本次事件或许就会在大楼变成当地名胜之后了结,然而壁虎对自己只能待在那里好像不太满意。漆黑的身体完全嵌入墙壁内,大型肥虫类的形体陷没其中,再加上它像是在内部大闹特闹了一番,整栋大楼都被破坏了。
  幸运的是,这个时期恰好因为不景气所以完全没人承租大楼,加上由于蜥蜴出现事件到大楼崩塌为止,之间隔了半个小时,死伤者人数为零,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倒是不晓得出租大楼的房东反应如何?这情况真能适用于损害保险吗?说明是大楼因为怪兽出现‘砰地一声’打烂了,保险公司应该不会比照一般事故那样大方赔偿的。
  然而,我心想:
  不管是UFO也好、龙神也好、巨大蜥蜴也罢,究竟它们所为何来,我是一点也搞不懂。它们特地选在校外大规模出现,进行的却只是单纯的破坏工作。可以说昨天发生的独眼海胆事件或是今天的黑影死神事件,都来得比那些更麻烦。基本上,在学校里出现的那些思念体,如果不借由宫野或茉衣子等人的EMP能力来进行意念的相互抵销,那么思念体永远都会永远持续存在着。弃之不顾将对学生们的精神或肉体造成不良的影响。在校内的事相比,我所看过这两个场所的异常现象,真的都仅止于异常现象,倒也可以说它的程度不过就是被害较为惨烈的自然灾害。由极端、局部性的发生情形来看,应该是算是更为良性的现象。
  可能是因为许久未搭乘电车,春奈像初次远足心情雀跃的幼稚园生一样,紧紧贴着电车车窗。当然,那是我脑中的影像。与其说她残留着专注于持续隐藏身子的注意力,这感觉倒比较像是她忘了自己会被看见一般地入神地看着景色。
  话说到此,我抬起头来对着优弥说道:
  “还有谁继续跟在后面吗?”
  “有。在第三节车厢后方。要去打招呼吗?”
  “不用了,要是被人家以为我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那也挺令人火大的。”
  “干脆就这样搭到重点吧?刚好那附近有部我一直想看的电影正在上映。如果是这个时段一定有空位,想去看吗?”
  “那点我也敬谢不敏,何苦这么悲惨,非得两个男人进电影院不可?”
  列车中对面的座位上,有一个身穿成套西装吱吱喳喳讲着行动电话的业务员;以及约莫是开始交往一个月左右的大学生情侣;还有一脸阴沉抱着职业介绍所的大信封,闭着眼睛的中年男子。
  应该是因为我一直在国高中生集团内作息,所以即便只是这样看着不算特别的人们的生活样貌,也能感觉新奇有趣。果然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好几年没出门,所以感受性才渐渐起了变化吧?
  我再次审视了把异常状况当成理所当然来思考的危险性。例如宫野那本但若是失去他的能力在回到原来世界,他将会变得怎么样呢?等待着他的是喜抑或是悲?算了,那家伙喔,极有可能是什么都不想,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继续过他的生活,就算将他剥光丢到宇宙中,他应该也会一脸认真的继续用干布摩擦身体,做一些极其荒唐的事情,这样的他一定能在所有的世界里活得很好。
  不知是不是净想些蠢事的缘故?在列车的单调摇晃,以及暖乎乎晴朗天气的加乘效果作用下,我的睡意渐渐被勾起。
  优弥坐在半梦半醒间的我身边,仍然在说着什么样子。
  “思念体这种不可思议的意念力,会从我们的脑袋里涌出。”
  半睡半醒时被人拉住说话很让人困扰,但无奈我身上没有把耳朵关起来的机能。
  “所谓意念力即是人的意志力量。输入的东西无法就这样留置着。一定得将多余的东西输出才行。就像吃了食物,直到去厕所排泄后才算结束,不过意念可不能这样。”
  我连追问为什么都觉得麻烦。
  “有一些单纯到能让人一目了然的数值结果。在第一、第二学园出现的思念体数量与第三学园比较起来要少许多。那数量少到不足以拿来当成问题看待。当然,那两间学校的周边区域都没有发生社会标准外的异状。你想过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虽然觉得麻烦还是回答一下。
  “因为第三学园有什么问题是吧?”
  “嗯,你答对了。那么,那个问题是什么呢?”
  “我曾经听说,那里凝聚了比前面两个学校更多奇怪的家伙。”
  “这个解答大约有五十分,我稚嫩给你部分的分数。呃,高崎先生。其实你已经注意到了喔?只有你装作不知道而已吧?或者是你的下一是让自己没发现。”
  你在说什么啊?
  “你能够保证没有被精神波操纵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被那个力量强大的传心术女孩、就是那个最喜欢玩弄人们脑袋的缟濑真琴施以精神波操纵的证据吧?!如果是她,应该可以边哼着歌边动手吧?”
  有必要找出没被精神控制的证据吗?我没有遭受精神控制的证据。这句话,不就是证据吗?
  “你的主观意识真是你自己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并不是被某人植入的东西?现在你思考的事,真的是由你自己思考出来的吗?你所听到的我的声音,真的是从耳朵传入的声音吗?还是你的脑中凑巧产生的幻听?”
  事实真是那样的话,那我的妄想力还真强啊。
  我为了反驳他的话而将眼睛张开。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起自己看到的景象。
  座位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坐在旁边。
  我目瞪口呆的确认了左右。
  没有任何人在。
  怎么有这种蠢事?从电车开车到现在,应该连一次都还没到站停下来过。到刚才为止应该还在的乘客去哪里了?上班族也好、情侣也好、失业的人也好,都从眼前的座位上消失了。不,不仅如此,前面车厢也好、后车厢也好,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环顾视线范围内,这列电车的乘客只有我而已。
  列车像没事般持续行进着。从窗户射进的阳光,将车内染成橘黄色。刚才还是大白天,什么时候太阳移动到这么低的位置来了?恐怖的巨大太阳,一边散发出刺眼的荧光色,一边朝着地平线移去。
  喀当,电车摇晃着,而我也摇晃着。
  面对这景象一时呆住的我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坐着,我终于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任何人在”这件事的真实意义。
  “春奈”,我开口叫了她。
  “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四处都感觉不到那总是像野草莓般的精神波。不管去哪里,像苍耳子的果实一样黏在我身上的春奈,其存在感完整地消失了。她不存在。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其他地方。
  大气中央齐全都消失般的感觉向我袭来。无论怎么呼吸,喘不过气的感觉依旧存在。像是有人在我脊椎里注射液态氮般,寒气贯穿我的身体。
  “春奈,现身吧。”
  那个让人觉得麻烦,多少年来欺负我,吵闹不休的灵体,真真实实的的的确确地完整消失了。我总以为若是要地球停止自转那一天前,我都还活着的话,她还是会陪着我到最后一天。但我已经听不见春奈口齿不清的精神波了。
  “高崎先生。”
  听到声音了。是洒上微笑作为香料、轻浮的优弥的声音。
  “高崎先生。你相信有比人类高等的生物存在吗?”
  明明像是于耳边细语般极近距离就能听到的声音,却看不到优弥那副让人火大的笑容。不管是哪一节车厢中都没有半个人影。
  “在哪?你在哪里?”
  “你在某处吧?你这问题不仅老套,还非常之没有意义。能够回答出像你这种问题的,这个世上到底有机人啊?你可以答得出吗?那么,还我问你。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晕眩了起来。单纯的不安蜂拥而至。我在哪里?我所在的世界又在何处?
  “那么,高崎先生,关于神的概念,你又是怎么想的?信仰乡野神袛的行为,说实在的,只是在向自己表明决心罢了。希望也好、祈求也好,是谁说不能相信那些不存在的事物?祈愿这种事,内容可能是不合理的。存在的当作不存在,不存在的当作存在,人类对事物深信不疑的力量,是这么地强烈啊。”
  夕阳余晖从四面八方而来,只有列车不发一语地疾驶着。
  “在教会里供人忏悔的神,以及将零钱投进香油钱箱向其祈愿的神,两者不可能会是相同概念的存在吧?以词汇表示,有‘神’、‘GOD’、‘造物主’、‘Demiurgos’等,被叫成什么都行,口里说出相同的单字、但是实际意义却不一样,这在人的世界里并不算稀奇。言语这玩意儿啊,是那么不确实的东西,为什么自有史以来,就一直使用如此无法完全传达意思的方式呢?我无法理解。更让人无法了解的是,只拥有这种不能完全传达意思方式来进行沟通的人类并没有灭绝,反而布满了整个地球。照这样继续发展,看来还会扩张到全宇宙之间。”
  ——春奈,你在哪里?
  “将PSY网络连接起来的话,就能够完美的传达彼此的意思。理由是,因为那里‘存在’着的是自己的意念。在那里已经不再需要言语了。”
  优弥的声音于无人的空间中,如同泡沫般飘浮着。
  “国家间、民族间、组织内都有本位主义。有一百个人的话,就会发生一百种价值观。那就是发生争执的火种。就算再怎么讨论,绝对不会出现‘啊,是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错了。’这样的事。然而,EMP世界正如你所知,是‘什么都有’的世界。由于那里几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所以能轻易的融入形形色色的价值观,而不会起冲突。正常世界中,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能就这么令人诧异下去,一定要解体成合理化的,有逻辑性的,让它回归日常正轨才行,不过EMP和这世界的科学法则完全无关。对于不可思议的事则会让它继续维持奇特的原貌。而且,也能够全盘接受而不去批评这些属于奇特的事物。这是EMP得以顺利地营运下去的原因。毕竟在这里的主观因素不会互起冲突。”
  在他说话的期间,太阳就像舞台背景画布上的图样一般,潜入了地平线。窗外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亮,是如同煤焦油般的纯黑色。
  “主张啦意见啦这种东西,并不是非常重要。那种事,理所当然的总是不停地在变化。不如这么说吧,老师操持着同一种论调的人,这种人的脑袋才是有问题。原因是万物流转,连世界都持续着改变样貌。经由历史证明,价值观会随着时代不同而变化。也因此,思维转换(paradigrm shift)发生了。发现新法则的同时,世界也再次成为崭新的世界。”
  优弥的声音像唱歌般的细语。
  “人类最依赖的资讯接收器官。然而,在人类的知觉器官组织中,最容易受骗的也是眼睛。眼睛所见即为真实,这种是你千千万万别相信。这是我私人对你的一点小忠告。”
  视线中出现了蜘蛛的巢穴。有道白色的裂痕。如同小石子掷至玻璃上所形成的一样,延伸出来。没有声音,世界破裂后散开来。我听见春奈那像羽毛般的声音。
  < >
  ——什么?你说什么?
  < 喔 >
  ——以为终于听懂的瞬间,那声音却变得朦胧不清,丧失了意义。
  < >
  像生平第一次吃棉花糖般,才刚触碰到就开始融化消失的感觉。等等,你先别消失。
  “高崎先生。”
  吵死了,你给我住嘴。
  侧腹边被坚硬的物体搓了一下,很痒。
  “高崎先生,马上要到啰。”
  谁听得懂啊。你再继续胡说下去我就狠狠揍你一顿喔!
  “那可真令我为难啊。不过,你差不多要下车了。我要继续坐是无所谓。”
  
  喀当,列车减速,我张开了眼睛。
  “还是说,你真的想要一起坐到终点站呢?如果要选择的话,我建议你选择这个选项。因为去巡逻事故现场没办法让你放松心情。不如说那是去上战场。呐,抛开一切出游去吧,我这就投你一票。”
  这是在电车里面,有午后阳光的现实空间。那一对靠得紧到让人忍不住希望他们再坐开来一点的大学生情侣仍旧坐在那里,女方和我一瞬间目光交接,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怪异,她憋住笑意的样子,与坐在我旁边的优弥如出一辙,正以同一种表情看着我。
  我将手放在优弥的肩上。确实地有触碰到东西的手感。
  “怎么了?”
  优弥随机敏锐地做出脸红的反应。
  “我说,高崎先生。你从刚才就一直靠在我的肩上睡觉,哎呀呀,真让人有点伤脑筋。因为看你睡得一脸舒服样,我实在不忍心叫你起来,就让你这么睡了下去。不过,这一来让人怀疑我们好像是不正常的恋爱关系也是在所难免,呃,我倒觉得无所谓啦。”
  我有所谓——这么想着的我开口问了他:
  “我睡了多久?”
  “十分钟左右吧?你可真是一脸无邪的表情安稳睡着呢。感觉如何?我的肩膀好不好睡啊?对了,你大可放心。你并没有流口水。我还挺幸运的。”
  我睡着了。那么,刚才发生的事是梦啰?总觉得这是带有某种暗示性的梦境。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闭上眼睛。
  ——春奈。
  <什么事?>
  白色春奈的性应在我脑中转过身来。
  ——优弥说我刚才睡着了,是真的吗?
  <嗯。>
  ——当真?
  <是真的。>
  ——有没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该怎么说,像是被谁的精神波入侵……没错,就像是早上被真琴给操控了脑袋一般。
  <没有…>
  ——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
  春奈传过来的意念波动,开始窃笑着。就像抱起猫咪将脸埋在它的手皮里头,所扬起的尘埃气味。
  <没有,完全没有。>
  春奈就这么重复说了好几次。这句话似乎成了关键性的一句。
  “好奇怪。”
  我在嘴里喃喃自语着。说是作梦,应该算是白日梦。要说是我让别人看到我的深层意识的话,说要优弥使用真琴等级的传心术强行进入我的意念中我还不较能接受。简直是一场人造梦。
  正当内心想着世界“存在”这种怪事的时候,车站广播着列车即将进站,电车开始降慢速度。
  
  优弥没有看地图。他似乎知道蜥蜴大楼的地点,所以我只需要跟在他的后面即可。
  到这里就离都市很近了,因此连行人往来也多了起来。从车站走出来的这段路上,春奈就在我们周围轻飘飘地绕来绕去。跟她再三强调之后,我的辛苦总算是有所回报,她不再突然现身,即使有所动静也只是以我为中心看个不停。
  优弥苦笑着。即使是没有EMP能力的我,也在来到第三EMP学园之前,就已经练就这份“多少”能察觉春奈在旁边所作所为的感知能力。于众人面前出现时我会尽可能要她将身子隐形,不过即使这么做,周围的人们还是“多少”都会心神不宁。我打从一开就不认为说妹妹的亡魂跟在我身边的真相,大家就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因此面对这些质疑也只能表面陪笑地敷衍了事。尽管现在进入第三学园,春奈能毫无忌惮地以幽灵姿态出现,但乐在其中的尽是些比她还麻烦的家伙,因此深受其扰的情况是一点都没改善。
  今天依旧是怪事连连,情节则是一位临时加入、身份不详的爽朗好青年,如果剧情一定要这么怪异,好歹安排一名妖艳美女同行的话我还会比较感激一点。
  <哼——>
  似乎是嗅到了我的想法,脑海里春奈赌气的样子插播了进来。
  ——似乎有人跟在后头,知道是谁吗?
  我岔开话题。
  <不知道.不过…>
  感觉她歪着头想了一下。
  <我们或许被盯上了。>
  “是真的被盯上了。”
  优弥同时说。除了我和春奈的精神交信被监听,我想不到还有任何可能性。优弥面向着我。
  “以一个跟踪者来说,技巧还真是拙劣呀。整个手法就像是故意比发现一样,不过搞不好真的只是因为技巧不够纯熟才被发现。呃,不是啦,我没有窃听你和妹妹的精神波交谈喔。只是从你沉默无言的感觉,推测到你们应该是在讨论这件事。不过我也在想,有人说神秘小说中的名侦探,事实上只不过是单纯的猜疑狂罢了,像这种观点的评论也道出几分事实可不是吗?他们大部分的推理都不是依据逻辑性的思考而来,而是用跳跃式的直觉性思考一语道破真相。你认为呢?”
  “我没有意见,你喜欢就好。”
  仿拟无邪的笑脸,其实很适合她。然而,我不太喜欢适合那种笑脸的男人。因为在浮上德博士面前现身的梅菲斯特,也是像这样笑着。那表情和真琴脸上的笑容像极了。
  优弥以缓慢的步调前进,那应该是最快的捷径吧?在没什么人群往来的狭小道路转了好几个弯,像虎甲虫般在我前面领着路,不久后就来到国道公路。
  “沿着这条路走,就会到达那栋大楼。不过,那里或许已经夷为平地也说不定。那次事件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拆除作业早就开始进行了。”
  的确如优弥所说的一样,沿着干线道路前进几分钟后,映入眼帘的是四周被蓝色塑胶布覆盖着的角落,被两栋如双子大厦般的杂居公寓夹在中间,那空洞就像是牙齿被拔掉后多出来的空间。看来像是三胞胎里的老二。
  多亏了运送瓦砾的卡车停在前面,我才得以稍稍窥见其中,数台凿岩机正在处理灰色的水泥块,楼高五层的出租大楼连残留下来的痕迹都没有。只剩下戴着黄色工地安全帽、穿着作业服工作的大叔们,各自在岗位上满头大汗地干活。
  这里的场景单调到只看三秒就会让人厌腻,再加上站在自动卸货卡车旁边的警卫,开始以发现可疑人士的目光窥视着我们,我们于是立刻背过身去。
  可是,看到变成这样的事后现场,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下子变成一趟单纯的古迹巡礼了。到目前为止,稍微感觉到有趣的只有一开始的神秘麦田圈,那之后如果除了瓦砾堆,还能在实地观察到飞天龙神,吸壁壁虎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至少我对现在观察到的水泥残骸生不出任何感想。要说事件惨烈这倒是事实,既然没有死人,对我而言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高崎先生,我有张有趣的照片,你要看一下吗?”
  优弥拉了我的袖子。
  “虽然拥有去来形容,但可不是会引发性冲动的那种照片。那是从某管道拿到手,一份非常珍贵的资料。还没在世间公开发表过。就是所谓的报道管制品喔。也不知这个国家是不是真的对民主主义的概念有所正确认知。我偶尔会想说,在日本国度里或许根本没有字典上所注解的那种民主主义。实际上这个国家的政治不过是理想性的共产主义体制吧。个人认为,这个愚民政治体制确实是足以拿来裱褙装框当作装饰品般的完美典范,但事后代的历史学者会怎么说呢?依我来推测的话……”
  想打断渐渐脱离正轨的话题,我将优弥握在手里扇来扇去的纸张拿过来。一共有五张,是用印表机列印出来的影像档。
  映入眼帘的是附着于大楼墙壁像是晕开来的黑影般的东西。这使用远景模式所拍摄的。那个黑色物体看来是壁虎没错。以普通纸列印的品质来看,印出的影像是意想不到的漂亮,然而这却反而启人疑窦。那就像是一张完美无缺的合成照片,虚假到家。
  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拍摄了像是壁虎的东西陷进墙壁的过程,那模样有点像是搞笑漫画中、奋勇向墙壁买进的角色似的,就这样穿透过去,在墙上打穿一个人型般的蠢事。
  第四张照片是崩坏时、扬起砂石烟尘的大楼,第五张列印的是完全倒塌后、呈现工业垃圾小山的影像。
  “原来如此啊。虽然不晓得照片谁拍的,不过这位摄影师一生一次的杰作却没有被任何报纸刊登出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是吗?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它属于机密事项。是我对你隐瞒的少数秘密之一。啊,请,这事奉送给你的,请你收下。对了,虽然我想你们学校的会长应该早就拿到这些资料,还是请你转告,告诉他这是作为友谊的一点表示。”
  通常如果有免费的东西可以拿,大部分的东西我都会收下。
  “接下来的计划呢?之后要去的地方是螃蟹招牌和巨大蜘蛛,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果去螃蟹那边,徒劳无功的程度是比壁虎大概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招牌早已修复,目前店面已经照常营业之外,当时所发生的事件只不过是巨大螃蟹招牌在商店街漫步五百公尺而已。如果是我来建议,应该要去蜘蛛那边。毕竟行人自由通行的十字路口正中央还留着它所砸出来的直径十公尺火山口坑洞。”
  螃蟹也好蜘蛛也好壁虎也好,这到底是什么对话啊?我已经无所谓了,心里这么想着,接受了优弥的提议,前往第五个目标。脑袋里忽然出现春奈的动静,看起来也是一副打从内心觉得无所谓的样子,双脚晃呀晃的。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47 编辑 ]


第六章
  循着来时路走回车站。
  无福消受的万里晴空使人心情消沉。如果说是校园生活中,无论是晴天、阴天、或者是下雪被困住都无所谓,因为校园生活本身
已经是半隐居似的生活。在这个太平盛世的外面世界,悠闲的日照下,带着身份不明的文雅男子和幽灵徘徊着,不由得心生“像这样
大好的天气我这是在做什么啊?”的心情,开始对自己在做的事感到疑惑。
  在我身边走着的优弥,感觉得了非常幸福症或类似症状,化身成微笑先生说道:
  “哎呀,这真是个极度无聊的日常生活啊。这个世界还是非常的正常。像这样从手指变出火焰来也不至于撼动微尘。可以说是完
全没有变化的生活。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生活看来是不会突然出现改变。嗯,这就是平凡啊。”
  无聊是正常的,而且平凡也没什么不好。使物理教科书沦为废纸的EMP学园内的日常生活,性中脱离,自成一个宇宙格局。
  一离开国道公路之后,来往行人也变少了。走到并列着一排民家,只映出电线杆及街灯影子的一般道路上,我和优弥走在住家间
隙般的路上,不疾不徐的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高崎先生,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什么事?是指什么事怎么样?”
  “要不要真的就这样从第三EMP学园脱队呢?我是这样建议你啦。我不认为流于习惯的生活,会对人类的精神带来好的影响。而
且事实上,现在的你其实也持续在获得背离常态的体质。在这里突然来个急转直下,就这样逃亡到隐秘的地方也无妨不是吗?要是有
追踪者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得上一点什么忙喔?”
  接下来我就会过着不管到那个地方都会过着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着自己受幽灵依附的生活。
  “唉,我不会强迫你的啦,。就算勉强你,你那妹妹也不会听命于我的。你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再做吧。之前我也说过,我是站在
你这边体谅你的伙伴。简单来说,比起EMP学园,我认为自己可以为你们做地更多。”
  优弥示意了我一阵如同凉风的眼神。
  我摇了摇头。
  “我不打算加入任何一个组织。特别是与EMP有关的我更没兴趣。原因在于我不过只是一介平凡人。你的目标不是我,应该是春
奈吧?被人当成附属的角色,我也不会高兴的。”
  “哈哈,你看穿了啊?不过,在你不答应的情况下,春奈也不会乖乖听话吧。那对我来说反而更麻烦。以前的人说过,射将先射
马。啊呃,我并不是把你当成那只马来看喔?应该说你们两位是像人马一体,因情感深厚而无法分离的存在才对。这句话可是在称赞
你喔。”
  从妹妹的灵魂跟在我身边以来的记忆总结来看:心地耿直的女孩子总是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会若无其事靠过来的就只有如同真
琴一般变态女孩子,对妹妹这个概念有着过度幻想的男性同伴则是不怀好意地羡慕着自己。
  一边远眺着并排立于道路左右两旁平静的住宅,我将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漫步走着。由于远离了主要街道的缘故,往来的行人
只有我们两个。
  走在路上的只有一只狗。那是一只深黑色的杂种狗。是野狗吧?身上没有项圈也没有狗绳,十分随性地走在街头。也没有什么奇
怪的地方。长长的耳朵,长长的鼻子,长长的毛和尾巴。有点像是阿富汗猎犬。
  狗对我们像是不感兴趣,伸出舌头就这么与我们擦身而过。那是一只普通的狗。有四条腿,湿湿的鼻头,下垂的尾巴,若是它发
出叫声的话,准是“汪”一声没错。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它抱持可疑的印象,为什么会这样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知道了之所以对它感觉不对劲的原因。
  那只狗,没有影子。
  我发现到这件事的同时,那只狗好像也发现自己被人注意到了。我回头看,狗也回过头来。两边都停下了脚步。
  它歪着头看着这边的同时,眼睛就像是燃烧着氯化亚铜般,绽放出鲜绿色的光芒。
  “你怎么了呢?”
  优弥那悠哉的声音在我后脑响起的同时,我看到狗不再是狗的样子,不知正要变化成什么形体。
  现在看到的深黑色形体当然一样也没有影子。因为那形体本身就是个黑影。应该是要平面的阴影此时成为立体化的东西。一边画
出将身体成形的描绘线条,那东西一边消除掉狗的形体,化入漆黑的空间。它是拟态为狗模样的残留意念,属于攻击性的思念体。
  好安静,在全然的一片寂静下,它再度朝着我过来。我有不好的感觉。
  稍停片刻,它以不带感情的视线和我的眼神交会了一会儿,然后它——伸得笔直的脚,轻飘飘地跳了起来,循着和缓曲度的抛物
线划过空中,再袭击我的头。
  我一边观察着慢慢落下的黑狗,一边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很熟悉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习惯吧?只不过,这里并不是第三EMP学
园。
  漆黑的狗影,浮现出两个绿色的光点,它的鼻尖逼近而来。
  <不行喔。>
  像是刚按下按钮的荧光灯亮起的瞬间,春奈以半透明的白色姿态现身在我面前。巨大黑狗在那里掉了下来,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
,而在春奈身前一公尺处绽放了啪叽啪叽的银白色火花。
  <我讨厌狗!>
  春奈发出愤怒的精神波。
  <消失吧——>
  春奈伸长的双手对准黑影射出耀眼的强光。立体模样的犬形剪影宛如吃了一记重量级的上钩拳般,向后飞舞起来,转了一圈后才
着地,被打了一记的黑影,比其攻击之前体积又增大了一圈,两次做出没有预备动作的跳跃。
  像来福枪子弹般飞来的黑狗,又再度因为春奈阻挡在我面前而冲撞出灿烂的火花。
  如果思念体以狗啊、猫啊的形态出现的话还好办,不过,那是以博美狗或金吉拉的样子为前提来假设,像牛这般大的狗就是搞错
状况。
  和春奈的防御罩较劲的狗脸,由于一片漆黑的缘故所以看不太清楚,但它应该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假若被它咬到一口的话,
我的肩上应当会变得一片平坦吧?
  连我都感受到空气中正传来劈哩劈哩的振动。这家伙至今见过的思念体中,最大等级的。和海胆或死神的剪影又是不同的种类。
  “你有办法收拾它吗?”
  <我不知道。>
  为了保护我而阻挡着对方的春奈传来了焦躁的意念。
  <好强的力量。>
  像是强力的磁铁相斥般,传来了小小的震动,黑狗想要打破春奈的防御,一股力道包围了过来。朝我方步步逼近,意图侵入。春
奈的防御正逐渐被打破。
  <真是的!>
  镁光一闪,狗影如子弹飞出。于空中流下墨渍般、身体变模糊了的黑狗,轻飘飘地着地后,像是脱胎换骨般扩大了表面积,并展
开了第三次的奇袭。
  狗的头部分裂成四个。它已经成为四不像的怪物,一边张开可以吞下篮球般的大口猛扑过来。
  蓝色的光芒飞散。春奈做出了防护罩,就这样阻挡了黑狗龇牙咧嘴的头部。然而,狗的无其不只有牙齿而已。
  划破空气班会挥动的黑狗前脚,突然产生变化。像是外科手术用的手术刀般尖锐的前端,划过我的头部侧面。我反射性的闪躲,
被削下了些头发,错愕的感觉多于感到恐怖。
  春奈的防护罩反复交替包覆在我的周围,因为这道防护能成功阻挡狗爪的攻击速度。总之,它已经突破春奈的防护罩朝我攻击而
来,太不可思议了。以前于第三EMP学园遇上的思念体,毫无例外百分之百都会被春奈防守下来。思念体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着

  不过,虽说这家伙的力道被削弱了,但是它还是碰到我了。
  “春奈——”
  <这太奇怪了。>
  和黑狗持续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互相较劲,春奈说:
  <它不是一般的妖怪,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的视线游移着,捕捉到优弥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依靠着电线杆奸笑的表情。
  “你这小子,在旁边看什么?你也是超能力者的话就想想办法吧!”
  优弥做出像美国人一样耸了耸肩的动作。
  “你对一个百元打火机有什么期待吗?很遗憾的,在我身上没有那种可以处置这种不明能量团块的力量。就算去做些有勇无谋的
事,那也视同徒劳无功。你知道吗?捡起路上的一块钱硬币,会消耗掉一圆以上的卡路里喔。”
  简直是打算用恶霸那一招来过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罢了。所以,至少让我来祈福一下。希望世界和平。”
  他双手合十低下头来。
  金属和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地下水道出入孔的盖子被春奈以看不见的力量操持飘浮在空中,再毫不迟疑地以掷飞盘的要领,丢
向黑大兽。然而地下水道盖闪过狗的形体,朝民家的墙壁猛烈撞击后陷入。
  “没用的。意念只能以意念相抵。就算给于物理性的冲撞也是白费力气,就像棉花堆里打拳一样没有搞头。”
  <真是的!>
  终于发怒的春奈,为求取新武器释放出无形的力量。电线杆应声折断,电线随之扯断并落在思念体之上。
  “哇啊!”
  狗以前脚攻击,拖行的高压电线亦降落在我的周围。裸露出来的金属线丝在地面弹跳狂舞。不只是狗,连我这边一样危险。不过
那些电线像是唤起了自我意识般,无视于我的存在而朝着有着构形体的思念体袭击。想要一圈又一圈地缠住它,不过没有效果。
  不行,再这样下去,因春奈而衍生的受害程度会比思念体更大。趁着人群尚未聚集过来之前,不先设法做点什么的话就糟了。
  <可恶——>
  春奈专注的攻击精神波让我的头盖骨为之震动。从今年的情人节,春奈看到教室里我的桌上放了堆积如山的巧克力之后,很久没
看过她这么生气了。虽然马上就知道那是因为真琴想让我空欢喜一场而搞的鬼,但反而让春奈变得更不高兴。可是从这只黑狗的攻击
看来,并不像是闹着玩的。
  化为锐利刀刃的前脚从侧面斩击,虽然因春奈的防护罩而减速,接着还是被突破了,我轻轻移动躲开攻击。眼前闪过一个像是黑
暗物质的黑色棒状物。
  苍蓝色的光芒从春奈不安定的形体中散出,巨犬又被吹散到半空中。可是它没有受到任何重挫,大大裂开的脸部正中央,无机物
质的绿色光电还完好无损,朦胧黑影般的形体依旧是维持凝结状态。
  它以慢动作的姿势着地——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呀,真是可爱的狗狗啊。”
  满是嘲讽的音调,以女高音的音域震动我的耳膜。同时,划出钢珠大的萤火光线通过了我的脸部侧边,再吸进黑色影子中。
  由于它着地前那一瞬间没能避开,萤火直接击中狗头部的正中央,一刹那产生了爆炸气浪,黑狗的上半身随之消散,看来惨不忍
睹。
  <唔——>
  像是不高兴般噘起嘴来的春奈转过了头,我也转过身去。
  “为什么和高崎先生迎头碰上,总是有不必要的迷惘之心在蠢动着呢?我稍稍能够感受到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
  我只认识一个人会以这种陈旧的口吻说话。和在小茶馆看到的背影穿着同样服装的光明寺茉衣子伫立着,以白葱玉指指向这里。
  “我感觉到不明人士的致命恶意……”
  动作迟缓,呈现半毁状态的黑色影子也开始再次起身。如何四周扩散的雨云般身体开始进行修复。
  “真不愧是纠缠不休的思念体啊。”
  茉衣子只竖起单手的食指和小指,红唇分别朝两指吹出气息。两只指头上亮起了光点。茉衣子口中念念有辞,两道萤火突然飞出
,飞快的高速曲球轨迹残留于大气之中,毅然决然全力以赴朝向黑块冲去,产生二连发爆破。
  散步煤尘的巨大思念体聚集物,从路上消灭了。
  轻快地往我身边移动的春奈,大力地摇着头。飞舞四散,随着飘逝的黑色粉末像是被风带着走,让气流逼着跟再她身后而去。
  “你好啊,高崎先生。”
  茉衣子没穿着看惯了的黑色衣服,而是穿着先前我瞄了眼的那个背影身上的服装,摆动着如乌鸦般乌黑亮丽的前缘刘海对我行了
个礼。
  她身着天空蓝的及膝连身裙,罩上柠檬黄的羊毛外套,脚上穿着粉红无带女鞋。用单脚的脚尖叩叩叩地敲着地面,拿着的白色阳
伞转来转去。以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到了距离约莫三公尺的地方突然停止前进。
  茉衣子瞥了一眼在我左侧盯着她看的春奈,她将长发分以三束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背后,戴着玳瑁眼镜的姿态…没错,她是个穿什
么都适合的女孩。
  “你没有被吓一跳,还真是让我意外。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有发现到我,嗯嗯,倒是春奈相当敏感啊。”
  “你这一身是哪一门变装?”
  “无可奈何之下我才变装试试看的。像这样的好人家千金小姐样的服装,我根本就不喜欢,因为适合我的便服可是相当引人注目
那种。”
  茉衣子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仍旧毫不扭捏的穿在身上。
  “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抱持着非黑色的不穿的方针呢。”
  茉衣子一脸正经地往下看了自己被粉色系统一的服装。
  “这一身比穿着制服晃来晃去好多了吧。”
  “啊,是吗?”
  “是,没错。”
  “话说回来,宫野在找你喔。今天你们没有一起来吗?”
  染上陶器颜色般的白色脸庞,像是赤脚踩住蟑螂般,毫无隐藏地扭曲。
  “为什么……你会把我和那个男的联想在一起呢?真是难以理解。”
  “因为宫野很在意你的样子。”
  “真让人害怕啊。”
  从身着黑衣到改穿女孩子气的衣服、自称装扮像大小姐的她,稍稍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一直盯着我看。
  “比起这个,还有其他的事可以拿来说不是吗?例如感谢我的话啦,或者是慰劳我的台词啦,还是要给我奖赏字眼之类的。”
  “……啊啊,多亏有你的帮忙。真是感谢你!”
  “谢谢你这句言不由衷的话。”
  即使身着粉色系的衣服,她的表情依旧像玻璃般冷冰冰,露出了如同黑百合般冷冷的微笑。反应灵活的她,连想都没想就说出这
句话反击。此时白色物体出现在我视网膜边缘。
  春奈的半透明手指反复地戳着我的头部侧面。
  <你看。>
  我往下看,春奈以眉眼示意要我看背后,受到她的影响我回头看了……
  “呃!”
  应该烟消云散的黑狗又复活了。
  细微的黑色粒子,如朝雾般缭绕。在观看期间,黑雾聚集到一处后,那里的浓度越来越高。就像看见高感度相机的快转速一样。
两次呼吸之间,黑犬兽已经恢复成如同原来的姿势。不,不是原来的样子,而是更巨大化了。一开始的狗样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是有
点瘦的印度象等级。
  两道闪着祖母绿的幽冥之火,燃烧于微暗中。
  “唉呀,我就说了吧。果然一个人单独攻击要完全消灭它还是不可能的。我早就知道了。”
  马上表示同意并点了点头的茉衣子,但就我看来,她并没心胸宽大到可以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春奈传达给我同意的意念。
  <这么难缠,好讨厌。>
  茉衣子合拢阳伞。一边仔细的将它收好,一边说:
  “我有个提议。进行第三十六计?我在这里提出先转移阵地的意见。”
  “简而言之,我们也只能先逃了吧?”
  “是转移阵地、转移阵地。和撤退的意思可不一样啊。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就请自己去查国语词典。”
  好像是在太平洋战争末期的大本营发表的言论。茉衣子说话的同时她的辫子一边摆动着。
  我照着她所说的迈出脚步,话说回来我完全忘了一件事。拔水优弥那小子在哪里?略为环顾四周之后,到处都看不见他。大概是
一个人遁逃到安全范围去了。
  我仰望着尺寸大到让人感到讨厌的黑狗,是要被高楼大厦级的怪兽一脚踩死在它脚下呢,还是不一次死个彻底而让大型肉食怪兽
大口大口的吃掉?我想着要选哪一种才会死得安详点。
  背对着巨大的黑影,我开始感觉到它无声跳跃的动作,我追在茉衣子后头。
  虽然茉衣子穿着高跟鞋,她的动作依旧灵活又敏捷。每次遇到十字路口都不会故作姿态的迅速转弯,而是以优雅的动作快速前进
。和她并肩而行的我说道:
  “是我神经过敏吗?”
  “你指什么事?”
  “我好像被盯上了。总觉得很近,不管是人或非人,就是感觉到有奇怪的家伙向我袭击。”
  “那是极其明显的事吧?对思念体来说,主要原因是你们有令人喜爱的体质。事情就是如此。”
  “你在开玩笑吗?”
  “你要是了解我的话,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再怎么说,要期待着我们所跑过的公公道路空无一人总是有点投机。稀稀落落看到的行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茉衣子全力逃
跑的样子,随即将眼睛移向上空,吓到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我迅速地看背后几眼。那像是用线被吊起来般不自然的跳跃,奇怪的跳了起来。一举跳过待售的住宅,它到底是用哪一类东西在
控制重力呢?居然连一粒沙尘都没有扬起。
  我的视线落在茉衣子形状漂亮的小腿肚上,一个劲地跑着,不久后眼前的景象开阔了起来。
  宽广的道路,绵延不断的车辆,还有在路上行走的每个人。
  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又来到刚才走过的国道公路沿线。把犬怪诱导到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来,她有什么密招吗?
  茉衣子停下脚步,“是我的失误。”十分干脆的如此说道。“应该要在刚刚的转角左转,抄小路出去。实在很抱歉,我先天有点
缺少方向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危险。>
  春奈发出警告,我回头看着刚才我们出来的小巷,发现黑妖犬以疾速冲撞而来,一转眼就跳到我的身边。如同子弹般笔直前进的
黑妖犬突然煞车,由于煞车不及,随着冲撞之势就这么从车道飞出去。如果灯号是绿色的话,就会发生重大伤亡吧?该说算是不幸中
的大幸吗?在那里只有成群等待绿灯、空转的慢车,向前迈进的黑妖犬猛烈冲撞停车等待中的车辆,然后跳到路中间的安全岛,像是
没发生任何事般地爬了起来。
  最初被直接撞击的进口车,幸好它很坚固所以没事。看样子开车的人或许无法幸免于颈椎挫伤了,但比起被当成撞球、被撞飞到
对向车道受到第二次伤害翻覆倒下的小卡车来说,还算是好的。
  黑妖犬完全无视于重力,没对着柏油路蹬脚就漂浮起来,四处传出哀号声。
  虽然春奈在我身边完全地半实体化后漂浮着,不过拥有像一般大身躯的黑色怪兽那一方,不管怎么看都比较显眼,但是,现在并
非可以这么乐观地悠闲安心看待的情况。
  “往这里走!”
  茉衣子拉起我的手。
  “哎呀,春奈你别这样!都这种时候了,就请别再摆出你那妹妹的架子吃哥哥的飞醋了。”
  鞋子响起硬物声响的茉衣子,踩着像是跺脚般的步伐。
  “够了,快走!”
  我追在跑在前方的茉衣子身后。黑妖犬身后领着人们恐惧的叫声,再次飞身追过来。
  仿佛看过的景色突然展现在我眼前。双子大厦的正中间,像是牙齿被拔掉状态的空间。蓝色的塑胶垫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黄色
的重工业机器像长颈鹿般抬起它长长的头颈。还有一大片满满的瓦砾。
  茉衣子面向的前方,正是那片崩落的大楼的解体工地现场。
  满载着钢筋水泥碎片的倾卸卡车已经消失,引导行人的警卫不见犹豫样子的茉衣子直接闯入。
  正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她卷起裙子下摆,开始爬上那座瓦砾山。让我的眼睛不晓得该摆哪里。
  “你还在发什么呆啊?请你赶快上来。”
  她将滑落的眼镜鼻架往上推了推,招手要我过来。
  哀号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表示那玩意儿正朝我们接近。期待着她有什么计策的我,穿着球鞋用力踩着水泥块,接近正在为先前
进的茉衣子。
  “来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吗?对那家伙来说,这里是可以收拾掉它的游乐场吗?对我而言,觉得它只是个没有人潮的废墟罢了。

  “来这里当然有意义啊,不管怎么样都有点用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高崎先生,你早就尝到被黑妖犬以五马分尸之刑的滋味了
。在那之前,春奈或许可以来救你、不过可以预测到即使你成功获救,也会给予周遭环境带来莫大的影响。我尽可能想和平地处理掉
事情。班长不在这里真是非常正确的决定。要是他在这里的话,必定会将我们的现状当成娱乐的对象而大笑吧。”
  追缉者华丽的登场了。它就是那个破坏铁栅栏、拆烂蓝色塑胶垫,比幽暗更加深暗的黑色非现实存在。
  茉衣子将事到如今还拿在手中来回转折的白色阳伞摆在我的面前。
  “这是我自己出钱买的,所以我不想弄坏它。无论如何都请你拿着。还有,也希望春奈小姐能助我一臂之力。”
  <不要。>
  “就算你这么说,如果你想守护高崎先生的话,不用我强调规定你也会自动来帮我吧?”
  <嗯。>
  为了慎重起见还是问看看。
  “那么,我要做什么才好?”
  “阳伞就拜托你了。”
  “……”
  茉衣子爬上建筑废弃物山,以女王般的表情举起双手。合拢双手伸出共计七根指头,往手指上吹气,使萤火闪烁明灭后从斜上方
往巨型黑妖犬伸了过去。
  拖曳出残留影像飞去的七道光球,正中怪物的脸后将其炸裂。然而,从爆炎之中出现的巨大犬妖,只微微减速就顺势降落,冲撞
春奈的防御墙,同时绽放出蓝色的火花。
  就连没有超能力的我都能够了解,无形的压力正在嘎吱作响地攻击无形的防护罩。绿色鬼火正瞄准我眼前只要踏出二、三步就触
手可及的位置,让我的心情无法安稳。
  怪物和春奈继续反复刚才的角力,无形的力量互相推挤着。
  “再这样下去什么事都无法解决吧?下一步是什么?”
  “结束了。”这么说着的茉衣子,将眼镜拿下、把镜架合起来,插在连身裙的领口上。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眸通过我和押往黑狗的
春奈,之间,再回到我身边。
  “剩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只有离开这里而已。不用担心,黑妖犬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沦落成无害的大番薯了。”
  就算你这么说,还是有啪嗞啪嗞的声音传来不是吗?差点出声的我看到茉衣子沉着地从垃圾山上下来,我回头看着背后的黑妖犬
,用自己的脚一边确认,一边在水泥快上移动然后从它身边离开。春奈自然也跟随着我的步伐,远离黑犬身边。
  小山般的黑影,在那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不,我知道它再也不能动了。
  妖犬不停挣扎般地蠕动着,反复地向摆动它的头啊、前脚的。它的漆黑下颚裂开至嘴部深处,即便它不断挣扎,但它无法前进也
无法后退。就像是被一把透明的锁束缚住、无法自由行动。
  轻飘飘浮在空中的春奈,滑下我的肩头,以纤细的手挽手指着地面。
  在黑狗不断畏缩的空间下方,位于因水泥崩坏而露出的地面上,荧光蓝的光线画出一侧约莫五公尺的正方形内。一眼就可以看出
这块区域根某个不怎么像样的EMP能力有关联。
  线的直角处涌现淡淡光幕围成了四面墙。由四角延伸出的光线架构模型,是伸长至五公尺左右的地方、以九十度的角度转弯结合
所形成的立方体。简而言之,它就是以光线作成的正六面体。面的部分呈现出淡蓝色。
  黑犬的身影囚禁在巨大的半透明箱内。
  “那是你做的吗?”
  “你在开玩笑吗?我没道理做得出来吧?我的能力只限于精准的中程攻击,和破坏思念体的转么能力而已。没有捕获它们的经验
。顺带一提,要处置那种巨大的思念体意念体,只靠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
  “那么,这是谁做的?”
  “专门对付思念体的保安部要员,不只有我和班长。非常有能力的人可说是多不胜数。”
  “你是指什么?是那个吗?原来在追踪我的人不只你一个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隐瞒你了。没错,是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啊,这是侵犯个人隐私吧……虽然说出这字眼之前,我还不清楚它的意思。跟踪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老话一句。我们是为了从这种状况下守护高崎先生你才这么做的。保安部的职责就是如此。我们绝不是因为偏执狂的兴趣而意
图不轨的进行盯梢。”
  春奈的身体像是在柔焦之下摇动着,她有所顾忌似的,檀口半张看着苍蓝色的四方形。
  关着胡闹的黑狗、来历不明的光幕箱‘啪一声’浮在空中,开始像陀螺般的旋转。最初很缓慢,后来渐渐加快速度,高速回转。
简直就像离心机一样。由于回转速度太快,立方体看起来反到像个圆柱体。
  回转的圆形光柱不久后速度减慢,开始缩其平面化至近乎圆盘状,然后消灭。其中的黑妖犬连同从这个空间消失。
  就好像一开始不存在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听见‘呼’地吐了一口气的声音。茉衣子一脸放心的表情,用拳头敲这自己的头。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可以放心了。不经彩排的正式演出,可以说是进行得很顺利吧?尽管如此,就算有四个人在场,还是不得
不将能力值释出到极限才能对付是吧……哎呀呀。我方总算是全身而退。”
  “……你是和谁在说话?”
  “我是和高崎先生你刚才提到的那些跟踪狂说话。”
  我为了确认而环顾周遭,什么人都没看到。就连倒毁大楼的段垣残壁也没有人影。往上看两旁建设的大楼。注意到屋顶上似乎有
人缩回脑袋的样子,或许是我太敏感也说不定。
  茉衣子只以半边脸笑着,说
  “比起这事,现在还是快点从这里离开吧。不幸的是黑妖犬以及被它追杀的我们这模样,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光了。在被无辜
人们前来盘查前,先行离去会比较好吧?”
  我也没理由长久停留在这种充满尘埃的工地现场。被某人捕捉后,对方要是提出“喂,那是什么?”之类的问话的答案我不只无
言回答,还想提出问题呢。
  走在在散布这破碎的水泥块和折弯拿了的钢筋的地面时,我想起来刚刚保管的阳伞。想要还给她,我回头转向茉衣子,长发的小
不点萤火使者向前弯曲着身体蹲在地上,口中‘嗯嗯’地不知在念着什么。
  “怎么了?”
  “啊啊,高崎先生。我的鞋跟卡在石头间拨不出来。是否能借您的手一用?”
  我才把手伸出来就注意到春奈嘴巴又瘪成跟只鸭子一样。
  “一下子就好,你乖一点。”
  <哼!>
  她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把头转到一边。
  我握着茉衣子的单手,感觉到她冰冷的掌心。我一边想着有多久没握过女孩子的手,一边用另一手撑住她的身体。茉衣子的较从
埋在瓦砾中的左边鞋子里抽出,她站起身来轻盈地跳着。
  “春奈小姐,请你暂时忍耐一下。拜托你不要一脸气到不行的样子。我也不想碰他啊。现在是无法避免的情形才这么做。”
  放开她的手,我蹲下来处理粉红色的女鞋。茉衣子把手放在我的背上预防自己跌倒。
  到底鞋子嵌得有多紧呢?我稍微用力拉还无法将它拔出来。就使劲扯吧。开始动手!‘啪叽’!
  “哎呀。”
  “……”
  我的视线落在单手拿着的女鞋上。粉红色的脚跟,残留在水泥缝间。然而,鞋子本体却在我的手上。
  “你把鞋子弄坏了啦。哎呀,现在要怎么办?这双鞋子是借来的。哎呀呀,糟了、糟了。”
  单手拿着失去鞋跟的女鞋,杵在一旁的我开口说:
  “非得将它拿去修理了。受到这样的损伤,也不能就这样把他还给鞋子的主人,而且最糟的是我走路会变得很麻烦。除非高崎先
生背我,不过…我并不想触怒春奈小姐。然后呢,我身上只有带零钱。如果拿来用了就不能搭回去的电车或公车。真伤脑筋。”
  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那件衣服也是某人的旧衣吗?”
  她优雅的脸上突然浮现厌恶的表情。
  “呃、嗯嗯…这个嘛。这件衣服的确是借来的。因为我没有出了黑色以外的便服。这件……是同寝室室友的衣服。”
  “那件衣服是若菜的啊?我没有看过她穿就说了。”
  “因为她说衣橱塞太满了,我才肆无忌惮地借来穿。她还把其他的衣服拿出来,简直像把我当成可以换衣服的洋娃娃一样……我
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正好是适当的机会就来问一下。为什么若菜小姐,总是那么快乐的样子?为了决定这件服装,她还高兴了一整晚
……实在很累人。”
  “对于妹妹的人格形成,我没有责任吧。”
  我左手拿着阳伞,右手拿着失去鞋跟的女鞋叹息着。
  其实,我已经觉得不管超异常现象史迹之游变成怎么样都好,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得先去找间鞋店。而且,修缮费用还是得由我来
付。
  “春奈。”
  白色灵体心情像是坏到了最高点般。
  <…………>
  “你暂时消失吧。接下来,什么也别做。知道吗?”
  <我要生气啰。>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还是说这家伙用背的比较好?”
  <我不准。>
  “就算你因此嫉妒,也是因为你哥哥太过得意忘形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我对高崎先生可是一丁点也没有爱慕的念头,可以说我的
眼里根本没·有·他。我喜欢的类型是——哎呀!”
  她用接触到我的那只手‘啪’地慌张挥舞,茉衣子像是跳佛郎明哥舞般的将单脚抬起,失去了平衡。我反射性地将茉衣子的身体
拉过来,像是要说给春奈听一般地开了口:
  “春奈。”
  微微翻白眼,直盯着穿着俨然成为若菜风格的茉衣子(想象一身粉色系的穿着)的春奈开口说了:
  <笨蛋。>
  如针似的攻击性精神波传到我身上,她便仿若游丝般摇曳着消失。
  “太过分了。高崎先生,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为了保护你费尽心力。然而却受到这种对待。这种苦闷谁能理解?”
  我抱住茉衣子如鸟羽般纤弱的臂膀,离开解体工地现场。
  
  我边走边想。
  总觉得在我未知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从水泥山摇摇晃晃下来时我突然想到,授命委托调查的异常现象,与它偶遇的偶然率有多少?仿佛守候我们多时才现身的黑妖犬
也是。这些家伙出现的场所没有必然性,即使我刚好路过也可能碰上?现在我所感觉到的烦闷感,只是因为我的意识想要在恰巧的偶
然这一点上强加某种特别的意义吗?某处的细语声让我回过神来。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偶然。’
  如同早预知到会发生这些事似的,我的周围配置了一些保安部员。要监视的话,茉衣子一个人就够了。搞得这么大阵仗,只会让
人觉得他们早已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由必然所构成。’
  什么事情开始进行了?又或者,是又谁开始进行了哪些事?无关乎自己的意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迫站到舞台上?在时机
恰好处登场的茉衣子,侥幸成功驱散以无数的辅佐员为背景的黑妖犬。这个扯烂的剧情发展是谁写出来的啊?要是导演佳名为真琴的
话,我还不会如此生气。然而,由于我不认为那女人会写出合乎常理的剧本来,所以这事或许是日比木会长的主意。无论是哪边都一
样。我现在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别把我们卷入其中。

第七章
  市区大马路上人潮越来越多,注意到这个景象后,我们于是从马路后边的出口离开。靠在我左臂的茉衣子,用一只脚沮丧疲惫的
走路。毫不隐瞒她郁闷的表情。
  “这种样子怎么见人!”“一定会被误会的。”“谁可以跟我换鞋穿?”“原本该是更美妙的……唉!算了。”忿忿不平的一个
人自言自语起来。看来我的人生里是逃不开女人劫。
  我觉得买个瞬间胶来黏应该就不行了,但这想法一下子就被否决,经过的路人看着我左手挽着茉衣子的姿态,纷纷投来诧异的眼
光,好不容易看着我左手挽着茉衣子的姿态,纷纷投来诧异的眼光,好不容易发现一间鞋店而飞奔了进去。这时,我后脑勺的头发早
因为接收到春奈负面情绪而全都竖了起来。
  茉衣子坐在店员拿来的圆椅上,令人讶异的是她一改方才的态度,笑脸盈盈地等待鞋子修好。头上戴着那东西一定很重才是。
  眼见茉衣子穿上被修复如新的鞋,还擦得晶光闪亮,我也只得付钱了事。
  “你要记得还我喔!”
  “为什么?”
  茉衣子认真的询问。据她的说法,这鞋子既然是若菜的,修理所花的费用就应该由鞋子的主人来负责,如果一定真的要自己还钱
,也应该由学生会来代垫这个费用(可恶!谁晓得这一回事啊?),要还的话也应该要由学生会来还。在收银处的年轻男店员似乎也
同意这个论调似的,无言以对的我就这样失去辩驳的机会。
  出了店家后茉衣子立刻换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开始对我予取予求说自己口渴了。
  “这是因为做了出乎意料以外的运动啊!我体内正呼唤着,需要吸收适量的水分。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忍耐一下吧。”
  “为什么?”
  声音听起来像是无法理解的样子,但表情却是一副通透事理的冷静。好像在指责我,落到追赶妖怪的下场都是我的责任,所以她
口渴,我也有义务要帮满止渴。这逻辑简直可以媲美DNA复杂度。
  再次打开阳伞,茉衣子歪着头,用冷淡的眼神盯着我。
  “看来你只对妹妹温柔的传言是真的。我感到非常失望。”
  这种传言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茉衣子故作优雅地走着,而且硬是离了我三公尺远,对着停在自动贩卖机前的我投以极度抱怨的神情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这太侮辱人了!你以为自动贩卖机的饮料就能把我打发,这侮辱让我快要昏倒。”
  “你想昏倒就昏倒吧!我都还没跟你追究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就待在远处监视不就好了吗?”
  “就眼前的事实来看,我判断继续鬼鬼祟祟下去也是没有意义。再说,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可以马上出手。对了,你要吃过晚餐
才回学校吗?”
  这家伙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真厚脸皮。
  茉衣子用微眯的眼睛看着我,下巴微微上扬,泰然自若地说道:
  “好不容易离开学校,要不要去一些有气氛的、或者幽雅上流的店,吃一些高档、豪华奢侈的大餐呢?唉哟!”
  茉衣子像蛇团团缠住般的麻花辫被往上拉起用力拉扯,她一边回头一边挥舞这阳伞。
  “请你控制一下!迁怒也得知道分寸!”
  春奈是真的生气了,她的意念散发出焦臭味告诉我。原本想要就这样把哀嚎的茉衣子放着不管,但她被隐形的手拉扯着,被迫拼
凑出抗议的字句,这样的身影在人来人往中是稍微显眼了一点。不过看到经过的人们头也不回快步通过,我也无心去搭理他们。
  “很痛耶!我不玩了!高崎先生,我这辈子还没被人用这种方式对待过!”
  她看起来是相当认真的。
  “令人无法原谅的暴行,酷刑!趁着别人无法反抗,进行这种……恶质的行为!暴虐而且残忍,简直就是虐待!”
  虽然也想听听茉衣子滔滔不绝到底可以讲到什么时候,但总不能永远在这里玩下去。
  “好了。”
  <哼!>
  咚地一声,麻花辫垂了下去回到茉衣子背后。这种长度让我想到适合拿来绞杀勒毙,我替茉衣子谢过还没想到这一步的春奈。茉
衣子却不知感恩的说道:
  “封杀言论是最可耻的行径!我绝不会屈服在暴力之下!未来我还是会畅所欲言的发表我的想法!”
  茉衣子歇斯底里的含泪叫喊着,她所说的根本就是事实,难道连叫人请客也算是言论自由吗?
  茉衣子用黝黑的眼珠子瞪了我一眼,把胸前的辫子松开。
  “换转根本没意义。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穿平常的衣服来就好。你看看,这还得了。我的头发都变成自然卷了。”
  我觉得不难看啊,但还是决定不说出口。
  我在自当贩卖机前投下硬币,催促茉衣子按下自己喜欢的按钮。
  茉衣子不情愿的伸出白皙的手指,再按下红色按钮前的一瞬间,按钮已经被自动按下了。机器吐出灌装的浓汤,现在已经很少见
到抽奖用的电子转盘哒哒哒地回转,居然还中了第二罐。
  “……”
  茉衣子无言的取出两罐热饮,用失望的表情递给我一罐。
  “你应该早料到会变成这样的。该怨恨的不是春奈,而是在炎热的五月天还继续放着热饮的夜这吧!”
  令人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因为没地方可坐,只好呆站着,喝着不太想喝的玉米浓汤。这样尴尬的情况真希望有人来缓缓气氛
。随便是谁都好。就算是那个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且油嘴滑舌的家伙也没关系——
  我想起来了。
  “喂,那家伙是你的朋友吗?”
  三公尺旁的茉衣子用锐利的眼光瞪了我一眼。
  “你说那家伙是指?”
  “叫什么拔水优弥那个像百元打火机、手指会点火的男人。没事也在那边痴笑,有点娘娘腔的美男子。”
  茉衣子眨了一下那长得可以扇风的睫毛。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高崎先生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是说不把春奈小姐算在内的话,你从一开始记忆只是一个人啊?”
  “说什么傻话。我在看河流的时候有个家伙跟我攀谈,对吧?你不是一直在后面尾随我吗?”
  “是没错。”
  “这样的话你应该有看见跟我一起进茶店,在电车里坐我旁边的那个家伙才对,我说的是他。”
  “我不知道。就我所知高崎先生您一直是一个人行动。我并没看见有谁跟你在一起喔!”
  “我是说在那只巨大的怪犬攻击我们之前与我在一起的那家伙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人就不见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骗人的吧!”
  “并没有。不只我……”
  砰砰地敲了敲头。
  “每个人都说了没见过那一号人物,您是不是搞错了呢?”
  “搞错的人是你吧!”
  我脑海里浮现了优弥的模样。无论我对人际关系有多么漠不关心,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忘了像那样满嘴说着荒诞不经事的家伙。
  “春奈。”
  <什么事?>
  在脑子里浮现了正打着哈欠的春奈影像。
  “那家伙,你有看到吧?”
  <有啊。>
  “他确实在吧?”
  <确实在。>
  我转过身来对着茉衣子。
  “春奈也确实看见他了,不会错的。我用这只手碰过他,所以他确实是存在的。老实说发现你为随我们的并不是春奈,而是他。
然后呢……对了,他说自己跟EMP学园没有关系。”
  茉衣子紧紧地皱起了她柳叶般的细眉。
  “怪事一桩。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将食指放在下嘴唇上,垂下了双眼。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或是在往某处放送电波。或是在搜寻些什么。
  先不提这些。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有几种可能性。
  
1. 茉衣子在撒谎。
2. 我看到了幻影。连春奈也看到同一个幻影。
3. 优弥确实存在。但因为某些原因使得我和春奈以外的人都看不见他。
4. 这是梦里的情节,而我正在宿舍安稳地睡觉。
  我觉得第四种最有可能。毕竟EMP这种能力原本就太过于神奇诡异。这或许可以说明,因梦想侵蚀了现实而产生的现象成就了EMP
能力。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住在某个人的梦里面。
  总而言之,我是这么想的,优弥不是只有能够代替打火机的能力。
  停止这混乱的思考,找回自己的步调。不管再怎么思考这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最好是别再想了。除了自己打乱自己的阵脚,别
无所得。
  如果说整个世界都陷入疯狂只剩下一个人还保有理性,我希望那是我。
  这是幸还是不幸。谁会作出判断,我并不在意。
  
  看了一下手表。刚好出现3个“4”,意味着好戏正要上场。
  
  把空罐丢在垃圾桶之后,我照着原定计划在回到往车站的路上,茉衣子像是影子般跟着我,连在车上也是离我三公尺远,仍旧是
一言不发。
  春奈则是一直看着窗外面,而我这次总算成功击败周公,在目的地下车。虽然不是刻意听从优弥的主意,但我跳过螃蟹选择蜘蛛
,是有打算把这里当成最后一站。通过车站之后橙黄色的太阳正逐渐下沉,已经好久没在山脊的棱线以外的地方看见准备下山的太阳

  
  电车里面浏览过真琴给的资料,上面是这么写的。
  据说就在车站前,十字路口的正中央瞬间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又来一个巨大的啊——以及全黑的——一定是这样子——大蜘蛛
。这已经是个不管出现什么都不会令人惊讶的世界了。当然行进中的车子陆陆续续撞上行走的大蜘蛛。调查报告里也写着蜘蛛的成分
虽然不清楚,但是是一种像果冻状的不明物体。这也被认为是事件里没有死伤的原因。这蜘蛛似乎是决定在十字路口暂时住了下来。
它拼命的张网筑巢。然后被网住的车子·车子·车子。虽然没发生什么大灾难,但对于在巨大蜘蛛像干冰般消失前,被关在车里好几
个小时的人们,在此只得对他们报以深深的同情。希望他们没染上PTSD(一种心灵创伤压力症候群)
  黑蜘蛛似乎只对筑巢感兴趣,再到处吐丝后什么事也不做,对被困住的汽车吐丝,绕了在绕。最后并不是张嘴吃掉他们,也不是
下蛋,而是静止不动,真希望那只狗可以好好的学学人家。
  在这一来一往的观众、消防人员、警方杂踏混乱之际,蜘蛛网渐渐失去轮廓、透明消失。尽管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还是没被报道
出来。据说怪蜘蛛消失后,被斑马线盘踞的柏油路面上,只留下半圆球体般的火山口。
  
  还有人在。
  事件现场被橘色与黑色的施工用铁栅栏四面围起。现场除了一些警员们单手拿着未开灯的引导棒,还有画着一脸抱歉弯腰低头身
穿工作的工人直立式看板,以及驻足窥探火山口的无聊市民们。
  隔着栅栏实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如果要掌握整个情况,应该要到附近大楼顶楼上观察,事到如今我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了。不
管日比木会长也好、茉衣子也好、或是他们那一伙人,随便是谁去做都好,我想他们早在进行之中了吧!
  问题只有一个,为什么会长要派我来?
  正在查探火山口边缘的茉衣子看起来有点无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她无聊的神情,过去跟她说说话好了。
  “如果能力消失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茉衣子抓起一把自然卷的头发,一边检查着发尾,一边抬起头说道:“这个问题跟眼前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吗?”
  “不过这倒是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因为这是已经定案的未来图腾。是啊!没错,就像被折断一边翅膀小鸟的心情,或者长眠后
醒来的心情,两者其一吧。就像抱着装有猫与毒瓦斯发射装置的箱子,然后一味等待着什么的那种姿态吧。”
  她用分不清究竟是诗意、现实、还是量子力学方面的比喻来说明她的想法。
  “如果当初你没有这个神奇的能力、没进入EMP学园的话你会怎么办?”
  “这问题很无聊耶。我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会后悔当初如果不拥有这种能力就好了吗?”
  “毕竟我现在不是这样,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你好歹思考一下嘛!”
  “那我就回答你。任何事情都是新体验。只因突然拥有这种能力,自己才能过着独一无二他人无法模仿的人生。”
  “喂,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如果说我想当一个可爱的新娘子,您觉得如何?”
  “……真的假的?”
  “我肚子饿了。”
  “??”
  “我说了我肚子饿了!”
  “……”
  “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这感觉像极了正与一只短路的机器人交谈。我开始佩服宫野有办法每天跟这家伙共事还能够这么心平气和。这两人的例子或许也
能说是负负得正的理论具体实例。
  “要不要回去了?”
  我问道。
  “也好。”
  茉衣子回答。
  
  我正想坐电车回学校而转过身去,此时茉衣子拉住我。
  “我已经愉悦了回程的交通工具。”
  茉衣子在前面带路,吸引了我视线的是辆靠在正前方商业大街的角落旁,总觉得不久前才看过的送货卡车。车上那位看起来很眼
熟的司机,张着嘴斜躺在座位上,熊男,你又在睡啊?现在就开始冬眠不会嫌太早了吗?
  我敲这驾驶座旁的铁板,开始打起有节奏感的拍子,那一张眉眼像不倒翁似的大脸微微地摇晃一下终于醒来。司机先生张开河马
般的大嘴(无法判别是笑还是打哈欠),扬起下巴。
  我抢先作上助手席后,司机先生一脸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泥偶面孔,很明显地对我感到失望,嘟起嘴唇来。
  “嗨。”他举起手来招呼。
  “我也不清楚,人家叫我在这里等,坐车的就是你们吧。目的地是那间山里的学校,没问题吗?”
  我点了头。
  不知是谁准备得这么周详,八成是茉衣子的同伴,安排了这一切。只要不叫我坐后面的货物区就可以,话虽如此他应该还是把我
们当货物看。
  从后面爬上来的茉衣子说道:
  “请你不要这样紧贴着,真是的,简直像是跟放电水母坐在一起。”
  为了抗议,她远离我身边整个人黏在助手席旁门上,我在心里数落了一下春奈。
  这里还有外人在,你忍耐一下。
  <唔——>
  春奈翘起嘴巴,收回从我左侧释放出的隐形力道。司机先生突然像是好奇鬼上身,盯着我跟茉衣子看,就像是想说什么一样,终
于他开口了
  “你外带啊?”
  “这是什么意思?”茉衣子说。
  “这家伙是同校的学生,我不认识她。”
  “哎,这么无情的介绍是不是过分了一点。我们起码有点关系吧?”
  倒也不能就这样用女魔术师来介绍她,想了三秒钟我说了:
  “她是我妹妹的朋友。也是认识的学妹。”
  因为这全是事实,所以可以抬头挺胸的说明。司机先生也想了三秒钟后:
  “也就是说,是你的学妹啊?”
  “情非得已啊。”
  茉衣子眯起眼来说:
  “哪一点让你情非得已啊?我倒是很想洗耳恭听。”
  “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那原本的意思又是啥?”
  “我什么也没说。”
  她高尚地哼了一声后,茉衣子忿忿地说“那你打从一开始就别开口。”她将脸转向侧面的窗户,在卡车开动后不久就睡着了。
  茉衣子以车内音响传来的老歌为背景,睡得香甜,我跟司机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几岁?十七了。这样啊,我以前已经历
过十七岁。原来如此。你学校好玩吗?普普通通。离开爸妈一定很辛苦吧。还好。),卡车开往人烟罕至的地区。
  我侧眼看了一下茉衣子。
  倒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睡脸。如果去掉眉间不明原因的皱眉的话。
  春奈的窃笑在我脑中嗡嗡作响。如果说这里有只油性笔的话,茉衣子的脸铁定老早就被当成画布一样被乱画一通了。我感受那跃
跃欲试的精神磁波不断的环绕。
  与车子摇晃无关,茉衣子好几根黑色长发自己动了起来,看到时已经开始编成一束束发捻。这不是像麻花辫那种高级编法,就只
是缠绕在一起。一束编完,再继续抓出一把头发来。这是春奈天真的恶作剧。
  我若无其事的腾其身子,定格在司机先生看不到头发渐渐变成蛇魔女的茉衣子的角度。
  这些小事还算是可爱的了。
  无论手段再怎么毒辣的学生,在没有退学制度的EMP学园里是不会被退学的。因为学园本身就是监狱。如同人世间的恶人比率,
学园里当然也会有不守规矩的少男少女,这些人里头如果出现犯罪情节重大的家伙,一般的下场就是被送到统称“研究所”的地方。
又听说过一旦确定要被送往研究所,对EMP能力者而言就相当于被判定死刑。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也不认识了解那些事的
家伙。就只是听过一些传言,比如说强制夺走天赋的能力,或是监禁到自然消失,或者让一些极度想要了解EMP能力的真相的科学家
们带去做人体实验等等。唯一没有疑问的是那是一个运用税金所经验的政府的设施。总觉得这是有人刻意流传的消息,不过对于遏止
犯罪应该是很有效果。
  因为地区偏远的关系,EMP学园跟警察的权利范围几乎互补相涉,那么究竟是谁来维护本地治安,答案就是学生会长所领导的学
生自治会保安部。只是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宫野或茉衣子这帮家伙,不免令人有点担心,不过他们原本就是专门捕拿思念体的,所
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才是。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己其实也没厉害到哪去的我,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当我被熊男推了肩膀、
张开眼睛时已经来到第三EMP学园的后门,太阳西下后的天空中环绕着蓝紫色,西边天际出现的金星,散发出吉凶不明的光芒,闪闪
动人。
  这次好像没有作梦,但我不是很有把握。
  
  我稍微推了一下茉衣子毛衣的衣肩,她不耐烦的张开眼睛,“呜啊?”一声地用手臂擦了下嘴边,终于了解状况似的抬高屁股五
公分左右。
  “哎呀!”
  “你给我快点下车。你这样我出不去。”
  茉衣子慌忙地打开了车门,下车动作就像是个忘记上油的机械人偶,接着动作敏捷的依照往常般与我拉开三公尺的距离。唯独忘
了她的阳伞。
  我对大胡子道了声谢,拿了阳伞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这声响传播到校舍后反射往黑色群山处消失了。
  我对着一边吐着氮氧化物扬长而去的卡车挥挥手,而在一旁做着同样动作的茉衣子小声说道: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我的睡相。这是我个人最不想被看到的表情第二名。”
  “那第一名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我才不说,也说不出口。你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注意?是故意装作看到了,还是看了装作没看到?请回答我。”
  “我看到了,应该说不看到也难。”
  茉衣子的脸突然之间红了起来。那是宛若用特殊效果做出来的,就算是夜晚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大红脸。看着她咬着嘴唇身子直
发抖的样子,我实在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夸张。
  “……失策……”
  闭目仰天的茉衣子,似乎没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弄成了一头半套的黑人辫子头。
  在屋外微亮的灯光之中,春奈从空气中以张开双手的姿态飞了出来。正正半天的时间里,春奈完全的隐匿主她的身型,这在春奈
来说是值得称许的行为。
  看着这一幕,坚持离我三公尺远的茉衣子此时也正看着朦胧的白色灵体。
或许是意识到我的目光,茉衣子一边拉紧毛衣的胸口处一边说道:
“高崎先生,请你用直觉回答我。你喜欢春季的七草还是红苹果?”(编注:春季的七草是为芹、芥、鼠麥菊、繁缕草、佛座、芜箐
及萝卜等七种植物。)
“这是算什么?是分析个性吗?”
“我呢……是……”她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似的缓慢语调喃喃道来,“比较喜欢七草。并不是因为她借给我服装。眼镜是我自己的
,虽然多少也是因为同寝室的关系,不,不是这样……”
我只有安静地倾听。
跳了一阵子腻了之后,春奈回到她的固定位置,绕到我身后,将双手缠绕上我的脖子。而我还是一股劲的静默。
“你很聪明耶,高崎先生。”
茉衣子在笑。那笑容锐利到可以划破黄昏,反射着白色灯的朦胧亮光,折向远处消失。
“这事请你放在心上。包中了。后会有期。”
看着她一身粉色系列就这样隐没在校舍的夜色里,我想到了一些事。想到什么事,不用说也知道。不是在两个妹妹之间做出难堪
的选择,也不是告诉宫野他的茉衣子已经找到了,更是分析“奈”这个汉字的意思,也不会是忘了归还阳伞。我想到了似乎有必要盘
问真琴和日比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穿越令人毛骨悚然的暗夜校舍群,礼堂那方向有幽浮坠落了。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52 编辑 ]


第八章
我停住步伐,春奈也静止不动。她嘴巴张开呆望这原是礼堂的瓦砾堆。今天还真是看了不少瓦砾堆啊,我都快看到厌烦了。但既
然身为我日常作戏的场所之一,我似乎应该会有不同的感慨才是。但不可思议的是,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般的冷静接受了。
难道说我逐渐的变成一个没有血泪的冷感动物?
礼堂就像被上帝大铁槌摧毁的巴别塔一样坍塌,数名学生正在前面四处乱窜。看到其中一名是认识的人,于是我上前出声叫住了

她。
“啊,哥哥。”
若菜回应,两眼咕噜咕噜的转着。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轻便的上下成套居家休闲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好像是一个巨大光球掉下来。声音很大耶,轰隆一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两小时前吧。人家刚好在宿舍,只听到轰隆声音,吓一跳。咦?你没听到吗?”
那时我正跟茉衣子在卡车上摇来晃去。刚好就是我偷瞄茉衣子脸的那时候。学校似乎在已经不算寻常的日子里发生了更不寻常的

事件。
依照从若菜那听来的讯息,这个巨大橘色光球不明飞行物体被发现的时候、正在学校上空来回乱窜。在大量的学生目击下,这个

在夜间穿梭的谜样飞行物体在飞行了约莫十分钟后,就像燃料用尽般的失速,然后猛然落下。这物体大小恰好跟讲堂差不多,并未产
生爆炸或者起火燃烧。只是把天花板和墙壁撞坏之后就消失无踪——状况似乎就是这样。幸好这个时间点礼堂里面空无一人,因此无
人伤亡。要是直接撞击学生宿舍……我把头甩一甩。光是用想象得就令人感到不快。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还穿成这样。”
“我负责防护罩啊。万一还有其他东西掉落,就用防护罩挡住。这是学生会的人叫我做的。不过应该不会再有东西掉下来了吧。


若菜乐观地自己下了结论。
“反正茉衣子也不在房间里——在这边一直搞这些也很无聊耶。咦?那只伞是…?好像在哪见过耶。”
紧邻在礼堂旁边的学生餐厅像奇迹一样毫发无伤,也难怪,都这时间了当然是关着。我四处观望寻找真琴或者会长的踪迹,但在

崩塌的礼堂前小声说话的那些面孔里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踪影。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感觉到格外发毛。望出去的视线中,如果说有什
么感觉不适的,那就是我意识到似乎有个月亮一般大小的眼珠子正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春奈,你跟我换班啦。可以架设防护罩的人没那么多。所以必须换班轮流戒备。我已经看星星看到厌烦了,想回房间睡觉。”
<我不要。>
“真琴在哪里?”
“嗯?没看到她的人耶。应该是在宿舍里吧?嗯嗯嗯,你找她做什么?哥哥你该不会喜欢真琴吧?怎么啦?怎么一回是啊?”
“我走了。你小心感冒。”
我对若菜那月牙般的眼睛视而不见,走了出来。女生宿舍在校舍的另外一头,刚好跟男生宿舍各据一端。男女生规定是不准出入

彼此的宿舍的。在那边绕来绕去的一不小心可能被当成色狼给带走。大半大情况下,男方的说词是不被理会的,毕竟这种地方原本就
不该在这个时间前往。
上一次召开的舍长会议就在这里,所以我很清楚真琴负责管理的女生宿舍A栋的位置。走到玄关时,恰好一个提着垃圾的女生走出

来。
“喂,请问……“
“嗯……是……?呜啊啊啊!”
原来是负责配餐的味噌汤少女。她看了我身后一眼,冷不防地垃圾袋掉了下去。
“真琴在不在?”说完我还怕她听不懂,于是换了一种问法,请帮我叫舍长出来。你就跟她说高崎佳由季有话要问她。”
“好好好好、好的!好的!”
那女生赶忙冲回宿舍,马上又出来了。战战兢兢的表情显得更为惊吓,用发抖的手递给我一个信封。
“那那那那个,缟、缟、缟、缟濑不在宿舍,在那个,门上贴了一封信,呃呃呃呃,写着高崎先生收的那个那个……”
我收了下来。从上面写着‘小由季收’的字迹看来,这确实是真琴的笔迹没错。
我把信拆开来看,全篇尽是拙劣的手写字体。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就表示我已经从这世上……开玩笑啦。我还活着喔。’
真想撕破丢了算了。但我只得忍住继续看……
‘我出门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对了关于幽浮的事情不必担心。我想暂时还不会有问题发生。我已经动员所有能够架设防护罩

的人员,监控动静了。先这样吧——最糟顶多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熬过去。如果是要报告的话,我明天再听你说。届时请你过来学生
会长室一趟。麻烦你了——拜——拜。’
对着还站在面前发抖的少女道过谢后,我顺道提起她的垃圾袋,想要帮她拿到焚化炉。
“非非非常,感感感感谢你你你。”
我想不透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却也没有回头去确认身后的春奈究竟用什么表情看着那个女生。
一路走来的路上我仰头看过校舍,学生会长室的电灯是暗的。到底在哪离开什么样的会议呢。想到这个,我倒是不晓得日比木会

长住在哪一栋校舍的哪一间房。这应该很容易查得到,但一想到真琴不在,那会长大大概也一样,而且我对于确定会白费功夫的事情
从不想碰,这是我想当功利主义的一面。
把垃圾跟真琴的信往焚化炉里一塞,正想着回宿舍后煮碗拉面吃,没想到悲惨的事后处理正等着我回来收拾。
“……”
眼前看到玄关的地板上铺满有几百双微脏的鞋。有几个住宿学生正在种类繁多的鞋堆上来回确认自己的失物。一发现不是自己的

东西就往外一丢再低头捡起其他的来确认。鞋柜的门全被打开了,原本放好的外出鞋全部被倒了出来。
其中一人注意到我于是抬起头来说:
“啊,是舍长。请你想想办法啊。”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妖怪一窝蜂出现了。有个小型台风在宿舍里横冲直撞。一开始还以为是舍长的妹妹在恶作剧,后来看到乌漆麻黑的怪物们飞来

窜去,才判断应该是那些家伙搞的。对了,你到哪里去了?宿舍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你竟然不在。”
“受害情形如何?只有鞋子一片混乱吗?”
“怎么可能你进去里面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呢,其中有一半好像是宫野那家伙破坏的。”
我把脱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里,随便穿上某人的拖鞋冲向楼梯。途中擦肩而过熟识的住宿生每人都带着一张感到无奈的面孔,这

件事让我感到担心,但过了不久,我终于了解到原因了。在二楼的地板上,呈现了一片惨状,这种感觉不禁让人想问,是谁在这里引
爆钴弹的。(编注:以核子弹引发氢弹,产生分裂生成物为量极少,但因中子而引起的反应,可产生大量放射性,以钴作中子吸收剂
,包于氢弹外者,称为钴弹。)
宿舍里非常昏暗的原因是因为天花板里的灯管全部都碎裂了,幸亏住宿生房间里透出光线来,才不至于完全漆黑。排排站的门全

部遭到破坏,变成了纯粹的木屑。地板到处开了大洞,墙壁上有两三条以上的龟裂的痕迹。目光所及全被黑炭密密麻麻的附着着,大
伙儿一边抱怨一边捡拾垃圾,炭灰沾在脸上一路黑到手脚。
做好一些心理准备后,我往自己房间所在的三楼走去。
这里也很惨。
有一间房间们倒是没事,不过房间整个不见了。行李似乎也整个被吹走的样子。一打开门看过去就能看到天空了。确认了一下在

走廊呆站着的两位房间主任,知道他们还活着,让我松一口气。仔细一看,是昨天晚上花了好久时间把门修好的305号房二人组。
到处都是煤炭又是灰尘的,地板跟墙壁上的爆炸痕迹,数目比二楼更惊人,看来已经到了无法复原的地步。住宿生们似乎也是这

么想的,完全有动手整理。
“发生了什么事?”
问了305号房间的两人,他们带着放弃般的无奈神情,笑笑的慢慢道来。
他们不是很清楚怪物的形体,但像黑色块状的东西从墙壁上渗出来后,紫色的火花便四处在房间里飞散。惊慌失措地跑到走廊上

才发现,类似的东西到处都是。因为听到爆炸声一回头,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没了。而且,走廊出现的黑色块状物在墙壁、天花板、地
板等处像钢珠一样来回弹跳,每一次弹跳就撞了一个洞,把灯管打坏、门也打破,不久就一个个像炸弹一样炸开。过了一阵子,宫野
一边哄笑,现身之后继续破坏所有的东西。比起思念体,那家伙打爆的洞应该更多吧……?
那之后我继续询问除那两人之外的其他目击者,结果说的都差不多。“宫野;事不关已似的一边笑一边跑来跑去。”
我寻遍了宿舍的各个角落。没办法居住的房间有一打之多,需要整修的房间则是它的两倍,没有房门的房间又要再往上多两倍,

而满屋子沾满煤炭的数量还要再多两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建整栋宿舍,没事的房间没几间。而我的房间就属于其中之一。
我把每位失去居所的住宿生分配到可能居住的空房或是单人房,还不够的部分就拜托隔壁的A栋与C栋(遭受灾害的只有B栋,实在

太不公平了)的舍长协助安排,直到深夜才把全院的居所问题搞定。顺带一提,我的房间虽然是单人房,但却没有人提出要跟我一起
住,或许是因为每当我主动向谁提议时,春奈总在旁边露出一脸恐怖的表情。
哩哩啦啦的终于忙完了这档麻烦事,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间。这下总算可以睡觉了。脱掉那仿佛映照我今天心情、满是皱褶

的运动外套,这时走廊的扩音器响起巨大的噪音。
刺耳的声音持续了三十秒之久,我心里想着,玻璃该不会就是这样的碎掉吧,声音突然中断。接着在残留耳鸣的耳膜上盖过一个

分叉的声音。
‘啊——啊——这里是EBC。各位好,大家都还醒着吗?现在应该没有还在睡吧,我也是刚睡着就被叫醒来做这件事,你们这些家

伙赶快醒来好好的听进去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在睡觉的人就在梦里好好听着吧。’
我让那件脱了一半的体育外套就挂在肩上,打开了门。幸免于难的这几间房间的住宿生们全都跑出走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听吗?我是说给我听好。快点听我说。不听的家伙就去死。这是学生自治会的通知。’
傲慢无理的破锣嗓子继续说着。
‘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特此针对本学园全体趋于发生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呢,也就是说你们尽可能离开这里。呃

——那个,有学生手册的家伙可以自己去看后面写的返家许可说明。什么?叫我念?真是麻烦啊……’
混着沙沙的翻纸声音。
‘我要念了喔,这个嘛——在校园内学生的协调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缺失,学校判断卸无法继续保护学生肉体与精神上的持

续损耗,因而允许该学生短期返家……上面是这么说的。这次适用的对象是你们全部的人。有一点要特别注意,这是短期返家喔。叫
你回来的时候就得回来。要是没有回来的家伙会受罚。对了还有,想留下来的人就留着吧。不过要是死了,就不要抱怨。’
讲稿啪啦啦的摩擦声传来。
‘喔!我们准备了巴士可以送你们到最近的车站。你们最好别吓到喔,这可是免费乘坐,下到了吗?混帐东西。快回家吧这群笨

蛋。我也准备走了!不过第一班巴士是明天……啊,已经是今天了,今天早上六点整。那之后会有几台巴士每隔一小时发车。现在车
发车之前快点打包。’
真琴信里写的会议就是这个啊。
‘详细情形就进去询问身边的学生会干部。别来问我啊,再来是各宿舍的舍长马上到学生会馆一楼的休息室集合。听说是要确认

离校与留校家伙的名单。呼呼——幸苦了。
真是的。我穿上了另一边的袖子。
‘再见啦!什么?再重复一次?烦死了!他妈的,听好了,依据EMP防灾对策特别处置条例……’
一边听着像是挺不起劲的地下电台般的通知,我再次返回那片鞋海,从鞋柜拿出我的布鞋。像是在抗议走太多路般的疲累,不只

是鞋子我自己也是一样。
我一个人缓慢的走在稀疏的星光与路灯光影下,往学生会馆行去。春奈则是摇摇晃晃的由后面跟上来。
浮在暗夜里春奈的白色身影怎么看都像是幽灵,我为了其他学生的精神稳定着想,通常在下山之后不大外出走动,但现在是非常

时期。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远离校舍的学生会馆里,中学部与大学部舍长们也聚集在这里,唯独真琴不在里头,代替她的是一个学生会的执行部成员,发

给大家住宿生名册的影印本。
说是要我们把留校生名单圈出后交回。
“什么时候提交?”
女生宿舍C栋的舍长聪明的声调问道。两小时之内。她听到这个回答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当然晓得。凌晨一点。”
执行部的其中一人,如同死人般面无表情的脸上,戴着眼镜的一年级男生也不相上下的冷静地点了点头说:
“请大家动作快一点。”
女舍长没劲地吧名单卷成圆桶状敲敲肩头。
“没有任何解释吗?逃难警告这是什么东西。社会生活上发生了严重的缺失又是怎么一回事?跟礼堂砸下来的火球有关系吗?我

们要怎么对住宿生说明一切?告诉我。”
“我不知道。”那个一年生冷淡的回答。“这是学生会高层下达的命令,我只是依命执行。上头并没有对我详细解释,只要我尽

速办理。”
其他正准备开口的舍长被她那冰柱般的视线扫到转为静默,执行部的一年级生不容分说地宣示起来。
“请不要再发问了,就在两小时之内进行。”
“等一下。”我插了嘴。
“真琴在哪里?你们的书记。这是不是她的把戏呢?”
“我不清楚也不了解。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只是把被吩咐的事情传达给你们,如此而已。”
“是谁吩咐你的?”
“缟濑学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学姐用精神波叫我这么做的。其他执行部员也是一样的模式。”
这家伙满不在乎地大胆说出这些可怕的事,重新戴上眼镜再说了一次:
“那么在两小时之内请完成。我在这边等候各位。”
一年级生紧闭着薄唇,浑身释放出禁止发问的气息,那之后便像个地藏菩萨伫在那里。刚才的女舍长试图得到更多资讯,但是对

着一个地藏菩萨盘问,似乎是没什么效果。
其他舍长们一脸看破的神情老早就自行散会了。基本上会被任命为舍长这种跑腿格,多半是因为滥好人个性。这是我说的,绝

对没错。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和他们一样顶着同样的表情,朝向夜空的另一头走去的理由。
不只是思念体发威的高中部男生宿舍B栋,平常这个时间早就熄灯的所有男生宿舍也都开了灯。与其说深夜,倒比较像是黎明时

分。大部分的学生坐立难安,人声杂沓的氛围跟学园祭前一晚差不多。不过这与学园祭迁徙的气氛又不同,并没有忙进忙出的兴奋感
,难以言喻的不安感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而我因为打散分配了失去房间的住宿生,只好落得在ABC三栋依序巡视的下场。待在我身后的春奈,由于很少进到其他宿舍,很惊

奇似的四处张望,在与AC各栋住宿生视线交错的同时,每每让人吓了一跳。当我一手拿着原子笔和名册巡视时,遇到一些学生过来要
我说明事件原委,但我无从解释其。不肯罢休的学生,就由春奈嘟嘴瞪视来摆平,总算平安无事得到全体住宿生的确认看看时间,这
时要是早起的公鸡也差不多准备起床了。顺便一提,就只有我们B栋有将近98%的住宿生选择了校外逃难。不久前刚发生了那样的事,
也难怪啦。我回到学生会馆,把名单交给那位像是花岗岩般性情怪癖的执行不成员,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坐下的瞬间,我的一时马上被
吸引到睡魔的巢穴中消失无影。

有人在敲我的头。用冰冷坚硬的东西敲在头上。我艰难地打开像是用胶水黏着牢靠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横躺在长椅上。
玻璃窗外散射的太阳光照映在地板上。是朝阳。
打在额头上的原来是喝剩的灌装咖啡。这铁罐悬浮在空中摇摆着尾部,我确认我清醒之后,就在眼前写着八字模样地继续来回飞

旋,但不争气的我又陷入回笼觉的状态,罐子再次攻击了我的侧边头部,这下子总算从椅子上起身。
一双白皙的脚丫子在眼前摇来晃去。春奈像是坐在隐形的椅子上,歪着头。
<早安。>
脑中响起明亮但发音拙劣的声音。
“……早啊。”
我赶紧看了手表。早上七点整,这是每天早上房间的闹钟叫我起床的时间。看来我昏死般地进入沉睡状态后并没经过太久的时间

。我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身体的关节处发出牢骚似的声响。
学生会馆一楼没有半个人。冷清的休息室半空中,只有春奈跟在我身边,朦胧不清的笑容浮现在轮廓模糊的脸上。
咖啡罐完成了它的任务,划过空中直接落在空罐专用垃圾桶内后,我也走出会馆。
从昨天穿到现在的制服上,其皱褶度恰好完美诠释出我的疲惫程度。一整天没刷牙的嘴里感觉很糟。好歹得先回去稍微清洗打理

一下,于是我决定回宿舍。
虽然感觉没有什么换上妥协的必要性,但身为舍长总不能带头破坏宿舍规定,我还是脱下了运动鞋,踩在满是尘埃的走廊上小心

翼翼前进。途中穿越数不清的坑洞与脱落的木片,回到了自己住惯了的房间。
今天又是一个白搭的好天气,毒辣的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子外整面照进来。
与昨天没两样的朝阳中,春奈跟昨天一样慢慢飘落,跟昨天一样地微笑着。对于失去肉身的春奈来说,或许宿舍再怎么破烂都只

是枝微末节的小事吧。就算拿来问她也必定是回答出另一个问号,像这些都是白费功夫。来想想其他事。
好像是宫野曾经说过,幽灵这种东西不存在。自己虽然每天面对这只能称作幽灵的现象,但我同意他的说法。我不认为春奈是幽

灵。
也就是说,我把春奈的原形当成是若菜从肉体脱离出的第二人格来看。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
目击了春奈死亡的若菜,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死亡的事实。由于受到过度打击,她将自我分为一半。若菜对分出来的另一个

自己赋予春奈的人格。这种事应该不会太困难。毕竟双胞胎原本就拥有同样的人格。那个在若菜体内再度构成的姐妹人格受到肉体排
挤出来,也就成为了现在的若菜,直接了当的说就是一种生灵。
总而言之,若菜属于多重人格症里的幽灵体脱离体质……
我曾经有一次对着若菜以及春奈说过自己这个猜测理论。双胞胎们的解答,一个是想了三十秒后:
“我不懂。”
她这么说道。另一个则是:
<你在说什么?>
传达出这个意念过来。
一边沉溺在回忆中,当我穿上衬衫后一条洋红色的蛇向我飞来,缠在我的脖子上。当春奈用这一点也没长进的方式打上领带,就

在朝洗脸台往前走出两三部的时候,走廊的扩音器响起重重的喘息声。那是相当细致音质的女声。
‘喝呼……那个……这里是EBC……今天全校停课……不会发送新的授课内容……不过有提供截至上次为止的课程复习……还有…

…开往车站的直达巴士……下一班是三十分钟后……最后一班是下午六点结束……上车处在……后门那边发车……不用争先恐后也搭
得到车……据说最好动作快一点……抱歉……我也不太了解……’
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昨天一整天发生了好多事,先是幽浮坠落,思念体大量出现,我不过到外面世界去探查破坏的情形,就被奇怪的男生跟茉衣子盯

上,还被黑狗袭击,之后是大半夜的逃难警告。这一切好想开始要把人逼上绝路。不自觉地想要喃喃自语,也就顺势念了起来。
“这一切跟我无关。”
吐出牙膏,望着镜子。镜子里面映着如同往常的自己的脸庞,以及如同往常的春奈的脸庞。这两张镜中的脸,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试着换了台词说话。
“今天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春奈的小脸露出诧异的表情,摇着头。
<那昨天呢?>
“这么一说倒也是。”
总之昨天的自己的确是在外面跑了一天,一回来连顿晚餐都保不住就继续忙到清晨。连煮碗拉面的时间都没有。再没早餐吃就真

的撑不下去了。虽然有点怀疑这种时候餐厅是不是有开放,不过基于上述原因我还是要把餐厅设为第一站。
走在已经不堪入目、难以行走的走廊上,自己几乎是别开视线走出去的。从宿舍到餐厅的路上,看到带着大件行李的学生们一个

跟着一个的走着。多半是穿着便服,一半是喜上眉梢的表情,也有一半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学生一般没有特别情况,即使想回家
也回不得,这次却是针对全校学生的返家许可,而且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明。即便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感到疑问,但这些学生的脸上就
像是写着“难得叫我回去当然是回家啰”的表情。我推测,到目前为止连行李都没打包的这些人里,不外乎就是两种极端角色的组合
,一是正确掌握目前状况的人,二是丈二摸不着金刚的人。那么自己究竟是属于哪一类呢,一边想着,但在还没有归纳出答案前就来
到餐厅。入口处贴着一张纸。‘本餐厅的营业时间到今日中午为止。惟厨房会开放给留校学生使用请大家各自负责自己的饮食。储藏
室里有白米和几天份的菜肴,不可以煮太多或者吃过头喔。餐具洗过以后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还有小心用火。
竟然连餐厅都如此冷清。坐在位置上的那些人,大概不是想着下山前先饱餐一顿的家伙,就是已开始就没打算走人的。
整个餐厅里充满着学生们所发出一种,突然要我们走很令人困扰般的疑惑气氛。而和那气氛无关的一张脸庞在配菜柜台迎接我。
跟昨天一样,若菜用饭匙叭嗒叭嗒地舀着白饭,身旁是一看到我就露出害怕眼神的昨天那位女学生,正在盛汤。如果只剪取这一

幕来看,实在跟往常早晨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来回厨房之间那些负责煮菜的学生人数以及来回行走次数都明显少了一半。
若菜露出洁白牙齿说着:
“早安——”
一点都感受不到危机感,如往常般的笑脸。
“你不回家啊?”我问。
“还没决定耶——哥哥你呢?如果你也要回家就跟以你一起走。我们那个家啊,我不太想一个人回去。”
若菜一点都不紧张地吧碗递给我。
“我特地做了早餐的,看来今天会剩下很多。你可以多添几碗。”
春奈以像是坐在我右肩上的姿势,注视着那位神色紧张、负责舀汤少女放在柜台上的手部动作。看着她终究是不会把汤碗递给我

之后,难过加上无奈的心情下我只有自己把海带汤放到托盘上,从若菜那里接过白饭。
春奈轻轻地从肩头飘下来,快速绕过柜台直接来到若菜身边。
若菜在胸前交叉双手。
“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我不要。我才不会轻易借给你我的身体。反正一定又是抱住哥哥对吧。我才不要。”
轻飘飘飞起来的春奈,为了与若菜身体重叠而靠近,看来是没办法再往前一步了。
“嘿嘿。”
若草手叉着腰一副得意的样子。在设下防御屏障方面,若菜算是顶尖的高手。只要不是攻其不备,无论是物理上或者是精神上都

可说是完美到密不透风的地步。
<哼。>
鼓起腮帮子的春奈噘起嘴巴来瞪着若菜,又回到我身后像背了个鬼怪似的把手跨在我肩上。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羡慕你的。”
我看着吐舌头做鬼脸的若菜。
“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
“一点事也没发生。真是扫兴有人叫我可以回去了,才回房里睡觉。还被半夜的广播吵醒。然后吓了一跳,茉衣子不知道什么时

候回来睡觉的。摇了摇她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被她凶了一下。”
“你要不要赶快去逃难了?”
“嗯——可是真琴小姐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她说宿舍的人都走掉的话,一个人会很孤单。”
“那种家伙说的话不用认真听。”
不过若菜的话倒不用担心,不管哪一种怪物出现,她大概都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嗯——嗯——对了,哥哥,她留话给你。”
从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拿出折起来的纸张。
“早上在宿舍遇到时,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你跟真琴小姐感情真好耶。她人很不错啊,真琴小姐。嗯,她不错,我也这么觉得。


“好个头——”
我跟春奈一样心情都不怎么愉悦地接过纸张。她还真是个极度喜欢类比式传话方法的女人。
“她还要你马上看立刻看,现在就看。”
被人这么一说反而不想知道内容,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大早的实在不想阅读这些混杂电波的怪文体,再加上昨天那件事。我接过

纸条后就立刻把它塞进屁股的口袋里,端起托盘。
排在后方的几位学生在同时安心的吐了一口气。找个机会来作配菜的差事也挺不错的,我这么幻想着。
我也是有权力可以幻想的。一边想着,背后悬挂着春奈正走在桌距中间时,那个蠢货宫野如同以往穿着简直是刚从洗封套拿出来

的白色长衫,举起单手极尽所能朝这边挥舞着。
我尽可能刻意装着态度冷淡的样子,在宫野身旁坐下。在培根蛋上拼命挤着酱料的宫野说:
“这是什么样的事件啊,看得我眼花缭乱,舍长大人。你不也跟我说过吗,如果宿舍有什么东西出现,要我驱除他们。我不过是

听从你的指示。我先说喔,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因为茉衣子不知跑哪去,所以我带着班上的成员一起过去。他们的大显身手是
应该要受到赞扬的。”
“相对的,并没有人赞赏这样的事。”
“真是令人遗憾。但是我们高贵的行为理念不会因为褒扬与否而轻易动摇。这一点我相信不只是我,也是班上成员每一位都有的

气魄!”
“那真是幸福的一件事。至少你是幸运的。”
“没有错,我就是那幸运儿!”
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帮我拿一下七味粉。”
“喔喔,要多少都帮你拿。你尽量洒吧。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帮您洒上去。在你说停之前我会一直洒,等到你觉得差不多了只要告

诉我一声就行。不用客气,把盘子端过来。”
“快点拿过来。喂!别把盖子拿下来。不要倒过来。这是佐料,不是拿来拌饭吃的啊。”
在搅拌过的生鸡蛋盘子上,我从伸过来的手上夺走七味粉的罐子。
“对了,你昨天的放风之行如何?看这脸色好像不是很满意,你跟茉衣子的约会与哦那么苦涩难言吗?”
颈边闪过一道电流。七味粉的罐子从我手中飞出,在宫野的高汤上方被打开盖子。
内容物被整个倒出来,在泡开的海带上面做成一座活火山似的辣椒山,我和宫野淡漠地目击着这一切。
被整个清空的罐子,最后座落在宫野的眉头,然后轻轻地回到桌面,我只得断了念头,伸手该拿酱油壶。
“我没办法理解你做这动作的目的,不过春奈,你应该是想替我服务吧?这样的话,我宫野就没办法漠视这样的好意。我决定心

怀感激的接受!”
在汤里搅拌了一下,把顿时变成辣椒汤的海带汤一口气喝光,宫野做了评论:
“舍长大人,这阵子,你会不会觉得餐厅的菜色变差了?这个味道,已经不是好吃难吃的层次。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味觉限度。


“短路的不是你的舌头就是你的脑袋。你安静吃饭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我有事情要跟舍长大人报告。“
“什么事?”
“很多事。”
只说完这句话,宫野又回头继续吃饭。等了一会儿,对方毫无反应。要他安静吃饭的人,没错,是我,不过话也不需要说一半就

断线吧。
此时有人在背后叫我。
“高崎先生。倾听这等墨西哥毒蜥蜴般的低等生物说话,只会弄脏你的耳膜。我劝您不用挺了。如果是我,就会选择这么做。哎

呀,我虽然时时刻刻都是这么做,但不知为何我必须跟班长共处的时间却是这么漫长,真是没道理,不切实际。无法理解。不可思议
。”
我转着眼珠子心里想着这两个人真是物以类聚这句话的最佳范例。穿得一身黑的茉衣子拿着托盘,优雅地瘪着嘴唇。
从昨天的柔粉女性系列,换回正常的深色冷调系列。头发也像是加重一倍似的刷直了。看来她是不怎么喜欢昨天的黑人辫子头造

型的样子。
“你们俩可不可以别插手?”
我一说完,紧跟着宫野说了:
“那可不行。我等保安部人员对维持校园和平可是重要的存在。在这么有趣的事件当下离开舞台,我追求乐趣的心情可是无法允

许。”
“高崎先生,以防万一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只有班长一个人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包括我在内的其他成员都是无辜的。”
看着继续吃着加入过多调味料的早餐的宫野,以及朝自己看过来,白皙的脸上没有笑容的茉衣子,这一下唤出了我无止尽的既视

感。昨天好像也做过一样的事……说不定前天也做过同样的事了。我会不会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呢?早上那个“今天感觉好像会
发生什么事”的预感莫非是我的错觉?就这样连这种事都怀疑到无法自拔的晨间一景。嘱咐再三地,天花板的扩音器又传来:
‘霹啵叭呶。呃——呃——这里是EBC。那家伙又出现了。大家请做好准备。那先这样。叭啵……呃——对了那个,事件现场在中

央校舍屋顶。请大家前往处理。霹啵。’
在广播委员极为抽象难懂的内容播放完毕时,宫野的膝盖几乎是同时撞上桌子底部然后站起身来。
“出发了!茉衣子!该我们上场了!”
“我昨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需要这么急着赶过去,就近会有人前往处理。还有,我姓光明寺。”
“你在说些什么呀光明寺?我们必须紧急前往的理由不是很清楚了吗?如果不第一个赶到现场,先到的对魔班成员把思念体给收

拾了!”
“这样非常好。那可真是帮了个大忙!”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享受这一切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把你个人的娱乐强加在我身上吗?要赶,请您自行前往。我要在这里好好享用我的早餐。”
宫野露出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令人诧异的事情般的表情,朝着茉衣子靠近。
“我是班长而你是成员。下属跟随长官这在社会上是理所当然得道理。你再说一次,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年代的哪家公司啊?而且,我或许是对魔班的一员,但绝不是班长的手下。想自称是长官,就请你先好好做

个长官再来说这些大话吧。恶作剧地吧事发现场搞得更混乱的人,还想在上头做领导,这种事即便在董事会通过,在工会也会被否决
掉。”
“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喔,茉衣子。因为保安部对魔班里没有股东大会也没有工会!那里面有的是,没错!是宫野秀策在领军,这

个唯一标志!我们必须身先士卒。听令,随我去。如此必有果报!”
“如果是令人开心的果报就算了,救我长年的经验来看,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你浅薄的经验告诉你些什么事我不知道!在这里就是得追随年长者!茉衣子你给我过来!你是没听到思念体发出的召唤声嘛!


“我没听到。一点也不想听。”只见宫野把从茉衣子那里强夺走的托盘,胡乱地丢到我面前。
“舍长大人!这盘我请客,把它吃掉。不能暴殄天物。我和茉衣子先在这边告辞。暂时告退!”
用力的抓起黑衣手腕,着白装的对魔班班长大动作的飞奔而出。咚咚地撞击椅子和桌脚,跟绑架没两样的架走了茉衣子。
“太霸道了!那是我的养分!高崎先生,请你想想……”
办法——最后的声音在一瞬间随着多普勒效应从餐厅消失了。多亏这一切,我终于能够好好吃顿饭了。
<真是闹剧一场。>
春奈发出的意念,我打从心底赞同。胃里吃进了两人份外加半份的早餐,我把若菜塞给我的信纸打开来看。在朴素的信纸上读着

不知该说乱七八糟还是一手好草书的字体。
‘熏风微拂,时值新绿之际,您一切过的可好?我是缟濑真琴。山野的绿叶日渐青翠,这个五月晴天的好时节里,阳光里早已感

受到夏日气息。一时想起,今年还没看过鲤鱼旗。着实是有些遗憾。昔日暖人心怀的风景诗体逐渐消逝,身为日本人也只得怀抱稍稍
的惋惜之情。至于小由季先生,季节更替之时请您保重身子。这个,提到梅雨嘛……’
这之后大概还有二十行左右的时节问候语句,最后结尾是“早上请你要最早到。人家,会等着你来……等你……(微笑)”,一

看完信,我开始找齐身边是否会有吃草的黑山羊,还四处找了一番,结果当然是不可能会有。无可奈何地把信撕成四片后揉成一团想
着垃圾桶,走到餐厅旁自动贩卖机朝空罐的垃圾桶来个远距离投篮。空心射篮得分。

往会长室走去的路上,我听到了第二次有关思念体警报的广播。

如同往常人烟罕至的四楼宿舍,总让人觉得阴暗、远离喧嚣。据我推测真琴大概是因为在这里隐居多时,才会造就出今天这种性

格。敲了们后,等待回应。
“可以进来啰。请进。”
在充满植物的学生会长室里,真琴枕着马尾,依偎在沙发上横躺着。没看到日比木会长的身影。
“哈罗,小由季。你看过我的信了吗?我好想你喔。喀喀喀,唉哟,小春在闹情绪耶?怎么啦?反正我是不会懂的。你坐着吧。”
嘿咻一声真琴站了起来,走进屏风后,再度端出咖啡壶和马克杯,给了我一杯深棕色的液体。
“这一套机器啊,七次里面会有一次煮出能喝的咖啡。上次排掉那些难喝的东西之后,算一算这次刚好是第七次。哎,你就喝喝

看吧。”
照着指示喝了这杯的我一定晒脑袋不正常。还是泥水一杯。
“哎哟,没关系啦。听说这世界上也有十七年才羽化一次的蝉,跟那种耐性比起来,这种小事不用在意的啦。”
“如果不是我喝的当然就不需要在意。”
我把杯子大力的放在玻璃桌上,身子沉甸甸地陷进沙发的靠背里。春奈在上了校舍的四楼后,已经隐没到别的地方。唯独意味着

不高兴的辣呛味还在我脑海里盘旋下去。
“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不是读了信吗?就说是开会、开会啊。这也很重要。你很清楚它的重要性对吧。闹成这样不开怎么行。就是跟那些啊,其他EMP

学园的高层还有一些大人物。进行了像是脑内会议这种事。就讨论如何善后,善后知道吧。”
“你那些广播是在干嘛?”
“连珠炮式发问的男人会被讨厌喔!老是在讲自己的男人也是一样啦。唉呀,逃难警告就像是保险一眼的东西。要是平常时候马

上就解决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真琴或许会说些不正经的话,但是不会撒谎。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先说好,你不能回家喔。这样我,会觉得孤单——”
真琴一边娇里娇气的作态,想当然尔地在我身边坐下。
“那么,让我来看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真琴一面说着令人反感至极的话,边将脸靠了过来。用双手固定住我的脸,从正面对我邪恶地微笑,然后闭上眼睛。这一切令人

作恶。真琴伸靠过头来让两人的额头紧贴这。她的额头还真是冰冷。
“我都不知道你使用接触型的心电感应。”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不帖在上面也能够知道你的脑里想些什么。会加上这一道动作是我的嗜好,懂不懂呀,是嗜好。”
真琴把脸移开,仍旧闭上眼睛,难得一见地忍住不怀好意的笑脸,嗯嗯地振振有词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了。嗯,拨水优弥是嘛。原来是这样,对了名字我有数错吗?”
“你知道这个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忘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两个人有点小过节就是了。那是我不愿意再提起的一小段回忆。唉,心情又郁

闷起来了。偏偏你是遇上了那个家伙。我真是越想越生气。你为什么让我想起这些呢!小由季,我能不能打你?”
“如果你也答应让我揍回去的话就无所谓。”
“话说回来,这件事很费事,不好解决。不如说是,太麻烦了。”真琴咯吱咯吱地咬了手指的第二关节。
“那跟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这跟你无关吧。这种事情不值得一提。没听过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啊。猫或许能够就九死九回魂,你的话恐怕就不容易了。”
“那我问你,那个家伙有实体吗?茉衣子说她没看到这个人。”
“他是一个灵活的家伙。至于选择性地让人看见,这种小事他一笔哼着歌就能办到了吧。这种伎俩连我都会。话虽如此,那家伙

呀——唉一脸都红了。会让人想起太多不该想起的事来。所为年轻不懂事就是指这一回事吧。你懂的吧?小孩子才会干的事。用好笑
的代号称呼彼此,就是到附近的山里挖一个秘密基地,越回想越不懂自己过去怎会这么蠢?就像这样开始想要质疑自己。你小时候一
定也曾经把妹妹全身扒光一起玩过吧?”
“我才没有——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那家伙的背景。”
“哼。好吧,他是一个信奉白痴策略的白痴集团里的成员。正式说来不是有一个专门集结少男少女的团体吗?那里面有大半都是

属于各个EMP学园的逃学生,简单来说就是,非法EMP能力者组织。应该也可以说是激进派。反正就是坏蛋啰。”
这么说来,他当初说的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EMP学园,这件事是真的。要说到不愿意在被这样的学校关在里面的心情,希望好好发

挥自己的能耐,却也会思考到别轻易给别人带来困扰的家伙真的是存在。
我把体重压在我身上的真琴推回去。
“还有,要跟踪的话,请你一开始就说!为什么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我一点也看不懂。”
“有帮上你的忙吧?”
我想起黑狗袭击过来的情况,正想点头。
不对,等等。
“那只狗是怎么回事?春奈根本敌不过它。”
“所以我在一开始不是说过吗?这是在校外出现的思念体。不知道为何,比校内的玩意儿还要强大,哎呀,也不该说‘不知道为

何’,原因里尤其是不是不清楚。然后呢,后来怎么了?让你四处去探查,说一下感想吧!”
真琴吧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在耳边一边吹气,同时间……
“我也想知道!”
耳朵听到像是在出那的潜水艇里打电报般的暗沉声音。
在逆光之中,十指交扣放在会长桌上的日比木会长抬起阴暗的脸。确实是昨天在这里也遇过的那位日比木会长,但究竟是不是,

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有一处我没去过。”我开始说话。“那叫什么来着?那个幽浮和龙、蜥蜴以及蜘蛛会出没的地方,如果用凄惨来形容的确非常

惨。根本就不用拆屋业者了嘛。如果想要对大楼做爆破处理,找他们来就可以。针对局部土地他们实在是能够帮忙炸毁到干净利落。
”日比木会长不动声色。
“如果,你昨天看到的这个明显的破坏行径出现更大规模、扩大范围、更加频繁的攻击,会变成怎样呢?”我耸耸肩。
“那可就糟了。一片凄惨。这种时候就派宫野之流的家伙到外面的世界跟怪兽们来个正义的对决是吧?就招募一些想要当英雄的

人。我觉得人应该会很多。”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55 编辑 ]


“继续这样发生下去的话,会变得无法区隔校内与校外不是吗。虽然你似乎一直希望逮到机会就离开学校,即便是顺利达成目的
,在结果看来也是没两样。异常现象横行猖獗,跟现在的校园如出一辙,不,我想未来应该会变成更悲惨的世界才是吧。”
日比木沉重地说着。桌子也像是在讲话似的发出机械式声响。
“从昨天幽浮坠落,以及思念体的激增就足以证明。世界确实开始起变化了。一直以来被压制住的东西,一口气冲爆出来。事到

如今已经不再只是校园内的问题。”
“……”
“再说春奈只要跟着你一天,你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不是吗。而且你呢,是唯一一个不同于其他学生,会议辈子住在这里的人

对吧。”
“为什么啊。这家伙……春奈,又不是一直都会待在这里。EMP能力不久就会消失的……若菜的能力消失的话,照理说这家伙连带

也会消失的。”
“看来你似乎认定春奈是若菜的第二人格,可惜的是,这是个错误的判断。”
这么说来宫野好像也说过一些事。再快断气时春奈的精神跑进了我的脑子里之类的,是这样吗?
“也不是。春奈并不是住在你和若菜的意识里。她不住在任何地方。只是以一个个体出现在那里而已。”
究竟,那些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春奈死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已经过世了。能力也不会消失。这是因为她不会在成长的关系。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了解。”
因为过于焦躁难安,我甩了一下头。啊——啊,我搞不懂。我唯一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了解到我真的一无所知,就这样而

已。日比木开口了。
“PSY网络并没有被消灭。为了成为让春奈现形的能量来源,它改变了型态,仍旧持续被人使用着。而这并不是网络的原型。”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果真如此,早在一开始就应该跟我说实话。突然被告知了这种事情,老实说我也会感到困扰的。
日比木继续说:“即使我先行说明,你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吧。‘那又怎样?’然而选在这种时机,你作何感想?在外面普通人

居住的世界里,你亲眼看到出现了破坏的痕迹,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认为的吗?”
“……”
“校园外面正持续扩散的大量思念体是由于网络被不当摘取之后,借着衍生出的破绽而出现的东西。PSY网络是一种与众超能力者

体内的意念做连结、聚合,而产生的巨观体系,用来彼此调节、拾遗补缺。支撑此体系的能源仅仅为了让一名死者留在人间而被使用
,因为如此的误用才造成思念体开始流窜。”
所以呢……那又怎样。
日比木答道。
“我要再问你一次。要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整个世界会变成怎样?这是你期望的世界吗?我想再强调一次的事情,就只有这个

。”
他说的没错,真的只有这件事。靠在桌上的上手没有移开,日比木昏暗的身影让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丢进红茶里的方糖一

样。学生会长整个人慢慢的融进空气中。然后消失在座位上。
持续看着空无一人的会长书桌,一把抓起靠在自己肩上真琴的胸口,拉到近旁。真琴没有抗拒。
“你回答我!会长到哪去了?那个是不是,你制造出来的幻影?”
“是的话又如何?你准备揍我吗?我是无——所——谓啦。不过的确不是我。会长就是会长啊。刚刚一直都是他。不是我在你的

脑子里玩出来的把戏。要的话也是给你更开心的幻觉。那种会让你脑内吗啡大量激增的情景,给你跟昨天遇到的那个,拨水优弥不一
样的待遇。”
我把手放开。真琴老是用无意义的妖艳眼神打量着我。
“刚刚说的那是什么事?他说PSY网络会变怎样?是指妖怪出现的原因在春奈身上吗?他们在开玩笑吧!”
“天晓得,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真琴站起来往对面的沙发随便一躺,在指尖把玩着长长的马尾。
“没什么时间啰。我个人是希望能够再多捉弄你跟小春,但此刻的我提不起劲。当然还有因为优弥的事情。先这样吧,我要边听

着草木的呢喃再来赖个床。晚安。”
说完背转身去,不消三秒钟就开始打呼。我心想这多半是装睡的吧,不过我也没打算久留。离开会长室走在走廊上,躲了好长一

段时间的春奈摇摇摆摆的出现在眼前。
<喂。>
春奈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朝我送出冰品般的意念。
<人家,是不是不能待在这里了?>
我心不在焉地走着,双脚把自己带到教室里来。既然都来了就来看看,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有蠢蛋在里面继续念书,我心想可要来

给他好好膜拜一下。门一打开,果然没看到班上同学,除了一个人,优弥一本正经的表情坐在位子上。
“你在干嘛?”
我走向窗边最后一个位子,朝那个平静注视着萤幕,神清气爽的脸庞走去。不知道在哪弄来的一身制服。拔水优弥愉快的微笑。
“这又是另一个唯心论的问题。正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究竟人类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是一道艰难的课题。”
“别装傻了。”
“欸,你才是有何贵干呢。你忘了同班同学的长相了吗?你叫什么来着……高崎是吧。”
“好了没?别闹了。”
“失敬了。其实我今天转学到这里来了。不觉得很让人心神向往吗,所谓的转学生。而且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谜样的转学生

’这个角色定位。”
“连我都很喜欢,不过你别唬人了。”
“也是,这是虚构的啦。要名副其实一点,应该称作‘闯入生吧。”
“没这种日文。”
“没有的话就造字。我们国家的坏习惯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是否有前例在先,而迟迟无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做任何事都需要先

驱。这样的话,我就来当那个光荣的首例。”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优弥在电脑萤幕上用光触笔随手划着。其中一个视窗里面有一只猫的图像写实地被描绘出来。坐在窗边日照和煦的地方打盹,安

详入睡的黑猫就趴在画面里的一角。
把笔放下,优弥脸上露出跟笔下的猫一样的笑容。
“我是来解救你们的。在你们成为默示录的阶下囚之前,离开这座监牢。我所谓的你们,指的当然是你高崎和那对姐妹。”
“……这阵子以来,大家尽说些难以理解的事情,老实说我已经困扰到极点。谁来用标准日语好好为我解释清楚好吗?”
“咦?刚刚不是有人跟你解释过了吗?我以为你大致上是充分理解了。你选择不离开学校而留守下,不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吗

?明知道自己身处整个事件的暴风圈里,但我看你并不像是那种没担当到故意闭起眼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人啊!这部分是你的长处
,也是弱点。”
春奈白皙的手指在我肩上挂了一下。回头看到灵体体制的妹妹侧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安静地

消失。
再回头看优弥的时候,发现连他也不见了。这家伙行踪实在是飘忽不定,一点定性也没有。这样算是灵活吧。灵活到足以让真琴

郁闷到极点。唯一能够证明他刚刚人在这边的证据,是萤幕上这只得意的一笑似的黑猫——一定是我看走眼了。
要消失的也不走干净一点。
原以为已经离开的优弥,午休时又再度出现。我走在餐厅方向的一楼穿堂上,又看到那一张女性化的脸庞。
休假期间会在校园乱逛的家伙没几个,所以有一号这样的人物在,就算不想注意也难。校舍与校舍中间有一个中庭,在这铺满草

坪绿意盎然的空间,优弥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而他手舞足蹈的交谈对象……!我惊呼一声,竟然是若菜。
每当优弥笑着说些什么,若菜必定笑弯了腰回应以银铃般的爽朗笑声。为什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可以这么亲昵?这里头绝对有

问题。我赶到中庭,加速步伐走向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若菜注意到脚边出现我的影子,一边拭着眼角笑出的泪珠,抬起头来。
“喔!哥哥。”
“你过来一下。”
拉着妹妹的手肘把她带到中庭的角落。
“不要接近那个人。”
“咦——为什么?”
“他大有问题。”
“他不是坏人啊,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每个坏人都这么说。”
“会是这样吗?他看起来像是好人耶。又风趣。他还说是你的好朋友。没想到你也有朋友啊。这倒是出乎意料。”
“说够了没,他找你说话你也别理他。先逃命要紧。”
“哥哥你真讨厌,你是不是看不惯我这么受欢迎?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已有春奈可以陪你了呀。”
“你说到哪里去了,胡扯一通。”
“喔——?”
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在询问什么似的盯着我看。很久不曾看过这种眼神了,于是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你向后转一下。”
“为什么?要从背后偷袭我吗?”
若菜一边说道一边乖乖转过身去,我拨开她的头发。手指在脖子上撩开看到肌肤上……有黑痣。是若菜没错。指头在上面擦拭了

一下也没掉色,是若菜没错。
“哇,你在做什么?感觉怪恶心一把的。”
一边窃笑的若菜,从手边逃开。
“嗯,你以前常常要来确认一下。到现在还不认不出来吗?我是若菜。”
我大概也猜到了。
“那我先离开啰。因为哥哥后面的春奈脸色很难看——除此之外,还有人叫我到学生会长室一趟,就是那个真琴小姐。”
那个女人,对我一个还嫌不够,现在魔主啊准备伸向我妹妹是吧。
“不必去了,不用理会。她跟你之间有什么事可言?”
“我不知道。不过她要我午休时一定要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该不会,跟你有关系吧?喔——什么事呢。可能是要问我可不

可以跟你交往?这一类的吧。哇,我该怎么办?”
再见啰,若菜挥了挥手,踩着像小学生一样的步伐横越中庭离开了。到底是什么事。反正大概又是春奈如何?PSY网络又如何?之

类的事情吧。那种事情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若菜能够理解的。要说危险程度,即使遭遇不测,栽在真琴手上也比优弥手上要好一点。
该怎么说呢,这应该是身为兄长的心声吧!
突然来到身边的优弥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你妹妹挺正点的。非常不错。刚刚也跟她提过了,说到我妹妹那性格乖僻,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个性。你问我为什么我也答不上

来,不过身为哥哥,,这实在是个难以向人介绍的怪妹妹。倒是你这个大白天会抚摸妹妹脖子的哥哥成什么样子啊?”
多管闲事。
“你是不是觉得,不希望看到这样可爱的妹妹脸上泛愁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怎么可能!我说过好几次了,我站在你这边。会保护你。我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你们找到第三条路而现身的一个传话人。决定

权当然在于你。但我的提案或许不会被那位<奈落默示录>所接受。”
“奈落默示录?外国籍摔角选手的摔角场上艺名吗?”
“我们以前都是这么叫缟濑真琴的。你不觉得很适合她吗?这可是在地狱的默示录喔?她就像是背上扛了九大地狱一般……”
“那人家都怎么叫你呢?”
“这是秘密。自己说自己有点令人难为情。第一,这样很像白痴。太尴尬了吧。”
自己说出来是最简单的事却这么别扭……也就说这家伙也一样,在类似宫野领导的《黑梦团》或是《击妖部》这种秘密社团,而

巨还是校外组织里面,大家彼此以孩子气的代号相称。稍微可以了解真琴对过去感到可耻的心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你是指哪一件?我只说了抽象的层面耶?”
“总而言之,你就是希望我离开这学校,加入你们的地下组织不是吗?为这事儿大老远跑到深山里来,真是辛苦你了,星探先生

。”
“一针见血,真是厉害,大致上如此没错。”
“你以为我会点头答应吗?”
“不会。因为你不是一个会去思考要加入哪个帮派团体的人。你知道吗?猫也是这种动物。猫的个性一点也不适合群居,只要是

猫身上都留有这种血液。虽然看起来在常去的店里经常是结党营私的样子,那不是有志一同,是因为对彼此漠不关心才有办法和平共
处。完全是独立个体。说到这个,你有养过猫吗?”
“没有。”
“我也没养过。我一直想要养一只看看。那种金色眼珠子的黑毛猫。”
说完,优弥装腔作势地说了“see you later”后转身离去。
最好别再出现了。
我一边念这,一边目送着优弥的背影离去,在目送的同时顺便朝优弥身影隐没的校舍走去,前往探查。
背着行李的变装学生们仍然陆续往后门移动。大部分的人似乎都是坐巴士上下山,而从大门走路下山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身上背

的是像是要去健行般的重装备,流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中午在冷清的餐厅吃完跟早上一样的菜色,还是走回教室去。空无一人的二年一班教室里,刚才优弥来过的迹象与黑猫的图档消失不

见了,上课铃响之前无论怎么等就是没人出现。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57 编辑 ]


第九章
  下午过后,绕了好久的路才一一确认完宿舍的损害情形,看看是否还有选择回家却迟迟尚未动身的住宿生。煮了泡面吃过之后,
早已过了放学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夜晚到来了。在这期间不知听过几次警告思念体出现的广播,原本想要数数看到底播了几次,最后
终于还是放弃,其实实在太频繁了。
  “接下来呢……”我喃喃自语。
  宿舍的损坏程度就算是想要修复也因为过于严重,不是简单在周日做做木工或补补钉子就可以还原的。第一,既没材料也没机器

,加上即使找了业者,也因为发出逃难警告而始终无法如愿。对目前的我来说,在这样人口稀少的宿舍里,唯一能做的是,待在自己
的房间小口喝着甜死人的红茶。
  春奈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坐在老旧的暖桌对面,白皙的脸上的微笑里带有不安,一边晃动着脸,眼睛望向漆黑的窗外。不久立刻在

我脑子里接收到粗野的意念电波。
  <哈啰_听得到吗?是·我·喔.你好,我是真琴>
  针对性强大的精神波袭来。
  <抱歉突然打扰可以再过来一趟学生会长室吗?有一点急事啦.你好歹也在知道优弥这家伙来学校时通报一下吧.事出突然你不觉得

很突兀吗?>
  ——是有感觉奇怪。只是我不想跟你说。
  <你在闹别扭耶.不跟你追究了,请过来一下.我真琴给你拜托啰.>
  烦不烦啊。我现在很忙。明天再说。
  ——
  <校园外面又出现了妖怪.>
  <这一次是身长五十公尺的人身鬼怪.听说在市区内突然出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吧周遭给融化掉了.>
  喔喔,原来是这样。那又怎样。
  <有人死了.>
  ——
  <喂!小由季,事态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了,没办法再继续观望了.眼看着再不整个出动,就无法收拾了.你要过来参与讨论喔.现

在非常诚恳地拜托你的这个人,是我真琴喔?你来听听就可以,听完以后,我任你白不看你想怎么样都行.如何?这可是跳楼大拍卖特别服
务喔!>
  我不需要这种特别服务。
  <是这样的吗?到时候你一定会克制不住的.>
  春奈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嘴里想说些什么,微微张开后又闭了起来。明明她是没办法出声说话,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另一边真琴正以利刃般的精神波不断传来《拜托你我拜托你》的请求。对她恼人及纠缠不休的功力实在没辙,我叹了一口气之后

起身。
  “春奈,你待在这里。”
  春奈摇了摇她的小脸。
  <我也要去.>
  想到春奈去世后,要她听话到现在没有成功过一次。可能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了。不管上哪去,她总喜欢跟在身后。于

是我背着春奈走出去,下了楼梯从玄关要往后阶走去的时候——我停止步伐。
  我意识到有一个黑色人影挡住在前方。影子快步朝我走近,在距离三公尺的地方停下来。外面的路灯映照出有魔女味道的光明寺

茉衣子身影。
  “我有话对您说。不花您太久的时间。我知道没有多少时间,所以长话短说。”
  但是茉衣子紧闭着红唇,只是盯着我看不发一语。后来终于以犹豫的语调说道:
  “我今天不是为了来见您高崎先生,也不是想听你的声音而来,更不是因为想念你的缘故,是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请放心。”
  对什么事放心?
  “今天,我回到宿舍之后,看到若菜意外地失落。那家伙一直都像个开心果活力十足,却变成一副心不在焉的恍神状态。样子怪

得让人吃不消。我呢,这段时间一直跟她同寝室,未来也希望跟她一起住宿,今天来是因为想要请你让她早一点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到一半,她的黑眼珠望向我身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茉衣子突然之间往三公尺的距离内前进,两只手握起我的右手。春奈当然不可能坐视一切。
  “——!”
  茉衣子皱着眉头轻轻道谢过便退到后方。到底来做什么的,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春奈,我一点也不懂。
  “那先告辞了,保重。”
  黑衣少女静静地弯身后,转过身去,踩着坚定的步伐再度隐没入夜色里。
  我静默地离开。
  夜晚的校舍有着莫名的怪异气氛。大多数的学生应该是已经离开学校,然而每到一个转弯处,总觉得似乎有人站在那儿。早已过

了熄灯时间的暗夜里,照在走廊上的是紧急用照明所发出的微薄光线。走进了像电影布景般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走廊里,爬上楼梯来到
最顶楼。
  在学生会长室里,除了真琴,意外的是还有日比木会长正和她一起等这我。再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哥哥——”
  若菜一脸不安地坐在那里。与刚刚春奈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真琴仰坐在接待用的沙发上翘着脚,日比木会长则像是定坐住不会

动一般,在会长桌上搁着两只手肘十指交叉。
  我没有坐下,来回看着这三个人。
  “这件事跟若菜没关系吧。为什么她也会在这个像黑社会堂口一样的地方?若菜你回宿舍去。还是说干脆你回家算了。”
  “是我叫她过来的。我午休时也稍微提过了,这是因为突然有紧急的事情才会请她再来一趟。理由就在这里,请看。”
  若菜与真琴之间的玻璃桌上,有一个昨天也放在这里的液晶荧幕。画面里是正从某处传来的现场直播。
  有一块像是变形的星型诡异石头,在公寓区正中央蠕动的画面。就只有那一去像是特别剪开来似的没有光线,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像是看到别人的呕吐物一样不舒服,只得立刻把眼睛别向他处。
  “然后呢?”
  “你问我然后呢?我才想问你,就只有这些反应吗?你的洞察力比昆虫还不如耶?嗯嗯,这个坏习惯,建议你还是改掉吧。每当

遇到头疼的问题,就会停止思绪的这个坏习惯。人不过是一枝会思考的芦苇,这是巴斯葛说的。意思是说,不会思考的人类只不过相
当一枝芦苇的存在价值喔。你了解吗?小由季。”
  “我唯一了解的是”我回答道:“你大概是童年失欢。如果不是这样,个性不会乖戾成这样。”
  “哥哥——”
  若菜再一次呼叫我。每当她摆出像鸭子一样噘起嘴巴的神情时,并不是因为正在闹别扭,而是因为她的眼泪快要飙出来了。对此

我十分了解。
  整个空气并没受到惊动,但所听见的音量足以响彻会长室。
  “回到正题吧。别在逃避了。过去以来那些家伙闯入校园以来不手软。在你被拔水优弥骗得天花乱坠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些事。


“对我不了解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日比木沉默了大约两秒,带着塑胶娃娃都没他生硬的表情说道。
“PSY网络本来的功能,是将众超能力者之间的意念串联起来,一旦串联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可以透过人脑的思想,无止尽的窥视对吧。”
“不知这样。是精神的大融合。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被集结,而产生一个大型的意念体系。你可知那体系代表什么?那是一个绝对性

的客观构成物。即使每一位超能力者各自继续保有各自的意念,仍然能够获得唯一一一个整合性的客观理念。不再只是所融入意念体
内的一小部分,而能成为整个意念体。到了这种地步,身边的人就不是别人了,肉体虽不同,但会成为另一个自己。这个现象不是只
在一两人身上发生,所有超能力者即是他人同时也是自己。单纯来说,PSY网络,是在精神场域里制造出一个会思考的脑袋,以及一个
会思考的意念。”
  “不好意思——”我决定吐出这句话。“对于这些学校的幻想故事或科幻现象我没办法奉陪。在我喜欢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莫名其

妙的妖怪,没有随便读取人脑的女人,也不会有神出鬼没的家伙,以及盐巴做的天使雕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你们想要怎么搞
那是你们的事,别把我也一起卷进去。我可以回去了吧?我不是说宿舍,是我生长的世界。”
  “要是不插手,外面的世界就会像你所看到的那种景象。像画面里的这种怪物或者怪异现象经常会不定点乱数发生。如果偶尔在

限定的地区出现的话那还好。这种网络的不当撷取随着时间经过会持续扩大产生。无论是规模、数量、威力都是一样。变成了这种世
界的话你还会想要住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是要我叫春奈滚蛋吗?如果是这一件,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让她升天成仙?这种

事你有办法吗?”
  “当然,如果是我的话就有办法。”
  手盘在头后方,一边看着天花板的真琴一边喃喃道这不太有趣的话语。
  “我会全力阻挡流入你背后那位幽灵小姐的整体意念。如此一来,支撑小春存在的依靠来源就会消失,她也会因而飘摇离去。哎

,或许没那么容易啦,用我这种程度的电感稍作集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我失去主张。感觉好想听了一段外星人的演讲。
  “PSY之所以无法正常运作,是因为被串联起来的众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全让小春一个人拿来用为自己可以继续存在这个世界

生活的目的上。就是因为她这样一点一滴的啃食数千名超能力者的意念,你的妹妹才能在精神层面免于一死。如果把流向小春的其他
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完全隔绝在外,只需要把这个意念的流动切断,那么,大概她就会消失了。至于网络是不是就能回复到原来的状
态,还只剩一半的机率。”
  我终于开口。
  “为什么春奈有能耐涉入到这个地步?她不过是个幽灵。”
  “幽灵不可能存在世上。意念这种东西不会无中生有。一定得要有所凭据,有所立基,精神场域才会成形。而她寄宿的地方正是

这个PSY网络。”
“我是不可能相信春奈一个人有办法涉及这些事情的。”
  “她才是这个PSY网络的始祖。借由强烈的感应力,将所有超能力者的精神合而为一道意念的能力,这是春奈原本就拥有的东西

。我记得有跟你说过,过去那一套PSY网络只会在极少时候才会出现。春奈在世时启动了能力,这恐怕在她个人也是无意识地发挥出
来才变得如此,这是在她过世之前发生的。化作时间来看,大约是十秒左右的事。但是,那的确就存在于众超能力者的体内,直到后
来她死了。在死亡的一瞬间,她把那份能力用在一件事上面。把这个应该要变为巨大意念体系的网络,也就是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合
体,转换为支撑自己的精神得以继续存在的用途。她用强烈的意志力来驱动,只为了能待在你身边。”
——哼。
“所以我们才派你出去调查。看过那些受害地区之后有什么想法?想到什么没?你认为是跟自己无关的外界灾难?对那些破坏、

混乱、令人疑惑的攻击痕迹作何感想?还是觉得跟自身没关系吗?真是遗憾,你已经无法再以旁观者自居了。不,打从一开始你就不
是局外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让你知道了过去自己是如何的无知,知道这些事以后你就是一个明确的当事人了。”
——
  “假设你有一个数学成绩一直没有起色的朋友好了。你比他花了双倍以上的时间及努力再学习数学。然而却发生朋友轻松拿下高

分的事情。你会认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吗?会为自己编造理由说朋友的脑筋先天上比自己优秀,然后放弃你原本的学习热忱吗?难
道不会去审视自己的想法或是读书方法是否出了差错吗?”
——
“这些怪物是因为网络被不当撷取而出现的。原本应该要成为一个客观意念体系的东西,现在可以说是失控而四处乱窜。六年前

春奈死后复活那一刻,原本只是开了堤防般的极微小程度的异常,如今随着近年EMP能力者人数的激素激增,已经强烈到越来越无法
收拾的地步。”
——
“现场也派了本校保安部成员前去探查,顶多只能做个紧急处理。只要不除掉根源、不把洞开的大门填补掉,像这样的怪异现象

在各地,不久后就会是全日本国,处处埋伏着危机。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也就是大规模的灾难正以春奈为中心,慢慢在行星表面向
四处蔓延中。”
——
“有两个解决方案。其中一个是,将PSY网络移回正轨,或者完全消除。原本网络会被不当撷取就是起因于春奈拿来支撑自己的存

在才引发的,只要她消失,不当撷取也会消失。网络恐怕要能回复正常是不太容易,但我预测至少会变回以前没有网络时的初始阶段
。”
——
“另一个方法就是把春奈放射性的意念能力给封印主。思念体是在EMP能力者凝聚意念力时所产生的。意念力这种东西可以相互抵

消。宫野他们在做的就是这一类。这样一来起因于网络误用而出现的思念体就能用相同的理论封杀掉。这也就是说,使用强力防护罩
来围住这个学园问题就能解决了。如此一来至少因怪异现象引起的灾难可以限缩在第三EMP学园内。只不过……”
日比木动了一根手指,指着荧幕说道。
“校园内会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怪异现象。这种持续扩散的精神能源就得独自承担下来。”
“——那就选这第二个方案吧。宫野他们会很乐意整治妖怪的。”
“恐怕如此一来对你、对若菜而言会成为问题的不是结果,而是方法。”
“这跟若菜无关吧!”
  “有关系。这是因为,春奈所放射出来的精神波以及制造怪异现象的能耐,唯一只有一人可以防御住那个力量,就是若菜。”
  若菜用难过的神情看着我。也或许那就是春奈的表情。春奈一直没有出现。这种场子不出面还是比较好。日比木继续说:
  “这个方法需要特殊的配方。必须让若菜一整天在校园四处形成防护盾。”
  “不可能的事。”
  “她可以的。若菜一个人恐怕没办法用意志力撑下去,不过呢……”
  “要是限缩在这个学校里面的话,再加上我真琴在就能搞定。”
  真琴一边笑着耸耸肩膀。
  “没错,正是如此。先让若此案睡着。沉睡到她的EMP能力失去功效。失去意识后让睡美人的能力赤裸裸呈现出来。像是二十四

小时全年无休的便利商店那样,用这种方式操纵她的脑袋。没错,由我真琴来操纵。由这个超特快预级能耐的感应力持有者。若菜则
是无须自行操持意念,只需要每天维持睡眠状态,直到我来排除异常状况为止。如何?”
  什么如何?没有如何可言。
  “春奈的能源是来自形成整体PSY网络的能量。这对双胞胎姐妹被动地持有抑制网络异常短路的能力。这是象征性的现象。整体

看来就像是有人刻意在一开始就在若菜体内安置了保险杠一样。被挑中的人类身上被赋予有期限的特异能力,然后造出一个意念的集
合体系。所谓目的何来?究竟整件事情有多么高深?就连我这个学生会长也无法解读。”
  “对还不确定的事情我建议你先不要大肆张扬的好。”
  有人出声了。这柔和的音调离充满了奚落、宽恕、以及友情的味道。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一位身穿制服温文儒雅的男子,手插着口袋在会长室门口出现。
  “也因此,我拨水优弥才会带来第三个方案,意气风发地出场。高崎先生让您久等了。您选择夜半特快车,还是感伤的长期旅行

?”
  可以感觉到若菜抓着我袖子的指尖力集中了能量。
  “选择哪一个都会面临痛苦。真是难以作答的选择习题呢。我也真实的,这问题根本是愚弄人了。毕竟就像是要你在站在悬崖上

的两个妹妹其中择一推下去一样。有人下得了手,但你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对吧。我很了解你。因为不同于我,你的内在就是一
个好哥哥的心理状态。”
  优弥眯起眼来,面对一脸从没见过的僵硬表情的真琴说:
  “嗨!几年不见了,<默示录>小姐。以前一起看的那场奥运,是那一年的事啦?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那精神波总是像葡萄酒开

瓶器一样的攻击力道。这部分也算是你的长处啦,我的妹妹。”
  “你还像是长不大的孩子吗?你叫什么<水星症候群>是吧!真是滑稽。不,因为太无趣了有点难笑。冷到极点。冷到都可以摘冰

了呢。简直像溜冰场上发生漏油事件一样。”
  “说的真是好。现场没人买账就是了。我个人也对于这个称号感到有点难为情。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呀。你不打算像以前一样叫我

一声哥哥吗?我亲爱的妹妹——”
  “原来你们……是兄妹啊!”
  我对这冷静的一幕吃惊不已,喃喃自语起来,还没说完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呀,难怪跟你们说起话来总是令人抓狂。你们身上的确流有足以惹毛我的相同血液。你们两位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吧。


  优弥对我说的一番话赞同似的轻轻点着头。
  “对于这个妹妹给你带来的所有麻烦事我一清二楚。对于这个不成才的小姑娘,身为兄长的我深感惭愧。也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

幅怪癖的个性。十年前明明还是个像可爱宠物般人见人爱的小孩子呢。”
  “你说够了没,笨蛋。”
  这是我第一次看真琴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这么批评我不会反击的。因为,我对于自己是个笨蛋这件事是很有体悟。在人生路上不耍笨是没办法活下去的。你不也是如

此吗?我那爱哭鬼的妹妹呀——”
  “我比你好太多了。以前我的确是个大笨蛋,现在倒是学了不少事。也学到了如何甩开笨蛋的宿命。需要教教你吗?特别给你免

费喔?”
  “不用了。我对现在的自己还算是满意。我看久别重逢的寒暄就先到这里吧。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你这个满脑子豆腐的妹妹,

而是高崎先生跟他的妹妹。怎么样?下定决心了吗?”
  下定什么决心?
  “当然是针对我带来的第三个方案啊。我说了吧?我是前来传递第三条路的传话人。如果是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对你两个宝贝妹

妹动任何歪脑筋喔!不仅如此,我们还张开双臂欢迎外面世界的灾难到来。热烈欢迎。世界越乱,我们越方便。如此一来EMP能力就
能够被当成正派能量而公诸于世。就算被嫌恶,也比受人漠视或者一无所知来得更好。”
  “我并不认为你们这么做是错的。”
  日比木用抑扬顿挫适中的音调说道:
  “只是太过于猴急。急着行动是导致失败的首要原因。所以我无法赞成。这不只是我一人的想法,也是这个学校全员的主张。”
“我们的行为理念就是,针对全员的主张进行启发。听好了。如果认为世界有错,自己就应该再次审视自我的认知。切合实际情

形的认知必须要由自己去体悟出来。大部分的EMP能力者都认为错在自己。他们深切以为自己属于这世界的边缘族群。但果真是如此
吗?如果这些超能力这是边缘人,何以这种能力会挑中我们,寄宿在我们身上呢?真正的解答就在我们自己身上不是吗?这世界终于
以我们为中心来思考了,现在也许正是在重整的当下也说不定。既然一如此,我们就应该好好把这部分当成是后盾,大干一场不是吗
?这也是为了下一代的超能力者着想。”
  “哈哈哈哈——”真琴笑了出来。
  “什么下一代?你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压力,帮自己找了适当的理由用好听的修辞说出来罢了。这种理论跟黑鲤鱼相信只要在瀑布

逆流而上就可以变成一条龙的迷信说法没两样。是谁说要帮谁启发的啊?启发的‘启‘字你会写吗?要痛骂你的话派三岁小孩出场就
足够了?这个超级大笨蛋。”
  “兄妹要吵架请到别处去。”
  我作了这个提议。眼神则是一致地看着日比木、真琴与优弥说:
  “这些事情我不想看也不想听。你们全部离开吧。否则就是我走。我不想陪你们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我感觉得到自己边说话的同时血液直冲脑门。正想吸口气继续说。
  有人拉了我的袖子。往旁边一看,若菜一脸恍惚站在旁边。
  “那个……”
  若菜看着我的脸支支吾吾地说着:
  “好了啦哥哥。”
  一幅自在的云霭的笑脸。
  “虽然我听不太懂,可是,似乎是只要我做些什么一切都会解决是吧?真琴有跟我说过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如果只是三年的话

我可以的。而且……”
  突然间吞吞吐吐地,若菜再次开口。
  “春奈比我还要喜欢哥哥有一百倍之多。”
  我沉默了一下来。思考了一些事。为什么日比木要对我跟春奈、若菜说这些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强迫我们在两种方案中二选一

是吧。无论我同意与否,他一定是这样想的没错。
  这也太狡猾了,我心想。如果我一答应,解释牺牲掉双胞胎里的其中一人,在事后若是接受事件始末的说明,我或许会继续寻找

害人的凶手,直到最后应该只剩接受事实的份。那时我搞不好也会认为是事出难免。
  事出难免?什么叫事出难免。春奈是事发原因,若才是保险杠?白痴啊。这对双胞胎不可能有这么出奇的能耐。一个可是死了变

成幽灵,偶尔丢东西、摘摘樱花瓣、还会在红茶里放进五颗方糖的笨蛋,另一个是脑子被操控到要她睡个几年也傻傻答应的傻子啊!
这对呆瓜二人组。
  若菜看着我。真琴也望着我。优弥十足优雅地对着我微笑,等我回复。日比木用暗沉的脸色继续坐在那里朝我看过来。恐怕人未

现身在这里的春奈一定也正在看着我。——要和春奈永别?还是让若菜的学生时代断送个几年?或是让他们跟去跟着真琴那位莫名其
妙的哥哥?这几个家伙要我决定,要我在里面选择一条路。要是选择了前面两个其中一项,优弥一定会有所动作,要是选了第三条路
,真琴与会长绝不会坐视不理。原来如此啊。
  “这样哪做得了决定啊?笨蛋。”
  
  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连自己都会打寒颤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冤魂的声音。
  春奈揪了一下我的衣袖。
  “哥哥……”
  “闭嘴。”
  谁都不准说话。都不准开口。别让我分神。
  因为太过于头昏脑胀,发不出脾气来。就是微笑以对也没什么关系。这群笨蛋!只因为不小心拥有了这种笨蛋能力,就连脑袋风

里的东西都像奶油一样糊掉了。如同被循环使用好几次的木栓一样,堆起一座没用途的木栓山。你们把记忆消除,人生在重新来过一
遍吧!
  沉默令空气僵直,在会长室凝结了起来。我记得有人说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用时间来解决。那我应该要来提出这个方案。我并不

是一个喜欢当侦探那种过度在意自己形象的人。也不是说因为这样,我就会比较有耐性去静静聆听人解释何谓侦探。我不想听这种东
西。
  在一切结束之前,就这样静止不动好了。如果可以我倒愿意一辈子这样。
  在冻结的时间里,若菜再次拉了我的衬衫,我不加理会,在她孩子气的发型、幼稚的脸庞上潜藏着最大程度的决心,正准备要开

口。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优弥非常突然地跳了起来。跳到房间的角落。马上传来一声爆炸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木片飞散四处,黑烟弥漫之中走出两个

一黑一白的人影,以不一致的步伐前后出场。
  “您看来真是伤神呀,舍长大人!有什么值得烦恼的,我一点也看不懂!”
  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走进来的宫野说道:
  “呼呼!这么凝重的气氛!这是在警察文话吗?被集体批斗的可是舍长大人吗?厚——说你干了什么好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要你小心为上!人家给你忠告你就该听进去嘛!以后记住啰!”
  尾随在后的茉衣子,以一副忍着头疼的姿态现身。
  “如果是天生的傻瓜,那就没救了,如果是刻意这么做的话,那这个人也一样没得救。不管是哪一种,百分之百都符合班长,这

样形容对你真是恰如其分。”
  “你在说些什么!我无论何时都把认真打拼、贯彻始终这一点常记心中的耶。这句话可不是差点!”
  茉衣子像是死了心一样,吐了一口气,对着我以目致意。宫野则用贱个二万五似的轻蔑眼神看着我说:
  “没什么事是值得烦恼的,舍长大人。不管是谁来看,那边的帅哥一眼就可以看穿是个坏人,这一点不可能会有错的,他绝对是

我们的敌人!敌人就是拿来讨伐用的,也就是说,我就该采取这样的行动!”
  优弥笑看着这对黑白二人组。仍旧维持手插在口袋里不动的姿势。
  “我看你才是个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呢。简单明了就是你的行动原则。如果高崎先生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就好了。是这样的话,

就不至于烦恼这么多,不知该选择哪一条路。”
  “哼。那边的谜样少年郎。你好像颇有能耐的样子。我先跟你说,来会长室的路上我遇到好几个谜样的陷阱,让我一点都不感到

无聊。不过那些都对我没用。这样还敢取名叫作水星,还真是桀骜不逊啊。”
  “那只是为了拖延你的脚步喔,宫野同学。只要在你们敢来之前,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就好了。您还觉得开心吗?哎,如果说我

讲的话听起来像是不服输,那也没辙。总之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跟高崎说了。”
  “真是辛苦你了。那我也该来做我的工作了。”
  突然之间优弥的脚边出现了黑色圆形。那是宫野的魔法阵。素面的深黑色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及数量将优弥团团缠住。
  “相当地有趣喔。你是铁链杰克是吧?”
  “别用那种妖里怪气的名字称呼我。我叫做宫野秀策,是准备继任本世纪最强魔术师之人选。我的行事历上是这么写着的。”
  不需要配合的讯号,茉衣子早已举起双手,指尖上闪烁着青白色的萤火。
  萤火朝着被束缚住的优弥飞射过去。已无处可逃的包围阵势,画出数道光轨向优弥袭来,优弥却仍是一脸处变不惊的笑容,站在

那里一动不动。
  原以为茉衣子的爆裂球体会大大的引爆。
  萤火聚成的火球体在扔向优弥的同时消失了。不久,有点厚重感像纹身般缠绕在上的铁链也被优弥的身体给吸收进去而失去踪迹


  “这怎么可能!”
  茉衣子用如同小鸟吐气般的音量述说这观后感,宫野则是一个人兀自地点头。
  “哎呀,我早料到你不会这么轻易被击败的。一切都在预测中,反而无趣。”
  “知道的话,就省省力气吧。你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反正你只要征服得了那种在校园内出没的小妖小怪就感到心满意足了不是

吗?”
  “你这是在挑衅?还是给我忠告?”
  “这是警告。接下来我要自己脱离这个令人不开心的状态了。”
  优弥像在膜拜一样的双手合十。双手的手掌之间放出了一小抹火焰。像是用过即丢的打火机一般,微弱的火焰。跟我第一次见到

他时一样,像魔术般的火焰球。
  他一副像是在展示戏法的态度,张开双手。细小的火焰如同被地心吸引般的缓慢坠落,吸收到地底下。
  无声无息。
  整个房间被染成红莲花般的大红色。以优弥为中心,像是液体状的火焰上下左右尽情地燃烧着。房间里的盆栽植物,枝叶被一瞬

间燃烧殆尽,学生会长室里存放的用具全部焚毁。墙壁边的书架,转眼之间化为木炭,屏风与泥水制造机也遭火舌吞噬无一幸免。
  这不是这个世界里会出现的火焰。没有热度的火焰不可能拥有燃烧能力。
  只有会客区四周免于遭受火焰的侵蚀。若菜紧靠在我的身边,真琴依然坐着不动,宫野与茉衣子则是并列站着。
  打从一开始便安静消失的春奈在眼前出现。白皙透明的身子摇啊摇地,摊开着双手。我只看得到她脖子下方头发飘扬的背影。
  是春奈帮大家挡住火焰。
  置身于安全地带以外的有制造火源的优弥,以及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会长座位的日比木,那个日比木会长的双手仍在熊熊火焰燃

烧中的桌子上搁放着,眉头不动一下。哪能受到惊吓呢。在这间学校能以会长自称的人,或许就得像这样面对这等火灾仍旧面不改色

  
  我徒然地看着四周被火焰上过色的墙壁。红色墙壁的对面,优弥一脸太阳神像般的笑着。
  “接下来,我们得赶在其他人追赶过来之前把事情给解决掉。棘手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碰吧?我也不想呼叫那些那些待命的家伙们

。因为想要避免全面性的开战。高崎先生您准备好作答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纯乃后面的头发。
  “就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想要的是春奈小姐身上的能量。但是因为她不会离开你,也只听你的话。所以即使我们强行绑架你,她

也绝不会就这样乖乖听我们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只好请你自己点头同意,加入我们。我所做的就是这件事。你明白了吗?你的心意
看起来已经慢慢偏向我这边了不是吗?说来说去,你的内心还是不想要春奈消失的吧。”
  我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如果只是考虑看看我还能接受。我问了我自己。你这小子是真的希望春奈消失吗?我回答。天晓得,

那问这问题的你这小子又是怎么想的呢?对于折回来的问题,我答道。连你这小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晓得呢。这倒是,
我耸了一下肩膀。有时候不作答也是一种正确答案。就这么安慰自己好了。我赞成这个提议。
  我沉默不语。
  茉衣子和宫野则是开始对话。
  “请你想想办法。”
  “对于无法挽救的局面还硬要设法补救,这不仅是欺骗是一种伪善——BY宫野秀策。这是我的至理名言。你可以抄下来,找机会

使用。”
  “像这种不知打哪来,剽窃味浓厚的格言我一点也不会想用。”
  说到这里,真琴和日比木究竟在做什么呢。不,到底是为什么静默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若菜一脸大惊失色的样子抓着我的衣服。光是呆站在那儿的宫野或者由于焦躁难安咬着指甲的茉衣子都还好说。真琴却是一动不

动地留在原地,镇静地靠在沙发上,日比木则是被包围在火焰中仍旧紧贴着桌边不动。你们两个担任的角色就到此为止了喔?接下来
只剩下轮我上场把木桶上的三个洞穴用剑刺穿,将黑胡子这家伙打飞就好吗?
  我正想说声别开玩笑了,这时宫野丢出一句话。
  “差不多就到这边吧。”
  我以为他指的是这场滑稽闹剧,可我会错意了。
  在闷闷不乐的学生会长的座位后方,校舍的外墙突然爆炸了。
  巨人的拳头把窗户打飞,击溃墙壁,这股气势像是想从日比木的后面偷袭般,撞了上来。
  天使雕像紧握的单拳从优弥身旁直接轰炸过来,打中通路那边的墙壁,发出猛烈的声响,墙壁也被打烂,直到它盐制的表皮开始

叭嗒叭嗒地掉落了,才算是停下了动作。
  “怎么样!我呼叫的巨型天使雕像很有用处对吧!我像说得以备不时之需才做的,这下真是准备对了!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

不寒而栗!”
  “我对班长这个表面上有道理的注解,感到不寒而栗。你还真敢这么马虎行事……”
  “能引导它轻声轻脚走到这里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意念集结办得到的喔,茉衣子!再多夸我几句,好好的称赞我吧!”
  “我才不要!”
  然而优弥的火尚未熄灭。那漩涡状的血红色獠牙甚至还围住圆木般的手腕,一瞬间便将之化为黑炭。空气中充满了盐巴的焦香味

。天使的左手整个崩解掉落,从火海里升起的火焰团块猛地往墙壁大洞飞了出去。
  从连这种时机依然不起身的日比木脸上掠过,火焰团块飞进洞里,将只看过几眼的那座古怪的天使雕像的上半身打得粉碎。
  优弥慢慢站起身来,毫发无伤。
  “吓了我一跳。”
  他脸上流露出像是听到亲密好友的玩笑般,打从心底开怀的那种笑容。
  “我代替那位女士表扬你吧。如何,宫野先生?你就跟高崎先生结伴一起加入我们怎么样?每天都很好玩喔?”
  “嗯。”宫野陷入沉思。“我以前到没想过这种事。或许值得评估,哪天我会考虑一下的。请恕我暂缓回复。”
  暂缓啊,就是这个!原本问题本身就已经处处是漏洞,硬是要我在三个毫无正确解答的选项里做出选择,这才是奇怪。
  所以我的答案是“全部拒绝”
  怒气一下子沸腾似的涌现出来。
  专断、任意而为的日比木、真琴还有优弥。
  我内在的温度缓缓上升,体内指示器已经几乎快要破表。
  你们全部一起从我眼前消失吧。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让我回房间。我没兴趣陪你们参与这种沉闷的闹剧。春奈不想,若菜也不想

。别再这样动摇我的情绪。我从以前就不善长生气。要发怒时总是抑制在抑制。才会老是在吃亏。但是我不会绕过让妹妹难过的家伙
。唯一有权利这么做的只有我和爸妈。
  没有陌生人插手的余地。
  我还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早已消耗殆尽。很久没有这样了。感性跑在理性前面。大约有六年不曾如此了。
  春奈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没被烧光的花盆一起浮上半空中。
  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朝优弥飞去的大丁草就在命中他之前连盆带草燃烧殆尽,往日比木飞去的九重葛在会长桌上碎裂,

然后攻击真琴的,是直到刚刚若菜还坐在上面的沙发椅。两人坐的皮沙发腾空飞起。
  “!”
  小光球横越了会长室,将沙发狠狠地裂成两半,皮面散洒四处,掠过钢琴两侧掉落在地上。真琴没有移动。茉衣子则是一脸惊魂

未定的样子,将放出萤火的手放下,小声说道:
  “你好歹,也躲一下……”
  真琴只有松了一口气代替回答。
  火浪形成荷叶状。看到火蛇扬起镰刀形的脖子,优弥脸上顿失表情。一整堆的火红花瓣朝站立着的优弥袭来。贯穿了闪避到一旁

后留下的优弥的残像,接着在墙壁上打了洞。隔壁的会议室开始一片火海。
  火海中出现了数不清的火柱。在室内四处乱窜的无数火矛尽情狂舞。其中几支朝天花板冲去。爆炸了。
  天花板被炸开了。
  从缺口可以看到像垃圾般的星光在晴空中闪烁。以黑漆漆的荧幕为背景,还看不习惯的东西在空中飞来飞去。
  许许多多的光球像是跳着舞似的飞行着。高大的青色光束像是一条龙的样子。是正在飞翔的思念体怪物们。大洞穴外有一个巨大

黑影朝这边窥视。一直贴附在屋顶上,看来像是光滑不溜、脸上没有五官的爬虫类的头。
  穿越过它旁边的是蜘蛛的脚。
  日比木喃喃念道:
  “幸好你够理性。否则就算你更早就遇上了这个局面,也是以点都不令人意外。可以这么说,对妹妹的存在感到厌烦的你,在表

层意识上已经压制住网络的失控状态。只不过,游戏到此结束了。”
  春奈回过头来。那是感觉困惑,快要哭出来、噘嘴的表情。与若菜相同。
  “这个愤怒是你的情绪,不是春奈的。”
  日比木无论发生什么事,声音依然平稳。
  “这些都是你的意念。她不过是将你的意念给具体化罢了。所以把她的能力印出来的可是你喔。她——执行了你所思考的事情。


  春奈注视着我。
  “如果连校园外,外面的世界都跟这里一样,那我们也就失去了集中在同一处的意义了。内与外的界线从此消失。如此一来,你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是春奈帮你执行的。为了实现哥哥的愿望。”
  骗人,我心里这么想。对春奈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
  她白皙的小脸歪着头。
  <不过……>
  用游丝般的意念。
  <我是麻烦人物吗?>
  觉得你麻烦的只有我。除了我以外的人没资格这么说你。绝对,不可以。
  要说的话,我倒认为在这个学校里,像真琴和宫野这样才是让人感到困扰。
  “是你的思考引发了怪异现象。你认为春奈是一个不合常理的村子。有别于正常的世界的存在。既然这样,只要把世界本身左转

换为不合常理,那么春奈在这世界上就变成了合理化的存在。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才没有。
  “不只春奈——”优弥开口了。“对我们EMP能力者来说,那是众望所归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不再是异类。在那样的

世界里,不论是我们或者这个学校的学生都能够光明正大的作自己。你不认为这是一桩美事吗?对我而言,对你两个妹妹来说都是。

  我的理性提醒自己不可以中了优弥的计。我的感性则是要我拒绝会长与真琴的提议。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镁光灯打进了会长室。从头顶上以及日比木背后的墙壁缺口而来,无色的光束持续闪烁着。不明飞行物和众多怪兽来来去去的新

世界把校舍团团围住了。
  会长说,这一切都是我所期望的。
  “我不相信。”
  现场没人同意我所说的话。日比木面对着书桌开始说话:
  “你不相信也是你的自由。认清事实的能力本来就是因人而异。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事实。那么我在提出另一个事实好

了。”
  在暗沉的脸上那双阴暗的眼睛,,什么地方也不看。
  “我说过,春奈是靠自己的意志留在这世上。我也说过,死掉的人为了继续留在世上而造成网络的不当撷取。但是或许并不是这

样。我们全部的人所认定的事实,并不能保证就是真相。所以也能这样解释,将春奈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是你的能力导致。”
  你在说些什么。
  “春奈,是你所产出的意念体。”
  我真的听不懂。
  “无法接受死亡事实的人不是她本人,而是你高崎佳由季。死人不会有任何思考。唯有活人才能够对某人产生执着的感情。你认

为自己体内没有EMP能力,如果是你搞错了呢?你过去吧春奈当成是若菜的第二人格,为什么觉得只有若菜有这样的权限呢?拥有相
同条件的另有他人不是吗?你不认为春奈是你的第二人格吗?而脱离出来的意念体就是现在的春奈。从六年前到现在为止,赋予过世
的妹妹新生命的就是你自己。你偶然发现了自己有EMP能力,用这能力制造出妹妹,再把所有能力加付于她。不当撷取PSY网络的其实
正是你的意念。”
  所谓的无力反抗,指的就是我现在的情况。这是非常肯定的妄想症状。
  优弥开口: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事。无论出处与过程为何,只要结果一样,就算是同一件事情。世界上对所有事都是用结果论来看待。”
  日比木的语气到这时还是一样冷漠。
  “如果说春奈就是另一个你,那这份能力就是你原有的能力。一分为二的自我若再次合二为一,那份能力就会回到你身上。你也

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我们学园正式的成员。”
  然后呢,你是不是打算说春奈还会继续存在我体内呢?
  “所以只需要把春奈的能力取回即可。有了这个能力,你就能够守护你想保护的人。”
  守护?守护什么?守护谁?你该不会认为跟春奈交换了这一份能力之后,我就会因此洋洋得意吧?
  “高崎先生——”优弥插了话。“你们的会长只是为了混淆你的视听。请你认清事实。在这种时刻,重要的不是原因本身。真相

是如何一点都不用在意。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事情却说的煞有其事一般,光是这样是无法解决事情的,也只会让你更加混乱。当务之急
,是处理这个网络不当撷取的根源,春奈小姐的存在。”
  宫野对着优弥插嘴说道:
  “嗯。你的本领不仅能够持续接受缟濑真琴的精神波干扰攻势,还三两下就驾驭了我的法术,我们对魔班欢迎你来加入。”
  “宫野先生。你也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其实我们跟你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啊!在那个期望的理想世界里,有着同样性质的同类。
  “让我来简单扼要的回答你。如果要把世界送入混沌状态的话。我想用自己的这双手还有意念来亲自执行。不想借由谁的力量。

这个世界是我的玩具。我不想让给别人玩。茉衣子你也认为上帝只需要一个人来当就够了是吧?”
  “……如果要膜拜班长你,我宁愿膜拜蟑螂。”
  黑衣少女疲倦地摇摇头。
  嗯,他点了个头。宫野用右手朝向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样,悠然一挥,停住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根长条棒子。这是一把有两

条蛇交缠在上面的长拐杖。由黑曜石雕刻而来,散发出黝黑的光泽。
  “知道这是什么吗?”
  理解了宫野的视线,优弥笑着回答:
  “嗯,略知一二。是双蛇杖对吧?希腊神话里赫密斯神所持有的蛇杖。
  “你叫做水星(Mercurius)是吧。正是赫密斯的拉丁名字。要打败这样的对手,你不认为这恰好是最理想的武器吗?不,你怎

么想其实都跟我无关。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能够用这把蛇杖打败眼前的敌人。不需要外人附加说明。我只想靠自己的信念来增强意念的
坚韧度。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完全赞同。除了一点,打败我,这个句子要拿开来。”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1:59 编辑 ]


  宫野手持的黑神蛇杖被火焰蛇给缠绕住。
  “那是我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觉得跟你不太搭吗?”
  “这是意见不合啰!”
  从宫野手腕上发出紫色电波,导入蛇杖后将火焰弹了回去。
  “回到刚刚会长所说的想法,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如果春奈小姐是高崎先生的一部分,那么只要你死掉,她照理说也会跟

着消失。不,我不会动手的。本来是打算不动手的,不过我开始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春奈小姐大费周章地不当撷取网络的能量,只
为了待在你身边对吧。那么,如果把你杀掉,春奈小姐会有什么下场?没有你的世界,对她而言想必是失去任何意义。这件事,让我
开始技痒,想要来一试究竟。”
  优弥的火焰变得更为暗沉。同时间对付真琴的精神波攻势、春奈的防护罩、宫野的攻击的这个优弥,身上的能力究竟有多了得我

甚至无法推断。我只能比较优弥一派轻松的笑脸和真琴、宫野那不想对等的一本正经的神情。优弥的身子像烟霭一般摇曳了起来。
  接着,春奈——
  白色身体一闪一闪,脸上大惊失色。就像是古早时期那种黑白相片。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开始模糊化,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真琴大喊。
  “若菜!”
  火焰冲到我的前面来……!
  我的腰部受到冲撞。身旁的一记擒抱,让我翻滚得一塌糊涂。压在我身上紧抓住我的是若菜。另一个妹妹的防护罩保护了我。让

有米的火焰退下。
  “哎呀,真是危险极了。差一点把你杀了。”
  优弥大模大样毫不在意地说着,收起脸上的笑容。
  “我看来是有那么一点玩过头了。”
  春奈再次包覆这若隐若现的磷光出现。只不过比起刚才要来得更为稀薄。清澈透明的身体,朦胧地反复闪烁。
  火焰开始盘旋,那漩涡中心里有一个白色灵体。可是怪异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我心头一惊。这是?什么?
  把室内烧得精光的火焰与飞离的紫色电波,全被吸住摇摇晃晃的春奈的身边。就好像春奈处在台风眼一样的漩涡不停旋转着,黑

色火焰与闪电被吸取到身材瘦小的身体里。从天空哗啦啦飘下黑色沙状物。从天花缝隙向内窥视的壁虎头部溶解崩裂。如同洒上亮片
雪花般的碎裂粒子是由天空飞行的幽浮而来。
  真琴默默地站起来。若菜仍旧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茉衣子在某她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宫野则是维持着蛇杖指向优弥的姿势

,日比木仍旧在座位上,优弥举起单手将宫野发射过来的闪电波弹开。
  “那里的两位,还有我不成材的妹妹,诸位向春奈小姐的能力较量导致这一区块的空间里能源流量超过负载。以春奈为中心的

EMP能力漩涡正在渐渐收敛之中。喔喔,这是……!”
  优弥轻轻闭上眼睛。
  “网络自体正在进行正常修复。春奈小姐镇住的舒服正试图自行解套。高崎先生。真可惜你没办法感受这一切过程。这可是有趣

的感觉呢。“
  我拉着若菜起身。若菜软绵绵的身体由茉衣子支撑着。
  “春奈……”
  若菜嘴唇直打哆嗦。日比木用刺耳的声音说道:
  “使春奈实体化的意念是取用自网络的能源。网络正常化之后她也会跟着消失。不过另一方面网络核心内会出现一个客观的意念

体系。那是集结所有超能力者的主观意念,将其均等化之后形成的大型心念场域。这才是PSY网络真正的存在使命。或许在一开始这
些EMP能力就是为了产生这个‘心念场域’才被赋予到人类身上也说不定。”
  你又是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优弥回了嘴。
  “如果存在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客观性,或许因不同价值观而引发的争论就会减少了。这是因为人们各自有其主观意识,而在这份

客观中包含了这样的个人主观,两者因此能够被共同认知的关系。但是这也暗藏了陷入全体主义的危险性。不仅是人类,地球上的各
种生物体都是依据多样化发展原则而生存下来。没错,所以PSY网络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这件事本身从各种立场来看都是极
不自然的一件事。不是吗?”
  春奈转向我这边。很缓慢地,就像六年前在灵前守夜当晚一样。
  这是谁!她不是春奈。长得一模一样但不是她。春奈不会用这种虚无缥缈的眼神看我。别人或许分辨不出来,但我可以。
  “!”
  若菜与茉衣子怪异地发出叫声,把头按住。宫野稍微挑了一边的眉毛,其他三人倒是不动声色。
  “PSY网络是以众超能力者的精神波构筑而成的资讯网络。但是,意念的共享以及客观体系的形成只是次要的附属功能。网络真

正的任务是,借由无数的脑波互相连结而搭盖一个巨型意念平台,目的是从那平台产生出全新的意念。而我们就成为了孕育新生命所
需要的温床……应该要是这样的。拜春奈车祸身亡之赐,我们获得了缓期执行的空档。”
  优弥再度绽开微笑。
  “这个缓期如果能永远继续下去不知道该有多好。我不想要被这样来路不明的存在体利用了我的能力。我的力量只想用在自己身

上。所以我才希望春奈小姐可以一直存在。高崎先生,你也这样认为对吧?”
  优弥用矫情的动作弹了一下手指。从他脚边出现了一条大型的黑狗,眼露青光。我记得这条狗,但是不想多说什么。宫野像是发

出赞叹: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密度意念集结而来的思念体,那边的年轻人!我在这里连维持蛇杖一根都气喘吁吁了,算你有

本事!”
  还真是谢谢你的称赞,优弥有礼貌的低下来说道:
  “接下来,高崎先生要不要来试一次呢?现在我用这条黑狗来攻击你。如果在春奈身上还有那么一点意念残存,她就有可能为了

救你而复活过来。要不要参一脚啊?”
  “你住手。”
  真琴安静地说道。
  “哥哥。”
  我甩开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若菜,向前往黑狗走去。
  春奈形体的那个东西一直注视着我。那眼神像是看着电线杆一样。
  “班长,你不去阻止吗?”
  “嗯?你是说阻止谁,阻止什么事啊,茉衣子?我想阻断的可是可恶敌人的生命啊。”
  日比木不发一语。我也一样静默。
  优弥弹了手指。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气氛,黑狗的形体朝向我跳跃而来。眼前所见尽是黑影,在面前闪了一道亮光,一瞬间,

世界整个转暗了下来。等眼睛恢复视觉时,我看着跌落地面的自己的身体。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的心想着:躺得很真像被卡车碾过之后
的样子。
  我看到了若菜紧搂着我的躯体不放。只不过什么都听不见。这个世界没有声音。只知道遥远的那一边似乎是有些异常的动静,我

对一切了然于胸。在了解过后,那一瞬间便成为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心脏还在跳动,一样在呼吸,而这些事未免太过于理所当然,
因此在没必要特别去理解什么。
  <小由季,你听得到吗?>
  真琴令人发毛的意念颤动了我的意识。
  <你,已经死了.>
  那可糟了。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任何紧张的知觉。总之,像这样思考着什么事的这个我,究竟是谁?我正看着的一幕幕影像

,又是谁的观点?
  <对我而言,感觉得到你现在跟小春是在同一个次元里.>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意念冲了出去,融合在网络里面了.>
  我对于自己可以办到这件事感到震惊。
  <这件事情是小春做的吧.你呢,到底打算待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天晓得。
  <你继续这样发着身体不管,会慢慢腐烂的呀.>
  总感觉那也无所谓了。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呀。我也这么认为。
  <这是你自身的期望吗?还是小春的?>
  天晓得。
  <哼,如果你那么想待在那边,就这么办好了.继续在那边当兄妹,每天黏在一起吧!啊—受不了,真是恶心到家了.>
  在我身边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存在。像是要被压扁一般的压迫感。现在正不断地被这东西压挤着。不过倒也还能忍受。
  春奈的气息就在身旁。
  以前那种酸气弥漫的精神波正与我的意念合而为一。这意念变得相当微弱与断断续续……
  <喂!>
  像是尼龙纤维般纤细的意念朝我呼叫。
  <若菜在哭了.>
  对呀。
  <好像快消失了.>
  你说谁?
  <我——>
  我也快要消失了所以跟你是不分胜负的。
  <这样不行.>
  为什么?
  <总觉得是这样.>
  这是什么理由。
  <我也不知道.>
  你好像从以前就是这个样。
  <不过>
  什么不过?
  <回去好不好>
  如果你也要一起回去的话当然是没问题啊。
  好像有人噗哧一笑。
  那之后马上在身边近距离处像是什么爆炸了一样的感觉向我袭来。然后巨大的气息逐渐削弱。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赶到那个地方的。我已经了解状况了却还是……不过倒也不算遗憾。
  我如木叶般飞舞,不知吹去何方。逝去的时间如可数完一万只羊——
  我醒了过来。
  随着激流,我回到已住惯的元身。拥有五感,这里是有声音存在的世界。纷纷扰扰,吵杂声的源头,是若菜的身影。这家伙还真

是出乎意料的重呐!
  真琴粗鲁的声音传来:
  “欢迎回来!”
  世界如同找回时间般恢复原状,一切如往常般,会长室中强烈的烈火尽情地燃烧着,宫野的蛇杖也仍闪闪发光,上空正飘着幽浮


  春奈也好端端在那,只是以微弱得如萤火虫般荧荧地看着我。我绝对没有看错,那肯定是春奈。风吹起便可能飞走的脸颊,轻呼

一口便可能消失似的,充满决心的意志浮现开来,身躯则是如蒸馏水般的透明。
  双胞胎的视线交错而过,春奈轻轻地如滑落般在空中飞舞,并与横躺在我身边的若菜的身体重叠。若菜睁开双眼,然后闭上。
  再度张开眼睛的若菜,脸上作出春奈的表情,抬头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臂,身体朝向这位女孩的我,承受了全力以赴地跳进我怀

里的两个娇小妹妹。
  < >
  这种感觉像是慢慢地按下钢琴的最右键,而这般精神波在我脑海中引起阵阵浪潮。
  < >
  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另一个说法是,我并不想说。因为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随便就可以跟别人说的事。
  若菜紧紧抱住我的胸怀,春奈从她的身体,如羽化的蝴蝶般缓缓上升,与我正面相对。在相距不到几公分的地方,有着半透明的

脸庞。那张脸往我这边靠近了几公分。
  没有任何触感。
  把脸移开的春奈,展开如晴空般爽朗的笑靥,如果说脱壳初出的成虫内心也拥有情感的话,它的笑脸大概就像这样吧!
  一切都开始扭曲,不论是火焰漩涡、从裂缝中看到的幽浮、龙神、壁虎的头、蜘蛛的脚、优弥的姿势、就连真琴坐的沙发,触眼

所及之物如海市蜃楼般开始摇晃。
  <再见.>
  没有事先感触到预兆或前兆,连一点气息或存在感也片甲不留地,只在我脑中遗留下如同抽离般酸味的柑橘类般的意念波,春奈

消失了。
  矿物的热炎也如虚假爱般熄灭,当初的学生会长室如今变成焦黑与满处小洞 的凄惨箱子。
  室内毫无生气。
  我紧抱着肩膀发抖的若菜,茫然若失的视线与优弥相会,优弥缩回不怀好意的脸孔,真琴则是闭上眼睛。
  若菜在我的衬衫上呼气。
  “哥哥……春奈她……”
  抬起紧绷的脸说道:
  “她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什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也不对我说声,永别了……”
  我望着那小头上小小的头旋,人自己的胸襟沾湿,并侧耳倾听。我只听到靠近骨膜的血管,血液流动的声音。
  几年来未曾品尝过的寂静,不论怎么洗耳恭听、大声疾呼,就是听不见那反射在脑中的口齿不清的说话声。
  我听到唉的一声叹息,那是真琴所发出来的。
  “非常完美并彻底地绝对消灭至体无完肤,PSY网络在今天与小春一起消失了。不再有不当撷取或是余剩的能量,清洁溜溜,全

部归零。超能力者间的识域精神接续网络就此成佛!”
  她又再吃一口气,“永别了。”
  “真是。”
  赞同者是优弥,第一次看到这家伙认真的表情,我淡淡地如此想着。
  “我流露的意念力,就是刚才的念炎,也被连根带走了!真是可怕的力量,我感应到那是超新星能力等级的精神波。只要是现在

神智清醒的EMP能力者,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它的截然不同吧!与死对抗,到底需要多少能量,我也有所实感了!”
  优弥冷冷地笑着。
  “想恨我的话,就恨吧!赌注并不成立,该说是平分秋色,还是庄家通杀呢,春奈小姐使尽网络所有的能量,就为换得你的性命

,而招致能量对冲两相消灭了!真抱歉我杀了她,这真是无谓的杀生。”
  给我停止那个满怀怜悯的笑容,真想一拳揍过去!
  “这就是取回世界和平的原委,应当哀悼一个少女的死与她的自我牺牲。唉唉,该怎么说呢,真令人厌烦!对我们来说是最糟的

结局,用谁的姓名来等价交换,以救得世界,这种剧本最当叫人唾弃!你也这么认为吧?高崎先生……”
  大大地伸个懒腰的优弥,用着冰冷的视线注视这真琴,然后转向日比木。
  “会长大人,基于像你一般特殊的存在,我想跟你多谈一些,但可能再也无法实现心愿了!辛苦了,请心安回归虚空吧!”
  言中之意难以捉摸,我看了始终没起身过的日比木一眼,却发现这位学生会长正在消失。
  日比木背景穿透身影,并平静地说着:
  “我也很从PSY网络中出身,拥有意识的思念体,这个校园学生们无意识的集合体,就是我!网络上的精神能源,其大部分用于

春奈的现实残存。剩余的不足百分之一中残留这。那就是我,也就是第三EMP学园的众意,因此,若网络崩坏,我也会同时消失。借
由缟濑的力量我得到实体,但这一切似乎也终将结束了!”
  在最后一刻,日比木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也许是笑了吧!
  “以为我是众意所成,因此校园的统筹一直是件轻松的工作!不需要考虑太多,也就说,我的意思就是全体学生的意思。所以学

生会长这样的职位,也具体化的方式,支配学校组织一事对呀,真可说是相当开心的时光。”
  日比木会长对面墙上开出了一个大洞。缓缓消失的人影,连影子都没残留,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明,从会长室消失的身影,

与春奈的样子相同。
  我愣在哪里,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背后。回过头去,一掌由侧面往上挥来,我的脸颊狠狠挨了一记。
  “好痛——”
  真琴甩开右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她以挑衅般的眼神盯着我看。
  “怎么样?这么一来,你就比较有理由对我动手了吧?好啊,就让你打回来。用拳头揍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不过,要是你让我留

下伤痕,你就要娶我喔。因为我本来就缺男人嘛。”
  真琴闭上眼睛,仰起了脸。看着她那令我目不转睛的美丽脸庞,我的手伸了过去。真琴的脸颊摸起来凉凉的。
  我用力地拉了她的脸颊!因此她的脸看起来很滑稽。
  “豪洞(好痛)”真琴叫出声来。
  真琴双眼紧闭、眼角泛着泪光的样子,由此可看出这一定很痛。不然就是我的错觉。一定是这样。
  “唔唔。”
  我又拉了她的另一边脸颊。真琴的表情看起来像直立的翻车鱼,真琴“唔唔”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她说的是什么呢?我并不想

了解她在说什么。因为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话,我就会产生奇怪的想法。而且,我现在心有所属。如果照实来说的话,我现在脑中一片
混乱。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坐下任何决定,之后一定会后悔,这点我很清楚,从这点看来,我应该算是成熟的人了。最起码,我比六
年前春奈刚过世的时候要来的有所成长了。
  我的手放开了。真琴闭着眼睛就这么往后退,她的小腿肚碰到沙发边缘跌坐了下去。然而,烧焦的室内只有接待用的桌椅像奇迹

般还保留原型,她的脚踩到融化了一半的玻璃桌而跌倒。长长的马尾打中眼睛时的样子像是戴着眼罩。
  不知不觉中又不间优弥的踪影。宫野和茉衣子也不见了。我注意到从远方传来爆炸声和蠢蛋一般的笑声。
  带着青草味道的夜风吹入出现一个大洞的会长室,真琴的头发微微晃动。若菜在仍于一旁小声地啜泣这,我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春奈似乎消失了。这么说来,我留在这间学园的理由也消失了。因此,我完全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下次就轮到我被送别了。六

年间,春奈那天真无邪的灵体,让我远离了一般社会,但是现在即使我闭上眼睛注意倾听,也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春奈消失了,我的使命也消失了。
  那应该是我会觉得高兴的事。因为我一直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不过现在的我,会觉得高兴吗?这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吗?
  还是说我现在觉得悲伤?难道这种事一定要悲伤才行吗?
  我不知道。
  如果有能够了解的人,我希望那个人来为我训示一番。我会准备花个三小时左右静静地听。对我来说,春奈到底是什么?她为什

么想消失呢?
  能从令我困扰的幽灵缠身中解放对我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看着若菜的后方,我现在已经无法掌握一切。放在桌上的荧幕,已经显示不出任何东西了。
  
  到了隔天。
  我已经受够了像这样关在安静的宿舍里,在窗外射入的目光吸引了,觉得若不做做日光浴就太浪费了,想着去散步也好吧?而走

在半毁状态的高中部校舍观看着的时候,我发现若菜坐在中庭的草皮上看着晴空。我慢慢走近她。总觉得若菜想要我过去的样子,而
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她。
  “哟!”
  容貌憔悴的若菜,突然地抬起脸来,认出是我之后说:
  “啊,哥哥。”
  若菜微笑着。
  “我,或许偶尔会变成春奈也说不定。要是我突然抱住哥哥的话,那个人就不是,是春奈喔。知道吗?”
  那张笑脸有部分和春奈重叠,以前我认为她们长得一样,这是第一次感觉到相同的两张脸有着明确的不同,注意到这件事的我,

来回的摸着若菜的头发。
  “我们好久没去扫墓了。仔细想想,是因为本人总是跟在身边吧?从来没有好好去参拜她。”
  歪着头眺望着刻着自己法号的墓碑的白色身影,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春奈只剩下名字在户籍薄上,她已经不存在了。不管是

天国啊、地狱啊、极乐世界啊、冥界啊、就连幽灵我都不相信,但我还是会对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人双手合十祭拜。春奈应该讨厌这样
吧?不过这也是死去的人不对。你要是有不满想抱怨的话,就来跟我说吧。
  “然后,关于这个……”
  我将带着的东西拿给若菜。
  “什么东西啊?”
  若菜对着我递来给她的看的东西、满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茉衣子的东西。你帮我还给她。”
  那是收起来的阳伞。收下它的若菜,用跟春奈一样的表情歪着头,暂时沉默后用白眼瞄我,并嘟着嘴问我。
  “为什么哥哥会有茉衣子的东西呢?”幸好对象是若菜。要是换成另一人的话,或许连中庭的草地都会被她整个翻过来也说不定


  
  稍稍冷静了之后,现在我这么想着。
  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到头来的确是真实的吗?那些是于现实发生的事,这点绝对没错。我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那丁点的辨识能

力我还是有的。如果现实这方面有误的话,那个存在的东西也不能说是真实。
  例如,现在我所思考的事。
  优弥也好、日比木也好、真琴也好、宫野也好、茉衣子也好,从一开始他们都是一伙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春奈、若菜逼入窘

境的演技,不是吗?与EMP学园对立的解放组织从一开就不存在,优弥是会长的手下,对我来说,他诱使我的那些话净是谎言,只不
过是为了烦我而做的游说罢了,如果这些都是为了让我假如他们的解放组织,如果这些都是为了让春奈被消灭而设计的我的话。
  不仅如此,从我第一次到访会长室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真琴身上看到幻觉。
  对我而言,事实只有一个。但是无法保证事实就等于真相。绝对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这几年在我身边飘荡的春奈的灵体,就

像个玩笑般消失了。
  以前从没料想到,会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么安静的时刻。然而,反正很快就会习惯了。就像我习惯脑袋里会一直听到春奈的声

音一样。人类的环境适应能力可比任何动物都要来得强。我只得这么想。
  
  那一晚,没事情可做,也没有做事的心情,正当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家伙没敲房门就跑了进来。
  “你好,快递来了。你有空吗?”
  是真琴。她单手晃着麦茶包装的保特瓶,一边毫不客气的进入房间里面。那张应该令人生气的做作表情,不知为何现在我为什么

不觉得……骗人的啦,毕竟让人不爽的家伙还是会让人不爽的。
  “你开门前好歹出了声吧。万一我正在自慰的话该怎么办啊?而且,这个宿舍是禁止女生进入的。你出去吧!”
  “我不在乎嘛。怎么样?你现在正打算要开始吗?可以啊。请尽量把我当成幻想的对象来试用吧。”
  真琴吧而公升装的容器放在百年老旧暖炉上,盘腿坐着。
  “拿个杯子出来吧。不一起喝吗?我都特拿来了。”
  “我不想要喝麦茶。”
  “原料是麦子,不过这是加入了碳酸的酒精饮料喔。在学园内是违禁品,风纪委员看到的话就是大事一件,但是为什么能流通是

件不可思议的事。至于是从哪里得手的,那是秘密。”
  我沉默这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出两个茶杯坐在真琴的对面。
  一边嗤笑着的真琴,一边倒入起了泡的琥珀色液体,说道:
  “干杯。辛苦了——”
  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干。说实在我没有喝过酒,所以就试着喝看看。
  真不是普通的难喝。我无法理解喜欢喝这种东西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可能只有真琴拿来的这瓶有异味吧?这家伙碰过的东西我

不会再喝第二次了,这一点我会记在心上。不过现在才要记住是有点为时已晚。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不用那么急着离开吧?”
  倒入第二杯酒的真琴,像是没事般的说着。我将倒入半凉啤酒的杯子从手上放下,说:
  “春奈消失了,这么说来我现在只是一般人。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老实说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这下子不就终于能够回到正常

世界,享受正常的学园生活吗?想到这点心里就感到十分雀跃。你们就继续在无底深渊里跳舞吧。”
  <跳是没关系.至少比被强迫跳舞要好多了,因为想跳是自发性的行为啊.>
  在脑中响起了像是重低音或是迎风吹来的声音。
  看着真琴。她用手抓住马尾前端,一边缠在手指上玩弄一边对我眨眼示意。
  “网络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仍然有少量的意念残存着着.无法实体化,只能偶尔出现,只是类似于意念的残渣罢了.>
  好像是日比木会长的声音在我脑中喃喃地耳语着。
  

存在就是这一回事.这点我也不太了解.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了解吧?某种存在试图建构PSY网络的意图…不,应该说是某种存在所赋予人
类EMP能力的意图,这类目的我们真的一无所知.只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那个存在拥有某个意图,仅只是为了在这个场所这个时代的
舞台上,试验些什么而已.>
  令人困扰的言论,托他之赐我二度失去了春奈。
  <一切尚未定案.我还在这里不能证明些什么吗?PSY网络并没有完全消灭.因春奈引起的网络不当撷取确实地消失了。然而并不能

成为她完全消灭的证据。她躲藏在某处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或者说,也有可能她正暂居于某人肉体之内.>
  听他这么一说很自然的回想起若菜的脸。从那天以来,可以看到双胞胎分身的她,变得稍微成熟了的侧脸。之后……待会再来看

看镜子。
  “你想说什么?”我开口问了。
  “也就是说——”真琴将喝完第三杯啤酒的空杯放着,说:“再清楚真伪之前,就待在第三EMP学园如何?并不是因为你不在这

里,失去能够挖苦的对象会让我一个人寂寞到泪湿枕头。反正,将若菜留在这里一个人离开的话,你也会担心的不是吗?就像构造稳
固的系统组成一样。留下来吧,没错,留下来吧。大家都会欢迎你留在学园里。呃,还有宫野那个白痴、宫野那个笨蛋、宫野那个头
壳坏去的家伙,像那样的人,还是需要有人吐他槽啊。”
  我没有回答。并不是在考虑要回答什么。而是提不起劲来回答。
  “算了,你想什么时候回答都可以。你可以好好地考虑。要想几年都行。那么,我把它放着,走了之后你就一个人喝掉,反正这

也是从被没收的东西里偷过来的酒,你不用太在意我的经济情况。我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做完色色的事情后再睡觉。还顺便回想起你
的脸。这样就和你扯平了吧?”
  哪里扯平了啊?要是我被真琴当成性幻想对象,那我不如去上吊自杀。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尊心在。真琴离开后,只剩下那瓶一

点都不好喝的液体。我将保特瓶里的东西全部倒掉,在自己忘记之前设好起床的闹钟。
  
  之后每天早上,都要靠起床的闹铃唤醒我。
  扰人的幽灵,今早依旧是没有出现。


后记
  不论是狗、猫还是文鸟,当人看到他们的举动时,偶尔会觉得他们是理解了人类的语言而产生的反应。不过这种想法只不过是人
类陶醉在自我的幻想所因应而生的产物,说穿了无非就是妄自尊大。因为人类终究还是无法了解犬、猫、或者是鸟类的语言。而对于
人类它们也自有一套理解方式,比如说很明显地它们会想着:“这些人类好像是能解读我们的言语呐!吵着要饲料也知道要给我呐!
”;今天我偶然听到家里的小猫是这么说着。
  那些暂且不论,问题不在那些琐事,而是包含我在内的世界前途,说是人类的将来或许更为恰当。我认为唯有让人类赶快飞进宇
宙,接触到超越人类之高等智慧生物,将一直以来一知半解得准知性状态,演进为人造的全方位知性状态才是人类仅存的活路。若不
加紧脚步,取代人类的生命物种将无疑地夺走地球的支配权。我确信约莫一亿年后,在地球阔步行走的并非人类而是其他东西。至于
是什么样东西恐怕已经超乎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但可以想见大概是那种软绵绵且潮湿的某种生物。虽然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话说此刻的我,在某种比喻性的意义层面上,正处于濒临死亡大约三十秒前夕。今年年初左右,只有我看得到的“临死前的倒数
计时”其实就指在倒数五秒前。当下我真以为完蛋了,好险劫后余生。
  这些虽然不打紧,当被问是否方便写个“后记”时,我姑且思考了一下。不一会儿挥洒灵感,安插白目的情节,自己在一一吐槽
,然后直接进入收场噱头,最后以俏皮的格言作结,本原计划在如此这般的展开下,试着取得众人喜爱,可叹如君所鉴,现今这些试
行却完全在实验的阶段告终。若有一位能得心应手吐槽我的可敬对手存在,说不定至少还有些成效。可惜目前还没认识到这么好用的
伙伴,所以假设性的内容也只能在梦中实现。
  这些事不提也罢。但这称作“后记”且无脉络可言的文章,在接触众目的那一刻,便代表书籍本身已经出版问世。达至今日的前
因后果,种种不待分说,长达几个月下来的林林总总可用“总归已经历千事”寥寥七字来表现,这也让我重新体认,敬畏到语言的伟
大,而本作品在问世的过程中,承蒙诸位尊贤鼎力相助、絮聒、累赘、费神、扰忧与烦难,谨此跪伏致上十二万分歉意,实在对不起
各位!
  到底该向何人道歉,在此我也无法全数掌握具体的人属与大名,然而读到本文,对于我的致歉心里有数的所有人全员皆是我的谢
罪对象,如蒙胸有成算的尊位,默默地为我点个头,在下的心情将得宽慰。
  最后,于此书的制造、制作、出版,直接或间接、有形或无形地相关之全体人员,以及阅读敝作之所有人们,致上感谢之意,惶
急之际在此搁笔,再会!


[ 本帖最后由 otok 于 2007-8-23 12: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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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zs8980001 勳爵
谷川的? 什么时候出的? 凉宫怎么还没动静.
谢谢楼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泪雾菱 騎士
谷川的啊...开头的感觉很单调...继续观看...

15 年前 0 回復

红色小兽 王爵
很是喜欢这部小说的名字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STARFISH 騎士
支持支持~~~佩服LZ的手打。

15 年前 0 回復

adsl_95 騎士
若有插图的话会更好....

15 年前 0 回復

minipower 平民
很不错的小说,
谷川的妄想Power还真是厉害

15 年前 0 回復

spwinter 平民
手打的~~~真厲害

15 年前 0 回復

wxh98123wxh 公爵
古川写的这个 我还是看不懂 凉宫也随着时间 没落了..哎..

15 年前 0 回復

worldsys 騎士
感謝翻譯者, 聽說這本比涼宮寫得有趣所以找來看

15 年前 0 回復

vincent121416 伯爵
雖然的確很好看...
什麼時候才出涼宮10-.-

15 年前 0 回復

chengzx 伯爵
要是这个是一本完结的多好……谢谢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4580586 勳爵
真是辛苦LZ了,要是我自己手打我可真没那耐心啊.

15 年前 0 回復

随风而行 平民
有乱码~~汗一个!LZ很厉害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facer 子爵
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中文么?

15 年前 0 回復

齐霁 平民
已经在看了~
很不错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lp4946004280501 勳爵
谷川流的作品个人觉得都不怎样,大热门的凉宫春日系列只有角色描写较出色,水平却不怎么稳定。虽然他写作的问题不少,而且依旧是理论一大堆、拖拖拉拉的写了一大串,但不能否認的,插入理論說明的掌握上越來越好,而且这一系列比较强调事件跟SF理论的推演,比较喜欢这种风格。感觉比起凉宫,这部更有发展的潜力。

15 年前 0 回復

ft4474610 子爵
最近谷川流 老是写其他的  凉宫10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15 年前 0 回復

宇智波菜 平民
感谢LZ~辛苦了啦啦啦啦啦啦~

15 年前 0 回復

wafer 子爵
 我有爱,我要看

15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谷川流的大坑之一啊.不知第二卷怎样.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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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ok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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