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禁书目录 07[鎌池和马][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9-3-17 10:57 编辑


魔法禁书目录 07
作者 鎌池和马
插画 灰村キヨタカ
翻译 李彦桦
扫图 Ozz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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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传说中的魔法师所记述,可以召唤天使的惊异魔道书「法之书」,与熟知解读法的修女一起被掳走了。
对于在学园都市过着懒散日常生活的上条当麻而言,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一一原本应该如此,但却「不幸」的因为某些原因,让他

加入了解救作战……
而掳人嫌犯是「天草式十字凄教」,也就是神裂火织担任女教皇的宗派……!
茵蒂克丝所属的「英国清教』,这次的委托人「罗马正教」,以及过去神裂火织曾经君临的「天草式」
当这三个魔法组织,与上条当麻产生交会之际,故事就此展开一一!









鎌池和马
一路悠闲地写来,也出到第七集了。这段作者感言底下的刊行书目(注:此指日文版) ,空白的位置也似乎越来越少啦。我是有点认真的

镰池。

插画 灰村キヨタカ
1973年出生。这几个月间一直重复着「画图干活——睡觉」的轮回。睡醒时要做的工作只有一件事,要说轻松虽然也没错啦,不过……好

想放假啊。




目录
序 章 行动开始 The_Page_is_Opened.
第一章 学园都市 Science_Worship.
第二章 罗马正教 The_Roman_Catholic_Church.
第三章 英国清教 Anglican_Church.
第四章 天草式十字凄教 AMAKUSA_Style_Remix_of_Church.
终 章 行动结束 The_Page_is_Shut.


p.s. 本来负责的组员电脑故障,所以我接手的,如果你感觉看到过,那不是错觉


序章 行动开始 The_Page_is_Opened.
 圣乔治大教堂。
 虽然名为大教堂,其实只是位于伦敦市中心的众多教堂之一。教堂建筑虽不算小,但跟西敏寺、圣保罗大教堂等世界知名观光景点比起来
,可以说有天壤之别。当然,跟身为英国清教创始之地的坎特伯里寺院比起来,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在伦敦,名称被冠上了「圣乔治」的建筑物可说是多如牛毛。除了教会之外,还有百货公司、餐厅、服饰店及学校等,光是闹区里
恐怕就有几十处。不但如此,就连全名叫「圣乔治大教堂」的教堂可能都超过十间以上。「圣乔治」与英国人的关系之密切,即使从英国国旗
上也可以看得出来。
这间圣乔治大教堂,原本是「必要之恶教会」的根据地。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必要之恶教会」的职责,是彻底歼灭与铲除英国国内各种魔法结社与其旗下的魔法师,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必要之恶教会」的成员必须使用那些被教会人士视为污秽之物的魔法。而因为这样的关系,这些人在英国清教内的地位相当低,最后甚至
被迫离开英国清教的总部坎特伯里,搬移到这问「圣乔治大教堂」中。
但是后来,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原本只是教会外围组织的「必要之恶教会」,默默地贡献了无数的成果。
而这些成果让「必要之恶教会」在英国清教这个巨大组织之内,逐渐累积了信赖与实权。如今,英国清教在表面上的组织心脏虽然还是坎
特伯里寺院,但骨子里的决策权已经完全转移到圣乔治大教堂了。
因此,这座距离伦敦市中央稍远的大教堂,现在已成了统驭英国清教这个巨大国家宗教的核心机构。
红发神父史提尔·马格努斯走在清晨的伦敦街道上,内心感到颇为疑惑。
街景本身并无异常。道路两旁并排着年纪超过三百年以上的石造公寓,拿着手机的上班族匆忙走在古老的街道上。上了年纪的双层巴士缓
慢向前行驶,路旁的作业员正忙着拆除同样上了年纪的红色电话亭。新旧历史交错融合,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天候也没有异常。今天早上的伦敦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这个城市的天气每隔四个小时就会变化一次,因此路上行人中带着伞的也很多
。这是个闷热的一天。伦敦被称为雾都,容易变天的特色在夏天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断断续续的降雨让湿气上升,配上近年来越来越明显的
焚风现象及夏天的热浪,可以创造出惊人的温度。所以说,这个外表看来赏心悦目的观光景点也是有缺点的。不过对史提尔这样的人来说,当
初选择这个城市居住时,就已经把缺点考量进去了,因此并不特别介意。
让史提尔感到疑惑的,是走在自己身旁的这名少女。
「最高主教……」
「嗯?我特地选了如此朴素的装扮,勿用如此高高在上的称号。」
穿着简单的米黄色修道服,看来只有十八岁左右的少女,气定神闲地以日语说道。事实上,圣职人员的服装,按照规定只能使用白、红、
黑、绿、紫这五色及装饰用的金丝,所以这名少女其实是偷偷违反了规定。
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认为,只要穿上这样的衣服就可以让自己变得不醒目吧。因为她有晶莹白皙的肌肤、清澈透明的蓝色眼珠、就算放在宝
石店内贩卖也不奇怪的闪亮金黄秀发,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与周遭人群格格不入。
她的头发长得令人惊讶。垂直的头发延伸到脚踝的高度后被往上折,又回到后脑勺的高度,然后以巨大的银色发夹固定住,接着又往下折
,一直垂到腰际附近。换句话说,头发的长度几乎是身高的二点五倍。

伦敦兰伯斯区(Lambeth)的早晨,有闻名世界的喧嚣嘈杂,但是在她的四周,声音好像都被压低了似的,简直有如身处绝不容许噪音出现
的肃穆圣堂之中。
英国清教第零圣堂区「必要之恶教会」最高主教。
萝拉·史都华。
英国清教的最高领导人物是国王。最高主教萝拉相当于国王的近臣,职责是……「代替忙碌的国王指挥英国清教」。
英国清教这个组织,就像一具年代久远的弦乐器。
这具乐器除了「拥有者」之外,还有「管理者」。以小提琴来比喻,就算是再优良的小提琴,只要一阵子没有使用,琴弦便会松弛,共鸣
室也会老朽,使得声音不再优美。而萝拉的工作就是代替主人演奏,让小提琴维持完美状态。
但是,就像坎特伯里寺院与圣乔治大教堂的关系一样,如今名义与实质上的立场已经逆转,直正的权力握在萝拉手上。
掌握惊人权力的最高主教,竟然悠哉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身旁一名护卫也没有。
史提尔及萝拉,如今正朝圣乔治大教堂的方向走去。当初是萝拉要求史提尔在这个时间前往圣乔治大教堂,而她原本应该在大教堂里等待
史提尔到来才对……
「我也有自己的家。可不是一年到头皆被束缚在那座古老教堂之中。」萝拉以丝毫不带杂音的步伐往前走着。「边走边谈,不也有一番情
趣?」
身旁皆是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因为这里邻近滑铁卢车站,而滑铁卢车站几乎可说是伦敦规模最大的车站。单以修女或神父而言,其实在这
里并不稀奇。虽然比不上罗马,但伦敦的教堂也跟公园一样多。
「随便,我无所谓。不过,既然特地把我叫来大教堂,应该是要谈些不能让外人听见的事,不是吗?」
「真是小心眼的男子,何必拘泥于这琐碎小事?不能与我共享漫步时光吗?聆听妇女忏悔的神父,虽然给人『轻浮』的感觉,但何不更敞开
心胸?」
「……」史提尔微微皱起了脸,问道:「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何必如此拘谨,说吧。」
  「为什么你的日语听起来那么蠢?」
  「……?」(注:作者在原文中,故意让萝拉使用似是而非的日文古语讲话。)
  英国清教最高主教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被人发现衬衫钮扣扣错了,刚开始是愣了一下,然后动作完全停止,接着整张脸变得通红,说道:
「啊……咦……?很……很奇怪吗?『日语』不正是如此这般?」
 「抱歉,恕我直言,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要说是古语,却也不太对。」
  周围身穿西装的上班族应该都听不懂日文,但是萝拉却感觉周围的喧嚣,都变成了针对自己而来的窃笑声。
「啊……呜……我的日语乃是参考了文献与电视节目多方学习后之成果,尚且曾敦请真正的日本人指导过……」
「呃,请问你所谓的『真正的日本人』是谁?」
「那……那个名唤土御门元春的……」
「请不要把那个会带着色欲让乾妹妹穿上女仆装的危险人物,当成典型的日本人。亚洲并没有奇妙到那种地步。」
  「竟……竟有此事……那么我应该赶紧改正错误的日语……糟糕!」
  萝拉突然尖声大叫,在路上休憩的鸽子全都吓得飞了起来。
  「怎么?」
  「化……化为习惯之语言难以改正!」
  「……你该不会就是用这种愚蠢的说话方式,跟学园都市代表进行协商吧?」
  萝拉的肩膀跳了一下,说道:「别……别担心,别担心……没问题,没问题的……」但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脸颊上流着汗水,眼神四处
游移。
史提尔叹了一口气,气息中充满烟味。
「总而言之,我们到大教堂里再慢慢详谈吧。」
两人弯过道路的转角。位于转角的那问日本料理餐厅,是神裂火织私底下经常光顾的店。
「何……何来慢慢详谈之必要!我的日语并无可议之处!」
「够了,别谈这无聊话题了,我们谈『正事』吧。啊,如果对日语没自信,我们可以说英语。」
「荒……荒唐!我可不是没有自信!只是……只是因为……今天身体状况比较差!」萝拉手足无措地说道:「至于正事嘛……在说之前……」
萝拉从修道服的胸口位置取出两张看起来像便条纸的纸张,以及一支黑色奇异笔。擅长使用符文卡片的史提尔,一看就知道那是做什么用
的。
  「啾啾啾~~」
 萝拉口中模仿着奇异笔的声音,在纸上画出图案。在一些重要仪式上,当最高主教萝拉站在众人面前时,看起来简直崇高得不像凡人。但
是这时候,最高主教却只像是在上课途中在笔记本上涂鸦的小女孩。史提尔心想,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她一直维持崇高形象。
史提尔叼着香烟,微微皱起眉头。他实在不太喜欢这奇异笔的声音。
「啾瞅啾瞅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抱歉,我能问一下吗?你在干什么?」
  史提尔发问时,还咬着牙微微发抖。
  虽然史提尔的太阳穴已经浮起青筋,但他决定忍耐。
 「只是稍事提防而已,来。」
  萝拉在两张纸上画了相同的图案,然后把其中一张推给史提尔。
  「啊——啊——声音听起来清楚吗?」
  史提尔感觉这个声音,好像是直接从自己的脑袋里发出的。往萝拉脸上一瞧,她的樱桃小口确实半点也没有移动。
「……是通话用的护符?」
「无须以口明言,思想即可传达给对方。」
「嗯。」史提尔低头望着手上的卡片。似乎是因为自己建议别让周围的人听见对话,所以萝拉才特地制作了这样的护符。
「为什么你连心里面的声音,也是那么愚蠢的讲话方式?」
「咦?且……且慢,史提尔!我如今乃是以英语交谈!」
萝拉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让蜷曲在尚未开店的咖啡厅前的小猫吓了一跳。史提尔叹了一口气。身为最高主
教的威严与气度,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么应该是讯息变换的过程中发生错误吧。虽然有点怪,但是并不影响沟通,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啊……呜……咳咳,好,我们开始吧。」萝拉原本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吞了回去,直接进入正题。「史提尔,你应该听闻过
《法之书》的名号吧?」
  「那是一本魔道书。如果我没记错,作者是爱德华·亚历山大。」
  爱德华·亚历山大。另一个名字是克劳利。
有些人说他是二十世纪最崇高的魔法师,也有人说他是二十世纪最下三滥的魔法师。由于他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且超越常理,使
他曾被数个国家驱逐出境。他激起了许多艺术家的创作欲望,但也激起所有魔法师的敌意,可以说是一个充满传奇的男子。根据历史记载,他
死于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一日。甚至有人认为,他的死让当年的全世界松了一口气。可见得他在一生之中引起了多少波澜与问题。
如此强大的魔法师在死亡之后,自然有许多人自称是他的弟子或正统后继者。这些人所创造出来的magick系魔法,一直到现在依然让专门
以克劳利为目标的调查机构伤透脑筋。此外,就像其他传奇人物一样,「他还活着」的谣言也从不曾间断。
「怎么,我记得《法之书》的原典,如今不是收藏在罗马正教的梵蒂冈图书馆内吗?」当初为了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输入那个名叫禁书目录
的少女脑袋之中,史提尔曾保护她飞遍了世界各地。因此,虽然没看过内容,但史提尔大致上记得最有名的一百本魔道书所在位置。
「没错。克劳利在一九二○年至一九三二年期间,曾于意大利的西西里岛活动,据说《法之书》就是在当时出现的。」萝拉用背颂历史课
本般的声音说道。「那么,史提尔,你知道《法之书》的特征吗?」
「……」
特征。
「如果先不论可信度,针对克劳利的这本着作,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传说。有人认为克劳利召唤了守护天使爱华斯(Aiwass),经由天使
的教导而学会了人类所无法使用的『天使术式』,并将它纪录在《法之书》之中。也有人认为《法之书》一旦被翻开,十字教的时代将会结束
,人类将迈入下一个崭新的时代……以前者而言,没有思想的天使是不可能教导人类什么事情的,但后者的论点却颇令人在意。然而——」
根据英国清教的预测,那很有可能是一本记载强大威力魔法的魔道书。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心中一定都会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只是「预测」?
禁书目录的头脑里,应该也包含《法之书》才对。个中原因就是……
「没有人能解读这本书,相信你也知道吧?虽然所有魔道书都是藉由各种暗号所写成,但这一本乃是特例。就连禁书目录也放弃解读,暗号
解读专门官雪莉·克伦威尔也束手无策呢。」
没错,没有人能够解读《法之书》。根据禁书目录少女的说法,以目前现有的语言学知识根本不可能解读这本书。所以,她只能将尚未解
读的《法之书》暗号文章囫囵吞枣地背进脑袋里。
萝拉此时愉快地笑了,她说道:「那么,若此时出现一个人,能够解读此本无人能解的《法之书》,你觉得将有何后果?」
「……你说什么?」史提尔愣愣地看着萝拉。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那是一名罗马正教之修道女,名为奥索拉·阿奎纳。不过她目前仅知解读法,却尚未读过内文。」
「这是怎么回事?」
「奥索拉似乎是根据不完整的复制本找出了解读法。目前她的手上仅有目次页及序文等寥寥数页而已。」
《法之书》的原典受到严格监控,一般人应该没办法轻易读到。除了像禁书目录这样的人之外,一般人随意接触原典实在是太危险了。
「罗马正教目前……正为了势力斗争且苦于战力不足。他们必然会意图利用《法之书》扳回一城。这些人或许只把《法之书》看作是某种
新兵器设计图……」
根据情报显示,罗马正教虽然号称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教派,但由三干人所组成的罗马正教最大攻击主力「葛利果圣歌队」已经被链金术师
摧毁,战力因而大幅弱化。如此看来,他们为了守住十字教派顶点的宝座,恐怕会企图利用《法之书》的知识,来设计出能够代替「葛利果圣
歌队」的新术式,藉以弥补战力上的损失,这根本不足为奇。
「不,他们并无可能为了增强战力而使用《法之书》。至少短时间内,罗马正教不会以《法之书》对任何势力进行攻击,是故你不必过于
担忧。」
「为什么?」
「呵呵,天机不可泄漏哦。」
看萝拉说得那么有自信,史提尔不禁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起其中的可能性。难道是英国清教,已经跟罗马正教签订了《法之书》的禁止使
用条约?
(……如果是这样,罗马正教又为什么要利用奥索拉来对《法之书》进行解读?)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仍未放心。真是杞人忧天,我不是说过不必担忧吗?」
「可是……」
「好了好了,别再唠唠叨叨。即使罗马正教想利用《法之书》来做什么,如今也不可能实行了。」
史提尔还没问「为什么」,萝拉已经接着说道:
「因为《法之书》跟奥索拉·阿奎纳都被劫走了。」
「你说什么……被谁?」
史提尔不禁喊出声音。身旁正朝着车站定去的上班族,都因为这突然的大喊声而回过头来。
「此事之善后工作,即为我欲交付于你之任务。犯下此案之组织,应为日本的天草式十宇凄教。」
「天草式……」那是一股日本的十字教势力。史提尔的同事神裂火织,从前正是该势力的女教皇。不过,史提尔本人并不认为那还能算是
十字教的教派之一。天草式十字凄教掺杂了太多日本神道与佛教的色彩,十字教的基本型态早已荡然无存了。
「天草式之规模跟罗马、英国、俄罗斯等其他国家宗教比起来要小得多。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全是因为有神裂这个菁英分子存在。失
去了神裂这个重要支撑力的天草式,就算为了获取新的力量而抢夺《法之书》,也并非不可思议之事。毕竟《法之书》可是拥有破坏十字教势
力均衡的威力。」
奥索拉·阿奎纳跟《法之书》如果落入天草式手中,他们随时有可能加以使用。不使用反而才是怪事。
「但是!」史提尔粗鲁地喊道:「《法之书》不是被安置在梵蒂冈图书馆的最深处吗?如今的天草式只是个渴望获得力量的小组织,不可能
有能力侵入那里!当初我曾经保护禁书目录进入过梵蒂冈的图书馆,所以我相当清楚,那里的戒备完全没有任何死角,只能说是铜墙铁壁!」
「事实上,《法之书》并未存于梵蒂冈图书馆中。」
「什么?」史提尔睑上的表情停止了。
一辆观光用的马车踏着蹄声从史提尔的身旁经过。马车的后头上还挂着车牌号码。
「罗马正教为了举办国际展览会,将《法之书》送到了日本的博物馆中。就跟罗马拉特朗教堂内,据说『神子』曾流血走过的『圣阶』一
样,这些东西为何会公开于一般世人眼前,你应知这其中道理吧?」
每隔数年,教会就会对外公开历史或圣经上的重要物品。
理由很简单,这些都是招募捐款与新信徒的重要「道具」。罗马正教在失去了「葛利果圣歌队」这个由三千人组成的最大攻击主力后,包
含新术式的研发与人员的补强在内,一定会想从各方面及收力量。
招揽「新信徒」的时候,在十字教徒稀少的地方才最能发挥效果。就这点而言,日本可说是绝佳的目标。但正因为信徒较少,所以教会对
日本的支配力也较弱。想来天草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吧。
「真是愚蠢……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搬出来暴露在世人面前,而且还被人抢走,罗马正教真是丢尽了我们十字教的脸。」
「呵呵,我想罗马正教的人对这点的体会应该更深。虽然说是占了地利之便,但罗马正教的东西被远东的小教派抢走,可以说是名誉扫地
。」
「唉,这么说来,难道他们是厚着脸皮来找我们帮忙?」
「不,那些家伙似乎想靠自己解决此事,我可是煞费苦心才问出这些情报。或许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后的尊严吧,但我真的很想骂那些家
伙『别再乡愿了』。」
「嗯?这么说来,我们不是因为罗马正教的请求而出面帮忙抢回《法之书》与阿奎纳?」
「他们一直都不肯松口。不过,如果奥索拉·阿奎纳果真能解读《法之书》,我们也难以置身事外。」
「……你想卖他们人情吗?难道你认为那些『神职贵族』会懂得知恩图报?」
史提尔不屑地说道。
在史提尔的印象中,或许是因为曾经支配过整个欧洲的关系,罗马正教的那些家伙——当然,完全没接触过魔法的绝大部分一般信众除外
——都是相当高傲的。尤其是那些强硬派的顽固祭司或主教,别说是与他们敌对,就算是想协助他们,也会被他们嗤之以鼻地骂道:「我们可
没有悲哀到需要接受协助。」
「我完全无意施惠于那些让旧教会腐烂、造成教派分裂的家伙。然而,如今我们面临一个更麻烦的问题。」
「什么问题?」
「神裂火织下落不明。」萝拉以最简洁的词句说完后,史提尔立即会意过来。
神裂原本是天草式的领导者。现在虽然已经离开天草式,但她依然对天草式相当关心。一旦神裂知道天草式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已经跟拥
有二十亿信徒的世界最大教派罗马正教发生冲突,她会有什么反应?
神裂是这个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圣人」之一,她所拥有的能力几乎等同于核弹。如果她脱离了英国清教掌控,擅自对罗马正教的人出手
攻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依她的性格,很有可能做出不计代价的行为。若是一般平庸之辈便罢,但以她的实力……」
萝拉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能在神裂闯下大祸前收拾此事。此为你的最优先任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无论救出《法之书》与奥索拉、靠交涉让天草式
投降、还是凭实力让天草式跟神裂屈服也好。」
「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打倒神裂?」
「如果有此必要。」萝拉简洁有力地说道:「我会把我们的人力打散之后,分别派到日本与罗马正教的搜索队会合。不过,我希望你独自
行动,先到学园都市走一遭。」
史提尔宛如吐出心中的疑惑般,将香烟的白烟从口中吐出。他疑惑的并不是单独行动这件事。魔法师史提尔·马格努斯本来就不擅长团体
行动。除了性格上的缺陷之外,他所使用的火焰魔法也是很大的问题。如果不小心使出全力,很可能把周围的同伴也卷入火舌及浓烟之中。
他的「猎杀魔女之王」会因符文卡片数量多寡,而大幅改变强弱程度,虽然不够安定,但威力绝不容小觑。摄氏三千度的火团可以自由自
在移动。为了追击敌人,就连钢铁墙壁也可以轻易熔化,在敌人眼中简直跟死神没两样。不但如此,而且除了那个少年的右手之外,几乎没有
任何手段可以让「猎杀魔女之王」停止追击。靠着这种可怕的魔法,史提尔曾经单枪匹马将无数个魔法结社烧成废墟。
所以,单独行动绝不是问题。「这不是教会势力之间的问题吗?为什么要把科学阵营牵扯进来?」
「禁书目录。」
萝拉说出了一个人名……不,道具名。
「既然涉及魔道书……而且是《法之书》的原典,我们需要专业知识。我已经跟学园都市谈好了,你可以尽管将『那个』掳走无妨。不过有
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让管理者同行。」
「……」
「怎么了?难得可以跟『那个』一起工作,为何你显得颇为不悦?」
「没什么。」史提尔似乎将心中的许多想法都压抑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骤然消失。「……所谓的管理者,指的是那个幻想杀手?」
「没错。你应尽可能善加利用。啊,然而可别杀了他,毕竟乃是借来之物。」
「把学园都市的人扯入魔法师之间的斗争中,这么做不会有问题?」
「关于此点,只要玩些小把戏即可解决。当然,对方的交换条件是免不了的,我可没时间跟他们慢慢谈判。」
「原来……如此。」
史提尔无法理解学园都市领导者脑中的想法,也无法理解走在身旁的萝拉脑中的想法。或许他们在水面下进行了一些交易吧,无论如何,
这些都不是小喽罗史提尔应该干涉的事情。
「还有,史提尔,你带着此物。」
萝拉从朴素的修道服袖子中取出一条小小的十字架项链,随手丢向史提尔。史提尔以单手接下这信仰的象征,问道:
「法具?不过,看起来不像经过任何魔法的加工。」
「只是给奥索拉·阿奎纳的一点小小赠礼。如果遇到她,找个机会交到她手上即可。」
史提尔不明白其中深意,萝拉似乎也不打算详加说明。言下之意就是「别多问,乖乖照做就对了」。
此时,两人皆停下脚步。
从伦敦数一数二的巨大车站徒步走了十分钟之后,一幢似乎不太有资格被称为「大教堂」的教堂,矗立在两人面前。
圣乔治大教堂。凝聚了魔女狩猎、宗教审判等残酷历史,甚至曾将法国闻名的圣女贞德烧死的黑暗圣域。
走在史提尔前面的萝拉伸手抓住沉重大门的门把。
「好了。」
萝拉将沉重的两扇门板推开,转头邀请神父入内。
她没有透过护符卡片,而是张开了她的樱桃小嘴,以清亮的声音说道:
「关于细节,让我们入内详谈吧。」


第一章 学园都市 Science_Worship.


1

「所以啦——第二学期是很忙碌的。这个学期的庆典活动多到数不完。大霸星祭、一端览祭、远足、集训、修学旅行、艺术监赏祭、社会学习祭、大扫除祭、期末考祭、补考祭、补习祭及可怜的放学后留下来上课祭!为了准备这些祭典,大家都是很忙碌的。」( 注:日本的初、中等教育多为三学期制,每年四月开学,放完暑假的九月是第二学期的开始。)
九月八日。
下午,学生宿舍的走廊上,土御门舞夏正用着悠哉的口气如此说道。她的年纪跟茵蒂克丝差不多,或许略小一点,但是身上却总是穿着女仆装。然而更神奇的是,她平常总是正经八百地跪坐在圆桶型清洁机器人上面。如果清洁机器人想按照程式指令往前进,舞夏就会拿起拖把卡在前方的地板上,让清洁机器人只能不停地微微抖动。
「可是人家好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当麻都不理我,都不跟我玩!」
茵蒂克丝嘟着嘴,左右摇摆身体,对土御门舞夏提出抗议。银色的长发与纯白的修女帽随之摇曳。被茵蒂克丝的纤细手臂抱住的三色猫,
似乎被修女帽上闪闪发亮的金丝刺绣给吸引住了,不停以前脚挥出猫拳。
茵蒂克丝也明白,上条当麻最近好像很忙。但是在学园都市里,她唯一的聊天对象只有上条而已。
当然,上条当麻并没有将茵蒂克丝监禁在学生宿舍的房间中。茵蒂克丝拥有房间的备份钥匙,而且在上条到学校上课的时候,茵蒂克丝也会到处散步打发时间(不过遇到车站的自动剪票口或是指纹、静脉、人体电流辨识器之类稍微跟机器有关的东西,她总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然而学园都市却有别于一般城市。
一口气将整个东京西部进行开发之后建立起来的学园都市,人口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学生。当上条到学校去的时候,姬神跟小萌当然也在学校。所以,就算茵蒂克丝想寻找新的聊天对象,整个街上也是空荡荡一片。虽然说茵蒂克丝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在街上探险后,发现服饰店的大姊姊除非是在更换陈列品的忙碌时刻,否则总是会很积极地与自己攀谈,但茵蒂克丝总觉得她的目的并不止是想跟自己聊天而已。
唯独土御门舞夏这个人,可以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在这个所有人都按照时间而行动的学园都市,只有她可以完全不为时间所束缚,即使是在早晨或中午,偶尔也会看见她出现在大街上。便利商店、百货公司、公园、面包店、车站大楼、学生宿舍、马路旁、学校……到处都有她的踪影。
清洁机器人依然不死心地想要往前进,舞夏不停地以手掌拍打它说道:
「上条当麻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能太给他添麻烦哦——何况,他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不管的。上学其实也是件很累人的工作呢。」
「呜……我明白……不过,为什么舞夏没有被学校束缚?」
「呵呵,因为我是例外——女仆的实地研习,可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土御门舞夏所上的家政学校,并非只是一间到了这个年代还在培养女仆的普通奇怪学校。这间学校所培养出来的女仆,可是以最专业的女仆为目标,为了「协助」主人,从清洁道路上的口香糖到参与多国首脑会议都难不倒她们。所以,舞夏必须到各式各样的地方进行「实地研习」。不过,并非校内所有学生都可以像舞夏这样出去「实地研习」。这是通过了重重考验,被校方认定为「虽然还是实习女仆,但已拥有不会让学校丢脸的实力」的优秀学生,才能享有的特权。
对这些背后血泪一无所知的茵蒂克丝,歪着可爱的小脑袋说道:
「只要当上女仆,就可以随时到任何地方去玩吗?不会被学校束缚?就算是到当麻的教室里去研习也没关系?」
「不,所谓的女仆并不是那样的——」
「那我也要当女仆!这样就可以到当麻的班上去玩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让人感动,但是女仆之路可是很辛苦的。尤其像你这样毫无做家事能力,每天早上让男生事先做好午餐的女孩子,要当女仆恐怕有点困难呢。」
「那就让当麻去当女仆!然后叫当麻来找我玩!」
「这句话听起来让人感动得想痛哭流涕,但为了上条当麻好,劝你还是别把这句话告诉上条当麻。」
「呜——呜——」百无聊赖少女茵蒂克丝鼓起了双颊,把身体高速左右晃动。

「嗯,真抱歉,不管是你或那家伙,都没时间去当女仆了。」

忽然间,纯白少女的背后传来了说话声。
「咦?」茵蒂克丝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与茵蒂克丝面对面的舞夏,看见了站在茵蒂克丝背后的人影,她的脸上除了惊慌之外,还露出了更多恐惧之色。
(是谁……)
白色修女还没来得及转头询问,一只大手已经像胶带一样朝着她的嘴上盖来。

2

随处可见的平凡高中生上条当麻,慢吞吞地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圆桶型的清洁机器人从他的身边穿过,代替电线杆的风力发电叶片宛如正在驱赶城市内的乌鸦般不停转动。橙色的天空上飘着许多热气球,但是热气球下面所垂着的并不是单纯的布制看板,而是最新型的超薄萤幕。就像直立的跑马灯电子看板一样,标语由下向上流动:「有备无患!让我们一起为大霸星祭加油!——风纪委员」
所谓的大霸星祭,说穿了就是大运动会。但学园都市内有几百万名学生,所以这场由所有学校共同参与的活动自然而然变得规模相当庞大。而且这些学生都是超能力者,学园都市的理事会又以「为了蒐集超能力者之间大规模互相干涉情况下的数据情报」为由,在大霸星祭期间开放并鼓励学生使用超能力,因此超能力者之间的激烈冲突是可以预期的。举例来说,在大霸星祭期间所举办的足球或躲避球比赛中,像什么消失魔球、燃烧魔球、冰冻魔球都是家常便饭。
大霸星祭为期一周,这段期间学园都市对外开放,电视台的摄影机也可以进入。在一般运动比赛中绝对看不到的劲爆对决,据说可以获得相当高的收视率。正因为如此,所以风纪委员对大霸星祭的准备工作可以说是全心投入。除此之外,学园都市也希望藉由这少数对外公开的日子提升形象。当然,学园都市也不忘以提防恐怖分子为名义,在各个超能力开发机构的重点位置安排警卫,阻挡一般游客进入机密区域。
「累……累死我了……」
以上就是上条在这星期之内所获得的情报。
因为某件事情的缘故,上条丧失了记忆,根本不记得关于大霸星祭的事。但是根据这些听到的情报来判断,这个活动对上条面言应该是相当危险的。大霸星祭的方针可不只是「不限制使用超能力」而已,而是「如果不积极使用超能力,恐怕就得跟救护班当好朋友」。换句话说,搞不好玩个骑马打仗也会看见火球、雷击、真空刀满天飞舞。
上条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右手中隐藏着幻想杀手的能力。不管是魔法或是超能力,只要是属于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旦被这只右手碰触到,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这样的能力恐怕无法让上条在几十个超能力者大乱斗的激战区中存活下来。
(……为什么我得为了替这场即将把我推下地狱的活动做准备,而累得像条狗啊……?)
今天上条所做的工作,是在校园内搭建参观人士用的帐棚。才刚搭好,一个女体育老师就跑来苦笑着说道:「抱歉,这帐棚可能用不到了。」于是上条又把帐棚拆掉,等到拆完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女老师又气冲冲地跑来说道:「啊!你在做什么,上条!你没收到消息吗?我们还是需要这个帐棚!」说穿了,今天的上条可不是只靠一句「真不幸」就可以形容得了。
历经了长时间的无意义劳动后,上条终于能够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回学生宿舍。
「啊,对了,冰箱里面好像什么都没了。」
超级市场就在眼前,但是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得先回宿舍拿钱才行。一想到回家之后还得出来一趟,上条便感到万分沮丧。
廉价篮球鞋的鞋底非常硬,走在路上让两脚备感疲劳。
终于走到学生宿舍门口附近的时候,上条突然听见头上传来女生的喊叫声:
「啊——上……上上……上条当麻,上条当麻——」
「嗯?」上条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土御门舞夏正从七楼走廊的扶手边探出头来,挥舞着右手。她的下半身还是一样跪坐在清洁机器人头顶上,所以看起来相当危险。只见她以左手抓着拖把抵在地上,似乎是靠这样的方式阻止清洁机器人前进。
「大……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为什么你要把手机关机?」
「?」
上条一听,拿起口袋里那支有GPS全球定位系统的手机一看,电源确实被关掉了。打开电源后,发现好几通土御门舞夏的来电讯息。舞夏的讲话口气还是一样慢条斯理,但是脸色却有点发白。上条虽然感到满心狐疑,还是赶紧奔向电梯。
上条来到自己的房间所在的七楼。舞夏放开拖把,清洁机器人缓缓地朝着电梯的方向前进。平常总是跟茵蒂克丝在一起的三色猫,如今不知为何孤零零地坐在走廊上,两耳下垂。三色猫嘴里叼着茵蒂克丝的免钱手机,一副沮丧的模样。清洁机器人来到上条的面前之后,舞夏再度将拖把抵在地板上,阻止清洁机器人继续前进。「紧急状况、紧急状况。银发修女被抓走了。」
「什么?」
上条不禁叫了出来。舞夏脸色苍白地说道:
「这是绑票啦,掳人事件。凶手说如果我通报警卫,他就要撕票,所以我什么也没办法做。对不起,上条当麻。」
银发修女指的应该就是茵蒂克丝吧。舞夏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茵蒂克丝被绑架的可能理由实在太多了。
她是在脑袋里储存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魔道书图书馆。全世界的魔法师都想获得她脑袋中的知识,而且在八月三十一日,她就已经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绑架过一次。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详细说清楚?」
在上条的询问之下,舞夏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详情。
两小时前,舞夏来到学生宿舍进行「研习」。在打扫过程中,看见满脸无聊的茵蒂克丝出现在七楼走廊上,因而上前与她聊天。聊到一半,突然有人从背后捣住茵蒂克丝的嘴将她掳走。
「绑架犯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信封,里头的纸上写了一些字……」
舞夏说着,递给上条一枚广告信函所经常使用的横式细长形信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不止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
上条低头看了一眼信封,说道:
「你不用自责,总比胡乱行动让事情恶化来得好。」
这虽然是用来安慰舞夏的一句话,却让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更为苦恼。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在平凡的学生生活之中,很少有机会能够体会这种火烧眉毛的紧张感。
「对了,那个混蛋绑架犯长什么样子?」
舞夏抬起头来想了一会,说道:
「唔……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看起来像是白种人,但是日语说得很流利,外表看不出来是哪一国人……」
「鸣、嗯。」
「身上穿着神父的服装……」
「嗯?」
「但是有很浓的香水味,而且头发染成红色,垂到肩膀上,十根手指头上都戴着粗大的银戒指,右边眼睛下面刺着像条码一样的刺青,嘴里咬着香烟,耳朵上都是耳环……」
「……喂,那个混蛋英国神父,我可是熟得很。」
舞夏露出满脸狐疑的表情。上条打开信封一看,发现里面有张信纸。信纸上头写着整整齐齐的一排自动铅笔字迹,看起来就像是用尺描出来的一样:
「上条当麻:如果要她活命,今晚七点单独到学园都市外的废弃剧院『薄明座』遗址来。」
「……这年头还有人用尺来掩饰笔迹?」
在如今的时代,还以为利用尺来掩饰笔迹就能隐藏身分,实在是太天真了。利用雷射光读取CD表面资讯的技术,办案人员已经研发出根据文字的沟纹来分辨每个人的「手指细微颤抖差异特征」的监识方法。何况,学园都市内多得是读心能力者。
或许当事人做得是正经八百,但是在上条看来,这简直跟搞笑差不多。
(那笨蛋在搞什么飞机啊?难道是现在才放暑假,所以来跑来找我们玩?)
根据舞夏的证词,掳走茵蒂克丝的凶手,就是茵蒂克丝的同事史提尔·马格努斯。但是这个人绝不会做出危害茵蒂克丝生命的举动。相反地,为了守护茵蒂克丝,这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冲入敌阵。
紧张感在一瞬间消失了。
上条不禁开始同情起满怀沮丧的舞夏。「呃……舞夏,不要紧。这个凶手应该是我跟茵蒂克丝的朋友,所以不必担心……」
「凶……凶手是朋友?这么说来,动机是被扭曲的爱情吗?」
「啊,呃……倒也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被扭曲的爱情好像确实有可能存在……」
上条见舞夏的表情反而变得更苍白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将信封倒过来摇晃,又掉出一些摺叠在一起的纸张。打开来一看,原来是学园都市的外出许可证与相关文件。上面必须填写的栏位都已填妥。上条不禁大感疑惑,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弄到的?的确,有了这些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学园都市大门,但是想要申请这些东西应该要经过重重审核才对……
威胁信的愚蠢与相关文件的准备周全形成强烈对比,让上条愣住了。
那个神父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3

废弃剧院「薄明座」的遗址,距离学园都市仅短短三公里。
距离结束营业才过了三个星期,所以建筑物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损坏。内部装潢中各项配备都被拆除了,所以显得相当空旷,而且因为没有人打扫,到处布满灰尘。但还不到称作「废墟」的程度。只要经过打扫并且把各项配备再装回来,似乎马上又可以重新开张。
这里就像是一幢「冬眠中的建筑物」。或许拥有者暂时不打算拆除建筑,正在寻找买主吧。
茵蒂克丝就待在空空如也的舞台上。这是一个宽广的大厅,舞台跟观众席一体成型,大小跟体育馆差不多。没有窗户,照明设备也被拆除了,所以光源只有从五个敞开的出入口外射进来的夕阳光。在昏黄的舞台上,茵蒂克丝屈膝坐在地上。她鼓起了脸颊,露出不悦的表情。
「卑鄙的家伙。」
「我没办法反驳,也没必要反驳。」
少女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史提尔·马格努斯在一瞬间露出怯意,但史提尔强忍了下来。香烟前端的火苗在昏暗的空间中缓缓上下移动。白色的烟雾摇曳飘散,轻抚了墙壁上的「禁烟」标志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致上的状况,你应该都了解了吧?我不会问你需不需要再次说明,因为以你的记忆力,相同的话重复两遍并没有任何意义。」
「……英国清教的正式敕命。」
茵蒂克丝回想起刚刚被带到这里来时听到的说明。向来无人能解的《法之书》,如今终于有一号人物能够解读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奥索拉·阿奎纳。《法之书》一旦解读成功,其中的「天使术式」恐怕会颠覆以往十字教的势力平衡。《法之书》与奥索拉在来到日本的时候,被抢走了。凶手据说是天草式十字凄教。罗马正教于是开始了一连串夺回《法之书》与奥索拉的行动。
原本是天草式领导者的英国清教成员之一神裂火织下落不明,很可能做出不该做的举动。
英国清教在表面上是站在协助罗马正教的立场,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在神裂火织干下麻烦事以前把事情解决掉。
「这么正式的『工作』,你们想把当麻卷进来?」
「事实上我也觉得不必把他卷进来,可惜这是上层的指示。」史提尔摇晃着香烟说道:「而且,我们的立场也很尴尬。如果直接向隶属于学园都市的上条当麻提出协助请求,会被外人当作是『科学阵营干涉魔法阵营的内部问题』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学园都市内部,好歹还可以说是『自卫』,但这一次连这样的藉口也不能用了。所以为了让他参与,我们必须给他一个动机。」
所以,史提尔绑架了茵蒂克丝。
换句话说,上条离开学园都市的理由跟《法之书》及奥索拉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为了拯救被掳走的茵蒂克丝」。但是在拯救的过程中,上条「刚好」遇到了天草式的人,为了保护茵蒂克丝,只好挺身应战。这就是史提尔为上条设计好的藉口。
茵蒂克丝虽然是魔法阵营的人,但由于学园都市与英国清教之间达成了某些协议,使得她可以暂居学园都市中。因此,学园都市居民上条当麻出面拯救客人茵蒂克丝,一点也不奇怪。
「来龙去脉我明白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是吗?」
「没错。根本不必兜圈子做这种事,只要一句『请帮我忙』就可以让当麻赶来帮忙。但不管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他都一定会赶来,这就是我不想找他帮忙的原因。」
「……是吗?」
史提尔淡淡地笑了。
他就像个正在听女儿谈论心仪对象的父亲,露出了微笑。
「好吧,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法之书》及奥索拉·阿奎纳部落入了天草式手中对吧?这么说来,你要杀进天草式的大本营?」
少女问得相当认真。既然上条当麻也被牵扯进来,她当然想要掌握正确情报,设法降低上条当麻所面临的危险。
「不,情况有变。」史提尔苦恼地吐着白烟说道:「十一分钟之前,罗马正教为了救出奥索拉,已经与逃走中的天草式发生了激烈战斗。」
茵蒂克丝微微眯起了眼睛。
传递讯息的手法,就是那个香烟的烟雾吧。茵蒂克丝已经好几次发现细长的烟雾中夹带着魔力,而且明明没有风,白烟却经常做出不自然的摇曳。不论古今中外,「狼烟」都被当成与远方联系的工具。在茵蒂克丝的脑袋中,使用狼烟的术式也很多。
「如果作战成功,我应该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没错。不过,倒也不是完全失败。那似乎是场激烈的大乱斗,幸好没有造成任何人死亡。《法之书》依然下落不明,不过奥索拉据说是趁乱逃走。」
「趁乱逃走的意思,是她没有与罗马正教的人会合?」
「没错。她现在下落不明,所以很有可能再度落入天草式手中。」
「……这恐怕不太妙。」
人质如果试图反抗,绑架犯一定会以暴力相向。曾经逃走过一次的人质如果再次被抓到,绑架犯为了让人质不敢再动逃走的念头,任何残酷的举动都做得出来。
看来现在已经是分秒必争的状态了。罗马正教与天草式如今一定正想尽办法搜寻、争夺逃走中的奥索拉。
「若不是现在已无法变更信中的指示内容,真想叫上条当麻提早到这里来。如果可以,希望能在罗马正教的共同作战人员抵达之前与他碰面……」
史提尔这句话才刚说完,敞开的大厅出入口中已经出现了人影。
「……真可惜,看来我们来不及等他,就得展开行动了。」
那个人影,正是罗马正教的共同作战人员。

4

「最近我好像常常到外面来啊……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好好观光一番。」
如今身处在学园都市「外侧」的上条,正沿着外围墙壁前进并喃喃自语。外围墙壁的高度超过五公尺,厚度也有三公尺。
(话说回来,大霸星祭的准备期间,戒备果然比较松散。)
上条回头往远方的出入口瞄了一眼。参加人数高达两百三十万人的大霸星祭,准备工作也是相当浩大,许多外界的业者不断涌入学园都市。学园都市虽然平常戒备森严,但现在却陷入了不得不放松警戒的窘境。对于上条所持有的外出证明文件,警卫们的审查似乎也变得马虎得多。
总而言之,上条将三色猫交给土御门舞夏照顾后,就来到了学园都市之外。
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刚过晚上六点。距离信中指示的时间还有将近一小时。
为了找出「薄明座」的位置,上条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因为,手机的GPS地图上,并没有标示已倒闭的建筑物名称。此时上条才深深感觉到,原来情报更新速度太快也是有缺点的。上条想出的替代方案,是到便利商店去买那种已经褪色的「更新速度较慢」的东京观光手册。但是一摸口袋,却发现没带钱包。仔细一想,刚刚跟舞夏说完话后就立刻冲出学园都市,根本忘记先回宿舍去拿钱包。无计可施的上条,只好忍受着店员的诧异目光,站在便利商店内将观光手册上的地图背到脑袋里。
(呃……走那条小巷之后,经过那条大马路……呜呜!我现在就已经快忘记了!真羡慕茵蒂克丝的脑袋……)
上条胡思乱想着,向一处公车招呼站走近。
指定地点「薄明座遗址」距离这里还有一公里左右。在学校累了一天的上条,实在很想坐上公车,轻轻松松地吹着冷气前往指定地点,但可惜身上一毛钱也没有。
(可恶……唉,搭不搭公车先不管了,好想找个有冷气的地方坐一下……)
这个公车招呼站很小,只有两张长椅及一座遮雨棚,而且老旧程度严重,塑胶制的遮雨棚上到处都是龟裂。
此时,上条发现公车招呼站内站着一个人。
看起来似乎是个外国少女,身高跟上条差不多。只见她将双眼紧紧贴在公车招呼站的时刻表上,看得非常专心。不过她的这个动作维持了好久,似乎是看得一头雾水。
她的服装相当奇特,竟然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中穿着漆黑的修道服。当然,袖子跟裙子都是长的。仔细一看,衣服的肩口及膝盖上方二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皆有一排横向的银色拉链,只要拉开之后,应该就可以让修道服变成短袖与短裙,但她竟然没有这么做。她的两手戴着薄薄的白色手套,连头发也看不见。头上除了戴着茵蒂克丝乎常所戴的那种修女帽之外,里头还用头巾将整个头部盖住,包含所有的头发。既然头发能被一块布简单掩盖,看来应该是短发。
上条以眼角余光望着她,心想:
(唔,是个修女……应该不会是跟茵蒂克丝有关系的什么杀人修女吧?)
这个想法中,虽然带着可能引起全世界修女集体抗议的严重偏见,但是上条在暑假已经因史提尔、土御门这些人而吃足苦头。如今的上条只要看见身穿修道服的女生,就会心生警戒。
「抱歉……」
修女忽然向上条攀谈,以非常恭谦有礼的日语问道:
「冒昧打扰您的宝贵时间,请问欲前往学园都市,是否可以搭乘这班公车?」
不但有礼貌,且给人莫名的别扭感。
上条停下了脚步,转头正眼望向修女。她那种遮住全身肌肤的打扮,反而让丰满的胸部及纤细的腰部变得非常明显(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在刻意强调这些部位)。总之是个古怪的人物。
「不行,没有到学园都市的公车。」
「咦?」
「学园都市跟『外界』的交通设施是没有联系的,没办法搭公车或电车前往。只有跟学园都市签了约的计程车才能进入学园都市,但是用走的会省钱得多。」
「原来如此,所以您才以徒步方式离开学园都市吗?」
修女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上条回头一看,从这里应该看不到学园都市的出入口才对。重新转头望向修女,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副看起来颇为廉价的剧场用小型望远镜。「我用这个看见您走出了学园都市。」修女笑着说道。
此时,从远处驶来一辆跟破旧的招呼站形象非常协调的破旧公车。
公车的自动门打开,发出了类似转开汽水瓶盖的声音。
上条并没有搭公车的打算,所以走到了离招呼站较远的地方,接着转头对修女说道:
「总西言之,搭公车是没办法到学园都市的。如果你身上有通行许可证,直接走到出入口就可以了,大概只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
「谢谢您,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冗指点迷津。」
全身漆黑的修女露出灿烂的笑容,向上条鞠躬致谢,然后——
——走上了公车。
「……喂!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搭公车吗?就在五秒钟之前!」
「啊,是的。您这么说来确实没错。」
修女以两手抓着长裙的下摆,匆忙走下停在路旁的公车。上条接着说道:
「我刚刚说过了,学园都市跟『外界』的交通设施是没有联系的,没办法搭公车或电车前往。如果想要进入学园都市,朝着出入口的方向走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您确实这么说过。真是对不起,麻烦您这么多次。」修女带着苦笑对上条点头致谢,然后又踏上了公车的阶梯,进入公车内。
「喂!你该不会是带着微笑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吧!」
「咦?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修女再次匆忙走下公车。公车司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关上了车门,粗鲁地把公车开走。
上条见修女一脸迷惘地望着公车的背影,心中突然感到非常担忧。如果放任不管,这个女生恐怕十分钟之内就会迷路。然而,修女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上条内心的担忧,说道:
「哎呀,您为何看起来颇为心浮气躁?要不要吃颗糖果?」
「倒也没有心浮气躁啦……这是什么糖果?橘子口味吗?」
上条反射性地随手接过了一颗橘红色的糖果,又不好意思丢掉,只好放入口中。
微微一含之后……
「好苦!这是什么?绝对不是橘子口味!」
「呃,这好像是涩柿子口味的糖果。详细理由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有止渴的效果。」
「……喔,那是因为容易刺激唾液的分泌吧。不过天气这么热,身体内的水分都蒸发掉了,就算产生唾液也没什么意义。」
「哎呀,您想要补充水分吗?您怎么不早说,我这边有茶水呢。」
「虽然很想问你为什么会把保温瓶塞进修道服的袖子中,不过算了,我刚好口很渴。这是什么茶?」
「这是麦茶。」
「喔?我要喝,我要喝。」
上条开心地说道。夏天暍冰凉的麦茶最棒了,上条心想。他伸手接过充当杯子用的保温瓶盖,里头倒满了麦茶。
「——好烫!为什么这麦茶是滚烫的?」
「呃,我听说在天气炎热的时候喝热饮是贵国的文化……」
「老婆婆?是老婆婆对吧?难怪我从刚刚就觉得你的言行举止很不对劲!你的思考回路跟老婆婆一模一样!」
上条奋力大吼,修女却只是展现着充满善意的笑容。事到如今,又不能把杯中的麦茶倒掉,只好颤抖着把那滚烫岩浆般的麦茶灌入喉咙中。
「……谢……谢谢。对了,修女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想进入学园都市?」
「呃,我刚刚也说过,进入学园都市需要学园都市发行的通行许可证,你有吗?」
「通行许可证……?」
果然,修女露出了一脸错愕的表情。不用说也知道,如果没有学园都市发行的通行许可证,是没办法通过出入口闸门的。
上条向修女解释完情况之后,修女显得颇为烦恼,只见她将手掌贴在脸颊上,说道:
「请问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个许可证呢?」
「……抱歉,一般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拿不到的,只有学生的亲属及运送商品及物资的业者才能拿得到,而且事先必须经过审核。」
「喔……这么说来,只能放弃了。」
修女垂下肩膀,看起来非常沮丧。不过这么容易就放弃,看来倒也不是非进学园都市不可。
(不是我不帮忙,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上条心中涌起了一点点的罪恶感。只见修女向上条说道:「那我先告辞了。」之后便朝着学园都市出入口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站住!我不是说过没有许可证就没办法进去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修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刚刚还笑得很开心,如今修女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上条见修女一副非常苦恼的模样,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虽然那些没有通行许可证的魔法师总是大剌剌地跳过围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是眼前的修女看起来应该没有那样的能力。
想来想去,上条实在想不出来能帮上修女什么忙。无论如何,想要进入学园都市,就是必须要有通行许可证才行。而且现在还有茵蒂克丝的事要处理,实在没办法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才行。
「对了,你为什么想要进入学园都市?」
「呃……修女微微歪着脑袋说道:

「事实上,我正在被人追杀。」

上条一听,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追杀……?」
「是的。说起来有些复杂,总之我现在正在进行一场疯狂大逃亡。我听说教会诸势力的力量没办法进入学园都市,所以想逃到学园都市里躲藏。」
「教会……喂,该不会又是跟魔法师有关系吧?」修女听了这句话,显得有些惊讶,说道:「为什么您会知道魔法师的存在?」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我猜得没错。」上条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被追杀,只是逃进学园都市也不见得绝对安全。一天到晚都有魔法师侵入学园都市啊。」
亲眼目睹茵蒂克丝所经历过的遭遇之后,上条非常清楚,魔法师绝对不会因目标逃入学园都市之中而放弃追赶。
「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
修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上条相当清楚魔法师有多么可怕,所以实在不忍弃之不顾。
「……看得懂公车路线图?」
「公车是几百年前的话题了!路线图这个新单字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如何进入学园都市的话题跑哪去了?」
上条大叫。
修女又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上条实在被这个脱线的修女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这个修女真的正在被魔法师追杀,实在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上条目前还有要事必须赶陕处理。那个「号称被绑架」的茵蒂克丝令上条颇为担心。虽然那场绑架事件感觉像是一场闹剧,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不愿意在两件事情之中做出取舍的上条,不知所措地猛抓自己的头发。忽然间,上条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等等……把这个修女一起带去找茵蒂克丝,不就解决了吗?)真是个好点子。除了威胁信上早已写明必须「独自一人前往」之外。

5

史提尔与茵蒂克丝走出了薄明座的剧场大厅,来到了原本似乎是卖票处的前厅中。
一名身穿漆黑修道服的少女走在两人的前方。
她的年纪大约比茵蒂克丝还小一、两岁。头发是偏红的茶色,也就是所谓的红发,绑成了许多条像铅笔一样细的辫子。她的修道服袖子长到几乎遮住了指尖,但是裙子却短到大腿几乎整个裸露出来。仔细一看,裙摆下缘似乎有类似拉链的东西,看来裙子原本应该是可拆卸式的长裙,只是下半段被拆掉而已。她看起来非常瘦,腰部甚至比削瘦的茵蒂克丝还要细。
她的身高跟茵蒂克丝差不多,但是脚上却穿着高达三十公分的软木质厚底凉鞋,走路时会发出类似马蹄般的踢躂声。这种凉鞋名为「Chopine」,曾经在十七世纪的意大利蔚为流行。
她是罗马正教的修女。
自称名叫雅妮丝·桑提斯。
「目前情况一片混乱。情报多到难以掌控,我们已经搞不清楚奥索拉目前身在何方了。而且,《法之书》依然下落不明,这一点也让我们感到很头大。」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日本人,但雅妮丝却以流畅的日语说话。
「刚刚我们趁天草式运送奥索拉的途中发动偷袭,虽然同伴之中有人成功救出了奥索拉,但是还没来得及让她跟总队会合,又被天草式抢回去了。于是我们再次将她夺回,但是马上又被天草式的另一支部队夺走……就这么不停地一来一往。因为我们把索敌包围网张设得太大了,导致整体人数众多但每一小队的人数却不足,才给了天草式可乘之机。就在数次你争我抢的过程中,原本是抢夺目标的奥索拉竟然消失了踪影。」
雅妮丝的日语中夹杂着客气的敬语及粗鲁的字眼。如果她的日语是在日本执行任务时学会的,看来跟她说话的日本人,多半是刑警或侦探之流。
史提尔心里正如此想着,只见雅妮丝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短裙微微扬起,露出了更多的雪白大腿。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啊,抱歉,我不是不会说英语,只是我的英语带有很浓的意大利腔。如果是跟别国的人说英语,我倒不是很在意,但你们是英国人,我实在不敢在说道地英语的人面前班门弄斧。」
史提尔显得并不以为意,他摇晃着嘴边的香烟说道:
「不用拘泥这种小事,不然我们改说意大利语也可以。」
「请别说意大利语。我要是听到带了浓厚英国腔的意大利语,恐怕会笑得没办法专心工作。像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使用日语这种互相能沟通的外语吧。大家都用不习惯的语言说话,才不容易吵架。」
雅妮丝的厚底凉鞋,继续发出马蹄般的躂躂声。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当她遇到日本人的时候,打算用什么话来沟通?史提尔不禁为她担起无谓的心。何况,如果不用该国的母语跟该国的人说话,那又为什么要学该国的母语?
茵蒂克丝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史提尔往不悦地嘟起嘴不发一语的茵蒂克丝瞄了一眼,接着再次将视线栘回雅妮丝身上,开口说道:
「这么说来,难道从你们手中将《法之书》及奥索拉·阿奎纳抢走的天草式,对你们而言确实是一股具有威胁性的势力?」
「你的言下之意,想说的是『号称世界最大教派的罗马正教真是中看不中用』,对吧?老实说,对这一点我们无可辩驳。以人数及武装来看,我们确实占上风,但是他们却占了地利的优势。毕竟日本是他们的地盘。被一个人数比我们少的组织搞得焦头烂额,实在让人很不甘心,但我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强。」
「……这么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屈服了。」
史提尔的声音之中带了点失望。
「展现力量差距之后说服敌人投降」是最快且最和平的解决方式。但如今看来对手拥有拒绝进行交涉的实力,一场拉锯战不可避免。
与天草式之间的战斗过程拖得越长,神裂出手干预的危险性越高。这也意味着,恐怕必须舍弃所有仁慈之心,在神裂掌握状况前以闪电战术将天草式一口气击垮,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罗马正教的目的是夺回《法之书》及奥索拉·阿奎纳,而不是歼灭天草式。只要达成了目的,罗马正教应该就会抽身。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让天草式失去战意就行了。
「我对日本的十字教历史并不了解,你知道天草式的人擅长使用什么样的术式吗?根据敌人的擅长手法,或许我可以事先准备一些搜索或防御用的魔法阵及护符。」
史提尔虽然经常与原本属于天草式成员之一的神裂共同作战,但却不打算根据神裂所使用的术式来进行分析。因为神裂是世界上不到二十人的「圣人」之一。就算解析成功,身为凡人的史提尔也无法加以利用。就好比任何人都不会想拿长度只有五十公分的尺,来测量太阳与地球之间的距离。
对于神父的这个问题,雅妮丝似乎有些难以回答。
「老实说……我们也还没有正确掌握天草式的术式。既然是源自于圣方济各(注:Francisco deXavier,是第一个将基督教传人日本的传教士)的耶稣会,应该也是罗马正教的分支之一才对,但是他们受到日本及中国的影响实在太大,跟罗马正教已经完全不同了。」
听了这番话,史提尔并未责怪雅妮丝。这些人这两天才跟天草式交手,就能察觉天草式的术式中夹杂佛教及日本神道的系统,已经算是分析力相当强了。
史提尔将视线从雅妮丝身上栘向茵蒂克丝,徵询她的意见。
知识量超过常人一万倍以上的茵蒂克丝,此时正是发挥实力的时候。
纯白的修女好整以暇地开口说道:
「天草式的特征就在于『隐密性』,因为他们的本质是企图掩人耳目的十字教徒。他们将十字教的教义彻底隐藏在佛教及日本神道中,并且把仪式及术式转化为各种打招呼动作、饮食等日常生活的言行举止。他们隐藏了所有的痕迹,让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天草式的存在。所以,天草式不使用任何咒文或魔法阵。他们使用锅碗瓢盆、菜刀、浴室、棉被、洗澡、哼歌……等乍看之下相当平凡的物品或动作来发动魔法。所以,就算是再高明的魔法师走进了天草式的仪式现场,恐怕也会被蒙在鼓里。因为,那看起来就只是很平凡的厨房或浴室而已。」
史提尔摇晃着嘴边的香烟,说道:
「这么说来,这是一群擅长利用偶像理论的专家了。嗯,看来他们拿手的应该是远距离狙击而不是近距离格斗战。希望他们没有像葛利果圣歌队那种大规模的术式。」
「不,天草式在锁国时期就开始积极引入外国文化,他们将古今中外的各种剑术加以融合,发展出了独特的格斗技术。不管是日本刀还是西洋双手大剑,他们都有办法运用自如。」
「……文武双全?真是麻烦。」
史提尔懊恼地说道。此时不知不觉被排挤到讨论圈之外的雅妮丝,只能不甘心地以脚尖轻踢着地板。每踢一下,超短的迷你裙就会微微翻起,而且发出颇为滑稽的啪啪声响。
叼着香烟的神父,转过头来对着雅妮丝说道:
「对了,能不能详细告诉我《法之书》及奥索拉·阿奎纳的搜索范围?我们也不能闲着。告诉我,我们该从何处找起?」
「啊,搜索的工作由我们来做就行了。」
突然回到了讨论圈之中,雅妮丝显得有些慌张,她赶紧站直了身子说道:
「人海战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如今我们拥有两百五十名同伴,就算再增加一、两个人也没有太大意义。而且,不同的命令系统可能反而会造成混乱。」
「……那又何必把我们找来?」
史提尔微蹙眉头问道。雅妮丝扬起了嘴角,说道:
「很简单,有些地方我们无法搜索,需要你们的帮忙。」
「什么地方?日本可没有直接接受英国清教管理的教堂。只有我们才能搜索的地方,顶多只有英国大使馆而已。」
「不,我指的是学园都市。」雅妮丝举起手掌摆了摆,说道:「奥索拉只要躲进学园都市,天草式就抓不到她了。这并非不可能,不是吗?不,或者应该说比较难抓到。所以,我希望能透过你们,与学园都市取得联络。我们罗马正教与学园都市并无交情,所以有些麻烦。」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是这么回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才对,这样我就可以省了不少麻烦。」
由茵蒂克丝暂居在学园都市内这件事可以明白,学园都市与英国清教之间有某种程度的交情。当然这所谓的「邦交」其实意义并不大,但是「没有邦交」的罗马正教,如果透过「有邦交」的英国清教与学园都市联系,毕竟还是比较不容易引起波澜。
「……话说回来,如果奥索拉真的逃进学园都市,事情就更复杂了。」
「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希望我们的奥索拉还没有慌乱到失去这最基本的判断力。总而言之,你们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与学园都市取得联系,确定奥索拉有没有在学园都市里面?」
「这件事可没办法靠一通电话就解决。我得先联络圣乔治大教堂,然后再透过圣乔治大教堂与学园都市取得联系……就算当成紧急事件处理,恐怕也得花个七到十分钟。如果想获得学园都市的入侵许可,那就更麻烦了。当然就技术上而言,暗中闯入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站在官方的立场,最好还是尽量避免这么做。」
「总之请你先进行确认,越快越好……」
话说到一半,雅妮丝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沿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正在看着前厅边缘的大门口。这个剧院入口相当大,有五扇对开式的玻璃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史提尔的话才问到一半,连他也僵住了。
「嗯?」
最后是茵蒂克丝沿着两人的视线望去。
在玻璃严的另一端,有块铺着柏油的空地,似乎原本是停车场。虽然剧院很大,但是空地却小得异常。顽强的杂草从坚硬的柏油缝隙中冒出来,除此之外空地上什么都没有……然而这块什么都没有的停车场遗迹上,如今却出现了两道影子。
那是两个人影。
「啊,是当麻。」
茵蒂克丝说出了熟悉的少年的名字。
「奥……奥索拉。阿奎纳?」
雅妮丝说出了走在少年旁的那个身穿漆黑修道服的少女的名字。
被叫出名字的这两个人,还没有看见站在薄明座内的魔法师们。

6

稍微把时间往回拉。
虽然是较为阴凉的傍晚时分,但在夏天徒步行走三公里这样的行为,所带来的疲劳还是远超越上条的想像。
(仔……仔细想想,今天的体育课及一堆事情就已经快把我累死了……)
将钱包遗忘在宿舍内的上条,当然只能靠双脚移动。
值得一提的是,走在他旁边的黑衣修女大姊姊竟然也是身无分文。真不晓得她原本打算用什么方法搭公车。
总而言之,上条就这样在酷热的九月走了三公里的路,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地来到了薄明座门口。
「请问……修女小姐,天气这么热,你穿着黑色的长袖衣服,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而且一滴汗也没流?」
「这个嘛,跟心灵的伤痛比起来,肉体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 「……你这个被虐狂修女。」
「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会到公车招呼站?」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忘记公车的事啊!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去见英国清教的人吗?该不会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被你左耳进右耳出了吧?」
「啊,恕我冒昧,您流了好多汗水呢。」
「可恶!话题跳来跳去,跟你真难沟通!」
「别动别动,我现在帮您擦一擦。」
「咦?什么?等等……」
修女突然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条手帕,在上条的脸上擦了起来。明明只是手帕,却缀着看起来相当高级的蕾丝边,触感温暖,而且还带了点淡淡的玫瑰香气。上条想逃开,却被修女以超乎想像的力气紧紧按住了头。
「好了好了,擦好啰。」
修女绽放出光芒万丈的笑容,看着上条。
「……呃,谢谢。」
上条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了薄明座遗址内。
薄明座的建筑从远处就看得出相当巨大,但是正面的停车场却异常狭小,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员工专用停车场。或许是因为这里邻近车站,而且旁边就有立体停车场的关系吧.虽然整个薄明座区域都被大约两公尺高的金属板及铁条围了起来,但是作业员用出入口已经被强行打开(地上可以看见极粗的锁链及南京大锁)。
狭窄的停车场内没有任何大型建筑机械。建筑物的墙壁没有被人用喷漆涂鸦,玻璃也没被打破。或许是买主已经确定了,所以有人定期维护建筑物吧。
走近一看,薄明座是座比体育馆还要大一些的建筑物,形状是方方正正的四角形。或许是想要模仿某座知名的剧院,也或许只是懒得在建筑设计上玩花样。
(外面这么热,他们应该在里面吧?)
上条朝着薄明座的入口处望去。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出入口,并排着五扇对开式的玻璃门。出入口并没有用木板之类的东西封住,所以一点也不像废墟,反而像是暂停营业。正当上条如此想着的时候,并排在一起的五扇玻璃门之一被打开了。
「咦?」
上条不禁喊了出来。
从建筑物内走出来的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是上条相当熟悉的。那就是茵蒂克丝与史提尔。
最后一个是比茵蒂克丝看起来还要年幼的少女,上条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她身上穿着的黑色修道服,跟在公车招呼站遇到的修女所穿的修道服一模一样。但是这名少女将裙子拉链以下的部位拿掉了,所以下半身变成了超短的迷你裙。视线继续往下栘,又发现她竟然穿着高达三十公分的木制凉鞋。
茵蒂克丝一看见上条就问道:
「当麻,你是在哪边遇到那个修女的?」
「……劈头就是这句话?说真的,我才想问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凶恶神父,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跟我玩这种绑架游戏?我想要问问看,为什么我必须在这种大热天,走了整整三公里的路到这里来!我真的很想知道理由!」
上条大吼道。史提尔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说道:「怎么,原来你已经发现是我在骗你了?我把你叫到这里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找一个人。禁书目录是把你诱出来的饵。对了,这件事的现场负责人,是这位罗马正教的雅妮丝。桑提斯信。」
史提尔随性地以香烟的前端,指向那个穿着厚底凉鞋的少女。少女朝着上条低头鞠躬,口中说道:「你……你好。」或许经过事先的调查,她知道日本人习惯对别人鞠躬点头,但是看她把腰弯得那么低,简直像饭店服务生一样。
谈话对象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让上条感到有点惊慌失措。虽然内心正在怒火中烧,但总不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发飙。
史提尔此时仿佛想对慌了手脚的上条趁胜追击般,接着说道:
「真不好意思,我可没时间听你说那些蠢话。我刚刚说过了,把你叫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希望你帮忙找一个人。如今虽然已经有两百五十名人手在四处寻找,但是却毫无消息。这件事情相当急迫,关系到人命的安危,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尽速提供协助。」
「没时间听我说蠢话:你这家伙,跑来找我帮忙,还一副那么臭屁的口气!混蛋,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关系到人命安危?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而且老实说,我这个魔法外行人哪有什么找人的能力!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一个高中生,这样好吗?」
「嗯,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把你身边那个修女交给我们就行了。」
「什么?」上条瞪大了双眼。史提尔不耐烦地吐着香烟的烟雾,说道:「你身边那个修女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她的名字是奥索拉·阿奎纳。辛苦你了,感谢你的帮忙。上条当麻,你可以回去了。」
「……喂喂,用绑架当藉口把我拐出来,逼我拿着来历不明的外出许可证离开学园都市,在将近四十度的大太阳下走了三公里,现在又叫我回去?」
上条低着头喃喃说道。
「我不是跟你道谢过了吗?怎么,难不成你想要我请你吃刨冰?」
上条当麻低着头,把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茵蒂克丝则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啪的一声,上条的太阳穴附近响起了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一直到今天为止,我总是以为我跟你虽然个性不合,但应该还可以交个朋友。真的,我原本真的这么想!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别跟我说那些废话,快把奥索拉交给雅妮丝。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排遣寂寞?很可惜,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因为那太恶心了。」
就连怒气冲冲说出来的话,也遭到了无情的轻视。上条当麻突然彷佛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一般,整个人瘫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今天已经没有煮晚餐的力气了!茵蒂克丝,今天的晚餐就吃最简单的外带猪肉便当吧。」
「当麻!不行!」食欲少女急忙大喊。上条充耳不闻,转头对着身穿漆黑修道服的修女大姊姊奥索拉·阿奎纳说道:
「……对了,你不是说你正在被追杀吗?那件事跟这些人在找你有关吗?总而言之,现在你跟同伴会合了,应该不要紧了吧?」
听到上条的话,奥索拉不知为何突然全身抖了一下。感觉起来似乎是想要压抑住惊吓却没有成功,因而产生的微微颤动。
上条见状,内心感到颇为狐疑。然而奥索拉的视线并非看着上条,而是看着史提尔等人。
此时史提尔闭起了一只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你不用感到不安。任务完成之后,我们英国清教就会立即撤退。当然,像你这样对不同势力人物提心吊胆的反应是正确的。」
在局外人上条的眼中,这些人都是「教会成员」或是「魔法世界的居民」。
但是,事实上这些人之间还分成了罗马、英国等各种不同派系,甚至可能互相仇视。正当上条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而低沉的男人声音:

「那可不行,这样就想接收奥索拉,可没那么简单。」

这声音竟然是从上条的头顶上方传来的。上条等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大约七公尺高的天空上,飘着一颗约垒球大小的纸气球。
纸气球表层的薄纸片不断颤动,发出了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
「奥索拉·阿奎纳,相信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与其回到罗马正教,倒不如与我们在一起,你才能过更有意义的人生。」
下一个瞬间,
突然响起「唰」的一声刺耳声响,上条与奥索拉之间的地面上弹出了一柄长剑的剑身。上条等人的注意力原本都被转移到头顶上方,所以都被脚底下的这变化吓了一跳。
接下来,又是唰唰两声,弹出了两柄剑身。三柄剑将奥索拉包围在中间。
弹出来的剑就好像鲨鱼背鳍划过水面一样,在地面上一直线滑行。三柄剑一下子就以奥索拉为中心,切割出了一个边长约两公尺的正三角形。
「啊啊—— 」
感觉脚下失去了支撑的奥索拉带着三分的恐惧与七分的迷惘喊了起来。但是,在她的声音还没有明确地转变为尖叫声以前,她的身体已经跟正三角形的柏油地面,一起跌入了黑暗深渊之中。
「天草式!」
雅妮丝大喊伸出了手,但已经太迟了,奥索拉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上条急忙奔向三角洞穴边缘,懊恼地咂了个嘴。
「下水道……?」
头顶上的纸气球发出了略带兴奋但依然简洁有力的声音:
「我就知道只要跟着罗马正教的指挥官,不管奥索拉·阿奎纳逃到哪里或是被谁抓住,最后都会被带到这里来。在地底下躲藏了这么久,终于有代价了!」
上条完全无法掌握情况。
他不知道躲在下水道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奥索拉会被掳走。
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个家伙突然出现,凭藉尖锐的利刃掳走了一个人。而且根据这个家伙所说的话来判断,这并不是突发性的事件,而是经过事先预谋的计划,这家伙一直在等着时机的到来。
「该死!」
上条从正三角形的洞穴中往下望。里头太过黑暗,无法掌握远近,但似乎不是太深。上条于是决定跳入洞中。
「等一下!不行,当麻!」就在茵蒂克丝急忙大喊的那一瞬间。
忽然间,黑暗之中闪过了数十道刀光。


反射了微弱夕阳光芒的无数利刃在下水道内蠢蠢移动,橙色的淡淡光芒隐隐照出潜藏在地下之人的轮廓。这副情景就好像是山贼们手持生锈的刀子或斧头,躲藏在狭窄山道旁的草丛中,屏住气息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浓浓的杀气凝聚成一股热风,从洞穴中喷出,直接冲击上条的脸庞。上条一瞬间感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史提尔来到上条身旁,取出四张画着符文的卡片,丢在自己的周围地板上。
「吾手有炎,其形为剑,其职断罪——!」
史提尔嘴里喊着,并以手指将香烟往正上方弹去。
香烟的轨迹划出一道橘红色的线条,下一个瞬间,橘红色的线条又化成一把火焰之剑。
刚诞生的强力光芒,将下水道内照得一清二楚。
史提尔抓着炎剑奋力往下挥……但是挥到一半,动作便停止了。
炎剑光芒映照下的下水道深处,一个人也没有。
原本挤满下水道内的黑色人影,似乎都随着黑暗的退缩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见手持利刃的人影,也看不见落入洞中的奥索拉。就好像躲在堤岸洞穴内的海蟑螂被吓得一哄而散,霎时间便溜得干干净净。
飘浮在众人头顶上的纸气球缓缓下降。
纸气球逐渐落入了正三角形的洞穴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阻止它。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条恨恨地说道:
「喂,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我跟你说明,那谁来跟我说明?」
史提尔·马格努斯不屑地说道。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9-3-16 22:21 编辑


行间一
人工建构成的海岸边终於完全看不见夕阳,迎接了夜晚的来临。
这里是距离海水浴场不到几百公尺的岩岸,紧邻著海岸线的是一道高度将近十公尺的峭壁悬崖。为了不让崖底被海浪淘空,底下堆满了消
波石。
夕阳完全西沉之後的大海,呈现的是深深的黑色。
彷佛终於等到了夜晚的来临一般,一只「手」迫不及待地从黑色海面伸了出来。
这是一只戴著「腕甲」的手。闪耀著银色光芒的沉重钢铁手指抓住了消波石。接著,一整具西洋的全套钟甲离开了水面,爬上了消波石。
从头顶到脚尖,每一寸皮肤都被钢铁的钟甲所覆盖,看起来一点人味也没有。
第一个人爬上陆地之後,其他二十个「骑士」也跟著出现在海面上,爬上了消波石。每个骑士的腕甲上都刻著「联合王国」这排字。这正
代表著英国。
这些骑士都是游泳过来的。
这并非是某种比喻或形容,而是事实。他们从英国开始潜水,绕过了非洲的好望角,横越印度洋,来到了日本。
他们所使用的是圣布雷斯(Blaise)所传承下来的海流操纵魔法——简单的说,这是种可以让人类只花三天的时间绕行地球一圈的高速潜
行术式——不过,这并不是依附在钟甲上面的魔法能力。每个骑士都是靠自身的肉体来发动这种魔法。如今,骑士身上所装备的镗甲已经不具
备任何魔法机能。这是因为骑士本身的肉体能力实在太强,法具的追加效果反而显得碍手碍脚。由於骑士的力量早已超越法具所能带来的效果
,所以如果骑士穿上魔法钟甲,魔法钟甲很可能会被骑士本身的强大力量给摧毁。
这些骑士所属的骑士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称,就只是「骑士团」而已。
过去英国所使用的「铁杖骑士团」、「双斧骑士团」这类名称,早在七年前就已废止。这并不是因为如今的骑士团失去原有的特长,而是
因为所有的骑士都学会了一切技术,让骑士团进入了全能的崭新境界。
让这些骑士如此追求力量的原因,在於英国内部的隐忧及骑士团的设立目的。
如今英国的命令系统,掌握在三股互相制衡的势力手中。
由英国女皇及其掌握议会所组成的「皇室派」。
由骑士团长及其麾下骑士所组成的「骑士派」。
由最高主教及其信徒所组成的「清教派」。
这三股势力之间的关系如下:
「皇室派」以皇室命令来控制「骑士派」;
「骑士派」以国政道具来利用「清教派」;
「清教派」以教会建言来操纵「皇室派」。
三股力量所形成的铁三角,创造出一种极限的美感。只要其中有一方在政策上一意孤行,另外两方就会透过各种迂回手段创造出强大的抗
议声浪,阻挠其政策执行。不过,英国被称为「世界上最复杂的十字教文化」的原因还不止这样。
「英国」是一个由英格兰、北爱尔兰、苏格兰、威尔斯这四个文化所组成的联合王国。一直到今天,有些地方依然使用独自的货币系统。
就算同样属於「清教派」,英格兰系与威尔斯系之间可能会起争执。相反地,就算分属於「清教派」与「骑士派」,如果同样都是苏格兰
系,私底下可能会暗通款曲。当初暗号解读专门官雪莉·克伦威尔做出背叛清教的行为,除了个人的动机外,事实上背後也有这样的文化当後
盾。
三派系、四文化。
互相牵制的势力关系,让英国这个国家变得相当复杂。而「骑士团」的最大使命,就是维持住这种关系,不让复杂的联合王国彻底土崩瓦
解。
正因如此,所以骑士团与英国清教之间向来有个心结。
骑士团无法接受英国清教——也就是「清教派」,竟然获得与「骑士派」相同的力量。
原本英国清教的存在目的定为了对抗罗马正教。英国不希望国政被外界干预,但是罗马正教的影响力遍及全世界,英国如果不听命於罗马
正教,就会被冠上「违反十字教教义」的罪名。为此,英国在自己的国内设立了「英国清教」这个独自的十字教教会系统。如此一来,英国就
可以对外宣称「我们听从英国清教的指示」,而不用再被罗马正教牵著鼻子走。
换句话说,英国清教原本只是一种政治上的道具。
如果把皇室及骑士团比喻成巨大齿轮,英国清教就只是润滑油。
但如今,英国清教的权力却在皇室与骑士团之间占了一席之地。
对骑士团而言,当然不甘心被「道具」限制行动。
所以,骑士们只听从骑士团长及英国女皇的命令。至於最高主教这个英国清教领导者所下的命令,骑士们通常是敷衍了事,有时甚至抗命
不从。
对於这次的最高主教敕命:「协助夺回《法之书》与奥索拉·阿奎纳」,骑士们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
只要杀光天草式就行了。
骑士们根本没有理由遵从自己所不认同的对象——最高主教的指示并为之卖命。
英国清教与罗马正教、天草式之间的宗教伦理关系也不放在心上。
就算天草式从世界上消失,对英国的国家利益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
以骑士团的能力,要杀光天草式实在太容易了。骑士们的术式——皆继承於十字军东征时期的神仆骑士——这些术式从古至今不知葬送了
多少异教徒。他们的力量甚王可以让一座小岛从地图上消失。
消灭天草式这种远东岛国上的弱小教派,甚至不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就算天草式的手上握有奥索拉这个人质,骑士们也毫不在乎。
就连英国清教,也对《法之书》根本没兴趣。因为《法之书》的内容早已存在於禁书目录的脑袋中了。奥索拉是死是活,对英国都没有影
响。罗马正教或许会为此而对英国大加挞伐,但「安抚罗马正教」这种杂事,不正是最高主教的工作吗?
最高主教曾指示骑士们小心神裂火织这个前天草式领导者的动向,但骑士们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神裂因天草式遭到歼灭而愤怒
来袭,骑士们会将她一起送上西天。
这就是骑士们心中「原本」的计画。
但是这样的计画却在三秒钟之後,完全毁於一旦。
就在骑士们从海中爬上消波石的时候,
整个消波石区域忽然炸了开来。
在轰隆声响中,每个重量都超过一吨的消波石,都如同遇到火山爆发一样冲向天空。原本站在消波石上的骑士们,都在空中翻转著身体维
持住平衡,然後望向地面,寻找合适的著地位置。
将二十一个骑士与无数消波石一起轰上天的大爆炸中心点,站著一个女人。
她有著一束绑在後脑杓的黑色长发,以及覆盖著丰腴肌肉的雪白肌肤。身上穿著下摆打了个结的短袖T恤、一条裤管被粗鲁扯断的牛仔裤、
长筒马靴。腰间绑著一条皮带,皮带里插著长度超过两公尺的日本刀「七天七刀」。
神裂火织。
她不发一语,朝空中的二十一个骑士袭击而去。
骑士们如今正身处半空中,身体无法自由运转。神裂的攻击方式非常简单,就只是依序冲向每个骑士,以日本刀攻击他们的身体而已。神
裂甚至没拔刀,只是连刀带鞘一起挥动。
但是,她的速度快如闪电。
骑士们实际上停留於空中的时间不到一秒钟。但是,他们却有种身体被固定在空中的错觉。因为神裂的速度实在足太快了。彷佛全世界的
时间都已停止,只有她能够自由移动。
若以正常的时间流动来看这一幕,就好像是爆炸中心点卷起一阵看不见的旋风。
被刀鞘击中的骑士,有的跌向地面,有的埋进峭壁中,有的飞到悬崖上的道路旁,有的像飞石一样在海面上不断弹跳。
攻击完二十一个骑士後,神裂稳稳地落在消波石上。
当潮湿的晚风开始轻抚她的秀发的时候,空中的骑士才终於落至地上。如钟声般的撞击声持续地响彻整个海岸。
「我没有使出全力。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不至於有人送命。幸好你们都穿著坚固的装备,让我下手的时候安心得多。」
「你……」
神裂的平静声音反而被骑士们当成了最大的侮辱。一名骑士试图想站起来,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困难不已。
所以,骑士只能拚命使唤唯一还能动的嘴巴。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这样的行为,等於是向统治三约四地的联合王国宣战!」
「我也是联合王国的一分子。这件事跟罗马正教或俄罗斯成教等其他教派无关,而是英国清教内部的纷争,相信不会给上面的人带来太多
的困扰……唔?」
神裂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刚刚说话的骑士已经昏厥了。
「有几个跌到海里面去了……不过,他们还没有解除潜水术式,应该不会淹死吧。」
神裂转头望向昏暗的海乎面,嘴里喃喃说道。
「带著一脸担忧的表情说那种话,可是一点魄力也没有。」
「!?」
一阵熟悉的说话声,让神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之色。神裂转头一看,眼前站著一名少年。乱翘的金色短发、蓝色墨镜、花衬衫、短
裤。
土御门元春。
神裂一看见土御门所站的位置,又吃了一惊。神裂的感觉相当敏锐,理论上没人能暗中接近神裂而不会被发现。但是如今,土御门与神裂
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十公尺,而神裂竟然还是察觉不到土御门所散发出的任何气息。
「你是来阻止我的?」
神裂伸手握住刀柄。但是土御门那隐藏在墨镜背後的眼睛却依然带著笑意。
「别忙了,神裂火织。你赢不了我的。」
面对如此一触即发的状况,土御门却依然毫不紧张。他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摆出应战姿态。
「你很强,但是你不杀人。我现在是超能力者,如果我为了对付你而施展魔法,很有可能会死。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对决不管是谁赢,
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我问你,你是否已经有觉悟要杀了不要命的土御门?」
神裂紧紧咬住了牙齿。
她的魔法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一场不论输赢都会有人死的战斗,对她而言非但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以说必须极力避免。
触摸著刀柄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此时,土御门突然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孩子气笑容,说道:
「不必这样盯著我看,大姊头。我接到的命令并不是阻止你的行动,而是在你闯下麻烦之前把问题解决。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件工作要做
。」
「工作……?」
「没错,那就是趁罗马正教与天草式打得火热的时候,抢定《法之书》的原典。」
神裂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
「这是英国清教的命令,还是学园都市的命令?」
「这点无可奉告。不过,只要稍微以常识思考,就可以知道答案。你想想,魔法世界跟科学世界,哪边比较希望得到魔道书?还有,我到底
是哪边的间谍?」
听了土御门这番话,神裂沉默不语。
诡异的气氛笼罩两人的周围,从两人之间流过的炎热晚风似乎也被冻结了。
数秒钟过後,神裂率先栘开视线。
「……我要走了。想对上层报告就去吧,我不在乎。」
「了解。啊,我先花点时间把这里收拾一下。如果让这些人被警察带走,也是挺麻烦的。」
「谢谢你。」
神裂对土御门鞠躬道谢。土御门接著又说道:
「对了,大姊头。你大老远从英国跑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正低著头的神裂听到这句话,全身僵住了。
过了整整十秒,神裂才拾起头来。
「是啊——」
神裂露出了似愤怒、似哀伤的僵硬笑容,说道:
「——我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二章 罗马正教 The_Roman_Catholic_Church.
1
太阳西沉,夜晚来临。
但是,夜晚并没有带来宁静。身穿黑色修道服的雅妮丝,不停地以外国话及手势对身穿相同修道服的修女们发出命令。同时,她拿著一支
羽毛笔,以飞快的速度在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上书写。「那个就像电话一样。」茵蒂克丝解释道。只要在那本笔记本上写下文字,就会在另外一
本笔记本上浮现出相同的文字。「与其说是电话,不如说是电子邮件吧。」上条在心里偷偷吐槽。
这群漆黑的团体——应该是罗马正教的正规修女之中,有些人跳入那个绑定奥索拉的凶手所切开的正三角形洞穴中,进入下水道。另外有
些人则摊开地图,不停地以羽毛笔沾红色墨水在地图上画出线条。上条无法判断她们是在研究敌人的逃走路径,还是在安排监视据点及包围网

这是一个嘈杂、慌乱的夜晚。上条、茵蒂克丝、史提尔三人只能呆呆地站在梢远处看著。上条不会说任何外文(甚至连她们在说哪国话都
不知道),所以无法参与讨论。至於茵蒂克丝与史提尔,则是为了避免不同命令系统让罗马正教的修女们产生混乱,因而始终采取观望态度。
上条忍受著越来越强的饥饿感,说道:
「喂,我跟茵蒂克丝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实际执行任务的不是这些罗马正教的人吗?如果只能傻傻地站著,又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这个嘛,我们的增援部队这时候应该也该到了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骑士团那些家伙还没来。」史提尔懊恼地吐著白烟说道。「
还有,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能派上用场。不,正确来说,是她能派上用场。」
史提尔口中的「她」,应该是指茵蒂克丝吧。
「她?」
「没错。因为这件事跟魔道书有关。而且还是《法之书》的原典。」
史提尔自顾自地为话题下了结论(看来完全没有详加说明的打算)。所以,茵蒂克丝代替史提尔做了简单的解释。
所谓的《法之书》,据说是一本以全世界没有人能解读的暗号所写成的魔道书,书中的内容相当珍贵,只要能够成功解读,就可以获得极
为强大的力量。而如今,终於有一名少女研究出了这本魔道书的解读法。
但是,天草式十字凄教从罗马正教的手中夺走了这本《法之书》,与知道解读法的少女奥索拉·阿奎纳。
上条在路上遇到的那名少女就是奥索拉。她是在天草式与罗马正教的你争我夺之际趁乱逃走的。至於《法之书》则依然下落不明,但很有
可能也落人天草式的手中。
(天草式……?)
上条总觉得这个名称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上条决定先将这点搁在一旁,开口问道:
「没人能解读?连茵蒂克丝也无法解读?」
「没办法。我试过了,但是那跟一般的暗号完全不同。」
「可是,这种『没人能解读的魔道书』真的有那么大的价值吗?既然没人能解读,说不定只是一些乱写出来的东西吧?」
「或许吧。」
茵蒂克丝老实地说道。不过,这种丝毫不加辩驳的态度,反而像是个正在哄著小孩子的大人。就好比一个真正的专家,绝对不会跟门外汉
一般见识。
史提尔将吸到尽头的香菸吐在地上,用脚踩熄,说道:
「据说《法之书》中所记载的术式实在太过强大,一旦施展出来,如今这个由十字教所支配的世界将会面临末日。这个传说不论是真是假
,总之如果能将这本书永远封印住,当然是最好不过。甚至有一派说法,是读过这本书的人,连超越人类极限的天使术式都可以运用自如。」
上条一听,霎时全身僵硬。
「天……使……?」
「嗯?或许没有宗教信仰的你,难以想像所谓的天使吧。」
史提尔嘲笑道。不过,他猜错了。
上条相当明白什么是「天使」。称作「神之力」的那个天使曾经做过什么事,上条依然记得一清二楚。那天晚上,海边的天空在一瞬间被
巨大的魔法阵漩涡给遮蔽。天使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半个地球化为焦土。
何况在天使的所有术式中,那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如此可怕的魔法,将可由人类运用自如?
「可是……既然没人能够解读《法之书》,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上条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液,如此说道。茵蒂克丝像个天真孩子一样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不过,当麻,《法之书》一定具有很强大的威力,这是无庸置疑的。写下《法之书》的人是传说中最强的魔法师。这个人甚至有资
格记录在新约圣经中。他活跃的时代不过是距今七十年前,但是这七十年的时间,魔法师的进化甚至超越了数千年来的历史。目前全世界的魔
法师之中,约有两成是他的弟子。而且有将近五成的魔法师,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影响。」
茵蒂克丝的表情相当认真,令上条完全无法插嘴。
「我想,《法之书》绝不会是浪得虚名。就算这本书的威力比传闻中还要可怕,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一群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们从三人的身旁奔跑而过,发出阵阵脚步声。
过了好几秒,上条才终於开口说道:
「你说的『他』……是谁啊?」
「爱德华·亚历山大。另一个名字是克劳利。现在他正躺在英国某处乡下的坟墓之中。」史提尔点燃了另一根香菸,说道:「总之根据记
载,这家伙是个最恶劣的人渣。他在旅行的过程中,为了进行一场魔法实验,把跟他一起在世界各地旅行的妻子当成与守护天使爱华斯接触的
媒介。而且在女儿莉莉丝死亡时,他依然无动於衷地研究magick的魔法理论。甚至为了进行实验,还把年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一群小女孩当
成牺牲品……不过,他为所谓的异世界——也就是天界或魔界这类『不同层级但互相重叠的界』找出了新定义,也为魔法仪式开创了崭新视野
,就这点而言确实功不可没。」
此时风向有了变化,於是史提尔移动了脚步,因为他不想让茵蒂克丝吸入二手菸。不过这么一来,二手菸却朝上条的方向飘去,让上条忍
不住大咳起来。史提尔见状,反而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更是用力喷出白烟,简直像是怪兽一样。
「总而言之,关於这个魔法师的各种传说是多得不可胜数。《法之书》也一样。据说每次当他陷入无法抉择的窘境时,就会用《法之书》
来进行书籍占卜,根据占卜出来的内容来决定该怎么做。换句话说,这是一本可以替全世界最强的魔法师决定方向的魔道书,相当於曾经掌握
近代西洋魔法的历史。所以说,最好别把《法之书》看得太简单。」
史提尔说著,似乎心情也跟著烦躁了起来,忍不住咂了个嘴。
刚刚奔过三人身旁的罗马正教修女们又奔了回来。其中一名修女闻到菸味,隐隐露出不悦的表情。她的手上抱著一个直径约一公尺的巨大
齿轮,不知道是武器还是另有用途。
「既然是这么可怕的书,为什么不赶紧销毁?既然是本书,把它烧了不就得了?」
「魔道书是烧不掉的。特别定原典等级的魔道书,里头所记载的文字、段落、章节都会化成魔法记号,吸收地脉或龙脉所释放出的微弱能
量来当作动力,就像一座自动运转的魔法阵。所以我们能做的,顶多只是将它封印。」
茵蒂克丝露出了似有深意的笑容,说道:
「不过,若是我凭藉记忆所写下的原典手抄本,则不会有这种现象。」
『自动运转的魔法阵』还是必须藉由人类所放出的微弱魔力来启动。作者本人的魔力就像是发动引擎的启动器。书写魔道书的魔法师,都
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魔力随著文字情报一起灌输到纸张中。不管使用何种书写道具及材料,都会发生这样的现象,所以不可能避免。不过,她
根本没有办法靠生命力来精链出魔力,所以不会有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魔道书图书馆管理者的最佳人选……一切简直像刻意安排好的一样,真
令人不爽。」
「喔……是这样吗?茵蒂克丝?」
「呃……思……?启动器是什么?引擎又是什么?」
史提尔的补充说明,反而让茵蒂克丝听得一头雾水。
接著,史提尔不厌其烦地为茵蒂克丝解释什么是启动器跟引擎(而且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开心)。上条看著史提尔与茵蒂克丝的对话,内心
感到越来越沉重。
一开始,上条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直到刚刚,上条也以为只要把被掳走的奥索拉救回来就行。
但是如今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上条相当清楚「天使」有多大的能耐。他亲眼见识过米夏·克洛伊洁芙化身的「神之力」,所施展的那种可以将地球的一半化为灰烬的魔
法。
而且上条也很清楚「魔法师」这种生物。过去遇到过的魔法师,都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全力以赴。
这样一群魔法师,如果藉由《法之书》而获得天使的魔法,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该死……)
茵蒂克丝说,魔道书的原典无法烧毁。
因为原典本身就是一座自动运转的魔法阵。
但是,上条的右手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只要利用幻想杀手的力量,或许就可以……
(真糟糕,看来这下子没办法中途退场了!)

2
以外国话下完指令之後,雅妮丝摇晃著短裙来到上条等三人身旁。高得吓人的厚底凉鞋发出了马蹄般的躂躂声。
这个年纪比茵蒂克丝还小的女孩,让上条的内心七上八下。自从看过英国清教及俄罗斯成教几个年纪小到不可思议的修女後,上条明白在
魔法世界并没有所谓长幼有序的观念(不过当初米夏的外表跟内在,并非同一人就是了)。何况这个小女孩刚刚才用外国话大刺刺地对数十名
部属直接下达命令,同时更以通讯的方式对几百个部属也做出指示。
不过对上条而言,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小女孩的「位高权重」,而是小女孩的「外国话」。此时的上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不会说外
国话,只好以最热血的高速肢体语言来一决胜负!」
只见雅妮丝凝视著上条的双眼,仿佛正打算以外国话来与上条进行一场异国文化交流。上条於是也摆好了架势,准备展现出最华丽的动作。
「啊……呃……我现在预备很想要开始即将说明状况,是否请问是不是你们准备就绪好了?」
「……」
好奇怪的日语。
上条内心的诧异难以用笔墨形容。
就算再怎么注重个人特色,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日语。
眼前这个罗马正教的修女如今正全身僵硬、双脚颤抖,整张脸变得红通通的。此时上条心中才明白,「与外国人的第一次对话会紧张」是
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只见雅妮丝接著说道:
「在……在日本人面前搬弄我的拙劣日语,让……让我有点紧张。啊,请问你会说其他语言吗?最好是阿巴尔语或柏柏尔语之类远离双方文
化圈的语言……」
因为紧张的关系,雅妮丝说得非常快。茵蒂克丝在旁边,以外国话对她说著类似「冷静、冷静、深呼吸」之类的话。另一头的史提尔却是
脸色阴暗地低著头,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没什么,别介意,我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会说奇怪日语的人。」
雅妮丝将手放在乎坦的胸部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将紊乱的情绪压抑了下来。原本应该穿习惯了三十公分厚底凉鞋的双脚,也因为紧
张的关系而像醉汉一样摇摇摆摆。
但是为了继续执行任务,她挺直了腰杆说道:
「真是抱歉,那么,请容我再说一次,关於目前的状况及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应该讨论啊啊啊啊!」
无视著下盘的虚浮而勉强做出挺胸动作的雅妮丝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整个人往後摔倒。「哇啊!哇啊!」她一边喊,两手一边乱挥。在慌乱
中,她抓住了上条的手。
「喔哇!」
结果连上条也被拉倒在地。这突然发生的事故让上条来不及做出护身动作,整个人摔在柏油地面上,痛得几乎想要在地上打滚。但是忽然
间,上条竟发现自己的头上盖了一块轻飘飘的布。
原来是雅妮丝的裙子。
上条抬头一看,距离鼻尖数公分的前方是一整片的乐园美景。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慌张的上条急忙想要将头栘开,此时雅妮丝终於也察觉了大事不妙,奋力发出「啊啊啊啊!」的尖叫声,从上面用两只手将裙子紧紧压住。
当然,这是情急之下所做出的防卫性举动,但却反而把上条的头固定在裙子里动弹不得。

三百六十度的视野全部被裙子及大腿遮蔽的上条,听见了茵蒂克丝的喊叫声。
「当……当当当当麻!这样的恶作剧实在太过分了点!」
「执行任务的时候别发情,快站起来。」
史提尔举脚往上条的腰际一踢,才终於让上条的头挣脱了雅妮丝的裙子与大腿所组成的可怕监牢。不过史提尔这一脚踢得有点兴致索然,
似乎只是听了茵蒂克丝的喊叫声之後,才不得不这么做。
腰际挨了一脚的上条,边咳嗽边甩动脑袋。
就在这时,上条与跌坐在柏油地面上的雅妮丝四目相交。雅妮丝全身颤抖、满脸发红,眼角微微浮现泪光。上条一看之下,不禁著急得脸
色苍白。
「对……对不起……」
「没……没关系……是我自己跌倒了。可能是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身体失去平衡……呃,你站得起来吗?」
雅妮丝以穿著三十公分厚底凉鞋的双脚支撑地面,俐落地站了起来,然後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的上条缓缓伸出了手。上条脸上的表情仿佛
是在层层乌云中看见了一线光芒,伸出手来与雅妮丝交握。这一幕看在茵蒂克丝的眼里,似乎颇不是滋味。
逐渐冷静下来之後,雅妮丝的身体虽然还是很僵硬,但是说话却渐渐不再紧张了。
「好的,那么我现在开始说明关於《法之书》、奥索拉·阿奎纳和天草式的动向,以及我们今後的行动方针。」
或许是因为害怕再度跌倒,颤颤巍巍的雅妮丝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上条的衣服。但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毕竟伸手抓住一个素昧平
生的男性还是不妥,何况上条刚刚才将雅妮丝的裙里风光看得一清二楚。雅妮丝的手在半空中摸索良久,最後轻轻抓住了茵蒂克丝的修道服一
角。
「目前我们可以确定奥索拉·阿奎纳落入了天草式手中。至於《法之书》的下落,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这一次与我们敌对的天草式人数
大约将近五十人。他们白天利用下水道逃走,不过现在不见得还待在下水道里面。」
「换句话说,就是丝毫没有明确线索?」
茵蒂克丝说道。雅妮丝挤在她的身边,似乎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
「是的,虽然我们试图靠残留在那里的魔力痕迹来追踪天草式的去向,但不是很顺利。不愧是隐密性强化型教派,天草式十字凄教。」
身体微微摇摆的雅妮丝伸手指向地面上那个正三角形的洞穴。
「但我们有另一队人马已经在附近设下了包围网,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包围网……多大规模的包围网?」
上条歪著脑袋问道。茵蒂克丝以眼神向上条求救,希望上条将倚靠在她身上的雅妮丝拉走,上条假装没有看见。
「以这里为中心点,半径十公里的范围。包含一百三十二条道路与四十三条下水道。以我们的
人力,要张设这样的包围网并非难事。」雅妮丝整个人凑在茵蒂克丝身上,开口说道。「总而言之,一旦天草式的人企图把《法之书》及奥索
拉·阿奎纳带回他们的大本营,就会被我们的包围网发现。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天草式的大本营是在九州地方……可惜的是,我们目前无法
判断这个情报的正确性。而且如果他们根本不打算突破包围网,而是当场向奥索拉逼问解读法,事情就会棘手得多。」
「这点应该不用担心。相信奥索拉应该不至於笨到不懂如何抵抗读心类的魔法。而且如果要来硬的,地点也不合适。」
史提尔吐出了一口白烟,说道:
「对他们而言,这附近的敌人太多了,没办法安心办事。拷问奥索拉、取得解读法、制作《法之书》的解读版本这些工作,可不是一天就
能完成的。如果想要在不让俘虏自杀的情况下突破心防、问出情报,最好的手段是不必直接接触俘虏的『疲劳轰炸类』或『妨碍睡眠类』拷问
方式。不过,这至少要花一星期的时间。只是一两天不睡,根本不算是拷问。持续一百二十个小时以上没有睡觉,理性才会开始逐渐崩溃。」
史提尔若无其事地说道,上条却是听得毛骨悚然。
除了恐惧於眼前这个魔女狩猎与宗教审判的专家之外,也害怕将奥索拉绑定的那些家伙真的对奥索拉做了这样的事情。何况,根据雅妮丝
刚刚所说的情报,天草式的成员多达将近五十人。
天草式十字凄教。
然而,上条此时却想到了一件事——以前曾经听神裂火织及土御门元春说到「天草式」这个组织。当初听到的情报足,神裂原本是这个组
织的领袖,後来为了保护部属而脱离组织。
神裂当初那么想要保护的一群人,如今竟然会为了私欲而做出这种事?
(不应该是这样……)
难道说,是这些人变了?
神裂火织走了之後,这些原本受她保护的人就堕落了?
「怎么了,当麻?」
茵蒂克丝狐疑地问道,并将脑袋歪向一边,却刚好与缠在身上的雅妮丝两头相撞。
「没什么。对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天草式那些人马上就会被包围网发现对吧?」
「啊,是的,没错。」雅妮丝似乎还是有点紧张,整张脸几乎是紧贴在茵蒂克丝的脸颊上,说道:「基本上来说,你们只要在後方支援就
行了……不过,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法之书》内的术式遭到施用的危险性并非完全没有,所以最好让魔道书的专家来处理这部分——」
「啊啊!难过死了!热死了!」茵蒂克丝挥动双手不停挣扎,过了一会,向上条说道:「不过,天草式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吗?当麻?」
「你问我,我问谁?话说回来,四、五十个身穿修道服的人所组成的诡异团体,如果走在街上应该会很醒目吧?」
「当麻,天草式可没有特定服装哦?他们是一个非常擅长隐匿行踪的集团,就算走在街上,外人也看不出来他们跟普通人有何差别的。」
「……」
「怎么了,当麻?为什么用那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
「没什么。」上条回答。看看周围的所有人,没一个打扮是正常的。「跟普通人没差别」这句话从茵蒂克丝口中说出来,实在没啥说服力

「总而言之,天草式特别擅长『躲』跟『逃』。他们抢走《法之书》及奥索拉·阿奎纳之後,一定会预测罗马正教将采取的追击手段。如
果这是一项早已计画好的行动,事前想必经过沙盘推演。」
整个人依偎在茵蒂克丝身上的雅妮丝满脸惑色地说道:
「可……可是,不管怎么做,也不可能逃出我们的包围网……」
「有可能。就是有这种魔法。」
茵蒂克丝毫不思索地答道。雅妮丝霎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种只在日本国内才能使用的魔法。简单来说,日本各地都存在名为『涡点』的特殊空间。只要利用『地图魔法』,就可以在『涡
点』与『涡点』之间自由移动。」
「是伊能忠敬的——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
史提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地喃喃说道。
上条听得一头雾水,问道:
「伊能忠敬是谁?又是个传说中的魔法师?」
这句话一问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对上条投以冰冷的视线。
「呃,当麻,他是第一个以实测方式绘制日本地图的人,在一般历史年表上都有记载。」
「看来你似乎对历史完全没概念。恐怕你连五任以前的日本总理大臣是谁都忘了吧?」
「……就连我这个意大利人都知道呢。」
来自四面八方的吐槽声浪,把丢脸的上条轰得体无完肤。
「总而言之,这个诞生於江户时代的日本地图上,其实有特殊的机关。大家对『偶像理论』应该都很清楚吧?除了……当麻之外。」
这个世界上明明了解这种魔法专门用语的人只占极少数,但对在场所有人来说却是常识中的常识。上条感觉自己好像陷入孤军奋战的窘境

「为了当麻,我梢微解释一下。所谓的偶像理论,就是一种可以让我们将神及天使的力量善加利用的基础知识。根据这个理论,只要制造
出一座跟『神子』受刑时所用的十字架外表相同的复制品,立在教堂的屋顶上,就可以分得一些真正十字架所拥有的神圣力量。虽然说复制品
的力量只有真货的O·OOOOOOOOOOO一%不到,就算是传说中最强的复制品『神圣马槽』也顶多只有几成的力量而已,但只要拥有真货的百分之
一力量,威力就足以跟十二使徒匹敌了。」
全世界的十字架,从立在教堂上的到挂在修女脖子上的,可以说数也数不尽。但即使是被这么多复制品分走力量,「真货」的力量还是源
源不绝。或许就像太阳跟太阳能发电的关系一样吧,上条胡乱想道。
「而且根据假说,这个『偶像理论』是可以逆推的。换句话说,不止真货会对『偶像』造成影响,『偶像』也会对真货造成影响。」
「假说……?意思是还没有完全证实?」
「有一些『例外』无法解释,所以目前只停留在假说阶段。但由这个假说来看,人家说不好好对待圣经会遭天谴,这并不是没道理的。圣
经中也经常出现迫害十字教的希腊宗教『偶像』被雷击中而毁坏的例子。日本以前的『踏画检验法』,据说也是根据『伤害偶像会对真货造成
不良影响』的观念而设计出来的。」(注:「踏画检验法」是日本江户时代的基督教打压时期,为了检验人民是否为基督徒的一种手段。做法
是在纸上画出耶稣基督或圣母玛利亚肖像,放在地上由人民一个个踩过去,不敢踩的人就会被认定是基督教徒。)
茵蒂克丝臭著一张脸说道。身为知识宝库的她,似乎很不喜欢说出「假设」或「据说」这类带有不确定性的字眼。
「伊能忠敬就是利用这个『偶像理论』来反其道而行。他明白真货跟偶像之间会互相影响,所以他在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上,标记出原本
不存在於日本列岛的四十七个『涡点』,如此一来,这些可以让人瞬间来去自如的出入口,就这么出现在现实的日本之中了。」
上条在脑袋中,拚命将这些茵蒂克丝说得煞有其事的诡异情报做一番整理。
日本列岛跟那个叫做伊能忠敬的人制作出来的精巧日本地图之间,会互相影响。
只要在那个日本地图上随便画下瞬间移动的出入口,就会出现在真正的日本列岛上。
这么说来,画在日本地图上的东西都会成真?
「喂,这太可怕了吧?如果用橡皮擦把那个地图擦掉,所有日本人跟城市不就全都会消失了?」
「不是这样的。当麻,你听我说,成为偶像的条件是『复制』。偶像跟真货之间只要有一点点魔法层面上的误差,偶像就会失去作用。所
以『偶像理论』绝对不是万能的。一旦原本的『像』被改掉,理论也就不再适用了。」
茵蒂克丝严肃地解释道。过去曾经有一派魔法师想要「利用跟『神子』一模一样的石像来操纵位於天界的『神子』」,但後来全都是以失
败收场。
「反过来说,这正是伊能忠敬最厉害的地方。他在复制品上添加了真货所没有的要素,却还是可以让复制品与真货维持完美的黄金比例。
在整个魔法历史中,只有他达到这样的成就。如果他是雕刻家,说不定真的有办法操纵『神子』或『天使』……当然,光是能操纵日本地图,
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不过,天草式真的会这个日本地图的魔法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活於江户幕府时代的伊能忠敬对外国文化相当感兴趣,他的族人甚至曾经打算将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卖给西博德(
注:Siebold,江户幕府时代来到日本的德国医师兼博物学家)对於当时遭到打压的十字教,他应该透过兰学(注:日本锁国时代时,经由荷兰
传人日本的各种西学)而辗转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就算为了学术上的兴趣而曾经与天草式在私底下有过交流,也绝不奇怪。」
细微末节的理论姑且不管,总而言之就是天草式拥有瞬间自由来去日本各个角落的魔法。这么说来,突破包围网对他们来说根本是轻而易
举。
听了茵蒂克丝的说明後,雅妮丝整个人都傻掉了。
上条在脑袋中整理著这些情报,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天草式很有可能已经通过『涡点』跑掉了吧?不过,既然『涡点』的数量有限,要不要乾脆把所有『涡点』都查一遍?」
「没办法。事实上在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里,後人只找得到二十三个『涡点』而已,但是当年黑船(注:指幕府时代来到日本的西洋船队
)打算收购这份地图的时候,说明书上清楚写著共有四十七个『涡点』。」
半数以上的『涡点』不知位於何处。
如此一来,根本无法掌握天草式的去向了。
「除了利用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的特殊移动魔法之外,天草式的大本营也是出名的隐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外人连他们的逃走路径
都掌握不了。刚刚雅妮丝说他们的大本营『据说』在九州,但这个情报的真伪难以求证。被怀疑是天草式大本营的地方太多,至於哪一个才是
真的,没有人知道。说不定这些情报都是假的,也说不定这些地方全部拥有大本营的机能。」
雅妮丝脸色发白。
她以原本扶在茵蒂克丝身上的双手,抓住茵蒂克丝的肩膀大喊: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既然知道这种情报,为什么不赶快告诉我?没办法掌握『涡点』,也找不出大本营,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一进入
『涡点』,一切就完了!如果趁他们进入『涡点』之前赶紧采取行动,或许还有机会将他们拦下!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因为没有著急的必要。」
茵蒂克丝轻描淡写地说道。雅妮丝一听,再次傻住。
「大日本沿海舆地全图,是利用星辰的方位来进行测量的。所以『星辰位置』对地图的影响非常大,而这也成了使用特殊移动魔法的条件
。简单来说,就是有时间上的限制,如果时间不对,就没办法使用特殊移动魔法。」
茵蒂克丝抬头望向星空,银色长发随之摇曳。
「以现在的星辰位置来看……时问大约是晚上七点半。可以使用特殊移动魔法的时机是换日之後的短暂时间,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半小时左
右的空档。而且能够用来移动的『涡点』位置是固定的。在後人能够掌握的二十三个『涡点』之中,只有一个位於我们的包围网里面……当然
,他们还是有可能利用我们所不知道的其他『涡点』。」
茵蒂克丝自信满满地说道。
每次遇到这种场面上条都深深感觉到,她与自己真的不是住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涡点』到底在哪里?」
「当麻,你有带那个可以看地图的东西吗?借我借我。」
上条心想,她指的应该是手机的GPS卫星定位功能吧,於是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茵蒂克丝接过手机,却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於是
上条只好代替她操作。茵蒂克丝不停地对上条做出「右边一点」或是「下面一点」的指示,最後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著地图上的一点。
「就是这里。」

3
「侦查人员回报,在那个地点发现了两名可疑人物,很有可能是天草式成员,不过目前没有打草惊蛇。」
听了茵蒂克丝的说明後,雅妮丝下达命令。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就获得了手下回报。上条心想,果然人多好办事。虽然同样是处於一片混
乱的状态,「天使坠落」那一次可是麻烦得多。
「不过,并没有发现天草式的主力队伍及《法之书》、奥索拉的身影。」
「当然,如果在这时间几十个人一起跑进去,一定很醒目。而且那里现在还是『营业状态』。」
上条虽然不清楚那里的结束营业时间,但现在连八点都还没到。
天草式的人如果想利用伊能忠敬的地图魔法逃走,一定会前往那个称为「涡点」的位置。上条等人便是打算趁天草式人马来到「涡点」时
发动攻势,抢回《法之书》与奥索拉。
「由於他们有可能会利用我们所不知道的『涡点』,甚至也有可能不利用特殊移动魔法,所以在还没找到天草式主力部队前,我不能把所
有人员都集中在一处。如果不维持包围网并且持续在区域内搜索,可能反而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走。不过,那里确实是他们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
雅妮丝懊恼地说道。不过茵蒂克丝却显得毫不在意,说道:
「你这个做法是正确的,毕竟我也不是握有明确证据。」
「因为这样的缘故,目前可以调度的人力包括我在内只有七十四名。目前我们正在进行武装及法具的重新配置。以这样的人力,如果真的
遇到天草式主力队伍,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们可能必须各自保护自己的安全,真是非常抱歉。」
到目前为止,天草式乃是以不到五十人的人数,与多达两百五十人的罗马正教形成拉锯战。所以,雅妮丝这么说绝非谦逊之词。
史提尔点燃了一根新的香菸,说道:
「你不用在意。说好要来支援的『骑士』音讯全无,已经让我们感到过意不去了,我们几个绝对不会造成你们的负担。对了,出发之前的
整编工作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
「除了选择武器及防具之外,我们还必须利用圣水及阅读圣经来为每位成员祈福……」雅妮丝想了片刻之後说道:「大约三个小时……最
迟会在十一点之前完成。」
「如果把移动的时间算进去,等於必须在三十几分钟之内分胜负?也好,反正如果比天草式主力队伍还早到,也只是空等而已。」
就这样,行动开始时间确定为晚上十一点整。
雅妮丝拍了两次手掌,以外国话下达指示之後,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们全都动了起来。七十四个人迅速拆成许多二到四人的小组,各自
分头进行准备工作。
对於看惯了史提尔、土御门、神裂这类独行侠——说难听点就是孤僻任性魔法师的上条而言,罗马正教的有条不紊令他颇感意外。
雅妮丝等参与「《法之书》及奥索拉夺回行动」的成员们皆各自进行战斗准备,完成准备的人则轮流吃饭及睡觉。上条感到很诧异,不明
白为何这些人在即将面临战斗的前一刻还能睡得著。不过雅妮丝说,在战况陷入僵局的时候,大家根本不敢奢望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只能
找机会抓住十分钟、二十分钟的空档睡觉补充体力,这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常识了。看来这群人真的是非常习惯於长时间战斗的专家集团,上条
心里胡乱地想著。
至於上条、茵蒂克丝与史提尔,由於没有需要准备的东西,所以能够早早吃完饭躺下来睡觉。上条心想,或许这是雅妮丝对客人的体贴吧

值得一提的是,用餐跟睡觉都是在帐棚中进行的。这里明明是日本的首都,这些人却搭起了帐棚露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仔细想一
想,如果这七十几个穿著奇怪服装的人物是在夜晚的连锁式餐厅或旅馆内集结并进行战斗准备,那副景象恐怕更是奇观吧。
(话说回来,十一点才开始行动……那我明天来得及上学吗?啊!等等,暑假作业的最後期限应该快到了吧?)
上条急忙转头朝学园都市的方向望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种种的复杂因素,上条的暑假作业没写完。所以,小萌老师交代了上条一份「处罚作业」(小萌老师为了上条一个人特地做出来的)
,而缴交这份作业的最後期限似乎就是明天……
啊啊啊啊!上条铁青著脸在心中大叫。事实上,上条本来以为一定能写完。一直到今天以
前,发愤图强的上条为了完成作业,阻挡了无数次茵蒂克丝的「陪我玩攻击」与三色猫的「交出食物」攻击。光靠上条一个人的力量,或许还
是力有未逮,但昨天上条磨著御坂美琴要她教导解题技巧(美琴虽然嘴里不停抱怨,还是陪上条耗了好几个小时),上条的解题速度因而大幅
上升,很有希望能够在今天完成全部作业。但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惨了惨了,一定会被骂的!怎么办?怎么办?不止是小萌老师,就连美琴也一定会生气的!啊啊,好久没说这句话了……我好不幸!)
全身微颤的上条,轻轻抬头仰望夜空。他不停告诉自己,从眼角流下的透明液体只是汗水。
上条垂头丧气地走向露营场地角落,分得一份不知名的意式汤品及面包,边吃边左右张望。
在这个「薄明座」遗址的停车场上,到处都张设著半圆形的小帐棚。但不管怎么想,这个停车场应该都睡不下所有人,看来有些人应该是
睡在建筑物里面吧。何况,所有罗马正教的成员都忙著进行准备工作,恐怕有一半以上根本没时间睡觉。
看著这些人那么忙碌,上条实在不好意思一个人呼呼大睡。不过,根据史提尔的说法,没事做的人到处乱晃反而会给她们添麻烦。
(话说回来,一大群人在废墟里露营,难道不会惊动警察吗?还是她们使用了类似驱散闲人的魔法?)
上条从露营场地走进自己的帐棚中,把身体包裹在毛毯里,脑袋胡思乱想著这些事情。史提尔就睡在旁边,而茵蒂克丝则似乎是睡在隔壁
帐棚。为了保护茵蒂克丝,史提尔本来想要跟茵蒂克丝睡同一个帐棚,但却被拒绝了。後来上条便看见史提尔懊恼地在嘴里碎碎念著:「如果
跟她同性的神裂在场就好了……」还在茵蒂克丝的帐棚附近贴满了符文卡片。据说「猎杀魔女之王」会因符文卡片的数量多寡而大幅改变强弱
程度,而小小帐棚能够贴卡片的空间有限,这点似乎让史提尔抱怨连连。
上条在帐棚里滚来滚去,一直无法入眠。他并非不感疲劳,也不是因即将面临战斗而太过紧张,而是因为外面有那么多人正在忙碌工作著
,实在没办法一个人躲起来睡觉。何况只要想到她们的穿著打扮,就会想到身穿相同修道服的奥索拉。
「……还是去帮她们吧。」
上条从毛毯中钻出来说道。旁边传来史提尔不耐烦的声音:
「随你高兴,不过可别用你的奇怪右手把她们的法具破坏掉……如果真的弄坏了,你就自己赔偿,跟我们英国清教没有关系。」
听完了这句跟风凉话没两样的提醒之後,上条走出帐棚。
夏天的夜晚是非常闷热的。修女们忙碌地四处奔走,有的人抱著一大堆银制烛台,有的人抱著好几本老旧圣经,有的人抱著看起来像是马
车所使用的巨大木制车轮。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上条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情呢……咦?)
上条突然察觉了一件不太对劲的事情,因而停下脚步。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帐棚旁边,那个贴满了符文卡片的茵蒂克丝专用帐棚,出入口的
拉链是拉开的,而且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那家伙跑哪儿去了——哇啊!)
看著茵蒂克丝的帐棚举步往前走的上条,忽然间感觉脚下的地面消失了。原来他一个不小心,一脚踏进白天被天草式切开的那个正三角形
洞穴中。
(糟糕……要掉下去了——!)
唰的一声,在上条整个人掉入下水道之前,一名修女及时抓住了上条举高挥舞的手。修女将上条拉上来,以外国话将上条好好数落了一顿
,但是上条一句也听不懂。
(惨了,我是不是已经开始给她们添麻烦了?)
一脸沮丧的上条,再次转头望向刚刚差点掉下去的正三角形洞穴,将洞穴好好观察一番。
天草式曾经潜伏在下水道中,由地底下往地面上发动偷袭。一直到刚刚为止,上条都以为这里可以算是罗马正教的基地,就算随便乱晃应
该也不至於发生危险才对。但如今仔细一想,危机可能近在咫尺。天草式在逃走之前,很有可能会先设法摧毁这个罗马正教发号施令的大本营
,好让逃走行动能够更加顺利。
(话说回来,就算要发动偷袭,应该也不会特地挑我这个门外汉先下手吧?再怎么想,也会选择司令部之类的重要区域。)
问题是,上条根本无法分辨哪个帐棚是重要区域,哪个帐棚不是重要区域。只见眼前有一个帐棚比其他帐棚大得多,上条漫不经心地想道
:「那个帐棚看起来就很有可能被攻击。」
忽然间,一阵极为响亮的撞击声从那座大帐棚中传了出来。
接著,又听见了少女的尖叫声。
「……!?」
上条瞬间感到喉咙的水分似乎都蒸发了。刚刚的胡思乱想,再一次涌上心头。
天草式可以从地底下对地面直接发动攻击。
对雅妮丝等人而言越重要的帐棚,越有可能成为下手目标。
(不会吧,难道真的……?)
「该死!」
幸好那座帐棚距离上条很近。上条把右手握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奋力向前奔去。周围虽然有很多修女,但她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
呆了。上条奔到大帐棚门口,一口气拉开拉链。
「天草式!」
上条才刚这么大喊,突然有一个沉重的物体从打开的帐棚中冲了出来,撞在上条的肚子上。那是一个沉重、温暖、带著湿润水气的物体。
(哇啊……!)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传遍上条全身,让他汗毛直竖。上条急忙举拳,正打算挥下去时……
才发现是全裸的雅妮丝·桑提斯抱住了自己的腹部。
「……………………………………………………咦?」
上条的脑袋里一声轰然巨响,然後陷入一片空白状态。
全身一丝不挂的雅妮丝不但头发湿答答的,肌肤也带著水气。白色的水蒸气正不断从微微泛红的柔软肌肤上冒出。而且,抱著上条的雅妮
丝还不停地发著抖。她将脸埋在上条的肚子上,两眼紧闭,一直在嘴里碎碎念著外国话。看来她已经乱了方寸。
雅妮丝说出来的话,上条一句也听不懂。只见她紧抱著上条伸出手指,上条於是朝著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宽敞的帐棚内一角,有只小小的蛞蝓。
雅妮丝指著那只蛞蝓,不断说著让人听不懂的外国话。
「等……等等,雅妮丝!先放开我,穿上衣服再说!还有我只听得懂日语啦!」
上条红著脸大喊,雅妮丝一听,全身的颤抖忽然停止了。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与上条当麻四目相交。
下一个瞬间……
雅妮丝整个人向後翻倒,昏了过去。
(哇啊!)
下面可是坚硬的柏油地面。上条赶紧伸手抱住即将摔倒在地的雅妮丝。奇妙的温暖触感隔著衬衫传了过来,让上条感觉全身上下的神经似
乎都不对劲。整体而言,雅妮丝的身体比茵蒂克丝还要削瘦,所以看起来略带骨感,但这样的身材反而让柔软的部位更加明显。
(呜……!?)
将雅妮丝抱个满怀的上条,抬头往上一看,全身再次剧烈颤抖。
原来帐棚的中央放著一个金属大盆。金属大盆正上方的帐棚屋顶处吊著一个铁制水桶。水桶底部连著一根看起来像莲蓬头的东西,莲蓬头
上面还有一个水龙头。看来这是一个简易的淋浴设备,只要把水龙头一转,水桶里的热水就会从莲蓬头中流出来。而事实上,现在正不停有热
水从莲蓬头中流出。
在那个帐棚正中央的金属大盆里,被热水笼罩的区域之中,站著一个银发碧眼的修女。
「……当麻。」
修女以非常低沉的声音发了话。当然,修女身上什么也没穿。不管是贴著湿润头发的平坦酥胸,还是微微凝聚了水滴的小肚脐,全都一览
无遗。由於肌肤颜色本来就白,所以冲了热水之後,显得格外红润。
「等……等等,请等一下,我是以为天草式攻过来,心里很担心所以才冲进来的,这点希望你能够重新慎重评估……」
「呜——」
「???……『呜』?」
上条心惊跳地看著茵蒂克丝的一举一动。
「——呜呜……呜呜……」
(她……她她她她哭了?)
这完全意料之外的状况,让上条全身产生了诡异的颤抖。斗大的泪滴不断从茵蒂克丝眼角流下,茵蒂克丝举著双手擦了又擦。

忽然间,上条发现有很多冰冷的视线正向著自己射来。
超过一百名以上的修女,同时对上条贴上了这样的标签:「这是个会把全裸稚龄少女弄哭的男人(而且连上司也全裸地昏倒在一旁)」。
上条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等……请……请冷静一下,茵蒂克丝公主!这实在太不像您的作风了!平常的您不是这样的!您看,上条的脑袋就在这里哟?快来咬、快来
咬吧!呃……咦?等等……等等!您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认真?我……我刚刚那句话只是开玩笑的,请不要用那种好像要咬断厚牛肉片的气
势嘎啊啊啊啊!」
「我不是叫你不要给她们添麻烦吗?思?怎么,你为什么抱著脑袋眼角含泪?」
躺在帐棚里的史提尔,冷冷地对勉强拖著身体走回帐棚的上条问道。由於帐棚拉链是拉上的,所以他只知道外面发生了骚动,却不知道这
场骚动跟茵蒂克丝有关。如果被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上演疯狂神父手持炎剑追杀上条的戏码。刚刚才被雅妮丝以「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作战讨
论,请你离开」这样的说辞委婉表达不满之意的上条,当然不想再惹上麻烦。
上条抚摸著兀自疼痛的头皮,钻进了自己的毛毯内。只要抓到空档,就算是五分钟、十分钟也应该赶紧休息、补充睡眠。据说对魔法师而
言,这是战场上的基本常识。然而在疼痛消失之前,上条根本睡不著。
「喂,史提尔。」
「干什么?我现在心情很烦,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们的危机处理能力实在是太差了。《法之书》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丢了一本魔道书,他们就慌成这样,真是太不像话了。跟这比起来,
掌管十万三干本魔道书的她,可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魔法师的觊觎……」
「你喜欢哪一个女生?」
「噗!」
听到上条这个问题,史提尔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微微颤抖。
集训或露营的晚上一定会谈这个话题,这似乎是日本特有的文化。
「快回答,我还有下面的问题要问。」
「尊敬的女性是伊丽莎白一世(E1izabeth I,欣赏的女性是圣女玛尔大(St.Martha)。传说她光靠爱与慈悲的祈祷就降服了恶龙,真是
太令人赞叹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天草式十字凄教,不是神裂以前待过的组织吗?」
「……」
史提尔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伸手想拿香菸,却想到躺著抽菸不好,又缩了回来。
「你听谁说的?那个神裂应该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出身说出来。是土御门告诉你的吧?」
「没错。就在你变成海边民宿老板的时候。」
史提尔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上条不予理会,接著说道:
「换句话说,天草式是神裂的同伴对吧?」上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显得有点迷惘。「……还是要动手吗?像『三泽塾』那次一样?」
上条与史提尔以前曾经共同作战过一次。
那一次的战斗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受伤者数也数不清,有些人更丢了性命。从那件事之後,上条也已经隐约明白,魔法师集团之间的
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在真正的魔法世界中,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天真,所以茵蒂克丝及史提尔这些魔法的专家才会应运而生。
但是,
这些人既然知道魔法师之间的战斗有多么残酷,难道不会产生更多的恻隐之心?
「当然。」
然而,史提尔却是毫不迟疑地如此回答。
「那还用得著问?为了保护那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没有上级命令,甚至是被上级下令禁止,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我可以把活人烧死,把死人烧成灰。不论是在那孩子面前,或是在那孩子看不见的地方。」史提尔用自虐般的声音说道:「你可别会错意了,
上条当麻。我现在躺在这个地方,全是为了那孩子。一旦你对那孩子而言不再具有任何价值,我随时可以让你挫骨扬灰。」
「……」
上条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就是史提尔·马格努斯这个男人的唯一信念。
待在英国清教这个组织之中、成为一个战斗力极强的魔法师、受命前来抢夺《法之书》及奥索拉……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只是为了这个信念

「很久以前我曾经发过誓:『——你安心地睡吧,就算你将遗忘一切,我也会永远记得。我将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这番话让上条忍不住全身发抖。
但是史提尔的语气中却是充满感情。
上条慎重地思考该怎么回答。
如果不慎重的话,就对他太失礼了。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茵蒂克丝卷进这件事?」
「拟定计画的人不是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
史提尔泰然自若地说道。
「而且,我不能独力解决这件事情。如果我这么做,那孩子会被上级认为『没有价值』。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不能让上级了解茵蒂克
丝的利用价值,她很有可能会被送回伦敦。但是对现在的她而言,不能在学园都市里生活,恐怕比什么都难受。」
史提尔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他们都是英国清教的成员,对史提尔来说,内心一定是希望茵蒂克丝回到英国才对。
但是史提尔·马格努斯却以无奈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
「睡吧,距离行动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再谈下去就要作恶梦了。」
说完这句话之後,符文魔法师闭上了嘴与眼睛。
再过几个小时,可能就要面临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如此紧张的状态下,上条本来以为自己绝对睡不著。没想到裹起毛毯、闭上眼睛之後
,睡意便在不知不觉中笼罩全身。或许是大霸星祭的准备工作所带来的疲劳超过预期吧,上条一下子就睡著了。
(呜……啊……?)
一种身体被重物压住的感觉,让上条醒了过来。此时从上条脑中接收到的讯息有:大约一个人类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感、毛毯不知
为何鼓得高高的、身体感觉到一种柔软温暖的肌肤触感。
除此之外,毛毯中还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喂,等等……糟糕了,不会吧?天啊,我竟然忘了帐棚是没有锁的!)
上条平常在宿舍里都是躲进浴室,把门上锁後窝在没水的浴缸里面睡觉。理由很简单,如果不这么做,睡迷糊的茵蒂克丝就会钻进上条的
被窝里。为此上条经常庆幸宿舍浴缸够大。
除了茵蒂克丝的被窝入侵罪,会对健全的青少年上条当麻造成精神上的重度不良影响之外,如今更重要的是隔壁还睡著史提尔(而且他在
睡前才以严肃的口吻撂过狠话)。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等会搞不好就要死在他手上。
冷汗直流的上条,忽然察觉贴在身上的稚嫩少女肉体正在不停磨蹭。
全身各部位互相摩擦的结果,是让上条的心脏几乎停止。
「……(呜……呜哇啊啊!等一下、等一下!茵蒂克丝!从旁边来也就算了,压在我身上会不会太超过了点!)」
上条急忙小声(本人以为很小声但其实很大声)提出抗议。
「嗯……当麻,你说什么……?」
忽然间,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从帐棚的人口处传来。定眼一看,原来睡迷糊的茵蒂克丝现在才带著半开半阖的双眼拉开帐棚的拉链,准备钻
进上条的被窝中。
「咦?」上条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嗯嗯………………………………爸爸………………………………Io non posso mangiare alcuno piuqualsiasi piu lungo.…………」
从毛毯里露出脸来的,是雅妮丝·桑提斯。
睡得香甜的雅妮丝没察觉,她与上条的嘴唇只相距不到五公分。
(不会吧?又一个睡迷糊就钻人被窝的家伙?这女生刚刚不是才在淋浴场叫我快离开?)
慌张的上条赶紧将脸拉离近在咫尺的樱桃小嘴,然後整个人从雅妮丝的下面钻出来。但是毛毯却被上条这么一扯,整个掀了开来。
「呜哇!」
上条看傻了眼。整个肉体从毛毯中露出来的雅妮丝,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蕾丝边胸罩及一件两侧以蝴蝶结绑住的小内裤。或许她向来习惯
这么睡觉吧,她的修道服正整整齐齐地摺叠著躺在帐棚角落。
茵蒂克丝愣愣地看著上条与雅妮丝。
「……『爸爸』?」
「等一下!茵蒂克丝,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绝没有喜欢被小女孩这么叫的怪癖!」
刚刚才因雅妮丝的关系而被咬得满头齿痕的上条吓得全身发抖,赶紧提出辩白。茵蒂克丝仔细观察著上条的心惊胆跳模样,然後说道:
「呼啊……这……应该是梦吧……」
「咦?」
「嗯,就算是当麻,应该也不会这么没有操守。所以这一定是梦。嗯嗯。」
「对……对对!这是梦、这是梦!跟修女永远都是以礼相待的硬派男子汉上条当麻,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寡廉鲜耻的事情!」
上条拚命像催眠师一样,诱导著睡昏头的茵蒂克丝。
「嗯,对,既然是梦,那应该没关系。不管咬多用力都没关系。反正是梦。就算趁机把平日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也没关系。嗯嗯。」
「咦?啊……什么?等等,茵蒂克丝!不对!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现……」
上条慌忙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茵蒂克丝使尽全力朝他的脑袋啃了下去。健全高中男生上条当麻的惨叫声,让穿著内衣躺在旁边的
雅妮丝瞬间惊醒。至於睡在同一个帐棚内的史提尔·马格努斯则不耐烦地朝上条等人望了一眼之後,翻个身面向另一边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4
晚上十一点。
天草式的代理教皇建宫斋字,及主力队伍的四十七名成员集结在特殊移动魔法「缩图巡礼」的「涡点」附近。
不过,这里可不是神秘的森林或深山之中,而是名为「平行甜点乐园」的巨大零食主题乐园内的一角。
这座零食主题乐园,乃是由四家大型零食制造商共同出资兴建,占地几乎跟发电厂一样广大,园区内共有全世界三十八个国家的七十五间
店铺。在整体规划上,园内有好几条甜甜圈状的圆形水道互相交叠,看起来有点像奥运的五环标志。各圆形水道的外围,排列著许多像摊贩一
样的小型零食贩卖店(但品质都是第一流的)。圆形水道的内侧则是广场、各零食制造商的展览馆及举办活动用的场地。由於如今正值夏季的
尾声,似乎正在举办冰品、冷冻甜点的促销活动。
伊能忠敬所设定的「涡点」位置是不变的,但都市的开发状况却是每天都在变化。有些「涡点」由於位在某公寓的某房间中,甚至是某银
行的大金库内,早已无法用来当做移动的手段。相较之下,这个「涡点」的位置算是尚堪利用。
侵入「平行甜点乐园」的天草式成员,立即著手进行「缩图巡礼」的准备工作。
「缩图巡礼」的使用条件为凌晨零时,但是必须在之前把该进行的仪式进行完毕。由於能够使用「缩图巡礼」的时间只有五分钟,所以如
果等到可使用的时候才进行仪式,会来不及。不过,准备仪式并不见得必须在凌晨零时刚好完成,如果有必要,可以先行完成之後搁置,等到
凌晨零时才发动魔法。
所谓的准备仪式,并不需要绘制诡异的魔法阵或咏唱咒文。
这些人除了在三更半夜侵入已结束营业的主题乐园这点之外,并没有做出其他可疑行径。只是四、五个年轻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或者把
汉堡或薯条从纸袋中拿出来咬,或者指著园内的介绍看板议论纷纷,还是站著翻阅旅游手册。一切的举动都非常自然。
他们的服装也比茵蒂克丝或史提尔等人正常多了。一名少女穿著白色小可爱及牛仔短裤,一
名少年穿著混搭的衬衫与宽松的黑裤,一名女性穿著套装并将外套挂在手臂上……诸如此类。唯一比较奇特的地方,大概就是有十个人左右拿
著运动提包、装弦乐器的箱子、滑板袋、画板袋等大型行李。这些人都是负责搬运武器的成员。
只有内行人明白,这些人的服装及一举一动,其实都经过缜密的设计。
一切都带有魔法层面上的意义。
男女的性别、年龄的差距、衣服的颜色搭配。
四至五人围成一圈的举动、闲聊的内容、「吃」所代表的宗教仪式、汉堡里面所包的食材、「吃肉」行为在魔法上代表的意义、咀嚼的次
数、吞咽的时机、男女步行的方位、停下脚步的位置、看书的举动、把页码数字加起来的数字总合……
这一切都被分解为「文字」或「记号」,整个集团的行为举止,创造出一个咒文及魔法阵。就像这样,天草式的术式乃是将日常生活中残
存的各种零碎宗教仪式撷取出来重新组合而成,所以外人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使用了魔法」。这样的特色,源自於当年受到幕府打压,而不得
不躲躲藏藏的前人历史。
(差不多是时候了……)
建宫斋字独自一人站在远处,把手上的剑打横一挥。
金属制的街灯骤然失去光芒,从中折断,留下了斜斜的切口·
(请你看清楚吧,女教皇阁下,这就是如今的多角宗教融合型十字教系统·天草式十字凄教。)
他抬头仰望夜空,嘴里轻声细语地说道。

5
那仿佛是一座被黑夜笼罩的遗迹。
这是上条从远处遥望特殊移动法涡点「平行甜点乐园」时,心中所产生的感想。它就在这两百公尺前方的人造游乐场中。里头的灯火如今
已全部熄灭,本来应该点缀得华丽而灿烂的游乐园建筑物,现在都被夜晚的黑暗涂抹成黑色。虽然一切设计都是为了取悦人类,如今却带给人
完全相反的感觉。湿热而不舒服的风,吹掉了上条脸颊上的汗滴。
上条将视线从「平行甜点乐园」栘开,望向身边。几十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聚集在百货公司的大型停车场内,这又是另一种诡异的景
象。
偶然间,上条与茵蒂克丝四目相交。茵蒂克丝不停地以食指在手掌上书写,似乎是在脑中进行各种沙盘推演。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上
条卷入魔法师之间的战斗里。原本人数众多的罗马正教成员如今变少了许多,致使危险性大增,让茵蒂克丝看起来比傍晚时要焦虑不安得多。
而另一方面,史提尔站在茵蒂克丝後面,一如往常地抽著菸。但是,相信他一定也在心里研拟著各种保护茵蒂克丝的方案吧。
雅妮丝走向上条等人,脚底下的厚底凉鞋发出躂躂声响。
如今,她似乎换了一个人。淋浴时与在毛毯中睡迷糊的时候,那种泫然欲泣的模样才正符合她的年纪。但是,她似乎是个一旦开始工作就
会忘却私情的人。当初刚见面时的那种紧张到脚步虚浮的模样也已不复见。
「我们已经在『平行甜点乐园』中发现天草式主力队伍的行踪,但依然没找到《法之书》与奥索拉的下落。虽然可能性很低,但这说不定
是一场声东击西的诡计。所以,我不能解除包围网或召回其他巡逻中的部队,只能以如今现有的人力展开战斗。」
雅妮丝斩钉截铁地说道,彷佛这一切早已成定局。
上条在脑海中将她的话兜了一圈,接著说道:
「没办法知道《法之书》由谁保管,甚至不知道奥索拉是否在园区里,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痛脚。这样我们有办法将奥索拉救出来
吗?如果花太多时间在找寻奥索拉上头,可能会让天草式有机会带著她逃逸,甚至把她当作人质不是吗?」
在上条心中,「坏人被逼急了,就会拿人质当挡箭牌」这点,几乎等同於金科玉律。
上条想起了奥索拉的模样。那是个缺乏常识、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迷路的少女。上条无论如何不想看见她被坏人们拿
尖刀或枪械抵住的模样。
然而,雅妮丝却是毫不迟疑地说道:
「如果他们逃到『平行甜点乐园』之外,我们的包围网将会发挥作用。至於人质问题嘛……我想天草式应该不会把她当作人质。」
「为什么?」上条疑惑地问道。
「天草式的最大目的是『靠奥索拉得知《法之书》的解读法』。如果拿奥索拉当人质,结果害死了奥索拉,那他们的计画就会前功尽弃。
既然他们那么想得到《法之书》的力量,反而会保护奥索拉的安全。」
史提尔摇晃著嘴边的香菸说道:
「想来应该是因为失去了神裂,所以天草式想藉由《法之书》来弥补减少的战力。而且既然他相反的感觉。湿热而不舒服的风,吹掉了上
条脸颊上的汗滴。
上条将视线从「平行甜点乐园」栘开,望向身边。几十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聚集在百货公司的大型停车场内,这又是另一种诡异的景
象。
偶然间,上条与茵蒂克丝四目相交。茵蒂克丝不停地以食指在手掌上书写,似乎是在脑中进行各种沙盘推演。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上
条卷入魔法师之间的战斗里。原本人数众多的罗马正教成员如今变少了许多,致使危险性大增,让茵蒂克丝看起来比傍晚时要焦虑不安得多。
而另一方面,史提尔站在茵蒂克丝後面,一如往常地抽著菸。但是,相信他一定也在心里研拟著各种保护茵蒂克丝的方案吧。
雅妮丝走向上条等人,脚底下的厚底凉鞋发出躂躂声响。
如今,她似乎换了一个人。淋浴时与在毛毯中睡迷糊的时候,那种泫然欲泣的模样才正符合她的年纪。但是,她似乎是个一旦开始工作就
会忘却私情的人。当初刚见面时的那种紧张到脚步虚浮的模样也已不复见。
「我们已经在『平行甜点乐园』中发现天草式主力队伍的行踪,但依然没找到《法之书》与奥索拉的下落。虽然可能性很低,但这说不定
是一场声东击西的诡计。所以,我不能解除包围网或召回其他巡逻中的部队,只能以如今现有的人力展开战斗。」
雅妮丝斩钉截铁地说道,彷佛这一切早已成定局。
上条在脑海中将她的话兜了一圈,接著说道:
「没办法知道《法之书》由谁保管,甚至不知道奥索拉是否在园区里,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痛脚。这样我们有办法将奥索拉救出来
吗?如果花太多时间在找寻奥索拉上头,可能会让天草式有机会带著她逃逸,甚至把她当作人质不是吗?」
在上条心中,「坏人被逼急了,就会拿人质当挡箭牌」这点,几乎等同於金科玉律。
上条想起了奥索拉的模样。那是个缺乏常识、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迷路的少女。上条无论如何不想看见她被坏人们拿
尖刀或枪械抵住的模样。
然而,雅妮丝却是毫不迟疑地说道:
「如果他们逃到『平行甜点乐园』之外,我们的包围网将会发挥作用。至於人质问题嘛……我想天草式应该不会把她当作人质。」
「为什么?」上条疑惑地问道。
「天草式的最大目的是『靠奥索拉得知《法之书》的解读法』。如果拿奥索拉当人质,结果害死了奥索拉,那他们的计画就会前功尽弃。
既然他们那么想得到《法之书》的力量,反而会保护奥索拉的安全。」
史提尔摇晃著嘴边的香菸说道:
「想来应该是因为失去了神裂,所以天草式想藉由《法之书》来弥补减少的战力。而且既然他们采取这么强硬的手段,可见得他们也已经
被逼急了。换句话说,如果《法之书》抢夺计画失败,他们将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力量。所以对於奥索拉的安全,他们一定会加倍重视。」
「……反过来说,这意味著我们必须在天草式决定玉石俱焚前救出奥索拉对吧?」
上条感觉到这是种相当两难的局面。如果在找到奥索拉之前将天草式逼得太紧,天草式可能会将奥索拉当成陪葬品。但是如果放松攻击力
道,又会让寻找奥索拉的时间变得更少。何况,如今双方的战力差距,可没有悬殊到让己方可以斟酌著手下留情。
雅妮丝似乎也很明白这微妙的两难局面,说道:
「为此,我想要将人力分成两边来行动。我们罗马正教主力部队的八成人员将担任诱饵工作,正面攻击天草式。这段期间,请你们组成游
击队,对『平行甜点乐园』内部进行探查。一旦发现《法之书》及奥索拉,就将之夺回。」雅妮丝将厚底凉鞋的鞋底在地上踏出声响,接著说
道:「可以使用特殊移动魔法的最终时刻是在凌晨零时五分。一旦过了这个时间还没找到,我们就会当作『奥索拉不在园区内』。到时候,请
你们先行离开『平行甜点乐园』内部,等到我们击溃天草式之後,会对园区展开地毯式搜索。」
换句话说,如果在最终时刻前没有找到奥索拉,但是奥索拉「真的在园区内」,她将面临非常大的危险。
以「平行甜点乐园」的环境来看,要找出一个人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根据雅妮丝的情报,园内共有七十五家店铺。
上条紧张地吞了口唾液。茵蒂克丝此时开口说道:
「特殊移动魔法的『涡点』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不将它破坏,天草式可能会带著奥索拉从『涡点』逃走。虽然当麻可以轻易摧毁已经张
开的『涡点』,但是『涡点』必须等到凌晨零时才会张开。如果想在那之前阻止这个魔法,就必须摧毁准备仪式所使用的道具。问题是,天草
式最擅长的就是掩人耳目,要找出这些道具恐怕也不容易。」
「寻找《法之书》与奥索拉、破坏『涡点』……看来我们的行程相当紧凑。」
史提尔说著,将香菸吐在地上,一脚踏熄。
雅妮丝见大家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便举起了一只手。站在她背後的七十多名修女全都抬起武器,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在深夜中回荡。
这些人的武器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剑或长枪之类简单易懂的武器,也有银杖或巨大十字架之类勉强可以算是武器的武器,更有直径等同
身高的巨大齿轮或火把之类,完全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用的武器。雅妮丝也从身旁的修女手中接过一根银杖。
「……实在难以原谅。」
雅妮丝·桑提斯将银杖靠在肩膀上,望著黑暗的前方恨恨地说道。
「十字教的推广目的本来是为了拯救世人,而那些家伙却将力量使用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一旦他们为了这种无意义的小事而使用暴力,
其他人就必须使用更多无意义的暴力来阻止他们。为什么他们连这么简单的连锁反应都想不通?」
「……」
这的确是很简单的道理。对局外人来说合情合理,对局内人来说也是浅显易懂。当然,上条本人对雅妮丝这番话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或许我这么说有些失礼……但不只是天草式,我对所有魔法师都没有好感。尤其是在二十世纪初期出现的那些近代西洋魔法结社,几乎
都只会曲解十字教的教义或玩弄些走後门的把戏。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那些假借『似神者』、『神之力』等大天使名号的魔法阵。就算撇开二十
世纪的部分不谈,猎捕魔女时代那些与王公贵族签下契约的链金术师,也是打著『这些都是十字教秘法而不是魔女之术,我也是上帝的虔诚羔
羊之一』这种冠冕堂皇的论调来操弄魔法。」
雅妮丝把厚底凉鞋踏得躂躂直响,接著说道:
「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头到尾熟读圣经,斟酌推敲每一句神的启示,然後从中找出矛盾与漏洞。这就是所谓的『对十字教黑魔法
』。这些人不是可怕的『外敌』,而是可恨的『内贼』。魔法师这种人就好像是专门钻法律漏洞,让国家步上腐败之路的政治家。就在我们大
家遵照规定排成一列等著领面包的时候,那些魔法师却是大剌剌地从中插队。所以,才会引发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的意思并不是魔法师不
能领面包,但是插队的行为必须受到谴责。」
雅妮丝的论点到後来已经变成十字教至上主义了,上条听了之後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总之雅妮丝想要强调的似乎就是她无法原谅天草
式打坏了(雅妮丝认为)大家都在遵守的规炬。然而真正的魔法师史提尔·马格努斯在旁边听著雅妮丝的激昂演说,却只是露出戏谵的笑容,
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至於茵蒂克丝,则露出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必要之恶教会」里都是魔法师,这些话听在他们耳里应该很刺耳吧。话说回来,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雅妮丝这家伙刚刚还紧张得摇
摇晃晃,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真不可思议。)
上条往周围看了看,想要找些新的话题,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罗马正教的修女。
「说真的,你虽然嘴巴上谦虚地说没办法聚集所有人力,但是一声令下还是可以叫来这么多人,真是了不起。」
上条以既惊讶又佩服的声音说道。雅妮丝一听,笑著回答:
「人多是我们的特色。我们的同胞遍及全世界一百一十个国家以上,就连日本部有很多我们的教会。而且,我们现在正在盖一幢新的神之
家,名为『奥索拉教堂』如果我没记错,位置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一旦完成之後,将会是日本国内最大的教堂。占地应该有棒球场那么大。」
雅妮丝的鞋底发出了柔软的声音。
「奥索拉教堂?」
「是的。奥索拉曾经在三个异教国家推广神的教诲,功劳很大,因此上层特别允许她以自己的名字兴建教堂。她的日语说得很好对吧?」
被雅妮丝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但上条周围日语说得很流畅的外国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没有什么深刻感受。当然,这对只会说日语的
上条而言是件好事。
「教堂完成之後,我们会寄发邀请函。不过在这之前,让我们先将眼前的问题完美地解决吧,别让这件事在我们心里留下阴影。」
雅妮丝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只见她将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银杖扛在肩膀上,然後以两脚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当当的声响。高达三十公分
的鞋底弹了开来,变成一双普通的凉鞋。看来这个鞋底就跟修道服的拉链一样,可以自由选择装上或拆下。
「……既然这样比较好走路,平常为什么不拆掉?」
「少罗唆,这叫美感。厚底凉鞋是我的个人风格。」
6
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
上条、茵蒂克丝及史提尔三人,来到了「平行甜点乐园」员工出入口附近的铁丝网边。
虽然还没进入战场,上条却已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彷佛空气中充满了静电。铁丝网另一头的广大黑暗空间中,说不定敌人正在监视
著自己的一举一动。虽然敌人只潜藏在园区内的某个角落,但整个园区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敌人的巨大胃袋。
(这么可怕的地方……)
一个女孩子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肯定相当难受。何况,女孩子的周围可能还有几十个手持刀剑或长枪的凶恶歹徒。
上条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当初无论如何也要把奥索拉带到学园都市里。如今的上条感到懊悔不已。
「喂,史提尔。」
「怎么?」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在时间之内完成全部工作吗?破坏『涡点』、找出《法之书》、救出奥索拉,全部。」
听了上条的问题,史提尔沉默了片刻。茵蒂克丝也一脸紧张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张望。
「……老实说,很难。」过了一会,史提尔说道。「我们连《法之书》跟奥索拉被藏在园区里的何处都不知道。而且,事实上我们还掌握
一件连罗马正教也不知道的情报。」
上条露出了满心疑惑的神情。
「事件发生後,原本应该待在英国国内的神裂火织就失踪了。恐怕是为了帮助过去的部下……而展开某种行动吧。所以如果我们想彻底击
败天草式,那个圣人可能会出手攻击我们。」
错愕与紧张让上条瞬间感到喉咙一阵乾渴。
神裂火织这名魔法师可是在「天使坠落」事件中,成功牵制住了真正的天使。虽然上条并没有亲眼目睹她与天使对决的过程,但不难想像
她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而且史提尔对於神裂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所做的预测,上条也认为确实合情合理。
「所以,劝你不要抱持想让计画完美成功的想法。这个计画的破绽太多,而且包含许多危险要素。我们的最後防线是必须阻止《法之书》
被解读成功。」
「既然如此……」
上条看著史提尔与茵蒂克丝的脸,说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以救出奥索拉为最优先行动?」
「我没有意见。反正没了解读者,就算他们有《法之书》也没用。而且《法之书》的内容都已经在她的脑袋里,原典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
价值。何况《法之书》的拥有者是罗马正教,就算丢了也对英国清教不痛不痒。」
「我也觉得这个方向很好。况且就算我们反对,当麻你也会自己一个人采取行动吧?我们的人数已经很少了,一定要团结一致才行。」
茵蒂克丝与史提尔这两个英国清教的魔法师丝毫没有异议。
身为专家,想必他们很清楚一些上条所不清楚的状况,但是他们却完全采纳了门外汉上条的意见。
「嗯,谢谢你们。」
上条说道。两人一听,都显得有些愕然。茵蒂克丝原本便表情丰富,所以还很正常,但史提尔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颇为滑稽。
史提尔接著咂了个嘴,说道:
「发动攻击前别说这种恶心的话削减士气。牵制作战将在十一点三十分展开,我们必须在同一时间进入园内。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当麻,进去之後,一定要非常谨慎小心哦?乖乖躲在我後面,按照我的指示行动,才不会有危险。」
「哼,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右手对魔法师而言可是铜墙铁壁!你才应该乖乖躲在我的後面,适时给我一些建议就行了。」
「……」「……」
意见的不一致,让上条与茵蒂克丝陷入了沉默。
「……侵入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就不能更认真一点吗?」
对两人的争执冷眼旁观的史提尔淡淡地说道。就在这时……
轰隆!位於远处的一般民众出入口发生了大爆炸。
「……喂,牵制需要搞得那么轰轰烈烈吗?」
看著不断向上窜升的火焰,上条瞠目结舌地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在气势上就输人了。当麻,千万不能大意。」
「没有引发骚动。看来是有人用了驱散闲人与刻板印象的魔法。不过,这些魔法之中看不到罗马正教的特征与习惯……可见得应该是天草
式所施展的术式。天草式拥有这样的实力,对我们来说真是坏消息。」
不管怎么说,上场的时间到了。
茵蒂克丝将鼻尖贴在铁丝网边,静静地观察著园内。确认没有任何魔法陷阱之後,三个人爬过铁丝网,进入了黑暗的园区内部。
园内的路灯也已熄灭,整座园区在都市之中形成一个黑暗的空间。甚至让人有一种感觉,似乎天上的星光特别明亮。从游览路线外侵入园
区的三人,从大小跟露营车差不多的冰沙专门店与杏仁豆腐专门店之间的缝隙穿过,来到了游览路线上。
这是一条巨大的圆形道路。正中央有一条水道,水面位於地面下方约三公尺处,深不见底。许多小型店铺沿著水道外围整齐排列。这些店
铺都像摊贩一样只有吧台,店内没有供客人饮食的空间。水道内侧则是一个广场,放置著许多桌椅,看来应该是希望把客人诱导到那边去吧。
「……」
如果是在白天来到这个地方,应该可以制造出一些美好回忆吧。但是,如今这里却如同变成另一个次元的世界。一点亮光也没有,小型店
铺全都拉下冰冷的铁卷门,似乎整个园区都不欢迎上条等人的到来。就好像拿著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一样,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本来应
该最期待来到这种地方的食欲少女茵蒂克丝,如今也紧绷著每一条神经,直视黑暗的彼端。
「当麻、当麻。时间不多,得赶快把奥索拉找出来才行。」
「是啊,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能找出『涡点』的准确位置,或许可以守株待兔,但目前看来似乎不太能期待。」
史提尔说道。或许是因为害怕暴露形迹,他难得没有抽菸。远处传来怒吼声、尖叫声、东西被破坏的声音与爆炸声。看来罗马正教与天草
式已经正式展开战斗了。
「好,我知道。」
上条这句话才刚说完,就听见了某种金属碰撞声。
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上传来的。上条漫不经心地往头顶上一看……
四名少年少女从冰沙专门店的屋顶上飞跃而下。
他们的手上都握著类似西洋剑的东西。
「!?」
上条急忙将茵蒂克丝推了出去,接著史提尔抓住茵蒂克丝的领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剑刀带著反射月光的残影,笔直斩下。迅雷不及掩耳般地砸在茵蒂克丝原本所站的位置。
一名少年、三名少女。四人的年纪都跟上条差不多。服装也不是醒目的修道服,而是路上随处可见的平凡装扮。但是,这反而让他们手上
所拿的西洋剑看起来更加可怕妖异。
史提尔无奈地说道:
「单手半剑(Hand and a half Sword)、破坏剑(Bastard Sword)、猪牙剑(Boar Spear Sword)、仪典剑(Dress Sword)……看来这
国家的人非常喜欢西洋文化!」
上条心里总觉得,好像常常在奇幻类RPG里面看到这些剑的名称。四把剑的长度从一公尺多到将近两公尺都有,造型也各异其趣。其中甚至
有一把细剑的前端,呈现植物球根般的圆弧形状,实在不明白这样的设计有何用意。
(该死,当诱饵的主力部队没把所有敌人都引诱过去?)
四名少年少女落在地上,将上条与茵蒂克丝、史提尔从中分开。由於道路狭窄,上条难以绕过四人,与茵蒂克丝、史提尔会合。史提尔将
符文卡片撒在地上,唤出了炎剑。接著又从怀里取出了某样东西投向上条,说道:
「这给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弄丢了。」
上条急忙接过一看,原来是条银制的十字架项链。
「这是……」
上条抬起头来,一句「这是做什么用的?」还没问完,一名天草式的少女已经二话不说地举起拖把般大小的细长双刀剑(似乎叫「仪典剑」
)朝著上条刺了过来。
「哇啊!?」
上条慌忙往後跳,避过了这一击。少女接著又踏上一步,举剑横扫过来。上条来不及反应,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幸好脚下一个踉呛向後摔
倒,刚好躲过了这一剑。
「危险!当麻!!」
上条听见了茵蒂克丝的喊叫声,少女的仪典剑此时也从正上方像断头刀一样劈了下来。上条藉由摔倒的动作继续往後翻了一圈,才又勉强
躲过这一剑。
到目前为止,敌人完全没有使用魔法。
在这种情况下「幻想杀手」根本派不上用场。如果举起右手去挡,立刻会被一刀两断。
「茵蒂克丝!」
上条急忙大喊,但是四名手持武器的敌人站在路中央,让上条根本无法奔到茵蒂克丝的身边。史提尔举著炎剑,挡在茵蒂克丝的前方。敌
人中的两名挺起长剑奋力冲了过去,似乎想将史提尔连同背後的茵蒂克丝一同刺穿。
咚!响起了钝重的撞击声。
「——……!?」
目睹了这一幕的上条,吓得心脏几乎停止。但冷静一看,史提尔连一滴血都没流。不但如此,而且奋力向前冲的两名敌人,竟然就这么穿
过了史提尔的身体。
海市蜃楼。
史提尔的幻影带著最後一抹戏谵的笑容,消失在空气之中。而且这股笑容似乎不是对著天草式的敌人,而是对著另一头的上条。
接著两人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於是四名敌人的视线,全都射向了唯一留在现场的上条。
(喂……等……要逃也应该先商量一下暗号跟会合地点吧?可恶,我又变成替死鬼了?这不是第一次啦!对付链金术师那次好像也发生过这种
事!)
独自被放了鸽子的上条赶紧转身,仓皇逃走。这突然的举动似乎让敌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上条边跑边回头看,发现敌人中的三
名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散开来。或许他们是想去追击逃走的茵蒂克丝吧。
敌人只剩下一名。
唯独刚刚举剑攻击上条的少女,朝著上条追了过来。速度好快。明明扛了一把沉重的西洋剑,速度却跟鸟一样快。
(糟糕……!跑直线一定会被追上!)
上条赶紧离开圆形的游览路线,钻进了店铺之间那不到七十公分宽的狭窄缝隙内。这个空间已经不能算足「小路」,只能算是「缝隙」。
奔跑在狭窄缝隙内的上条忽然间整个人朝地面翻倒。原来这里的店铺似乎正准备进行改装,一块招牌倚靠在墙脚,地上还放置著工具箱。
上条就是被这些东西给绊倒了。
(哇啊……!东西怎么随便乱放,也不收好!)
继续这么逃下去,迟早会被少女一剑砍在背上。上条於足匆忙在打翻的工具箱里看了两眼,想要找一件能够当武器的东西。但是,上条马
上便明白这个策略不可行。就算拿著铁鎚乱挥,也不可能赢得过真正的长剑。随便抓起东西丢过去,可能也会被敌人全部砍成两半。
(……可能会被砍成两半?既然如此……!)
就在这时,手持仪典剑的少女以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像汽车甩尾一样滑到了缝隙入口处。
上条急忙从散落在地面上的道具中抓起一条类似牙膏的管状物,朝著身後丢了出去。
少女对飞过来的东西连正眼也不瞧一眼,便举剑打横一挥,将管状物砍断了。接著,少女高举长剑,奔进了缝隙之中。
「!!」
上条赶紧站起身来,两手交叉护住头部。
少女的剑丝毫没有停顿。撕裂空气的一击朝著上条的头顶上方挥下,以力道而言绝对可以将上条的双手及身体一并斩断。
咚!
没想到剑刀撞击在手腕上的声音竟然异常沉重,上条连皮肤也没擦破半点。
那个像牙膏一样的管状物,原来里头装的是机械所使用的润滑脂。
这种高黏度的胶质液体像血液或脂肪一样紧紧吸附在剑身上,让剑的锋利程度大减。如果少女手上的武器是日本刀之类灼沉重刀剑,就算
不够锋利也可以打断上条的手腕。但可惜少女所使用的仪典剑属於古代贵族所用之剑,虽然装饰著各种金银珠宝,但剑身细长,所以破坏力不
足。
「!?」
少女急忙再度举起仪典剑。
「太慢了!!」
但上条已抢先挥舞双手,把剑身甩开,然後朝著少女的腰部狠狠地撞了过去。这灌注了全身体重的一击,让少女的背部整个摔在地面上。
不过好心的上条事先以手护住少女的头部,所以少女的後脑勺并没有直接撞击地面。
在这样的激烈撞击之下,少女肺部的空气全部从口中喷了出来,接著就不再动弹了。这就像在完全无法采取受身姿势的情况下,被人以柔
道的摔投技摔出去,会昏厥是理所当然的。
「……要命,痛死我了。」
确认少女没受伤之後,上条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向上看,头顶上是被建筑物的墙壁切割成四角形的夜空。这样的景色在小巷道内并不稀
奇。
在学园都市,小巷道内的街头斗殴与日本的一般常识或所谓常态是大相迳庭的。因为许多学生的超能力只要运用得当,甚至比手枪还可怕
。除此之外,许多不良少年手上所持的特殊兵器同样拥有不逊於超能力的威力。或许正因为早已习惯了这些现象,所以上条即使看见利刃也能
够从容不迫地应战。
上条坐在地上稍微调整呼吸之後,把少女原本握著的仪典剑拿起来打量一番。剑身虽细,但或许是因为重心位置关系,比想像中要重了些
。考虑了一会之後,上条认为这样的武器自己是用不来的。自己对於剑术根本一无所知,不太可能靠一把剑克敌制胜。何况,如果真的以这把
剑砍中对手,肯定会让对手血流如注。光是想像那幅画面就感到不寒而栗。虽然说锋利度已经降低很多,但上条还是不愿意拿著这种东西乱挥

话说回来,如果把剑放在这里,等到这名天草式的少女醒来之後恐怕又会追杀上来。於是上条只好拖著那把颇为沉重的剑,一步步远离现
场。
(可恶,茵蒂克丝与史提尔不知道怎么了?奥索拉又在哪里?该先跟他们会合吗?还是自己去找奥索拉?)
这就是没事先约好联络方式及会合地点的下场。话说回来,上条当初根本没想到会跟他们分开行动。上条思考著接下来的策略,拖著沉重
的剑从店铺之间的缝隙回到圆形的游览路线上。
忽然问,有道人影从旁边撞了过来。
「!?」
由於人影是从店铺墙脚阴影处冲出来的,上条事先完全没有察觉。上条被这么一撞,全身失去了平衡,赶紧将手上的长剑丢出去,以免摔
倒的时候不小心把剑插到自己的身上。
如今的立场可以说是跟刚刚完全相反。上条整个人被撞倒在地上。不过,上条在倒地的时候采取了受身姿势,所以受创程度不像刚刚那名
少女那么严重。为了避免被敌人骑在身上,上条握起了拳头,准备应战。
「……咦?」
但上条马上又放开拳头。因为眼前的敌人有点不太对劲。是个头戴黑色修女帽、身穿黑色修道服,明明天气这么热,却还把手掌到脚尖的
全部肌肤都掩盖住的修女。不但如此,而且她的双手被人以白色胶带绑在背後,右手抓著左手手肘,左手抓著右手手肘。就连嘴巴上也被贴了
相同的胶带。仔细一看,胶带的质地有点像是布料,而且上头还以淡淡的墨水,写满了像汉字般的诡异扭曲文字。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奥索拉·阿奎纳。
上条霎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面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看起来像诡异符纸的胶带封住了嘴巴的奥索拉一看见上条,就拚命想要说话。
「什么?既然特地来到日本,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相扑选手?你可真是老婆婆性格啊!又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相扑选手!」
「呜呜——!」
「啊?等……我只是开个玩——!」
上条一句话还没说完,愤怒的头槌已经撞上了他的胸口。上条与奥索拉双双倒在地上。一开始,上条只能拚命咳嗽,但过了一会,上条发
现自己的手掌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原来上条的手正放在奥索拉的壮观胸部上,体温与心跳不停地随著手掌传来,只是奥索拉似乎还没发现。
(噗!哇啊啊!)
上条顿时满脸通红,赶紧从奥索拉的身子底下爬了出来,然後以右手食指轻轻抚摸封在奥索拉嘴巴上的符纸。隔著符纸感觉到嘴唇被人触
摸的奥索拉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但接下来看见符纸自然脱落,她脸上的错愕表情更增加了十倍。
「请……请问……您不是当初在公车站遇到的那位先生吗?为什么……」
「当然是来救你的!啊啊,细节晚点再谈,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上条往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後,捡起了刚刚丢出去的仪典剑。
奥索拉似乎还有点会意不过来,嘴里念念有词,并非对著上条,而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咦?咦?请问……您真的……只是来救我的?跟《法之书》……没有关系……?」
「那种无聊的东西我才懒得管啦。你以为我会为了一本古书而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上条搔著头如此喊道,奥索拉的身体一震,似乎吓了一跳。
「啊……呃……真是……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不用跟我道谢啦。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天草式的人呢?」
「罗……罗马正教与天草式似乎正在大打出手。我趁乱逃出来了……话说回来,天草式似乎很不擅长看押跟监禁呢。」
上条捡起了仪典剑之後,绕到奥索拉的身後,将她手腕上的封印也破坏了。
奥索拉按摩著获得解放的双手,问道:
「谢……谢谢您。不过……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嗯……?这是我的特殊能力……为了不把你搞糊涂,我就不详细说明了。科学阵营的超能力开发,应该会让你听得一头雾水吧。话说回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悠哉地闲晃?为什么不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并不是我不希望逃出去,而是两派人马在出入口附近正打得火热。何况我的双手被反绑在後面,所以也没办法爬过铁丝网,就在我想要
寻找其他出口的时候……!」
奥索拉还没说完,上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奔回了刚刚那个店铺与店铺之间的狭窄缝隙内。奥索拉看见昏倒在地上的天草式少女,差一点
叫出声音来。
「……安静!」
上条小声地说道,并且以右手按住她的嘴巴。接著奔跑到缝隙的尽头,来到店铺的後方,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头的圆形游览路线上传了过来,然後声音越来越远。
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在寻找著上条或茵蒂克丝等人,而是在寻找逃走的奥索拉。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著形状奇特的剑或斧头,不停地互相传
达指示,看起来实在相当可怕。
确定脚步声已经远去之後,上条将背部靠在墙壁上,慢慢坐了下来。奥索拉也配合著他,优雅地坐在他的旁边。
7
上条与奥索拉所坐著的地方似乎对天草式而言是个死角。这里是店铺的後头,而且到处种植著矮树丛,所以只要压低了身子,从远处根本
看不到。
但是,正因为找到了这个小小的安全地带,所以上条与奥索拉已经完全无法移动了。天草式那些年轻人的跑步声,断断续续地从附近的游
览路线上传过来,只要听这些跑步声就能明白,上条与奥索拉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上条心里非常担心茵蒂克丝与史提尔的安危。既然奥索拉已经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人如今依然逗留在「平行甜点乐园」内而没逃出去,根
本是既危险又无意义的行为。但是,上条没办法与他们两人取得联系,也不能冒险离开这里去寻找他们。
「听说特殊移动魔法只有凌晨零点到零点五分才能发动。换句话说,只要继续躲在这里,同样能让天草式的诡计无法得逞。不过这么做好
吗……?」
上条拿出手机,想要看萤幕上的时间显示,但是又怕萤幕的灯光在黑暗中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所以动作做到一半便停止了。上条心想
,假如能够以手机联络上他们就好了。可惜茵蒂克丝的免钱手机被三色猫叼走,上条又不知道史提尔的手机号码。
上条坐在地上,双脚向前伸展,偶然问碰触到搁在地上的那把仪典剑的剑柄。声音跟触感让上条原本专注於思考的意识获得解放,此时上
条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非常急促。伸手在额头上一擦,汗水更是多得异於平常。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一点点的运动量便让身体如同刚跑
完马拉松一样汗如雨下。
「咦?」奥索拉察觉了这件事,从袖子中取出了蕾丝边的手帕。上条心里头有很不好的预感,赶紧把屁股向後挪动。
「不……不用了,不用了啦!一点汗没什么关系,不要把手帕弄脏了!话说回来,在公车站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咕嘎咕嘎!」
上条的话还没有说完,奥索拉已经毫不留情地把充满花香的手帕压在他的脸上。
「如果不把汗水擦拭乾净,可能会得夏季感冒哟!啊,对了,在公车站附近的时候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
「我不是才刚说过一样的话?就在八秒钟以前!你真的是个不听别人说话的老婆婆!好难受……好难受!拜托你别压住我的嘴巴跟鼻子!」
有点陷入窒息状态的上条使尽吃奶的力气,想逃离奥索拉的手帕攻击,却是徒劳无功。奥索拉尽情地以手帕在上条脸上抹了一阵之後,展
露出耀眼的灿烂笑容,问道:
「请问,您是学园都市的人吗?」
「咳咳……呜呜……嗯?是啊,没错。」
「既然您是学园都市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您的行动应该跟罗马正教有些关联吧?但是,就我所知,学园都市之中并没有数会
不是吗?」
奥索拉的语气显得有些狐疑。
但是,上条的回答态度却颇为意兴阑珊。
「喔,我比较特别啦。英国清教里有我的朋友。这次的事情,我是莫名其妙被拉进来帮忙的,我自己也有些摸不著头绪。」
奥索拉一听,肩膀震了一下。
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重大情报时的反应。
「嗯?你很担心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罗马正教的人?罗马正教跟英国清教之间的关系那么差吗?」
「不,不是的。」
奥索拉静静沉思了片刻,接著说道:
「请容我再一次确认,您是在英国清教的请求之下协助参与这个事件的,对吗?」
「是啊。」
上条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奥索拉嘴里发出「嗯……」的声音,好一阵子没有反应。一会之後,奥索拉忽然开口说道:
「啊,您好像流了一点汗呢。」
「够了,拜托你不要再帮我擦汗了!」
「换句话说,您是按照英国清教的指示行动,而不是罗马正教,对吗?」
「呜……话题又跳来跳去了?呃……倒也不是那么正式的关系啦。啊,我得先声明,我没办法帮你在英国清教内做什么事,毕竟我只是学园
都市的居民。」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奥索拉笑了出来,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确实应该如此。像您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跟我们教会世界扯上关系。」
「……你这么认为吗?嗯……所以说,我拿著这玩意也没用。」
上条这么说,并看著史提尔临走前丢过来的十字架。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原本具有什么效果,但以右手接住的那一瞬间,肯定是任何效果都
没有了。
「啊,那是英国清教的朋友送给您的十字架吗?」
「你怎么知道?」
「十字架其实有很多不同的形状及类型,例如拉丁十字(Latin Cross)、柯尔特十字(Celtic Cross)、马尔他十字(Maltese Cross)
、圣安德鲁十字(St.Andrew's Cross)、司教十字(Patriarchal CroOSS)、教皇十字(Papal Cross)等。」
「喔,原来如此。不过,这种东西拿在我手上实在没意义。没有宗教信仰却拿著十字架,感觉怪怪的。不如送给你吧?」
上条只是随口这么说,奥索拉一听之下却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啊,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史提尔会把这玩意交给我,但应该没有什么太深的含意吧。何况他也知道我没办法使用魔法……那家伙最喜
欢捉弄人了,说不定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而已。对了,这个十字架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虽然我对魔法完全不了解,但这个十字架已经被我
的右手摸过了。」
上条将十字架项链递给奥索拉时,如此说道。
然而,奥索拉却是像握手一样抓著上条的手掌,然後用另一只手将上条的手掌包住,说道:
「我能够请求您一件事情吗?」
「咦?什……什么事?」
奥索拉的手掌比上条原本所想像的还要柔软,令上条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希望您可以亲手为我戴上项链。」
「啊?喔……可以啊。」
上条答道。为了让上条方便戴上项链,奥索拉闭起了双眼,将下巴往上抬。这副模样活像是希望上条吻她一样。上条一惊,急忙把视线往
下栘,却又看见了奥索拉的胸部。原本就相当壮观的胸部,因仰头挺胸的姿势而看起来更丰满了。
「哇啊啊啊!」上条吓得惊慌失措。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的没事!」
「喔?」
奥索拉闭著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上条焦急地解开项链的拙环。奥索拉的脖子整个被白布覆盖著,上条於是将项链挂在白布上面。做到
这里,上条才想到,刚刚应该先绕到她的背後才对。从前面挂项链,简直就好像是伸出双手将她抱住一样,让上条紧张得不得了。上条的指尖
触摸到了奥索拉的脖子後方。两手一直发抖,完全不听使唤,过了好久才成功将扣环扣上。
奥索拉的表情显得相当满足,不停地抚摸著垂在胸口的十字架。上条漫不经心地朝著她的手指动作望去,视线却似乎又要被丰满的胸部给
吸引住了,赶紧栘开视线。一旦脑袋里产生了令人尴尬的想法,便一直挥之不去。上条再也耐不住沉默,决定随便找个话题来聊。
「对了,听说你知道《法之书》的阅读法?」
「与其说是阅读法,倒不如说是暗号的解读法……」
奥索拉慢条斯理地说了半句话之後,念头一转,霎时全身僵硬。
「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把解读法告诉我。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想要研究《法之书》?那不是一本很危险的书吗?」
奥索拉看著上条好一会,才逐渐放松了心情,说道:
「就某层意义上来说,也是希望获得力量。」奥索拉接著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您知道魔道书原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您是否听过,任何
方法都无法将原典毁掉?」
「嗯,有听说过。原因好像是魔道书的文字、段落跟章节会变成类似魔法阵的东西?」
「是的。所谓的魔道书,其实就是设计图。记载闪电魔法的魔道书,同时也是一种产生闪电的装置。尤其是原典等级的魔道书,就算不仰
赖人类的魔力,也可以将地脉或龙脉的微小能量加以增幅放大,形成半永久性的自我防卫魔法阵。」
奥索拉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接著说道:
「以现在的技术,我们没办法毁掉魔道书,顶多只能将魔道书封印住,不让任何人阅读。」
奥索拉接著又说:
「不过『现在做不到』,不见得未来也做不到。既然原典也是一种魔法阵,那么只要加入特定的文字或段落,应该就可以使其失去效能。
就好像操纵开关,改变一辆火车的行进轨道一样,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最後,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魔道书的力量没办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上条愣愣地看著奥索拉。
原本上条以为奥索拉研究《法之书》解读法的理由,是为了获得书中的魔法力量,但事实上却完全相反。奥索拉研究《法之书》的理由,
竟然是为了让《法之书》的可怕力量消失。明白了这点的上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咚!外头传来了钝重的声响。
声音来自於店铺的另一侧——也就是圆形游览路线的方向。上条急忙跳起来,就在这时,某样物体从天而降,进入了上条的视线中。
看起来似乎是个人。
似乎是个有红色头发,穿著黑色衣服的神父。
「史提……尔……?」
上条一句话还没说完,史提尔已经狠狠地摔在地上,背部将原本挡住了上条与奥索拉身影的矮树丛压垮了。他的衣服被利刀割得破破烂烂
,血水不停从伤口中溢出。
(刚刚那个声音是从店铺的另一侧传来的,但是他却掉在这里?难道他是从那边飞过来的?)
上条的脑中想像著可怕的画面,倒在地上的史提尔大喊:
「该死!上条…当麻……你在干什么?还不快逃!!」
「咦?」上条愣了一下,就在此时,与上条相隔两间店铺之遥的店铺墙壁,忽然像生物一样凸了出来。
「!?」
上条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店铺墙壁已经完全碎裂,一道人影从墙壁中冲出,就好像跃出海面的杀人鲸。失去支撑力量的建筑物在
人影的背後快速坍塌,几乎跟人的手臂一样粗大的建筑木材就掉落在人影旁边,但是这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带著微笑。
这是一名男性,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一身高挑削瘦的身材,但是身上却穿著连相扑力士也穿得下的宽大T恤及牛仔裤。T恤是白色的,
但是有两道红色条纹在右边胸口附近交错而过,形成一个十字架图案。头发刻意以发腊塑成乱翘的发型。但是最大的特徵还是在於发色。他的
头发颜色实在是太过乌黑了,应该是故意以黑色染发剂染成的。不但黑,而且像锹形虫的甲壳一样散发出诡异的光泽。脚上穿著篮球鞋,但鞋
带长得吓人,至少有一公尺。由於实在太长了,就算不小心被踏到,恐怕也不会跌倒。脖子上挂著一条皮革之类材质的绳子,绳上串著四、五
具直径约十公分左右的小型电风扇。
全身上下的装扮都让人猜不透用意。
当然,最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是他右手上所握著的东西。
焰形剑(Flamberge)。
起源於十七世纪法国的双手剑,全长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特徵在於剑刀像火焰一样弯曲。据说如此设计的目的在於增加杀伤力。
原本这种剑应该是铁制的,如果是仪式用剑,上面会贴上金箔。但如今这把焰形剑却是呈现雪白的颜色,看起来简直像是还没涂上颜料的
塑胶模型。材质或许是恐龙骨,或许是特殊碳纤维,或许是某种航空材料,以上条这区区一介高中生的眼力当然看不出来,但至少可以肯定绝
对不是金属。
完全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大剑,被男人以单手游刀有余地握在手中。
「呵呵,英国清教的神父先生,你到底在干什么?展现出你们英国人的绅士尊严让我建宫斋字见识一下吧。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无法保护,那
就太丢脸了。」

史提尔恨恨地咂了个嘴,取出符文卡片。
他的双眼并未看著眼前这个手持大剑的危险男人,而是看著坍塌店铺的另一头。白衣修女正全身紧绷地站在游览路线上。而这名白衣修女
的安全,是他心里最大的挂念。
「你在边保护她边战斗……?」
上条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说道。
史提尔的魔法讲究的是以逸代劳。只有在贴满了符文卡片的地方,他才能够施展出强大的魔法。换句话说,这一次的战斗对他来说相当不
利。边移动边进行战斗,根本没有时间布置场地。更何况他还得保护茵蒂克丝,除了拿身体当盾牌之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别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史提尔以似乎随时会吐出血来的声音说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找到奥索拉·阿奎纳了。你还是一点都
没变,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总而言之,快找机会逃走!不用想把他打倒,只要没被抓到就是我们赢了!」
史提尔试图以颤抖的双脚撑起身体,却一直无法成功。
建宫斋字开心地朝著史提尔看了一会,又将视线栘到奥索拉身上,说道:
「对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奥索拉·阿奎纳,我们并没有加害於你的意图。」
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轻佻,仿佛根本不希望获得认同。
言下之意,似乎还透露出对部下的失望,认为他们不应该让奥索拉逃走。
奥索拉看了看崩塌的店铺,还有受伤的史提尔,以及建宫手上的焰形剑。
「您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确实充满希望。但是,我对於以暴力建立的和平无法寄予信任。」
「真是可惜。你就算回到罗马正教,又有什么意义?」
建宫轻轻挥动握著大剑的右手,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肩膀有无异状。
「……」
上条默默地挡在奥索拉面前。
他的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拿著一把不熟悉的武器乱挥,也不可能赢过眼前这个对手。又重又用不称手的武器倒不如别拿。
建宫看了看上条的脸,接著又看了看掉在他脚边的仪典剑。
「没有摆出武术架式,身上没有法具,衣服上也没有任何隐藏的魔法记号。货真价实的『手无寸铁』。嗯,虽然我很不想跟门外汉战斗…
…看来也由不得我。那把剑,你是从浦上的手中抢来的吧?」
建宫的脸上表情严重扭曲,刻意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上条从来没听过浦上这个名字。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部下,她现在正躺在那边。我护住了她的後脑勺,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以为她没死,你就不用为这件事负责吗?没那么容易!」
建宫此时的语气之中,再也不带一丝一毫的轻浮。
藉由这个反应,上条已经看出了建宫的人格特质。他不是个怪物,他是个会因同伴受欺负而勃然大怒的凡人。
「既然你还是个肯为他人而战的人,能不能把剑收起来?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战斗。」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问题可没那么好解决。虽然我们的主要敌人是罗马正教,但既然你们英国清教也跳进来膛这滩浑水,我总不能视而
不见。何况,我不能让奥索拉被你们带走。」
长度接近两公尺的大剑被建宫轻松地高举在头顶上挥舞,仿佛像啦啦队长手中的指挥棒。
「总而言之,你也已经变成我的攻击对象了。如果你愿意立刻跪下来投降,我也可以少看点血。」
建宫笑著,脸上却露出了惋惜之色。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已经可以预测对手的反应了。
当然,上条的内心是相当害怕的。他很清楚「真正的魔法师」是什么样的人种。而其中,又以「不对魔法过度依赖的魔法师」最难以对付
。像链金术师奥雷欧斯那样的角色,由於拥有强大的魔法招式,所以不会准备第二项绝招。但是像土御门元春那种人,则不会对绝招抱持过度
的自信,所以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变通手段。
建宫斋字很明显是属於後者。就算不使用魔法,他也可以在一瞬间用手上的焰形剑砍掉上条的脑袋。光是看他能够毫发无伤地(当然史提
尔必须分心保护茵蒂克丝也是原因之一)打倒史提尔,就能证明他的实力相当强大。
与他战斗,根本足以卵击石。上条不由得全身发抖。
就好像跑得有点快的小孩子,跟奥运田径选手比赛跑步一样。
是不是应该乖乖投降?
毕竟眼前的敌人无法靠实力打倒,上条一时间也想不到任何足以扭转乾坤的战术。
问题是……
(如果投降,史提尔会有什么下场?)
史提尔蜷曲著身体大口喘气,瞪视著建宫。
他参与这件事的理由,是因为他相信这么做对茵蒂克丝有好处。既然如此,他绝对不会放弃。绝望的现实,以及上条的建议,都无法阻止
史提尔·马格努斯这个男人。
但是如果他不放弃,下场则是显而易见。
(如果投降,茵蒂克丝会有什么下场?)
茵蒂克丝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挡在上条与建宫中间。
一旦上条跟建宫打了起来,「投降」这个选项就会消失。如此一来,她势必会想尽办法为魔法门外汉上条制造逃走的机会。就算她毫无战
斗能力,就算双方实力悬殊,就算上条根本不希望她这么做。
最後……
(如果投降,奥索拉会有什么下场?)
罗马正教的修女不安地看了看上条的脸,又看了看建宫的脸。
既然建宫斋字想要获得《法之书》中的知识、技术与力量,应该不会立即杀死奥索拉。相反地,还会保护她不受战斗波及。
但是,一旦建宫斋字得到了奥索拉,就会将她带往天草式的大本营。在那里,如果奥索拉拒绝说出《法之书》的解读法,会有什么下场可
想而知。而且建宫以及整个天草式,想要的只是《法之书》的解读法,而不是奥索拉·阿奎纳本身。一旦当他们达成目的後,会怎么对付奥索
拉,更是令人不敢想像。
「与其说是阅读法,倒不如说是暗号的解读法……」
——她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法之书》的力量。
「就某层意义上来说,也是希望获得力量。」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态发生,她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但是却有人不停地嘲笑、践踏著她的呕心沥血,甚至为了私欲而打算利用她的成就。这个人正笑著站在上条的眼前。
「魔道书的力量没办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上条伸脚将仪典剑踢到一旁,往前踏出一步。
就算再怎么悲哀、滑稽,如今能阻止建宫的人只有上条而已。
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让上条把握紧的五根手指放开?
「……你别太小看我了。」
上条喃喃说道。原本便已坚硬如石的右拳握得更紧。
建宫斋字见了这一幕,叹了一口气,似乎打从心底感到遗憾。
「看看你的眼神。你用那样的眼神瞪著我,让我觉得好悲哀。真的好悲哀。虽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你这种率真的个性,让我实在很不
想杀你。」
建宫轻轻摇晃著扭曲的大剑,焰形剑。
「不过,既然已成定局,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就在建宫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上条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建宫的鞋底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已经像爆炸声一样充满能量。上条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对手却已经踏出第
一步。只要再踏一步,建宫的剑尖就可以来到上条身上。
建宫高高举起大剑,剑刀上反射的亮光让上条的心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上条满脑子只想举起双手护住脸。但这样的行动是无法挡下大剑的。
(唔……唔……!别……别害怕!快动啊!)
上条拚命对僵硬的身体下令,才终於踏出第一步。既不是往後,也不是往两边,而是往前。建宫看见上条以微微偏向右边的方向朝著自己
冲来,感到有些诧异。他无法理解一个门外汉为什么要故意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呼!」
建宫吐了一口气,把剑像闪电一样垂直劈击下来。
唰!夜晚的空气也被由上而下撕裂。
这必杀的一击,即将把像炮弹一样冲来的上条劈成两半。
「……!」
接著,上条用尽全身的力量,跳了出去。但这次他不只是「微微偏向右边」,而是转了一个直角,完全朝著右手边飞跃而出。汗滴洒到了
空中,被巨大的剑刀对半切开。由於上条这一跳完全违背了原本的惯性方向,所以对脚踝的冲击相当大。上条没有成功著地,整个人失去平衡
,撞在旁边的店铺後侧墙壁上。
「喝!」
建宫将身子整个翻转过来,抓著落在下方的大剑打横挥出。但是剑一挥出,建宫却看到倚靠在墙上的上条,竟然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有机会!)
上条尽量压低了身子。
当对手挥剑下击时,如果自己往旁边闪躲,通常对手都会改以横砍来追击。因为这时如果又举剑直劈,动作上就会慢了半拍。
上条以几乎贴近地面的高度,朝著建宫冲去。
至於「横砍」以外的攻击,则根本不必考虑。如果建宫坚持再做一次「由上而下直劈」,一定赶不上上条的动作,上条的拳头一样会在大
剑落下前打在建宫身上。
果然,就如同上条所预期的,建宫斋字举剑横砍过来。
大剑从上条的头顶擦过,让上条的心脏几乎因恐惧而纠结。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上条高声大喊,握紧拳头,冲到建宫的眼前。
就连跟上条站在同一阵线的奥索拉,都被上条的气势给吓得目瞪口呆。
以浑身的力量将双手剑打横挥出的建宫,根本无法闪避上条的拳头。
就在这时,建宫斋字突然消失了。
原本应该站在眼前的建宫,竟然瞬间往後退了将近一公尺,而且原本横著挥出的剑,不知为何也变成高举在头顶上。
简直像是时间被倒转,一切重新来过。
彷佛是某种刻意将上条引诱过来的幻觉。
「啊……?」
上条不禁感到全身发寒,赶紧往旁边滚开。
轰!垂直的劈击把地面像纸张一样切开。或许是因为摩擦的能量太大,飞溅起来的泥土竟然像岩浆一样泛著橘红色光芒。
这实在不像是以物理法则做得到的攻击。
(魔法吗……?既然如此……!)
上条用力握紧了右拳。如果那把剑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应该能以右手摧毁。上条打定了主意,右拳朝著砍过来剑身挥出。
「不对……不行!当麻!」
听见茵蒂克丝的叫声,上条赶紧缩回了拳头。为了保护全身露出破绽的上条,年幼的少女无暇细想便冲了过来,进入上条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会吧……那不是魔法?)
建宫刚刚那些举动……
以眼睛看不到的动作往後退、切开地面的全力一击。
难道那些都是单纯的剑技?上条感到不寒而栗。
「不行!别过来!茵蒂克丝!」
上条的喊叫声,没办法阻挡少女的决心。建宫的大剑再度下劈,几乎连声音也可以切断。本来以为右拳可以化解攻击的上条,脑袋里根本
没有第二个方案。如今再想,也来不及了。上条只能瞪大了双眼,看著剑刀朝自己砍来。
「原初之炎,其意为光,温柔守护与严厉制裁之剑!」
史提尔突然高声大喊,同时爆出了轰隆巨响。那是火焰吸收了大量氧气後的爆炸声。史提尔手上的炎剑撕裂了夜晚的黑暗,在短暂的刹那
间,成功吸引了建宫的注意力。
「该死!」
趁著建宫转头向右边望去的空档,上条往相反方向跳去,试图与建宫拉开距离。
但是,上条没有成功。
上条才刚一起步,看著完全不同方向的建宫竟然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建宫的双脚完全没有动,简直就像是在冰上滑行,动作相当不自然

(魔……法……?)
上条不禁感到背脊发麻。
建宫一转过来,大剑也像龙卷风一样水平席卷而来。上条急忙弯下腰避开了这一剑。
咚!一股沉重的冲击力,撞在应该已经回避成功的上条腰间。
定眼一看,一颗足球般大小的透明冰球埋进了上条的身体里。上条才刚看到这颗冰球,冰球便骤然消失,就好像被人以颜料盖掉了一样。
因冰球这一击,上条整个身体被撞倒在地面上,不停翻滚。
——把时间略往回拉,回到上条与建宫刚交手的那一瞬间。
少年即将被大剑斩杀的那一刹那,茵蒂克丝毫不犹豫地往前奔去。
(那就是……天草式……)
茵蒂克丝边跑边发抖。
除了恐惧之外,同时也感到佩服。
天草式所使用的魔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至少不像史提尔的「猎杀魔女之王」或奥雷欧斯的「金色大衍术」那样华丽、特殊且力量
强大。
但是,他们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
神裂火织所使用的钢丝术「七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天草式的基本战术如果以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伪装」。许多看起来像是魔法的攻
击,其实都只是单纯的戏法。但是在戏法之中,却又隐藏著真正魔法的必杀一击。
茵蒂克丝不停地往前跑。
上条与建宫所站的位置,仿佛异常遥远。
魔法攻击跟非魔法攻击,防御方式当然是大相迳庭。一旦搞错了,就会吃很大的苦头。
茵蒂克丝的「强制咏唱」可以封住敌人的魔法。由於魔法师必须经过思考才能够施展魔法,所以只要以各种言词或行动让咏唱中的魔法师
陷入混乱,就可以让魔法失控。就好像正在挑战绕口令的人,只要在他耳边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就可以让他的绕口令出错。
但是,「强制咏唱」对天草式发挥不了作用。
他们所使用的咒文、护符与魔法阵都太特殊了。他们的术式是以隐藏在日常生活中各种言行举止里的细微宗教含意所拼凑出来的。尤其是
建宫这个敌人,他的魔法足以战斗过程中的十几、二十次「具有魔法意义的动作」所组成的。每个「动作」所需花费的时间都不到一秒钟。
以茵蒂克丝的声音及技巧,根本无法在不到一秒钟就完成的「动作」中插入「强制咏唱」。才刚一开口,建宫的「动作」已经结束。由於
建宫的魔法发动条件,都隐含在他的剑术之中,所以如果想妨碍他的魔法,就必须能够跟得上他的剑术动作。当然,那种高难度的剑术,茵蒂
克丝根本模仿不来。
以结论而言,就算茵蒂克丝冲了过去,也没办法击退建宫斋字。双方除了能力相差太大之外,建宫的能力特性也刚好是茵蒂克丝最难应付
的类型。茵蒂克丝是魔法的专家,对这一点当然非常清楚。
上条吃了魔法冰弹一击,滚倒在地上。
建宫斋字高高举起了焰形剑,看起来就好像是工人为了打钉子而举起铁鎚。
茵蒂克丝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这个攻击。
「强制咏唱」对天草式发挥不了效果。
「当麻!」
但是,茵蒂克丝的脚下丝毫没有停步。
她的脑中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史提尔·马格努斯见茵蒂克丝完全不顾自身安全地冲了过来,吓得心跳几乎停止。她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如果挡在建宫面前,不到一
秒就会被砍成两截。
「唔……!」
史提尔手上只有一把炎剑。如果要发动「猎杀魔女之王」,必须重新配置符文卡片,而如今根本没有时间。
如果史提尔现在立刻拔腿狂奔,应该可以比茵蒂克丝早一步冲到建宫眼前。接著以炎剑攻击建宫,在建宫以焰形剑挡下炎剑的瞬间让炎剑
自爆,或许可以稍微发挥千扰的效果。
问题是,上条如今正站在史提尔与建宫的中间。
如果举起炎剑朝建宫刺出,势必先贯穿上条的身体。
一瞬间,火焰神父的表情因懊恼而扭曲。
内心的天人交战只维持了一眨眼的时间。接著,神父的眼神中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发过誓——)
史提尔·马格努斯拚命以乾裂的嘴巴调整呼吸。
(——『你安心地睡吧,就算你将遗忘一切,我也会永远记得。我将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东西,史提尔将炎剑对准了少年的背部。
吐出了身体内所有氧气,意识已经变得模糊的上条,看见建宫在眼前举起了大剑。上条拚命将逐渐散去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试图掌握如
今的局势。
两脚不停发抖,根本不可能避得过建宫的下一次攻击。
茵蒂克丝正朝著这里跑过来,数秒钟之後就会冲到建宫的身旁,被建宫杀死。
往身後瞄了一眼,史提尔正举著炎剑,但自己的身体却似乎阻挡了炎剑的去路。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上条的脑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想不失去任何人、不失去任何东西,让每个人都能够笑著迎接结局……
只有一个方法。
「……来吧。」
上条握紧了拳头。
「连我一起刺穿吧,史提尔!」
上条挤出了身上最後一点力量,毫不迟疑地朝著建宫斋字冲过去。
听了这句话之後,建宫斋字有些乱了手脚。
一名英国清数的修女从背後冲了过来,但要杀死她相当容易。为了保护修女,眼前的少年也握紧拳头冲了上来,但即使是砍死眼前的少年
後再对付背後的修女,依然游刀有余。
问题是少年背後的那个神父。
那个英国清教正将炎剑抵在腰际,朝著自己冲了过来。
「!?」
神父如果刺出炎剑,势必会贯穿少年的身体。但是,神父的眼神中却不带丝毫迷惘。他的眼神像刀刃一样锐利,他的嘴角扬起野兽般的笑
容,他的脑中似乎只想著打倒敌人。
为了挡下炎剑的攻击,建宫举起了焰形剑。
但是眼前的少年也在这时将右拳摆向身後,准备挥出铁鎚般的一拳。
「啧……!」
如果挡下这一拳,就会来不及对炎剑的攻击进行防御。而且炎剑的主要用途不是砍劈,而是爆炸。在应付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送
命。如果不赶紧以炎剑为优先防御对象,施展抵抗火焰用术式,搞不好会跟眼前被牺牲的少年一起被爆炸的火焰吞噬。
(早在战斗之前便已经施展过基本的抵抗冲击用术式了,区区一个门外汉的拳头应该伤不了我。可怕的只有那把炎剑,得赶快施展抗火焰
术式才行!)
建宫将举起的剑改为水平横摆。从「焰形剑」的名称中抽取出火属性,从水平横摆这个动作中抽取出「镇压」的记号含意,当场组合成了
「镇压火焰」的术式。
(很好!术式施展完毕!炎剑只要一刺过来,就等著尝尝我的反击攻势吧……!)
建宫斋字伸出粗大的舌头,贪婪地舔著嘴唇。
神父整个身体朝著少年的背部冲撞过来,手中的炎剑即将贯穿少年的身体,刺向建宫的腹部中央。
(我赢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发展。
建宫早巳准备好了抗火的术式,打算将炎剑爆炸时所产生的热浪与火焰朝著敌人推去,但是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少年的右拳正用力摆向身後,准备像铁鎚一样挥出。而神父的炎剑刚好刺在他的拳头上。
砰!耳中听到了类似气球被戳破的声音,接著神父手中的炎剑便化为点点星火,然後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这是……怎——!?」
施展了抗火术式,满脑子都在计算著反击时机的建宫斋字,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轰!可怕的声音响起,少年的拳头狠狠砸在建宫的脸上。
(嘎……啊……!抵抗冲击术式……被贯穿……?)
建宫的身体整个向後翻倒。正当他想重新站稳脚步时,少年与神父一起撞了过来。建宫的身体受到两人份体重的冲撞,就像被大铁鎚撞飞
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在地面上翻滚。
建宫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铿啷一声,焰形剑离开了他的掌控,在地上滑行。


第三章 英国清教 Anglican_Church.

1
战争结束了。
上条心想,或许是天草式因为失去建宫这个领导者而乱成一团吧。远处再也听不见任何打斗声,空气中的紧张感也消失了,这些现象都在
隐隐告诉著上条,战争结束了。由於尚未与雅妮丝会合,无法得知目前局势,但应该是罗马正教获胜。否则上条等人刚刚打得那么激烈,应该
会引来一些天草式的增援。
上条对罗马正教及天草式双方人马,因打斗而造成的伤亡状况感到颇为挂怀。针对这一点,史提尔的回答是:「双方都没有人死亡,如今
罗马正教正在捆绑天草式的成员。」原来他可以靠香菸的火焰来传递讯息,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肯定。烟丝的摇曳方式似乎带有各种含意,但上
条当然是完全看不出来。
梢远处,建宫斋字坐在地上,手脚、胸口、背部、额头皆被贴上了符文卡片。这些卡片代表著相当可怕的魔法,只要建宫梢微一动,全身
就会起火燃烧。
如今史提尔带著奥索拉去见雅妮丝了,所以现场只剩下上条、茵蒂克丝与建宫三人。
「当麻、当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茵蒂克丝正脸色苍白地将上条当麻身上的衣服剥掉。
「住……住手!茵蒂克丝!我全身都不痛啦……哇啊!笨……笨蛋!不准摸那里!」
「那你自己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疼痛或发热的地方?」
茵蒂克丝含著眼泪大喊,上条这时才终於察觉她是多么为自己担心。但是针对这一点,上条又不好意思表达些什么,只好默默地照著茵蒂
克丝的指示检查自己的身体。
「嗯,就只有腰有些痛,但也没痛到不能走路。」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
「是啊。说实在的,我已经习惯这种事了。跟超能力者在小巷道内打架,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何况光是这个暑假,我就已经跟好几个魔
法师打过。」
「嗯……那就好……」
茵蒂克丝露出了又像哭、又像笑的复杂表情。上条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忍不住别过头。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尽情地咬当麻的头了。」
「什么?」可怕的台词传人耳中的瞬间,猛兽少女茵蒂克丝也朝著上条的头扑了过来。
「呜……呜哇啊啊!等一下!茵蒂克丝!这是一个担心别人有没有受伤的女生该做的事吗?你这么做是在制造新的伤口……嘎啊啊啊啊!」
「让我那么担心当然要咬!你以为你是谁啊!当麻!用一只拳头就想打赢手里拿著大剑的魔法师?你疯了吗?明明脚边就有武器为什么不用?而
且敌人都说门外汉只要投降就不会被杀了,为什么你还故意街上去!我们家的当麻到底在想什么?」
「等等!等一下!再咬下去真的会出人命!茵蒂克丝小姐!好痛!我明白了!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上条当麻的错,拜托你至少别咬那么用力……!」
「何况……何况……当麻你真的有把所有的可能性想清楚吗?你真的知道天草式施展抗火防御术式需要花多少时间?如果施展术式的时间比
你想像的还要短,你不就被砍成两半了?」
「我哪有想那么多啊!其实我是真的以为史提尔会连我一起干掉,只是史提尔好心没这么做而已!什么抗火、什么防御术式,我根本搞不清
楚——嘎啊啊!好痛!对不起!我错了!茵蒂克丝大人——!」
上条不断地喊著生死交关的时刻也不曾发出过的凄厉叫声,过了许久,茵蒂克丝才终於心满意足了。
「……哼,爱乱来的笨蛋当麻。」
茵蒂克丝轻轻说道,将小小的下巴抵在上条的头发上。
(呜……哇……!?)
或许对咬累了的茵蒂克丝来说,这样的举动就跟趴在桌子上休息没两样吧。但是上条的心跳速度却瞬间暴增为两倍。除了头上可以感觉到
女孩下巴的触感外,长长的银色秀发也不停地轻抚著上条的脸颊,散发出一股甜香。而且更重要的是,茵蒂克丝是从正面抱住上条,所以她的
胸部距离上条的鼻尖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平常从未注意到的胸部如今近在咫尺,上条才察觉原来茵蒂克丝的胸部还是有一点突起的。
(这……这种干变万化的攻击模式是怎么回事?啊,我明白了!接下来她会发现我在看她的胸部,然後继续咬我的头!)
上条在心中暗暗警戒,但没想到茵蒂克丝竟然二话不说就放开了上条。
只见她抬头望向夜空,似乎竖起了耳朵聆听著什么。
「好安静。真难想像刚才有那么多人在打斗。」
「是啊。」
上条漫不经心地点头同意。现在的宁静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至少,不会再有人舞刀弄枪,不会有人高声怒吼,不会听见东西被砸坏的声
音。
「喂。」
此时,坐在远处的建宫斋字突然对上条发话。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些焦虑。上条还没转过头去,茵蒂克丝已经举起双手挡在前面,把自己当
成上条的盾牌。
建宫瞪视著两人说道:
「混帐,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玩意拿开?唉,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但还是问问。我实在不能把她丢下不管。」
「什么?」上条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片刻之後,才明白建宫所说的「她」,指的是奥索拉·阿奎纳。
「你是笨蛋吗?我怎么可能帮最危险的人物解开束缚……」
「你才是笨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打算把她交给罗马正教?你应该知道她回去之後会有什么下场吧?」
「什么……?」上条愕然无语。
「不行,当麻!」茵蒂克丝却显得相当冷静,说道:「这个人只是把言语当成武器而已,绝对不能听他说话!你想想,敌人对我们说出真心
话有什么好处?」
「她会被杀。」
建宫斋字的话掩盖了茵蒂克丝的话。
「你听好,我先告诉你结论。别把她交给罗马正教。罗马正教的真正目的是杀了她。」
「你想告诉我,你们其实是奥索拉的朋友,想要帮助奥索拉逃走?别跟我说笑了,不可能有这种蠢事!明明是你们掳走了奥索拉!不但如此,
而且你们还抢走了《法之书》!为了解读书中的内容,你们一群人拿著武器大举进攻,将她掳走,如今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你以为我是白
痴?」
因为过於愤怒,上条以几乎要伤了喉咙的声音大喊。
但是建宫却一点也不在意。
「我们并没有抢走《法之书》。」
「咦?」上条的脑袋瞬间呈现一片空白。
「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抢《法之书》?罗马正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教派,信徒人数超过二十亿。我们难道会为了区区一本《法
之书》,跟这么庞大的组织为敌?」
「不能认真跟他对答,当麻!」茵蒂克丝紧张得全身僵硬,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知道天草式因为失去女教皇的关系而变弱了。所以,你
们想要以《法之书》上所记载的神秘强大魔法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难道不是吗?」
「但是,我们有什么必要增强自己的力量?」
建宫斋字笑道。
汗水从他的脸上滑下,透露著他心中分秒必争的焦虑。
上条狐疑地说道:
「如果力量不够,不就会输给其他势力吗?」
「那是在被其他势力攻打的前提下。问题是你想想看,我们天草式在历史上受过多少迫害?难道你以为我们毫无因应对策?外人根本不知道
我们的大本营在哪里,何况在伊能忠敬最自豪的特殊移动魔法『缩图巡礼』中,还有很多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涡点』。」
「啊……」上条感觉建宫这番话,似乎让自己的内心竞出现了少许动摇。
没错,特殊移动魔法的「涡点」中,除了二十三个之外,都还没有人知道。
「敌人要怎么攻打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位置的大本营?」
确实如此,上条心想。
刚刚那场战斗的目的是为了在特殊栘动魔法发动之前,将奥索拉救回来。而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天草式的大本营在哪
里,一旦被天草式逃掉,奥索拉的下落将永远石沉大海。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攻得进他们的根据地。
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必要进行防卫?
「这么说来……」
难道天草式是为了防卫以外的目的——例如增强军事力量,而在追寻《法之书》?
又或者是……
「喂,我问你一件事……《法之书》是本什么样的魔道书?」
建宫这么一问,魔法门外汉上条只能转头望著茵蒂克丝。於是茵蒂克丝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说明:
「《法之书》是一本以奇特文法所写成的魔道书,其中的暗号相当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系统的语言。过去一般认为能够正确解
读《法之书》的人,只有作者爱德华·亚历山大,他的另一个名字是克劳利。《法之书》中最重要的概念,在於作者本人所说过的一句话:『
为汝所欲为,即为汝之法』,但除此之外的细节,则没有人知道。」
茵蒂克丝滔滔不绝地说道:
「《法之书》中记载的是爱华斯所阐述的事物。爱华斯到底是什么,也是个谜。有人说是克劳利的守护天使,也有人说是个罪犯。至於内
容,有人认为是教导人类如何使用天使的术式,而且由於术式威力实在太过强大,据说《法之书》一旦打开,十字教的时代就会结束,另一个
崭新的时代将会展开。」
「问题就在这里。」
建宫斋字若有深意地笑了。
「这就是重点。《法之书》的威力确实可怕,如果人类真的可以使用天使术式,十字教的支配时代恐怕真的会在一天之内宣告终结。当许
多人都拥有超越教皇的力量时,教会所创造出来的权力金字塔就会崩溃。」
建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想得到这种力量。」
「为什么?虽然我不是魔法师,跟我无关,但是对你们这些专业的魔法师来说,拥有更强大的魔法,不是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
「获得更高的地位又能怎样?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想得到这种力量。不,应该说正常的十字教信徒,都不想得到这种力量。」
「可是,罗马正教不也是为了得到这种力量,所以才一直保管《法之书》?」
上条听得一头雾水,茵蒂克丝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建宫想表达的意思,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答案很简单。」
对於少年这天真的问题,建宫静静地笑道:
「罗马正教是十字教的最大教派,站在世界顶点,拥有二十亿信徒。你认为他们会希望『十字教时代从此结束』?」
「啊……」上条终於领悟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势力均衡关系中已经处於优越位置的人,不会希望发生变化。位居时代顶点的人更是如此。
「罗马正教的人根本不想获得《法之书》这种太过强大的武器。他们想要的是征服世界的武器,而不是毁灭世界的武器。」
上条与茵蒂克丝皆默然不语。
夜色的黑暗似乎在一瞬间加深了好几倍。
「所以,他们决定暗中将唯一有可能获得《法之书》力量的奥索拉加以抹除。但是,奥索拉似乎也察觉了这点,所以她想尽办法,安排自
己前往一个罗马正教还无法掌控的地方……也就是日本。讽刺的是,她的行程刚好与《法之书》的运送时间重叠。来到日本之後,她尝试与日
本当地的十字教派,也就是我们天草式取得联系。最後,我们答应帮助她逃亡。」
建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法之书》被抢,根本是罗马正教演出来的戏码。我们怎么可能去抢《法之书》?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奥索拉的失踪与《法之书》扯
上关联。两者一起失踪,大家都会认为凶手的目的是为了解读《法之书》。但是如果失踪的只有她自己,那么大家就会开始猜测其他可能性,
例如『她是为了保命才从罗马正教逃走』。」
善恶、攻守、掳人与救人……
一切都在上条的眼前,完全颠倒了过来。
「现在,你们还认为罗马正教是好人?你们还能肯定地说,把奥索拉·阿奎纳交到那些人手上,绝对不会有事?你们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
疑?」
「……」
「如果你们还是坚信不栘,就说出你们的根据吧!否则,就认真面对心中的疑虑!只要冷静想想,任何人都能明白,哪边才是真正的敌人!」
听完了建宫斋字的怒吼,上条做了一次深呼吸。
接著闭上双眼。
在脑袋中,再次将情报好好整理一番,审视每个论点。
仔细思考。
罗马正教与天草式,哪边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有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不行,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你。」
「……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上条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奥索拉要从你们手中逃走?我第一次遇到奥索拉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在学园都市
附近。史提尔说过,那时候罗马正教与天草式正在进行激战,奥索拉应该是趁乱逃出双方阵营的掌控。如果你所说的话属实,为什么她要逃走?

「你说的话有可能是假的。就算你说的话不假,敌人的敌人也不见得就是朋友。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奥索拉要从你们手中逃走?」
如果天草式真的是奥索拉的朋友,为什么她要逃?
听到上条所提出的这个论点,建宫只是淡淡地笑了。
那是种非常虚弱,如同已经对人生感到疲累的笑容。
「你们都一样。」
「什么一样?」
「她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当初虽然是她主动向我们求救……但是到头来,她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我们。她的心中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那
些人没有理由为了救我,而甘愿与罗马正教这个世界最大教派为敌。他们一定会要求我提供《法之书》的解读法当作回报』。」
上条默然无语。
建宫的视线似乎是在望著上条,也似乎是在望著更遥远的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要《法之书》干嘛?」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救奥索拉?」
上条慎重其事地问道。建宫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需要理由吗?」
建宫接著说道:
「理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天草式的作风从以前就是这样。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你以为女教皇阁下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可以成为我们的领
导者?为了实现一个孩子的梦想,她可以挺身对抗大到足以吞下一座山的恶龙。为了达成临终之人的最後心愿,她愿意在千军万马的攻击之中保
卫一座小小的村落。一路走来,我们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她带领我们的时间虽短,对我们而言却等於永恒。」
建宫斋字如此说著,语气中,仿佛在追寻著昔日的幻影。
也像在夸耀自己的家人。
「因为有她,我们才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不会误入歧途,也不滥用力量。一些嘴巴上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她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我
们。她用她的行动让我们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坚强、温柔,原来这么做一点也不难。」
接下来的好一阵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最後是建宫紧咬牙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但是我们却毁了她的人生。」
「什么?」
「是我们的死亡、不成熟,让女教皇阁下陷入痛苦之中。周围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活下来,她认为这是她的责任。开什么玩笑!跟她共赴战
场是我们的心愿,在战场上被打倒是我们能力不足,这些都是我们自己该负责的。但最後,却造成了那样的结果。女教皇阁下明明没做错什么
事,却自愿离开她的栖身之所。」
建宫的声音,痛苦得宛如一把刀子刺在脸上。
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愤恨之语,带著令人动容的感情。
「我们的不成熟夺走了她的栖身之所。所以,我们必须还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在这个栖身之所里,我们要为了不再让任何人受伤、痛苦、
失去笑容而战。在这个栖身之所里,我们可以团结所有人的力量,只为了守护一个人的幸福,而且不会有丝毫迷惘。」
「所以当奥索拉·阿奎纳向我们求救时,我们伸出了援手。一个理所当然愿意做这种事的组织,才是适合她的栖身之所。」
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为了组织之间的势力斗争与利害关系而战。他们是为了本身的目的而战,不追求任何利益。但是他们的目的难以为外
人理解,因此奥索拉心中产生了怀疑与误会。
当然,建宫的话不见得全是真的。
上条很想相信他,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想要相信他,却找不到证明他没有说谎的绝对证据。上条紧紧咬著牙齿。到底该相信哪边?
到底是哪边在说谎?上条在脑袋里拚命盘算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惊人的尖叫声。
不,「尖叫」已不足以形容了。
惨叫、咆哮、哀号。如果要姑且名之,只能勉强称作「女人的叫声」。但是,上条甚至不敢肯定那真的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有点像是拿
东西刮玻璃或黑板时产生的尖锐摩擦声,让人听了之後感觉全身不对劲。但是,声音之中又蕴含了惊人的人类感情。恐惧、排斥、绝望、痛苦
。就好像把一个吸饱泥水的海绵握在手里捏紧一样,大量感情从中涌出。不像人类所发出的声音,却又带了太多人类感情。
茵蒂克丝望向上条。上条却没有回望。
「奥……索拉?」
「我要向你确定一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她,你要把她交给罗马正教?她相信的应该是你,而不是罗马正教吧?」
「……」
这个问题,让上条回想起来当时与奥索拉的对话。
「请容我再一次确认,您是在英国清教的请求之下协助参与这个事件的,对吗?」
——为什么奥索拉·阿奎纳要小心翼翼地求证这件事?
「是啊。」
——为什么听了上条的回答之後,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换句话说,您是按照英国清教的指示行动,而不是罗马正教,对吗?」
——她甚至再一次进行确认。
「倒也不是那么正式的关系啦。啊,我得先声明,我没办法帮你在英国清教内做什么事,毕竟我只是学园都市的居民。」
——全无深意的一句回答,却让她宛如放下了心中大石。
「原来……如此。」
——这一句话里头,到底包含了多少想法?
一直到最後,她都相信上条当麻。
她一直认为上条当麻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该死。」
上条紧紧咬著臼齿,奋力朝著传出惨叫声的方向转头望去。
如今想来,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冒著危险将她送进学园都市。只要这么做,她就会比现在安全得多。
「开什么玩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搞的?」
「别慌张,刚刚那个并不是她临死前的惨叫声。罗马正教内部也有一些规炬,她们不能在这里杀死奥索拉·阿奎纳。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什么?」
「意思就是说,只要迅速采取行动,还来得及救她一命。但如果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她就会越来越危险。如今情况紧急,不管你相不相
信我都好。我们之间的问题先搁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奥索拉的安全。就算你跟我们依然处於敌对关系也无妨!」
建宫的焦急喊叫声,显示著局势的刻不容缓。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将奥索拉·阿奎纳从罗马正教手中抢回来!把她带到一个罗马正教跟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建宫的眼神非常认真。
甚至令上条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忽然间传来了脚步声。上条将视线从建宫身上栘开,望向脚步声的方向。两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她们应该是罗马
正教的成员。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扛著一个比一般圆桌还要巨大的马车用木制车轮,矮的则是腰间皮带上吊著四个皮革袋子。袋子里头装的
似乎是硬币之类的东西,疟起路来叮叮当当的。袋子的大小跟垒球差不多,如果里头塞满硬币,重量应该跟执铅球比赛所用的铅球差不多吧。
身高较高的修女从袖袋中拿出一本老旧的皮革封面笔记本,翻开来看了看,似乎是在进行确认。接著她点了点头,朝著上条走来。或许笔
记本里有照片吧。
「您就是非本教组织的协助者吧?请将您拘捕到的异端首谋者交给我们。与神为敌之人……就是他吧?」
高挑修女的话还没说完,娇小修女已经朝著全身贴满了符文卡片坐在地上的建宫斋字走去。
垂在腰间的四个硬币袋不断发出叮当声。
「啊,等一下!」
上条大声喊道,但是娇小修女却似乎没听见。只见她原本伸手要拉建宫,但愣了一下,没有动手。接著她在建宫周围转起了圈圈,仔细观
察著建宫身上的符文卡片。
而高挑修女的双眼则是紧盯著上条。
「有什么事吗?」
「在你们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一次奥索拉。」
「抱歉,恕我们无法答应。虽然奥索拉修女已经获得我们的保护,但是目前敌人实力还不明朗,所以并非绝对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
们只能按照规则行事,以人员安全为最优先考量。等她回到罗马之後,我们会寄邀请函给您。」
毫无破绽的回答。
这反而让上条起了疑心。
「不行,我无法同意。刚刚那惨叫声是怎么回事?那是奥索拉的声音吧?你们说她已经获得保护,为什么被保护的人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总而
言之,我现在要见她一面。只是见个面、说一两句话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问不能见面,就当作是最後的道别吧。」
「但是照规矩……」
「拜托!何必那么计较规矩?雅妮丝在那里吧?我直接去问她!」
上条将手搭在高挑修女的肩膀上,将她推开。
「……」
高挑修女露出了没辄的表情,仿佛是对一个杞人忧天的家伙感到束手无策。她抓起背上的巨大车轮,像盾牌一样搁在自己的身前。
忽然间,茵蒂克丝的神情充满了紧张。
「不行!当麻——!」
叫声未停,木制车轮已经轰然一声,炸了开来。
「……!」
一瞬间,上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成千上百的碎片像散弹枪的子弹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朝著上条射来。一察觉这一点,他立刻以两手手臂
护住了头部跟胸部。下一个瞬间,无数碎片撞在他的手、脚及腹部上。就在他开始感觉疼痛的时候,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伴随著乒乓一声巨
大声响,摔在五、六公尺远的後方地面上。
茵蒂克丝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
上条以眼角余光看见建宫急忙想要站起,但符文的火焰瞬间烧掉了他的数根头发,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龇牙咧嘴,看起来宛如被链
条锁住的猛犬。
娇小的修女显得有些慌乱,她看著高挑修女说道:
「露……露琪亚修女!这……这……这么做好吗?雅妮丝修女不是说过,必须尽量避免与客人发生冲突……」
「闭嘴,安洁莉娜修女!可恶,所以我才主张别让异教徒在身边自由行动,应该早点赶走才是!都怪雅妮丝那家伙,下了这种放任不管的天
真命令,真是把我给害惨了……」
被高挑修女一瞪,娇小修女不敢再说话了。接著高挑修女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冷静。
她的眼神完全改变了。虽然是很抽象的变化,但上条感觉得出来。高挑修女看著上条,两只眼睛让人联想到滚烫的溶化奶油。
上条感到愕然不已,无法相信她就是在露营场地提供自己面包跟热汤的修女们之一。
「如果这家伙没有对惨叫声产生怀疑,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被异教者的污秽之手碰到肩膀!安洁莉娜修女!
快给我肥皂……不,清洁剂!真是太过份了!太可恶了!下次要跟我说话,请先告诉我一声!我得先穿上挡泥围裙才行!」
高挑修女的脸逐渐变得通红。
脑袋摇摇摆摆,语调异常平坦。
「麻烦事一件接著一件来,真是让人受不了。乾脆就设计成你们被这个天草式的人杀掉好了。嗯,这定最轻松的做法。之後再把这个天草
式的人灭口,就天衣无缝了。」
高挑修女宛如正站在舞台上,以即兴口白修饰著破绽百出的剧本。
听到了这么可怕的言词,上条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插在身上的无数木头碎片由於并非锐利的刀刃,所以造成的伤口很浅。
但是,这些钻进了皮肤内的碎片却突然上下扭动了起来。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大声哀号。碎片一根根从他身上弹出,就好像砍在树干上的斧头被拔起一样。沾著血的碎片彷佛受到了磁铁的吸引,全都回到了高挑
修女的手边,如同拼图被一块块拼起,又组合成原本的马车车轮形状。
「当麻!」
茵蒂克丝大叫,慌忙想要奔到上条的身边,但是高挑修女向她瞪了一眼,喊道:
「安洁莉娜修女!」
「啊,是!」
娇小修女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赶紧扯下腰间皮带上的四个硬币袋,丢到头顶上。硬币袋怱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就像拿著一块大
布用力甩动。同时,每个袋口都生出六枚类似燕子双翅的尖锐翅膀。四个袋子的翅膀各绽放出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光芒。
「出来吧,十二使徒之一。征税官兼消灭魔法师之卑贱仆人!」
娇小修女将双手伸工头顶上,仿佛拥抱夜空。
一瞬间,唰的一声,带有绿色翅膀的硬币袋,以子弹般的速度从茵蒂克丝身旁擦过,撞在她的脚边地面上。如同树根般坚硬的地面产生龟
裂,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可恶……啊?」
茵蒂克丝急忙想要退後,脚下却绊了一跤。仔细一瞧,砸在地面上的硬币袋袋口绳索竟然自动解了开来,缠住她的脚踝,使她无法移动。
就在茵蒂克丝看著脚下的时候,剩下的三个硬币袋高高飞起,来到了她视线之外的高空中。
上条霎时脸色苍白。
(糟糕……!要是被那种东西砸中……!)
硬币袋的重量恐怕更胜於掷铅球比赛所用的铅球。脚踝被固定住的茵蒂克丝无法闪避,也不可能以双手挡下这样的攻击。
「该死!茵蒂克丝!」
上条大喊著,试图朝著茵蒂克丝奔去。幸好绑住茵蒂克丝脚踝的硬币袋,应该是藉由魔法力量所操纵,只要被上条以右手一槌,马上就会
松开。
就在这时……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死得不那么痛苦。」
仔细一瞧,扛著巨大车轮的高挑修女竟然飘浮在上条的头顶上。车轮的中心轴就好像枪口一样,对准著正跌跌撞撞想要爬起的上条。
(——!?)
上条的喉咙因战栗而感到乾渴。以右手殴打车轮,跟车轮炸得粉碎,这两者再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慢。
「异教徒啊,你听过『车轮传说』吗?」高挑修女带著陶醉的微笑说道:「自古以来,相当多圣人都是以殉教,也就是遭到愚蠢的掌权者处
刑方式结束一生。在这些充满了拷问与处刑的历史之中,经常可以看见车轮的影子。」
上条一点也不想听她废话,偏偏眼前的车轮牵制住了自己。这段期间之中,三个硬币袋随时有可能由数十公尺高的空中,朝著茵蒂克丝迅
速落下。
「这些车轮上总是钉著无数的钉子或刀刃,可以将圣人大卸八块。但是在很多典故之中,车轮一碰到圣人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地爆炸了。
例如制服了恶龙的圣乔治(St.George)、以及亚历山卓王室的圣凯瑟琳(St.Catharine)。其中,圣凯瑟琳在处刑时,爆炸的车轮碎片甚至
杀死了聚集在处刑场的四千名围观群众。这样的『车轮传说』所象徵的意义就是……」
高挑修女说得慢条斯理,反而更加深上条心中的焦急。瞄准著茵蒂克丝的三个硬币袋,随时会以炮弹般的速度将她的脑袋轰得粉碎。
高挑修女隔著车轮看见上条紧张得汗如雨下,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无罪者不罚,有罪者必罚——觉悟吧,异教徒,你的末日已到。奥索拉修女这个愚蠢的同胞必须要经过特定『程序』才能判处死刑,但
杀死你们却不需要任何迟疑。」
「啧……!」
上条的所有心思都牵挂在被绑住的茵蒂克丝身上,脑中只想著该怎么救她。就在这时候,眼前的车轮开始产生了龟裂。在仿佛逐渐放慢的
时间之中,车轮以中心轴为顶点,像披萨一样分成了六等份,迅速向外膨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握紧右拳,发出怒吼。但是太慢了,来不及了。上条的拳头还没挥出,高挑修女手中的巨大车轮已经发出了高亢声响……
轰然一声,朝著「旁边」飞去。
当然,这个现象不是出於高挑修女的意志,也不是上条的右拳所造成。
是硬币袋。
原本应该对准了茵蒂克丝脑袋的红色六翼硬币袋,竟然从侧边以惊人的速度撞上了处刑用车轮。冲击力让车轮从高挑修女的掌握之中脱手
飞出,在地上弹跳数次之後,消失在黑暗的远方。硬币袋的袋子也破了,大大小小硬币漫天飞舞,不知是哪一国的硬币。
突然失去武器的高挑修女急忙从上条的头上落至地面,与上条拉开距离,接著对娇小修女怒目而视。
「安洁莉娜修女!你这家伙——!」
「不……不是我……」
高挑修女发出猛兽般的怒吼声,娇小修女脸色苍白,赶紧解释。
「剩余三对集中於一点,凝结成块。」
就在这时,响起了茵蒂克丝的清澈声音。
下一个瞬间……
啪!金属变形扭曲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原本缠著茵蒂克丝脚踝的绿色硬币袋袋口绳索松了开来,与原本对准了她的头的蓝色及黄色袋,一
起以可怕的速度朝娇小修女的眼前飞去。
三个袋子在娇小修女的鼻尖前方两公分处撞在一起後,就停止不动了。巨大的压力将几百枚硬币挤压成一个金属块,咚的一声钝重声响,
掉在娇小修女的脚边。
娇小修女带著僵硬而诡异的笑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金币袋是马太的象徵。马太乃是十二使徒之一,曾经靠十字架与祈祷,打倒了两头火龙。把天使之力灌输到金币袋中,确实可以变成这
种自动追踪型的空中武器。」茵蒂克丝平静地发表残酷的评论。「但是手法太粗糙了。咏唱时间长,暗号化也不确实。在维持术式内部安定上
花费太多精神,所以顾不得外在的影响,很容易遭到千扰。」
上条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蒂克丝应该无法使用魔法才对。不知道她是利用什么样的技巧,从旁干扰娇小修女的魔法,进而
夺取了操控权。
「……利用对方魔法的自灭或方向错误来反击的战术?」
高挑修女环顾四周之後,咂了个嘴,重新摆起架势。失去武器并没有让她丧失战意,她缓缓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笛声。
哔——!听起来有如鸟类的哀鸣声。高挑修女一听,恨恨地抬头朝著黑色的夜空看了一眼,然後说道:
「是撤退命令!安洁莉娜修女!」
「啊……咦?可……可是……还没有打倒敌人……」
「先撤退再说。天草式的残党就当作已经被英国清教的人放走了。擅自行动会影响整个队伍的运作,甚至可能会影响奥索拉的运送任务。
对我们而言,这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高挑修女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娇小修女也赶紧追了过去。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建宫斋字看著夜空,无奈地说道:
「这就是罗马正教这个十字教内世界最大教派,在水面下的行事风格。」
2
「原来如此,难怪奥索拉一看见雅妮丝·桑提斯,就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把我们跟罗马正教的主力队伍分开,也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就
瞧不起我们。哼……什么加入英国清教的人马会让命令系统造成混乱,原来是藉口。」
走出了主题乐园「平行甜点乐园」之後,史提尔悠哉地说道。他也听见了奥索拉的惨叫声,但是却没回头向雅妮丝质问此事。或许是因为
他并不清楚个中缘由,而且害怕轻率行动可能会造成英国清教与罗马正教这两大组织之间的外交纷争,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即使如此,上条
依然感到不能谅解。
上条刚刚跑去找雅妮丝,但是她们都已经撤退了,现场一个人都没留下。也没有人前来追捕建宫。或许是因为大部分天草式成员都已经被
逮,所以她们认为天草式已经瓦解了吧。
人数如此众多的一个团体竟然可以撤退得这么乾净俐落,令上条感到不寒而栗。临走前没有留给英国清教只字片语,可见得她们从一开始
就不信任英国清教。或许对罗马正教而言,抓住奥索拉为最优先任务,至於建宫等人的问题则不管有没有处理皆无伤大雅。也或许,罗马正教
正在召集分散於城市之中的所有成员,打算以压倒性的战力来解决剩下的残党。
而现在,上条、茵蒂克丝、史提尔,加上建宫,四个人正在进行情报交换。附带一提,上条由於挨了车轮碎片的一击,所以全身到处都包
著绷带。
「如果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奥索拉·阿奎纳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罗马正教内部自有一套规炬……所以,上条当麻,你可别立刻冲
去找她们算帐。你的搅局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遭到警告的上条嘟起了嘴,说道:
「……什么规炬?」
「当麻,罗马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教派。虽然大部分数徒都是与魔法毫无瓜葛的一般人,但教徒人数多达二十亿人,由一位教皇及一百四
十一位枢机主教所管理,在一百一十三个国家都拥有教会,可以说是相当巨大的组织。大虽然不是坏事,但是太大却会造成一些问题。」
上条似乎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歪起了脑袋。此时轮到建宫解释道:
「简单来说,这么大的组织之中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派系。光是以教皇及枢机主教各自管理的教区来分,就有一百四十二派。以国家及风
土人情来分,有两百零七派。若再考虑老幼及男女的差异,则有两百五十二派。」
史提尔不耐烦地吐出了一口白烟,说道:
「对於派系如此之多的罗马正教而言,内部的敌人甚至比外部还要多。同胞之间的小小纷争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们在处理这次的
事情时,势必会格外谨慎。《法之书》的解读对罗马正教而言确实足极大的威胁,但奥索拉·阿奎纳本人却没犯什么过错。如果随便将她杀死
,雅妮丝会被全世界的同胞视为公敌。」
「是吗?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她们还不是毫不犹豫地对我们下杀手。」
上条以手指轻轻抚摸著手腕上的绷带。夏天的夜晚已经够炎热了,还得缠上一堆绷带,实在令他大感吃不消。
「异教徒、异端分子的情况又不同了。单是一句『违背神之教诲的罪人理应接受制裁』,你知道过去让多少人遭到残杀吗?」
「刚刚攻击我们的那两名修女,应该就是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但是反过来看,这也表示罗马正教不能随便对奥索拉下手。因为『相信神之
教诲者,不能将之杀害』。」
「……」
上条栘开了视线,望著街灯映照下的行道树,脑中浮现了一个疑问。
如果罗马正教内部真的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同胞」这样一条规炬,天草式又为何需要挺身阻止「奥索拉遭到杀害」?
上条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史提尔却气定神闲地回答: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例外。」
「例外?」
「没错。虽然有『不能杀害罗马正教内的同胞』这条规定……但是被赶出教会的人就已经算是『违背上帝教诲者』,所以杀了也没关系。

建宫提著他那把巨大的剑走在史提尔身後。上条实在很担心,那把剑要是被警察看到,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
「罪人、魔女、背信之人……这些犯错的人都会被赶出教会。一旦被赶出教会,同时也会被贴上『神的敌人』标签。」
「陷害奥索拉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测试』一下她就可以了。例如说,叫她握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棒。如果她无罪,上帝一定会保护她,
使她不会被烧伤。反之,如果她被烧伤,就表示她是不值得上帝护持的罪人。听起来很可笑吧?在英国清教这称为『试罪法』,被视作一种测试
对上帝信仰的恶法,已经遭到禁止了。」
「这太荒谬了……!」上条大喊:「烧伤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烧伤才怪!」
「没错,所以就算没烧伤,也会背上罪名,视作是受到恶魔保护。不论测试的结果如何,受测者都难逃被贴上标签的噩运。」
上条心想这太过份了。
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决定奥索拉的未来,绝对不合理。
「不过,反过来说,在这场宗教审判……或者该说是神明审判的陷害驱逐程序完成之前,罗马正教不能杀奥索拉。按照正式程序,她们必
须回到罗马,再花个两三天时间来准备这件事。话说回来,除了杀死她之外,任何行为恐怕都是容许的。」
罗马正教根本不在乎奥索拉的想法,也不理会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挺身对抗魔道书原典。因为碍事、不需要、麻烦、无法解决、不想增加
困扰,为这些无聊的理由,所以决定杀死她。
奥索拉与罗马正教的基本理念,明明是一致的。
双方的想法根本没有不同。两边都认为《法之书》是相当危险的东西,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采取行动。奥索拉试图解读魔道书,也只
是为了找出一个方法,将一般人认为绝对无法破坏的原典等级魔道书加以破坏。
她明明只是想贡献一己之力。
因为她比别人清楚《法之书》的危险性,所以无法置之不理,就是这么单纯。
「您知道魔道书的原典是什么样的东西吗?您是否听过,任何方法都无法将原典毁掉?」
——这样的行为,难道错了吗?
「以现在的技术,我们没办法毁掉魔道书,顶多只能将魔道书封印住,不让任何人阅读。」
——奥索拉·阿奎纳有什么理由遭受这样的对待?
「不过『现在做不到』,不见得未来也做不到。」
——她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必须按照上层决定的程序,透过异端审问的方式,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默默遭到处刑?
「我们可以利用魔法阵本身的机能来摧毁魔法阵。换句话说,就是让原典自我毁灭。」
——不行!
「魔道书的力量无法让任何人获得幸福,只会带来战争。所以我才对魔道书的结构做了一番研究,希望能够毁掉这些魔道书。」
——绝对不行!
「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做法……」上条紧紧咬著臼齿,几乎要把臼齿咬断。「就算有任何理由任何苦衷,我也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开什么玩笑
!那些家伙把人命当什么了!按照程序将一个人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那些家伙把别人的人生当什么!」
上条当麻丧失了记忆。
所以,他所拥有的东西相当少。他只有暑假这一个月的记忆与回忆,所以他所珍惜的东西只有一般高中生的几十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的
回忆,都是建立在「必须隐瞒自己丧失记忆」之上,随时有可能全盘瓦解。
即使如此,即使是内心这么贫乏的上条,假如被人理所当然似地夺走了珍惜之物,也会陷入疯狂状态。
或许,罗马正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珍惜之物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是这么做是不对的。
一群人聚集起来,当著一个人的面将他所珍惜的东西逐项夺走,这么做绝对不应该。
为什么不寻找其他解决方法?
为什么要满足於「杀害」这种轻率而愚蠢的方案?
上条将两只拳头握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午夜的黑暗住宅区中,路灯的零星灯火冷漠地映照出他的模样。
「……那些家伙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大概猜得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史提尔好整以暇地问道。上条忍不住想要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何还可以保持冷静。
面对著上条那种怒不可遏的视线,史提尔却是从容优雅地上下摇晃著嘴角的香菸。反而是站在上条视线之外的茵蒂克丝吓得不知所措。
「你的心情我明白。」史提尔慢条斯理地吐出白烟,说道:「不过你冷静点。光是这座城市里,她们的同伴就有将近两百五十人。难道你
有办法靠一只拳头将她们全部打倒?」
「……!」
上条紧握著拳头。
没错。上条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战斗能力只是不良少年在小巷道内打架的等级而已。一对一或许能赢,一对二就不敢保证了,一对三则非
输不可。刚刚那个手持车轮的修女只不过是下手偷袭,就把上条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在现实中的徒手打架,绝对不可能像电影情节一样,一个人正面干掉几十个人。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高手,一旦敌人超过一定人数,就绝
对不可能赢。这是个相当严酷的法则。
除非是……
漫画或连续剧中所描写的那种真正的战斗专家。而魔法师正是这样的战斗专家。
但是魔法师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笑著,口吐白烟,说道:
「何况,如果天草式所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我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很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落幕了。」
「你说……什么?」
「你想想看,这件事说穿了,不就是奥索拉·阿奎纳违反罗马正教的规炬,所以雅妮丝·桑提斯出面追捕她?既然《法之书》的原典依然在
梵蒂冈图书馆内保管,罗马正教的人绝不可能将它恶用,天草式的人也已经宣称没有恶用《法之书》的意图,那么我们英国清教有什么理由插
手这件事?难不成要怪她们不告而别,气冲冲地跑去跟她们理论?」
这次,上条毫不迟疑地揪住史提尔·马格努斯的领子。
茵蒂克丝捣著嘴低声惊呼。建宫则是看著上条,轻轻吹起了口哨。
但是符文魔法师却依然不为所动。寂寥的午夜,惟独他的声音在住宅区中断断续续地回荡著。闪烁的路灯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这是罗马正教内部的事情,只能用他们内部的规炬来解决。这件事既然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我们英国清教就不该随便插嘴,否则
会被认为是干涉内政,英国与罗马之间将产生摩擦……所以,放弃吧,上条当麻。难道你为了救她,宁愿引发一场战争?」
「……这……」
「不管是英国清教也好,罗马正教也罢,绝大部分教徒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战斗人员,而是像你这样的一般人。这些人上学、交朋友,回
家买个汉堡吃,这就是他们所认为世界的全部。他们不知道魔法师在暗地里东奔西走,也不知道各式各样的组织,正为了防止魔法战争的发生
而进行各种交易。他们就像一群善良而无力的羔羊。」
被抓住了领子的魔法师,气定神闲地说著。
就像是个逼人签下契约的恶魔。
「我问你,你想把这些人卷进来吗?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只是隶属於英国清教或罗马正教而已,你想把这些人卷入战争,让他们遭到掠夺、
遭到杀害、失去一切,只为了保护奥索拉·阿奎纳一个人?」
「……」
抓著史提尔领口的手渐渐松开了。茵蒂克丝张开了口,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後只能叹了口气。
这就是门外汉与专家的差异。
这就是个人与组织的差异。
史提尔漠然地将香菸吐在地上,以脚踏熄,然後看著建宫。
「我没有阻止你的权力。你想救委托者奥索拉,或是想救部下都请自便。但你只能独自前往,别把英国清教拖下水。如果你敢这么做,就
算要把这个岛国全部化为焦土,我也会杀光所有的天草式份子。」
听了史提尔的威胁,建宫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
「这你不说我也明白。那边那个少年,你也不必那么沮丧。虽然英国清教没有掀起战争的理由,但是我有。我现在就要去拜访她们的大本
营,救出我的同伴,顺便带走奥索拉。不用担心,以少数精英对抗大而无当的组织,是我们的拿手把戏。我们这个教派,当初就是在幕府的压
制之下发展起来的。」
上条听了这番话,抬起了头。
身旁的茵蒂克丝看著建宫问道:
「你要把留守在天草式根据地的同伴们叫到这里来?可是,特殊移动魔法必须要等一天的时间才能使用,到时候罗马正教的人可能都已经离
开日本了。」
「是啊,这么做虽然安全,却是缓不济急。」
建宫如此回答,微微摇晃著白色大剑。史提尔冷冷地问道:
「你想要一个人去?」
「既然这是唯一选择,也只能这么做了。幸好,我们家那些笨蛋应该还没被处刑……如果要杀他们当场就杀了,根本不会把他们带走。或
许罗马正教是打算让他们与奥索拉一同接受审判,这样一来,『奥索拉勾结天草式盗走《法之书》』的罪名就会更有说服力。既然如此,只要
解开他们的束缚,暗中动些手脚,或许还有点胜算。」
建宫以愉快的表情隐藏了内心的紧张。
「我会挑移动的时候动手。」
他摇晃著大剑的剑尖说道:
「我们天草式向来习惯受人追赶,所以我们很清楚大团体的可怕之处与弱点。巨大队伍最脆弱之际就是在移动中的时候。几百个人进行移
动,一定会产生破绽。你们想想,罗马正教跟被抓住的天草式成员,加起来可是有三百人以上。这么多十字教徒,绝对不可能一起移动。几百
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一起走在街上,大概会被认为是暴动,恐怕连电视台都会来采访。所以,她们在移动的过程中一定会进行伪装。或许
会打散成许多小队,各自搭车移动。这个过程中,一定无法发挥原本的战力,正是发动偷袭的最佳时机。」
根据建宫的说法,罗马正教似乎不会像天草式一样,以魔法来进行移动。但如果要安排船只或飞机,这时间确实太晚了。所以她们应该会
等到天亮,港口或机场开始运作时才会进行移动。
「……」
栘动的时候是最佳时机。
但是,反过来说,这也意味著必须等到罗马正教移动时才能动手。史提尔曾说过,罗马正教要杀奥索拉,必须先经过宗教审判的程序。
但是史提尔也说过,除了杀死之外,任何行为恐怕都是容许的。
由两百五十个人所共同参与的暴力行为,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正式程序下的刑罚还要可怕。由於没有明确的法条规范,什么行为可
以做、什么行为不可以做,中间的分野相当模糊。
只要没死,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还在呼吸,不管遭到如何对待都该暗自庆幸?
上条的脸色暗了下来。建宫似乎也明白了他内心的忧虑,说道:
「……或许你无法谅解,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我们也无能为力的。」
建宫的语气中带著深深的无奈。被罗马正教抓住的人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身为内行人的他应该比门外汉上条还要清楚。
上条当麻朝著附近的电线杆奋力挥出一拳。
明明脑中可以想像那最可怕的画面,却什么事也不能做。上条觉得自己好没用。
史提尔淡淡地朝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上条说道: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解散,各自找地方躲藏吧。我也得先联络上层,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罗马正教跟天草
式的问题解决了,但接下来我恐怕还得解决神裂的问题。上条当麻,你带著茵蒂克丝回学园都市去。罗马正教目前正急著处理奥索拉这个最重
要人物,应该不会为了袭击你们这些局外人而对科学阵营做出挑衅行为。」
史提尔此时点了一根新的菸。
「除非英国清教找到出面拯救奥索拉·阿奎纳的正当理由,否则我们无法再采取行动。」
他吐出了一口烟,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兴致索然。
「啊,对了。上条当麻,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上条虚弱无力地转过头来,史提尔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说道:
「我给你的那个十字架,现在好像不在你身上?你把它丢到哪里去了?」
「……」上条想了一下,才回想起来。「抱歉,我把那个给奥索拉了。我帮她戴上项链的时候,她还很高兴呢。那是很贵重的东西吗?」
「不,只是个平凡的铁制十字架而已。大概是专门生产礼品的乡下工厂大量制造出来的吧。像那种圣乔治十字架在英国是很常见的东西,
甚至连国旗上也看得到。」不知为何,史提尔的笑容中充满了愉悦。「那个十字架不具任何装饰或古董价值,必须要拿在你手上才有意义……
算了,也罢。反正你现在也用不到它了。」
史提尔语带玄机地说道,同时吐了口白烟。
上条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定上了漆黑的归途。
就这样,这场无聊的事件就在这么无聊的结局下落幕了。

3
建宫斋字离开了。
史提尔则似乎打算护送茵蒂克丝进入学园都市。上条垂头丧气地走著夜路,茵蒂克丝在一旁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虽然是日本的首都,但离开了市中心的夜晚依旧是一片黑暗。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城市中绝大部分的灯光都已熄灭。公寓
大楼上零星可见透出亮光的窗户,仿佛是残缺不完整的一排排牙齿。偶而会有计程车载著醉汉驶过身旁。路灯软弱无力地频频闪烁,照耀出被
光吸引的无数细小飞虫。
与战斗为伍的异常日子已经结束了。再过几个小时,又是以学校为中心的日常生活。上条将会摇晃著睡眠不足的脑袋到学校,听一些无聊
的课,跟土御门及蓝发耳环聊一些白痴话题,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暑假作业的处罚作业还是没做完而惹火美琴,遭受放电攻击。
「……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上条喃喃说道。
茵蒂克丝听到这句话,抬头望著上条的脸。但上条依然低著头。
他很想帮助奥索拉·阿奎纳。
但是,想不出任何可以帮助她的方法。
「凭我这个门外汉,不管怎么做部赢不了专家,这我明白。但是,门外汉应该也有机会扭转局势吧?例如第一次遇到奥索拉的时候,就乖乖
地把她带进学园都市里。或是不帮助罗马正教,让天草式带著奥索拉利用特殊移动魔法逃走。」
「当麻……」
「我明白,我只是没有看到这些选项的後果,所以心里抱著希望。就算奥索拉逃进了学园都市,罗马正教一定也会为了追捕她而入侵学园
都市。就算我们没有帮助罗马正教,她们也可以利用人海战术,组成包围网,找到天草式的聚集点。不管怎么做,结果都一样,这我很清楚。

上条当麻在心里回想著。
第一次遇到奥索拉,她向自己询问进入学园都市的方法时,那个略带不安的声音。躲藏在夜晚的主题乐园时,她露出的笑容。以为终於找
到可以信任的朋友,她滔滔不绝地说过的那些话。
还有……
不知从何处传来,那阵充满绝望的哀号。
「但是……说真的,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上条很清楚,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正显示自己是危机意识不足的门外汉。这一次的事件跟上条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介高中生偶然见识到魔
法世界的严苛,如今正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人可以为此指责上条。明白魔法世界有多么可怕的人,看到上条这个一
般民众能够平安而归,说不定反而会松一口气。
或许是该说的话都在刚刚说完了,史提尔听了上条的泣诉後依然不发一语。
而茵蒂克丝则是抬头仰望著上条的脸,说道:
「……当麻,这是魔法师之间的问题,你没必要揽在身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或许没资格说什么,但既然建宫斋字说他会处理这件事,
我们也就只能仰赖他了……」
「……是吗?」
上条有气无力地回答。茵蒂克丝哭丧著脸说道:
「是啊。律法又没有规定所有魔法师之间的问题都要由你来解决。专门对付魔法师的我什么都做不到,确实应该受指责。但是,就算没有
当麻,问题也是会得到解决的。以局外人而言,当麻到目前为止遇到了很多魔法师。但是,世界上还有更多你不认识的魔法师,这些人都有各
自的烦恼。他们就算没有你的帮助,也可以把问题解决。这次的事件也一样。你只是第一次遇到没有参与到最後的事件而已。」
「原来如此。」
上条给了机械式的回答,内心却感到颇为惊讶。茵蒂克丝应该也可以想像奥索拉接下来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为什么还会说出这种不再插
手千预此事的话?
难道是因为……
除了说反话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安慰上条?
「嗯,过去的状况才是异常。没有人可以解决眼前发生的所有问题。当麻,你也应该学著依赖别人,把事情交给别人来处理。就算眼前有
一户人家失火,里头还有年幼的孩童,你也没有必要亲自冲进去救人。向别人求救,并不是件可耻的事。」
茵蒂克丝不停地说服著。
「当麻,你应该多依赖别人才对。我们『必要之恶教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连我们这样的组织都感到棘手的问题,你无法独自
解决,又有谁会怪你?」
「……」
这件事情的最後一幕,自己没有上场的戏份。或许就只是这样而已。自己的戏份结束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突然完结。接下来,建宫
斋字将成为主角,为这件事画下句点。
的确,目睹了拦路杀人魔的犯案过程,并不代表目击者有义务要制服凶手。把凶手交给警察来制服,并不会让目击者因此受到谴责。
「建宫的行动能顺利吗?」
「应该多少有些胜算。毕竟他也是真正的魔法师,何况长期遭受迫害的天草式一定相当擅长这方面的行动。他不会笨到去对抗绝对没有胜
算的敌人。」
「嗯。」上条点了点头。
也罢,上条心想。既然自己不用参与,事情也可以解决,门外汉就没有必要强出头。这是很理所当然的想法。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如果跳
进来搅局,说不定反而会让事态恶化,倒不如坚持旁观立场。
法律并没有规定所有事情都要由上条来解决。
以宏观的角度来看,上条不曾参与的事情反而占多数。
就算目睹了其中一件,也不需要太在意。
即使上条没有参与,事情也由别人做了结。
上条抬头望著夜空,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体内累积的疲劳逐渐上涌,同时也开始怀念起宿舍里的棉被。
「好,回家吧。」
上条说道。
藉由这样一句话,将日常与非日常做出了区隔。
「啊,对了,回家之前我想去买些东西。这个时间超市及百货公司应该都关了,只剩下便利商店。但是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得买些食物回
来才行……也好,我对学园都市『外头』的便利商店都卖些什么东西,也有些兴趣。说不定可以找到『里面』没有卖的便当。」
「……当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生活感?」
「真抱歉喔,我就是一个最近越来越喜欢记帐的平凡高中生。」
「偶而也想忘掉预算的问题,好好吃顿大餐呢。」
「不让我去就算了。不过明天的早餐就只有空盘子跟水。剩下的就用想像力来填补。」
「当麻——!」茵蒂克丝不顾现在是夜阑人静的深夜,拉起嗓子大喊。
上条见眼前的食欲少女这么容易就脸色发白,不禁笑了出来。
「好吧,那我去找一问便利商店,随便买些明天的早餐。」
「嗯?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如果把你带去,什么东西都会被你拿起来塞进篮子里,实在没办法好好买东西。我去一下就回来,史提尔,麻烦你先把茵蒂克丝带进学
园都市。既然可以把她带出来,应该也可以把她带回去吧?当然……你这样自由来去,我也有点困扰。」
「既然是对她有益之事,我可以接受你的请求。」
史提尔摇晃著嘴边的香菸,说道:
「不过,你知道位置在哪里吗?」
「……找间便利商店,没那么困难吧。」
「很好。」史提尔露出嘲讽般的笑容,带著茵蒂克丝消失在深夜的黑暗中。茵蒂克丝想要陪在上条身边,上条挥挥手叫她别跟过来。
等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上条转过身子。
沿著来时之路往回走。
「那家伙似乎看穿了……」
上条轻轻咂了个嘴,喃喃说道。
(我的钱包放在宿舍,去便利商店能干嘛?)
上条边走边从裤袋中取出手机。白色的萤幕灯光模糊映照出他的脸部轮廓。上条按了几个按钮,开始以GPS卫星定位功能搜寻地图。搜寻目
标当然不是这附近的便利商店。
上条想起了雅妮丝·桑提斯说过的一段话。
「人多是我们的特色。我们的同胞遍及全世界一百一十个国家以上,就连日本都有很多我们的教会。而且,我们现在正在盖一幢新的神之
家,名为奥索拉教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位置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一旦完成之後,将会是日本国内最大的教堂。占地应该有棒球场那么大。

学园都市的GPS机能非常准确且更新迅速,据说精密度比得上军事卫星。除了最新的建筑物,就连建筑预定地也会完美呈现在地图上。相对
地,像「薄明座」之类结束营业的建筑,很快就会从地图上消失。
当然,建筑预定地的建筑物名称不会出现,在GPS地图上只会看到「预定地」这样的模糊标示。但只要朝画面上看一眼,马上一目了然。媲
美棒球场的巨大建筑预定地只有一处。
「是的。奥索拉曾经在三个异教国家推广神的教诲,功劳很大,因此上层特别允许她以自己的名字兴建教堂。她的日语说得很好,对吧?」
上条看著手机的画面,加快了脚步。确实如同雅妮丝所说的,罗马正教的据点「奥索拉教会」就在这个城市之中。既然大队人马进行移动
对团体来说是最脆弱的时候,那么为了消除这个弱点,她们一定会将距离最近的奥索拉教会当成移动据点。虽然建筑正盖到一半,但对她们来
说并不是问题,因为她们还有很多上条所不知道的魔法。
罗马正教那些人,一定在这里。
雅妮丝·桑提斯及奥索拉·阿奎纳亦然。
「教堂完成之後,我们会寄发邀请函。不过在这之前,让我们先将眼前的问题完美地解决吧,别让这件事在我们心里留下阴影。」
上条回想起雅妮丝当初开的那个玩笑,轻轻笑了出来。
「虽然宴会场还没布置好,邀请函可能也还没写完,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既然目的地相当明确,上条没有必要停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变成了在夜晚的漆黑道路上奔跑。
他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
就算他不插手,也会有别人来解决这件事。
茵蒂克丝也说过,如果眼前有一户人家发生火灾,幼小的孩童还留在里面,并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上条必须冲进去救人。
向他人求救,或是将事情交给他人来解决,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
假如这个独自被遗留在火场中的孩童,一直相信上条会来救她呢?
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立刻联络消防队。
但是,就算再怎么愚蠢,上条也不愿意让孩童看见自己的背影。就算对自己而言,这是最轻松且安全的做法,上条也不愿意辜负孩童的期
待。
或许一直到现在,奥索拉·阿奎纳依然相信上条当麻。
即使上条已经做了那么多次错误的决定,她依然像个孩子一样相信上条。
幸好,上条并不属於英国清教或罗马正教这类特定组织。他只是个一般学生,是个门外汉。所以没有任何包袱。虽然无法向茵蒂克丝及史
提尔等专家求救,却可以做到专家做不到的事。
若要说唯一的不安,大概就是自己可能会被当作学园都市这个科学阵营的一分子。不过,如果情况真的不妙,相信学园都市也会快刀斩乱
麻,将自己退学,藉以撇清关系吧。
就算被退学也无妨,上条心想。
无论如何,上条还足坚持自己的道路。想著想著,上条当麻不禁笑了。
明明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少年却在黑夜中奔跑著。
真的没有非插手不可的理由。
但是他想插手,这就是他的理由。
4
奥索拉教堂目前还不能称为教堂。占地相当於四、五个一般学校的体育馆,如果完成,恐怕是日本国内独一无二且正式的大教堂吧。在学
园都市的附近盖了这样的建筑物,或许还带有牵制科学势力的意图。但由於目前才盖到一半,宽敞的空间只带给人寂寥感。
外墙才刚盖完,周围还架设著许多钢铁踏板及梯子。内部装潢则完全还没动工,看起来简直像是曾遭到鄙俗的佣兵团掠夺过。预定装上彩
色镶嵌玻璃的窗户还是个黑色大洞,准备放置巨大管风琴的位置还是个相当不自然的空间。大理石地板及墙壁散发著新建材的光泽,但原本应
该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十字架,还倚靠在讲坛後面的墙脚边。
但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塑造出这个诡异的景象。
大圣堂内完全没有人为的灯火,只有点点星光从没有玻璃的黑色窗户外射入。几百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在这漆黑的空间中默默地站
著。她们排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有的人拿著剑或长枪之类一看就知道是武器之物,有的人则拿著巨大齿轮或钩爪之类的宗教仪式道具。
每样物品都反射著微弱的星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抓来的天草式成员都被安置在同一建筑用地的其他建筑物中,并有十个人左右负责监视

修女们的注意力并非对著建筑物外。
她们的眼睛全都望著人群中央那块空地。
那里不断传出殴打的声音,
以及咬牙忍耐的呻吟声。
「真是的,花了我们那么多工夫。包含我在内,大家都是很忙的,可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如果你明白的话,就乖乖接受处刑……喂,你
有在听吗?你有没有在听啊!可恶!」
咚!响起了宛如沉重的袋子被踢飞的声音。
同时,彷佛来自地狱的惨叫声也回荡在黑暗之中。
「哼!这叫声是怎么回事?完全把淑女的形象抛到脑後了,你不觉得丢脸吗?可恶,教堂的名字也得改掉才行了。取了这种畜生般的名字,可
是会成为笑柄的!」
奥索拉·阿奎纳没有回答。
她已经被殴打得伤痕累累,瘫倒在地上。简直像是曾经被马拖著走一样,全身衣服破破烂烂,拉链也坏了,布块整个翻起.
雅妮丝等人并未使用特别的魔法来虐待奥索拉,只是轮流踢她的手脚或腹部而已。但这样的行为在不断重复之後,也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这是一场由超过两百人所共同参与的暴力行为,虽然多少有些手下留情,但已经把奥索拉搞得奄奄一息了。一人踢一脚,就是两百脚。这就是
滴水穿石的道理。奥索拉的四肢全都瘫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雅妮丝狠狠朝著奥索拉的脚踏了下去。可怕的力量透过厚厚的鞋底,压迫在早已动弹不得的脚上。
「呜……!」
「你想逃走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明白啦。想想你接下来的下场,或许死在这里才比较幸福呢。你曾经看过枢机主教所主持的宗教审判吗?哈
哈哈,虽然主持者都很认真,但是过程实在惨不忍睹呢。不过像这种场面,我们还是比不上英国清教。跟他们的审判比起来,我们的只像是游
戏而已。这是我实际看过两边差异之後的评论。哈……哈哈!那些老家伙,年纪那么大了,还喜欢玩游戏。而你的下场就是被他们玩死,听起来
是不是很美妙?」
「…………!?」
或许是因为被踏住的脚不断传来剧痛,奥索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便张开嘴巴,说不定会咬到舌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奥索拉怔怔地想著。
魔道书《法之书》的原典,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邪恶且巴不得除去的东西。每个人都想将它烧掉。每个拿到它的人都步上毁灭之途,可以说
是名副其实的「堕入魔道之书」。但是人类没有能力摧毁原典,所以只能将它封印起来,并且谨慎保管。
奥索拉·阿奎纳只是想解决这个问题。
想要消灭恶名昭彰的《法之书》,她与罗马正教的心情是相同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造成这完全不同於预期的後果?
一直到最後一刻,她都以为自己终於得救了。
为什么那个少年会把自己交给雅妮丝?
「说起来,你能够依赖的朋友也真少。竟然只能向来到日本後才接触到的天草式求救。」
雅妮丝·桑提斯俯视著奥索拉说道。
她不断地踢著奥索拉的小腿,表情陶醉,简直像被奇怪的魔道书迷惑了心智。痛彻骨髓的感觉将奥索拉的每一寸神经撕裂。
「被逼上绝路,最後竟然投靠那些污秽小国的陌生东洋人种。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愚蠢了,那些猪猡连圣经也看不懂,能对他们有什么
期望?根据我们的律法,只要跟罗马正教教徒以外的人结婚,就是犯了兽奸罪,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难道你以为同属十字教派,大家就是自己
人?什么天草式,什么英国清教,那些家伙根本没资格把十字教挂在嘴边。他们不是人,只是猪或骡子之类的畜生。把自己的宝贵性命交到他们
手上,当然会有这种下场。欺骗畜生实在太简单了,只要稍微安抚一下,他们就会主动把猎物叼过来!」
「……欺……骗?」
痛得意识朦胧的奥索拉,因这番话而清醒了过来。
「您说……那几位……是被骗了……?」
绽裂的嘴唇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液,让说话变得非常困难。
但奥索拉还是努力问出了问题。
「不是……自愿协助你们……而是……被骗了……?」
「这并不重要吧?总而言之,你就是被我们抓到了。呵呵,哈哈哈!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还说过『一定要把奥索拉从万恶的天草式手中
救出来』之类的话呢,很有趣吧?真是太愚蠢了!应该保护你的人却把你亲手送给了敌人,真是群笨蛋!」
「……」
「原来如此。」奥索拉脸上的紧张神色微微减缓了。
他们并不是将奥索拉出卖给罗马正教。那些笑容、那些话语,没有丝毫虚假。他们是真的担心奥索拉的安危,为了帮助奥索拉而投身危险
的战场。
即使最後是以失败收场。
即使努力并未获得回报,反而让奥索拉命在旦夕。
一直到最後一刻,他们都是站在奥索拉·阿奎纳这边。从来不曾舍弃、背叛奥索拉。他们一直努力到结束。他们是奥索拉最温暖、值得信
赖的夥伴。
「你在笑什么?」
「是吗……?我……在笑?」奥索拉以缓慢、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终於知道了……我们罗马正教……的本质……」
「啊?」
「他们的行动……全是基於信任……因为相信他人,相信理念,相信心情……他们不吝於付出最大的努力……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真是
太丑陋了。我们的行动……只能建立在欺骗之上。欺骗协助者的心……为了将我处刑,以虚假的审判来欺骗民众……甚至欺骗自己,认为那是
神所允许的事情……」
「——」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批评你们。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相信天草式的人……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如果按照天草式的计画逃走
……他们也不必遭遇这么多危险。到头来……我们这可悲的做事原则……正是罗马正教的本质吧?」
奥索拉笑了。
满目疮痍的脸孔,露出了无尽悲哀的表情。
「……我已经没办法……从你们手中逃走了。按照你们的计画……我会被冠上虚假的罪名……葬送於黑暗中……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无法欺骗自己……更不可能欺骗那些尽心尽力帮助我而不求回报的朋友……我再也不想……被视为你们的同伴……」
「真像殉教者的台词。你以为自己是圣人?」
咚!雅妮丝的厚底凉鞋狠狠踏在奥索拉的脚上。雅妮丝的态度依然气定神闲,仿佛只是踏扁了一个空罐。
「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你放弃了抵抗,我们办起事来也方便些。要怪就怪那些笨蛋把你害惨了,你就带著悔恨的心情上路吧!」
雅妮丝虽这么说,但她其实完全不把奥索拉的抵抗放在眼里。雅妮丝身旁有两百名修女正随时待命,而且这个教堂周围已经布下了强力的
结界,奥索拉绝对无法逃走。
奥索拉与雅妮丝的距离虽近,但意识朦胧的奥索拉只能断断续续听见雅妮丝的话。她以几乎要停止运转的脑袋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到底……该恨什么?」
「什么……?」
「他们本来……就没有投身战场的理由。据说……其中甚至有一位少年,既不属於罗马正教……也不属於英国清教……是位真正的平凡少
年。他们没有力量,也没有理由……却为了素昧平生的我……做了这么多。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棒的礼物吗?对於那些给了我这个礼物的朋友
们……我该恨他们什么?」
没错,不该怨恨。
绝对不该怨恨。
他们虽然没有成功拯救奥索拉,却不该受到指责。因为他们并没有拯救奥索拉的义务。他们并不是在「义务」的强迫之下参与此事。他们
是发自内心想拯救奥索拉,所以实行了他们的「权力」,参与了一场原本不必参与的战斗。
光是他们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就是一件令人感激之事。
所以,奥索拉绝不怨恨他们。
能够遇见这样一群愿意为陌生人付出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奥索拉为此感到自豪。在最後一刻认识这些人是多么幸运之事,奥索拉满心
感谢上帝的恩赐。
好满足。
好充实。
如今的幸福已经让奥索拉·阿奎纳觉得充实到无以复加。
没想到,她的幸福还不止这些。
因为下一个瞬间……
砰!随著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原本包覆著教堂的结界突然消失了。
雅妮丝不禁将视线从奥索拉身上栘开。
异常的事态令她非这么做不可。
「被摧毁了……?不可能吧?喂!快去确认施在门上的圣吉尔斯(St.Giles)护符!并且搜寻这附近的敌人!该死,到底是哪个组织?那个结界
不可能单凭一人之力打破。敌人的大军不知会从何处攻来……!」
雅妮丝迅速下达命令。
但是所有的命令都还没付诸行动,她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啊……」
奥索拉·阿奎纳看见了。
教堂正面入口的橡木制双开式大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门口站著一个人。这一幕,简直就像是粗俗的童话故事书中,王子登场拯救
公主的画面。
但是站在那里的,只是个平凡的少年。
虽然是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少年,但是他既没逃跑也没躲藏。
为了谁?
为了什么?
围绕在奥索拉身边的两百多名修女一起静静转动眼球,瞪视著少年。这些修女不但人数多得可怕,而且都不是普通人。少年当然感到害怕
。他只是个平凡的少年而已,如何能不害怕?
但是……
少年一点也没有退缩,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为了拯救奥索拉·阿奎纳,他往漆黑的教堂内踏进一步。
这一步象征着……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

5
上条当麻踏入了建设中的宽敞教堂空间中。
他看见了可怕的景象。
夏天的夜晚,数百人聚集在这个没有冷气的建筑物内。地方虽然大,毕竟是密闭空间,空气中弥漫著诡异的热气。浓厚的汗臭味从黑茫茫
的深处涌出,彷佛是来到了某种巨大野兽的巢穴。
几百个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混杂在黑暗之中。
在人群的中央,一名少女倒在地上。上条见了这一幕,静静眯起了双眼。
就在这时,上条听见了一阵笑声,仿佛正嘲笑著他的心情。
转头一看,是雅妮丝·桑提斯。她的形象跟过去完全不同。
「我就觉得奇怪。」雅妮丝嗤嗤地笑著:「一个甚至连魔法师也不是的门外汉,怎么可能被找来当协助者?看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
做到的,但是你拥有某种『力量』,可以破坏任何结界。我猜得没错吧?」
「……」
「哎呀,怎么了?忘了东西吗?还是想讨跑路费?还是……如果是舍不得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可以在这里剥光她的衣服,我不会介意。」
雅妮丝的声音显得异常亢奋,仿佛已喝得烂醉,呈现飘飘欲仙的状态。
「我先问你一句话。你已经懒得装蒜了?」
「装蒜?装什么蒜?你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吗?你看不出来哪边占优势?难道你以为,我跟你的立场是相同的?面对这么多人,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倒是很想听你亲口说说看。」
的确,一对两百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与这么多人正面为敌,上条不可能获胜。或许是因为相当明白这一点,所以雅妮丝大刺刺地走向上
条,不但丝毫全无提防之意,反而还摆出了挑衅的态度。
雅妮丝相信,上条绝对不敢对自己动手。只要他一出手,就会掀起一场对他而言绝对没有胜算的战斗。
「蠢蛋,真是个大蠢蛋。看来英国清教的人比较聪明,已经先溜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嗯,也罢。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想逃的话就趁现
在吧。这是最後的机会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听了雅妮丝这番充满自信的话,上条虚弱无力地笑了。
「最後的机会……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股莫名的安心感。
「的确,这是最後的机会。我相当明白。」
轰!上条当麻的右拳撕裂了空气。
雅妮丝急忙将双手交叉,护住了头部。就在这时,她的双脚离开了地板。
挡下攻击的雅妮丝整个人往後弹去,接著以猛犬般的眼神望著上条。
没有一秒钟迟疑。
少年毫不犹豫地让眼前的敌人,见识了自己的觉悟。
「你这……家伙,敢对我做这种事——!」
雅妮丝大声怒吼。但是上条当麻的声音比她更大。
「应该怎么做?废话,当然是救她!」
两人的情绪近距离互相激荡。
一言以蔽之,就是「愤怒」。但是内涵跟热度却全然不同於一般的愤怒。
雅妮丝的脸上肌肉不规则震动,嘴里念念有词。原本只是站著的黑色修女们全都转头面对上条当麻。拿在她们手上的数百样武器就如军队
行进时的脚步声,同时发出了冰冷而可怕的声响。
「你真的……很有意思。」
雅妮丝的声音与身体同样颤抖著。
「面对两百个人,在这种状况下你能做什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哈哈,这样的人数差距,六十秒就可以把你碎尸万段!」
这句话一说完,黑色修女们全都举起了武器。
孤立无援的上条当麻连武器都没有,只是握紧拳头。
就在双方即将开战的这一刻……
怱然间,传来了某个人的说话声。
「真是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偷偷从结界的漏洞中钻进来,你这家伙竟然擅自开打了。好歹也该多给我一点配置符文卡片的时间吧?」
「什么……?」
雅妮丝一愣,急忙转头。轰!伴随著火焰吸收了氧气的声音,笼罩在建设中教堂内的黑暗在一瞬间被橘红色的爆炸亮光吹散。
亮光来自教堂的深处,刚好与上条处於相对位置。
讲坛後方的墙壁上,在二楼左右高度的位置,有个预定装上彩色镶嵌玻璃的大洞。一名英国清教的神父站在窗框上,手持火焰之剑。想来
应该是沿著外壁工程的踏板爬上去的。
「……史提尔?」
这个嘴里叼著香菸的神父让上条看傻了眼,不禁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原本的计画是把门外汉赶回家,由魔法师来收拾善後。亏我大费周章说了那么多谎话,全都白费工夫啦。」
上条还没开口,雅妮丝已经先开口了:
「英国……清教?该死……这可是罗马正教内部的事情!你要是跳进来趟浑水,可是会被视为干涉内政!难道你不明白这点?」
「很可惜,这个论点并不成立。」史提尔冷冷地吐出了一口白烟,说道:「看看奥索拉·阿奎纳的胸口吧。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个英国清教
的十字架。就是那边那个门外汉随手帮她挂上去的。」
史提尔露出了戏谵的笑容。
「由他人挂上英国清教的十字架,就代表获得英国清教的庇护。这意味著她已经受洗,成为我们英国清教的一分子。那个十字架是我们最
高主教亲自准备的,本来应该由我将它挂在奥索拉的脖子上……但由於这是较不重要的命令,所以我将这件事暂时延後,先将十字架交给那边
那个人。我本来只是认为,当那个门外汉被你们抓到的时候,你们看到十字架,或许会认为他是『隶属英国清教这个巨大组织的一分子』,而
对他手下留情……没想到竟然阴错阳差,十字架跑到奥索拉的颈上。现在,奥索拉·阿奎纳已经不属於罗马正教,而是英国清教的人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上条依稀记得,当初自己随口说要将十字架给奥索拉的时候,她显得非常开心。原来中间有这层含意。
雅妮丝满脸通红,结结巴巴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你们以为这种荒谬的论点,能够站得住脚?」
「确实很难站得住脚。毕竟并没有在英国清教的教堂中,由英国清教神父按照英国清教的规炬进行受洗仪式。」史提尔摇晃著香菸,说道
:「但至少奥索拉目前的身分变得相当微妙。她是罗马正教的教徒,却接受了英国清教的十字架,而给她十字架的人是科学阵营中学园都市里
的人。如今的她到底属於哪个组织,我认为有必要花些时间来协商。如果你们罗马正教想一意孤行地对她进行审判,英国清教可不会坐视不管
。」
史提尔从窗户上跳了下来,静静地在讲坛前方著地。
接著,他以炎剑的剑尖指著站在远处的雅妮丝,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竟敢对那孩子出手攻击。」史提尔露出了狰狞的虎牙。「难道你们以为我不会追究?我可没那么温和!」
「啧!就算多了一、两个人,又能做什么……!」
雅妮丝恨恨地说道。但话还没说完,又被另一道声音给遮掩。
「可不是只有两个人。」
「!?」
这道粗犷的男人声音,让雅妮丝再度转头。忽然间,旁边的墙壁发生了爆炸,出现一个大洞。一个手握大剑的高大男人从迷蒙的灰尘之中
走了进来。
「建宫……」
高大男人的手上拿著一把材质不明的白色焰形剑。上条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
建宫斋字。
多角宗教融合型十字教系统·天草式十字凄教的现任代理教皇。
在他身後,站著许多原本被监禁在其他建筑物的天草式成员。人数大约有五十人,看来所有被监禁的人都已重获自由。
「我这么做的理由,应该就不用问了吧?」
上条错愕地说道:
「你不是说过……最适合发动偷袭的时候是移动中……」
「我本来以为这么一说,你就会乖乖回家去。为了在你采取行动前解决一切,我特地跟英国清教的人套好了话,现在全泡汤了。看来你真
是个超乎我们想像的笨蛋。不过,我倒是不讨厌你这种有趣的笨蛋。」
建宫无奈地说道。
最後,上条的背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少女说话声。
「真是的,当麻。我不是说过,这件事情自然会有人出面解决,你不用担心吗?」
「茵……蒂……克丝……?」
上条喃喃说道。一只小手搭在上条的肩膀上。虽然小,却强而有力。
「不过,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让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拯救奥索拉·阿奎纳吧,当麻。」
「嗯。」上条点了点头。
目睹了这一幕的雅妮丝·桑提斯怒不可遏地下令:「给我杀!」黑暗中的数百名修女一起冲了过来。
最後之战开始了。
为了替这件不该发生的事情画下句点,他们掀起了最後之战。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9-3-16 22:39 编辑


行间二
深夜,神裂火织站在某大楼屋顶上。
眼前的辽阔夜景中,包含了建设中的奥索拉教堂。这幢建筑物此时与一般教堂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一点也不安静,充满了怒吼声与东西被砸坏的声音。
她所站的位置虽然距离教堂很远,但她的敏锐耳朵依然听见了所有声音。她听见了一群人为了拯救一名少女,挺身而出的声音。
从一开始,神裂就不打算帮助天草式的同伴,也不打算攻击与天草式对敌的罗马正教。她虽然在事件发生後溜了出来,却不想以暴力解决问题。
她只是想亲眼目睹真相。
就算失去了她,天草式依然没有改变。她只是想亲眼目睹这点。
如今,她确实看到了心中一直相信的真相。
她很自然地眯起双眼。那温柔的眼神,仿佛正看著心中怀念之物。
那是一个已经无法回去的地方。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弥足珍贵的地方。
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从神裂背後传来。
「哈哈!真是感人的一幕啊,神裂大姊头!太好了、太好了!过去的同伴果然不是因为觊觎《法之书》的力量而掳走奥索拉。」
「土御门!」
神裂急忙板起了脸,转头望去。但是土御门依然笑嘻嘻地看著神裂,看来神裂的心情还是全写在脸上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神裂刻意冷冷地说道: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你不是说过,要趁这个机会夺取《法之书》的原典?」
「这个嘛,你猜我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
「我开玩笑的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不是也很清楚吗?天草式根本没有盗走《法之书》,这一切都是罗马正教安排下的诡计。换句话说,罗马正教根本没有必要将真正的《法之书》送入日本。如今在日本的《法之书》是假的,真货现在依然躺在梵蒂冈图书馆的深处。」
土御门发表了任务失败的宣告,但声音却颇为开心。是他觉得这项任务无关紧要?还是他说了谎,其实《法之书》已经在他手中?答案到底是哪一个,神裂无法判断。
土御门走到神裂的身边,将两只手放在防止跌落用的金属扶手上。静静地看著神裂刚刚一直在看的景象。过了一会,说道:
「现在你满足了吗?」
「……是的,结果甚至超出我的预期。」神裂再次转头望向教堂,说道:「只要有他们在,就算没有我,天草式也可以步上正轨。他们变坚强了。」
「嗯,看来他们陷入了苦战。你不去帮忙?」
「我没有资格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现在的他们已经不需要我的力量了。我就像是脚踏车的辅助轮一样。」
神裂火织骄傲地说道。语气中也带了些许寂寞。
她的回答没有片刻迷惘与迟疑。
虽然她说得非常认真,土御门却是强忍著笑意。
「你笑什么,土御门?」
「大姊头呀,说实在的,你应该没想到阿上也会被卷入这件事吧?上次的『天使坠落』事件,以及当初的禁书目录争夺战事件,你欠他的人情都还没还呢。如今又把他卷进自己的私事里面来,你心里应该相当担心,不晓得事後该怎么跟他道歉吧?」
「不……没那回事……绝对不会发生你所想像的那种状况……」
神裂极为严肃地回答。土御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终於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非常大,甚至令人担心会不会传人奥索拉教堂中。他笑得眼角流泪,过了一会才说道:
「我问你,你的手上为什么拿著绷带?该不会是打算等战斗结束後,偷偷跑去为昏厥的同伴包扎伤口吧?包扎完了伤口,还会轻轻抚摸他们的头,浅浅一笑,然後悄悄地离开?噗!呵呵!大姊头,这么老梗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一脸严肃地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丢脸吗?」
「……!?」
「嗯?喔喔,大姊头你怎么了?为什么面无表情,太阳穴还不停颤动……等一下!等一下!我可是手无寸铁!你的七天七刀可是不能拿来闹著玩的!我可不想比他们早一步包上绷带啊——!?」

第四章 天草式十字凄教 AMAKUSA_Style_Remix_of_Church.
1
奥索拉教堂乃是由七座圣堂所构成。
每一座圣堂分别负责掌管十字教七大圣礼之一。圣堂的规模并不一致,建筑物的大小及投入的资金会因使用频率与重要性而不同。奥索拉等人所待的建筑物,是专门举办婚礼的「婚姻圣堂」。这是收入最多的圣礼,所以建筑物也最大。第二大的建筑则是专门举办丧礼的「傅油圣堂」。至於「圣秩圣堂」及「坚振圣堂」等,虽然同样具有相当重要的宗教意义,但无法从像上条这样的「一般民众」身上赚到钱,因此建筑物也小了一号。这些较小的建筑物中到处装饰着雕刻、绘画与彩色镶嵌玻璃等艺术品,似乎将来会以美术馆或博物馆形式对外开放,让教会获得额外收入。
由上条的手机所连上的网站只能查得到以上这些资料。不过教会内部人士主动为教堂开设说明网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或许是基於观光导览的考量,网站上甚至公开了教堂的完成预定图与平面图,这点对上条等人来说算是意外的收获……当然,网站上公开的只是「可以对外公开」的范围而已。
「啧!」
上条抱起了伤痕累累的奥索拉,由「婚姻圣堂」的後门向外飞奔。外头地面上一根草也没有,完全被平坦的石板覆盖著。上条的两脚才刚踏出後门,手持武器的修女们就已成群追上。
趁著几十名天草式成员与罗马正教的修女们大打出手时,上条带著奥索拉逃出了「婚姻圣堂」。虽然很不想跟茵蒂克丝等人分开,但被人潮从中阻隔,上条只能先行逃走。
上条边跑边看著奥索拉的脸。
「抱歉,我迟到了。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这点小伤,不会有事的。」
奥索拉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拉链的金属部分也被扯断了。每一次震动都让她痛得全身僵硬,可见得她受的伤著实不轻。
但是她的脸上只见疲劳,却不见痛苦。
她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被上条抱在怀里,仰望著上条的脸孔,就好像迷途的孩子终於找到了亲人。
(该死!最简单的参战理由不就在这里?)
上条抱著奥索拉,不停向前跑。
「婚姻圣堂」虽然宽广,但是在那里面对抗那么多敌人,根本是自杀行为。这已经不是实力强弱的问题了,光是人潮的推挤力量就可以把人挤死。何况上条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打架的时候只有一对一能赢,一对二就相当危险,一对三则非逃不可。上条的实力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但是……
落荒而逃并不见得代表败北。
「呼……!」
就在无数追杀者的手即将抓住上条之时,数名天草式成员从圣堂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原本即将贯穿上条身体的武器被天草式成员以剑斩成两半,接著天草式成员狠狠踢出一脚,将跑在最前面的黑色修女踢得向後飞去。
唰——!脚步声就像海潮一样,一部分罗马正教的修女同时移动,如同巨大生物般将天草式成员团团包围。
(谢啦……!)
上条奔跑著,并将脚边一个工人随手乱丢的空罐以脚跟向後踢出。当然,这样一个空罐不可能打倒罗马正教的修女。
但是一样东西飞过眼前,视线一定会被吸引。
「!?」
就在黑色修女们的目光被转移的刹那间,天草式的男女成员突破包围网,向上条微微点头致谢,各自开始逃窜。
上条根本没有时间向後看。虽然黑色修女们手上的武器很重,但是再重也比不上一个人的体重。修女们再次朝著上条追了过来,试图缩短稍微被拉开的距离。
背後的修女挥动了手上的火把。一个垒球大小的岩浆块从火把上飞出,朝著上条而去。上条抱紧奥索拉,避开了岩浆块,来到「婚姻圣堂」後头的长方形「圣秩圣堂」边,一口气奔向围绕著「圣秩圣堂」的工程用钢管踏板,爬上斜斜靠在墙上的梯子,来到二楼的位置。一名手持火把的修女紧跟在後,上条举起右脚将她踢落地面。另一名修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地面一跃而上二楼,上条趁她试图在摇摇晃晃的踏板上著地时,伸脚一绊,让她跌回地面。
「——」
几十名修女站在地面上,以冰冷的眼神观察著站在踏板上的上条及奥索拉。
她们已经逐渐察觉到一件事。
几十个人一起围攻,确实可以让上条无处可逃。但是反过来说,只要上条一直创造出只能一对一的环境或状况,就可以一直逃下去。
上条脚下所站的踏板乃是以钢管所组成,不但细长而且相当不稳定,所以修女们无法从每一个角度同时攻击上条。如果修女们爬上细长的踏板,自然而然必须整齐排成一列。不但如此,而且太多人同时爬上踏板,踏板可能会承受不了重量而坍塌。除非抱著两败俱伤的决心,否则无法以人数取胜。
黑衣修女们默默地思考著这件事。
她们不用交谈便取得了共识。接著她们同时举起武器。
杖、斧、十字架、圣经到钟塔所使用的巨大时针,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这些武器的前端都对准了修女们头顶上的上条当麻。红、蓝、黄、绿、紫、茶、白、金……各种颜色的光芒从这些武器的前端放射而出。
(糟…糕……!?)
上条抱稳了尚未理解状况的奥索拉,急忙在钢管踏板上全力奔跑。就在这时,无数闪耀著五颜六色光芒的羽毛袭击而来。这些羽毛看来就像在羽毛笔的前端装上了箭头,一根根打在上条与奥索拉奔跑过的位置。无数光芒羽毛将圣堂外壁与踏板轰得遍体鳞伤。当!的一声,忽然间踏板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原来是修女之一并非瞄准上条,而是瞄准上条脚下的踏板发出攻击。
她们根本不在乎奥索拉的安危。反正只要她的大脑跟心脏尚未失去机能,就符合「没死」的定义。
上条脚下的踏板,就像沉没的船只一样逐渐倾斜。
当然,一旦落下地面,就会遭到几十名修女的包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毫无意义地大声吼叫。由於踏板越来越斜,所以他所爬的坡也越来越陡。他在逐渐接近垂直的踏板上全力狂奔,原本位於二楼高度的踏板,最後延伸至三层楼高的圣堂屋顶附近。
上条用力抱紧奥索拉,使力一跳。
他的双脚在圣堂的大理石屋顶著地。同一时间,像栅栏一样以钢管及金属片组合而成的踏板整个塌陷了。
听到自己刚刚所站的踏板伴随著巨大声响坠落地面,上条感到背脊发寒。他抱著奥索拉,终於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气。
「您……您不要紧吧?」
奥索拉担心自己成了累赘,仰望著上条,满怀不安地问道。
「没问题。」
上条随口答道。接著,他重新审视奥索拉的状况。遭受无数暴力待遇的奥索拉,全身修道服都已磨破,拉链也坏了,裙子的布料更是整个卷起。如果是一般状况,这或许是相当养眼的一幕。但如今奥索拉大腿上全都是瘀血,呈现腐烂果实般的黑褐色,一点都无法让人想入非非。
(……该死!)
上条没有说话,只是咬著牙在心中骂道。
(再高大的男人也无法一次对抗那么多修女!雅妮丝·桑提斯,你竟然命令她们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奥索拉打成这样!)
上条心中怒气大盛,实在很想立刻冲入敌阵之中,但是又担心奥索拉的安全。无论如何,得赶快找个地方让她休息,并治疗她的伤势才行。上条焦急地想著。
但是,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为了避免被敌人从地面上狙击,上条从屋顶边缘奔向中央位置。只要待在这里,地面上的敌人应该就看不到。
「接下来……」
上条在建设中的屋顶放下奥索拉,以双手抱起附近一盒工具箱。
咚!
下一个瞬间,地面上发出了巨大声响,有三名修女一口气朝著屋顶跳了上来。
上条以全身的力量将沉重的工具箱丢出去。三名修女之一被工具箱撞个正著,身体失去平衡,又跌回地面。
剩下两名修女一声不响地落在屋顶上。两人手上各自拿著大时钟的长针与短针。或许是为了防滑,根部包裹著绷带。
没有跳跃能力的修女们则经由建筑物内部的楼梯朝著屋顶奔来。大量脚步声由正下方传入上条耳中。
处於不利状况的上条不敢转动脖子,只能拚命移动眼珠,寻找逃生路线。就在这时,站在屋顶上的上条,看见一名身穿白色修道服的少女,奔跑在宽广的奥索拉教会用地内。
就像上条一样,少女的背後也有数十个黑色修女在追赶著。
但是站在屋顶上俯瞰的上条不禁捏了把冷汗。因为白色少女的前方,正有另一群修女不断靠近。双方似乎都还没有察觉彼此逼近,但如果白色少女继续往相同方向奔跑,迟早会与迎面而来的修女群撞个正著。
「茵蒂克丝¨」
上条忍不住高声大喊。就在这时,手持时钟大针的两名修女分别由左右两边冲过来。
在地上奔逃的少女,并没有听见上条的声音。
2
由於「洗礼圣堂」与「婚姻圣堂」的相对位置是倾斜的,所以中间形成了一座三角形的中庭。建宫斋字站在这中庭里,不断挥舞著大剑。
建宫是最後一个退出「婚姻圣堂」的天草式成员。就像一开始天草式成员帮奥索拉争取了逃走的时间一样,建宫接下来也为其他天草式成员争取了逃走的时间。如今,数十名天草式成员已经完全打散,各自与罗马正教交战中。
在磨得平滑的石板庭院内,一根草也没有,而且到处有著放置雕刻品的座台。当教会建设完成的时候,这些座台上或许会整齐排列著天使或宗教上的伟人、圣人吧。但是目前只有座台而没有雕刻,看起来空荡荡的。简直像遭到异教徒入侵,所有宗教艺术品都被破坏的废墟。
建宫斋字并不像上条当麻一样,采取且战且走的战术。
因为他有办法巧妙地打乱敌人的攻击步调。他不会单方面攻击,也不会单方面防御,而是一直维持在平衡状态。
修女们打算进逼时,建宫会往前踏出一步。
修女们打算退後重整攻势的时候,建宫也会退後一步。
建宫的行动总是让修女们大感意外。修女们误判敌人行动的瞬间,自然会乱了阵脚,趁这个时机建宫就提剑猛攻。即使修女们急忙采取防护措施,挡下大剑的修女也会整个人弹向後方。
但是建宫并不会追击。采取一次攻势之後,他会沉住气再次退後。既不猛攻也不坚守,而是维持平衡。藉由这种原本不应出现的「胶著状态」,他建立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真糟糕,这么玩下去也不是办法……)
建宫以眼角余光看著自己的同伴挥著剑在屋顶之间跳来跳去,心里如此想著。
建宫脸上虽然带著充满自信的笑容,内心其实相当紧张。现在修女们还很理性,能够边战斗边分析状况,所以才让建宫的战术得以发挥效果。等到修女们开始不耐烦决定豁出一切,不顾伤到自己人的危险而同时发动攻击时,建宫的战术就会失灵。
不论攻击或是防御,只要有一方失去平衡,心理上的障壁就会在那一瞬间瓦解,建宫会被蜂涌而上的人潮吞噬。
这就像钓鱼一样。建宫挥剑想著。如果只是猛拉钓竿,鱼儿会奋力扯断渔线逃走。想要轻松钓上鱼儿,就必须适度给予自由。也就是任由敌人攻击,让敌人以为有机会致胜。
忽然问,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人建宫的耳中。
「新敌人?」
建宫吃了一惊,但凝神一听,这脚步声不是冲著自己而来。
建宫所处的位置足「婚姻圣堂」与「洗礼圣堂」倾斜配置所形成的三角形中庭。此时建宫看见了身穿白色修道服的英国清教修女,就站在三角形的顶点,也就是两个圣堂最接近处的狭窄缝隙中。
她正受到罗马正教修女们的追赶,但是却又撞上了从另外一个方向奔来的修女们,终於被团团包围住,完全动弹不得。包围她的人数远超过建宫眼前敌人的两倍以上。
「该死!别在我面前上演这种无聊戏码!」
建宫急忙想要冲过去拯救白色修女,但是围绕在建宫身旁的几十名修女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一般,创造出一道人墙。对她们而言,只要打倒一个敌人,原本对付这个敌人的人员就可以增援其他同伴。由於一直无法打倒建宫,她们心里一定非常希望其他敌人赶快被打倒。
建宫与修女们互相怒目而视。
另一头的茵蒂克丝已经被广大的人潮所吞噬,身影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
「让你们见识……!」
建宫调整了呼吸,缓缓举起大剑,准备施展出绝招。
忽然闾,头顶上传来了男人的呼唤声。
「住手!现在别靠近那孩子身边!」
建宫抬头往上一看,霎时间,「洗礼圣堂」的二楼窗户炸了开来,一股火焰风暴从里头窜出。接著一名罗马正教的修女宛如炮弹一般从中飞出。在著地的时候,她勉强以双脚的关节吸收了冲击力,但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立刻又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手持炎剑的史提尔·马格努斯站在窗户边。
他开口说道:
「在某些情况下,那孩子独自应战反而比较强。我们如果靠近,会弱化她的战斗能力。你应该也不想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吧?」
「什么?」建宫诧异地问道。就在这个瞬间……
轰!茵蒂克丝的周围发生了大爆炸。
被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以三百六十度的方向包围得水泄不通的茵蒂克丝,又现出了身影。换句话说,一部份的包围网瓦解了。厚厚的包围网中,有一个角落被不知名的力量冲散,让整个包围网变成了C字形。大约有十名修女直接受到冲击,其中有一名修女甚至飞到相隔数十公尺外的建宫脚边。原本与建宫互相抗衡的修女们看见同伴飞过自己头顶,也忍不住转头望向茵蒂克丝的方向。
轰!再一次发生了看不见的大爆炸,又有几个修女飞上了天空。
「……那是怎么回事?」
建宫望向摔在脚边的修女。只见她脸上充满了绝望,身体像婴儿一样蜷曲,双手抱头动也不动。虽然已失去意识,却似乎仍在作著恶梦,全身不停颤抖。不但如此,而且修女两脚肌肉已经断裂,原来刚刚那个现象并不是爆炸,而是修女以自己的双脚跳了过来。仿佛体内的生存、防卫本能已经失控,为了从茵蒂克丝的身旁逃离,甚至不惜做出超越身体极限的动作。
史提尔从二楼窗户上跳了下来,在建宫身旁落地。
「你也是十字教徒,应该很清楚。十字教的各种理念都有弱点,或者该说是矛盾之处。为了修补这些弱点与矛盾,才会产生那么多十字教的教派。但每一种教派又会产生各自的弱点与矛盾。这就是所谓的宗教特色吧。」
「……那又怎么样?」
建宫轻轻甩动大剑,牵制了修女们的行动。
「那孩子拥有全世界的智慧。藉由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知识,她可以对十字教教义中的『矛盾点』提出犀利的批评。这就是所谓的『魔灭之声』。对十字教教徒而言,十字教就好像是作业系统,教义的矛盾点就像安全防护上的漏洞,所以『魔灭之声』是他们的天敌。只要一听见,在一段时间之内,人格会彻底瓦解。」
当然,这招对十字教徒以外的敌人是没用的。至於奥雷欧斯这种魔道书作者,则是为了避免精神被自己所写的魔道书原典破坏,早巳建构起特殊防壁,所以这招也无法发挥效果。不过,像奥雷欧斯这样「能写出魔道书原典而且精神不会被破坏」的人,在世界上可以说是寥寥可数。
「魔道书并非只能拿来施展魔法而已。她虽然没有魔力,却可以利用魔道书施展『强制咏唱』及『魔灭之声』之类的攻击。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比她更适合当魔道书图书馆。」
趁著修女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史提尔与建宫发动了一轮猛攻。史提尔让炎剑爆炸,以火焰风暴将修女们吹倒在地,再由建宫俐落地把她们敲晕。这段期间之中,站在远处的茵蒂克丝持续以「喃喃自语」让环绕在周围的无数少女们一个个飞起。
建宫感到既佩服又错愕,说道:
「话说回来,既然有那么厉害的绝招,当初怎么没使出来?就算是我,吃了那一招恐怕也会惨兮兮的。」
「那招是相当不安定且麻烦的。相信你也很清楚,对团体进行宗教性质洗脑,比对个人容易得多。若以科学角度来看,『魔灭之声』是利用集团心理学的现象,突破众人心中的自我防线。」
史提尔再度让炎剑爆炸,牵制住了逐渐逼近的修女们。修女们原本打算找机会冲过来,但脸上被灼热的热浪一炙,又仓皇退後。
「集团心理的『纯度』是影响『魔灭之声』发动效力的关键。『拥有相同思想的单纯团体』较容易发挥效果,『拥有不同思想的复杂团体』则难收成效。况且如果是一对一战斗而不是团体战,就完全无法派上用场……换句话说,在跟你战斗时,因为我跟上条当麻也在场,造成团体的『纯度』下降,所以无法施展『魔灭之声』。正因为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才需要我这个护卫。」
史提尔淡然说道:「换句话说,如果你现在冲过去,将让『魔灭之声』失去功用。」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闲聊突然中断了。
又响起了一阵新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中庭两侧的圣堂屋顶上,各站了数十名修女。

3
在黑暗的「婚姻圣堂」中,雅妮丝将背部倚靠在大理石柱上。
雅妮丝周围站著十名左右的修女,保护著她的安全。但每次一响起爆炸声及撞击声,这些修女们都会吓得肩膀剧震,慌张地左顾右盼。相较之下,雅妮丝却是两手交叉在胸前,静静地闭目养神。保护跟受保护的立场仿佛对调了。
「不要显得惊慌失措,太难看了。尤其是你,安洁莉娜修女。」
「可……可是……雅妮丝大人……」
语带嘲讽的一句话,却让修女之一如获大赦,脸上的表情简直像足在快沉的船上遇到了救世主。或许跟别人说话,可以消除她心中的紧张感吧。
「战斗已经持续十分钟以上了……就……就算把奥索拉加进去,敌人的人数明明跟我们差很多……您不认为状况不太对劲吗?啊,您听!这个爆炸声是由哪一方放出来的?说不定……敌人已经转守为攻了……!」
「……」
「不……不如我们也加入战斗吧?好歹可以增加一些人力……」
「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
雅妮丝不耐烦地说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呢?奥索拉已经被带走了……如果又被她逃走……」
「她逃不掉的。」
雅妮丝打断了安洁莉娜的话。
她的语气充满自信,甚至懒得加以解释。
「她绝对逃不掉。在这该死的世界上,这是早巳注定的事情。」
平衡在一瞬间崩溃。
肇因在茵蒂克丝这一边。她从十万三千本魔道书中找出了对十字教徒的精神具有不良影响的部分,组合成了「魔灭之声」,对罗马正教的修女们发动攻击。在这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状况。修女们之一,就是在主题乐园内以车轮攻击上条的那个露琪亚修女,突然大声喊道:
「重攻击!轻防御!牺牲小我!灭主之敌!」
霎时之间,修女们的动作全都停止了。
她们的脸上静静地失去了感情,就好像军队敬礼一样,整齐划一地从衣服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她们的两手上,各握著一支看起来相当高级的钢笔。
(……?)
这时候,茵蒂克丝以为她们打算以某种魔法对自己发动集中炮火攻击。
但是,茵蒂克丝猜错了。
下一个瞬间……
将近一百名围绕著茵蒂克丝的修女,毫不迟疑地将钢笔插入了两耳之中。
发出的噗滋声响,让人联想到以手指头捏扁葡萄的声音。
鲜红色的血液从她们的两耳中喷出。
她们同时将插至耳内深处的两支钢笔拔起丢弃,然後重新举起武器。
她们的表情因剧烈疼痛而扭曲,却又隐隐展露出破坏欲望所带来的凄绝笑容。掉在地上的钢笔笔尖沾满了鲜血及一小块白线般的东西。那是人类的鼓膜。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茵蒂克丝的身体内侧向上窜。
「难道是……为了阻挡『魔灭之声』……?」
听不见声音,「魔灭之声」便无法发挥效果。茵蒂克丝才刚察觉这令人颤栗的事实,周围的修女们已经同时一拥而上。
「该死……!」
最早察觉这件事的是史提尔。他急著想要赶过去救茵蒂克丝,但原本跟建宫两人合作无间的攻击模式却也因此瓦解。
史提尔不断让炎剑产生爆炸,以火焰风暴让修女们摔倒且看不清楚事物。但热浪却难以延伸至茵蒂克丝所在的位置。而且数此使用相同攻击模式的结果,也让修女们习惯火焰并找出对抗方法了。
「到这边来!」
这时候,旁边的「傅油圣堂」忽然开了一扇门,上条当麻站在对开式的门板内大喊。伤痕累累的奥索拉则站在他身後,以包著绷带的大时钟长针代替拐杖。或许是上条认为带著负伤的奥索拉且战且逃也不是办法,所以躲进了「傅油圣堂」内。
茵蒂克丝、史提尔、建宫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进了「傅油圣堂」。上条急忙关上门板。就在这时,厚达五公分的黑橡木门板被无数利刃贯穿。
短时间之内,门板挡下了罗马正教修女们的攻势。
但是这样一扇门绝对支撑不了多久。以三只小猪的童话来比喻,就像躲在稻草盖的房子里。
上条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看来大家都没事……奥索拉,你能走路吗?」
「您真是爱操心,我的伤势没那么严重。」
奥索拉所受的伤肯定相当严重,只是全身都包覆在修道服里面,所以看不太出来。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虚弱地对上条投以一笑。上条虽然大感同情,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勉强改变话题。
「……好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上条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察觉,原本勉强维持僵局的战况,已经在一瞬间瓦解。
在外头战斗的天草式成员也各自靠著偷袭与逃走在支撑,他们早已自顾不暇,不可能有余力过来帮忙。
砰!啪!宛如在木材上钉铁钉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圣堂门板上的洞不断增加。茵蒂克丝的脸色略显苍白,她开口说道:
「她们……那……那样子刺伤耳朵……我的『魔灭之声』也无法发挥效果……」或许是想起了修女们以钢笔戳入耳中的画面,茵蒂克丝脸上毫无血色。「『强制咏唱』一次也只能对付一个敌人。几百个人同时咏唱几百种术式,是没办法干扰的……」
「喔?」
茵蒂克丝滔滔不绝地分析著自己的战斗能力,上条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茵蒂克丝是根据什么样的原理,做了什么事。
建宫接著说道:
「我那些部下虽然很努力,但是恐怕很难扭转颓势。当人类豁出性命的时候,比什么都可怕。一大群人像洪水一样冲上来,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自保。就像蚂蚁大军可以咬死任何猛兽。」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那些利刃在门板上敲击、拔起的声音互相重叠。无数颗眼球从挖开的洞穴中窥探著屋内数人。
上条感觉胃袋一阵凉意。
那扇门一破,几百名武装修女就会像土石流一样涌进来。如果无法在几分钟的时间之内找出因应对策,在场所有人都难逃厄运。但是大家越是交换意见,绝望感便越强。上条虽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是一筹莫展。
「唉……如果……如果我们手边有《法之书》,或许可以透过我的解读法,找出一些足以保命的魔法。」
偶然问,奥索拉如此说道。
所有人都转头看著她。
《法之书》。
虽然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却已经被在场所有人遗忘的魔道书。由爱德华·亚历山大……也就是全世界最强魔法师克劳利所写下的无上禁书。其中包含强大的力量知识,据说可以让人类自由施展「天使术式」,只要一翻开就会让十字教所支配的世界面临末日。
既然《法之书》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解开《法之书》的封印」确实在这时候足以成为谈判的条件。
「可惜《法之书》根本没有被盗,一切只是为了陷害我们而安排的戏码。换句话说,真正的《法之书》可能根本不在日本。她们带来的只是假货,原典还在梵蒂冈图书馆里,我们根本……」
「就在这里!」
上条与茵蒂克丝同时喊道。
没错,《法之书》的原典就在这里。
「茵蒂克丝,虽然你没办法解读《法之书》,但为了解读它,你应该已经将它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吧?换句话说,如今你的记忆里应该保存了《法之书》的原典?」
「嗯,我的记忆中保存著那些尚未解读的暗号文字。」
听到这里,史提尔脸色大变。
「不行!这么一来,她的脑袋就会记下《法之书》的正确内容!到时候,将会有更多魔法师想得到她!」
「你在担心我?」
只把史提尔当成「毫无瓜葛之人」的茵蒂克丝满怀疑惑地问道。把自己当作茵蒂克丝「昔日好友」的史提尔顿时不知如何应对,满脸通红。但史提尔立刻又懊恼地咂了个嘴,不再多说什么。史提尔相当清楚,茵蒂克丝心中认定自己被魔法师追赶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任何理由都无法阻止她。何况如今除了这么做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史提尔在心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後,突然大声喊道:
「上条当麻!」
「干……干嘛?」
「你必须变得比现在更强!如果这件事产生的後遗症让她受到伤害,我会把你的身体、内心跟灵魂都烧到连灰也不剩!」
史提尔接著咒骂了一声,又咂了个嘴,便转过身去。茵蒂克丝还是一样露出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的表情,似乎对史提尔的发怒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建宫则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上条,又看了看史提尔。上条心想:「拜托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茵蒂克丝疑惑地歪著脑袋,问道:
「总而言之,能不能告诉我《法之书》的解读法?」
「啊,是。那么,我现在就为您解说。」
茵蒂克丝这么一问,奥索拉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时候,上条感觉到涔涔汗水从额头上冒出。
过去一直以为只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如今似乎要成真了。从来不曾慎重思考过的危机不断浮现在上条的脑海。
对魔法师而言亦属谣言与臆测的「天使术式」,上条却非常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真是讽刺的一件事)。当初,他曾亲眼见到四大天使之一的「神之力」以「天谴」魔法召唤出数十亿颗光弹,差一点将半个地球化为焦土。
如果使用类似那样的魔法,确实可以改变目前的战况。
但是……
人类是否该染指那么可怕的力量?
奥索拉似乎也察觉了上条内心的担忧,说道:
「我们没有必要真的要施展《法之书》的力量。只要让她们知道,我已经解读了《法之书》,而且随时可以施展就行了。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把这种力量拿来使用。」
奥索拉认真地说道。
没错,奥索拉研究《法之书》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让书中的知识永远消失。如今的行动与她原本的理念背道而驰。何况,就算此时藉由这个方法度过难关,以後也会因拥有《法之书》的知识而遭到全世界的魔法师骚扰。
这些事,她都已想得透彻。但是,她依然决定这么做。
即使违背自己的信念,即使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她还是希望能够帮助上条等人。
在过去的历史之中,从来没有人找出《法之书》的解读法。
就连收藏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茵蒂克丝也无法解读的禁书,如今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基本模式是Temurah,也就是文字置换法。但其中有特殊的规则,跟行数有非常大的关系。首先将希伯来文的二十二个文字排成两列,然後依照行数——」
这些话对上条而言宛如鸭子听雷,但对茵蒂克丝而言却带有重要意义。上条过去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
没有任何人读过的魔道书如今正在茵蒂克丝的脑中逐渐解读开来,组合成一幅最强兵器的设计图。上条一方面感到不可思议,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参与了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行为。
「——换句话说,不同行数的文字,必须以不同的文字变换法则来加以变换,所以看起来很复杂。但是就算页数改变,只要行数没有改变,变换法则也不会改变。接下来——」
「以行数文字置换法转换过的句子,接下来还要按照页数来改变排列顺序。如此一来,才能还原真正的文章内容。标题是『两个时代的尽头』,内容是用以诺语言(Enochian)所书写的肉体天使化术式。」
忽然间,茵蒂克丝接了奥索拉的话,把後面要说的内容都说完了,仿佛早已看穿奥索拉脑中的一切。奥索拉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可以了,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应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解读法才解释到一半就被打断,奥索拉诧异地问道:
「请问,您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嗯……」茵蒂克丝以沉重的语气回答:
「这不是正确的解读法,而是作者安排好的假答案。」
「什么……」奥索拉一时之间感到全身僵硬。
而茵蒂克丝则是难过地望著奥索拉,说道:
「对不起。其实这个答案我也解出来了。除了这个答案之外,还有非常多的假答案。《法之书》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茵蒂克丝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解读法有超过一百种以上。而且每一种解读法都可以排列出一篇文章,但这些都是假的。《法之书》并非无人能够解读。其实,任何人都可以解读《法之书》,因为会被引诱到错误的解读法上。」
「这不可能……」
奥索拉嘶哑著嗓子说道。
「错误的解读法,也能够解读出一篇能够阅读的『文章』。所以,就算找到的是错误的解读法,大家也会以为自己找到的是正确答案。你没察觉自己掉进陷阱,是很正常的事。《法之书》的封面上除了标题之外,还有一行英文字,你还记得吗?」
茵蒂克丝痛苦地传达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为汝所欲为,即为汝之法』,换句话说,自己以为是正确答案的解读法,可以为《法之书》创造出无数种『错误解答』。《法之书》就是这么一本可怕的魔道书。」
奥索拉·阿奎纳的脸上,失去了所有希望。
这也难怪。她为了解读《法之书》而赌上性命,满心以为这些知识可以为大家带来幸福,更可以消灭魔道书原典这个万恶根源。
但是没想到,这被她视为最大宝物的「解读法」却什么也做不到。
既没有办法破坏魔道书原典,也没有办法在紧要关头拯救同伴。
「换个角度想,或许这是件好事。现在跟她们说,其实奥索拉没有找到解读法,不晓得她们会不会高抬贵手?」
建宫问道。同一时间,圣堂的门板上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
「应该不可能。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们绝不会罢手。」
史提尔回答。在如此令人绝望的局势下,他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已经束手无策了。
唯一的希望已经彻底消失。
上条焦急地想要引导茵蒂克丝及奥索拉从後门逃走,却不慎撞上手持炎剑的史提尔。原本应该是必杀绝招的符文卡片毫无反应地散落了一地。
砰!伴随著一阵比刚刚更惊人的撞击声,「傅油圣堂」的对开式门板整个被撞倒。上条等人只来得及说完两、三句话,几百名黑色修女已经手持各种宗教武器,涌进了这专门举办丧礼的教堂建筑中。
4
十分钟之後。
一片漆黑的「婚姻圣堂」里,只剩下司令宫雅妮丝·桑提斯一个人。原本负责护卫她的十名修女因过於紧张而几乎呈现崩溃状态,因此雅妮丝解除了她们的护卫职责,命令她们参与战斗。虽然投身战场比待在这里更加危险得多,但她们反而开心地接受这道命令。摸不清局势的恐惧感更令她们感到难以承受。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何必那么紧张兮兮?)
雅妮丝想起了那些胆小部下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如今,建筑物外头依然不断传来爆炸声与撞击声,但是雅妮丝的脸上丝毫没有不安之色。只要经验够多,光听声音就可以了解战况。跟刚刚比起来,敌人已经逐渐乱了阵脚,只能采取守势。
(咦?)
忽然间,一阵与战斗的节奏相当不协调的杂音传人了她的耳中。
那是一道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奋力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砰!一声巨响。
上条当麻出现在门口。但是,雅妮丝却依然不为所动。非旦不感惊慌,脸上反而出现笑容。因为同样的一幕刚刚虽然也上演过,但是如今的上条脸上多了些疲劳,身上多了许多伤痕。
「人数差距那么悬殊,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雅妮丝将背靠在大理石柱子上,开口问道。上条虽然呼吸急促,却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嘛,我们玩了一些战术。」
「战术?嗯……」雅妮丝闭上了一只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能够这么帅气地登场,原来是把同伴当成了牺牲品。的确,如果你们聚在一起对抗我的部下,根本没有人能走到这里来。不过,这么做好吗?」
「……」
雅妮丝的话中带著嘲讽意味,但上条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如此一来,雅妮丝自认为戳中了上条心中的痛处,笑得更加开心了。
「呵呵,奥索拉·阿奎纳刚刚还在称赞你们呢。她说你们的行动全是基於信任,绝对不会欺骗别人。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到头来,你还不是欺骗了同伴,把同伴当成牺牲品,才保住了一条命?」
「不。」
嘲笑声中,上条却露出了与她截然不同,毫无恶意的笑容。
「别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我是非常相信他们的。有些事只有他们做得到,而我却做不到。所以,我负责另外一件事。就这么简单。」
上条紧紧握住了右拳。
「如果可以,希望他们也相信我,认为我可以达成任务,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你们以为打倒我这个司令官,我的部下就会停止攻击?真佩服你们能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没了牧羊人的羊群,除了失控之外还能有什么下场?」
雅妮丝·桑提斯的背部离开了冰冷的大理石柱子。
她朝著搁置在地面上的银杖一踢,银杖弹了起来,落入她的手中。
「也好,我正闲得慌。怠惰是罪,我就粉碎你们最後的希望,当作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上条当麻环顾四周,确认状况。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十五公尺。由於建筑工程尚未完成,教堂内部空荡荡一片,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物。大批人群在外头往来冲突,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却只有上条及雅妮丝两个人。
雅妮丝的手上握著一把银杖。杖柄极细,顶端有个天使的塑像。天使摆著宛如罗丹(注:Auguste Rodin,1840-1917,法国著名雕刻家)作品「沉思者」般的动作,不过背上却有六枚翅膀像牢笼一样,将天使包在其中。
当!当!响起了两声清脆的声响。
雅妮丝拆开左右两只凉鞋的厚底,向後方踢去。
「万物照应。五大元素之第五元素。展开象征和平与秩序的『司教之杖』。」
她以两手持杖,口中念出颂词。蜷曲在银杖顶端的天使翅膀,像花瓣一样绽放开来。六枚翅膀就像时钟的数字盘,正确地指向圆的六等分方向。
「偶像之一。遵从神子与十字架之法则,连接异物与异者。」
雅妮丝嘴里念著,开始轻轻甩动银杖。
当!银杖的前端撞上了大理石柱,发出声响。
(……?)
两人相距尚远,雅妮丝却挥出了这样的一击,令上条大感不解。
砰!
忽然间,上条的视线向旁边弯曲了九十度。

「嘎……啊……!」
上条感觉侧边脑袋似乎被某种金属重重地敲了一下,等到惊觉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上条感到头昏脑胀,抬起头来一看,雅妮丝又抓著杖尾转了两个圈子之後,往大理石地板上一敲。
上条霎时背脊发麻,赶紧在地上打滚。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撞上了他的脑袋刚刚所处的位置。砰!伴随著沉重的撞击声,地板像被铁鎚敲过一样出现了凹痕与龟裂。
(座标攻击?类似将空间栘动能力加以应用的攻击方式?)
上条虽然无法理解个中奥妙,却明白绝对不能停在同一个地方不动。此时雅妮丝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像弹著吉他弦一样,从银杖的侧面一刮而下。
喀喀喀喀!不断奔跑的上条背後空气被看不见的力量切割出一道缝隙。
「那根棍子……!?」
「哈哈,看来你终於发现了。这跟天草式他们所使用的地图魔法有点像,说起来真令人懊恼。只要伤害这根银杖,其他物体就会受伤。就像这样……!」
雅妮丝假意举起小刀,却又将银杖绕了一圈後敲在地板上。上条来不及闪避这来自上方的冲击力,左肩以很不自然的姿势向下凹陷。咚!沉重的撞击声此时才响起。
「……!」
这样的攻击应该可以用「幻想杀手」消除,问题是「不晓得攻击将从哪个方向来」,所以无法及时伸出右手。
上条此时停下了脚步,雅妮丝举起天使之杖绕了两圈後,朝著身旁的大理石柱子全力敲击。
(糟糕……!)
上条急忙往旁边扑倒。幸好,雅妮丝的攻击从发出命令到执行约有不到一秒钟的延迟时间。换句话说,只要一直保持移动状态,应该就不会被击中。
啪!
这不应该击中的一击,深深陷入上条的左腕及侧腹部中。
「嘎……!」
受到了这横向的冲击,上条整个人被推倒在地。巨大的疼痛感从侧腹部深处,也就是身体的中心位置向外喷发。冲击点跟侧腹部之间虽然还夹了一只左腕,但冲击力道是跟左腕一起撞在侧腹部上。被夹在中间的左腕关节似乎已脱臼了,不但使不出力气,甚至连痛觉也消失了,只感觉到一股灼热感。
雅妮丝以杖尾敲打地板。
上条急忙在地上翻滚,但冲击力还是撞在他的胸口。整个肺部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即使如此,上条还是忍痛向後一弹,想要避开下一波攻击。雅妮丝迅速举起小刀在杖上一割,上条的背上产生了一道斜斜的裂痕。
啪啪啪!背部的肌肉纤维似乎被切断了。
不知为何,就好像雷声跟闪电的关系一样,伤害跟痛觉之间出现了一秒钟左右的间隔。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部痛得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上条在地上不断打滚。雅妮丝将银杖打横一挥,敲在大理石柱上,上条的身体也像水面上的飞石一样,在地面上不断弹跳。
「别以为每次都可以轻易避开。」雅妮丝带著冷漠的表情摇晃银杖。「命令跟执行之间虽然有误差,但只要计算并修正攻击位置,就可以两相抵销。换句话说,我只要先预测你的闪避动作,把攻击点设置在你的闪避位置上,你就会自己跑到攻击范围里面来。说穿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刚刚没打到的那几下,其实只定在进行误差修正的采样而已,你没察觉吗?」
上条拚命转动又痛又烫的脑袋,勉强将这一番话听进耳里。他忍受著背部的剧痛,跌跌撞撞地爬起。
彷佛已经胜券在握的雅妮丝,以脸颊摩擦著她的宝贵银杖说道:
「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在近代西洋魔法中,火、风、水、土、乙太(Ether)这五大元素各有一种象徵性的武器。火是『杖』,风是『短剑』,水是『杯』,土是『圆盘』。这就是所谓的属性武器。」雅妮丝戏譆地笑了。「而我手上这把,就是乙太的象徵性武器『莲花杖』。它有个有趣的特性,那就是除了乙太之外,它也可以成为其他四大元素的武器。」
唰!雅妮丝将银杖斜斜下击。
银杖撞上地板的瞬间,上条感到不寒而栗,赶紧往後跳跃。但是这早已在雅妮丝的计算之中。事先算好位置的一击,由正上方打在上条头顶上。上条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全身摇摇摆摆,无法保持平衡。
上条试著胡乱挥动右手,但冲击力彷佛是在嘲笑著他的愚蠢行为,由完全不同的角度撞在他的肚子中央。上条的视线开始变得朦胧,两脚不停颤抖。
(唔……该死,只要摸得到就可以消除!要怎样才能摸到?要怎样才能预测雅妮丝的攻击方向与角度?如今能掌握的只有攻击时间……)
上条显得面目狰狞,雅妮丝却是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万物都是由五大元素所组成的。把这一点跟『偶像理论』配合在一起,会得到什么答案?那个魔道书图书馆不是解释过伊能忠敬的地图魔法吗?就跟那个一样。不过那个魔法只是将『地图』跟『地形』连结在一起而已。而这把五大元素之杖象徵一切事物,换句话说,它可以让一切事物适用这个法则。例如说,对空间本身也可以发挥作用……!」
雅妮丝举起银杖,像钉子一样敲在柱子上。沉重的冲击力打在反应慢了半拍的上条肚子上。上条整个人向後翻滚。他挣扎著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一道血丝从嘴角边流了下来。
上条吐出了口中的鲜血,说道:
「唔……——啧。嘴巴上说什么讨厌《法之书》、讨厌魔法……你倒用得挺愉快嘛——」
无意义的交谈会让上条获得喘息的机会,雅妮丝明知道这一点,却似乎并不在意。
「哈哈哈,被敲了那么多下,我知道你很火大。不过,高等圣职人员手中所持的司教之杖,原本就是由武器中的战锤所演变而来的。战锤是专门用来击毁敌人钟甲的武器,我现在拿它来敲打敌人,有什么不对?哈哈,话说回来,大家竟然把这种钢铁棍棒当成和平与秩序的象徵,真是太讽刺了。」
雅妮丝一脸陶醉地伸出舌头,舔吮著银杖的侧面。一股异样的触感传遍上条的全身,令他慌张地向後跳开。雅妮丝见了他的反应,呵呵一笑。
「何况……」雅妮丝轻轻接著说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在二十世纪巩固了理论基础的近代西洋魔法,其实只是一些十字教的後门技俩而已。按照链金术师的说法,『这些只是十字教不为人知的秘密』。」
雅妮丝再次挥杖下击。
上条急忙想要避开,但是脚部的动作跟不上意识。咚!沉重的冲击力直击大脑。
「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魔法师。」
「都一样。不肯向神祈祷,却接受神的恩惠,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难道不是吗?我们为组织付出那么多,为什么要把税金花在什么事都不做的你们身上?英国清教跟天草式那些异端份子也一样。罗马正教以外的教诲根本不是教诲。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付出,反而是阻碍。这些人只配像小卒子一样在任务过程中牺牲。」
(要来了……!)
上条咬紧牙关。
雅妮丝的攻击虽然不若史提尔的炎剑或建宫的斩击那样威力惊人,凡人连续挨了好几下也会吃不消。上条的双脚不断颤动,显示体力已经面临极限。
攻击的发生时间点是相当明确的。
既然是属於魔法攻击,应该可以用右手消除。
所以……
只要能够掌握攻击角度与方向。
只要能够以右手触摸到雅妮丝的攻击就行了。
(来了!)
雅妮丝板起了脸,将天使之杖以表演棒术般的姿势挥出。这「洞烛机先」的一击依然让上条避无可避。他甚至还没举起右手,冲击力便让他飞了出去,在地板上滚动。但是他马上顺著力道一翻,站直了身子。
咚!上条将浑身的力量灌注在双脚,往前踏出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约七公尺。
以上条的步幅,只要两、三步就可以冲到雅妮丝的眼前。但雅妮丝依然显得气定神闲。对手以直线的方式冲过来,反而更好预测位置。她以两手紧紧握住了天使之杖,像剖西瓜一样朝著地板奋力挥出。
砰!响起了沉重的撞击声。
这股冲击力如果从头顶上方落下,肯定会把头盖骨敲得粉碎。
但是……
(我等这波攻击——)
上条的鞋子在地板上一顶,骤然停止前进。
只要不继续往前进,就不会被设置在前方的攻击打中·
(——很久了!)
接著,上条握紧了右拳,朝著「一步之遥」的前方空间用力挥去。
啪!响起了类似气球破裂的声音。上条感觉右手似乎打破了某种看不见的巨大泡泡,原本应该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攻击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比起上条这个门外汉,雅妮丝这个魔法专家更清楚这是多不可能发生的事。
上条接著像炮弹一样,冲过了眼前一无所有的空间。
雅妮丝慌张地再次奋力举起天使之杖。
但是这措手不及的状况让她无法使出全力。
上条已经来到了雅妮丝眼前。
雅妮丝的银杖也终於撞在大理石柱上。
伴随著高亢的撞击声,上条的脑袋也歪向了一边。
但是……
上条并没有放开紧握的拳头。
砰!沉重的打击声。
雅妮丝·桑提斯的背部撞上了後方的大理石柱。
雅妮丝·桑提斯的意识变得模糊。
逐渐变成空白一片的心中,缓缓浮现了尘封已久的片段记忆。
(啊……难道……)
雅妮丝拚命想要将记忆再次封印,但是宛如岩浆般不断从腹部深处向上窜的呕吐感,干扰著她的思绪。
(又要回到……)
回忆中的场景,是米兰的一条暗巷。所有的阳光都被外头的观光大街夺走,这里只剩下匍伏於红砖地面上的人、老鼠、虫子及蛞蝓。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又要回到那里了吗……)
记忆进裂。碎片刺在心头上。那是一间餐厅的後门,在垃圾桶里挖出了零碎的肉块。拍掉上头的蛞蝓、老鼠尸骸的细毛与蟑螂脱落的翅膀,放进嘴里不停咀嚼、咀嚼、咀嚼。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
(不要……)
心中的呐喊让逐渐朦胧的意识又恢复清晰。
手腕酸麻,武器脱手落地。那把用来刮天使之杖的小刀。战斗意志的象徵、克敌制胜的武器,就这么离开了手掌,跌落在地板上。
但是……
虽然放开了小刀,却打死也不肯放开天使之杖。
(不要!我绝对……不要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雅妮丝以彷佛要将银杖捏碎的气势紧握手掌。
意识恢复了。
战斗意志也恢复了。
「!!」
上条当麻与雅妮丝·桑提斯互相怒目而视。
两人之间相距约五公尺。无论是攻击范围短的拳头,还是攻击范围长的银杖,都可以在一瞬间击中对手。这互相瞪视的画面,就像是古装剧中的拔刀术或西部电影中的快枪对决。
半冷不热的汗水从两人脸颊上缓缓流下。
两人的神经完全紧绷。
两人停止了呼吸。
「哼。」
忽然间,雅妮丝兴致索然地叹了一口气,天使之杖也垂了下来。不但如此,她甚至将视线从上条身上栘开,开始环视左右。
虽然是绝佳的攻击机会,上条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努力寻找著存在於这个攻击机会中的一丝一毫危险性。雅妮丝对著他两眼一翻,说道: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一切都结束了。」
一瞬间,上条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片刻之後,他明白了。
如今的「婚姻圣堂」呈现一片宁静,完全听不到声音。在万籁俱寂的空间之中,不存在任何声响。简直像独自被关在电影院里——可怕的宁静刺激著耳朵,从头顶朝著胸口迅速下窜。
这个宁静并非只来自於上条与雅妮丝的静止不动。
还包含外头。
多达两百五十名的罗马正教修女,加上五十多名英国清教与天草式的混合部队,合计起来应该有超过三百个人,正在「婚姻圣堂」外头进行激烈战斗。但是如今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代表什么意义?
这代表……
「………………………………………………………………………」
上条感觉到全身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感。
宛如要让这疼痛永远消失般,雅妮丝·桑提斯接著说道:
「你们原本的计画似乎足趁其他人拖住我的部下时,由你打倒我这个司令官。」
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辱骂及一点点同情。
「但是这个幻想似乎已经破灭了。」
上条怔怔地听著这句话。
甚至忘了呼吸。
他松开拳头。战斗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待在这里的理由已不存在。上条只能愣愣地站著。
某个人的脸孔逐渐浮上了他的脑海。
上条紧咬著牙。
「是啊。」
他带著最後的绝对自信,开口说道:
「没错,你的幻想已经破灭了。雅妮丝·桑提斯。」
「什么?」雅妮丝皱起了眉头。
砰!就在这一瞬间,上条背後的「婚姻圣堂」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与上条相对而立的雅妮丝·桑提斯缓缓将视线越过上条的肩膀,望向门口。
带著满心的恐惧与不安。
出现在「婚姻圣堂」门口的人影,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部下,而是英国清教的禁书目录、史提尔·马格努斯、天草式十字凄教的建宫斋字、被建宫抱在怀里的奥索拉·阿奎纳,以及建宫的同伴们。
除此之外……
史提尔身旁还站著一个全身被橘红色火焰包覆的人形怪物。
雅妮丝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
但是知道的人,都以这个名字来称呼它:
「猎杀魔女之王」。
温度超过摄氏三干度的火焰怪物。一旦被创造出来,就会持续进行自爆与再生,熔化一切敌人的攻击与障碍物,直到歼灭敌人为止。可以说是将「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个理念发挥到了极致的强攻型魔法。
但是,就算是曾经见过这魔法的人,此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如今的「猎杀魔女之王」跟以前相较之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火焰密度不同,气势也不同。全身释放出的热浪扭曲了周围空气,巨大的背上彷佛长了无数只透明翅膀。
「使用了四千三百张符文卡片。」
红发神父轻松自若地说道。
「这个数字并不算非常多……但是天草式确实了不起。他们利用符文的配置,排列出一个巨大的图形,让整个环境都带有魔法意义。也就是把整个奥索拉教堂变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而且为了不会被那家伙的右手破坏,还把这幢建筑物排除在效果圈之外……这种把所有东西都拿来加以利用的多重结构魔法阵,虽然只是旁门左道,我可能花一辈子也学不完。」
史提尔自豪地看著眼前冒出熊熊烈火的团块。
「多亏了他们的帮忙,卡片才能设置完。话说回来,其实开战前就已经快排完了,刚刚只是进行收尾而已,就好像把拼图上缺的几块补上去。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本来就不擅长跑来跑去的攻击方式,我拿手的是在一个据点上守株待兔。因为某些原因,我需要这样的魔法。」
圣堂大门完全敞开,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一根草也没有的石造平坦庭园里,到处都是被魔力火焰烧焦的痕迹,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倒成一片。
她们的肉体并没有化为焦炭,也没有遭到严重烧伤。
刚刚听到的那些爆炸声应该都是火焰怪物自己发出的。藉由推挤空气的火焰冲击波,让许多修女摔倒在地。
这些倒地不起的修女都只是昏厥而已。
虽然因此而失去战斗能力的修女只占了全体的五分之一,但「猎杀魔女之王」的破坏力恫吓了众修女,令她们只能咬牙切齿地举著武器,却不敢冲上前来。因为她们很清楚,一旦随便靠近,势必将成为火焰及热浪下的牺牲者。
「我刚刚说过了,我们玩了一些战术。」上条狰狞地笑著说道:「他们可不是为了当诱饵而到处乱逃。他们只是在附近设置卡片,好为史提尔的秘密武器做准备……当然,我不是魔法师,详情我也不了解。」
上条的右手带有「幻想杀手」的能力,无法参与符文卡片的设置工作,所以独自负责对付雅妮丝。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雅妮丝误以为上条为了创造与她决一死战的机会,而把其他人当成了牺牲品。如此一来,符文卡片就不会遭到破坏。
虽然上条没有详加说明,但雅妮丝似乎已猜到了八成。
同时,雅妮丝也明白了自己该采取的行动。
她小心翼翼地举著银杖,对著「婚姻圣堂」外的修女们喊道:
「你们在干什么!我们的人数比他们来得多!只要一鼓作气冲上去,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
没错。不管怎么说,罗马正教与上条等人之间的人数差距是相当悬殊的。上条等人此时还能活著,全是靠著各种诡计东躲西逃之後的结果。只要将上条等人团团包围,不让他们有逃走的机会,然後一起发动攻击,就可以轻易打倒他们。虽然过程中可能会有几十名修女送命,但剩下的一百多人依然可以踏过同伴的尸体,彻底歼灭上条等人。
史提尔身为专业的魔法师,却连一个修女也没杀,原因也在於此。一旦残杀了几个修女,其他修女可能会陷入疯狂状态,不顾自身安全地
进行自杀式攻击。如此一来,战局更加危险。以他的魔法威力而言,其实不杀人比杀人还要难得多。
然而……
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修女们,竟然没有采取行动。
「你们在干什么……!?」
雅妮丝见部下们竟然不明白这显而易见的道理,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刹那之间,她领悟了个中原因所在。
怀疑。
修女们虽然明白雅妮丝的论点是正确的,但内心却无法完全相信。她们的内心就像足摇摆不定的天平,无法决定该战斗还是逃走。但其中只要有一个人采取了行动,集团心理的现象就会发挥效果,瞬间改变整个局势。
雅妮丝·桑提斯想起了奥索拉说过的一番话。
——他们的行动全是基於信任。
——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罗马正教真是太丑陋了。
雅妮丝低著头,紧咬著牙关,几乎要把臼齿咬碎。
既然天平此时处於摇摆不定的均衡状态,那么只要以强硬的手段破坏天平的均衡,问题就可以解决。换句话说,只要雅妮丝展现出优势,将眼前的上条彻底打垮就行了。
如果靠众修女的力量打倒上条,将无法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上条自己也面临相同的窘境。如果靠同伴打倒了雅妮丝,将让上条心中的焦虑、紧张、恐惧等等劣势展露无遗。如此一来,修女们心中的疑虑将会消失,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一拥而上。
换句话说,只能一对一。
上条当麻对雅妮丝·桑提斯。
虽然双方人数加起来超过三百人,但两人却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五公尺。
这样的距离当然在天使之杖的攻击范围之内。但是,上条只要踏出一步,一样可以将拳头招呼到雅妮丝身上。两人的处境不相上下。换句话说,先击中对手的人,将获得胜利的殊荣。
(该——怎么做……)
雅妮丝小心翼翼地维持双方距离,额头上冒出了汗滴。
我的攻击能够先打中他吗?
雅妮丝不断告诉自己,不用慌张。「莲花杖」的便利性不是区区拳头可以比拟。只要预先计算好位置,全力挥出一击,打倒眼前这个凡人,根本是轻而易举之事。
(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过,真的应该把胜负赌在这么单纯的全力一击上吗?如果被躲开了怎么办?如果位置预测错误怎么办?为了保险起见,是不是应该先以数次轻微但快速的攻击中断他的动作,然後才发出全力一击?问题是,如果轻快的攻击根本无法阻挡他的攻势,他还是冲了过来,该如何是好?
但是、可是、不过、然而、问题是、话说回来。
雅妮丝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的想法。
她可以采行的战术太多了,所以不知如何抉择。
(方法——时机、武器……距离……我到底该选择什么攻击方式?)
相较之下……
上条当麻对战术没有丝毫迷惘。他已经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右拳中。这一击,将赌上他的全部生命。
他如此相信。
即使伤痕累累,一只脚已踏进棺材,他依然相信。
相信自己的武器,相信自己的武器所开创出来的道路,相信自己的武器狠狠打在敌人身上的那一幕,相信自己的胜利将带来的美好未来。
上条当麻的行动乃是基於相信。
「一切都结束了,雅妮丝。」上条的声音不带丝毫怀疑。「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你的幻想早已经被杀死了。」
史提尔捏起了叼在嘴角的香菸,随手丢了出去。
两人的眼角余光,看见了橘红色的火苗落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战斗开始。
咚!响起了强而有力的踏脚声。
上条当麻握紧了钢铁般的拳头,朝著雅妮丝奋力挥出。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雅妮丝·桑提斯的心中,似乎有某种东西碎裂了。
敌人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摇摇晃晃的天平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脑袋还没想清楚的雅妮丝只能被迫做出决定。她自暴自弃地用力挥动银杖。
一边已经把一切赌在拳头之上,一边却还不知如何是好。
哪一方较占优势,相当明显。
砰!惊人的撞击声。
雅妮丝的身体飞了起来,擦过背後的大理石柱後,狠狠跌在地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道让天使之杖从雅妮丝手中飞出。她在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公尺,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被挤了出来,才终於停止翻滚。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意识。
如此一来,茵蒂克丝、史提尔等人,以及围绕著他们的罗马正教修女们,双方之间的势力均衡也在一瞬问瓦解。一名自认为没有胜算的修女丢下武器,发出声响。第二声……第三声……最後,武器摔到地板上的声音像豪雨一般响起。
战斗结束了。
区区一名少年的拳头,击垮了超过两百名敌人的内心防线。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9-3-16 22:32 编辑


终章 行动结束 The_Page_is_Shut.

上条的伤势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严重。
接下来的事情经过,他只能藉由连结零碎的记忆来理解。
自己在「婚姻圣堂」里昏倒……茵蒂克丝大喊著奔了过来……被送上救护车……紧急治疗的书面资料花了不少时间……结果还是被送进学园都市内……青蛙脸医生将脸凑过来……此时又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
(……又是那间病房吧。呜,真是糟糕,竟然熟悉到闻味道就猜得出来。)
两眼紧闭的上条在脑中想著这些事情,忽然察觉身边似乎有人。耳里可以听见轻轻的叹息声与衣服微微摩擦的声音。一只又温又柔的手掌,抚摸著上条的浏海。
「虽然会被土御门捧腹大笑……」
响起了说话声。
「……但我还是很想这么做。」
语气之中带了些许不舍之色。接著,原本抚摸著浏海的手掌消失了,手掌所传来的体温也消失了。
上条张开了沉重的眼皮。
「嗯……神裂?」
「啊……你醒了?我本来打算要离开的。」
上条的声音似乎让神裂颇为吃惊,上半身微向後仰。她正坐在床边的访客专用铁椅上,原本似乎是近距离凝视著上条。
上条在床上坐了起来,摇一摇脑袋赶走睡意。
现在似乎是清晨。房内的日光灯没有开,显得有些昏暗,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入,让人联想到从树叶缝隙洒落的光线。床旁的小矮桌上,放著一盒看起来相当高级的点心跟一张便条纸。上条的视线还在左顾右盼,神裂已经从铁椅上站了起来。她似乎原本就不打算久留。
「……啊……」
上条的昏沉脑袋开始运转了起来。仔细审视神裂,她的装扮还是一如往常。穿著一件短袖T恤,绑起了下摆,露出肚脐。下半身穿著一件牛仔裤,一边裤管完全被切掉,露出大腿。因为T恤下摆被绑起的关系,胸部看起来更加明显。雪白的大腿一直延伸到根部,看得一清二楚。上条虽然觉得这副打扮实在很火辣,但不敢说出口,因为一说出口就会挨拳头。他赶紧转移视线,望向小矮桌上的便条纸,开口念道:
「既然你还没醒来,只好以留言……」
第一句都还没念完,神裂以惊人的速度将小矮桌上的便条纸抢了过来。如果是比赛,那肯定可以创下令人难以置信的新纪录。神裂满脸通红,目光四处游栘,全身冷汗直流,以飞快的速度将小小一张便条纸揉成一团。

「不……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既然有机会面对面说话,就不需要这张便条纸了!」
「咦?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被当面念出留言内容,是件让人很害臊的事情。」
神裂原本想将揉成一团的便条纸丢进垃圾桶,想了一下,决定塞进裤袋里。上条不禁感到非常好奇,里头到底写了什么绝对不能看到的东西?神裂将一只手放在丰满的胸脯上,做了一次深呼吸後,终於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身体……还好吗?」
「该怎么形容呢……麻醉还没有完全消,我也搞不清楚哪里会痛。」
「真是非常抱歉。天草式虽然有藉由饮食来恢复健康的魔法,但是对你似乎发挥不了功效。」
「……何必跟我道歉?话说回来,吃吃寿司或汉堡什么的就可以治愈伤口?天草式真是厉害,那不就跟RPG游戏里头的回复道具一样?」
「呃……?」
神裂听得一头雾水,难得地给了一个敷衍的回答。
「对了,史提尔呢?」
「已经离开学园都市了。他说不想一直待在这个买不到香菸的城市。他从以前就常常跟我抱怨,学园都市的商店对卖菸的年龄审核实在太严格了。」
上条在心中吐槽道:这是应该的。
「你去替他买不就得了?」
「我也只有十八岁,没办法买香菸。」
……………………………………………………………………………………………………………………。
「为什么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个掏耳朵的姿势代表什么意义?」
「少骗人了!你一定是虚报年龄吧!不管怎么看,你都像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哇啊啊啊啊啊!」
上条的话还没说完,神裂的超高速铁拳已经擦过了他的脸颊。完全来不及反应的上条吓得全身发抖。神裂的表情却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我是十八岁。」
「十八岁!终於可以做那档事的女高中生!神裂学姊!」
两排牙齿不停打颤的上条,勉强挤出笑容说道。神裂叹了一口气,缩起拳头,似乎显得非常疲累。
「……看来留言之後走人才是正确的做法。这样胡闹下去,恐怕永远无法切入正题。」
「正题?」
「是的。或者该说是事後报告……我想告诉你奥索拉·阿奎纳目前的状况。你有兴趣听吗?」
「有!非常有兴趣!」
上条将上半身凑了过来,毫不迟疑地回答。神裂见他如此焦急,似乎松了一口气。
「奥索拉·阿奎纳及天草式成员,被纳入英国清教组织之下。这件事情就以这样的结果收场。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他们遭到罗马正教的报复与暗杀。」
上条的脑海中浮现了雅妮丝及她的那些修女部下。
「这么说来,奥索拉的立场还是相当危险罗?」
「不,罗马正教或许会做做样子,表现出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但私底下应该已经对她不感兴趣了。因为英国清教已经把奥索拉所发现的『错误解读法』向整个魔法世界公开。一旦世人发现她的解读法是错的,就不会再为《法之书》的事情找她麻烦。」
换句话说,如果奥索拉真的找到《法之书》的真正解读法,恐怕将永无宁日。或许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想到这一点,上条不禁冷汗直流。
「嗯?不过,连天草式也变成英国清教的一分子?」
「是的。虽然天草式的大本营相当隐密,但正面与罗马正教为敌毕竟没有好处。真是的,他们好像本来便期望事情这么发展。举个例子……你还记得吗?建宫斋字所穿的那件白色T恤,上头有个斜斜的红色十字架。」
「……有吗?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个十字架。」
「没有错。那个红色十字架是圣乔治的符号,也是英国清教的象徵。他穿著那件衣服战斗,意思就是想要追随我加入英国清教。我当年明明下过严令,要求他们不准再追随我的。」
「也对……毕竟你也是英国清教的一分子。」
上条满怀感慨地说道。神裂又在嘴里轻轻念了一次:「真是的。」她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眼见孩子迟迟无法独立的母亲,只是她本人似乎没有察觉。
「不过,你觉得这样好吗?天草式虽然小,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教派。如今被英国清教吸收,不就跟小公司被大企业合并一样吗?」
「天草式虽然被英国清教吸收,却不须舍弃原本的圣典及教义。就好像诸侯底下的武将派系一样,『天草式』这个组织还是可以留存。而且,天草式这个数派的特色,本来就是可以隐身在历史之中,随著时代的不同而改变风貌。他们从来不拘泥於仪式,只要能够增加生活上的方便性,任何环节都可以便宜行事。」
说起来,神裂当初为了保护这些人,自愿放弃了天草式这个小小数派的最高领导者地位。就这点而言,神裂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大人。虽然她自称只有十八岁,但是对上条来说,十八岁也算是大人了。
正当上条漫不经心地想著这件事的时候,神裂突然正经八百地朝著上条深深鞠躬。
并非只是轻轻点头致意,而是深深低下了头。她低著头说道:
「呃……那个……这次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
「啊?咦?什么?为什么跟我鞠躬?什么非常抱歉?」
上条此时才刚醒来,脑袋一片昏钝,只觉得「女生对自己低头鞠躬」这副景象实在很可怕,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做件非常邪恶的事情。
神裂则是以难得的结巴语气说道:
「就是……那个……这次的事情……因为一些私人的理由……给你添了麻烦……」
神裂似乎相当不擅长说这样的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脑袋昏昏沉沉的上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神裂现在好像很困扰,於是开口说道:
「啊,抱歉。神裂,我是不是做了什么给你添麻烦的事情?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
「不,不,不是的。你还跟我道歉,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呃,不是的,回到原本的话题,总而言之就是……」
神裂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手指头不停玩弄著额头浏海,嘴里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神裂似乎终於下定了决心,张嘴想要说话。就在这一瞬间,病房门口突然被人粗鲁地打开。
这个一大清早闯进病房里来,而且还没有事先敲门的家伙,足个身上穿著花衬衫、脸上戴著蓝色太阳眼镜的高大男人。土御门元春。
他手上提著一个塑胶袋,不停地甩动,里头似乎装了些探病用的礼物。
「呼呼——嘿嘿嘿——!阿上,我来找你玩了!一整颗哈密瓜实在太贵了,所以我买了便利商店卖的豪华布丁,上头有一小块哈密瓜喔!你就将就一下吧!」
上条将视线从神裂身上移到土御门身上。
「嗨!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学了,你不打算睡觉吗?啊,抱歉,神裂。你刚刚想说什么?」
「呜……」被上条这么一问,神裂竟然显得有些胆怯。她以眼角余光望著土御门,散发出了「难道要在这家伙面前说吗?这家伙怎么来得这么不巧?」的讯息。
感觉敏锐的土御门马上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说道:
「喔喔!大姊头,你终於打算向阿上道谢了吗?我猜一定又是很老掉牙的台词吧?不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对吧?噗噗!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童话故事里头的报恩白鹤吗?」
「才……才不是!谁会对这个缺乏常识的幼稚小鬼说那种话!」
「……缺乏常识……幼稚小鬼……」
上条一听之下,登时大受打击,垂下了脑袋。神裂一惊,赶紧改口说道: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那句话只是为了让土御门收回他的荒谬言论……不过关於报恩的部分……呃……」
「何必说那么多,反正大姊头最後还不是会脱光光?」
「什……什么脱光光!谁会做那种事!」
「喔?还是你打算为了报恩,愿意穿任何衣服?还真是牺牲啊!」
「闭上你的嘴巴!都是你在旁边误导,事情才变得这么复杂!」
上条置身事外,看著两人不停地斗嘴(在上条看来相当快乐)。此时上条的脑袋里突然有了莫名其妙的想法。
……为了报恩,愿意穿任何衣服?
(不……不行!神裂看起来很认真!这种情况可不能乱开玩笑!不要再想像让神裂这个年长的大姊姊穿上茵蒂克丝在海边曾经穿过的那种可爱泳装的模样了!赶快把这个念头抛开!)
「……怎么了?为什么连你身上也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怨念?」
「没什么!身为男子汉,绝对不会买那样的书!我上条当麻还没打算堕落到那种地步!」
「什么?」
神裂听得一头雾水,歪著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土御门则是露出了戏谵的笑容,说道:
「呵呵呵!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躺在大姊姊的膝盖上,让充满母性本能的大姊姊帮你掏耳朵吗?还是想要大姊姊帮你做一个跟她的形象完全不相符的娇小可爱手工便当?」
「别再说了!现在可不是男人之间的闲聊!别在女生面前把我的喜好说出来啦!」
「土御门,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你待在这里,可能会让病人的伤势更加恶化,能不能请你离开?」
「啊,你想跟他独处?想要做什么事情呢?该不会是……!」土御门的两眼绽放出光芒。「大姊姊想要把苹果削成兔子的模样,温柔地喂阿上吃吗?抱歉,我竟然没有察觉,真是太迟钝了!」
「不是!拜托你别随便猜测,又擅自感到尴尬!」
「啊,还是用嘴巴喂食?不过,那个动作想像起来很美,实际做起来却有点嗯心喔!」
「够了,别再说了!快消失吧!」
要是建宫斋字听见这些对话,不晓得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土御门大声喧哗了一阵之後,便笑著奔出了病房。
一瞬间,清晨的病房再次变得安静无比。
神裂气得呼呼喘息,上条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全身发抖,心想:土御门啊土御门,或许你是为了缓和气氛才说那些话,但也不应该说完就跑吧?
「啊……那个……神裂小姐?我能说句话吗?」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敬语?」
「什么报恩还是道谢……应该只是土御门的玩笑话吧?」
上条害怕自己像土御门一样遭到神裂怒骂,不禁全身紧绷。但是神裂却吞吞吐吐地说道:
「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保护像你这样的一般民众,本来应该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我们却让你受了伤。我心里很明白,这已经不是低头致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所以……」
神裂越说越懊恼,声音逐渐变得细不可闻。她又开始以手指玩弄著额头浏海。或许这是她在面对烦恼时的习惯动作吧。接著,她似乎受不了了,粗鲁地搔著自己的头发,重重叹了一口气。上条心想,这个动作跟灵感枯竭的作家将稿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的动作,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像神裂这样在事情结束之後依然耿耿於怀的个性,实在令上条相当头大。如果是不负责任的土御门,恐怕只会丢下一句「辛苦了,掰啦」便转身离开。上条反而喜欢这种单纯的感觉。可惜神裂的道德感太强,不可能这么做。
无计可施的上条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好稍微严肃一点。
「你的『正题』,就是这件事?」
「是的,我这个人向来容易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你,已经好几次都因为我的关系而背负了重担。每一次我都感到相当愧疚。何况这次不是我一个人给你添了麻烦,而是我们天草式的所有人都给你添了麻烦。」
「喔……不过,何必那么介意?反正『我们』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其中也没人受重伤。」
神裂听到这番话,显得颇为错愕。
她眨了眨眼,问道:
「你说的『我们』是指……」
「嗯?就是我跟天草式啊。啊,还有英国清教。当然也包括奥素拉、茵蒂克丝、史提尔他们,还有你。这些人都是这次事件中的『我们』。」
「……」
神裂火织整个人傻住了。
简直像是看见一道绝对无法解开的困难题目,在眼前被人瞬间解开一样。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什么英国,什么罗马,或许各有各的烦恼,但就我这个门外汉来看,实在没什么不同。对我这个又笨又无知的小孩子来说,组织根本不代表什么意义。」
相较之下,上条当麻却是毫不思索地侃侃而谈。
似乎认为这道题目实在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思考。
「我并不是为了英国清教而帮助茵蒂克丝,而是为了茵蒂克丝帮助英国清教。」
此时走廊上传来了跑步声。
上条心想,或许是茵蒂克丝吧。仿佛在宣告自己的立场,他接著说道:
「下次如果雅妮丝向我求救,我应该也会去帮她。这次她只是刚好当了坏人而已。当一次坏人,并不代表她以後永远都是坏人。」
上条笑著如此断言。
神裂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接著展露出无奈的微笑。
上条当麻的做事理念或许太过单纯、太过愚蠢。
但是正因如此,所以上条当麻绝不迷惘。
绝不。
英国没有雨季或旱季的分别,天气一年到头都是阴晴不定。在这里,天气每隔四个小时就会改变,这已经是常识了。即使是晴朗的好天气,路上还是有很多人随身携带摺叠伞。
如今的伦敦,从傍晚便开始下起了雨。但是这个城市里的人绝对不会因下雨,而中止原本的出门计画。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五颜六色的雨伞。
史提尔·马格努斯与萝拉·史都华,并肩定在这宛如潮湿的浓雾般的小雨中。史提尔撑著一把看起来像蝙蝠的黑色大伞。萝拉则撑著一把白色的华丽雨伞,上头绣著金丝,看起来简直像红茶茶杯。
「只是要回兰伯斯宫(Lambeth Palace),为什么不叫司机接送?」
「讨厌雨的人可是不能住在这城市的哦。」
萝拉快乐地旋转的雨伞,如此说道。这很明显是偏见。像史提尔就不喜欢这种像雾一样的小雨。就算撑伞,衣服还是会湿,就连香菸也会渗入湿气,一点好处也没有。
史提尔望著因湿气而难以点火的香菸前端,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萝拉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史提尔刚刚才从後面追了上来,打算趁这时候将任务的结果向她报告。眼前这位英国清教的最高主教似乎非常爱好自由,前往大圣堂跟离开大圣堂的时间都相当随性。她不喜欢一直待在同一处,所以就连任务报告或作战会议,也经常是边走边开。
对史提尔来说,每次跟萝拉走在路上,都要提防敌人的偷袭或窃听,实在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就像这一次,两人的雨伞其实经过特殊处理,拥有像电话亭一样的机能。两人的声音可以透过雨伞布的震动来传递,而且「声音」绝对不会传到雨伞所涵盖的「范围」之外。
「——以上就是本次行动的大致经过。罗马正教似乎打算把这件事当成雅妮丝·桑提斯等两百五十名武装派系的擅自行动来处理。罗马正教对外宣称,一切都是她们的独断行为,罗马正教本身并没有打算暗杀奥索拉。」
「没有管好部下,难道不须要负责吗?」
萝拉苦笑,并以手指头玩弄著头发。散发著庄严美感的秀发被雨滴沾湿後,营造出另一种如蜘蛛丝般的妖艳之美。
史提尔往身旁的萝拉瞄了一眼,说道:
「……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
「呵呵,你指的是我把奥索拉·阿奎纳及天草式十字凄教都收编为英国清教正式成员?史提尔,你很介意这个决定?」
「既然罗马正教已经正式发出『没有打算杀害奥索拉等人』的声明,即使没有受到我们的保护,以後罗马正教应该也不敢随便对奥索拉等人下手。按照目前的状况,如果他们以不自然的方式死亡,一定会演变成国际教会层级的重大问题。」
「但是,如果是以很自然的方式死亡呢?」
萝拉露出了海盗般的野蛮笑容。相貌与表情之间的巨大差异,让史提尔看得瞠目结舌。
「如今回想起来,你似乎早就明白罗马正教的真正用意了。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就命令我从罗马正教手中把奥索拉·阿奎纳救出来?何必这么大兜圈子?」
「并非全部明白。我也没想到奥索拉的解读法是错误的。」
奥索拉顿了一下,接著说道: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史提尔转头望向萝拉。
萝拉转动著纯白的雨伞,接著说道:
「让我们来做个假设,史提尔。假设在这次的事件中,我们没有成功救出奥索拉,那么局势是否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一旦她回到了罗马正教,最後也是会遭到处刑。不管我们是否成功将她救出,《法之书》都不会解读出来。」
萝拉做出了结论:「所以她是否得救都一样。」
奥索拉的死活根本是件小事。
史提尔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最高主教又要命令我将十字架交给奥索拉?当初状况已经够窘迫了,还增加我的工作量。你虽然嘴巴上不承认,其实从一开始就想救奥索拉一命吧?」
「呜……」
「增援太少,倒是有点奇怪。或许,你已经将『必要之恶教会』的大部分人力配置在日本海的海面附近,所以才没有人力可以分配给我吧?如果雅妮丝的部队带著奥索拉坐船前往罗马,在海面上待命的人就会以『十字架』的事情为藉口发动袭击。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不承认的?真是搞不懂你。」
「呜呜!没这回事、没这回事!我插手干预此事,完全只是为了英国清教的利益著想!」
萝拉害羞得脸上几乎要冒出烟来,急忙加以否定。史提尔却没有继续反驳。独自一人大吼大叫的现象让萝拉感到更加害羞,不禁满脸通红。
「好吧,你说的利益是指什么?」
「……这么简单就被我说服?是神裂火织啦。」萝拉嘟著嘴说道:「经过这次的事情,相信你也可以发现,神裂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正义感太强,容易做出独断的行动。这次虽然什么意外状况都没发生,但局势已是相当危险。为了今後的安全著想,有必要在她身上多加一道枷锁。」
史提尔脸上的戏谵表情消失了。
萝拉的表情不知不觉也变得非常严肃。
「我们无法以暴力手段来制止她的行动。不,想要制止当然还是做得到,但是我们也会付出相当代价。骑士团那些笨蛋在日本的海岸线上遇到什么事,相信你也看到了报告。」
史提尔想起了其他部队的报告书内容。
穿著全套装备的二十一名骑士擅自计画杀死天草式成员,却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
「所以,我们需要一道暴力手段以外的枷锁。在这样的状况下,她跟天草式之间的『羁绊』对我们很有帮助。而且我们不必用『你不听话就杀死他们』这种负面枷锁,反而可以用『你听话,就保护他们不受罗马正教追杀』这种正面枷锁。我们如果强迫天草式做出不利於他们的事情,神裂一定会挺身反抗。但如果我们做的事情对天草式有利,她一定不会反抗。如何?是不是相当大的利益?」
萝拉说完,露出灿烂的微笑。史提尔心里却感到一股寒意。
萝拉·史都华,乍看之下只是个天真少女,骨子里毕竟是英国清教的领导者,更是当初在禁书目录周围设下骗局的冷酷管理者。
是她设计出「每年都必须消除记忆」的规炬。
是她让茵蒂克丝的身体随时必须接受英国清教的维护,否则就活不下去。
而且为了防止茵蒂克丝叛变,她谎称这些都是教会的善意行为。
甚至告诉史提尔等人,如果不这么做她就会死,让史提尔等人不敢反抗。
将人的感情、理性、利益、伦理等各种「价值观的天乎」操控在手掌心的能力,没有人比她更加高明。史提尔不禁更加对这个少女提高了警觉。问题是,史提尔什么都做不到。一旦史提尔采取了任何鲁莽行动,萝拉将毫不犹豫地对茵蒂克丝施加制裁,而不是对史提尔。她就是这样的人。
咚!史提尔的肩膀撞到了一个路人。
似乎是一个学生,他勉强从史提尔跟萝拉中间挤了过去。
史提尔的身子一晃,便发现萝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联系著两把雨伞的通讯用魔法已经解除。
史提尔急忙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望见远处,有一把看起来像红茶茶杯的白底金丝雨伞正在转著圈圈。真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片刻之後,白伞完全隐没在人群之中。
「……」
完全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史提尔,不禁吞了口唾沫。
魔法师之中卧虎藏龙,她却有办法位居顶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史提尔再次感到背脊发寒。不过,史提尔心里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拯救天草式,是为了控制神裂火织。
这点可以理解。
那么,拯救奥索拉·阿奎纳的理由又是什么?
实在是想不通。
既然奥索拉找到的《法之书》解读法是错的,何必将她纳入英国清教之中?就算救了奥索拉,也没办法控制另一个像神裂那样的人物。奥索拉在传教活动上确实功绩显赫,名字甚至有资格被冠在新建的教会名称上,但是奥索拉并不具有领袖魅力,无法像神裂那样领导一个组织或团体。如果奥索拉具有领袖魅力,罗马正教当初根本不敢暗算她,因为这么做会招来暴动或叛乱。
「……狡猾的女人。」
史提尔·马格努斯无奈地咂了个嘴。
如果能想得出拯救奥索拉·阿奎纳之後的实质利益,史提尔就可以认定萝拉是个坏人。但是,这就是萝拉最高明的地方。能够用来判断她是善是恶的依据实在是太少了。或者应该说,好事跟坏事她做得一样多。在善恶的天平上,她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天平维持著平衡而不往任何一边倾倒,当然就无法做出善恶的判断。即使天平两边盘内的铅块再沉重也一样。
一直到现在,史提尔还是无法做出判断,只能一直为英国清教卖命。
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吧。符文魔法师如此想著,消失在烟雾蒙蒙的街头。

後记
一口气连读七本也不觉得痛苦的好学读者们,幸会。
从第一集就开始一步一脚印地购买本作品的读者们,好久不见。
我是鎌池和马。
一本一本慢慢写,不知不觉也写了七本。这一集的日期是九月八日(注:此为日文版状况),时间的进展还是一样缓慢。本作品过去多以单打独斗的描写为主,这次则多了一些组织之间的互动。
本集的魔法关键字是「魔道书」。既然本作品的女主角肩负著「魔道书图书馆」的职责,似乎应该早点在这玩意上多加著墨才对。总而言之,「魔道书」在本集中的出场次数相当多。
除此之外,我也试著突显出各组织的特色。如果能够诱发您的想像力,幻想出各组织所使用的强大招式及其背後代表的思想及风土民情,我会相当荣幸。
负责插画的灰村先生、责任编辑三木先生,感谢两位的协助。以後也请继续关照老是没有长进的在下。
另外还要感谢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虽然在下一直在原地打转,丝毫没有进步,但今後也会继续在进步之路上挣扎翻滚。希望大家能够持续投以关爱的眼神。
那么,就让我暗自庆幸这本作品出到了第七集,
并期望接下来也能一直出下去。
至此,请容我先行搁笔。
一旦故事以魔法为主轴,美琴跟小萌老师就都没戏唱啦!

鎌池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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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arlon8977 平民
魔法禁書目錄07
期待期待ㄚ

13 年前 0 回復

wind004 伯爵
這集還真夠錯綜複雜阿

羅馬正教好黑阿~

下次又要幫雅妮絲嗎

果然是上條~

13 年前 0 回復

jerronglou 勳爵
好黑的最高主教啊
不知道蘿拉和學園理事長誰比較腹黑
期待之後的發展
感謝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zxc11223 騎士
唔呣……當麻真是個熱血笨蛋啊…
總覺得有些地方的行動有bug啊……
像是後面為了阻止當麻再做出傻事每個魔法陣營的人的勸當麻不要在淌這趟渾水……
話說如果真的不想要當麻涉入太深的話一開始就不要叫他不就行了?好歹這些魔法師們也是專家啊……比起當麻這個除了右手以外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傢伙來說你們這些魔法師才是真正的殺手锏吧?
像是給予十字架等於立於清教的保護之下……這樣的話就直接讓史提爾使獵殺魔女之王把全部正教的傢伙全部殺光不就行了?只要有這點插手的立場,加上那些正教的傢伙全部死光了,然後清教的蘿拉姿態強硬一點的話難道正教的傢伙還會為了幾個死人硬拼?加上最後也發現所謂的解讀法根本是錯誤的……總之真要挑的話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啊

還有土御門跟神裂之間的談話……只是幫了幾次忙而已需要弄的跟要以身相許一樣的氣氛嗎?從頭到尾都只是當麻這傢伙濫好人個性發作而已不是?說實在的作者硬要幫當麻豎旗也未免豎的太差……都已經有一萬多個妹妹了還有哪裡不滿足?(青筋

中間還有提到一些雅妮絲的一些過往……怎麼都沒有那種一整個壞到底的壞蛋啊?只要是適齡少女就都可以漂白然後加入後宮嗎?豎旗也要有個限度阿和馬!

不過這集是少見的Index發威回合、出現新招數了……魔滅之音感覺超威ww
看在這集Index有發威的情況就饒了你吧作者!
接下來逼哩逼哩跟小萌老師的戲份不曉得如何?

14 年前 0 回復

hejinrui28 騎士
看完,谢谢楼主了。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雅尼斯虽说在当麻面前演戏,为什么要钻入当麻被窝,吃惊,不解呀。
又给一个女留下了好感呢。小说里说奥索拉比INDEX还矮小些,插画里似乎画得太大了呢。

14 年前 0 回復

feicai99 王爵
oh,yeah,看完了动画后,过来追剧情了

14 年前 0 回復

akatsuki_asuka 公爵
当麻你去问问青蛙医生那办不办会员吧 整天去医院应该会打折的

14 年前 0 回復

三.千日 騎士
感谢楼主,很长时间没上了,才看到。

14 年前 0 回復

遺忘 勳爵
终于录入完了~太好啦!楼主辛苦了!

15 年前 0 回復

星痕lucifer 平民
我是新人 第一次来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本书  而且录入速度那么快  真是太感谢日翻组了

15 年前 0 回復

黑小子 騎士
感谢楼主!~~真是辛苦啦!!!不过好强大啊~我等众民一定会大力支持滴,人民支持你!!!

15 年前 0 回復

clptc1 侯爵
总感觉鎌池和马写得越来越拖沓。。到中间的时候我已经看的不耐烦了~
主人公的心理描写直接跳过~不过禁书还是依旧有以往的小悬念,这点还是相当不错的~
index这回总算挽回了点第一女主角的面子,实际上是因为放电妹没有出现么。。话说男主角一直穿插着想着美琴,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乱入~鎌池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15 年前 0 回復

luchaoq123 平民
感谢楼主,很长时间没上了,才看到。

15 年前 0 回復

shadow0849 子爵
雖然已經有買實體書...但還是兩版都收比較方便
可以以備不時之需 在這裡多謝了

15 年前 0 回復

nyywangcy 勳爵
就是这个,等的就是这个啊

15 年前 0 回復

reggiethor 勳爵
经典啊,不容错过的~恩恩,谢谢LZ的辛苦工作啦~

15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感谢楼主分享~
这集当麻终于又和史提尔合作了~当麻的傻劲还是一点也没变!整天都做英雄~
梦拉实在太有心计了,竟然可以随意玩弄人心,太强了!
真佩服史提尔可以和她走在一起!-_-

15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感谢楼主分享~
这集当麻终于又和史提尔合作了~当麻的傻劲还是一点也没变!整天都做英雄~
梦拉实在太有心计了,竟然可以随意玩弄人心,太强了!
真佩服史提尔可以和她走在一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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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FY21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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