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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物质超女 6 活着的每一天
作者:冬樹忍
插画:魚
译者:好吃棒
怒涛般的运动会终于画下了句点,透和由宇等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员们在悠闲的气氛中度过每一天的时光。就在漫无目的地过着平凡生活的同时,也莫名地感觉到了彼此的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化学变化正在产生中。在这情况下,白之使徒悖尔菲高尔的魔掌逼近了!四处散布白蔷薇信封的他究竟有何目的?透他们能否成功守护和平的生活呢?
冬树忍
女主角生动鲜明的个性一举虏获所有审查员的心,因而获得「第一回Novel Japan大赏」的优胜奖。
鱼
游戏「CANVAS~セビア色のモチーフ~」「CANVAS 2~茜色のバレット~」「魔女つ娘ア·テ·モード」(F&C)的原画担当。另有「タウンメモリー」(エンターブレイン)等作品。
目 次
开 端
第一章 祭典,抑或者出现
第二章 每日,抑或者侵略
第三章 集宿,抑或者攻防
第四章 新年,抑或者决战
第五章 日常,抑或者善后工作
尾章·末日
尾章·终
后 记
开 端
夏天过去,街上的景观开始慢慢弥漫起秋意。
十一月份也已经过了十天,距离冬至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太阳下山的脚步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快,明明时候尚早,天色却已昏暗了下来。正要沉入远方山边的橘色夕阳,在镇上——十叶市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站在市郊的巷道小路的行人穿越道前,冰见透紧盯着交通号志。
一如往常的市镇景色。落叶纷飞的行道树、辉煌夺目的自动贩卖机、开始灿烂地闪烁着光芒的路灯,以及忽明忽暗地闪动着蓝光的行人专用号志。还有『电子按钮号志』的装置。(译注:日本行人请求过马路的按钮装置,按下去后原本允许车辆通行的号志会转为红灯。)
夕阳西下,隔天就是秋之祭典。风势就像初冬的刺骨寒风般又强又冷,或许再没多久,冬天就要造访十叶市了吧。这是一条很少有车辆与行人经过的巷道小路。
就在那条行人穿越道上……
「……」
有一个男子就站在眼前、那条行人穿越道的对面。
男子在笼罩着暮色的小镇中悄然地张开了嘴巴。
「你的力量。」
行人交通号志停止闪动,变成了红色。一旁则竖立着有如随侍在侧的车用交通号志。一块被高挂起来的『按钮号志』标示,还有缠绕在上头的黑色电线。
在这司空见惯的风景和往常并无二异的市镇之中——
有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存在』就站在眼前。
『不同于以往的存在』位在长度不算长的行人穿越道的对侧,他在行人专用号志的旁边沐浴着红光,有如黑夜化身而成的怪物般静静地站着。
「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在这傍晚时分、平凡无奇的小镇之中——
『不同于以往的存在』从熟悉的短小行人穿越道的对侧喊话。
「你的力量——是凌驾人类的力量。」
「……什么?」
透终于回问了。
「那个力量——」
『不同于以往的存在』……站在行人穿越道对侧的人影不理会透的疑问,继续说了下去。
「——是与我并驾齐驱的力量。」
「你……」
你说什么?透犹豫不知是否该这么回问。
那个人影一身异样的打扮。
人影穿着黑色的长袍。
就像是会在童话故事登场的法师所穿的那种飘逸长袍。
长到下襬就快垂到地上拖着走的漆黑长袍。
由于这身长袍的关系,以王于人影的体型一点也无法辨识。
人影脸上戴着面具。那是一副宛如会出现在西洋的化装舞会般的白色面具。
那是遮住脸的上半部、仅仅露出嘴巴与其四周的半截式面具。
由于这副面具的关系,人影的表情完全无法窥察。
那个人影别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胸针。
那是一块上头刻印着有如咒语般的图纹,体积大如人掌、感觉粗犷的金属片。
金色的胸针就像一颗大钮扣一样,扣住了漆黑长袍中央。
完全无从掌握人影的真实面貌。
「我——」
打扮好似搞怪变装者抑或小丑的人影——黑衣的人影还是自顾自地开口说话。
「我的名字——用来辨识我的记号是——『悖尔菲高尔』。」
黑衣的人影静静地张动着半截式面具下方的嘴巴。
「我是『炼狱』之一,『悖尔菲高尔』。」
号志变成了蓝色。
「……就和你一样……」
秋风贯穿了男子的身旁。
「和你一样……是『往未来迈进的人类』。」
黑衣的人影迈开步伐前进。朝着这里。
他在乡下的行人穿越步道上拖动着长袍,以仿佛笑话般的模样靠了过来。
「你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来到眼前的黑衣人影掀动长袍,朝这里伸出了右手臂。
「咦?」
透反射性地瞥向朝自己伸来的右手。
「那个……」
然后,透发现——
人影所伸出来的右手上,拿着一个信封袋。
一个画有纯白蔷薇的小信封袋被拿在人影的右手上。
在人影的右手掌上,刺有一根『白色的针』。
刺有若不睁大眼睛仔细看就看不到的、形状细小的『白色的针』。
透无意识地收下了那个信封袋。确认透收下之后……
「——我等你。」
黑衣的人影便掉头转身。
「那份数据,记载的正是四月二十三日当天『他们』实际犯下的罪行。
创造一时的和平,让众人信服……那才是『他们』的本质。」
留下一席话和白色的信封袋之后……
「——我会静候你的判断。」
黑衣的人影离开了。
第一章 祭典,抑或者出现
「透——!」
少女的喊叫声从屋子里头响起。
「喂,透——!」
她片刻不停歇地,就跟小孩子一样既尖锐、又充满精神的响亮喊叫声又唤了一次。
从屋子里、从充当作少女房间的其中一间别室所发出来的喊叫声,透过了紧闭的纸门,穿过走廊,通过敞开的窗框,绰绰有余地传到了中庭来。
「干嘛——!」
冰见透继续蹲在中庭、蹲在老式日本民房的宽阔中庭不动,大声嚷了回去。
「叫我有事吗,由宇——」
不大声嚷嚷的话,声音会传不过去。尽管嘴边大喊大叫,透仍旧不忘挥动拿在右手上的铲子。将铲子深深插进地面,然后把冒出来的杂草连根拔起。
「妳该不会已经换好衣服了吧!」
明明十一月份也已过了一半,夏天都已经结束了,杂草这种东西却丝毫没有从庭院绝迹的感觉。随着季节的不同陆陆续续出现种类繁杂的杂草,然后又逐一凋零消失。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季节转换的现象,不过站在这栋房子的住户的立场而言,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偶尔必须像现在这样动手将它们拔除干净。
喀沙。挖掘土壤,拔出杂草。在细长的叶子上,爬满了貌似毛虫的黑色果实。这是狗尾草,亦即俗称的逗猫棒草。真是够了,到底种子是从哪飞来的啊。
「妳不是有仔细读过教人换穿的书……『如何穿上浴衣』的书了吗!
就算妳找我帮忙,那也是不可能的啦,妳自己一个人穿喔!」
「不用你告诉我!」
应答立刻回传了过来。
「一个人换穿的过程书上也有写!可是——」
「可是什么啦!」
「这套浴衣没有附『调整用具』说!」
「调整用具?」
从纸门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令透停下手边的工作,并且拾起脸转动脖子。
「这本书上面有写说『在穿上前,必须先使用调整用具调整体型』耶!」
「不需要那种玩意儿!」
「可是书上有写『记得在肌襦袢(日式内衣裤)上头套上调整用具』啊!」
「只不过是镇上的祭典而已,用不着穿得那么正统!」
「可是……」
「里面随便套件运动内衣之类的就可以了!」
「呣……」
总算乖乖听话了。
你来我往的嘶吼总算告一段落,真是累死人了……透松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挪回手中的铲子上。环视生长得茂密繁盛的杂草一圈,轻轻地唉声叹气之后,不自觉开始思考了起来。
还是那个老样子……那个少女红由宇,不知道该说她是知识优先,还是喜欢照本宣科呢,或者说缺乏应用能力呢——尽管她在这栋屋子开始生活已经过了七个月之久,但在这方面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不过……若思考她的『诞生』,会这样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嘿咻,透重新打起精神,挥动铲子的同时,一面遥想过去的往事。
没错……那是……距今刚好九个月前所发生的事。
就在九个月以前,今年的二月十二日,在那一天,那颗陨石坠落到这个市镇上。
二月十二日,有一颗陨石坠落到神奈川县的十叶市,并造成数干人死亡与下落不明;在该颗陨石上,另有小型情报矿物生命体『宝石』搭乘便车一同前来。
『宝石』因坠落的冲击而粉碎,粉碎后的『宝石』分别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断片」与「碎片」。『宝石』的情报处理能力和体积成正比,留有大质量的『宝石』皆各别具有自己的意识。
具有意识的矿物们各自对附近长着人类外形的物体……亦即脑死的人类、抑或完全死亡的尸体……进行接触,然后改写其身体构造、融合,使其变貌为具有『宝石』意识并长着人类外形的生物——『断片』。
『断片』遂从那里扩散遍及到全日本……说不定遍及到全世界去——
当中的『一人』……
把铲子插进杂草群生的地带,一口气展开全面扑杀。
……『断片』的其中一人,正是现在在纸门的另一头换穿浴衣的少女——红由宇。
至于那个时候,『宝石』粉碎时体积变得过于微小、以至于无法具有自我意识的「碎片」,基本上因无法自行采取行动而就地化为无用的物质,不过当中也有极小部分因偶发性的事态——好比坠落时爆风的影响等等——而入侵了人类的体内;在这个状况,遭到该「碎片」入侵的人类会成为保有原有人格并获得陨石之力的存在——即被称为『碎片』的存在。
『断片』和『碎片』尽管有程度上的差异,但皆具备『超越凡人』的臂力、智力(极少情况会出现特殊能力),两者被统称为『宝石附身者』。
另外……自己则是……
群生的杂草全消灭了。透除掉杂草根部并拨下土壤,然后一边用那土壤填补刚才挖开的洞,一边继续思考。
另外……自己则是那个『碎片』。四月二日和由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她拿『宝石』放入体内,自己就此变成了『碎片』。
从那一天以来——到今天为止,整整七个月的时间。
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如今两人也像这样在这栋屋子里同居当中。
透在把拔掉的杂草扔往一旁的同时拾起脸,将房子映入眼帘。
……这栋位在十叶市一角的房子,是屋龄有六十年的旧式日本民房。
原本这里是祖父的住所,不过祖父去世之后有短暂数年的期间成了无人居住的空屋——于是,自己在九个月前,因为一点状况独自一人搬来了这里。从此之后便一直在此居住。四月由宇出现后,两人开始一起生活。
两人一起生活——话虽如此,那个……呃,简言之就是『同居』。不是什么更加亲密的关系,也没做过啥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两人都是正派的高中生,十叶市立十叶高等中学的学生。透自己是二年级生,至于由宇则是一年级的学生。
「穿好了!」
就在透低头俯视那堆积如山的大量杂草……当中几乎全都是逗猫棒草……并开始思考这些杂草有无其它利用方式的这种蠢事的瞬间……
「我穿好啰!」
伴随『断片』少女红由宇神采飞扬的声音,纸门一口气被打了开来。
「哦哦。」
透从杂草别开目光注视少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
由宇身穿一件淡红色配上花朵图案的可爱浴衣,并在腰身处用白色衣带打成漂亮的单蝴蝶结。左手则提着装有随身杂物的布袋,装扮颇为正统。
「……还挺令人惊艳的。」
有点往上吊起的双眼、一头长长的红发,和年龄相称的可爱长相、娇小的身材。有如高贵典雅的饰品般贴附在额头中央的红色『宝石』。老实说,身着浴衣的那个身影颇为美丽动人。没错,漂亮到就算直接拿去充当任何一本流行杂志的彩色美女图片亦不足以为奇的程度——
「很棒吗?」
由宇露出极为满意的模样挺起了胸膛。
「嗯、嗯。」
透紧握着铲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嗯?你怎么了,透?」
「没、没事……」
透忍不住别开视线,把爬到喉头的话又吞了回去。
「唔。有话想说的话就说清楚啊!」
本来还以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而已——
——没想到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女人味了。这种话当然打死也说不出来。
「穿起来很适合妳。嗯。」
透随便回了句话来模糊话题……也不知怎的,从不久之前以来……
对,就是从忍不住在这家伙面前哭出来的那个时候以来。
难以推测自己和这家伙的距离的瞬间,好像会在某些突如其来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似的。
「是吗,很适合我吗?」
少女一如以往用鼻子发出「哼」的一声,摆出洋洋得意的模样。
「浴衣这种服饰就是适合那种没什么凹凸的身材啦。」
透不小心朝着那张得意的脸说出多余的废话。
「你那是什么意思?」
由宇像个小孩子似地皱起了眉头。
「当我没说话。」
透说完瞥开眼睛,装出直盯着她身后的屋子看的模样。
……好一间旧式日本民房,房间的数目跟历史的悠久性都多到一种无谓的地步。两个人住也用不上那么多的房间,房间几乎都成了置物的空间,历代先祖的杂物全都直接收拾在里头。只要在那里翻箱倒柜挖宝,多半的东西都找得到。这件浴衣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之所以会在一瞬间看起来有女人味,我看都是浴衣的缘故……吧?
透转移焦点好模糊涌现在自己心中的那股莫名的、没来由地格外让人害羞的那个感觉。
「不过里面只是随便套了件运动内衣就是了。」
看来这个少女孩还对那件事很在意。
「那又没差。」
透刻意以轻松的口吻针对这句话回答。
「反正里面又看不见。」
「对看不见的地方锱铢必较才是正港的江户人!」
「妳是真的明白江户人的意思才这么自称的吗?」
「说到祭典,那就一定是非江户人莫属啊!」
果然没搞懂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套浴衣真的跟我很合身耶。」
浴衣打扮的少女在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着。
「……」
「怎么了?」
「没有啦,确实很适合妳。」
「是吗?」
少女停下脚步,堆起满脸的笑容。
「我还去翻出了圆扇说!」
如此说道的少女掏出了两把圆扇。
一把是红底白色金鱼图案、感觉很有气质的圆扇——另一把则是……
「这把是给你的。」
相反的设计。少女将白底红色金鱼的圆扇塞到透的手上。
「啊、啊啊。」
透一面暧昧地叹气,一面从少女手中接过扇子。
「干嘛。透你怎么了?」
由宇手拿扇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没啦,只是觉得——」
高中一年级学生、十五岁的女孩——吗。那倒也难怪。
(事到如今还在鬼扯啥啊?)
透在内心做了个冷静的吐槽,在鬼扯啥?都到了这个时候反应有啥好僵硬的,就像平时样随便哈啦个一两句快点收下就好了啊。
「妳看我穿的衣服。」
透穿的服装是普通的长袖上衣以及平凡无奇的牛仔裤。
「那把圆扇和我这身服装一点也不配嘛。」
你这是在说啥无聊的废话。有什么好紧张的啊。
「不要在意那种鸡毛蒜皮的事啦,拿去。」
由宇摆出一贯的脸,轻飘飘地挥动扇子给透看。
「啊,也是啦。」
看起来既臭屁又倨傲不逊、但又不失稚嫩的一贯的脸。
透没来由地放下心中大石,点点头伸出手来。
「好……和大家集合的时间就快到了吧。」
拿着圆扇的少女说道便仰望天空。天色也差不多要开始暗下来了。
「大概……还有一小时左右。我们也该出门了吧?」
「唔。」
透轻轻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快点跟上来,透。」
「是是是。」
透一如以往叹了口气。
十叶高等中学的社团活动「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秋季例行活动——运动会也平安无事地落幕了一个礼拜。
今天所有的社员一同前去参加邻近的祭典,顺便庆祝运动会结束。
那是由当地的岩礼神社所举办的祭典,当天有小区自治会主办的小学生拾轿,以及由宫司(神官)所主导的神乐活动(祭祖神明的歌舞),此外还有百来个摊位林立。就地方的氏神神社而言,算是规模相当浩大的祭典了。
集合地点是在从家走过去路程约十分钟左右的『十叶GR AND
SHOP』的停车场。
「啊,七尾学姊妳看,透学长来啦!」
「哦~真的耶。来啦来啦,一次来两个。」
在集合地点处早已有两个女孩在等着。两人皆是一身浴衣的打扮。
其中一人是式津爱华,在她那剪齐的短发中,唯有一撮前发像是局部性睡翘的头发般向上翘了起来。她脸部散发出来的神韵,以高中生的角度来看稍嫌有些稚气,感觉就像尚未长大的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国中时代似乎是参加运动社团的,她那充满活力的身体就和年龄相称,活脱脱就是健康的代名词的运动系少女。
她和由宇两人是同班同学,并且同是社团仅有的两名一年级社员。
「小冰有没搞错,竟然穿便服喔。」
「就是说啊,你没有男生的浴衣吗?」
「真是无趣的家伙——」
另外一人、七尾伸出舌头垂下拿在手上的圆扇,露出一个傻眼的表情。
她是二年级的学生,和爱华从国中时代开始便是学姊学妹的关系,同样也是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员。留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还戴着一副大眼镜,乍见之下是文学少女的外表。全名为七尾花梨,可是叫她花梨的话她可是会火冒三丈,根据本人的说法是『因为这名字听起来实在可爱过头了』。
「你在看个屁啊。喂,小冰。」
虽然平时讲话总是这么粗鲁……
「没有啦。」
透目不转睛地注视爱华与七尾,开口说道:
「总觉得妳们两个给人的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说。」
毕竟平时几乎都是身穿制服,一穿上浴衣之后感觉就宛如不同的人一样。
「哦~小冰,你是浴衣爱好者啊?该不会现在终于注意到我的魅力了吧?嗯?」
「哪是,我只是在想浴衣很适合妳啊,七尾。」
「啥……」
果然,穿浴衣的女孩大致上看来都很有女人味。
刚刚会对由宇感到害臊一定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嗯。
「你、你在放什么狗屁啊。笨蛋!」
七尾不知怎地哑然失声,用手上的扇子遮住嘴边,把头撇开。
「因为平时只看得到妳穿制服,浴衣平常看不到嘛。」
「吵、吵死了。少说废话!」
七尾先前的兴奋情绪突然浇熄,面朝一旁小声地嘀咕。
「透学长,你果然喜欢浴衣?」
爱华面露天真无邪的笑容,往前踏出了一步。
「可爱吗?」
「嗯、嗯。」
老实回答了。
「我就知道。嗯,祭典就是要穿浴衣没错啦。能听透学长这么夸奖,就不枉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穿上它了。对不对七尾学姊?学姊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穿上那件浴衣……」
「喂、喂。给我闭嘴,爱华,不要刻意宣扬那种事。」
「妳在生什么气呀?学姊。」
「我只是因为祭典才穿的而已,跟可不可爱没有关系!」
「学姊妳睁眼说瞎话喔。明明一直超级在意什么『这样可不可爱~』啦、『这样适不适合我~』啦之类的。妳听,透学长也说很可爱耶——」
「不要多嘴,白痴爱华!」
七尾依旧用扇子遮住脸,转头看着旁边。
这家伙是在要什么花样。透看着七尾用来遮脸的扇子的同时如此心想。
「不准看!白痴!」
被骂了。
「我是自己一个人穿好的喔。」
由宇站到走出来的爱华面前,像是要一较高下似地抬头挺胸。
「穿浴衣这点小事我轻而易举就办到了。我可不是小孩子。」
「妳这样就跟个高中生没两样耶!由宇小妹妹。」
「我就是高中生啊!」
她们两个感情还挺不赖的不是吗?
「啊,呃……总之就是那个啦。」
看着开始互相拌嘴打闹的由宇和爱华,七尾拿圆扇为自己扇风吹凉,好似要恢复镇静的模样。
「年、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呢!嗯。」
「哪有什么年轻不年轻的啊!」
透开口说道。
「妳自己不也很年轻吗?七尾。」
「已经不年轻了啦!下一个四月老娘就要十八岁了……唉,唉。」
七尾像是很忧郁似地「呼」的一声长叹了一口气。
「咦?十八岁还很年……」
「小冰,基本上你是萝莉控吧。」
「别凭自己的臆测乱开枪!」
透情不自禁地朝七尾大吼……
「……」
然后又闭上了嘴巴。
「干、干嘛啦,是在看个鬼。」
「啊,也没有啦……」
这家伙……七尾跟由宇不一样,身材十分姣好,所以只要一穿上浴衣,便……
「喂。」
七尾用手上的圆扇敲了透的头。
「你现在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恢复镇定了,讲话跟平常一样粗鲁。
「没有啊,没事,小的什么也没想。」
「语气干嘛那么谦卑。」
透从七尾身上别开视线,盯着别的地方。
「那个……」
顺着这个时机,假装若无其事地带开话题。
「……其它的人都还没来吗?」
我们社团的社员包括已经在这里集合的四人,另外还有灯璃、美空、鸟羽、羽幌、部长,总计九人。由于部长跟羽幌今天有事无法前来,所以只剩鸟羽、美空以及灯璃没到而已。
「灯璃她还没来啦。」
七尾用坚定的眼睛看着透说道。
「不是啦,我又不是只在意灯璃而已,还有美空啊、鸟羽啊。」
「笨蛋。」
「而且灯璃她打从运动会以来好像一直都很忙呀。」
「笨蛋~笨蛋。」
「别一直骂我笨蛋啦!」
「好呗好呗。」
七尾很不自然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挥了挥圆扇。
「就当你不是真的只Care她吧。」
七尾最近有时都会说一些很坏心眼的话。
「可是……实际上,灯璃这一个礼拜不是很常跑别的地方吗?」
自己这么一说才回想起来。
这么说来的话……灯璃昨天放学后也是特别急着赶回家的样子。
「……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灯璃是自己一个人住,所以会有很多事情得处理也不奇怪就是了……
不过……
「好热喔,喂,这边好像还满热的耶。」
七尾态度很不自然地用扇子为自己扇风。
「所以说、那个,我不是在在意她喔。」
「明明都已经十一月了说,对不对?」
「……对啊。」
「你到底在狼狈啥呀,真是没男子气概。」
「啊,我又没有……」
为啥我要被讲得这么难听啊。
「让大家久等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和七尾一搭一唱时,明亮的声音从旁响起。
「啊,灯璃!」
「灯璃学姊。」
原本互相打打闹闹的由宇跟爱华不约而同地喊出声音。
灯璃就站在声音的源头。就女生而言算是修长的身材,还有率直的眼眸。虽然今天穿的是浴衣,灯璃还是那个老样子没有变。透悄悄地点了点头。
嗯。还是那个老样子没有变……
「喂,灯璃。今天——」
由宇离开爱华,往后退了一步。
「——今天是穿浴衣,如果胡闹的话——」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灯璃的叫声撕裂了由宇的话。
「哇!」
由宇的脚迅速地摆出准备避难的姿势——但是抢先她一步——
「由宇穿浴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过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拉着一串凄厉叫声的灯璃扑向了由宇娇小的身躯。
「啊,由宇妳的浴衣、妳的浴衣!」
「住、住手,喂、喂,别、别拉带子!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光滑柔嫩嫩嫩嫩,穿浴衣的由宇摸起来好舒服服服服服!」
「啊,住手!喂!放、放过我的腋下,别从、别从那里把手伸进去,啊啊啊!」
「有什么关系——!」
「啊!手……手……一直不停地仲进隙缝里,我没办法阻止……穿这套衣服没办法阻止。从、从隙缝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浴衣——!」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留下一道凄厉叫声的余音,两个浴衣女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就跟以前一样。
「……」
盯着跑走的那两个人,另一个少女悄然现身。
她拥有一副苗条修长的身体,并且站姿好似比例完美的模特儿。一头滑顺笔直的长发绑成马尾、如同白雪般白皙的肌肤、看起来面无表情、既漂亮又端正的五官。额头上镶着一颗和由宇一样但颜色不同的蓝色『宝石』。她是苍美空。这女孩穿上浴衣之后,感觉就像日本人偶一样,就以和由宇不同的意义层面来说,非常适合她。
「啊。美空学姊好美喔,穿浴衣超好看的,好像模特儿!」
「……」
美空接受爱华的赞叹,用若有似无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
「……」
「果然美空学姊超适合穿日本传统服装的,嗯。下次和我一起去买衣服嘛,好不好?」
「……」
苍蓝的少女抬头瞅了爱华一眼。
虽然这女孩还是老样子不多话,而且看起来面无表情……
「……嗯。」
可是她的眼眸很清楚地存在着意志。
「很好!全员都到齐了吧,OKOK!」
就在美空点头的同时,响起了男性的嗓音。
「你来得太慢了,鸟羽!」
七尾向现身的男生说道。
最后出现的是留着大光头的自HIGH狂·鸟羽。附带一提,他也一样是穿那种很俗气的便服。透悄悄地感到放心,只有自己一人不是穿浴衣的话,还是会有种凄凉的感觉。
「唉~别这么说嘛。我看你们应该也没等多久吧。」
「喂,你可是代理部长耶.拜托你第一个来行不行!」
七尾粗暴地伸出圆扇指着说得一派轻松的鸟羽。
「我可是扛着重责大任出来上工的哩。」
鸟羽很干脆地拨开扇子。
「真是悠哉的家伙。」
「『悠哉的社团』就是我的座右铭……那么……」
鸟羽伸出手指朝透一指。
「你,去阻止那个。」
说出『那个』两字的同时,鸟羽指示在黑暗的远方依稀可见的两个浴衣女。
「啊啊!由宇好水嫩喔!皮肤水水的……奇怪?」
「别、别摸了!别摸了!住手——!」
「啊!等一下!这个、让我摸一下这个!由宇等等啦!」
「啊……不、不要——!我、我不喜欢那样!」
透瞥看鸟羽的脸。
「我去喔?」
「除了你以外还能派谁去啊?」
岩礼神社位在住宅地、杂木林之中。神社四周的林子在夜晚时,总是被一整片黑暗完全笼罩住,气氛就变得跟暗黑森林一样。
可是今天的景色却和平时截然不同。透眺望着远方的红白相间帘幕如此心想。
区隔神社腹地的低矮护墙上四处挂满了提灯,入口附近张设有小区自治会的本部帐篷,搭建在神社腹地的角落上、准备了板凳和桌子的休息处则灯火通明。摊贩绽放着五光十色的光辉;开始聚集的人潮吵杂声与巫女敲打的太鼓声、隐约发出低鸣的摊贩的发电机声,以及在远方响起的小学生抬轿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没错,今天是祭典。
在本部的帐篷里头。「哎唷大熊先生,才刚开始而已喝酒不太好吧。」「少啰唆小川。来了就先干一杯再说!」两个身穿法被的大叔却早早就开始应酬了。「不好啦,我们还是先等中村先生过来吧。」「中村他不会来的啦!那老家伙跟儿子正吵得不可开交哩。听说好像是儿子已经大学四年级了却没有办法毕业,结果只好滚回老家来的样子。」就算是祭典之日,镇上的沉重话题也照样很干脆地被搬了出来。「哎唷大熊先生,至少等抬神轿的小孩子们回来再来喝酒也不迟吧。」「别吵,祭典只要高兴就好!」照这个调调看来,大概用不着一小时的时间帐篷就会沦为酒鬼老头的巢穴了吧。(领子或背上印有图案或字样,工匠或手艺师傅身上所披的外衣。)
「祭典啊……」
(若有似无地和灯璃保持距离的同时)走在最前面的由宇开口喃喃说道。
「祭典……神社……」
她望着神社入口的提灯,停下了脚步。
「不过……话说回来……」
接着在原地转头回望。
「祭典是什么?」
就知道她会问。透和由宇四目相对,就地站定。
「那个嘛……」
「就是一种向神明感谢这一年来的事情的仪式啦。」
走在由宇身旁的爱华毫不迟疑地回答。
「妳说神明?」
「没错。」
「我又没有拜托神为我做什么事。」
「喂,那个小女生又开始语出惊人了耶。」
七尾用很大的音量跟鸟羽咬耳朵。
「怎么办?喂,代理部长。要怎么回答啊?」
「我哪知道。」
「……祭典……」
走在最后头的美空开口:
「……所谓的祭典,乃是担负各个不同文化的一项重要仪式;在日本,大半的祭典主要是由神社和寺庙来举办。往昔,虽然祭典的目的乃是为了敬献给神的一种祭祀活动,不过在近年来,祭典本身就是目的的倾向也开始出现;另外在文化人类学的领域里,将日常生活的一般行事与非日常生活的特殊活动做出了区别——」
「莫名其妙听不懂。」
「……」
由宇的一句话令美空陷入了沉默。
「……」
……难不成……美空有点恼羞成怒了?
「简单地说就是大家团聚在一起『祭拜』啦。」
灯璃斩钉截铁地断言。
「总之就是差不多那样的感觉。」
「唔。」
由宇重新面向前方,将入口的提灯映入自己的眼帘。
「可是就因为『差不多那样的感觉』每年都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吗?」
「那是一种F u啦、F u。」
「喂花梨。愈讲会愈麻烦啦,所以别再跟她随便扯了。」
「别叫老娘花梨!鸟羽!」
「要妳管~」
「唔……」
由宇的背影显露出有些陷入沉思的氛围。
「好,就让我亲眼见识看看吧。」
同一时刻……
「请问……」
岩礼神社秋季的本部帐篷。
「请问……」
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站在早已充斥着浓厚酒味的帐篷前。
「请问……不好意思……那个……」
人影穿着和祭典的场合并不搭调的服装。上半身是没有系上领带的休闲白衬衫,下半身则是搭配上衣的黑色裤装。
做了一身成熟打扮的人影却拥有一副如同小孩子般的模样。不仅身高特别的矮,中性又端正的面孔乍见之下很难以区别出男女。那外表……就好比试着时髦地做大人打扮的少年——抑或故意穿男生服装的少女那一类的感觉……在只有男性大人的帐篷里,那个模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嗯?啊啊。」
帐篷里的其中一个体格壮硕的壮汉发现到人影的存在而转头望去。
「小鬼有什么事?迷路了吗?恶?」
「啊啊,大熊先生,你看你又发出那种声音了。」
帐篷里的另一个男子、体型瘦高的青年向壮汉吐槽。
「……对不起……」
「看吧,大熊先生。这孩子都吓到了。」
「小川你真的有够啰哩叭唆……真没办法,喂,小妹妹。」
壮汉朝着人影把脸贴近。
「啊,大熊先生。不管怎么打量,这个构图都充满了犯罪的气息啊。具体而言就像是以肉体为目的的绑架之类的。」
「你闭嘴啦,小妹妹,妳叫什么名字?」
「……那个……」
人影就像要避开逼近到眼前的壮汉的视线似地搓揉起了双手。
「其实……我是……男生。」
「你说啥鸟?」
「哎唷大熊先生,你那种说话方式不管怎么听,都像本职是在干黑道的啊。」
「……那个……我不是小妹妹……」
少年向上翻起眼珠,畏畏缩缩地发出声音。
「啊?是带把的喔?那可真是对不住。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少年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我叫讣山院……」
「啥?」
「哎唷大熊先生,从这构图又可以嗅到犯罪的味道了。」
「对不起……」
「你看看,这孩子哭了不是吗。虽然这话很难以启齿,不过这次的味道感觉得出性的意味特别浓厚,这应该只是我多心了对吧?」
「那个……我叫……」
少年以湿润的双瞳仰望两名男子,再一次报上自己的名字。
「讣山院……灰人……」
架设在神社的麦克风发出了「嘎嘎嘎嘎嘎嘎」的杂音。
『喂,这玩意要怎么弄才能广播?』
『已经接通了啦大熊先生.只要讲话就会广播出去了!』
『哦,真的吗。呃……喔对了,是迷路的小孩,要广播通知有小孩迷路。啊~』
「接下来去那里。我们去那个摊贩!」
在沸腾的人声中,由宇大叫道。
「喂,别在那里拖拖拉拉的,透,快点跟上来啊!」
由宇叫着跑开了。
「由宇,妳先别脑充血,拜托妳安分点、克制力量!」
「喂老板,这边的肉给我两份!快点给我包好!我要赶下一摊了!」
「就教妳别一个人到处跑是听不懂喔!团体行动啦——!由宇——!」
「呣,这块肉是什么!这是什么肉?明显和牛肉不一样!」
「不要太过深入追究那个!」
「啊!有香味,有味道飘过来了,这个味道我还记得。对了,是在神代岛的加藤商店吃过的烤玉蜀黍!刚好就跟那个是一样的调味料和材料!」
「配合大家的步调一起行动啦,由宇——!」
「不快点过去的话我的、我的烤玉蜀黍就要卖光光了!」
「卖不光的!喂停止继续亢奋不要跑,教妳不要跑了用脑筋思考一下,对了说到这个祭典的意义妳思考得怎样,抛下问题不想这样可以吗由宇——!」
「谁说过要去思考那种无聊的问题了,喂老板来三根玉蜀黍!」
「慢着妳先冷静下来,这里有写一根五百日圆耶,三根的话不就要——」
「下一个是什锦煎饼,喂透麻烦帮我丢一下这根签子拜托你啰。」
「教妳不要脑充血啦,给我好好看清楚荷包里头的惨况,有没有听到——!」
「什锦煎饼——!」
「别穿浴衣用跑的啊——!妳的腿要露馅了——!」
『哦,已经接通啦。咳咳,那么小鬼,你说你叫啥名字?』
『那……那个、我、我叫讣山院……』
『哎唷就跟你说过不可以这样吓他了,大熊先生!』
「唉……由宇真的精神好充沛呢。」
爱华用沉着的语调说道。
「就是说啊……咦?爱华妳……」
「怎么了?」
爱华一面狼吞虎咽地嚼着手上的炸薯条,一面瞅着灯璃的脸。
「妳是在什么时候拿到那个的?」
「刚才人家给偶的。」
「谁给的?」
「一个感觉帅呆的男生给我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糟了了了了了了 !」
鸟羽抱着光头仰天长啸。
「已经有展开行动的家伙出现了吗吗吗吗吗吗!泡马子!在祭典泡马子的事也发生在我们社员身上啦!」
「咦?……然后那个男的跑哪去了?」
「偶也不机道。」
爱华一派轻松地回答七尾的问题。
「妳也不知道……?」
「我笑着回他说『谢谢,我会跟朋友一起吃的~』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出乎意料的,看来是个高手嘛……这个丫头……」
「……高手?」
对字眼产生反应的美空面无表情地拾起头,瞧着满嘴都是薯条的爱华。
「妳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无所谓啦,小美。」
『……那么,呃……来参加祭典的各位请注意,这里有迷路小孩的通知……这样讲没问题吧?』
『你干嘛那么别扭呢?大熊先生。』
『你烦不烦啊。马的,中村那家伙实在是……都教他来帮忙了也不来。』
『中村先生的儿子孝志,好像从九月开始就成了茧居族的样子呢。』
『关老子屁事,别在这种地方谈那种事。中村也别管他那个已经超过二十岁的儿子,来这里就对了。为啥我得播报这种迷路小孩的通知啊?。』
『你在害羞?』
『我、我才没在害羞!好,那我要开始讲啰。这里有迷路小孩的通知~』
「啊啊啊啊啊啊又是五奖啦啦啦啦啦啦!」
鸟羽高举有如纸屑般的签纸大叫。
「阿伯,里面真的有放头奖吗?」
「喂鸟羽,别在摊贩就奇怪的问题找碴啦!」
「你很吵耶,透!我超想要头奖的那台游乐器的说——!啊啊这个月的钱已经……」
「你抽几次了啊?」
「十次。」
鸟羽举起十张空签。
「既然都抽那么多次了,那好歹抽中点东西吧!」
「哦,对了。来转换一下气好了,你抽一次。」
「咦?」
透指着自己。
「我抽?」
「没错。在运势的潮流里抛下石头,然后第十一次我就能抽中了。」
「……唉,好吧。」
透点点头放下三枚百圆硬币,把手伸进抽签箱里。
「赌博这回事讲求的就是运势的流动啦!在巨大的激流中,有往后倒退的浪潮也有往前进的。」
透打开了签纸。
「中了。」
「偶尔会因为自己不断的失败导致在潮流中创造出一定的方向。」
「我抽中头奖了耶。」
「于是在那道潮流里突如其来地掷下一块石头,然后投身于那道创造出来的相信自己的命运之流、那道浊流里的那一瞬的恍惚正是——」
「听我讲话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败者仰天长啸了。
『在这里跟大家报告有小孩子迷路了……呃——』
『你要播报到什么时候啊大熊先生。已经可以了啦!』
『很烦耶。就跟你讲我现在要报了还啰唆个屁.那个……』
「喂、透!这是啥?这一群颜色鲜艳的鱼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是金鱼。」
「是吗,叫做鲜鱼是吧?」
「别乱叫人家鲜鱼!」
「该怎么吃?」
「没人会吃!」
「是烤来吃的吗?」
「我跟妳说没人会吃了!」
「可是看起来好像是淡水鱼耶。淡水鱼有腥味。」
「把人家的话听进去好吗——!」
「由宇,这是捞金鱼的游戏啦!」
灯璃在由宇的身旁坐下。
「拯救金鱼?(日语捞跟救同音)」
「呃~音调可能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
「水槽里的鱼有救命的机会吗?」
「……救命……是什么……?」
由宇和美空两人直盯着水面不放,口中念念有词。
「这两个人有时候讲的话听起来很恐怖耶。」
七尾退开了一步。
「来,由宇。我示范给妳看好了,仔细看清楚啰。」
灯璃一把卷起了袖子。
「就像这样朝着水面斜斜地刺进去。」
啪哩。
贴在网子上的薄纸转眼间就破掉了。
「奇怪?啊,有点小失误。再来一次。呃呃,像这样从下面巧妙地……」
噗哩。
一下子就破了。
「啊,刚刚的不算!再来一次。」
哔哩。
一秒就破了。
「我、我看……灯璃,差不多可以了啦……」
透畏畏缩缩地从旁跟灯璃说。
「透等一下,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下一次一定要捞到,呃,这个……」
哔哩。
「……啊!老伯再给我一个网子!」
「喂、灯璃妳先保持冷静啊——」
透弯下了腰。
「教你等一下别吵啦,刚刚这只金鱼在看着我窃笑,再来一次!老伯!」
「啊啊啊啊啊啊够了了了了了了,灯璃坏掉的不会是只有网子而已,所以拜托妳住手手手手手手!」
透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叫。
『那个……我……』
『搞到最后还是交给本人自己来说啊,大熊先生。你待在这里完全没有意义嘛。』
『我叫……讣山院……』
『灰人。』
啪叽。
放在休息处桌上的雕图用砂糖在手边裂开了。
「……啥?」
透坐在休息处的板凳上定住一动也不动。
失手掉下的雕糖用图钉在桌上滚动。
「喂,透。你怎么了,手都没在动喔!」
坐在右边的由宇一边嚼着章鱼烧一边说道。
「啊~小冰,你弄破了啦,很差耶,竟然弄破了!」
坐在正面的七尾一边划动自己的图钉一边取笑。
「就跟你说嘛,这是很需要霸气和毅力的啊!」
「……完成了。」
坐在七尾左边的美空发出彷佛是在宣示「作业结束」的声音。
「呜哇!」
看着美空手边那有如精密的工业制品般的雕糖完成品,坐在透左边的爱华发出赞叹。
「美空学姊妳好厉害喔!真了不起。」
「呜喔小美超棒的!那个艺术品是怎么回事,妳是怎么做的啊。这里是现场采访,今天要介绍的师傅是十叶市的美空小姐。请问美空小姐,创作的诀窍是?」
朝着假装是采访记者的七尾所伸出的空气麦克风,美空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忍耐。」
「喂!透你听,大师说出意义深长的名言了!要心怀感激地恭听大师的名言啊!」
窝在角落的鸟羽一边伸手去拿章鱼烧,一边讲着屁话。
「……?唉,透。你怎么了?」
坐在透右斜前方的灯璃问道。
透没有把话听进耳里。
「刚刚好像……?」
「……怎么了吗。透。」
由宇停下伸往第二个章鱼烧的手,一脸诧异地望向透。
「刚刚好像……」
透又重复了相同的话。
刚刚好像听到了曾经听过的名字的样子。
『我叫……』
放置在休息处旁边的喇叭再次传出了畏首畏尾的声音。
『讣……讣山』哔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这时在近处响起的激烈电子声响盖住了广播。
哔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透反射性地张望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哔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这是……某人的手机。
「……」
美空放下雕糖和图钉,翻找自己的布袋。
哔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声音来自布袋里头。
「……」
哔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美空掏出持续响个不停的蓝色手机之后,不知怎地拿着手机看向透。
「啊……妳接听看看吧?」
「……嗯。」
美空轻轻点点头、按下按钮,把手机贴在耳朵。
「……」
她的嘴巴喊出了某个人物的名字。
「……浅黄小姐?」
从二月十二日开始,有一群『超越凡人』夹杂在一般人之中生活。
日本国家将那些人视之为『受到陨石的影响而感染谜之疾病的患者们』,因此极隐密地创立了管理那些人的存在、并视情况进行处罚的组织。其组织的名字,就叫『警备局特殊犯罪对策室』。陨石坠落事故以来,开始出现的『超越凡人的人类』绝非『宇宙人』,也非『得到宇宙之力的人类』,而是『感染了稍微有些奇怪的疾病并且获得了稍微有些奇怪的力量,而稍微有些异常的患者们』。
『特殊犯罪对策室』基于他们独自的判断,将那些患者分类为『发病者』与『罹患者』。简言之,有利于『对策室』、肯乖乖听话不轻举妄动的『患者』就是『罹患者』,而不利于『对策室』……换句话说,打算利用那股力量来捣乱社会秩序的『患者』就是『发病者』。
在『特殊犯罪对策室』里,(虽然『断片』和『碎片』是有其差距的)有多数的『罹患者』受到聘用,日复一日地与『发病者』交战——实际上,主要是藉由给予公务员的职位、以及定期津贴带给『罹患者』的安定生活,来防止他们『发病』——
然而,在『断片』之中也存在着积极成为该组织的一份子来求得生存的一派——那些人便以『断片同盟』来自称那一派。
这个苍美空也是那个『断片同盟』的其中一人。
透一面看着把手机贴在耳边的蓝色少女的脸,一面回想。
苍美空从属于『断片同盟』,同时也在十叶高中就读。听说这是基于本人的希望才得以实现的特殊的例子。至于其它的成员几乎全都在东京的『本部』服务的样子。
「……我明白了。」
苍美空点点头挂掉了电话。
「小美。电话说怎样?」
「……浅黄小姐她……」
美空说道,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浅黄小姐……」
透跟着复述了一次。栗林浅黄。同样也是『断片同盟』的成员之一。
虽然应该没什么好跟我们这里联络的事才对……
「浅黄小姐她有什么事吗?」
尽管觉得有可能是在多管闲事,透还是忍不住问了站起身子的美空。
了……」
苍美空站着点了点头。
「……我去去、就回来……」
「咦?」
灯璃微微拾起屁股,仰望美空的脸。
「美空同学妳要上哪去?」
美空直愣愣地看着灯璃的脸,张开了嘴巴。
「……祭典的本部帐篷。」
「本部?」
「……我马上、就回来、这里。」
她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并如此答道。
「是、是吗。」
「既然这样的话……」
透站了起来。
「我、我也一起去吧。游客很多,妳一个人应该也满危险的。」
「呣!」
由宇把最后的章鱼烧塞进口中,大声嚷嚷。
「窝耶咬妻!」
「妳还是把东西吞进去再说话吧。」
「我也要去!」
由宇乖乖照做了。
然后她从椅子站起身,朝这边走近,仰头注视美空的脸。
「妳去本部帐篷要干什么?」
「……」
「刚刚的电话是浅黄打的吗?她打给妳有什么事?」
美空一时露出思考的眼神,接着开口回答:
「……找灰人先生。」
「灰人……」
透又跟着复述。讣山院灰人。听到这名字,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找灰人做什么?」
灰人同样是『断片同盟』的成员之一。夏天时曾经打过一次照面。
「……浅黄小姐……要我去保护、灰人先生……」
「啊!」
在本部帐篷里,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望向这里高喊了一声。
「妳是来接我的吗?谢谢.我在这里……」
少年看着美空的脸,顿时绽放出了喜出望外的微笑。
「那、那个、虽然我觉得或许不太好、那个……」
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似的,没错,就跟好不容易在遍地的人潮中找到认识的幼小小孩一样,灰人的嘴就像雪崩般口沫横飞地讲个没完没了。
「所以就、呃~那个我——」
灰人踩着宛如会发出「啪哒啪哒」声的激动步伐,笔直地朝这里跑过来。
「那、那个,我请这里的人帮我广播。」
灰色的短发,与其说是男生,感觉更像是富有中性味道的年幼长相。彷佛是变声前的尖锐嗓音、以及镶嵌在眉间的灰色异形——『宝石』、是为『断片』的证明。
单纯如小孩子般的少年用清澈的眼眸仰望透的脸……
这是怎样?
「啥……」
透只有站着发出呆板的声音。
「那个,呃。大哥哥,你认识我……吗?」
谁跟你大哥哥了。
「……这是在玩什么把戏……你这小子……」
「咦?」
被人以『你这小子』称呼,少年吓得停下脚步。
「啊……」
就宛如突然被主人骂的小狗一样:
「那个……我……」
就好似被一道物理的隔阂阻挡住一样,那对水润的眼睛染上了一丝悲哀的颜色。
「喂……」
由宇也有所顾虑地小声说道:
「……你把人家弄哭了耶。」
「我、我不是故意的啦……抱歉。」
「……」
美空哑口无言。
「等一下,这小孩是谁呀?这小孩是打哪来的?等等啊啊啊啊,好可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那、那个灯璃学姐请不要乱来,这个人叫做灰人先生——」
灯璃全然不把制止的爱华放在心上,朝着少年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做小灰人吗?原来是这样呀,美空同学妳是从哪捡回这孩子的咧,失主是谁!」
「……我去保护他、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受到保护呢!小灰人受到人家的保护呢!」
「不、不要这样……大姊姊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叫我大姊姊耶耶耶耶耶耶啊啊啊,对了那个小灰人你要吃点什么吗?喜欢棉花糖吗?嗯?」
「……喜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大姊姊去买来给你吃你等我喔!」
「灯璃等一下!喂妳刚刚就已经把荷包败光说不再花钱了!」
「喂,七尾。随她去吧,她已经没救了。」
鸟羽已经完全佯装成局外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阻止她——!喂、鸟羽!阻止灯璃啊——!」
「不可能的。」
「我跟妳说喔,灯璃学姊,这个人是讣山院灰人先生。
那、那个,灰人先生不好意思我是爱华啦,你想不起来吗!」
「……对、对不起……」
「啊啊啊啊啊小灰人低头道歉了了了了了了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灯璃坏掉了!——」
一面远远地看着按住灯璃大叫的七尾,透一面开口说道:
「……现在是在搞什么鬼……」
在休息处的一角,少年正惨遭随心所欲的玩弄。至于将他带来这里的那三人,即自己、由宇、美空三人,则离得远远地观看少年被蹂躏的模样。
「喂,透。」
坐在旁边的由宇也低声喃喃地说道。
「那小子是在干嘛?」
「我哪知道。」
这个问题我自己才想问咧。透在心中默想。
想着想着,透又重新转头面朝灰人……少年的方向。
「唉,小灰人,棉花糖好吃吗?唉?」
「……好好吃……」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恢复理智啊——!灯璃——!」
「灰人先生!灰人先生等一下,现在是吃棉花糖的时候吗?那个,我是爱华呀!」
「八月见面的时候。」
由宇盯着灰人说道。
「……那家伙可不是那副忸忸怩怩的模样喔。」
没错。
透想起了发生在夏天遇见少年的时候的事。
在盂盆兰节的时候,曾经实际遇过灰人一次。
当时的那家伙……确实是……给人一种更为不舒服的感觉。
「……」
美空感觉也是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啊。说到这个,美空同学。」
透试着询问美空。
「……什么?」
「刚才的电话到底是?保护……是怎么一回事?」
「……」
美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回答:
「灰人先生他……」
「灰人他?」
「……遭遇了。」
「……和谁遭遇?」
「……」
顿了一下子,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
「……『使徒』。」
「咦?」
「他遇到了……『苍白的人』的『白之使徒』。」
「使徒……」
「然后、记忆、被吃掉了。」
所谓『苍白的人』,是高质量『断片』的其中一人,同时也是『特殊犯罪对策室』最优先锁定的『发病者』。他的……虽以『他』来称呼,实际上就连性别也是一团迷雾……总之运用了其『超越凡人之力』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是神出鬼没。他会在哪里进行移动、会在哪个地点出现,人类完全无力去确认和推测。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苍白的人』的行动理念只有一个,就是四处游走,分配自己的『宝石』给人类。
拥有高质量『宝石』的『苍白的人』目前正在把自己的「碎片」分配给人类。
他是根据什么样的基准、什么样的动机来决定『分配对象』的?这一点是完全不明。
只不过,接受了『白色宝石』的人类,抑或被镶入了『白色宝石』的动物都会在那个『宝石』之力的影响下,变身成『超越凡人』的存在、高质量的『碎片』。
那些接受、或被镶入『白色的宝石』的存在,皆被统一命名为——
『白之使徒』。
然后,跟那个『白之使徒』……
透看着美空的眼睛的同时,一边回忆。
自己曾经跟『白之使徒』对战过两次。其中还有一回是跟这女孩一起的。
使徒就是在自己身上种下『白色宝石』之力的人。一群得到力量,然后充分地、又态意妄为地使用那股力量的家伙,令人厌恶的一群人。
然而那种人……那种人的同类又出现在这里?
「迎接灰人先生的人……」
美空泛着心意已决的目光站起身。
「马上就要从、『对策室』的本部赶来了、在那之前……」
随着决心坚定的声音,她转头看向灰人。
「……他们希望、我先保护好他……」
「请、请问,美空同学。」
透情不自禁地开口跟美空说话。
总觉得这女孩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妳、妳要去哪里?」
「我要……执行保护的动作。」
「那、那个,美空同学……我看还是态度放轻松一点比较好吧?」
「我……」
美空朝灯璃展开了行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阻止我,七尾我要把他打包回家不要阻止我我我我!」
「喂——!这样就真的是犯罪了别闹了——!」
「……」
美空默默地介入了灯璃与灰人之间。
「啊妳干什么美空同学,妳让开一下这孩子我要带走!」
「……」
「唔?妳想动手吗?要动手就来啊妳这女人!」
灯璃朝着美空发出「咻咻咻咻」的声响用拳击打空气。
「我要……保护……」
美空对此也做出响应,无声无息、静悄悄地摆出动作。
「啊妳们两个先稍等一下,私斗是禁止的喔!」
「啊。对了我想到一个好招了,这个时候不如两个人各拉着一只手看谁拔河获胜好了。」
「啊。这个建议不错喔,真不愧是七尾学姊,这招是江户时代的那个故事对吧。」
「OK啊!……那就这么办吧。美空同学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
「灯璃学姊、美空学姊,妳们两个不要互相瞪来瞪去啦,七尾学姊我真的好害怕喔,这两个人超恐怖的!」
「其实这是一个名叫大冈越前的伟人所想出来的『比赛谁真心为孩子着想』的测验,表面上是比较谁的力气大,实际上则是先放手的人获胜,真的是好一段让人传为佳话的大冈判决!!」
「人家好痛喔~!不要拉了~!」
「为啥妳们两个都使劲全力拉扯啊,就连大冈先生也会被妳们两个吓得落泪了啦!」
「可是话说回来……」
或许是受不了那群女生的轰炸了,鸟羽跑来这边避难,替补美空的空位。
鸟羽闪人而加入了美空,对岸的火是愈烧愈旺了。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鸟羽一边说,一边看着人群中的灰人。
「天晓得。」
透如此回答道。其它事情再怎么样也无可奉告。
「看起来感觉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之类的耶?」
「……应该就是那一类的……吧?」
透暧昧地点点头的同时,转动瞳孔往灰人的方向看去。
灰色的美少年依旧被四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夹在灯璃与美空之问被当成拔河绳,皱着一双外形姣好的眉毛,露出一脸打从心底感到困顿、泫然欲泣的表情。
「……」
……不论怎么打量……都不像是在演戏……
「……嗯?」
透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怎么了?」
原本用吸管喝果汁的由宇松开口中的吸管说道:
「休想我会分给你喝。」
「妳想太多……我才不要喝。」
在灰色少年的额头上、那颗异形的『宝石』的上面一点点的地方……
刺有一根白色的针。
有一根若不睁大眼睛仔细看的话,就会分辨不出来的又细又小的白色的针……
「嗯?怎么了吗?透。」
「没事……」
透漫不经心地听着鸟羽的话,陷入了沉思。
『白色的针』……有种曾经在哪看过的感觉……
「抱歉。」
想不起来了。透抬起头。
「算了。」
「是吗。」
不过才仅仅三分钟的时间,巡逻车便以异常的速度赶来了。两个笑咪咪的警察从车内走了出来,然后在祭典、众目暌睽之下将灰人带走。
乍见之下,感觉好像前来保护迷路小孩的街坊的巡警,可是……
透一边远望他们带走灰人一边心想。
巡逻车上的文字是『警视厅』。他们不是一般的县警,而是本厅的人,是『对策室』的职员。
「反正……」
鸟羽悠哉地说。
「也不关我们的事啦……」
「说得也是。」
确实是这样没错。透同意鸟羽的说词,仰头看着夜空。
祭典的高潮退去,四周的人们陆续开始踏上归途。
夜空满是冬天的星座。祭典的高潮逐渐向寒冷的夜空扩散而去。
「秋天……也已经结束了吗……」
「第二学期也快过去了哪。」
对……我们是高中生。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事情都和我们无关,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高中二年级也只剩……四个月了吗。」
「啊啊。」
祭典结束之后,每次都是这种感觉。
六个小时之后。
东京某栋随处可见的大楼的平凡无奇的事务所的一角。
「……」
讣山院灰人像是死掉了似地,趴倒在平凡无奇的铁制办公桌上。
「灰人先生。」
坐在少年对面位置上、身为少年的同僚的人物开口跟少年说话。
「你身体不舒服吗?」
这名人物和少年呈对比,是一个气质相当沉着的女性。由于留着一头及肩的金发并且长有一张圆滚滚的脸,导致很难判断她的年龄。既有可能是超过二十岁的童颜成熟女性,但也有可能是可爱的国中生。
在她的眉心上,镶嵌着一颗和少年一样、但颜色不同的黄色『宝石』。
「发生了什么事?你出门跑到十叶市结果如何?」
「……」
「听说关于黑部先生的提名候选,地方市长和会议所的人采取了不少行动。」
「……」
「好像还去拜会了七尾的宗家。」
「……」
「之后好像还碰上了某个不幸的偶然遭遇。」
「……」
趴在桌上的少年、灰人对栗林浅黄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哎呀。」
发现掉在少年桌上的『东西』,浅黄轻轻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
她伸出戴着黑色长手套的右手拎起那个『东西』凝望。
那个『东西』……是原先插在少年额头上的『白色的针』。
「……啊啊,原来如此。」
浅黄点点头。
一根若不睁大眼睛仔细看的话,就会分辨不出来的又细又小的白色的针。
「这个……看来是『悖尔菲高尔』呢。」
浅黄脸上挂着微笑把针放回了桌上。
「那是谁?」
趴在桌上的少年发出了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
「……这人妳知道?」
「这人我知道。」
「告诉我啦,是谁。」
「『那是谁呀~?告诉人家嘛,大姊姊~』你这样求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
灰人抬起脸看着浅黄。
「啊,当我没说,我告诉你吧。嗯嗯。」
浅黄脸上依旧挂着笑脸,往后退开了一步。
「『食忆者』悖尔菲高尔。
……他是『炼狱』七成员的其中一人呢。嗯嗯。」
第二章 每日,抑或者侵略
节气上已过了立冬,冬至将在一个月之后来临。白天的时间每天愈变愈短。路旁枯萎的芒草在风中摇曳,超市早早就搬出圣诞节的电子装饰用品开始贩卖。冬天的预兆也一点一滴地开始参杂在秋天的每一日,每下一场雨,气温便随之逐渐降低。
秋天也要走到尽头了。
透从社团教室的窗户眺望外头,感触深刻地心想。
外头正下着雨。放学后,天空飘起了一场雨。
秋天的残渣也将因为这场雨而消失殆尽,在明年以前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源源不绝的雨声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流水通过排水管的流动声,还有雨水「泼喳泼喳泼喳」被排到地面上的声响交杂在一起,轻轻地飘进了耳朵。让人分辨不出是几重奏的一道道独立水声。
被渲染成黑白两色的雨云支配了天空,整个视野布满了纵斜两方向的雨丝,弥漫着白烟的山影看起来是如此朦胧。窗外的景色完全化成了水景。隔着叶子几乎掉光的校园的银杏树,可以看见一群撑着雨伞离开学校的女学生。
十叶高中也完成了制服的换季,所有学生皆换上了冬天的制服。白色上衣上头多披了一件外套,感觉就连裙子的质料好像也变厚了。
冬天即将到来。
「唉……」
透叹了一口气,把眼睛从那群女学生移开。
又有一片被淋湿的银杏叶在雨中飘落。
「喂,透。」
黄色的银杏叶落在积水上,一圈不起眼的涟漪扩散了开来。
「你在看什么?」
听见来自后方、来自社团教室的由宇的声音,透转头回望。
「也没在特别看啥啦……」
透关上窗户,把视线移回社团教室里。
「只是想说外面下雨了。」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雨声同样也传进了社团教室。秋天的雨势总是漫长的。
「就是说啊,下雨了。」
由宇赞同似地说道,又把视线放回手边……
……望向拿在她手上的新品红色手机。
「嗯。」
透一边点头回应一边穿过社团教室中问,回到先前坐的折叠椅上。
这里是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团教室。漫无秩序地随意摆放的长桌,杂乱地塞满了书本的书柜,被安放在长桌旁的老旧折叠椅,墙壁上挂着时钟,窗框则挂上了日历。一如以往的社团教室。
今天有八个人来到社团教室。
灯璃、由宇、美空、爱华、七尾、鸟羽、羽幌,还有自己,除了部长以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八个人凑在社团教室也没有什么事可做。自从十一月初运动会结束之后,短期间社团活动也进入休息状态,大家自由前来社团教室自由聊天的闲暇日子正在持续当中。
照理说,现在本来应该是展望明年、构思如何招募新社员的期间……
不过今年就省了这个麻烦,因为新社员已经有着落了。羽幌的女朋友是国中三年级,据说她明年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入学并且顺便加入社团的样子。
我们社团明年也将和平安泰,所以……
「……好闲喔。」
透一边喃喃地说,一边在折叠椅坐下。
「闲的话来帮忙啦,透。」
坐在社团教室后面、杂乱书柜附近的鸟羽跟透说道。
鸟羽和羽幌两人正在教室后面整理书本。从堆积在角落的私人书刊中挑出不要的丢掉,或者塞入书柜。
「……这些杂志几乎全都是你的吧?鸟羽。」
羽幌拿出塑料绳的同时口中嘀咕道。祭典那天跑去和那个国三女朋友鬼混的这家伙今天也出现在社团教室里。
他的外表和个子矮小、长相逗趣的鸟羽成对比,有一种让人敬畏的大哥感觉。不过别看他长这样,其实他是个很容易随人起哄的家伙。和鸟羽的交情不错,是一对默契很好的搭档。
「这本也是你的啊……」
羽幌老样子发出彷佛闷在嘴里的低沉嗓音,从杂志堆里捡起了其中一本。
「『月刊Society』……这你还要吗?」
「我不要了。」
鸟羽十分干脆地摇头表示。
「见鬼啦?」
在教室前面,正在把电视游乐器接到旧电视上的七尾抬起脸喃喃说道。
「你竟然不要?我记得运动会的时候你不是爱不释手吗?」
「我也已经十七岁了。」
鸟羽用心情很差的声音回答道。
「不需要这种杂志了。」
「哦~哦~鸟羽同学,已经十七岁啦。把不到妹的空窗期终于也来到十七年了吗!」
「妳管我那么多!」
「记得『月刊Society』说国高中生交到初恋男女朋友的乎均年龄是十四岁吧?竟然慢了三年还没交到,还真有你的哪。」
「妳很吵耶。不需要的情报就装作没看到,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素这样子喔~」
七尾一边喜孜孜地搪塞话题,一边插上游乐器的插头。
「酷。安装完毕。」
「妳在忙什么啊?七尾学姊。」
站在由宇右边的爱华开口跟七尾说道。
「嗯?妳说这个?这是小冰捐赠给社团的。」
一面打开游乐器和电视的电源,七尾一面随口回答。
「我只是借你们而已喔!」
透噘嘴驳斥七尾的说词。对,才不是捐赠社团。那一台是祭典的时候在摊贩抽中的游乐器。因为放在家里也只是积灰尘,所以就拿到社团教室来了。
「知道啦知道啦,小冰真的很爱斤斤计较耶。接下来……」
七尾兴高采烈地从自己的书包拿出游戏软件安装上去。游戏的片头画面成功地被映射在老旧的电视画面上。
「呜哇……现在的游戏画面还真漂亮说。」
和爱华一样站在由宇的旁边、站在由宇左侧的灯璃看着电视画面像是深受感动似地说道。
「啊,而且这个粉红色圆圆的角色好可爱喔.这是什么?」
「这个喔,是我从老哥房间摸来的游戏软件啦。」
七尾把操控把手插进主机的同时一边回答。
「在擂台上对打,被撞下去就算输,能坚持到最后的人获胜。」
「……」
原本在长桌读书的美空对七尾的这番话产生反应,微微抬起脸来。
「嗯?小美怎么啦?妳知道这个游戏喔?」
「……不知道。」
「是吗……喂,谁来跟我挑一下嘛,最多好像可以四个人一起玩耶~」
「我要玩。来啦,由宇也来一起玩嘛!」
「嗯……算了,我还要再摸索一下这部机器的操作方式。」
由宇从刚刚就一直把玩个不停的手机是她的第一支个人专属电话。
才刚买来拆封没多久,甚至连保护贴都还没撕开。由宇一手拿着内附的厚厚说明书,在灯璃跟爱华两人的指导下练习着操作方式。
「哎唷我跟妳说啦,用不着那么想用背下来的,用到后来自己就会知道怎么用了。」
「这是精密机器,生涩的操作会关系到错误的机械动作。」
由宇的一双眸子上头倒映着小型的机械,表情无比认真。
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是她处于兴奋时的证据。透无端地确信了。
「……这么一来……唔唔。透过这一连串的指令就可以通话了吗?我知道了。」
「对对对,照那样做就可以跟人讲话了。」
左边的灯璃喜孜孜地点点头。
「然后,呃,电话号码的登录是……照这部机种看来的话……」
「剩下的我自己学习就好。」
由宇翻着说明书说道。
「第一次的登录我要自己思考动手。」
「咦——!由宇好冷淡~!」
或许是尊重她的自主性吧,尽管口头上这么表示,灯璃还是离开由宇身边。
「帅啊,爱华、灯璃,来打电动吧。这么一来有三个人了……喂,你们男生要不要玩啦?还能再让一个人加入喔!」
把控制手把递给离开由宇的爱华和灯璃的同时,七尾转身询问道。
「我们在忙着整理书本啦,看也知道吧。」
「好啦好啦,小冰你呢?」
「不……现在不想玩。」
「是吗?算了,随便你们。」
最后,就三个女生打起了电动。
「哦。灯璃妳要使用粉红圆珠角色吗?」
「粉红圆珠很可爱吧?」
「妳就爱这味……祭典的时候也是,妳一直在玩弄那个小男生。」
「咦……他是男生喔?」
「灰人先生是男的啦!」
「咦?爱华,妳和那小男生认识喔?」
「啊,呃……不算熟啦。」
伴随着喋喋不休的交谈,热闹滚滚的战斗在电视画面中展开了。
「喂,透。」
由宇一边摸索说明书和手机,一边头也不回地出声说道。
「干嘛?」
「你的电话号码是这个没错吧?」
话还没说完,便从社团教室的角落、大家集合放书包的地方传来被闷住的手机来电铃声。
「响了!」
由宇一手拿着手机,欢天喜地地回过头来。
「响了耶!」
由宇挂起满脸的笑容,高举小型的通讯机器语气高昂地大喊。
「喂,快接电话啊。手机响了!」
「咦?可是……」
「废话少说,接就对了!快去!」
「是是是。」
透站起来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了手机。
被透翻出来的电话不仅响着来电铃声,画面上还显示着电话号码。
透按下通话键。
『喂喂!』
由宇的声音从手机和近距离两处一同传了过来。
『成功了!』
由宇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摆出胜利的手势。看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接通了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
「对啊,接通了。」
透隔着电话点了点头。
『很好,你在那里乖乖等着!』
像是要把椅子掀飞似地站起来,由宇直接朝社团教室外面冲去。
「喂,妳要去哪……」
「别管那么多!反正你不准挂电话,继续听就对了!」
伴随「咚咚咚咚咚咚」活力十足的脚步声,由宇本人的声音也跟着渐行渐远。
『喂!有听见吗?』
可是,电话的声音还是一清二楚。
「有听见。」
透跟位在电话另一头的由宇点点头。
『是吗!』
电话另一头的由宇也是在点头的感觉。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唷!要记得登录到你的手机里去喔!』
「我知道了。」
『我也会马上就登录你的号码的,只要一个按键不管人在哪里都能联系得上。实在太了不起了。』
「嗯~……」
七尾盯着电视游乐器的画面不放,扭动肩膀发出「叩叽」的声响。
「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呢。」
她一边操作手把一边小声地嘟嚷道。
「那是一定的啊。」
灯璃向七尾投以一个微笑。从游戏画面别开眼睛,往别的地方张望。
「而且由宇看起来感觉好幸福。」
「那家伙一直都是那副模样的啦。」
透一面操作手机,一面随口回话。
「透你也是啊。」
「咦?」
被灯璃的这句话攻其不备了。
透半途停下手指,意识到自己的表情。
「透最近真的变得开朗多了。」
「啊、嗯……说得也是。」
透重新动起手指,一面心想。
……只要由宇在,我就会觉得高兴……是这样子吗?
不,那是当然的。透在心中深深肯定。
由宇从以前开始,对我而言就是重要的存在……
可是……
「不是啦,灯璃,我是……」
「由宇她愈长愈大了喔。」
「……」
「再没多久,由宇就要十六岁啰。」
十六岁……吗。
那就和我同龄了。
「奴奴!这个是!」
爱华嘟起嘴巴,移动游戏角色。
「这个发展看来,大事不妙了!」
爱华操作的角色揍了灯璃操作的角色一拳。
「啊,爱华,偷打很贱耶!」
「妳自己东张西望怪不了别人啦!」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雨声和水声还是一样响个不停。
「呼……」
透漫无意义地嘀咕了一声,又站了起来。
然后用好似动物园大猩猩的动作,在社团教室四处徘徊走动。
「话说回来,爱华。今天上课上得如何?」
七尾一边打电动一边随口聊聊。
「啊,体育课因雨停课,最后在视听教室看DVD。」
「是喔~真可怜~看DVD应该很闲吧?」
「我倒觉得那样很轻松很好啊。」
鸟羽一边进行作业一边说道。
「反正女生的运动服也换成了冬天的夹克,一点意思也没有。你说对不对,透?」
「为啥要把这个话题抛给我?」
「你不是说过超爱运动小热裤的吗?」
「谁跟你这样说过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的是和过膝长袜的搭配。
「啊,说到这个啊~」
爱华操作着手把,带着像是喘口气时随口谈及的感觉开口说道。
「最近我常常梦到奇怪的梦说——」
一边打电动一边聊做的梦,这是多么慵懒颓废的空间啊。
「咦?」
不过灯璃似乎对这个话题表示出了兴趣。她忽然停下手,望向爱华。
「妳梦到了什么?」
「那个嘛……我是想不起来梦到什么啦,不过感觉异常写实。」
「那是哪门子的鸟梦啊?」
七尾傻眼似地说道。
「啊,不过我最近也会梦到那种梦耶……频率没有很常就是了。」
灯璃像是要挺爱华似地追加了补充。
「我记得我有梦到呃……沙滩……?岛屿?应该是吧。总之就梦到自己位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所……然后……每次一梦到这个梦,很奇怪地往往会久久不能自己呢。」
「怎么连灯璃也开始胡扯起来了啊?莫名其妙。」
「……我。」
美空也抬起了头。
「啊,来来来,美空妳也来跟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念个两句啦。」
「……我也有……梦到那个。」
「啥?」
「不会吧?美空同学妳也是?」
出乎意料的援军。灯璃不禁发出了声音。
「我……待在、一个岛上……」
「又是岛?妳们三个是有多喜欢岛屿啊?夏天不是才刚去过。」
「我……觉得很害怕……」
「啥?」
七尾回头看美空的脸。
「感觉好像……有不知名的人物……正在进行某种准备、一样。」
「小美妳在说什么啊?听起来很不舒服耶!」
「……」
「唉,算了。反正别人做梦梦到的内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啊,妳们知道吗?听说梦到讨厌的梦之后,会有好事发生耶,这是今天早上的电视节目讲的。嗯!」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的雨声;将杂志捆绑起来进行整理的声音;音量转小,但又不失震撼的电视游乐器的背景音乐。拨弄手机按键的声音,以及翻动说明书的声音、书本翻页的声音。偶尔有人像是突然兴起似地闲聊个一两句,然后有人答腔。默默浮现,接着又消失得不留痕迹的对话。
一个闹中有静、平凡不起眼的空间。偶尔总是会有这种日子的。
「……」
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直像个动物园的大猩猩一样四处走动的透停下了脚步。
「……」
美空又开始埋头阅读。蓝色的眼睛正在读着书本的文字。
「……」
跟她攀谈的话……果然还是会打扰到人家吧。
「……什么事?」
蓝色的眼睛朝透瞥去。对方主动开口了。
「啊,那个我……」
透一瞬间不知该做何反应,站着答话。其实也没特别什么事,呃……
「那本书……是最新出的对吧。」
「……嗯。」
美空轻轻拿起手上的书,将书背秀给透看。
「啊,那是——」
透情不自禁地喊出声音,那是自己也知道的书名。
这是夏天借她的那本书的续集。记得这是最后一集了,原来已经上市了吗?
「昨天、上市的……」
「是吗,我都没发现……内容如何?」
记得那本书直到第六集为止内容都相当平和,几乎都与校园脱离不了关系。
「……」
美空沉默了。
「啊,我不是要妳泄漏剧情啦,稍稍提一下概要就好。」
「……世界的……」
「啥?」
「愿望、即将实现。」
「愿望……?」
「……藉由『那家伙』的、恐怖能力……」
「好、好了。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
有种最好不要深入追究这个问题的感觉。好危险好危险。
「啊。」
透从书本上别开眼睛,顺势望向窗外时发现——
有一个男学生撑着伞朝旧校舍、社团教室靠近。
那是一张熟识的脸。高大挺拔、外貌英俊,并且姿势利落的三年级生……
「部长来了。」
「哦!」
鸟羽丢下杂志站了起来。
「喂,七尾,部长大驾光临了,电动收一收吧。」
「嗯?等一下。再一下下就确定是我的胜利……呀啊!」
走过来的鸟羽劈头拔掉了游乐器的插头。
「你干什么啦!」
「三年级很少有机会可以来了。好好迎接人家吧!」
「呜嗄——!」
鸟羽无视叫嚣的七尾,看着挂在窗框上的月历,深刻地点点头。
「是吗……这么说来,就是昨天吧。」
「昨天怎么了啦?」
羽幌停下手边的工作转头回望。
「是大学的推荐甄试。」
鸟羽一脸神气地环抱双臂回答。
「部长昨天去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试。」
「啊啊……原来如此。」
透点了点头。十一月也即将接近尾声,是三年级学生、部长面临决定出路的季节。
部长未来想要继承老家的事务所,为了能得到经营事务所的资格所以希望上大学。昨天举行的私立大学推荐甄试是拿来当作备胎,第一志愿似乎其实是国立大学。
距离正式考试、年初的中心考试只剩不到两个月。
「不知道他这次的结果好不好?」
七尾一边关掉电视的电源一边喃喃说道。
「老实讲,我也不敢确定。」
喀啦一声门打了开来,部长随着声音一同走进了教室。
「我自己是觉得表现还算不错,不过离百分之百确定还差得远了。」
部长把手伸到背后关上门,用郁闷的声音说道。
「既然觉得不错那一定会过的啦!」
透刻意以轻松的语气向模样沉重的部长说道。这个人的成绩总是保持在全年级的前几名。既然有发挥『平时』的实力的话,合格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啰,结果在一个礼拜后揭晓。」
部长一边点头一边把湿透的雨伞搁置在入口,在空下来的折叠椅坐下。他一坐好便直接把书包放在长桌上,从里面拿出参考书,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声低语道:
「啊,你们继续打电动吧。我不会分心的。」
有自信一口咬定『不会分心』正是这个人厉害的地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噜。」
七尾用戏谑的口吻答腔,重新打开了游乐器的电源。
「来吧,灯璃、爱华,续摊啰,放三年级的自己一个人别吵他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懂得体谅的样子,实际上则是贴心的行动。
这种小地方正是这家伙厉害的地方。透如此心想。
「我看也差不多该是……」
部长打开长桌上的参考书喃喃低语。
「交接的季节了吧。」
交接。交接什么?这种问题不用问也知道。
「是呀。」
鸟羽点点头。
「已经来到这个时节了吗?时间真是快哪。」
没错,部长交接的季节就快到了。三年级的引退之后,就轮到二年级的来坐部长这个位子了。
「啊啊……就交给你啰,鸟羽。」
「我明白了。」
毫不迟疑地立刻接受。这家伙也很厉害。
我们社团的社员尽是一些很不得了的家伙,透心想。虽然这或许是在吹捧自己人啦。
「是吗?那我明天弄一份部长交接的资料好了。」
「不,让我来弄吧。」
「是吗。」
部长简短地嘟嚷了一句,又把视线挪回参考书上。
「总之,接下来的一整年你就好好加油吧。鸟羽。」
「我明白了。」
尽管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透默默心想。
不过能加入这个社团,真的是太好了。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咕波波波波波波波。
雨声一直响到现在仍停不下来,看来今天雨会下个一整天吧。
「总觉得像现在这样啊……」
在这片悠然自得但背景喧闹的寂静之中,七尾操作着手把嘀咕道。
「真的是好平和喔……」
「俗语说『无事是名马』。平和是最难能可贵的喔。」(译注:无事是名马,即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意思。)
「话是这么讲没错啦。啊……已经快十二月了吗?」
七尾右手拿着控制手把,用一只左手伸了个懒腰。
「难道都没有什么刺激的事件发生吗~?」
「事件事件,什么事件啦。」
鸟羽立刻予以吐槽。
「就像是……邪恶的七骑士团进攻校园之类的。」
「妳头壳坏掉吗?」
「然后我们顺利地将骑士团给赶离校园,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结局类似这样的。」
「部长会很困扰吧?这样妳教他的联合招生考试要怎么办。」
「拿那种现实的事情来反论实在蠢爆了。」
「……」
「那、那个……」
在七尾身旁,同样在按着控制手把的爱华难得地露出一副有所顾虑的模样开口说话。
「什么事?爱华?」
「那个……听到『邪恶』两个字,让我想起一个话题……」
「怎么啦,爱华?」
灯璃手里握着手把注视爱华的脸。
「我问你们喔……」
爱华看着游戏画面,若无其事……很不自然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说:
「……呃……大家对『必要之恶』的看法如何?」
「啥?」
透瞥了爱华的脸一眼。
「啊,抱歉。那个……」
爱华像是失了分寸似地看着游戏画面。感觉就像在躲避目光一样。
……和刚刚在聊做梦之类的话题的时候感觉明显不一样。
「想说当作打发时间的话题啦,刚刚突然想到的。」
『必要之恶』。就打发时间而言,这个字眼还真不是普通的沉重。
「只是刚刚偶然想到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会刻意说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嗯嗯……我举个例子好了。」
爱华持续看着画面、操作着手把,接着说了下去。
「好比说,像是警察。为了逮捕坏人那个……迫于无奈的情况,做了很难称得上是正义的行为,有时候会有这种事发生不是吗?呃,大家想想,就像电视连续剧上面演的啊。这种事情……大家怎么认为呢?」
透悄然地眨了眨眼。
这例子听起来……感觉格外具体。
「既然都说是必要之恶了,那就是有必要吧。」
「喂,鸟羽。我提醒过你不要乱回没大脑的屁话了。」
「就算妳这么讲我也没办法啊。毕竟我是学生,又不是警察或自卫队。」
「记得有看过类似那一类剧情的动画哪……主角朋友的妹妹因为主角操纵的机器人死掉了。」(编注:影射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
「除了动画你是没别的了喔?羽幌。」
「最后主角和那个朋友是和解了啦。」
「别用动画来阐述人生啦!」
「嗯~」
灯璃放开控制手把,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个……我是说连续剧喔……我认为那一类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行为心里有数,抱着觉悟动手的。这应该不是局外人可以自以为是地东一句、西一句装懂批评的事吧。」
「原来如此……」
爱华点点头,然后这回望向了透。
「透学长你呢?你的看法是?」
「嗯?」
这就跟刚才一样,是喘口气时随口谈起的打发时间的话题……表面上伪装成这种感觉,实际上则是处心积虑地在引导着话题。难道爱华有什么隐情吗?
唉……不管了。透张开了嘴巴。
总而言之说出自己的意见就是。坦白地回答看看吧。
「我觉得……必要之恶是需要的。」
「是需要的吗?」
「毕竟……嗯……」
这个世上就是存在着无可救药的坏人,那已经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
不论对谁,都抱着出于完全善意的信赖,这确实是很理想化的想法,但也只不过是理想罢了。
所以……大概必须有人在某些地方负责必要之恶才行。
「必要之恶是需要的。」
透断然咬定。
「唔。」
由宇从手机别开视线,微微回过头来。
「我的意见跟透相同。」
「……这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部长盯着参考书的页面说道。
「我的意见……一点都不有趣就是了,不过我只能说视状况决定吧。我自己没有经历过那种场面的经验,更何况就算要举例,例子也是多得数不清。即使统一定出了一个定义来,不适用该定义的例子一样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
美空很难得地自己主动开口说话了。
「……很、迷惘……」
「啊。」
灯璃像是感到佩服似地朝美空看去。
「或许妳的答案相当切入核心也说不定喔。美空同学。」
「……?」
「说得……也是呢。」
爱华又握住了控制手把。
「也许真的……是这样呢。」
「唉,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各位。」
七尾打了一个很不自然的呵欠说道。
「是吗……啊!
我想到了喔。这游戏听说在这里有隐藏角色耶。」
「咦?真的假的?爱华,除了粉红圆珠以外还有其它可爱的角色吗?」
「还有比现在更多的隐藏角色喔?这游戏到底有几个角色啊。」
「喂。妳们三个。」
由宇把身体整个转过来,由上往下俯视电动组的。
「现在的发展是怎样?为啥要在那个点突然改变话题。根本还没讨论出半个结论来耶。」
「啊……」
透开口跟激动的由宇解释。
「讨论到刚刚那样就可以了啦。」
「一整个莫名其妙。」
「啊……不是啦,反正……」
透一边慎选自己的用词,一边靠近由宇的身旁。
「呃……其实像这样子的讨论啊……」
爱华现在大概抱持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烦恼。
并且……那八成是难以在这里、难以在大家面前启齿的内容。那是一种『发生了什么事?妳干脆现在在大家面前打开天窗说亮话嘛』如果被人这么逼问的话,会让她困扰不知该怎么讲的烦恼。
然而,她又想和大家商量。她希望讲给大家听。所以爱华才会像这样用闲聊的方式提出,然后,大家就在闲聊中回答了她的疑问。
把大家的意见当作参考、把大家的存在当作鼓励,然后爱华自己归纳出答案。之所以突然改变话题,就是她在表示这个意思。
「那个……像这样子的讨论啊,目的不是一定要讨论出一个结论来。」
这里并不是大家再三议论来追究真相,抑或大家一起导论出绝对正义的场所。也正因为如此,爱华才有办法用那种形式轻松地商量……
并且,大家凭着至今的交情察觉到『那种感觉』。
所以,那个话题才会就那样结束了。
「……呣。」
尽管一脸有些无法接受的表情,由宇还是将就地点了点头。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不用客气想说就说吧。」
「对啊。就算是『连续剧的剧情』也没有关系啦。好吗?爱华。」
七尾和灯璃看着游戏画面轻松地说道。
「谢谢妳们。」
「……实在搞不懂。」
由宇一面看着七尾和灯璃,以及答谢的爱华,一面歪起了脑袋。
「道理很简单的啦。」
透跟一头雾水的由宇说道。
某个下雨的日子就这样平和地过去了。
听到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波嗡——波嗡——」的连响了五次之后,大家便自动自发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虽然外头的天色还有些微亮,不过秋天的太阳下山速度总是很快。大概转眼问就会暗下来了吧。
透关上社团教室的门,把钥匙放进书包,然后撑起雨伞走出校门,走在傍晚的雨中离校回家。大家边走边继续在社团教室的闲扯淡。走着走着,途中陆续有人告别然后往自己家的方向离去,人数渐渐变得愈来愈少。
就在成员剩下刚好一半的时候,爱华开口说了:
「下下个礼拜六呀……」
「嗯?」
由宇撑着很有小学生风格的红伞,隔着雨伞仰望爱华。
「下下礼拜六怎样?」
现在剩下的成员有五人。由宇、爱华,还有灯璃、美空、自己。透做了一番确认。
没错,无巧不巧所有人都是『宝石』的关系者。
「呃……就是期末的集宿。」
「啊啊。」
透回想起来,点点头。运动会的时候,在骑马打仗开始前和灯璃约好了『年底要集宿』。
虽然那个时候只是一时冲动提出的建议而已,可是后来成了大家的话题并渐渐开始带有真实性,然后就在前几天,终于确定要实际举办了。
最初的计划,本来是预定在期末考前,也就是三个礼拜后的星期六举行,不过由于当天灯璃有事不方便,所以提早了一个礼拜。改成下下个礼拜六,行程为两天一夜。
地点位于从这里搭车约半小时车程的地方,一间山中的别墅。据说是鸟羽父亲拥有会员资格的高尔夫球场的其中一个住宿设施。
计划当初虽然冠上了『应付期末考』的名目,不过这个目的也早已经越来越不被放在心上了。换句话说,就是大家凑在一起玩而已。
「好期待喔。」
就像由自己来确认一样,爱华开口说道。
不知为什么……透看着她的脸心想。
不知为什么,她的笑脸看起来好像很僵硬。
难道说,她那个『烦恼』相当严重吗?
「爱华。」
灯璃面对那个僵硬的笑脸开口说道。
「爱华妳也能来参加集宿吧?」
「啊,那当然啰。我……」
爱华先是稍稍从灯璃身上别开视线……然后又挪了回来。
「啊,不好意思。我该不会让大家担心了吧?」
「没有啦,也不是什么担不担心的。」
「都怪我提起奇怪的问题啦……那个,只是我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困扰,应该说我个人发生了一件颇具冲击性的事,因此而稍稍有些烦恼吧,或者说……」
「喂爱华,妳的前言会不会太咕噗——」
透堵住了打算插嘴的由宇的嘴巴。
「什么事?」
灯璃直愣愣地看着爱华的脸说道。
「嗯……呃,就是……」
爱华就像在选择用字遣词般,一字一句分得清清楚楚地说道。
「啊。应该说『过去曾经烦恼过』才对啦,是过去式。跟大家谈过之后,我豁然开朗了。
所以说,这单纯只是过去的报告而已。呃呃——」
「喂爱华,妳的前言会不会太呣噗——」
透按住了由宇的嘴巴。
「那个……昨天我收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我的『白蔷薇的信封』,而且里面是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内容,所以昨天晚上我一个人想了整晚……」
「……」
美空就跟平时一样保持沉默。
「那个……嗯……」
爱华环视所有人的脸,有如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各位,你们知道什么是『炼狱』吗?」
「『炼狱』的『悖尔菲高尔』?」
坐在熟悉的事务所、坐在熟悉的办公桌,讣山院灰人发出了声音。
「是的。」
坐在他对面的女性、栗林浅黄微笑点头示意。
接着浅黄站起身,朝事务所后头的柜子走去。
「哼。」
灰人坐在椅子上面对浅黄的背影闷哼了一声。
「但丁的『神曲』吗?真的是很逊的题材。」
「很逊吗?」
浅黄一面打开柜子一面回过头。
「西洋宗教很受年轻人欢迎喔。片假名组成的名字可是广受喜爱的。」
「一点原创性也没有。」
「这就叫做既存权威的再利用啦。」
「如果打着『神圣七骑士团』的名号那不是好多了。」
「我想这个名号很难让人接受吧。」
浅黄边说边从柜子拿出一本资料夹,将它塞给少年。
「……唔呣。」
少年打开了资料夹。
「就是这家伙吗?」
少年看着记载在上头的人物轻声嘀咕,然后抬起头来。
「就是那家伙。」
「他算什么东西呀?」
「他是『发病者』。」
浅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说道。
「是反抗我们的一群人喔。」
「哟——」
「八月底的时候。」
浅黄边说边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摧毁了一个关西的发病者组织。他们将该组织称作为『炼狱』。
……『悖尔菲高尔』正是那七名成员的其中一人。」
「啊啊……这么说来……」
少年的眼睛逐着数据夹上的文字阅读。
「妳那个时候有出差对吧。记得是去摧毁在关西出现的『发病者组织』。
……妳是不是有说过妳放着部下溜走了?」
「毕竟要是太过尽情发挥力量的话,又会受到『对策室』……『那个大叔』的警戒呀。我只处理了『炼狱』的创始者、身为七人之首的『路西法』。反正剩下的六人只是附带的。」
「附带的……吗。」
少年的视线在数据的某部分停住了。
「啊,这家伙……『稀少种』吗?哟——」
在『宝石附身者』中,有低微的可能性会出现具备可以称作『稀少种』的特质的人。
即藉由与『宝石』融合的动作,得到崭新感觉、崭新能力的个体。
式津爱华也是其中一个例子。爱华具备了感应附近的『宝石』存在的能力。
「啊啊,是这样子喔。」
「拜托妳记得一下好不好。妳不是有见过这家伙吗?」
「我只是去排除『路西法』而已。要破坏组织,这样的行动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妳当时随手处理掉其它的附带人物那就好了啊。」
「『悖尔菲高尔』被其它的同伴唤作『食忆者』。」
「唷,也就是所谓的双名号吗?」
少年合上了资料夹。
「还真会要潇洒哪。我们在这方面是不是也该学着点比较好啊?」
「『悖尔菲高尔』所拥有的『能力』的真面目是……」
「果然所谓的宣传,瞬间吸引人目光的口号也是很重要的。」
「他的能力的真面目是……」
「举个例子,好比说妳就叫做『魔王的独臂』之类的。」
「他的能力的真面目,就是他所制作出来的『针』。」
「妳完全把我的话当放屁对不对?」
「他使用自己所持有的『宝石』的一部分来制作『针』,将其插入目标的身上。
『针』会透过『针』内部的情报处理强制干涉目标的精神活动,引发暂时性的记忆障凝。换个说法,就是你的那个状态。」
「妳很啰唆耶。」
「其实差不多就是紫暮先生创造的『限制回路』的更粗暴的版本呢。」
『限制回路』乃是『宝石』专用的控制程序。在情报器官『宝石』里头,就像计算机的程序一样运作,将『宝石』的情报处理控制在一定的方向。将宝石附身的『超越凡人之力』控制为『与凡人不相上下之力』。
「他的『针』是比『限制回路』更为粗暴、作用得更为直接的东西。若说目标人物是计算机的话,那么『针』就是满载病毒的外部记忆档案吧。
……每制作一根『针』,自己的宝石便随之减少,『针』的效果也顶多维持半天。」
「啊啊……半天吗……」
「你也是差不多过半天左右就恢复原来的模样呢。」
「妳很吵耶。」
「如果你一直都失去记忆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现实而言,也不是什么很有用的能力。」
「可是,他是『稀少种』吧。很罕见不是吗?妳如果有先逮住他再说的话那就好了。况且既然是『发病者』的话,也能搬出隔离这个冠冕堂皇的名义。紫暮会很高兴的。」
「你和紫暮先生好像都对『稀少种』……『特殊能力者』很有兴趣呢。」
「我是基于个人的兴趣。爱华的能力我已经见识过了,想看点新鲜的。」
「透的能力最后没有爆发呢。」
「……」
灰人看了浅黄的脸。
「……八月十五日见面的时候、我亲眼见证的时候,他确实是『稀少种』没错。」
「因为你说过这回事,所以我才在十月到十叶高中进行了潜入搜查。」
「还刻意穿高中生的制服咧。」
「对呀。很适合我吧?」
「不予置评。」
「……不管是他周遭的朋友还是他自己,全然没有任何的变化说。『稀少种』的『能力』开始展露的时间,大致上是和『宝石』融合约两个月后左右。然而,透的融合时期是四月二日……总不会拖到现在才展露吧,跟计算不合。」
「是这样子吗……我觉得我自己不会看错就是了……」
「就算仰仗奇怪的能力,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世界还真是无聊到爆。」
「就是这么一回事。」
「哼……算了算了。那个话题先不提,现在重点是这家伙。」
灰人抛下了资料夹。
「悖尔非高尔……对我个人来说,同时也是个看了就不爽的对手。」
「你恼羞了吗?」
「这件事我一定要在明年年初时做出个了断。」
「你失忆时明明很可爱啊。」
「反正难得,趁这个机会扫除一下十叶市好了。」
「你再让他扎一次针如何?」
「为啥妳表情如此认真。」
「就是这个。」
爱华从书包里头掏出了信封袋。
一封上头印刷有白蔷薇的纯白信封……
『白蔷薇的信封』。
透的眼眸上映照着信封,瞬间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咦……感觉好像曾在哪里看过,这个信封。
没错……大概就在两个礼拜前左右……记得是在哪里啊?
「我跟你们说喔。」
『白蔷薇的信封』拎在爱华的左手上。
封口已经被打开了。她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吗?
「昨天傍晚,在这附近的书店前面,有一个……脸上戴着半截式面具、身披长袍,做着奇装异服打扮的男子突然跑来跟我说话——」
「啊!」
爱华话才说到一半,透便身不由己地大叫。
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在祭典的前一天,我自己也看过了这个信封。我收到了这个『白色蔷薇的信封』,就在巷子的行人穿越道上,从那个『奇怪的男人』手中。
记得那个时候……那家伙好像报上了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是一个片假名组成、长约五字左右……听起来很像外国巧克力的名字……呃……
好像是啥高尔的……呃呃。
「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啊,就跑来把这封『白蔷薇的信封』……」
帕非高尔……好像不是这个。
「交给我。然后……」
佩贡罗尔(音同培根卷)……未免差太多了,我想想。
「他报上自己的姓名,说完他就消失了。他的名字是『悖尔……」
悖尔菲……啊。
「是悖尔菲高尔!」
透忍不住大声嚷嚷。
「『炼狱』的『悖尔菲高尔』!」
那个奇怪的家伙是这么自报名号的没错。
「咦!」
爱华打从心底感到讶异似地睁大了眼睛。
「透学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其实……」
透指着拎在爱华手上的信封开口说道:
「我以前也遇过那家伙,并且收到了这个信封。」
那个时候……自称悖尔菲高尔的怪人把『白蔷薇的信封』……没错,就是跟爱华现在手上所拿的信封一模一样的东西……硬塞到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我的手中,接着留下充满谜团的话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真的吗!透学长你也收到一模一样的信封!」
爱华大叫着逼近。
「是、是啊,我收到……了。」
透弓起上半身,维持这个姿势点了点头。
「然后呢,里面的内容是?」
爱华倏地把开封过的『白蔷薇的信封』拿到透的眼前,语气强烈地质问。
「你看过里面的数据了吗?」
「那、那个……」
透摆着向后仰的姿势,一面费心维持下半身的平衡,一面回想。
记得那个信封那个时候塞到了口袋里头……然后……
对,然后就这样直接……
「我拿去和裤子一起洗了。」
「啥?」
爱华紧紧皱起了眉心。
「所以我就丢掉了。」
「……你在搞什么啊!」
爱华放下拿着信封的手,宛如被吓傻了似地大叫。
「因、因为……」
好像惹她发火了。透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都洗到变破破烂烂了啊。」
「破破烂烂个屁啊!」
「对不起。」
还是先道歉好了。
「别对透发脾气!」
由宇不知所以然地为透撑腰。
「妳自己也有过忘记把卫生纸从裤子里拿出来就拿去洗的经验吧!」
「有是有啦,还被妈妈痛骂了一顿呢!」
「碎尸万段的白色纸片席卷了整个洗衣机呢!」
「……席卷整个洗衣机。」
看来灯璃跟美空都有过经验的样子。应该说这个充满生活感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啦。
「反正我觉得——」
透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似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男的怪里怪气的。妳想想啊,我还以为是奇怪的宗教在拉信徒呢。」
「啊,也对啦,那个男的是很怪里怪气没错啦.但是——!」
「……我也有。」
美空小声地呢喃。
「咦?」
爱华这回改看美空的脸。
迎下爱华视线的蓝色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又开口继续说:
「我也有……见到,那个人……」
「真的吗!」
今天的爱华真带劲。
「真的……」
美空点头回答。
「我也……知道悖尔菲高尔先生。」
还加了先生两个字。悖尔菲高尔先生。感觉有够怪的。
「一个礼拜前……在校舍后面、见到的。」
别说得跟学校的幽灵没两样。
「那妳也有收到这封信吗?美空学姊,那个人也有给妳『白蔷薇的信封』吗?」
「……我拿到了。」
「然后呢?那、那个信封妳最后怎么处理了?」
「……」
美空默默无言地思考了一下。
「……我交给、浅黄小姐了……」
「看都没看?」
「……嗯。」
美空轻轻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妳不看过一遍呢?」
「……」
顿了很久,美空终于开口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有一本书……」
「妳有一本书怎样!」
「还没看完……」
「所以妳觉得很麻烦是吧.是这样吧!」
爱华脑袋的血管该不会爆了吧。透宛如不关己事般地心想。
「……」
蓝色的眼睛朝爱华投以感觉不可思议的目光。
「……妳……」
「我怎样?」
「……看过了吗?」
「那个嘛……我是看过了啦。」
「为何?」
「有、有什么好为何的的……」
这样的问题似乎出乎爱华意料之外的样子。回答显得吞吞吐吐。
「因为……文字就摆在我的眼前呀。」
妳干嘛学登山家说话咧。
「文字这种东西、俯拾皆是。」
蓝色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爱华。
「是、是这样没错啦……」
「俯拾皆是,并且取之不尽……不论是课本上、图书馆里、书店里、街上,还是计算机里面……要将之全部阅读完毕、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读我的书、而没有看来路不明的信。」
「啊……我没有……」
「妳、为何、要看那封信?……」
「那、那个我……」
爱华位居劣势。虽然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总之就是处于劣势。
「哎唷,好了啦,美空同学的意见也有她的道理在。」
灯璃像是在做出总结似地表示。
「不可以太过认真看待那种可疑的传单喔。爱华。」
「啊,妳误会了,那个资料不是像妳说的那种……」
爱华高举『白蔷薇的信封』的那只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那是陌生的怪人所给的来路不明的资料吧。不是传单的话不然是什么?」
由宇做出了致命的一击。
「呜……」
爱华哑口无言:
「妳、妳说的没错,可是……唔呣,可疑的传单……吗。」
然后完全垂下了拎着『白蔷薇的信封』的左手。
「呜!……嗯。好!」
随即她鼓起精神,双手抓着信封用力。
「丢掉就丢掉吧!」
哔哩,信封随着里面的纸一口气断成了两半。
「大家说得没错,不可以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迷惑住。嗯,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嗯!好,来参加集宿吧,是下下礼拜六对吧,真让人期待。」
「听说游也大哥会开车喔。」
透像是在进行确认似地跟爱华说道。
「啊。真的吗?游也哥又来了呀。是哦!」
「那个男的还是老样子,多的是时间。」
「我想他应该不是闲啦!毕竟七尾学姊她家看起来很忙的呢!」
「咦?七尾她家很忙吗?」
「对呀。学姊她家超夸张的,由宇妳不知道喔?」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到这个,由宇和透是不是都还没去过七尾她家?」
「爱华我在国中的时候就去过啰。那时超紧张的!」
大家又开始继续往前走了。熟悉的对话又再度展开。
「好期待集宿喔。」
在这光景中,爱华笑着如此说道。
第三章 集宿,抑或者攻防
车门一打开,森林的空气便一举流灌了进来。
「哦哦~」
由宇高声发出赞叹,率先冲出车外。
「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她向外踏出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宣泄感想。
「闻起来很像超级市场的生鲜食品专区的味道!」
「这是哪门子的鸟感想。」
接着下车的透从由宇后方回话。
今天由宇所穿的服装,是绿白条纹相间的大腿袜配上红色的裙子,上半身则是黑色T恤外搭长袖的上衣,然后又再多披了一件薄大衣。毕竟已经来到十二月,而且还是来山上集宿,所以穿得相当厚重。
「可是,这个含带水分的冰冷感觉根本就是那个啊——」
「由宇,妳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从助手席下车的灯璃笑着问道。
「算是吧……」
透朝灯璃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八月去神代岛旅行时也有爬过山,不过严格说来那边海水的味道比较重。像这种四周除了树木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森林深处』,对这家伙而言是新鲜的环境。
「和神代岳的空气感觉不一样。」
由宇「嘶——」的一声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有一种透明的东西从鼻子往嘴巴窜下去的感觉。」
「由宇形容得还不错唷。」
最后下车的爱华同样一边做深呼吸一边说道。
「那我们先拿下行李吧……游也大哥,麻烦你打开行李箱。」
「OK。」
坐在驾驶席上的七尾游也应声的同时,车后的行李箱打了开来。大家一同搬出行李。
「总之,先把全部的行李都搬进去吧。」
「磅」的一声,透一面关上行李箱,一面指向眼前的独栋屋。
耸立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间独栋的别墅。是今明两天读书(游乐)集宿的舞台。外观看起来像圆木小屋,入口旁边挂着一块写有『CanadianLodge』,感觉廉价的木头看板。
这间别墅,是这附近的高尔夫球场、以及被并设在一起的保养所的住宿设施之一。据说这里是泡沫经济时期没核算收支获利便草率建立的渡假圣地,在对往后的需求做了一番预占之后以高额贩卖会员权,结果过了没几年时间,便和负责经营的公司一起倒闭了。
在之后接手设施的公司的决策下,过去的会员权沦为有名无实;最后不知道是为此赔罪、还是想蒙蔽问题,每年都会寄一次免费住宿券到以前会员的家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历史。
而鸟羽的老爸就是『过去的众会员』的其中一人。
「喔喔。」
七尾游也打开驾驶席的车窗,低声喃喃说道:
「挺气派的独栋别墅不是吗?」
这个人是七尾的哥哥。二十岁的大学二年级生,也持有汽车驾照。长着一张貌似半吊子演员或说是会错意的独裁者的脸,还有一身不知该说率性还是时髦的衣着品味。从车窗探出头来的模样感觉格外有型。
如果不要乱作怪的话,这个人其实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
「谢谢你,游也大哥。」
「唔唔。」
听见透的答谢游也深深地点点头,然后……
「接下来!」
他宛若下定决心般说道:
「那我去接第二批人了!」
「麻烦你了。」
「啊啊!」
七尾家的车子是五人座。剩下的人正在附近的车站等候。
「我这就出发!」
如果不要乱作怪的话,这个人其实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只可惜。
「前去迎接马尾女高中生啰!」
这个人总是爱作怪。
「游也大哥。」
因为我认为好歹这是义务,所以便试着单刀直入地说了。
「什么事?」
「除了美空以外,还有其它三个人要载喔。」
「有吗?」
「就是鸟羽跟羽幌,还有你的妹妹。」
「是喔、是喔,好像是有那些人在吧。」
这样的差别待遇会不会太扯了。
目送车子开走后,大家用鸟羽寄放的钥匙打开别墅的门。明明外观是圆木小屋,入口却是再普通不过的门。
「呜喔~!」
门敞开的同时,由宇高声发出爆裂般的声音冲进了里面。
「哦——!是别墅小屋!」
「由宇妳稍微有点High过头了啦!」
追着由宇跑去的爱华也紧接着进到别墅里面。
「是别墅小屋!货真价实的耶!就跟在书上看到的一样!」
「所以说由宇妳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大呼小叫了啦!」
一行人所进入的房间是西洋风的客厅。房间的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沙发则包围住了桌子的四周。附有DVD播放机的电视坐镇在房间的角落,一旁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是有如露台般的开放式构造,客厅的天花板则是直接打通到二楼。挑得相当地高。
「哦~!」
由宇发出感激的声音的同时,把个人行李的背包抛到地板上。接下来伴随着「咚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活力十足地爬楼梯上去。
「由宇!」
爱华从客厅朝楼梯吶喊。
「先整理行李啦!」
「喔喔喔喔!是圆木小屋——!跟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
「听我讲啦!由宇!」
爱华边教边丢下行李,发出「啪啪啪啪啪啪」的脚步声跑去追由宇。
「哦——!爱华妳看上一楼也有房间耶!有两扇门!」
「就叫妳先整理行……啊,真的耶!这栋建筑有这么宽敞好意外喔!」
「……没有上锁!可以打开,两扇门都能打开喔!」
「我、我们进去看看吧!」
爱华也跟由宇差不多一样兴奋了。
「天啊~」
灯璃笑着在沙发上坐下。
「这屋子还挺大的说。」
「是啊。」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兴奋得坐不住的心情。
透一边这么想一边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客厅的西侧有门,里面是一楼的寝室。至于东侧则是一整面的玻璃门。窗帘也是拉开的,可以直接观赏到外头的景色。外面的景观是一大片的森林。树枝甚至长到窗边来,真不愧是在山上。
「喂!先去左边的。我们进去左边的房间!」
「呜哇,有发霉的味道!这ian房间隐约有发霉的臭味说!」
两人的叫声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了下来。
「嗯……」
灯璃仰起头看着发出吵闹声的上头,发出了低吟。
「唉,透。」
接着把视线投射到正面……透的身上。
「看、看我干嘛?」
由宇和爱华在楼上打打闹闹……另外,第二批人到达还需二十分钟左右。
在大家抵达之前,两人都要在这里独处……是这样子吗。
「那、那个……」
事到如今才认清现状。
这么说来的话,最近完全没有和灯璃单独讲话的机会……
该聊些什么话题才好哩。我想一下,呃——
「今天天气放晴,真的是太好了耶。」
天气的话题。啊啊这是最万能的话题之源了。
「就是说啊。」
灯璃翘起两边的嘴角笑了出来。
「听气象预报说喔,下礼拜好像又要下雨了耶。幸好我们有改变日期……啊。」
透说到这里突然想到。
「对了灯璃,下个礼拜妳有事要出门对不对?」
没记错的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集宿才提早了一个礼拜。
「嗯。」
灯璃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她是要去哪里。透从正面注视灯璃的脸,一边心想。
该不会是……私底下去找谁见面……之类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
透摇摇头,把没有根据的空想赶出脑袋。
「怎么了?透。」
「啊,我没事啦。」
「是吗……」
灯璃微微合上嘴,接着又张开了。
「……透,你方便听我说件事吗?」
「咦?」
有事要说,会是什么事呢?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严肃,不免有些紧张了。
「虽然在这种地方谈起这个有点煞风景……」
灯璃当然没有注意到在脑里胡思乱想的透所怀抱的念头……
把手伸进了装自己行李的运动背包的侧袋。
「你看看这个,透。」
然后从中掏出了某个东西来。
「……咦?」
透情不自禁地疑惑出声,并眨了眨眼睛。
灯璃所拿出来的东西是……现在灯璃拿在手上的,是一个信封。
一个印刷有纯白色蔷薇的大尺寸信封。
「咦?」
同样的声音再次从口中冒出。这东西好像在哪……不对,我还记得。这是『白蔷薇的信封』。
「这是什么……?」
透想都没想就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并看着灯璃的脸。
就算看了灯璃的脸,眼前的物品、灯璃手上的物品依旧没有改变。
『白蔷薇的信封』。和两个礼拜前那个时候相同,爱华所持有的信封。
印象中……那个时候,爱华应该已经撕破丢掉了才对。为什么又冒出来了。
理当已经击败的怪人又复活了。这般愚蠢的感想顿时浮现。
「不,这不是爱华的。」
灯璃盯着信封摇了摇头。
「呜哇!这墙壁好薄喔,等一下,根本都是胶合板嘛这到底是啥鬼玩意。」
「真的吗……呜!是真的耶,如果用力揍的话一定会打出洞来的啦!」
「不可以揍!」
「这墙壁是怎样,是盖到这边的时候建设资金烧光了吗?」
灯璃一边听楼上两人讲话的声音,一边继续说道:
「这是……这个信封是人家给我的。」
「给妳的……?」
透压低了声音。给的?谁给的?
「……那家伙给的?」
「没错。」
灯璃继续注视着透的脸,以沉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就是当时爱华学妹所提到的诡异男子……『悖尔菲高尔』。」
「灯璃妳也……见到他了?」
「嗯……昨天买完东西在回家的路上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跑出来。」
听她这么一讲,我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透回想起来了,『悖尔菲高尔』都是锁定我方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展开接触。我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美空和爱华似乎也没有例外,此外,灯璃也是。
「那家伙……还待在十叶市没有离开吗……」
那家伙现在还在十叶市四处游荡、发送『白蔷薇的信封』吗?
……他的目的是?
「然后……里面的内容……」
灯璃出示白色的信封说道。
怪人所发送的『白蔷薇的信封』的内容。
「内容是什么?」
让爱华看过之后烦恼了一整晚。这样的内容会是……
那个时候,想说把尘埃落定的事情又翻出来提感觉怪怪的,于是就没有多问了。
「啊!从窗户看得到外面耶!」
「哦……我知道那个!我在电视上看过,是打高尔夫球的场所!」
「啊。那边那个是俱乐部小屋喔!」
「唔。我有在宣传手册上看过。明天要在那里洗岩盘浴对吧!」
灯璃继续出示信封,像是抱着觉悟似地喃喃说道。
「内容是『对策室』的数据。」
「对策室?」
叫这名字的组织只有一个,就是警备局特殊犯罪对策室。一个专门掌控分散于全日本的『宝石附身者』的情报,以及处理『宝石附身者』所引发的犯罪行为的警察部门。
「没错。『对策室』。」
灯璃点头。
「里面是『对策室』的内部数据和活动计划书的副本。」
灯璃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而且还是非常早期的。正确而言,是在今年四月二十三日执行的某个『发病者对策计划』。这就是证明这个计划的文件。我想应该是真的。」
「四月……二十三日?」
这个日期勾动了透的神经,然后立刻回想了起来。
那一天,是灯璃被『对策室』命令前去铲除凶恶的『发病者』的日子。
那一天,是灯璃被下令独自一人前去卑口的公寓的日子。
灯璃与卑口两个都是『宝石附身者』。那天正是目标让他们俩两败俱伤的残酷命令被实行的日子。
……仔细回想。
『对策室』的目的是保护民众和社会秩序免于受到『发病者』的攻击。
可是不代表其工作内容就跟完美无缺的正义警察机关一样。
特别是在早期……方针还没完全稳定下来、状况还不安稳的那段期间,在『断片同盟』出现以前……甚至还采取了相当蛮横又残酷的手段。
举例而言,唆使自己管理下的『罹患者』攻击『发病者』,以求两者两败俱伤或者双双死亡……他们也干过类似这种令人不齿的勾当。
「那件事的资料……信封里装着证明『对策室』干过这种事的资料。」
灯璃面不改色地说道。
……事到如今翻出记忆仔细一想。
『那份资料,正是他们本质的证明。在四月二十三日,『他们』实际犯下的罪行。』
『惇尔菲高尔』那个时候曾经这么说过。
换句话说,指的就是这一回事吗?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文件了。『对策室』现在已经不干这种勾当了。」
灯璃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甩了一下信封。
没错——透确认过了。『对策室』在没多久之后便改变了方针。从原先扑灭『宝石附身者』的野蛮短期战,改打防止他们『发病』的漫长长期战……这意思也就是说,暗地将『宝石附身者』聘用为公务员,给予他们薪俸和社会地位,藉此来防止『发病』——方针如今已变成了这样。
这种残酷的命令已经不会再被发布了。何况『断片同盟』也在,更重要的是,世人已经把那个陨石事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风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如果做了那些勾当反而又会引人注目,并掀起无谓的骚动。
「现在我只是坐领干薪而已。虽然有时会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啦。」
有许多人因为那颗陨石而失去了家人——灯璃也是其中的一人——现在那些人都还算平和地过着崭新的生活。
尽管『发病者』还是偶尔会出现,不过『断片同盟』也会负责处理。虽然不晓得是阴错阳差的关系还是怎样,总而言之,大概是在『对策室』里某人的操作之下,才顺利地发展成目前这种状况,让世界回归平和。
「可是……」
灯璃又绷起了表情。
「『悖尔菲高尔』拿到最早期的文书数据,现在正在四处散布影印的副本。」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在这信封里——」
灯璃出示了信封。
「装有那份四月二十三日的文件,还有一封手写的书信。
……似乎书信才是『惇尔菲高尔』真正想给其它人看的重点。」
「书信?什么样的……」
「信上面写说:这就是『对策室』的真面目。对野蛮感到愤怒的人啊,集结在一起吧,吾等一同奋战!」
「……」
透无意识地吞下口水。
『对策室』过去的罪行的证明书,还有以此为根据怂恿人加入反对势力的鼓吹之词。
『悖尔菲高尔』四处散布的『白色蔷薇的信封』。
里面……竟然装了这样的东西。
……这样的话。透一边眨眼一边默默心想。
虽然只是直觉而已……不过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不,不是指反抗『对策室』并不好还是怎样。
而是散布冲击性的数据与情报,煽动人的不安心理,并且拉拢、聚集心生不安的人。
『惇尔菲高尔』的这种行事手段……给人很不妙的感觉。
「我也这么觉得。」
灯璃一脸嫌恶地凝望『白蔷薇的信封』。
没错……透看着灯璃的脸做出了确信。
锁定他人无人陪伴的时候出现,在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的情况下单方面畅所欲言,利用揭开过去的疮疤的方式,以『岂能就此原谅?与我一同奋战吧!』之词来煽动。明明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却故意兴风作浪让事情浮现台面,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何种意图存在……
追根究底,怎么想都不觉得试图用这种手段来说服人、呼朋引伴的家伙脑子里会有啥正经的念头。就好像……没错。这一整个就好像电视的特别节目之类偶尔会播放的什么阴阳怪气的宗教,或是危险团体拉拢信徒的手法不是吗?
「啊、由宇!好像可以直接从这里到外头去喔!」
「啊,真的耶!明明是圆木小屋,竟然有安全梯!」
「外面有健行步道,啊……对面有一间小教堂说,是结婚会场吗?」
「喂,透,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山上有好多种生物喔!」
「是吗……」
透看着灯璃的脸点了点头。这下豁然开朗了。爱华烦恼的内容也不言而喻。
爱华一直认为『对策室』是正义的机关。纵使已经不像很久以前那样盲目崇拜和不受控制,但现在基本上还是对其抱持着信赖。她深信着『对策室』是保护民众不受『发病者』骚扰的正义的机关。
现在却看到了这种东西,这封书信,过去『对策室』所犯下非人道的『必要之恶』。
想必她一定曾为此迷惘过吧。
说不定,她曾有过想要多听『悖尔菲高尔』怎么说的冲动。
「喂透.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可以从这里出去耶!」
「由宇,在第二批人抵达前不可以离开这里啦!」
「唔……那我们去参观第二间右边那间房间吧!」
「好,我们去看吧。哦~!」
「爱华学妹她……」
灯璃有如要软化僵硬的空气般,脸上挂起了微笑。
「看来是已经没问题了。」
「确实是。」
透发声回答并点点头。
爱华在那个时候二话不说丢了书信。不仅如此,现在还能如此开怀大笑。
她在舍弃书信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开,并且不再有牵挂。搞不好甚至连书信写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
灯璃又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由宇她……」
灯璃想表达的事情歪言而喻。透无言地点头回应。
『惇尔菲高尔』至今为止送信的对象有自己、爱华、美空,以及灯璃。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宝石附身者』。
位在十叶市、抑或周遭附近的『宝石附身者』。惇尔菲高尔正镇定这些对象来散布书信。募集反抗『对策室』的同志,进行可疑的劝诱。
照这模式看来……下一个对象就是由宇。
那个男的将会出现在由宇的面前,然后留下那封书信离开。
利用装神弄鬼的劝诱文和书语,好接近由宇企图将她带往莫名其妙的世界。
「嗯……不过啊……」
灯璃脸色为之一变,绽放出了笑容。
「可以不用担心啦!」
「咦?」
透对灯璃那突然变得明亮开朗的笑容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喂、透!太棒了。这间房间有床耶,有一张超大的床!」
「哇.真的!这张床怎么会这么大呀!」
「澎澎的!」
灯璃笑着指了指楼上、传出由宇和爱华的笑声的地方。
「你瞧?」
透对灯璃回以微笑。
「也对。」
看来似乎确实不用多作担心。
「我认为照目前这样的状况,应该没有问题吧。由宇才没那个闲工夫去理会那种怪里怪气的男人所说的无聊废话。只要每天都有好好过着生活的话,那种家伙根本无计可施啦。爱华是如此,由宇也会是如此。」
「我想也是。」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透点点头。
「对呀。所以我们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就好了。」
灯璃笑着把信封塞回运动背包。
「这只是我以防万一先把话跟你讲清楚而已啦……」
透「呼……」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把身体靠在沙发上。真是的,穷紧张了一下。
「所以你可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嗯。」
结果也不是啥大不了的话题。确实,那个『惇尔菲高尔』是个感觉危险的家伙,但是倒也不用因为这样就做一些特别的战斗的准备。重点在于今后继续维持现况而已。刚刚的一席话只是在确认这件事。
「……那么……」
透指着灯璃的运动背包开口说。
「那个信封妳打算怎么处理?」
我看还是丢掉比较好吧。
「这个嘛……基本上……」
灯璃露出微妙的表情。
「我会交给Akira先生。」
「咦?」
透不禁瞅着灯璃的脸看。
彰先生。从灯璃口中冒出来的男性的名字令透的心脏为之抽动。
「啊,对不起。透你不知道这名字吧。Akira先生是『对策室』的室长先生。就是以前曾经提过,我和爱华的上司。『那个大叔』的本名啦。
刚好我下个礼拜要去本部一趟。所以顺便拿给他。」
「是、是喔……」
所以这表示下个礼拜日……她就是要去见那个Akira先生是吧,思。
「而且他也跟我说过有类似这种事发生就得跟他报告。所以啰。」
不对,她这算是去找上司啦。嗯。很平常的事啊。
可是……直呼他Akira先生……吗。
「毕竟我也是拿人薪水的立场嘛,偶尔……嗯?怎么了吗?透?」
「啊,没事。」
总之……反正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叫人家『那个大叔』……吧,嗯。
「我跟妳说喔。」
「什么?」
「我的叔父也叫做来朗呢。」(译注:朗的日文发音也是Akira。)
透故意把话题转开。
「真的吗?好巧喔。你以前好像有说过你的叔父是公务员吧?」
「嗯。」
夏天大家一同计划海边旅行的预定时,曾经在闲聊中提到。
「那个时候,记得你说叔父被分发到新单位去变得很忙?」
「嗯……不过最近新布署那边好像状况逐渐稳定下来了。」
「是喔!」
「『总算暂时平和下来了……』他还叹气这样说呢。」
「『炼狱』是在关西崭露头角、受到独自价值观支配的反社会性小规模集团。」
位在东京某大楼的『断片同盟』本部。
「简单地说就是邪教。」
在一贯的事务所、一贯的办公桌上,讣山院灰人一口咬定地说道。
「看来八九不离十呢。」
栗林浅黄在对面的座位答腔。
「看来八九不离十、个屁啦,真是够了。」
灰人坐在椅子上面向旁边,轻声地叹了口气。
「是为七人之首的发起人、身分为领袖的『路西法』本名叫做藤原悟。是个大学生。
……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创立『炼狱』的。是当作往后发起更大的组织、好比新兴宗教的垫脚石吗?还是受到社会正义的驱使,想要实际创立正义伙伴的军团?抑或只是当作结社活动的延伸?关于这个问题,事到如今也已经无从查证了……他发起这个活动过了数个月,在今年的八月,他的身边已聚集了六名伙伴。由七人组成的邪教集团——『炼狱』。所有成员都是『碎片』……都是获得『宝石』之力的人类。」
「这我记得呀。」
浅黄坐在位子上轻轻地嘟嚷。
「他们在同伴之间的代称分别是『路西法』、『利维坦』、『撒旦』、『悖尔菲高尔』、『玛门』、『别西卜』、『阿兹莫德伍斯』。共以上七人。曾有过展开活动之后没多久,遂从还不甚安定的『对策室』盗取内部文件的前科,是从当初便被视为相当危险的集团。」
「……接着在八月底,『对策室』终于委托我们『断片同盟』排除该组织,然后『断片同盟』的一员……也就是妳,被派遣到关西去了。」
「正是如此。」
浅黄引以为傲似地挺起了胸膛。
「于是七人之首的『路西法』消失,之后『炼狱』停止了活动。」
「组织就此坏灭了。嗯嗯。」
浅黄鼓起圆圆的腮帮子,像是在确认似地用力点点头。
「尽管如此,『悖尔菲高尔』却独自一人沿用过去同伙之间称呼的名字,在十叶市四处游荡……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呼呼。」
少年翘起了嘴角。
「别想太多,这问题慢慢就会知道了。」
「你少装模作样,快点把事情解决啦!」
「我不是说过了?在过年以前我会先耐住性子等着。等过年后就有得瞧啰。」
「有得瞧?」
「嗯。如果不稍微恶整他一下,我内心就会觉得不爽啊。」
「哦。闻得到森林的味道耶。喂~」
载着第二批人的车子抵达了别墅前。车门打开的声音和走出车外的鸟羽的声音一同传到了屋内。
「喔。他们来了。」
透从沙发站起身,打开了别墅入口的门。
「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一年级时的夏令营呢。」
鸟羽一面从行李箱拿出自己的背包,一面述说自己的感想。
「哦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教人怀念。」
接着下车的羽幌对鸟羽的感想表示同意。
「那个时候,傍晚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实在超惨的说!」
「啊——对对对,就是说啊。喂透,那个时候……」
「你找错对象啰。」
透把门完全敞开的同时,朝着跟自己讲话的羽幌摇头。
「我那个时候还没转来十叶高中呢。」
「喔……是吗。不好意思。」
羽幌放低了声音。
「没关系啦,别介意。」
透暧昧地跟羽幌摇了摇手。对,自己是在二年级的春天才转来十叶高中的。如果人家拿一年级的旧事来跟自己聊,根本就接不上话。
「……」
从助手席下车的美空泛着不可思议似的目光。
「……夏令营?」
「就是——」
透用扣环固定住敞开的门,面向歪着脑袋的美空。
「一种感觉像这里的地方。」
这女孩和由宇别说去年的回忆了,连国小国中时期的也没有。
「充满树木、泥土与水的味道。这就是夏令营的味道。」
「……我明白了。」
美空静静地点点头,然后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嗅着味道。
「……夏令营……」
这倒也不是啥悲剧到有必要值得一提的事。透心想。
之前没参加过那就算了,只要往后每天都有新体验就好。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二年级的春假还有修学旅行喔。」
鸟羽刻意发出了开朗的声音。
「虽然还没决定会去哪啦,不过这次透和美空可别缺席唷!」
「那是一定要的啦。」
透朝鸟羽用力点头。
「唔。竟然已经到了喔!」
有声音从车子的前方、驾驶席传了出来。
「早知道就开慢一点。」
「你有啥不满吗?老哥。」
「慢慢开就可以再多秀一点我的驾驶技术给女高中生欣赏了。」
「老早就看腻了你放心吧。」
七尾兄妹两人七嘴八舌地走下车。第二批的成员总共以上五人。
至于本社的部长……不对,该叫兵藤学长了,他则没有到场。
「毕竟离联合招生只剩一个多月了,那也没办法……好。」
鸟羽扛起背包露出一脸很懂的表情说道。
「很好。首先,大家一起寄鼓励的E·mail给部长……不对,是寄给兵藤学长吧。」
现任的部长是鸟羽。在先前的议会中,兵藤学长退下了部长的职务,现在是单纯的社员。
「喔。你偶尔也会提出不错的建议嘛。」
七尾也背着自己的行李表示赞成。
「……」
蓝色的眼睛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地瞅着透。
「……E·mail?。」
「小美,妳不会没用过E·mail吧?」
「……没用过……」
美空穿过别墅的入口大门的同时瞥开了视线。
「这里的E·mail指的是用手机发出的信件。」
由宇一面爬下露台的楼梯,一面从上头洋洋得意地解说。
「这我从以前就知道了,之前爱华有告诉过我。」
「……信件?」
看来她还没有充分理解的样子。
「美空同学,就是帮学长加油打气的信件啦。」
灯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道。
「……信件……要装到信封里面吗?」
「不是,虽说是信件啦,手机的信件并不是写在信纸上……啊,美空同学,妳有手机吧?就是使用手机。」
「……」
大家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所有人各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也可以寄给他吗?我知道他的邮件账号。」
七尾游也一边操作一边嘀咕。
「有什么不可以呢?就算是朽木好歹也能装饰一下山上的风景啊(比喻聊胜于无)」。
「何必那么大声地说自己的亲生哥哥是朽木?」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七支手机的操作声在安静的客厅响荡。
「……」
七个人。
没听见由宇和美空的手机操作声。
「唔……」
「……」
由宇和美空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那个……由宇和美空同学。」
透一边操作自己的手机一边转头面对她们俩。
「妳们……知道操作方法吗?」
「我知道啊。」
由宇立刻点头响应。
「拿到手机那天、我看过、说明书了……」
美空同样看着手机画面表示肯定。
「……」
但是,两个人的手指却都定住不动。无法开始动手打信件。
「啊。」
灯璃从自己的手机上头别开视线,朝美空望去。
「妳们不用想得太困难啦。」
听到灯璃这番话,透这才被点醒。
对了。这两人从没写过『以人为对象的信件』。
「所谓的信啊……」
灯璃注视着两人恳切地说。
「只要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原封不动地写上去就可以了。」
「心里想的话?」
「……?」
「对。就是心里想着对方,然后把想传达给对方的话原封不动地写出来,这就是书信。」
「……」
「『为了将来着想,好好努力做合理的自我投资吧』,这样可以吗?」
由宇像是小学生一样举起手发问。
「我觉得那样OK呀。」
「我明白了。」
由宇的手指开始在手机上舞动。
「……我明白了。」
美空也缓缓动起手指。
「由宇妳打字打好慢喔。真想不到。」
「我现在才要开始练习!」
客厅里的手机操作声变成九个了。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九道手机的按键声在静悄悄的客厅回响。
「部长……不对,兵藤学长他名字叫什么啊?」
「兵藤和树。」
羽幌回答了鸟羽看着手机所发出的疑问。
「啥,叫做和树喔。听你这么一讲,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七尾坐在沙发上用右手操作手机的同时左手拄着脸颊。
「因为老是叫他部长,所以一时之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说……对不对,鸟羽部长。」
「老实讲,人家叫我鸟羽部长的话一时之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我想也是。唉,唉。三年级学生要决定出路吗……」
七尾放开拄着脸颊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树学长好像通过推荐甄试了呢。」
「听说是吧。不过第一志愿现在才要开始拚呢。」
兵藤学长的第一志愿是神乐大学。是一所位在十叶市的国立大学,骑自行车就足以通学的距离。
「考得上吗~」
「天晓得。」
透回了个漫不经心的答案。
「小冰每次都回得很敷衍。」
「哪有,就算妳这么说我也……」
大学考试这档事自己还不是很懂。现在才……二年级而已。
「你有专心在听我说的话吗?」
「我有在听啦。」
「你有好好在注意我吗?」
「我有……在注意啊。嗯。」
「说谎不打草稿……唉~唉。」
七尾停止意味不明的针对性言词,发出一声长叹。
「再三个月兵藤学长就要当大学生,而我们则升上三年级……好,这样就完成了。」
率先打完E·mail,七尾一股脑儿地倒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然后就以仰卧的姿势抬头看着上方喃喃地说道:
「唉——小冰。」
「干嘛?」
E·mail完成。传送。透合上手机,瞅了七尾一眼。
「明年的这个时候啊——」
七尾持续仰望着天花板,头也不回地念念有词。
「不知道……来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呢?」
「我怎知道哩……」
总觉得今天的七尾尽是抛了一堆很难回答的问题过来。
「反正一定有在忙什么事的啊。」
「不要回那种似是而非的屁话啦!」
「怎么了花梨,妳有什么烦恼吗?」
「要你管。跟你讲过别叫老娘花梨了,死老哥。」
「因为我平时人都在东京,家里的事比较生疏。」
「不用你做无谓的操心。你这家伙还是快点取得教职吧。」
「……唉,我也想啊。」
「好。打完了。」
彷佛要打断七尾兄妹的对话似地,鸟羽把手机抛放到桌子上。
接着他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透。
「喂,透。车上还有东西,来帮我卸下。」
「咦?还有吗?」
大家都已经把个人的行李搬到客厅来了才对。
「那当然,车上可装满了负责炒热往后的预定的道具呢。」
「往后的预定?」
「首先就是晚上试胆大会的用品。」
「要办试胆大会喔?」
「当然要办。」
鸟羽断言。
「等到太阳下山,所有人都要围着那台电视看恐怖电影的DVD,看完之后男女分组外出。两人一组,用抽签决定。」
「试胆大会?」
由宇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兴致高昂地抬起了脸来。
「喔,简单比喻的话。」
透向由宇解说。
「就是鬼屋啦。」
「……」
由宇的脸僵硬住了。
「很可怕的喔!」
「才、才不可怕!」
由宇把视线放回手机上好回避视线。
「那才不可怕哩。那种幼稚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怕。」
一连说了三次。
「这样啊,妳不怕吗……嗯……」
透深深地点点头。
「唔呣。根、根本没啥好可怕的啊。」
「是吗……」
「你那眼神是怎样,我说不可怕就不可怕啦!」
……还真叫人期待哪……
「喂透,你的眼神感觉有些吓人耶。喂。」
鸟羽像是乱了阵脚似地吐了个槽。
「你想太多了。」
「是、是吗……除了刚刚说的,还有夜晚办宴会用的保温箱。
另外就是早上泡岩盘浴用的浴袍全员份。完美无缺。」
「那到底什么时候读书啊?」
「就中场休息的时候读。」
照这样看来……绝对不会读的……
「保温箱有两个,是我家的老爸支持我们的。」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不客气。其中一个装有果汁。」
「是喔。」
「另外一个嘛,装的是碳酸酒精饮料,可是酒喔!」
「酒?」
「那是给游也大哥喝的。因为游也大哥已经二十岁了,喝酒也没有关系的啦!」
「啊啊,也是啦。」
「我们还未成年,只能喝果汁了。就算不小心搞错也别喝起酒来喔。」
「……呃?」
「罐子的设计都一模一样就是了。绝对不要搞错。我们是未成年。」
「不要一提再提好吗。」
「酒的罐子上有清楚写着『酒』字。绝对别搞错喔。」
「就教你不要一提再提了啦。」
「很好。看来都懂了吧。」
在这个时期的放学时间,十叶高中三年级的教室会开放做为自修室。
即便是礼拜六,前来自修的人数依然相当地多,整个教室大概坐满了三分之一左右。
当中的一人、兵藤和树拿着自己的手机离开座位,朝窗边走去。
「怎么了?」
「呵呵……」
兵藤一面打开手机一面随口响应隔壁的同班同学。
「社团朋友传给我E·mail。」
画面上头列着九封E·mail九封不同的文章。
「是这样啊。」
兵藤点点头——接着游移手指打算回信:
就在这时,忽然意识到窗外的景色。
在冬至即将到来的十二月,操场上夜幕早已开始低垂。窗外可见叶子落得精光的银杏树和接近点灯时间的灯火。
有一名男子就站在其下方。
他戴着半截式的面具,身穿长袍,别着金色的胸针。
一身有如奇装异服打扮的男子独自伫立在冬天的黑暗之中。
「……」
「外头怎么了吗?」
「没事。」
兵藤一面随口敷衍隔壁的朋友一面回E·mail,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走回位置的路上,兵藤和树心想。
那个人……那个自己一人孤独伫立的男子可有关系亲密的人吗?
可曾有过和谁交谈,或交流信件的记忆吗?
「喂。」
透开口唤住了近在身旁的由宇。
「干嘛。」
由宇立即答腔。
她用双手紧紧揪住透的右胳臂,语气十分坚决。
「害怕的话弃权也无所谓啦。」
「有什么好怕的。」
由宇将眼尾感觉有点上翘的眼睛挑得更高,心情愈说愈是激动。
「基本上,这种玩意儿根本就是幼稚极了。幽灵和怪物都是人空想出来的。」
在俱乐部小屋的餐厅解决了晚餐后,时间也过了晚上八点。尽管这个时间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不过在山上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山上甚至不见路灯、民宅和自动贩卖机的踪影,只要稍稍远离别墅的话,除了黑暗以外其它什么都没有。
试胆大会终于开始举行。自己的同伴则是由宇。两人在第一次抽签冷不防就抽中①号,当上等都不用等的第一组。
成片的树林静静地伫立在森林健行步道的两侧、如同原始漆黑色的黑暗之中。
「若假设生物的意识会残留在空间或者器具上,那么其肉体构造在基本之处便产生矛盾。也就是说所有那一类疑似神怪现象的事物——」
在这悄然无声的黑暗中,由宇从刚刚就一直哇啦啦地碎念个不停。
「在传说和谣传里所可以窥见的疑似神怪现象的事物,其实就是死者的幻影被假想投影到活人脑里,其结果造成的挟带着现实感的幻觉,有时不但是随着生活样式和宗教甚至是随着社会的必要性而共同幻想产生出来的——」
由宇一边喋喋不休讲个没完没了,一边一步接着一步在黑漆漆的健行步道——保养得很好,但是相当狭窄的小路——前进。愈是往前走,她揪住透右臂的两只手就愈是用力。
「刚刚的恐怖电影是将立足于上述理论的文化、提升到娱乐境界的影像作品,到头来也只是虚构的而已。如果说那部电影是企图以假想体验带来的事前情报诱导我对现状引发错误认识的话,那么这个尝试可以说是失败的——」
她直盯着眼前手电筒所照射出来的些微光芒,眼睛眨也不眨。
「换句话说人类的恐惧常常都是过剩的情报处理的残余所激发的『可能会有这种事也说不定』的这种自我意识的反映——」
「我说啊……」
透将拿在左手上的手电筒对准脚边喃喃说道。
「这趟路程又没啥大不了的。」
这趟路程是离开别墅走健行步道,行经网球场的旁边前往前面的教会。就只有这样而已。徒步来回用不到二十分钟。是一条极其安全的路线。
「不要怕成那样。」
「谁跟你趴了!」
啊啊甚至连讲话都吃螺丝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这种体验她也是第一次吧。这么说来的话……
「你的眼神是怎样,我不需要你用那种怜悯的视线看我!」
就试胆的忍耐力而言,她大概跟幼儿园的小孩是属于同等级的吧……
不对。偏偏她脑筋灵活、连带想象力也丰富,所以更会胡思乱想。
「看来事前的那部恐怖电影果然还是玩得太过火了……」
在试胆大会举办前大家在客厅看了一部电影。就连高中生的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怕。
「别说得好像在反省一样!」
「刚才的电影……」
「一点都不可怕!」
「是吗……」
至于电影的内容嘛……没错。就是有怪物从刚好类似现在这样的夜间森林……从黑暗中跳出来……
「对,就是从刚好类似这种感觉的黑暗森林……」
透低声嘟嚷。
「喂、喂。透,你……」
「好比说——妳看,那个黑色的树影……之类的……」
「喂,透,透!你在说啥蠢话!走啦!我们快点走啦!」
「啊……」
透在原地定住了。
「刚刚……那边好像……」
他指着一颗树木。
「啊就教你不要停住不动了,快点走啦,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活动!」
由宇用双手使劲拉扯透的右手臂。
但透就是不肯移动自己的脚步。
「刚刚……好像动了……」
透试着靠近树木一小步。
「呜喂够了!透不要靠近,喂,透,很危险耶,不要靠近啦!」
「用手电筒稍微照一下看看好了——」
「喂不要乱搞啦住、住手!啊!」
「看看好了——」
「不要照我拜托你不要照不要照啦啊、啊、等一下啊啊!」
「看——」
「——!」
……
「出现了——!」
诀窍就在于停个一拍。
「呀——!」
「啊,我看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
惊觉只是看错,由宇小声地轻咳。
「嗯哼,刚刚那个反应只是出自防备未知生物来袭的反射性身体防卫本能——」
由宇装出一脸没事的表情掉头转向一旁,右手放开透的胳臂,像是若无其事般咳嗽。
但是依旧紧抓着透不放的左手则明显地笼罩着一股力量。
「所、所以说刚刚的叫声是……也就是说我、我——」
她开始愈走愈快。
「呜。」
透又定在原地不动了。
「……又、又怎样了?」
抓着手不放的由宇也只能跟着停下脚步。貌似不安地抬头瞅着透看。
「咕……」
透在由宇的注视下,试着把脸皱成一团。
「喂、喂,透你……」
「咕……黑暗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
然后试着按住胸口。
「喂、喂,透你在说啥……」
「我体内的那家伙……要觉醒了……」
「你、你在说啥啊?透。喂。」
「呜……惨了。黑暗要霸占我的身体了!」
「在说啥啊、喂!」
呜哇。瞧她眼睛瞪得那么大。呜哇呜哇。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男生的身体我要走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可以——!不可以——!」
这家伙真的好可爱呀。
「我要让黑暗笼罩世界!」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电筒Switch off!」
一片乌漆抹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骗妳的。」
「啪」的一声透打开手电筒。
「……」
眼泛泪光的由宇出现在手电筒的亮光中。
「……」
「骗妳的。」
「啥……」
由宇讶异地眨了眨睁大的双眼。
「对不起。」
「……反正、我又没……」
「吓到了吗?」
「……我才没有吓到。」
由宇哼的一声别开眼睛。
「打从一开始我就识破你的演技。」
她放开手,看着旁边迈步移动。
「我只是陪你玩无聊的游戏而已。好好感激我吧!」
「多谢。」
「哼。」
一穿过网球场旁边,教会便在眼前出现。那是一间人工搭建而成的小型圣堂,入口被锁了起来,镶在窗户上看起来有如彩色胶片般的花窗玻璃,在黑暗中绽放着光辉。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教会啊!」
由宇好似发飙似地大叫。这根本是在迁怒。
「结婚会场啊。」
禁止询问为何渡假圣地会有结婚会场这种问题。反正泡沫经济时代的思考模式就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感觉。透从口袋掏出标示有①的免洗筷,这就是到达终点的证明。蹲下来把筷子放在教会的入口。这么一来就OK了,接下来只要走回去就好。现在第二组也应该差不多要出发了吧。
站起身子的同时……脑海的一角忽然拾起了那个名词。
结婚会场……吗。
透抬头一看又小又感觉寒酸的教会的屋顶,一具年久失修的十字架映入了眼帘。
「……」
「结婚礼服。」
「呜啊!」
透被冷不防从旁边冒出来的名词给吓得忍不住拉开喉咙大叫。
「喂、喂。干嘛突然说这个?」
「嗯?」
身旁的少女依然以单手牢牢地揪住透的胳臂,抬头仰望着透。
「我也想穿结婚礼服。」
「哦……」
透无言以对。
少女握着透的手,毫不忸怩地抬头直视。
那个名词又从她的口中吐露而出。
「结婚礼服。」
「由、由宇妳……」
喂,这小女生到底在提什么。结婚礼服……这么突然是怎样?
啊,对了,电灯泡在脑里亮了起来。我知道了啦,就跟之前的歌德萝莉还有魔法少女之类的是一样意思。没错,单纯只是她在电视或书本上看过,然后单纯因为兴趣想穿穿看——
「那、那个……」
说到这个……呃。
现在这个状况是……和女生在夜晚单独相处……没有错吧。
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唐突提起那档事!
「我跟妳说,由宇。」
想都没想接下来要说什么,嘴巴便反射性地自己打开了。
「那个……」
既然都开口了,那就不得不讲点东西出来才行。
「那、那个……」
稍微冷静一点。稍微冷静一点啊,自己。就照平常那样打哈哈吧,对,就照平常的样子,用『实在拿妳这家伙没办法耶』的感觉自然地带过去。
「这里是结婚会场没错吧。」
由字目不转晴地凝望着透。
「听说是穿结婚礼服的场所。」
单纯只是跟平常一样,因为无知的缘故开始异想天开而已吗——还是说……
「吶,由宇。」
不由自主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不知怎的,带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韵味。
「怎么了?透。」
「那个我……」
毫不忸怩地直视而来的那道视线——不知怎的,带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光芒。
——站在暗夜之中、站在感觉宛如在玩办家家酒游戏般的小家子气圣堂前……
某个名词突然从白热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结婚。
结婚……将来我是否也会这么做呢?
好比说建立新的家庭之类的……是否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呢。
……和谁?
「由宇,那、那个我——」
「啊,找到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见爱华那像是要将静寂一扫而空的喊叫声,透有如被超渡的恶灵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
「我找到透学长和由宇了!灯璃学姊~!羽幌学长~!」
「啊!真的耶!吼唷,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啦!」
三人的身影随着手电筒的光线一同现身。分别是灯璃、爱华,以及羽幌。
「你……」
透发出了僵硬的声音。
「你们三个人在干嘛——」
「还敢问我们在干嘛勒!」
羽幌傻眼似地说道的同时把手电筒照向这里。
「你们两个未免也太慢了吧,都已经过十五分钟了。」
「啊……是喔。」
所以说这就表示……第二组试胆的赶上来了是吧。透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刚刚在干嘛?」
爱华眉头一皱。
「啊,爱华。这是——」
「都怪这男的太爱哭了,才会拖拖拉拉耗这么久。」
由宇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真是够了,竟然这点黑也会怕成这样,透也没啥了不起的嘛。」
「咦——?透学长怕黑喔——?」
「都高中二年级了还是一点样子也没有。这个男的太差了。」
「喂由宇,妳怎么可以乱讲!」
「哼。」
由宇不知为何像是在闹脾气似地别开眼睛,用力拉着透的手。
「快点回去了啦。回去喝鸟羽带来的果汁!」
「啊、啊啊。」
「真是的,回程的路上可不要哭出来喔!」
「喂,我说啊由宇,要是这样继续说谎的话——」
「……我、我才没说谎。」
「我举个例子——妳看……从那个黑黑的树影……」
「喂、喂,回去了啦。无聊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吧。吶。」
「阎魔大王……跑出来拔舌头了——」
「我、我不怕!反正我也没说谎,那种东西一点也不可怕!」
「……妳看,那棵树木刚刚动了——」
「又不恐怖!才不恐怖呢,透!不要停着不动啦!我们回去喝果汁吧。好嘛!果汁大家都有份,我们和爱华她们一起喝吧,好不好嘛!」
「吓啊——!」
「不要——!」
喀喳。
挂在二楼和室墙壁上的时钟题不时间为午夜一点。
「所~以~搜~啊~」
爱华还清醒着。
「就素正义啦!」
在深夜的别墅的和室里相当带劲。
「正义!Justice。」
她身穿代替睡衣用的运动夹克,把两脚伸进和室桌炉的其中一角,从刚刚开始一直活力十足地大吼大叫着。
「The Right Stuf f!」
爱华嚷着嚷着,顺势拿起放在桌上的罐装果汁(?)凑上嘴巴,一口气把罐子里的液体往胃里倒。
「咯。」
还打了个嗝。
「爱华学妹……那个……」
坐在桌炉对面的透隔着在桌上堆积如山的空罐子,战战兢兢地叫住爱华。
「妳稍微有点、喝醉了……」
「偶才没醉!」
爱华一脸红通通地高声宣言,毫无意义地高举拳头,精神奕奕地站了起来。
然后,她貌似不屑地由上往下俯视坐在桌炉左右两边、同样身穿运动夹克的由宇和美空,以高高在上般的语气开口说:
「喂!由宇!美空学姊!偶没有醉对呗!」
「妳在说啥啊。」
由宇以冰冷的视线抬头看爱华。
「受不了,爱华真的是小孩子耶!」
接着以稳定的动作将手上罐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跟我差真多。」
看来几个小时前还在又哭又叫的事情早已被她抛到记忆的远方了。
「喔喔、由宇。」
透面朝左边、由宇的方向。
「妳看这该怎么办啊……」
「唔呣。」
大脑可以快速忘记糗事的少女,凝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有必要让她安分下来哪。」
「你们两个在那边讲什么悄悄话——!」
爱华以夸张的动作一屁股坐下。她刚刚站起来是站好玩的吗?
「嗯?你们在密谈吗?混帐,密谈是不被允许的!」
「爱华这家伙真拿她没办法。」
由宇瞅着爱华的脸,痛切地叹了一口气。
「都高中生了还这么不成体统。」
「就是说啊,爱华。」
透凝重地点头赞成由宇所说的话。
「妳要再安静一点……」
「唔呣。透说得对,爱华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喵!」
透看了由宇的脸一眼。
「妳刚刚在语尾加了什么?」
「什么也没加啊。」
由宇用左手拄着脸,朝着爱华皱起了眉头。
「别小看我,至少我还懂得自律。」
「是、是吗?」
「我没有喝醉。」
「妳没骗我吧,嗯。」
「我没醉喵!」
「妳说喵了!由宇,妳刚刚说出喵这个字了!」
「我才没说。你不要就那种无聊的事来找碴!」
「是这样吗。」
「我就是没有说喵!」
「喂!」
「……」
美空从刚刚就一直趴在桌子上。
「……」
趴在桌上不肯抬起头来。
「美空学姊!」
爱华把矛头对准了美空。
「尼在干什摸!喂~!」
「……」
「尼没回答偶~!」
「……」
一整个无视。
美空趴在桌子上,一直「咯、咯」的不停小声地打嗝。
「一点毅力也没有!」
谈什么毅力啊妳。
「Justice就是毅力啊!」
「那个……大家都已经睡倒了,所以麻烦妳节制音量……」
除了现在这四个以外,其它人早已在楼下梦周公了。
早知道我也早点睡觉就没事了。透一边啜饮果汁,一边打从心底感到后悔。
「所以说……重点素……」
可能是不会回话的对象让她觉得很无聊的关系,爱华又把头转回来面对透。
「正义!」
我好想回家……
「Justice,各位明白吗!」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所以拜托妳再稍微降一点音量。」
「嗯?啊~!透学长你醉了是不是,哎呀呀!」
「那个、爱华学妹,拜托一下……」
「嗯呼——」
爱华又「咯」的一声打了个嗝。
接着,她隔着桌炉一溜烟地把身子探了过来。
「呃、呃呃,爱华学妹……」
「嗯~呜呼呼!」
啊啊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迷蒙的双眼和泛红的肌肤就在我的眼前——
「呼呼呼~」
啊啊实在太性感了。这女孩感觉好性感啊情况不妙。
「哎、哎唷,爱华学妹,已经一点了——」
「通宵玩乐好棒喔——!」
「明天大家要一起去洗岩盘浴。」
「岩盘——!」
「所以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快点睡觉吧。」
「你好色~!」
没办法用言语沟通……
「透学长色色的~!」
「学、学妹……」
「咯~」
拜、拜托别把气呼在我脸上,拜托别靠近我,有味道,我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
「呜呼呼!」
「学、学妹。」
她的身体跨过了桌子往这里——
「给我停——!」
——快要靠过来的那个瞬间,由宇从右方阻扰。
「妳这是在干嘛,爱华!」
「啊~!由宇妳妨碍到我了啦~!」
「妳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在桌炉旁边开始互相拍起对方的脸来了。
「唉,美空同学……」
干脆自己一个人来收拾残局也罢。透做了如此的打算,好歹叫了一下美空。
「啊——!透学长他——!」
被烂醉如泥的酒鬼发现了。
「………………………………」
美空动也不动。马尾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无力地下垂着。
「唉,美空同学,我看妳还是去睡觉吧。」
「他又伸出魔爪了——!」
爱华一边和由宇扭打成一团,一边倒在地上大叫道。
「呜咪——!透!」
因为她们是穿着T恤和运动夹克互相纠缠,所以两人现在的模样都相当凌乱。
「透!你想对美空做啥好事——!」
「他想把棒子塞进洞里——!」
爱华妳可以稍微踩一下煞车吗?在各方面上。
「都已经拥有我了还不满足——!透,你打算对第二个人伸出魔爪吗——!」
「妳说什么~!由宇,妳刚刚那番话我没办法装傻骗自己没听见~!」
「这小子已经对我的洞做了数不清的好事。」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由宇做出了爆炸性宣言!」
「我记得第一次是八月的时候吧,当时我只觉得痛而已。」
「呜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可是在最后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Nooooooooooooooooo!」
「从第二次、也就是从旅行前一天对左耳动手的时候开始,我渐渐爱上那个无法理解的感觉——」
「左耳。啊,原来如此。是掏耳朵吗,酱子啊——」
「如果不能反抗……听从命令的话……似乎……那个感觉就会浮现……」
「酱子啊,原来如此~耳朵的洞吗,我想也是啦。」
「在海边……被灯璃做了那种事情以后……我就知道了……我……喜欢……被那样……」
「啊,对对。我们也去过海边呢~嗯嗯。」
「所、所以……在那之后……我终于说出口了……呼、呼呼。」
「在那之后?嗯~妳是说盂盆节的时候吗?嗯嗯。」
「我主动表示……我、我会乖乖听话……乖乖听命令……呜呼呼。」
「那个时候晒黑的地方觉得好痒呢~」
「然……然后,明明是在学校、由宇我却被灯璃……做了……那种事……
变成那种模样……明明是在学校耶……却那样……呼呼,由宇我真是个坏小孩……」
「那个透学长,我们来谈谈好吗?」
「因为人家是坏小孩嘛……所以要乖乖听话……乖乖听话的话,感觉就会很舒服……呼呼……」
「请问这算什么?透学长请问这个按阶段一步一步来的教育是怎样?」
「昨天……直接就在学校……直接一整天……用道具……」
「由宇我们来促膝长谈一下吧,现在马上开始!」
「我……要求住手……那个……会发出声音……我都说了……可是……啊、啊哈……」
「透学长你该不会打从一开始早就计算好了,把由宇给推入火坑!」
有两个烂醉如泥的醉鬼好像在胡说八道。无视无视。
美空还是一样趴着动也不动。
「……我……」
她趴在桌上又打了个嗝。
「怎样?」
她是不是想说什么?透试着把耳朵贴近美空的脸。
「我……」
美空放低音量不知在喃喃碎念什么。
「嗯?怎么啦,?」
爱华注意这里有异,过来凑热闹。
「小美空,妳在说什么?嗯?」
「我……」
咯。在打了个小嗝之后,美空说话了。
「……没办法活下去……」
「啥?」
她又「咯」的一声打嗝了。
「我……没办法活下去……我……」
美空趴在桌上继续小声地碎碎念。
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
美空趴着身体发出微微的颤抖。
「我……在神代岛……」
她一边打嗝,一边用些微的音量挤出零星的字眼。
「……『碎片』……猫……」
断断续续的三个名词:神代岛·碎片·猫。
结合在一起显现的便是一个事实。
在神代岛出现过的『碎片』之猫。
想起来了。透俯视美空的头部。
那个时候,自己和由宇在海边所KO的那两只怪物猫。
「……其中一只……茶色毛的那只猫……」
然后我们把那两只猫丢在那里,离开了沙滩。
「我……」
接着,这个女孩……在那之后……
「……把牠杀了。」
美空边哭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我把牠杀了……」
她把脸埋在桌面上,小声讲话的同时不忘继续打嗝。
「我……没办法、活下去……」
这女孩……
「我……」
透看着美空趴在桌上颤抖的身体心想。
这女孩成了『人类』,开始得到『有人味的心』。
然后,也因为这个缘故——
她想起往事而感到痛苦吗?
「没有啦,那个是……」
透轻轻张开嘴巴,并且转动脑筋。
那个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总不能就那样把牠们弃置在那里不管。
就在透慎选用字、讲话支支吾吾的那个瞬间——
「我……想是」「妹关系的啦!」
爱华打断美空的话,大声地宣言:
「那是正义!」
「……」
「Justice!」
「……」
美空还是趴在桌上。
「妳是正义!」
「喂、喂,爱华……」
「正义的英雄就是因为会哭所以才算是个人啊,美空学姊!」
「……」
「任谁都能出一张嘴意见和批评……可是,能站上前线战斗的,只有妳啊!」
「喂、喂,爱华……」
「偶们在那之后就意思一下打电话给警察、随随便便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就像个散漫的软脚虾一样拍拍屁股走人了哩!就在这淑后,帅气十足的妳就出现了哏!是妳拯救了全民的生活!唷、英雄!」
「……可是……」
「抬起头来,美空学姊!」
「呜咪~」
「来,由宇妳来念个几句!当时像个散漫的软脚虾一样拍拍屁股回家去的由宇来!」
「妳说谁是散漫的软脚虾~唔~」
「嘿,妳就是散漫的软脚虾!」
「闭嘴,我要生气了——」
「散漫的软脚虾!」
爱华一面挥开由宇伸过来拍啊拍的手,一面瞅着美空瞧。
「……」
「不可以闷着自己一个人想东想西啦!」
「……我……」
「回答『喔——』偶会听妳说滴!」
「……喔——」
「声音太小了!」
「喔——……」
「再来一次!妳是人耶!正义的英雄说!」
「喔——」
「OK!」
美空拾起头注视前方。
「起来了——!美空起来了——!」
「由宇!给偶安静点!」
「明白!」
由宇像是在宣誓似地做出宣言,然后发出声响面朝上倒在地上,变得一动也不动。
「美空学姊,尼明白了吗?」
「……」
「回答我~!」
「明白……」
美空看着爱华。
「很好!」
一做出宣言……
爱华就有如能源用尽了似地,倒地不起。
喀喳。
时钟显示时间为午夜三点。
透叹了一口气。
「……收拾残局吗。」
他无力地望着桌炉旁的三名气力用尽的少女。
「对了。」
一早。
来到俱乐部小屋二楼的岩盘浴场,躺在透隔壁的游也开口聊了起来。
「昨天透小弟你后来几点才睡?」
「唉……」
透看着木造的天花板开始思考。
所谓的岩盘浴,就是在闷热的房间里设置岩石制的卧床,然后客人穿着浴袍躺在上头,一种概念为利用让自己流汗流到汗流浃背的方式来获得健康的浴场。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躺着洗的三温暖。这座高尔夫球场似乎在最近也引进了这套措施,一次限定两个人洗。浴场里有两张用低矮的压克力板隔开的岩床,床上则放有用竹藤编织而成的枕头、旁边另有计时五分钟的沙漏。
「……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吧。」
钉在天花板附近的时钟显示目前时间为早上九点。所以说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你在干嘛?拖到那么晚才睡。」
「唉,一言难尽啦。」
后来在忙着整理空罐子还有准备三个人的被单等等。
「原来如此。」
隔着压克力板,游也的响应和倒转沙漏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
「你似乎是管家婆个性的那种人哪。」
「看来好像是呢。」
不会特别想反驳这个说法,因为我想事实一定是如此吧。
「……平时都是你在照顾由宇的吧?」
「这个嘛……算是吧。」
透回答道。
只不过,现在『照顾』的需要也变得愈来愈少了。
……对,那家伙再过没多久就要十六岁了。
「你对她付出了相当程度的关心呢!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就我的观察,由宇最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呢!」
「是……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给人一种很孤僻的印象。」
「……是这样子吗?」
透在脑海中翻起日历。
记得游也大哥和由宇第一次见面是在八月初左右。
「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能这么用心照顾我老妹。」
「为什么要突然扯到七尾?」
这么说来……借着翻动日历的机会,顺便回想往事。
在那段时间,也听兵藤学长和灯璃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关心是一件好事啦,还有玩得开怀大笑的小孩是很幸福的啦等等。
「总之意思就是那段时间的你、和由宇一起『开始好好过每一天』的你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现在啦。」
「……是这样子吗?」
「大概吧。」
沙漏的沙子随着时钟秒针的移动窸窸窣窣地落下。
顿了约半瓶沙漏的时间,游也的声音再次于狭小的浴场响起。
「往后怎么打算?」
「咦?」
透无意识地反问。
「就是往后啊。」
游也重复说道。
这个人如果用正经的声音说话,音色还挺吸引人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
「……就算你这么问……」
透这回变成在支吾其词。
「……当然往后还是继续上高中呀,两人一起。」
「是吗?」
「是的。」
「那高中毕业之后呢?」
「咦?」
明明有清楚听到问题,却还是回以疑惑的声音。
「你们俩现在是……单独两个高中生住在一起,并且各自在高中上课。
……虽然很难算作是普通的环境,不过只要你们自己怀有坚定的理性和常识的话,应该没有特别的问题吧。反正也不是别人可以插嘴的事。
……问题是在更之后……对,在几年后呢?」
之所以会忍不住回以困惑的声音,原因在于自己答不出这个问题。
现在,自己和由宇正在就读高中。
然后……高中毕业之后要怎么办?
这问题该回答什么才好,一点头绪也没有。
因为就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想要怎么做。
「虽然你现在才高二、十六岁而已,但是……」
但是……没错。透在自己的内心补充游也未说完的话。
虽然现在十六岁……但是,再过三年多就二十岁了。
自己的生日是一月十四日。成人式则是二十岁生日前后。
……昨天晚上突如其来造访的那个时间的记忆在脑海复苏。
我在将来……也会……结婚吗。
由宇她……会怎么称呼我呢?
「不不不不。」
「怎么?」
「啊不,没事……」
刚刚那个只是举例。没错,那彻底只是一个例子罢了。
对……呃,不然这样好了。举第二个例子,假设对象是灯璃好了……
……呃,像是在煮饭的时候……会做什么样的打扮……
……
「透你还好吧,瞧你愣了很绝妙的一下。」
「绝妙的一下是怎样的一下啊?」
「就是彷佛是在妄想朋友穿裸体围裙一样的那么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
「没事。」
「是吗,不过请容我不厌其烦地再三强调,别看我老妹那样她可是很性感的。」
「……」
「在公共浴场把血液集中在同一个部位并不恰当。」
「为啥你老是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记得自己特别提过什么。」
沙漏的沙子跑完了。
「……透小弟。」
游也从床上挺起身子,不改态度继续说道:
「你有将来的梦想吗?」
「梦想?」
把妄想的残渣赶出脑袋的同时……
过去的往事又浮现了。
刚上高二的时候,我曾经被班导的山田老师问过完全一模一样的问题。
当时……别说回答了,就连这个问题的意义都不曾去思考过。
至于现在……不,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没什么变。变也没变。
将来想做什么,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我躺着没有爬起来,还是尽力张开嘴巴试着说出答案。
「就、就平凡无奇的上班族之类的吧……」
好个乏味的答案。
「世上不存在『平凡无奇的上班族』这种职业。」
游也毫不留情地否定了那个乏味的答案。
「这个世界的大人们从事着形形色色的职业……有在学校执教鞭的人、有制作泳装的人、有煎汉堡的人、有创作布偶的人,以及展示那些商品来贩卖的人、贩卖旅游票券的人、在港口管理船只的人、在书店或服饰店接订单的人。
这些照料过你的形形色色的职业全都是『上班族』。每个职业的工作内容、目标的事物、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都不一样。纵使『既普通又平凡』,每个职业都需要觉悟和决心。不打算做任何觉悟、也不去做任何选择,认为『普通就好』的这种想法……其实只是自己什么都还没决定而已。这在将来必然会造成后悔。」
「游也大哥。」
透情不自禁地叫住了爬起来往浴场出口方向走去的那个背影。
「……为什么你会想当老师?」
「唉,说来话长。」
大学二年级生、即将迎接成人式的青年打开出口的门的同时,头也不回地喃喃说道:
「若真要提一个,那就是听说了冰见诚老师的事吧。」
「咦?」
「你父亲的事我听朋友提过了,那就是理由。」
碰。
门关上了。
「……」
透重新躺了下来,默默盯着天花板。
「……高中三年级、吗……」
时间流逝……四季轮替……然后,现在已经十二月,马上就要告别二年级了。
二年级之后就是三年级了,和现在的兵藤学长一样。
兵藤学长现在正为了将来、为了大学升学准备中心考试。
高中三年级……十八岁。
我……接下来会怎么生活下去呢?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物呢?
「哦哦,这就是岩盘浴吗?」
从隔着一道墙的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硬是切进了消沉的思考。
「原来如此,在这里铺上毛巾躺好是吧?唔呣,跟事前情报说的一样!」
隔壁的房间……是女性用浴场。这个声音除了由宇不作第二人想。
「对对对这里,就是躺在这里唷由宇。」
还有灯璃。现在这个时间似乎是这两个人一起来洗。
「来,由宇在那里躺好,要穿着浴袍躺下来喔。」
「喂、喂,灯璃,妳那道口水是怎样?」
「是、是妳多心了啦这是心灵的汗水、心灵的。」
啊啊灯璃糟糕了……今天也很顺利地开始糟糕……
「好了快躺下,由宇毫无防备地躺下来吧。」
「唔、唔滔……喂、喂!妳怎么把毛巾放在这种地方,喂,我看不到前面了啦!」
「因为头会流汗啊所以毛巾要盖在这里说明书上面也有写吧。」
「是、是这样吗?唔唔,好像真的有写耶……喂、喂!」
「来吧固定毛巾将吸汗用的毛巾牢牢固定好,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喂、喂,干嘛用毛巾在手的地方打死结,喂!」
「说明书上不是有写吗?在这个沙漏跑完前不可以乱动。」
我想分隔男女房间的墙壁应该要再盖厚一点比较好。
「由宇乖乖别动唷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不可以动吗!」
啊啊好公式化的思考。
「对不可以动喔!虽然妳现在看不见可是妳仔细听,我已经把沙漏倒过来了所以有沙子流动的声音,等到这个声音停止了我就会帮妳松绑毛巾,所以由宇妳安心吧。」
「奇怪灯璃妳不用躺下来吗?喂呜哇这里是我的位置耶!」
「呜呼呼。沙子还有很多喔!」
「呜……喂、喂,住手!就跟妳说这里是我躺的地方——啊!」
「……」
「啊、等一下!别把手伸进去……啊、啊啊!不要抓那种地方!不要!」
「……」
「啊、啊啊……喂!快停、别闹了!妳的手!」
「——由宇~」
「干、干嘛。喂,灯璃住手,手指不要动来动去!喂!」
「——我讲个有趣的故事给妳听吧?」
不好了!灯璃踩下油门了!
「什、什么?妳要说啥?」
「听清楚啰,就是——这种故事。」
灯璃在重点部分放低音量窃窃私语,在隔壁房间就只有那部分是听不见的。
「然后由宇就——然后又——最后变成那样的故事。」
「这、这哪门子的故事!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生!」
「妳不想听吗?」
「人、人家才不、才不……想听呢。」
「啊,由宇,妳身体变得好烫。」
……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烫、烫又怎样,在洗岩盘浴啊这样很正常!」
「也是啦……很正常的、对吧?」
「不、不是妳想的那样!我没有抱着那种期待!我没有!」
「我没有那样讲呀。」
「呜,啊……」
「……那么,我讲给妳听啰。首先……」
「啊……啊。啊、啊啊……」
「透他来到这里——」
为啥会提到我的名字?
「果、果然还是不行,不可以。那种东西别讲了,教妳别说了……」
「由宇自己一个人单独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喔。就在这时……」
「我、我不想听我不想听——的故事我一点都不想听!」
「就在这时,透打开那扇门——走了进来。」
「住、住口,不要讲那种故事了、好吗?因为我现在被毛巾盖住看不到前面。」
「然后他对——由宇的——做——」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啊怎么这样!」
「然后——」
「够了,不要再讲了——别一边摸我的身体一边讲那种东西!」
「这根手指就是透的——紧接着……」
「好了啦!喂!闭嘴!我看不见妳还在我耳边窃窃私语的话,我会……」
「紧接着——然后——」
「我、我会——开始想象的,我会没办法停止想象的所以别说了了了了了——」
「——毫不留情地——像这样——」
「啊、不、不要……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沙漏还有很多沙子没跑完呢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啊、啊啊。啊呜!」
「然后接下来把这个——」
「啊、啊呜、呜呜呜呜!」
「——接着那根手指像这样——」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别那样……别做那种事透!不要要要要要要!」
为啥有时候我的名字会冒出来啊?
「然后——」
「啊……咿、呜、呜喵呜呜呜呜呜呜咪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
「手指在这时突然停下来——」
「啥!」
「——在由宇主动开口要求——这样之前……」
「哈、哈啊、哈啊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在自己开口要求之前——」
「不、不……不要、不要这样、透,饶了我……」
「被透……用冷漠的视线睥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令人头痛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冶……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冶冶……」
「来,我帮由宇把手放在这里——」
「啊、啊啊,为、为什么、怎么这样……」
「接下来妳被吩咐说——手就放在那里不要动。」
「不、不要,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被人用那种眼神注视的话我会……!」
「接着被命令用自己的手来——」
「停、停……不要做……这种事……这种事……我……」
「然后由宇就——」
「啊、啊啊、够了不要说了、住口,由宇不会做那种事的!讨厌——」
「接下来由宇——做——」
「不可以……不可以,别说……由宇……呜……已经……」
「然后——」
「啊……啊、啊……停、停……呜!」
「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宇。」
「哈、啊啊……透、怎么那么、啊——」
「……沙漏的沙子漏光了唷。」
「啊、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喵呜!」
「我在帮妳解开手上的死结啰。」
「呼、呼喵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咪呜呜呜呜。呜呜呜。」
「妳扭动得那么激烈很危险喔。」
「我……」
透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去上一下厕所。」
结果,这趟集宿大家根本都不知用功为何物。
第四章 新年,抑或者决战
「咚……嗡……」低沉的钟声从电视响彻客厅。
在钟声悄悄留下余韵的同时,电视画面的右上角显示出『00:00』的白色文字。
一年随着除夕夜的钟响过去了。
「今年是长谷寺吗……」
透坐在地板上,两脚伸进桌炉里喃喃说道。
视线盯着电视不放、伸手去拿桌上的橘子,看也不看自己的手边就开始剥皮。
参拜的队伍随着「咚……嗡……」响起又消失的钟声静静地开始移动。
电视上播映的是国营电视台在岁末年初放送的跨年节目。
去年虽然没办法观看,不过今年总算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地欣赏。
「喂,透。」
坐在正对面同样把脚伸进桌炉的由宇站了起来。
「这节目无聊死了。我可以转台吗?」
说完,由宇把手伸向桌上的遥控器。
「不准!」
透把遥控器挪到自己这边。
「咚……嗡……」的钟声再次响彻客厅。
「不可以转台。」
「为什么!」
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到画面里、人声鼎沸地缓缓移动的排队群众身上。
彷佛结冻成清澈冰块般的石梯,无声地将照明的光线给反射回去。
「有够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想看其它节目!」
「一年之初就是要看这个啦!」
「不懂你的道理在哪,更热闹一点的节目比较好看。」
都几岁了还在争电视。
「更何况——」
由宇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指着电视画面。
「我根本看不懂这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排队的群众几乎都是携家带眷不然就是夫妻档,大家都和家人一起来参加新年的仪式。
「明明天气这么冷,干嘛在这种地方大排长龙。」
「有名的寺庙人一定会很多的啊。」
「这是什么处罚游戏吗?」
「不要乱讲话。这是在新年参拜啦、新年参拜。」
「宗教活动吗?」
「对啦。」
「类似伊斯兰教的麦加朝圣吗?」
「倒也不是那么盛大的仪式。」
「咚……嗡……」的钟声又再次敲响。
「现在是新年啊。」
「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间,遥控器已经跑到嘴里嘀咕不停的由宇的手上了。
「教妳不要转台啦!」
哔。结果还是转台了。
在颜色耀眼夺目、布景装饰繁复的鲜艳舞台上,身穿和服的艺人在『新春特别节目』的看板前,表演着一些气氛热闹的才艺。『哇喔,五灯耶五灯出现了呢!位在摄影棚的黄绿先生您怎么看呢?』主持人语气激动地如此嚷嚷道。
「唔。」
由宇拿着遥控器发出了沉吟。
哔的一声又转台了。
画面上特写的是上头写着『新年快乐——!』的巨大风筝。『哦哦似乎有问题发生了,新春才刚到来便马上碰到问题车子动不了了,这下该怎么办呢?』一个面熟的艺人正在大叫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得好像自己是忧国之士一样。
「就跟妳说现在是新年嘛!」
透把遥控器抢回来,开口说道。
「什么是新年?」
「就是一年之初啊。」
哔。透把节目转回国营电视台。画面的颜色又回到白、黑、灰三色。右上角的时钟已经变成『00:10』了。新年已经过了十分钟。
「有啥好可喜可贺的。」
「因为一年开始了,所以可喜可贺啊。」
「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由宇把双手塞进桌炉的棉被里,鼓起腮帮子。
「祭典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平时的晚上到底差在哪?」
「嗯~……」
透低声沉吟了一下、开口回答。
「我想应该没差吧。」
说完,透从桌炉抽出双脚站了起来。
「怎么?」
接着透走去捡起丢在房间角落的羽绒外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电视一边套上袖子。现在时间是『00:12』,节目也快结束了。
穿好羽绒外套后,透跟由宇说道:
「我们也去新年参拜吧!」
「啥——!」
由宇大叫。
「你说什么!」
由宇用双手抓着桌炉的桌子不放,放在里面的脚也使上了力气。
「走,去新年参拜了。」
透一边跟赖在桌炉旁的由宇说,一边移动到房间角落的插座。
发出「叩」的一声,拔掉了桌炉的电源线。
「哇——!」
「新年参拜。」
「好、好冷。」
由宇两脚放在桌炉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指着窗外。
在冰冷的玻璃外头、彷佛被琢磨得一片光滑的黑暗中,院子里的树木正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外面很冷耶!」
的确,看起来是很冷没错。
「妳也穿上大衣出门吧。」
「为啥我一定会去变成前提了!」
「少啰哩啰唆。」
透在房间移动,来到先前自己所坐的场所、由宇的正对面,抓着桌炉的棉被。
「走了走了——」
然后一举将棉被高高掀起。
「呀——!」
「看,很冷喔~」
接着透甩动棉被、将外头的冷空气扇进桌炉里。
「别闹了啦——!」
「看,很冷喔!」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不要闹了——!」
「再不出来会冷死妳喔~」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好了啦!冷死了!」
「去新年参拜啰!」
运动广场旁已经完成收割的田地上的积水,已结成了一层薄冰。
在天空纷飞落下的雪花,开始在冰上、收割后枯萎的稻子上堆起薄薄的积雪。
「呣……」
由宇呼出了一口气。
她身穿蓬松的大衣、围着围巾并且戴上手套,装备万无一失。
「好冷喔……」
隔着围巾,她呼出一缕白色的气。
被气吹飞的雪花在柏油路上缓缓溶化,化成水状扩散开来。
「冬天真的到了呢。」
「嗯。」
透在由宇的身旁点点头。
冬天到了,现在正在放寒假。集宿后的期末考也已经结束,暂时放假一段期间。
「对了,我都忘记问妳。」
在夜晚的黑暗中漫步的同时,透向由宇搭话。
「期末考考得如何?」
「全年级第五名。」
由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唷……」
情不自禁地感到钦佩,真有两把刷子。
「四个月的时间进步了这么多呢。」
透一边说一边翻出记忆。
四个月前……夏末的插班入学考试还是靠抱了八天的佛脚才勉强过关的。记得当时是考国文、数学,还有英文,那次真的是火烧屁股。
透从口中呼出白色气息的同时默默心想。那场考试已经考完四个月了。
在这四个月期间……二年级的第二学期也曾发生了许多事情,生活过得多采多姿……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那你期末考的结果呢?」
「我嘛……」
透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这算差强人意啦。」
在第一学期的时候,自己不管期中或是期末都考得一塌糊涂。因为一年级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在读书,成绩会满江红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不过到第二学期时,成绩就扶摇直上了。大致上就是维持在和灯璃互争高下、差一点点大概就能赶上七尾……的这种程度。话虽如此,想要挤进全年级前十名还是天方夜谭。
「二年级的全年级榜首好像是美空吧。」
「唔。美空的名次比我还高吗?」
「她喔……想赢她是不可能的啦。」
美空可是每科平均九十八分的那种等级。
「不要把不可能赢这种话随便挂在嘴边,机会还多得是。」
「不好意思。」
「就连爱华的成绩都有进步了。」
「真的假的?是喔?」
爱华在由宇要插班入学时,好心担任家庭教师。那个时候爱华的成绩应该是差到得勤跑补习班才对。
「在那之后,她似乎醒悟到了读书的意义的样子。」
「是吗。」
「到现在她才察觉到『只要好好读书,成绩就会进步』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
「那……恭禧她啰。嗯。」
「就算她醒悟了,一样没能考赢我。」
由宇从围巾露出嘴巴,装出调皮的模样哼了一声。
「太大意小心被人爬到头上喔。」
「我不会大意的。」
「是吗。」
黑暗中唯有平稳的脚步声,以及彼此交谈的声音。
各种颜色的灯光从各户民宅的窗帘和百叶窗流泄而出,夜晚的街道感觉上弥漫着与平时不同的氛围。
「……冬天感觉不赖嘛。」
在纷飞的细雪中,由宇喃喃说道。
「妳之前在春天夏天秋天也都这么讲。」
「有吗?」
由宇装傻似地抬头看透的脸。
「冬天也很棒。」
「……就是说啊。」
在这悄然无声的镇上,白花花的细雪在路灯的照耀之下闪亮亮地发出了光芒。
「唔?那里有人耶。」
由宇指着岩礼神社的入口、祭典时架设帐篷的地点大叫。
透睁大眼睛仔细瞧那个地方。三个眼熟的人影正站在那儿。
「啊!由宇!透!」
其中的一人、站在中间的灯璃注意到了透和由宇。
「透学长!」
第二个人影、位在右侧的爱华跑了过来。
「哦~你们俩也来跨年参拜呀。」
最后一人七尾把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呼出白色的气。
「搞啥。」
由宇有些不满似地噘起了嘴巴嘀咕。
「妳们三个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喔?不行吗?打扰到你们独处的时间啰?」
「吵死了。」
「我们三个可是从去年就来了耶。」
「从去年!」
爱华的话令由宇目瞪口呆。
「就是过年前就先来的意思啦。」
透从旁补充说明。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是最先到这个神社的人喔。」
七尾「嘿嘿」地露出得意的微笑。
「由宇,妳是看完红白才过来的吗?」
灯璃对由宇搭话说道。
「红白是啥啦?」
由宇有点不爽地答腔。
「就是红白歌唱大赛呀。」
「?」
瞧她好像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样子。
「就是跨年节目之前播的那个唱歌节目嘛。」
「啊啊,原来那叫做红白吗?我还以为妳在说馒头。」(译注:日本有逢喜事时送红白两色馒头的习俗。)
经她这么一提,确实红白这个说词也会让人联想到馒头呢。透心想。
在除夕的话题提到『红白』两个字的话,一般人会联想到红白歌唱大赛。这家伙尚未具备这种日常的基本、这块土地的生活基本。
「今年是哪一边赢啊?」
「呃,我印象中是……」
透歪起脑袋思考爱华的问题。
明明有看到最后,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结果……呃……记得是……
「今年是白组赢啦。」
「啥~今年是白组赢喔?——唉,坦白说哪边赢我都没差就是了。
……我在小时候啊,常常都在想等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熬夜把红白看完,可是等到实际长大看完之后,反而觉得这好无聊喔。」
「啊,确实可以这么说。」
「现在这个年代男VS女这种比赛形式已经落伍了啦。」
「在小学的那一段时间,过完年上学时还会和班上的男生吵架哩。男生还会过来跟我们女生呛说什么『今年是白组胜利所以今年是男生称霸的一年』啦之类的。」
「啊啊,我也有呛过。」
透点头附和。小学的光景不论哪里都是大同小异。
「为什么小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都会有对抗意识呢?」
「谁知道哩。」
「……」
在打开话匣子聊天的七尾与灯璃的跟前,由宇依然沉着一张脸。
「说到小学,今年又有才十三岁的童星出场了呢。」
「啊。对啊~在差不多九点的时候!」
爱华朝着七尾用力点头。
「红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请那种小童星出场的啊?」
「我国中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都会觉得『啊~这家伙明明跟我同年而已却好拚喔』这样。」
「可是,像演歌的歌手之类的不是都奋斗个好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出场的吗?那么小的小孩跟自己同席而坐,他们会怎么想啊?」
「那方面的事就只有天知道啰,实在很莫名其妙。」
「……唔!」
由宇在聊开的两人的旁边低声碎碎念。
「喂,由宇,别鼓着一张脸,很难看。」
「透!」
由宇圆圆地鼓着腮帮子用力拉扯透的衣襬。
「干嘛。」
「说明给我听!」
就算妳叫我说明我也……
像这种话题,如果没有长久累积下来的记忆那也无可奈何。红白歌唱大赛、十来岁的小童星、演歌歌手、小学时代的男女生之间的回忆,根本没办法在此时此地一一说明。就算说明好了,这些也不是马上就能当场理解的东西。
没错……透一面看着由宇那双气呼呼的眼睛,一面心想。
这家伙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也没有『小学时代的记忆』。
这个国家、这块土地上大部分的人所拥有的普遍性记忆,在这家伙身上是找不到的。
「呃……该怎么说哩。」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家伙是最近才来的外界存在。
就连我自己也是……透开始回想。就连我自己也是一介『转学生』,没有和大家相处的一年级回忆。好比说夏令营的回忆。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呃……总之,红白歌唱大赛是日本除夕的——」
「除夕?」
「所谓的除夕,就是大年初一的前一天——」
「呣——!」
由宇的表情显得愈来愈不快,她放开拉住透的衣襬的手,将脸转向一旁。
接着,她直接掉头朝神社外面、林子的方向走去。
「啊,由宇——」
灯璃唤住了那个背影。
「妳要去哪?」
「关妳屁事。」
「喂,会迷路的——!」
黑暗中,林子里。
『悖尔菲高尔』今天依然藏身在黑暗里。
独自一人伫立在神社四周的黑暗林子之中。
「……」
『悖尔菲高尔』发现了。
有一个独自朝着林子、朝着这里跑过来的红发少女。
『悖尔菲高尔』很清楚。
那名少女是『宝石附身者』。
『悖尔菲高尔』展开行动了。
独自一人跑过来的红发少女。
『悖尔菲高尔』就照过去的模式……现身在少女的面前。
「谁。」
红发的少女停下脚步喊出了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啊?」
如出一辙的反应,这是猜忌对方真实身分时所露出的诧异反应。
『悖尔菲高尔』一如过去的模式,锁定这个瞬间开始说话。
一开始不由分说地先吸引对方注意,紧接着立即毫不迟疑地开始谈话,好抢得对话的先机。
这是一贯的老方法了,由『路西法』所开发出来的『效率性情报传达手段』。
『悖尔菲高尔』一如以往拿出『白蔷薇的信封』。
一如以往地向站定的少女攀谈。
「妳的……」
「由宇——!」
透在黑暗的林子里呼唤由宇的名字。
「嗯——!」
由宇听见声音遂停在原地转身回望。
透拨开林中的杂草朝着回头的由宇前进。
「妳在干什么啊。」
透牵起她的手拉动。
「要你管。」
由宇面朝旁边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待在那边聊新年和除夕的话题不就好了吗?」
啊啊真是的在闹别扭了。透叹了口气。
「反正那种例行活动的事情我又不懂。」
这小女孩在闹别扭了,实在是有够棘手的家伙。
「别念了,跟我来就对了。」
尽管把脸别到一旁去并且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一拉她的手还是乖乖地跟过来了。
「唔。」
「做完新年参拜就回家了。参拜完后,我们五个人一起去吃荞麦面吧。」
「荞麦面?」
由宇把头转回来看着透。
「就是除夕的荞麦面啦。」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要在年末吃的,不过就不管那么多了。
「都三更半夜了还吃荞麦面,这样好吗?」
「无所谓啦,反正是新年的例行仪式。」
大家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都这么做。
所以这家伙从现在起也要这么做。就是这么简单,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是吗。」
由宇看着透充满活力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来吃荞麦面吧。」
心情变好了,好现实的家伙。透悄悄地心想。
「林子乌漆抹黑的,很危险耶,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动。
「我没问题的。」
「一样很危险啦!」
「是吗……」
由宇坦率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刚刚有个奇怪的家伙哩。」
「奇怪的家伙?」
「啊啊……就在那里。」
由宇点点头,指着身后的林子。
「那是所谓的舞狮吗?」
「不,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出来跳舞狮。」
「那个奇怪的家伙还给了我类似传单的东西喔。」
「传单?」
会是某间百货公司新春大特卖的宣传吗?
透睁大眼睛仔细瞧由宇所指的林子里。
「那家伙还在吗?」
「不……」
背后已经不见任何人影了。
透把头转回来,重新把视线放到由宇身上。
「什么传单?」
从新年就问题一大堆耶……唉,不过最近就是这样吧。
「你要看吗?」
「不用了啦。」
不想才刚新年就到人潮众多的地方去跟人家挤来挤去。
「那我丢掉好了。」
由宇把从口袋掏出的纸屑塞进了神社的垃圾箱。
「说丢就丢喔。」
「我想回家看电视。」
「新年节目吗……妳不要熬夜熬太晚喔。」
「凌晨一点起,黄绿所领导的乐团『Gr en
Grune要演奏。」
「这实在是个很难判断顺不顺口的艺名耶。」
「恭、恭喜新年。嗯。」
拿着家里电话的听筒,透和电话另一头的对象说话。
「嗯,没事的啦,我每天都有乖乖到高中上学。我在这个月的十四日就要十七岁了,这方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庆生?哎唷不用了啦,真的没关系,我会好好过下去的……嗯。再见。」
喀嚓。挂掉电话。
「呼……」
有时认真地和大人讲起话来感觉还满累的。透稍微伸了个懒腰。
伸懒腰的时候顺便从檐廊看向外头。
现在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夜晚的雪云早已不知飘到哪去,新年是个放晴的好天气。
「刚刚是谁打来的?」
由宇的声音从餐厅传了出来。
「我叔父啦。」
透回答道,并且折回厨房。大锅菜的锅子还盖着没掀起来。
在咕噜咕噜地煮滚的锅子里打入鸡蛋之后,再重新搅拌。
「好久没跟他说话了呢……」
红萝卜、芜菁、菜头,在锅子里发出咕滋咕滋的声响翻滚舞动着。差不多快完成了。
「你叔父不会发压岁钱喔?」
「不会发啦。虽然是叔父,其实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八岁。」
「唔嗯。」
「况且他还是个单身汉。」
咕噜咕噜咕噜。熄掉火再搅拌一圈,大功告成。旁边的炉子上已经有四块年糕正在烧烤中。透伸出手打开门,抽出盘子。
「妳要放几块年糕?」
其实,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大锅菜.透悄悄地心想。至于年糕,自己比较喜欢把烤好的直接拿来沾酱油和包海苔吃。
不过……反正由宇也在。
「三块。」
「吃到三块喔,有没有搞错。」
新年就是要吃大锅菜。
「……既然说到新年。」
透把煮好的大锅菜舀进碗里、放入年糕,然后搬往餐厅的桌子。
「妳有寄贺年卡给爱华她们吗?」
「啊……啊啊。」
由宇接下装有大锅菜的碗,回以一个暧昧的答案。应该是没寄吧。照这样看来。
「要寄啦,再说妳还有认识其它同班同学吧。像是秋茂啦……还有那个叫做池村的是吧?」
「唔……」
由宇拿起筷子低吟了一声。似乎到了现在仍旧不擅长写信的样子。
「反正妳寄就对了。这么一来,明年就有贺年卡的话题可聊了。」
「明年?」
「对,明年的今天新年也会到来。」
「新年吗……」
「不用怀疑啦。」
新年在今年也来临了。我想明年一样也会到来吧,就像现在这样。
「虽说是新年。」
在从中庭洒下的新春的晨光中,以吵闹的电视声为背景,由宇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啜饮大锅菜的汤汁。
「可是跟平时没啥两样嘛。」
「嗯。」
透同样把筷子伸进大锅菜里夹出年糕。
「跟平时没两样。」
虽说是新年,到头来还是不出那种感觉。
「……我实在搞不懂。」
由宇起身替自己重添一碗大锅菜,百思不得其解。
「新年到底是啥。」
「等妳长大后不就会知道了吗?」
「我可是高中生耶!」
「是是是。」
待在事务所里的女性开口向走进事务所的少年攀谈。
「哎呀,灰人先生。」
少年……讣山院灰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在此向你恭贺新喜。」
「又是妳啊。」
「『又是』是什么意思呀?」
这间事务所就跟平时一样看不到其它人。
「其它人都在干嘛啊。」
「紫暮先生还是老样子。」
「这我知道。」
「黑部先生跟黄绿先生在新年都很忙碌。」
「哼。」
「特别是黑部先生,他最近好像跟童子财阀还有七尾家有什么计划,现在正在忙着准备。」
「是这样啊……」
「至于苍,她从昨天就到这里来啰。应该会在这里待到后天吧。」
「真的假的。」
少年环视了事务所。
「她又不在,是跑哪去了?」
「她去买东西了。好像是药局有她想买的东西。」
「哼。」
「她在十二月中旬时有和学校的人去山上集宿过的样子。」
「学生不知人间疾苦还真棒呢。」
「集宿的时候,在睡觉前她听了爱华和由宇的谈话。」
「不会吧,那家伙已经会和其它人对话了喔?」
「她会啊……然后,听说由宇让透做了形形色色的好事。」
「透小弟对由宇做了形形色色的好事?……这……」
「那两个人感情还真好耶。」
「是吗,没想到透小弟这么猴急就下手呢。」
「由宇好像第一次痛得要死的样子,不过似乎已经适应了。」
「那方面的事情我是不懂啦。」
「苍听说了之后,对那件事也产生了兴趣。」
「不会吧,那家伙竟然会对事情产生兴趣!」
「她有兴趣啊……等到回家她自己一人独处的时候有尝试了一下,结果过程并不顺利的样子。」
「这……」
「唉,这种事第一次自己来的话总是会绑手绑脚的嘛。」
「是这样子吗?喔不,我也不懂啦。」
「如果硬要去抠的话,会造成鼓膜破损或中耳炎。」
「鼓膜?中耳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病,若说是性病我倒可以明白。」
「为何扯到性病?」
「啊啊,没事。那边的世界太过深奥难以捉摸了,所以我不会多做表示就是了。」
「然后,因为她不是很懂的关系,下次要去请教透的样子。」
「她这么积极行动啊,真令人想不到!」
「没错。苍主动展开行动了呢,还跑去买为了自己好的东西。」
「确实药局有在卖呢,厚度很薄的那种款式。」
「她好像想要外型没什么装饰、造型简单的款式的样子。」
「我想外型的喜好也是属于个人兴趣的范畴吧。」
「对。她甚至开始有了个人的兴趣耶。真了不起……不过,我觉得她在十叶的地方超市买比较好就是了,在那方面的柔软性上会更优秀一点。」
「地方超市很少在卖那个吧。」
「有在卖啦。你都没看到吗?」
「我很少看到就是了,就算是药局,通常也都会放在角落的地方。」
「听说做那个对耳朵很有帮助。」
「为啥会对耳朵很有帮助啊?若说会变得娇艳欲滴我倒可以明白。」
「为什么会变得娇艳欲滴?」
「我想我俩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没搭在一起。」
「是吗。」
「……唉,不管那么多了啦。」
灰人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拉开了抽屉。
「如果苍待在透的身边,应该也会比较容易察觉到他的『异变』吧。如果有任何状况发生,立刻通知我。」
「你还在提这个?拜托你适可而止放弃吧。」
「我总有种遗漏了什么的感觉……」
「你真的想太多了……话说回来,灰人先生。」
「什么啦。」
「比起那种事,你本身还有其它需要烦恼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咧。」
「已经过年了。」
「是啊,过年了。」
「我在大楼入口别上了稻草绳喔,在百货公司买的。」
「拿下来啦。」
「还有外加橘子喔。」
「反正妳快点拿下来就对了。」
「难得新年耶。」
「妳不是有话想说吗?」
「啊啊、对了……『悖尔菲高尔』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悖尔……啊啊。」
少年用鼻子发出噗哧一笑,转头朝向旁边。
「对哦,还有这个人在呢。嗯。」
「你不记得了吗?」
「我有记得啦。」
少年从打开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随身录音机。
「你又把那种东西带到职场来了。」
「嗯……总之……」
少年一边把耳机插进录音机,一边低声喃喃地说道:
「那差不多再半个月时间,我会适当地把事情解决掉的。」
「是这样吗?」
浅黄看着少年点点头。
「不过,有个现象挺不可思议的呢。」
「什么现象?」
少年把耳机塞入单边的耳朵,转头面向浅黄。
「『悖尔菲高尔』的能力是记忆操作针,对吧?」
「这种芝麻小事亏妳还记得哩。」
「他是『白之使徒』耶,很重要的。」
「也没有重要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跟之前都一样的、紫暮所说的『苍白的人』的『失败作』罢了。」
「虽说是失败作,他照样是我们的敌人啊。」
「又不是啥很强悍的对手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有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什么地方?」
「他不是好像有用『针』扎自己吗?」
「是啊。」
少年一边操作录音机的按钮,一边点了点头。
「『悖尔菲高尔的』右手上随时随地都扎着一根针呢。」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把自己的记忆操作能力使用在自己身上,有什么意义吗?」
「拿来刺自己的话,之后还可以回收不是吗?这么一来也用不着消耗自己的『宝石』了。」
「问题不在那里啦。我的意思是扎着『针』的那段期间,自己的记忆不是会被消除吗?……他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我哪知。」
少年用鼻子发出闷哼。
「反正一定是个又蠢又瞎的理由。」
「……灰人先生,你大致想象得到吗?」
「所以我说啦,再过半个月……好吧,我会在十四日让事情告一段落的啦。」
第五章 日常,抑或者善后处理
一月也已经过了一半,如假包换的严冬降临到了十叶市。
在市郊的巷道小路的行人穿越道前,有落叶散尽好准备度过冬天的行道树,与耀眼夺目的自动贩卖机。有数盏早早便亮起的路灯,以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蓝光的行人专用交通号志,还有『电子按钮号志』的装置。这里是一条少有车辆与行人通过的巷道小路,就在这条巷道小路的行人穿越道前——
「唷。」
灰色的少年正站在那儿。
行人用交通号志停止闪动、转变成红色,车用交通号志有如随侍在旁似地高高竖立:『电子按钮号志』的标示被高挂起来,上头缠绕着黑色的电线。
「上次遇见你是十一月,今天则是一月十四日……」
灰色的少年——讣山院灰人站在号志机的旁边、行人穿越道的前面开口说道。
朝着站在行人穿越道的另一头、站在对面的人影。
「相隔两个月之久了呢。」
少年的嘴巴轻轻地化为笑容的形状。
「看你好像很有精神地四处展开行动嘛——」
呼啸而过的北风点缀了少年的语尾。
北风吹飘了站在对面的人影所穿的长袍的下襬。
「『悖尔菲高尔』。」
少年瞇细了眼睛,喊了站在对面的人影的名字。
「……」
『悖尔菲高尔』只是静静地站着。
「你是……」
他的嘴巴……半截式面具下方的嘴巴隐约地张开了。
「你是……那家伙的伙伴对吧。」
如同东风般的话语从他的嘴巴流泄而出。
人影随着话语从长袍伸出了右手。
「『那家伙』?我不知道你在指谁耶。」
『悖尔菲高尔』把右手上的武器朝向了说话的少年。
「不会是指浅黄吧?」
「……」
少年将指着自己的武器……狩猎用的十字弓映在眼眸上的同时,以轻佻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啊对喔,你以前有败给浅黄是不是。」
『悖尔菲高尔』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机。
「喂!由宇!」
透一边用吸尘器吸客厅的榻榻米,一边朝由宇怒吼。
「怎么,透。」
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这部旧式的吸尘器会发出没有必要的巨大噪音来吸取垃圾。可是,少女丝毫不以为意。
「叫我干嘛?」
一整个不动如山。由宇窝在客厅中央的桌炉里动也不动。始终赖在位子上,视线不肯从摊开在桌上读到一半的书本移开。对于「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的轰声完全充耳不闻。
「还敢问我叫妳干嘛。」
透关掉吸尘器的电源回嘴。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有如发出低吼的龙般的机械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现在在打扫中。」
透端起右手上的吸尘器的吸嘴的前端,指着由宇的侧脸。
「快滚。」
「你扫你的不用管我。」
少女总算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但依旧不肯改变姿势,只是望着透说道:
「继续尽情地扫吧。」
这种说词还有天理存在吗?
「我要掀起那个棉被扫桌炉下面啊。」
毕竟煎饼的碎屑等等常常吃得掉满地。
「……」
少女一语不发地别开了视线。
「喂。由宇。」
接着又翻起书页。
「……」
无视是吗?很有勇气嘛。透把吸尘器前端的吸嘴从管子上拿下来。
「喂,快从那里滚开。」
「我偏不。」
由宇眼睛死盯着书本,执拗地回答。
「很好。」
透点点头,把管子的前端嘟在少女的脸颊上。
「嗯?喂、这是在……」
无视少女惊讶的声音,打开电源。
叩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宇吓得大叫。
「这、这是怎样.喂,发生了什么事!喂、我的脸、我的脸——!」
过了半年还是一样这么软。少女的脸颊完美地被吸成圆圆一团。
「你在干嘛啦!喂快住手,脸很痛耶!」
少女的脸颊被吸尘器吸住,大声嚷嚷着。感觉还满好玩的嘛。
「不要吸了——!」
「滚开~!快点滚开那里~!扫除之神发怒了——!」
「喂、喂!别闹了!把机器关掉——!」
把吸力调成『强』的看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丢下书本,用左手抓着牢牢吸住脸颊的管子用力。
咕咕咕咕咕咕咕。少女和机器展开了一段时间的角力,然后——
啵。
终于拔下来了。她的脸颊上留着一块圆圆的痕迹。
「你在乱搞什么啦!」
少女带着脸上的圆形红印又吼又叫。
「我早就叫妳滚开了喔,是没看到我在打扫喔。」
「只剩一点点我就看完这本书了。」
「妳这家伙。」
透用右手关掉吸尘器的电源的同时,伸出左手指着房间的时钟说道:
「已经四点了耶。」
西下的阳光也已经开始射入中庭,再过一个小时傍晚即将到来。
「妳今天一整天都在游手好闲吧。既然无聊没事,那好歹去扫一下自己的房间!」
「现在还在过新年啊!」
由宇鼓起红印末消的脸颊。
「新年早在十天前就已经过完了。」
今天是成年日加上礼拜六的三天连假的最后一天。一月十四日。
……喔,说到十四日,这个数字让自己突然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十七岁的生日。反正也没特别跟谁提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惊喜就是了。
「今天都已经十四日了,所请的新年只有到初三为止……」
「啊。」
由宇对透的话产生反应,小声地叫出了声音。
「怎么了?」
「原来如此。」
她看着月历,感觉就像突然想起事情来似地冒出一句话。
「我出门一下下。」
少女唐突地站了起来。
「啥?」
透拿着吸尘器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的脸。
「都要傍晚了耶,天色马上就快暗下来了。」
「我去买个东西!」
丢下这句话后由宇便离开房间,直接穿上鞋子往外头跑。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回来!」
还来不及听透的回应她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真是的。」
透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吸尘器的电源。
「好过分哪。」
少年……讣山院灰人站着喃喃说道。
「二话不说劈头就展开攻击,这不是文明人的行为耶。」
灰人左手插在口袋,装模作样地叹出一口气。在他的右手上则握着一把细细的铝制弓箭,一把不久前还架在十字弓上的弓箭。
「……」
不过『悖尔菲高尔』已重新装填上另一发弓箭。
第二把弓箭、架在十字弓上杀伤力拔群的武器再次瞄准了少年。
「那个东西是不可以拿来指着人的。」
扳机扣下。
弓箭从近距离、仅仅间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发射了出来。
「要仔细阅读说明书的注意事项啦!」
但弓箭未能到达目标。
「就算是用邮购买来的,在注意事项方面也是一样。」
咻。随着轻快的声响,握在少年右手上的弓箭增加到了两把。
少年空中抓飞鸟地一把抓下了笔直飞行而来的弓箭。
这不是偶然。『悖尔菲高尔』总算理解到这一点,不过他并不感到畏怯。当碰到『敌人』——『断片同盟』——『超越凡人的那批人』的时候,适切的身体活动方式、战斗方式,还存在记忆里。没错,在那些日子里和伙伴一同开发出来的战斗方法。
『惇尔菲高尔』试图实践那战斗方法——
「对嘛,不要急嘛。」
——就在他试图实践那战斗方法——之前,他停止了动作。『悖尔菲高尔』停止动作,直盯着刚刚少年从口袋掏出的『东西』。
直盯着少年所拿出来的『白蔷薇的信封』。
「哦,你终于有心想听我说话了吗?」
手里拎着白色信封袋,少年从鼻子呼出气息。
「我想也是,你很有兴趣知道吧?这封信应该是你的才对,可是为何我的手中会有这东西呢——自己拚命在十叶市散布的东西,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落到『敌人』的手上呢?嗯。如果不先问个清楚,事情就糟了对吧?」
「……」
在『悖尔菲高尔』视线的前方。
手拿『白蔷薇的信封』的少年笑着呢喃。
「包含这个部分——我们稍微来谈一下如何,悖尔君。」
「……」
「别担心,不会讲太久的——这只是一点善后工作罢了。」
打扫结束了。
透压下吸尘器上头的按钮,打开了机器的屁股。拿出里头的纸包装袋丢到垃圾桶,换上新的袋子。拔掉插头卷好电线,将吸尘器收起来。
把掀到桌上的棉被弄回原状,再将放到电视上避难的煎饼和橘子放回原本的位置。重新插上桌炉的插头,打开电源。以上。打扫结束。抬头一看时钟,下午五点,是时候太阳即将要下山了。
透把脚伸进桌炉,打开电视的同时一边自言自语。
「由宇到底上哪去了……」
是时候太阳即将要下山了。
「那么……」
两根铝制的弓箭发出「喀啷喀啷」的声响在柏油路上滚动。
「要从哪开始谈起呢?」
『悖尔菲高尔』的半截式面具静止不动,仅有转动眼珠注视着这个画面。
「这样好了,首先从……」
『惇尔菲高尔』抛开了十字弓,就着抛出去的那个动作顺势无声无息地往柏油路一蹬。『悖尔菲高尔』以常人的眼睛跟随不上的速度,随着如同冲击波一般的风势一同拉近和少年之间的距离——然后——
「喂喂喂。」
就在他右手上的匕首通过了少年原本所站的地点的那个瞬间,声音从上头响起了。
「在对话前先使用暴力?这招是具有效果性没错啦。」
少年正站在『悖尔菲高尔』的上空、号志机的上头。
「不过这样是没办法经营组织的喔,『路西法』要比你聪明多了。暴力虽然是一种强力的力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平时就要谨慎使用。因为那是关键时刻的最后王牌。
……平时就在要这种花招,只会让人产生警戒心而已吧?」
站在号志机上头的少年一边耍着嘴皮子,一边低头俯视『悖尔菲高尔』。
「上次那个时候我不是和市长之流的人物在一起吗?所以我也只好尽力扮演一个勇气十足的警察一号了……但现在这里没有其它人在,就表示我可以不用客气啰。」
「……」
和少年进行近似挑衅般的闲言闲语同时……
先前被抛出去的十字弓终于「喀锵」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哎呀……站在这种地方上面,果然声音会不容易听清楚吗。我想也是。」
说话完的那个当时,少年的身体已经降落在柏油路上了。
「所以说呢,等一下不准落跑喔,因为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跑来找你的哩。
……啊。对了。不然现在先来个解谜好了。我们会在这里碰上的理由,你会在这里被我找到的理由。你应该一直都在避免和我们接触才对,可是如今却在此地又再次碰面了。这可不是偶然喔。偶然发生在第一次就够了,这回第二次的相遇,可是有铺梗和机关的。你瞧。」
少年的左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拿着一台录音机。那是一台插上了耳机的小型声音再生装置。
「窃听器。」
少年若无其事地提起一个名词。
「在两个月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我就在你身上装了发信机。做为被扎了『针』的回礼。然后我利用那个发信机找到你的根据地,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安装了窃听器……很简单的梗吧?真不该破梗的……喔!」
咻!
说着说着少年约右手突然甩劲了一下。
「你不要逃嘛。」
从少年的右手投掷出去、刺在行道树的树干上的铝制弓箭发出尖锐的声响摇晃了几下。
「在把我的话全部听完之前,你乖乖站在那里别动啦。」
少年装模作样地弯下腰来捡起掉在脚边的第二根弓箭。
「呼……那么,在冷场之前我们赶快进入重点吧……这样好了,那就先从一件旧事开始提起吧,一件四年前的往事。四年前,在这个十叶市里有一个男子。」
半截式面具仍旧注视着少年的脸。
「不用怕,虽说是四年前,这段话也不会拖那么久啦。我马上就讲完了。
那个男子当时还是个高中生,于四年前就读高三……男子在十八岁时于十叶高中毕业,然后前往另一块遥远的土地、大阪的大学升学去了。
十八岁,离开父母的保护,崭新的环境,耳目一新的土地,全新的人际关系。眼前有大好的光明未来不是吗?」
少年轻轻挥舞左手的信封。
「可是,即使是看起来光辉耀眼的事物,只要靠近一瞧便是有黑暗存在的事物了。虽然这是很普遍常见的说法就是了。而那个男子,最后耽溺于那个黑暗里了……这不是啥夸张的故事喔,而是一段很单纯的故事。在崭新的生活中,男子没办法交到朋友,虽然离开了之前的环境是很好,可是却没办法经营好新环境。最后那个男子的周遭,变得一个人也不剩了。
然而……错失了一开始的契机的那个男子也并末在途中付出努力,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三年。你看,已经过了三年了。故事很短吧?」
「……」
「虽然这是一个对『你』而言毫无关系又灰心丧气的男子的故事啦,不过你就听我说嘛。有趣的地方从这里开始咧……紧接着,时间来到迎接了大学四年级的春天,在这个时节,大家结伴进行的就职活动差不多要开始迈入高潮……就在这时,转机降临到那个孤独的男子身上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转机。」
少年模样做作地挤出笑容,说出了那个字眼。
「就是『苍白的人』。」
少年玩味地从口中说出这个字眼,彷佛觉得很有趣一样。
「四月九日。突然现身在那个男子面前的『苍白的人』把『白色宝石』交给了他……你知道吗?『苍白的人』正在四处分配自己的『宝石』给其它人呢,并且,那个『分配』是分成两次来进行的。这个时候的『分配』是第一次。」
夕阳开始覆盖少年的脚跟。
小镇的天色哨哨地喑了下来。
「……哎呀呀,不小心离题了。」
『悖尔菲高尔』的影子动也不动。
「……于是呢,透过第一次的『分配』,男子一举获得了『白色宝石』以及『宝石』所带来的『超越凡人之力』。他得到『超越凡人之力』……那同时也是『与众不同的力量』。
没错——那个孤独的男子变成了『与众不同的存在』了。
不仅单单如此,甚至还得到了额外的能力。原来,那个男子是『稀少种』,连未知的能力也跟着开花结果了。这多棒啊,取得极小的可能性变成『超越凡人』,并且再更上一层楼获得稀少的能力。明明在不久前,还是个不被人当一回事、如同空气般的存在,如今却一口气大逆转,得到了任『其它人』也无法与之匹敌的力量和能力。所谓的奇迹,指的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半截式面具静静的站在暮色笼罩的镇上。
「那个男子的能力是在『分配』后约莫不到两个月、五月中旬时开始显现,接着在七月一日的第二次『分配』时完成了。那个男子就此得到了『能力』。
另外,也多亏如此——那个男子结识了同伴。
那个男子接受同为身怀『超越凡人之力』的一群人的邀约,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那个男子找到了拥有相同力量、身在同一个世界里的『超越凡人的伙伴们』。
接下来……对,接下来,『邪恶组织』便顺势出现了。
从『某个组织』窃取出来的文件上,记载着『某个组织』的恶行。
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运用这股呵超越凡人之力乙来对抗『邪恶组织』吧。
对该男子而言,处在那个世界的那段时间无疑是最棒的时间吧。身边有『同志』,自己有『力量』,并且脚底有『不具力量、渺小不值得一提的人们』,和自己对立的则是『邪恶组织』……很理想不是吗?一整个就是理想的乌托邦。
突然得到的『白色宝石』,并且透过『宝石』所造成的『超越凡人』,那个男子顿时成了梦想世界的住人……
……只不过。」
少年「呼」的一声叹出一口气,模样做作地摇了摇头。
「那个世界终究撑不了几个月的时间。『邪恶组织』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更为爆炸性、露骨的强力。『邪恶组织』的公安活动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更精密;『邪恶组织』的实行能力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更毫不留情;『邪恶组织』所派遣的人物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强上太多了。
七对七,实力上应该是五五波——原本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七人连手却连一个人也打不赢。那男子的伙伴们个个束手无策,领导人则被对方擒获了。
『那男子的世界』就这样败给了『邪恶组织』。
——『炼狱』就这样败给了『对策室』。世界一下子就终结了。」
少年瞅了半截式面具一眼。
「可是那男子,仍旧自己一个人坚持不肯放弃。」
灰人瞅了『悖尔菲高尔』的脸一眼。
「那男子……在组织毁灭的时候已经过完了大四的一半。别说是找工作了,就连毕业都有难度。于是那个男子回到老家,关在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还为此和父亲发生了争执。唉,这也难怪啦。都读到大四了还在浑浑噩噩嘛。那男子的父亲也因为这个缘故,就连镇上的祭典也不克参加。」
灰人话说到这便先打住,看了男子的脸。
「难得他父亲的朋友大熊和小川等了那么久耶,真是可怜哪。
……尽管如此,却不见那男子有任何悔改和反省,甚至也不为毕业付出最后的努力。」
灰人看着男子的脸,然后——
「那个男子又开始玩老把戏了。」
然后明显地发出了嘲笑。
「那男子的名字就叫『中村孝志』。
……那个人就是你啊,『悖尔菲高尔』。」
「我回来了!」
红色脚踏车随喘着气的叫声一同闯进了车库。
下车的少女就着那股冲劲大声吶喊。
「晚餐还没开始吃吗!」
「还没吃啦。」
透一边从厨房的窗户俯视由宇那个模样,一边搭腔。
「一贯的电饭锅的液晶数字显示的是「5」,饭马上就快煮熟了。烤箱也在运作中,用培根包住的芦笋正在里头渐渐烤得焦黄。锅子里则有马钤薯和洋葱发出「咕滋咕滋」的声响上下舞动,接下来只要加入味噌便宣告完成。
再来只要把中午剩下的凉拌菠菜拿出来就大功告成了。
「马上就快煮好啰。」
「是吗。」
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脚踏车的后座拿下两个东西.分别是粉红色的盒子和又黑又大的购物袋。
「妳去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啊?」
透边打开冰箱边询问。
「等一下就知道了。」
少女提着两个东西打开厨房的门做出了宣言。
「这样子啊。」
哔——!电饭锅连同尖锐的声音将水蒸气一起吐出。
「那妳去洗手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透边说边打开电饭锅,将里头的米饭添进供奉佛坛用的碗里。
「我知道了。」
少女把粉红色的盒子放在餐厅桌子的中问,往盥洗室跑去。
跟平时一样,一如以往的傍晚渐渐地过去了。
「中村孝志同学。」
少年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在反复确认似地说出了名字。
「就算这样叫你……对『现在的你』而言,也不过是个没有印象的名字罢了。」
『悖尔菲高尔』隔着半截式的面具看了少年。
「现在的你是『悖尔菲高尔』,在十叶市出没的谜之怪人。理想的正义的英雄,无名的正义的伙伴……除此之外,谁也不是,就连你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而原因就出在你右手臂上的那根『针』。」
映照在『悖尔菲高尔』瞳孔上的少年仍旧在微笑着。
「全都多亏几个小时前你扎在自己身上的那根『针』的效力。」
少年笑着继续说出有如在凌迟般的话语。
「『中村孝志』使用记忆操作针刺自己。每天,『中村孝志』都会离开家里换穿上怪人的服装,把针扎在自己身上。『惇尔菲高尔』就是这么产生的。为了扮演完美无缺的正义的伙伴,不具身分,也不是任何人,也没有其它可做的事,只是一味地为了自己所信奉的事物——然后,随着针的效果退去,『悖尔菲高尔』也变回『中村孝志』。『中村孝志』从梦境苏醒,不对,对『那个男子』而言,或许『中村孝志』才是梦吧,并且……」
少年高高举起一直拎在左手上的『白蔷薇的信封』,然后放开了手指。
「一直在四处散布这个东西,把在便利商店影印的信件塞到在百圆商店所购买的信封袋,四处散布。依样画葫芦地模仿当初自己被『路西法』游说拉拢的手法。!」
『白蔷薇的信封』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舞,缓缓落下。
「你采取和『路西法』一样的行动,就为了招集类似的同伴。
为了重新招集再也不存在的同志、招集可以取代过去的伙伴的存在。
拜托谁来成为我的同伴。拜托谁来参与我的世界。拜托谁来聆听我的话——」
白色的信封袋掉落到了地上。
「真是不巧啊。」
「啪」的一声,少年的手指发出一道清澈的声响。
一道渺小的火焰随着这道声响出现在掉在地上的白色信封的一角。
「真的是太不巧了。」
纯白的信封从一角开始变成了灰烬。
「可惜,没有任何人愿意理会你。真是遗憾啊。原本应该是大家对这个世界的恐怖真相,以及受到真相保证的优异意见感到感动而聚集在一起,然后成为自己的伙伴才对的呀,
啊啊,对了,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最后的破梗。我为何手上会有这个『白蔷薇的信封』?其实非常简单又单纯。是苍啊,就是收到你这个东西的其中一人,收到了这个信封的苍直接把它交给了浅黄。接着信封又直接落到我的手中。
这是当然的吧?『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听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所阐述的无聊主张啊。就算身分不明的男子大声宣扬意见,人家也会装作没听见就算了。你的意见与主张根本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里啦。真受不了,所谓的『一般人』不管哪一个都普通到令人感到厌恶你说对不对?嗯嗯?」
信封的火愈烧愈大,渐渐化成灰烬。
「『中村孝志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悖尔菲高尔并不是任何人。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听他说的话』……我所认识的那个『大叔』是这么说的喔,他这个人就爱用夸大的言词来说明没什么意义的事,不过是听似有意义隐含但实际上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表面话罢了。感觉很郁闷对吧,倒也没有拿来当作往后人生的参考的必要啦,反正你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一道微小的火焰在黑暗中发出亮光。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太阳下山了。
「你的『针』的魔法差不多快解除了不是吗?」
信烧得一干二净了。
「『路西法』藤原悟入院了喔。」
『白蔷薇的信封』成了一堆灰烬。
「『利维坦』西山光一正在展开就职活动。听说今天去参加面试了耶。
『撤旦』钤木广志当了老家自营业的社员唷。
『玛门』山冈次郎在家里用功准备考资格考。
『别西卜』松浦登似乎要晚人家一届上高中的样子。
『阿兹莫德伍斯』佐藤典子听说下礼拜要去相亲哩。」
白色的信封袋已经失去原本的模样。
「那么,你又要继续这种样子直到何时?」
少年用脚践踏成了灰烬的信封。
「你就在丧失自我的状况下长到二十二岁并升到大四已经一个半月了耶?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你要做这种事到什么时候?
这么『与人脱节』,你打算怎么办?回答我啊?孝志同学?」
粉红色的盒子被打开了。
「啥……」
透睁大眼睛窥看由宇所打开的盒子的内部。
「蛋糕?」
盒子里装有一块蛋糕。五号尺寸的水果蛋糕,上面有草莓、哈密瓜,还有橘子。色彩鲜艳的水果被摆饰在白色的辽阔大地上。
「今天……」
由宇手拿盒盖,装出臭屁的模样。
「是你十七岁的生日对吧?」
确实如此。
「妳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明明没有特别跟任何人提起过。
「新年的时候你不是有跟叔父讲电话吗?那时我有仔细听你的谈话。」
这么说来……我好像有随口说出『在这个月的十四日就要十七岁』这一类的话。
……她记下来了吗……
「我有听说生日的时候就是要用蛋糕像这样来庆贺一下。」
由宇以自信满满的表情拿下用透明胶带贴在盒盖上的蜡烛。一共有十七根。
「喂、喂,不会吧。」
对透的话置若罔闻,由宇把盒盖放到一旁,一一将十七根蜡烛插到蛋糕上头。
「好。」
由宇满足地低头看着如同证明般屹立在白色大地上的十七根蜡烛,下了命令:
「去把电灯关掉让房间变暗。」
「喂……」
透抓了抓头。都已经十七岁了,还想让我做这种害臊的事吗?
「快点去啦!」
由宇一面态度很陕地碎碎念,一面用火柴一一为蜡烛点火。红色的火焰在白色的大地上闪耀。
「今天也就是所谓的『祭典之日』,是有别于平常日子的特别日子喔!」
由宇制造出第十七个火焰,口吻充满确信。
「祭典总需要活动吧?……你吹一口气把火熄灭喔!」
说完她便站起身,自己关掉了房间的电灯。
黑暗之中,有十七道火光在蛋糕上头摇曳。
「妳喔……」
「怎样,嫌观众不够多吗?那我去把我房间的布偶全都带来好了?」
「啊,不用啦。」
透摇了摇手,然后,他用那只手摆出胜利的手势来为自己打气。
「好,我要吹啰。」
「吹吧!」
「看我的——!」
蜡烛被吹熄,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太阳西沉,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喂喂?」
讣山院灰人倚靠在号志机上,正拿着手机讲话。
「啊,我收拾完毕了喔。我把他打倒在地了,所以快点赶过来看是要逮捕还是怎样啦。」
少年右手拿着电话,用左手握住刺在行道树上的弓箭,一口气拔了出来。
「堪要追加杀人未遂这条罪状喔。不过,『入院』在先就是了,罪状如何没有关系是吗?
……但,不是有办法搜家调查吗?我是说搜查中村先生家、孝志的房间啦,你们趁着手忙脚乱之际顺便处分掉你们的『那份文件』就可以了。就用这个抵销祭典时欠你们的人情吧……不是啦,就说我不是因为兴趣才拖延的嘛。想想看啊,难保不会有那种把他意见当真的家伙存在不是吗?本想说趁这个机会把怀着危险思想的家伙一起揪出来的……不是啦,就说我不是在搞报复咩!」
灰人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灰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倒在脚边的二十二青年低语。
「『炼狱』玩完后接下来就是『天国』了。成佛去吧……哎呀呀。」
灰人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好笑。
「……『成佛』好像是佛教思想?应该是吧?」
电灯打开了。餐厅灯火通明。
「来。」
由宇留在打开电灯的那个位置开口说。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边说边提起她带回来的另一个东西、又黑又大的购物袋。
「谢、谢谢。里面是……」
透打算收下礼物,而伸长的那只手扑了个空。
由宇拿着袋子移动,打开了通往隔壁的房间、通往客厅的门。
「你等一下,我去做个准备。」
「准备……?」
透维持伸长着手的痴呆姿势定住不动,重复了由宇所说的话。
门关上了。
「你等我一下喔……因为这个衣服……和一般不一样,有点难穿。」
从门的另一端,传来「喀沙喀沙喀沙」打开袋子的声音。紧接着是啪沙一声,衣服落地的声音。
透朝着紧闭的门喊道:
「妳在干嘛啊?」
「我在准备礼物。」
坚定的声音回传了过来。
「之前电视上有演过。所以我知道。」
电视上有演过……礼物?
「不过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要做这种事呢。我是有听说过礼物要用缎带绑起来,可是从来没想过那种使用方式。」
「喂。」
透又喊了一声。
「妳是什么时候看那个电视的?」
「那是半夜播的动画。」
随着「哗沙」的声响,由宇回答。
「……啊那是什么样的动画?」
「我只看过一集耶,好像因为和『和青少年身心健康培养相关的放送规定』扯上了关系,所以第二集之后就被腰斩了……好,我穿好啰!」
「我最后再问个问题。」
透一边摆出准备动作一边说道。
「妳那个『礼物用的服装』是在哪买的?」
「就是以前我买哥德萝莉套装的店。」
很好,提示愈来愈齐全了。
「可是不知为啥店员的视线有点怪怪的,这教我很在意。」
提示为礼物、缎带、换衣服、放送内容、店员的奇怪视线。
「店员还有讲什么……『才这么幼齿就在培养这种兴趣』之类的。」
又有提示了,这次给的是感觉有点糟糕的大提示。
「我快被烦死了,礼物这种东西真的很莫名奇妙。」
喀啦一声,门打开了。
由宇身上缠着缎带。
「礼物就是我。」
她以一脸正经八百的表情如此声称。
「妳白痴啊——!」
「呣,为啥我会是白痴!」
少女天真无邪地鼓起了腮帮子。
「妳也太夸张了……」
围在少女身上的是有一定的粗度,不过以衣着物而言算是细得过火的粉红色装饰用品。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在头顶打了一个看起来有如猫耳般的巨大蝴蝶结,然后从那里往下连接。从两边肩膀交叉往对边的腋下穿过的缎带遮住了上半身,穿过腋下的缎带再直接从背部往下半身延伸,在腰部位置精密地缠绕了起来,彷佛一条超短的短裤般,并且——
「……」
并且,红色的缎带巧妙地从各处缠绕在光滑的肌肤啦、描绘出健康曲线的腹部啦、适度丰满的大腿啦、腿形漂亮的脚啦等这些部位的白皙皮肤上头,点缀得更为加分——
「……」
透按住了鼻子。
「嗯?透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血!」
缎带的少女焦急地将身子探上前来。
「……我没事……」
透按着鼻子别开了眼睛。
「喂,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吗?」
「……小的没事……」
「为什么语气这么恭敬!」
尾章·末日
沙沙……沙沙……
海浪的声音响彻了世界。
「那么……」
在『那个世界』的沙滩上,栗林浅黄向站在身旁的女孩低语。
「妳的看法如何呢?紫暮小姐。」
身旁的女孩……是个模样约莫十岁左右,感觉有些阴沉,但是又充满魅力的可爱女孩。
至少,外表看来是如此,女孩把不符合年龄计算的一头异常长发绑成扫帚状,身穿被白色缎带与黑色蕾丝弄得装饰过多的服装,然后外面又再披上一件宽松的白袍……不对,那件长袍泛着紫色,应该称作紫袍才正确吗……总之女孩披着这么一件外衣。
「叫人家小紫暮嘛~呵呵。」
女孩脸上挂着一副墨镜。
在墨镜上方、女孩的额头上,有一颗紫色的『宝石』正闪闪发光。
「妳的看法如何?小紫暮。」
「嗯~」
名叫紫暮的女孩用小巧的左手用力地抓自己的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咧。」
「妳还是一样很随便呢。」
「是真的呗。就我所知,这么大规模的『病例』还是第一次。」
太阳照耀着沙滩和海面。
沙滩的近海海面蓝得就像一望无际,沙滩的上空蓝得就像万里无云。
「那我们稍微来确认事实一下好了呗。」
沙沙……沙沙……
海浪的声音,海浪的飞沫,海浪的水泡。源源不绝且无穷无尽,海水一波接着一波涌上。
「这座岛是日本领土离岛的其中之一……东海伊豆诸岛的其中之一·神代岛。」
沙滩、羊肠小道、烤肉小屋,岛上的设施确实是存在的。
「——不对,正确而言,是『复制了神代岛的另一个世界』才对咧。」
不过,『这座岛』上没有港口。
和外界的世界联系的设施一整个都被拔除掉了。
在应当有港口存在的地点上,只剩沙滩辽阔地拓展开来。
「并且……」
紫暮把右手抽出口袋,像是指挥官一样一边挥动食指一边开口说。
「我们一旦在『现实世界』入睡之后,有极小的机率会……这个嘛,就目前而言,大概一个月会有几次吧……我们会出现到「这个世界』。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反复无常似地显得不安定,至今仍没有固定的法则存在……每个人不只出现的时间不固定,就连地点也没有一定。因此,我们几个很少在「这个世界』相遇。此外,我们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会持续到『现实世界』的我们醒来为止。」
「在『现实世界』的我们一醒来,『这个世界』的记忆便会消失不见。」
浅黄补充说明。
「呼……是这样子吗。换句话说这表示目前为止,我们在『现实世界』醒着的期间没办法认识『这个世界』的存在。」
紫色的女孩有如在进行确认似地点点头,踢开脚边的沙子。
「我们会是『在做梦』吗?」
「一般说来,是这样没错呗。」
被小脚丫踢开的沙子钻开了一个很深的洞,拍打上岸的浪涛一波又一波慢慢地冲平了那个洞。
「「这个世界』的感觉非常真实,更何况如果说这是梦境的话,妳跟我就不可能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看来这不是普通的梦咧。」
「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世界呢。」
「呼。」
紫暮停下了脚的动作。
抬起头用墨镜底下的眼睛瞧了浅黄一眼,笑着喃喃说道:
「或许是在吸收也说不定呗。」
「吸收什么?」
「就是我们呗。」
「吸收到哪?」
「这我也不知道咧。
偶尔——记得……『这个世界』还有其它人存在没错暝?」
「嗯嗯……例如爱华她们。」
「爱华?啊啊,我还记得咧。是『稀少种』的『碎片』对吧?她会从自己的『碎片』释放出无意识的超音波,利用超音波的反射来测定其它『宝石』的位置,没有错呗?」
「嗯嗯,没错。」
「这表示是在隔空交换情报的意思咧,就宛如无线通信一样暝……伪娘?这么说来,如果是更强的发信源的话,是否就可以进行更高密度的情报交换咧?」
「我不知道。」
「举例来说,好比隔空使人强制安装某种病毒程序……之类的咧。感觉就像中村孝志和式津爱华的能力相加起来一样……这有可能吗?」
「这方面是妳的领域不是吗?妳自己也是『稀少种』吧。」
「我的能力是自由改变自己呗。利用『宝石』的生理干涉作用,强迫改变外型而已。我『可以变成任何人』。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身分。」
「是吗,这我就不懂了。
爱华的状况也跟我们一样,『出现』的时间不安定,地点也不确定,不过多亏她的能力,不管出现在这个岛屿的何处,都很容易跟其它人合流。」
「嗯?」
「从爱华的例子来看,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岛』上似乎有复数以上的人存在。 有其它几个和我们同样症状的人存在。」
「哟。有那么多吗?我倒是从没遇过任何人咧。」
「毕竟这座岛走起来还算满辽阔的嘛,而且也不是所有人每天都会来。」
「然后呢?其它还有谁在咧?」
「就目前为止……」
浅黄以感觉稚气的动作弯着手指二念出名字。
「有苍、灯璃、由宇、灰人先生……啊,听说好像还有偶然瞥见透一眼的样子。若加上爱华自己还有我们俩的话,总共有八人……当然了,或许还有其它爱华尚未碰到的人在也说不定。」
「嗯——」
紫暮又用小巧的右手抓了抓头。
「话说回来,我有一点问题想问妳。」
「什么问题?」
「妳有去过这座岛……不对,应该说妳有去过『现实世界』的神代岛吗?」
「?是没去过啦。怎么了吗?」
「我在想。」
紫暮转过头,仰望被重现出来的『神代岛』。
「恐怕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现实曾经去过神代岛的人物』咧。」
「啥?」
「就是在创造『舞台』的时候,从自己的记忆将形象重现出来啊。嗯。
……看来是使徒呗。终于来了。」
紫之女孩面对着一成不变的海说道。
一与过去的例子全然无法相提并论的『使徒』终于来了。
带来所有的完成,『末日的存在』就要到来了。虽然曾不断尝试寻找错误的症结,不过『白色的意志』总算就此完成了。尽管过去全是失败作,但是在最后的最后,抽中了最大奖咧。没想到『他』竟然会以那种形式出现啊。这是偶然还是凑巧?或许是所谓的命运呗,呜呼呼,真的是危险关头咧,『白色宝石』应该也早就所剩不多了呗。『苍白的人』的身体现在应该已经是处于能不能动都还不知道的可疑状态啦,『白之使徒』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呗。呜呼呼,不过最后终于是赶上了咧,带来所有的完成的『他』就要来了哟,『他』的自杀将要散播在人类的世界哟。
那么,他能否回答出那个问题咧。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尾章·终
二月,十叶市堆满了积雪。
上午时下了整天雪的雪云于午后飘离,放学后的操场化作了一片银色的世界。
白色的大地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亮的光辉,被蓝天衬托下显得耀眼夺目。
披着一件又白又厚的大衣的银杏树静静地伫立着。
「喂!」
透用浑身之力打开社团教室大门的同时,放声大叫:
「下雪了耶!喂!」
「啊——?」
待在社团教室里的人……七尾一面低声闷哼,一面从长桌抬起脸来。
「搞啥,只有七尾妳一个人在喔?」
「就我一个人啊……啊,手都麻了。」
七尾伸长原本瘫在长桌上的两条胳臂,伸了个懒腰回答道:
「啊~我梦到奇怪的梦说,感觉真讨厌。」
刚刚在打瞌睡吗?眼镜也没拔下来,真是个悠哉的家伙。
「……小冰你也一个人来?其它人呢?」
「啊,其它人喔。」
透转过头把视线射向走廊的深处。
「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
「很快就会来了……是吗。呼。」
七尾随着叹息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发出「叽」的一声。
「更重要的是外面下雪了耶,很少积雪积得那么厚的喔!」
「……可以请你多多看点别的东西吗,小冰。」
「其它的东西是指啥啊?」
「难得只有我们两个独处,你也看看我嘛。」
「啥?」
透又把头转回来。
「妳说什么?」
七尾不知何故飞快地转移了视线。
「啊、没有啦,当我没说话吧。」
「……啊,喔。」
莫名其妙。
「好,不然等大家都到了之后来打雪球仗好了。」
「幼稚鬼。」
「由宇也是第一次见到积雪耶,所以趁这个机会来举行冬天的例行活动也不错啊。」
「笨蛋。」
「干嘛一直骂人啊。」
透朝七尾露出生气的表情,在她前面的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干、干嘛坐得那么近。喂!」
为啥会害羞?
「……啊——算了,没有关系。」
别开眼睛了。
「我们就快升三年级了呢。」
还转移了话题。
「就是说啊。」
就顺着她的话题聊聊看吧。
「的确……就快三年级了说。」
兵藤学长的入学考试顺利画下句点,确定入学到神乐大学的经济系。接下来就是在在学期间准备国家考试,毕业的同时就进入老家的事务所的样子。将来应该就是从事会和童子集团这类的大企业携手合作的工作吧。
三年级。自己将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做那一类的事,大概吧。
「唉。」
七尾眼镜底下的眼眸带着些许困惑的颜色。
「干、干嘛?」
今天的七尾总觉得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等到修学旅行结束之后……」
修学旅行。春假最后的例行活动,同时也是高中二年级最后的例行活动。
「我们就高三了呢。」
高中三年级。透试着在心中复诵。高中三年级。
「我跟你说。」
「什么啦。」
「就拿……少年漫画来举例好了。」
「少年漫画?」
「不是会有那种主角是个高中生,然后那个高中生会跟人家超能力战斗啦、或是前往世界尽头冒险啦、不然就是到异世界去还当上了那里的勇者的故事吗?」
「有、有啊。」
她究竟……是想提什么啊……
「那种故事的主角大部分都是高一或高二对不对,没看过高三的主角吧?」
「是这样……吗?」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咦?」
呃……尽管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但依旧转动混乱的脑袋寻找答案。
这、这个问题嘛……
「那是因为,高三生才没那种美国时间去跟人家战斗啦冒险啦还是当什么勇者。」
七尾劈头就如此一口咬定。
「啥,妳、妳怎么会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如果是一年级或二年级的话,想怎么搞、想去哪里都可以放手去做啊。反正之后还有整整一年到两年的时间,看是要去冒险或者参加大混战,然后顺手拯救了世界或是干了一番大事业,最后结局圆满地返乡归来,这样也顶多高二快结束吧。
考试和找工作的问题留待后头再慢慢思考就好,时间一点也不赶。根本就是所谓的『主角从此之后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啊。」
「嗯、嗯嗯,或许也有这种思考角度吧。」
「可是,若把三年级学生设定成主角的话,就没办法这样了吧?等到搞定一切回到原先的环境一瞧,马上就要面临毕业了耶。这没办法当玩笑看吧?班上所有同学都已经决定未来,只剩自己一个人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根本不是大声声张自己拯救了世界还是当过勇者的时候,谁还跟你『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啊不是吗?」
「那、那个……」
「高三跟过去是『不一样』的啦。」
——?。
透眨了眨眼皮。
七尾眼镜底下的那双瞳孔的眼色——
感觉好似寄宿了跟平时全然不同的思想般的瞳孔——
「一旦升到高中三年级,那种天真的过去就结束了。」
这个眼色——总觉得好像是……
「大家都了解这个事实,所以作者不会把主角设定为高中三年级学生,读者也安心阅读作品。管他升学还是找工作,在这个故事世界里都还是很久远以后的事,是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某一天』。所以不管是要去战斗还是冒险都无所谓……
所以说……」
感觉……好似曾在哪里看过的样子……
「所以说已经结束了,我们的世界已经结束了啊。」
「喂,七尾,妳在胡说八道啥啊。喂。」
——是在哪里看过的?
「反正就是那样……小冰,你想成为什么?」
「喂,七——」
七尾目不转睛地盯着透心慌意乱地往前踏出一步的模样。
「……噗。」
然后像是觉得很有趣一样,面朝一旁忍不住喷笑。
「你认真了,小冰。」
七尾面朝着旁边露出窃笑,模样不自然地捣着嘴巴斜眼瞅了透一眼。
「啥?喂、喂。」
「OK。这个故事的教训就是『升上高三后要有自觉』这样。偶尔我也会讲听起来很严肃的话呀,吓到了吗?说嘛有没有吓到?」
用鼻子发出「哼哼」两声,七尾双手抱着后脑勺、背靠折叠椅。
「喂、喂。妳很烦耶,我与其说是真的吓到,不如说——」
「笨蛋,不要上当好不好。」
她仰望着天花板,一面刻意让折叠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面再次开口说话。
「唉——小冰。」
「干嘛啦,一直叫一直叫。」
透故意粗鲁地坐回折叠椅上,试着用生气的声音答腔。
「等到修学旅行结束之后就是三方面谈……啊不,就要决定出路了对吧。」
三方面谈。修学旅行之后,升上三年级前的例行行事。
就是和老师以及父母一同决定往后出路的行事。
「听说鸟羽要继承老爸的公司耶,他说要在邻近的大学打好自己的学历和关系。
羽幌好像是要当什么料理人之类的,应该会跟现任的女朋友结婚吧~?
至于灯璃……现在的职场再过五年左右就要解散了,所以她好像有说过之后会直接接着当女警的样子。我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已经……来到这种时节了。
「别一脸严肃啦。喂。」
站起身的七尾走过来弹了一记额头。
然后直接在透的面前手插腰站好,又再一次开口。
「我跟你说喔,小冰。」
「干嘛啊,又来了。」
拜托,到底有完没完。
七尾站着露出微笑。
「有一件好消息想跟你讲啦。」
「嗯?」
「啊……不对。」
七尾在透的面前不停挥舞右手。
「有好消息、坏消息、奇妙的消息,三个消息才对。你想听哪个?」
这家伙到底在说啥啊。
「……那坏消息好了。」
「嗯……真的?」
透的回答令七尾不满地噘起嘴巴。
「真的要选坏消息?不听好消息吗?说不定那是不得了的好消息喔!」
「不用了,先从坏消息开始听吧。」
「搞不好真的是好消息喔,对高中男生而言,或许是美梦般的好消息喔!」
「不用了啦,就说那之后再听。」
「是吗?」
七尾叹出一口气,别开了视线。
「那我要说坏消息啰,做好觉悟仔细听了。」
七尾眼睛看着旁边喃喃说道。
「灯璃她啊,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说。」
「……咦?」
后 记
幸会幸会,大家好。「矿物质超女」也来到第六集了,在此致上谢意。
话说回来,所谓「后记」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最近我对这问题感到挺有兴趣的。如果坚称后记是和『故事世界』并无直接关系的作者个人的文章,亦即『现实世界』的文章的话那就没有继续探讨下去的余地了;然而,同时把后记当成彻底只是这本书的内容的其中几页、属于世界的一部分也是可以的,因此,若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也是可以把后记解释成『故事世界』中不可撼动的一部分、和故事相连的存在的吧。到头来,后记这种东西,真的是立场相当暧昧的文章呢。举例而言的话,如果作者在此斩钉截铁地宣称『这个故事世界存在于某个地方』的话,那么那到底是属于现实世界和故事世界哪一边的现象呢?
我在这里稍稍打个岔,这个『故事世界』(架空世界)以及存在于那里的『架空的人物』到底又是什么呢?若谈到『架空的人物』究竟存在于何方,究极而言是存在于作者抑或各位读者的脑海里,换个说法,『架空的人物』只存在于人类的脑部这个场所而已。用这个事实来断言『架空的人物并不存在于现实』我想也是一种无懈可击的意见吧。可是我们在这里反过来思考看看吧,那么,『现实的人物』究竟是存在于何处呢?「你在胡扯什么啊,『现实的人物』不就『实际存在于那里』吗。」——上述的这个意见是最合乎一般常识的。那么我们再继续往下思考看看,『实际存在于那里』的『那里』到底是指哪里呢?「别说蠢话了,伸出自己的手触摸对话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或许会有人表示这种意见也说不定。不过我要继续追问下去,和那个人物『互相碰触』『进行对话』,然后从这个结果得到的『实际存在的情报』又是传送到哪去了呢?不用说。那当然是脑部。就是位在耳朵和皮肤神经的最前端、人类的大脑。没错,和『架空的人物』正是同一个地方。换句话说,对人类而言外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各自的脑海里。如果说『架空的人物』并不实际存在的话,那么『现实的人物』确实实际存在的根据也同时不存在了。「不对不对等一下这个说法未免太奇怪了吧!」——会这样反驳也是正常的。对,『现实的人物』各有独立的意识,而『架空的人物』则没有,是的。恐怕是这样没错。大概是这样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不过我要提出反驳,不知各位有无观察下的『架空的人物』开始采取出乎意料的行动、而吓了自己一跳的经验呢。我自己曾有过。甚至在创作者的立场时也有过。『作品中的人物只有离开作者之手便会独自展开行动』这种现象,是既不特别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普通光景,这是当然的吧。那么我们重新思考一下,你认为存在于你脑中的『现实的人物』和『架空的人物』其中有一方确实存在,而另一方则并非实际存在的那个根据究竟在哪里呢?
在做这番论述的「这个我」其实并非「冬树忍」而是「冰见透」。就算我这么声称也能适用,后记就是这么样的一个空间。所谓的「后记」真的让人摸不着头绪呢。唉,偶尔谈一些正经的话题感觉还挺累人的哪,嗯。既然机会难得,那就把我的名字也加进最后的这部分吧。
2008年
8月
7日
冬树忍
冰见透
那么,下一集是第七集,即将前往那边了,敬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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