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入完结】便·当 味噌炖青花鱼290元[朝浦][台版]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9-3-29 16:59 编辑


便·当 味噌炖青花鱼29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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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浦
插画|柴乃櫂人
译者|许国煌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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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有个名叫佐藤洋的贫穷高中生走进超市,看到了半价出售的便当,就在他伸手准备拿取之际,却顿时被有如风暴般的『某种东西』一撞,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了。原来,这里是为了争夺半价便当而展开炽热混战的战场!佐藤被这种超乎想像的战争深深吸引,因此试着与同在超市的同学·白粉花联手夺取半价便当,却被突然现身的美女『寒冰魔女』打得体无完肤,接着,那位女性对佐藤说出了……第5届大赏作家的最新创作,平民派校园纯正动作喜剧,就此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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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浦 ASAURA
身为喜爱位于上野的『モーゼスさんのケバブ(Mohzesu先生的中东沙威玛)』之北海道人。
住在东京一阵子后,不知不觉就变成那家店的常客了,希望各位读者有空时也能到那家店光顾看看。

柴乃櫂人 Kaito Shibano
1981年出生,目前住在东京都内。
是个喜欢网路游戏仅次于吃饭的插画家,还曾经一边吃便当,一边画本书的插画。便当真的很好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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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登场人物介绍

佐藤洋
有点白痴的高中一年级学生。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全家都喜欢玩SEGA的游戏。
枪水仙
高中二年级学生。既是半价同好会的会长,又另称为『寒冰魔女』。
白粉花
内向的高中一年级学生。是个对男生非常有兴趣的瘦小女生,同时也是轻小说研究社的成员,可是……
白梅梅
虽然就读高中一年级,却是春天学生会会长选举的有力候选人。只要事情不合己意,就会立刻发飙生气。
金城优
高中三年级的特殊优待生。目前几乎没有到学校上课,并拥有『魔法师』的称号。
山原
高中三年级学生。身为剑道社主将,同时是『坛堂与猎犬群』的领袖。
著莪菖蒲
与佐藤洋同年的表姊。因为老家离佐藤家很近,因此上高中前常常与佐藤一同玩耍,玩游戏当然也是选择SEGA游戏,甚至对传说中的某款光线枪游戏爱不释手。
石冈勇气
高中一年级学生。是佐藤洋少根筋的幼时玩伴,因为某件事而就读非自己志愿的学校。
内本宏明
高中一年级学生。重度被虐狂、变态、微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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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1章 寒冰魔女
2章 魔法师
3章 坛堂与猎犬群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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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9-3-29 16:58 编辑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9-3-27 19:51 编辑


需求与供给,这两项即为买卖的基础观念。
在这两项观念互相流动并保持平衡的过程中……绝对会产生些微的缝隙。
而有群人就是活在此种极为微小的领域里。
赌上自己的资金、生活与自尊,在这充满浑沌的极狭窄领域中狩猎生存。
——人们都称这群人为《狼》。

寒冰魔女



1章


对你来说,半价便当只是卖剩的旧便当而已吗? 寒冰魔女


0


十九点四十八分,『她』正站在某间超市前面。


春夜晚风将制服裙摆吹得翻飞,『她』却只是抬头看着灯光照耀的招牌。


今年又有多少年轻人含泪抬头望着这块招牌呢?一想到这件事,『她』不禁拿以前的自己作比较,一股莫名的怀念感油然而生。在一年前怀着悲伤、愤怒、绝望与空腹感,噙着泪水看着那块招牌的脆弱自己,如今已不复见。


还有,一年前心怀雀跃的自己也已消失无踪。


『她』收起带有些许自嘲的微笑跨出了步伐,穿过厚重的自动玻璃门街,她向散发出庄严感的提篮堆伸出手。有个提篮仿佛等待自己般,直挺挺地朝天花板高高翘起提把,于是『她』也优雅而安静地从最上面拿起那个提篮。


由生鲜与冷冻食品区传出的冷气刺激着皮肤变得紧绷,『她』穿过了收银台前方,先走向了摆放蔬菜的区域。『她』似乎对店内的区域划分完全视若无睹,一边看着青翠的千叶产莴苣,一边缓缓地朝熟食与便当的区域移动。犹如白雪融化渗进土壤一般,她的动作显得既自然又沉静。


抵达目的地后,她不禁皱起眉头。有四个年轻人正站在折价一百元的便当前,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边注意着手表的时间。看到他们偶尔拿起便当的模样,可说是完全无药可救了。


「……真是一群丑陋的《猪》。」


『她』以随时会消失的细微声音说出这句话,视线也瞬间扫向摆在架上的便当。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不论是位置、内容与价格,『她』已经清楚掌握约十个杂乱排放的便当了。


『她』就这样以相同的步伐通过熟食与便当区,来到了高级肉品区,看到用特粗红色油性笔写着『一百公克一百九十九元』自制价格牌,让『她』似乎也感兴趣地停下了脚步。


『她』闭上眼睛,开始整理现场所有细微的资讯,无论是现场气氛、人的气味、气息还是脚步声……藉此判断店里的客人约有三十名。偶然在这个时间造访的一般民众有八名,不知这里为何处、只是被食物吸引而来的《狗》有十二名,而有交手实力的人数约十名左右。绕过店内一圈时察觉约十道细微视线,这样的皮肤感受让『她』有了确信。


就在这时,店内突然传出「碰」的声响。


『她』却没有张开眼睛看向声音来源,因为根本没有观看的必要。


只见熟食区旁工作人员室的门扉应声开启,一身纯白厨师帽及围裙的『战斗服』之姿,并且散发出熟食油味、年约五十岁的男性鞠了个躬后,迈步走向熟食区。他迅速填满贩卖殆尽的熟食品项空位,并将杂乱的商品整齐地摆在最前排。


举凡微弱的脚步声、衣服摩擦声,或是保鲜膜相互摩擦的声响,就算没有张开眼睛,『她』仍然能根据这些声音清楚地判断眼前的景象。


接着,店员走到便当区,伴随着透明塑胶盖偶尔发出声响的情况下,将乱置的便当一一摆齐。


最后,那道声音响起。那是店员从怀里拿出厚重纸叠的声响。


随着那道声响,至今维持的安稳气氛突然转为剑拔弩张,也让店内从民众用大规模量贩店(超市)升华为狩猎场。


先前约十名『有交手实力的人』也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就算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传至肌肤那紧张又骚动的压迫感却仍逐渐加强。


不论是让皮肤绷紧的紧张感,甚至连每根头发都能感觉到的杀气、不断涌出的战斗欲望,或是咕噜作响的肚子。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受不了。


『她』一如往常地露出微笑,随后便敛起笑容迈出步伐。


『她』准备前往考验己身技术与自尊的战场,前往与『他』有着微弱关连的地方。


经过几分钟后,包括『她』在内的十一个人将便当放入了提篮之中,然后在收银台前排队准备结帐。


有八个人被完全击溃,双手空空地倒在便当区前的地板上,而『她』先前称为『猪』四位,以及一位狩猎开始时刚好出现的新人,这五个人则是被撞飞到稍梢远的高级肉品区。


有些存活者仍然不停发抖,甚至还有眼泛泪光的人。


在明天的这个时刻,到底有几个人会回到这个狩猎场呢?『她』怀着期待与担心的思绪,不再回想那些丧家之犬的表情。


而她的称号就叫作——《寒冰魔女》。



1

我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偶然走进宿舍附近的大型超市,一看见眼前便当即将半价拍卖的瞬间,我就突然失去意识了。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倒在高级肉品区前面了。


记得当时的我正准备拿取贴有半价贴纸的便当……我的记忆就只到这里。


我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时,发现约有八个人也和我一样满脸茫然,有些还搞不清楚状况,有些则是亲眼目睹瞬间发生的『某件事』,因而浑身打颤地泛出了泪水……就算情况不尽相同,大家的目光却都散发出一样的神色。


名为『恐惧』的神色。


接着,他们都紧紧盯着那四个失去意识趴在地上的人。


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像一直蒙着眼睛的眼罩被突然解开般,我稍微转了转头,并且试着思考现在的状况。从架上消失的半价便当、拿着便当到收银台排队的人们、双手空空并呆滞地站在便当区的人、或是还提着空提篮的人……


刚刚的确发生了某件事。


就在这个地方,而且不到几分钟的瞬间就结束了。


这时,我的肚子也发出「咕噜」的声音,胃袋看来和全速运转的脑袋一样拼命。毕竟从中午吃完两个甜面包和一罐纸盒豆浆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八小时的时间了。


总之现在需要吃点东西,就算要思考目前发生的事,也得等脑袋补充完营养再说吧!因为中午是吃面包,现在当然想吃点饭食……不过因为便当消失了,只好勉强吃剩下的半价饭团忍耐一下……


……才这么一想,刚刚呆站在原地的人也接连拿起饭团,还把旁边的熟食一扫而空,于是我也赶紧将手伸向最后一个饭团。


这个饭团披着名为透明塑胶膜的性感服装,还像古典美人一样穿着撩人的黑色内衣,里面有颗被纯白银色饭粒层层保护的酸梅,「纪州」两个大红字也不停引诱着我。故意不写纪伊而写成纪州,实在是有点色情……不对,是可恶。


我不自觉地吞下口中的唾液,伸手准备抓起饭……嗯?怎么有种温温的感觉?


「……啊……」


我并不是摸到滑溜的包装,而是有些湿润的……手掌。我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状况,于是视线便沿着我摸到的手掌往上看,接着来到了手腕、肩膀,最后与同样看着我的女性四目相交。


她的头发在后脑勺绑成一小束,眼睛元睁,脸颊也泛出红晕。与其用「女性」来形容,或许说是「女孩」还比较适合。


从她身上的制服可以得知是和我同一间学校的,而我看到她领带的颜色后发现她也是新生。不知道制服是谁留给她的,宽大的制服完全不符合肩膀宽度,袖子甚至长到能盖住我握着的小手的一半。


两个人都僵住了。如果是演电视剧的话,现在应该会有「这个瞬间,我们的故事就此开展」或「命运的一瞬间」之类的旁白吧。


不过,假设是在公园正要捡手帕或眼镜倒还好,居然是在超市的便当区,而且两人拿的是百元饭团(纪州梅),上头甚至贴有半价贴纸。


这股不必要的现实感与铜臭味是怎么回事?


「……那个……午安……」



「晚、晚安……」


虽然那个女生用细如蚊蚋的声音打招呼,但我们的对话在这时就已经不对了。明明我们的手搭得这么紧,为什么连打声招呼都有问题呢?我好恨,为什么从古流传的日本式招呼没办法像英文用「hello」一个字就能够沟通呢?


就在我想着「干脆发动政变,把英文变成通用语言」的几秒间,我始终握着她的手掌无法动弹。


「对、对不起……」


这句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那个女生说的话。我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说不定她是想甩这句简短的道歉,间接表达「给我你打算要拿的半价百元饭团(纪州梅)」的意思。还真是挑衅啊,根本是她不自觉地用有如小动物的态度,打算让我出现破绽的连续技吧?我好恨,日文竟然能让一句话解释出这么多种意思,那我干脆发动政变——以下省略。


于是,我把手放开……正确说来,其实是因为无力而放下。


她急忙从裙子口袋里拿出白色花纹手帕,并且递至我的面前。这个动作到底有什么意思?我好恨,这个白色手帕的——以下省略。


「那个……手……」


「嗯?」


「啊……那个……说不定被我的手弄脏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察看手的状况,但并没有特别弄脏的痕迹。就在我准备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却赶紧补充:


「这个用漂白剂洗过了……那个……应该很干净才对……」


她连忙摊开手帕,就像包着我的右手般开始擦拭,偶尔还会说出「对不起」这种莫名奇妙的话。


我感觉到旁边传来的视线,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情况的?


我有点在意,因此开始转头察看周遭,手就这样任由那个女生擦拭,仿佛是某个用餐中的国王由女侍负责照料一样。


结果,我与某个正在收银机前排队的女性目光交会。她的确比较适合称为女性,虽然不至于与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我同高,但在女生里算是较为高挑,而且头发发尾像是故意似地翘起而散乱,她的黑色眼眸十分细长,感觉能将所见之物全部吸进瞳孔里,但或许是受到白色灯光影响,与看似白皙的肌肤正好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的表情与眼角的深色眼影相衬,不知道该说是冷酷还是具有异国风情……总之是我国中时不曾看过的类型。


她带着一股无法轻易接近的气息,却出乎意料地有几项特点容易吸引目光。光是看到她的黑色长袜,以及与学校制服不太搭的厚重长靴,我想应该不会是我某种奇怪的嗜好受到刺激……


美丽而细瘦的手脚,以及略微紧实的胸围与臀部……明明是个曲线纤细的女性,所散发出的气息与服装却不太协调,却又不知为何相当适合她。从种种矛盾的现象来判断,这或许就是她『引人注目』的因素吧。


然而也不能否定她是个『美女』,这的确是个既简单又重要的因素。


高中果然不太一样。说到有哪里不同,那当然是名字不一样,毕竟『junior high school』和『senior high school』,就像是孩童与大人的差异,这就是第二性徵的奇迹。从领带来看,她应该是大我一届的学姊,比擦拭手掌的女生更加有成熟的韵味。


看到学姊后,让我更确定了一件事,就是全国男生会选择就读高中的原因,有九成以上一定是因为能合法接近年长的女性。


似乎因为快要轮到美女结帐,只见她将脸颊转回收银台,眼角还微微一松,瞬间有种对我露出微笑的感觉。我顿时心跳加速,纵然她的表情相当迷人,但我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提篮中那个半价便当上。


那个半价便当是在发生『某件事』的时候拿到的吧?当时我失去意识,还被撞飞到很远的地方,那个美女究竟是怎么拿到便当的?


然而,这个疑问也被右手的疼痛感盖过。因为拿着手帕的女孩像是想报杀父之仇般用力地擦着我的手,我的掌心已经一片红肿,手帕也被揉烂了……


我开口向她搭话,她也突然回过神,并且赶紧连同手帕将手抽了回去……接着,我们稍微互看了一阵子。可惜这并不是双方都怦然心动的一个恋爱故事开端,是因为双方都迟迟不敢开口。


毕竟这是仅剩的食物,双方都是为了拿取百元半价饭团(纪州梅)才会碰到手……也就是说,两人都明白对方的目的……


在这里让步或许是男人该做的事,可是这样简直像是强调她的贫穷,岂不更加失礼?但话说回来,由我抢走饭团也是觉得不好意思,但若不这么做就此离去的话,肚子里的小虫也不会乖乖安分的。


……不,我知道自己应该让步,可是我仍旧很想要饭团。


这时,她的肚子轻轻响起一道难以形容的声音。纵然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但看到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也清楚地发现她是多么想要这颗半价百元饭团(纪州悔)。


怎么办?就在两个人都抱持着相同疑问时,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从旁伸出手,打算拿走那颗仅剩的半价饭团(纪州梅)。


人类的确是相当奇妙的生物,当我一惊觉这件事时,我的手已经伸向那颗饭团了。如果是那个女生还没关系,但我绝对不允许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我「啪嚓」地迅速握住饭团……伴随着女性小手的触感。



……五分钟后,我掰开免洗筷并掀起『井兵卫豆皮乌龙面』的碗盖,刺激食欲的柴鱼高汤香味,还有白色水蒸气……在水蒸气的另一端,是少女动手解开饭团包装的身影。


她说自己叫做「白粉花」。


至于为什么我会与她在夜晚的公园里,而且坐在同张长椅上呢?并不是「想在初春的夜晚做些危险举动」这种下流的原因。


简单说就是「吃饭」。最后双方做出某个极为单纯的结论,就是各买一个「井兵卫」,再把半价饭团分成一半。


「呃,斋藤同学……」


「啊,不,我姓佐藤……佐藤洋。」


「啊啊……对不起!刚刚明明才问过的……那佐藤同学……你要里面的种子吗?」


「不……没关系……」


白粉同学啪嚓啪嚓地剥开海苔,白饭与酸梅也漂亮地分成两半,然后她又停止动作,全身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并且恐惧地转头看着我。


「那、那个……我刚刚摸到饭团了……对不起……」


稍微聊过后才知道白粉同学有个癖性,似乎很担心自己摸过的东西会惹人嫌。这好像与洁癖又有点不太一样,还是刚好相反?


我接过饭团咬了一口,她也由衷地露出放心的表情,并且将自己那一半送往嘴边。


细细嚼过一阵子后,搔弄鼻腔的海苔香味、香甜的米饭与逐渐扩散的熟悉酸梅味,还有井兵卫的厚肉片、甜美多汁的豆皮与讲究的汤头,都让我完全忘记身旁的女生,只是埋头地享受美食。本来双方的共通点就只有身为同校学生,也不是刻意约出来共享晚餐,所以两人间也没什么话题。


然而,吃完后不说点话好像有点奇怪,所以我决定问问当时发生的事,至少她应该没有像我一样昏倒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说呢……当东西一贴上半价贴纸之后,大约就有十个人聚集到那个区域了。虽然我也想跟着去到那边,可是因为人很多,我就怕得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动了……」


我也记得这段经过,她说的十个人当中应该也有包括我吧?


「就在一眨眼的时间……真的只是一下下而已……人不知道为什么增加成两倍,而且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在我浮现疑问的瞬间,人群里突然有个人像是被摔出来一样,我觉得那应该是佐藤同学,之后就这样飞到旁边去了。」


嗯,那绝对是我。


「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不知不觉间,便当就跟着人群消失……」


她为着自己不甚清楚的记忆道歉,我侧眼看着她那副模样,同时喝下井兵卫的汤汁。


听见她说的内容,其实和当场被撞飞的我差不多。因此我们对当时那件事的结论,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还是留下一堆谜题啊……」


「谜题……感觉之后好像会出现充满『男人味』的发展呢。」


她一边让纪州梅的种子在口中「喀啦喀啦」地滚动,一边继续说道:


「啊,我是说,如果有个全身充满肌肉的名侦探与伙伴组成搭档,以一身筋肉作为武器强行把谜题解开就好了……」


我不太清楚侦探怎么会与肌肉搭上关系,而她也不知为何呆呆地望着夜空,于是我也跟着抬头往上观看。


看见残缺的月亮,使我想起了收银台前那名女性的眼眸及半价贴纸的鲜艳色彩。

2


我今年春天住进的乌田高中专属宿舍里,早上提供早餐,但不供应午餐或晚餐。住进宿舍时曾听说这是学校为『培养出独立学生』的教育方针,不过的确相当严苛。


相反地,学生能够自由使用每层楼的厨房。对不会下厨的学生而言,午餐就算了,没有晚餐这点就非常地残酷。即使采月缴的宿舍费算是较为便宜,但不管是自炊也好或购买所需份量的食物也好,一人份到最后常常是比较昂贵的。


说不定这是宿舍与学校联手,暗中希望住宿生能互相积极沟通合作的安排,然而对刚住进宿舍十几天的我来说,至少就没有能同桌用餐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稍微计算一下。


早餐因为有供应算免费,午餐到福利社购买百元甜面包或咸馅料面包,并且将平常三个的量勉强减成两个,而且当然需要饮料,所以就不选择宝特瓶而是百元纸盒饮料。光是午餐这里,食物就已经要花费三百元了。


午餐还能用面包解决,但如果连晚餐都吃面包不仅会心情郁卒,并且考虑到营养层面的话,单价就自然必须提高不少。


不过,这都是照平日所做的推算。因为宿舍在周末与例假日不会提供任何餐点,简单说就是三餐一切自理。倘若假日与国中时一样睡到中午,早餐费仍然以零元计算的话……


与平常一样,一天的食物曹一用300+X(元)计算,因为一个月有四个星期,所以整个月的食物就是4*7*(300+X),整理起来就能得到8400+28X(元)的答案。


每个月发放的军资是三万元,因此照以下的算式就能求出X的结果,晚餐所能使用的X最大值就是——


8400+28X=30000


x=771.42875


——虽然答案是这样,却也不能把所有钱都花在食物上。如果拿附近拉面店『小广』的基本菜单『拉面(酱油、咸味、味噌口味)』一碗六百五十元来计算的话,与x的最大值相减之后……一天所剩的钱只有约一百二十一元。


那么,各位发现了吗?一百二十一元到底能做什么事呢?就连买本四百一十元的JUMP漫画都要存四天。对青春的高中生活,尤其是只要着迷就会想要一股脑儿投入其中的高中生来说……才刚踏进青春期后半,就要过着得忍耐四天才能买本JUMP漫画的生活……


这根本是把『绝望』与『一天一百二十一元』划上等号,然后再用这两个字写出一篇论文的最好证据。


……如此这般,于是我便故意以迂回的方式写封『帮我增加生活费吧~~』的信,然后在昨天把信寄给我家老爸,并且在今天收到回信了。


信封看起来很薄,还是以业务用褐色信封迅速回信。的确很像身为现役陆上自卫队队员的老爸所会做出的规规矩举动。


从厚度判断里面应该没装钱,不过从老爸费心写信回复的举动看来,结果还让我满期待的。一定会在开头写着『真拿你没办法,那就每个月增加一万元吧』,然后担心我的健康或是偶尔要我回老家看看,不然就是问『和独居差不多的宿舍生活会寂寞吗?』等等,绝对会出现这一类无法用墨水表达的温暖亲情。


我应该可以期待内容吧……不,就某种层面来说,这种期待也可说是身为孩子的义务。于是我满怀兴奋的心情,想着双亲并把信封剪开。


……只是,里面不知为何只有一张作业纸,瞬间还让我以为是住址搞错而被退信,但那封信的确已经寄回老家了。


我不经意地拿起纸透过灯光一看,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老爸只在我写的信纸后面写了一句话:


『蝉也是能吃的东西喔?』


……真是莫名其妙。这简直就和打开夕张哈密瓜的箱子,里面却装着长野县产的高丽菜差不多。


我明明是写增加生活费,为什么会在回信里教我蝉的新用法?最后为什么要用半疑问句?而且他不知道春天没有蝉这个常识吗?那家伙的脑袋总是盛夏吗?


于是,我赶紧打电话回老家,接起电话的人是老妈。


『爸爸说如果要寄钱给小洋,还不如去买MSX
Ⅱ(注1)的官方摇杆,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如果要玩MSX Ⅱ,家里SEGA
MARK Ⅱ(注2)的手把明明就还能用,而且现在又有官方制作的模拟器,根本不用刻意用那时候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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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80年代初期,由比尔盖茨与原ASCII社长西相彦共同提倡的八位元电脑,同时拥有游戏机、乐器与家电的功能。
注2:1984年7月SEGA所发行的家庭用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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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佐藤同学?」


……永别了,母亲。我只能在心底喃喃地说着这句话,并且切断手机的电源。


我之前都没发现,老爸与老妈似乎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的结论就是如果要让自己的高中生活过得更快乐,那就要便宜地解决晚餐。因此,我也被迫再次于该时段回到那个地方了。


十九点四十五分,位于某间离宿舍很近的超市。


约二十四小时前,我曾经在这里被撞飞而失去意识。要是没办法在这里抢到半价便当,我就必须要打工,不然每个月期待JUMP
SQUARE与ULTRA JUMP,甚至连读者回函都会有危险。虽然支持喜欢的作品就要买单行本,不过买杂志用回函替漫画家加油也是读者的义务,所以绝对不能受到影响。


可是,每天的课都会上到接近下午五点,假设再配合复习与预习的时间,就必须利用周末来打工……唯独这点绝对不能妥协,就像耶稣说的「人不能只靠面包生活」,人生并不是只有吃饭而已,要好好享受周末,才算是真正的高中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道几乎会被微风吹散且战战兢兢的细小声音。


毫无任何意义,我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超市门口,呆望着灯光照亮的招牌,而对我出声的人就是昨天的白粉同学。由于她站在距离二十公尺远的店家旁边的人行道,难怪声音听起来会这么遥远。


虽然我也打个招呼回应,不过她花了几秒才「咚咚咚」地跑到我的面前,这时两人之间也飘散着一股奇妙的气氛。


「对不起……我觉得已经远远看见对方,装成没看到走近才打招呼好像有点没礼貌,所以……对不起……」


「呃,你不需要对这件事道歉吧……」


虽然昨晚曾经与她一起用过晚餐,但不知道该说是对话节奏或距离感,我仍然无法掌握她说话的方式。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回应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白粉同学今天戴着眼镜。


「你有近视吗?」


一听到我的话,她赶紧说声不好意思,立刻把眼镜摘下来。


「我只有写小说的时候才会戴眼镜。平常是不会戴,不过我勉强算是轻研(轻小说研究社)的社员,所以我偶尔会写点小说喔。还有念书的时候也会……啊,对不起……让你听到无关紧要的事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昨天才会说弄脏手之类的话,原来是说笔的墨水啊……」


「啊……跟墨水没有关系……我是说细菌……」


……细菌……说到这个,念小学时好像有个因为细菌而被欺负的家伙……感觉好像很久没听到这个字眼了。


「话说回来,佐藤同学果然也过来了呢,难道是闻到『男子汉』的味道吗?」


嗯,不知道该说是对话节奏或距离感,我仍然无法掌握……念完很麻烦以下省略。


我用手指抓了抓鼻头,这时突然有股既严肃又清爽的气息窜进我的鼻腔,有位女性犹如被风拂动的树叶般,从我们身旁经过,黑暗中仍然可见她那显眼的白色脸庞,以及画上眼影的细长眼眸,她就是昨天对我微笑的那名女性。


「嗯……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像魔女呢。」


就像白粉同学说的,『魔女』两个字的确形容得非常巧妙,虽然她与白粉同学穿着相同的制服,却散发出阵阵让人背脊发凉的感觉。


「半价便当的谜题、魔女和肌肉刑警……我有种好兴奋的感觉喔!」



白粉同学一边看着魔女走进超市的背影,一边在胸前握紧拳头,看来在她心底的刑警已经……嗯?之前不是说侦探吗?


「啊……佐藤同学已经忘了吗……说、说得也是……对不起,我又说出奇怪的话了……」


虽然我并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不过我有点好奇,先不管刚刚说的肌肉刑警,记得那个魔女昨天的确拿到便当了。也就是说,那个魔女应该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甚至有可能了解更深入的内情。


「那我们进去吧,说不定能解开谜题喔。」


白粉同学眨了眨眼,她一度低下头,当再扬起脸时已经面露红晕,还发出「喔、喔」这种不符合她的回答声,看来她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那个刑警了。


于是,两人并肩走进超市里,生鲜食品区的刺骨冷气顿时迎面扑来。天花板的喇叭鲛送着毫无压迫感的音乐,收银台则是传出阵阵零钱碰撞的吵杂声响……基本上与昨天的情景一样。


魔女站在收银台附近的零食区,先前从她身上感觉到的寒气已经消散无踪,甚至连存在感都变得非常稀薄似的。


这时,旁边也传出「啪咚」的一个声响,只见熟食区旁的工作人员专用门应声敞开,店员也现身敬了个礼。


「她刚刚一直看、看着FRISK(注3:在日本贩卖的清凉糖锭。)……这有什么含义吗?」


听到白粉同学的问题,我不自觉地想吐槽她「你是小学生在演戏吗」。


她似乎很在意我的反应,还斜眼偷窥我,这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回答?


就在边看着她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我的耳朵突然听到一道「啪嚓」的声音。


接着……某种感觉也顿时一变。


我没办法回答到底是哪里改变了,不过白粉同学似乎也感觉到这个异状,因此像个小动物般转头环视周遭,看起来比平常更加慌张。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气氛完全改变了,就像裸露的手腕若有似无地被摸了一下,或是在房间休息时却感觉到蟑螂的踪影……虽然有点抽象,但大概就是身体完全僵在原地的感觉。


昨天也是这种气氛吗?我的记忆有点模糊,也许我曾经感觉到,也可能完全没有自觉。或许是我已经事先知道会发生『某件事』,才能察觉到这股异常的气氛吧?


让气氛改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至少我认为就是刚刚那道「啪嚓」声,看到店员用签字笔将价格牌划上横线,并且逐渐将商品贴上贴纸的模样,我判断那是方才是出来的店员取出半价贴纸的声音。


「半价便当……果、果然就是那个吗?」


先暂时不管努力尝试着要解开谜题的白粉同学,虽然我已经发现气氛改变,但对以半价便当为目标的我来说,现在并没有冷静思考的闲情逸致,因为我看到店员已经准备走回工作人员室了。


「我先过去看看。」


我留下独自沉思的白粉同学,自行前往便当区,那里除了店员以外,还有两位同样穿着一年级制服的学生,他们都各自将手伸向贴有半价贴纸的便当。


我也稍微慢半拍抵达便当区……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扉关闭的「啪咚」声,随后闻到一股花朵的芳香味,只见先前位于零食区的魔女已经站在我的身旁,而且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够闻到对方的鼻息,我甚至没有听到脚步声或察觉任何气息。


不只是这样,先前理应只有两人的便当区已经筑起一道人墙,完全不知道何时冒出了这么多人。


即使有着疑问,我的心底仍然涌出让我头昏脑胀的焦躁感,因此我并没有特别挑选,就直接将右手伸向离我最近类似炸鸡便当的东西。不过,我的手还没摸到便当盖,右侧腹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这并不是被殴打的感觉,而是像在拥挤电车里不会感觉到疼痛的挤压。我顿时失去平衡,赶忙将重心从右脚换至左脚,并且举起伸出的右手以保持平衡。


「第二次会比较痛喔。」


有道女性的声音传进我的鼓膜,犹如冷彻心扉的冰水,又像是玻璃碎片掉到坚硬地面一样,魔女的眼眸也立刻映入我的眼帘。


接着,支持全身重量的左脚突然也感觉到无痛的冲击力,我连思考情况不妙的时间都没有,左脚就这样被扫倒,身体也顿时腾到空中。


一只男性的手也从我左侧伸了过来,瞄准我正要拿起的炸鸡便当,魔女的白皙右手也同时伸向那个便当。


就在我失去平衡逐渐倒地的时候,双眼仍然紧紧盯着贴有半价贴纸的便当,谁会先拿到的问题也在我的头盖骨里不停打转。


不过,这个疑问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因为我的腹部又传来一道冲击感,只见魔女用有如刺枪的左掌用力一推,她的右手仍然锁定便当,左手则是同时对我发动攻击。


被这么一推,我就跟着左边伸出手的男性一起弹出便当熟食区,甚至飞越高级肉区,直直去到鲜鱼区的深处。


两名男性一同摔到坚硬的地面上,阵阵冲击力与状况也让我的脑袋一片混乱,我就这样无法做声地滚了好几圈。


我没有办法呼吸,幸好因为有另一名男性被我压着减缓冲击,我还勉强能保持意识清醒,却因而更难过,这时我只能拼命地将空气吸进肺中。


「……咳……啊……」


无法起身的我只能趴在地面,勉强将视线转向便当区,在因疼痛流泪而扭曲的视野内,只见与昨天相同的学生站在原地,但不论便当、魔女或瞬间出现的人墙……都犹如朝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到、到底发生什么……」


我勉强挤出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人听到,随着不断重复的『鱼儿天国』之歌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与我一起弹飞出的男性却有如回应般喃喃说道:


「那家伙……居然把身为狗的我……身手还是丝毫不减……可恶的寒冰魔女……」


接着,他轻轻地咳了几声后,就这样失去意识。


寒冰魔女。这名字在我脑中朦胧地回荡,伴随着混乱、痛苦与颤抖——


3

根据白粉同学所说,在我飞到鲜鱼区、被痛楚感与『鱼儿天国』蹂躏的时候……寒冰魔女与其他人就在一瞬间抢光便当,并且消失在收银台的另一端。


我完全搞不清楚,只是拿个贴有半价贴纸的炸鸡便当而已,为什么还要被女性重重地赏了一掌?只是想省几百元解决晚餐,这个代价也太过夸张了吧。


而且因为身体很痛,导致我没办法好好地吞咽食物,晚餐只好改用威德in果冻(迅速补允能量版)果腹,在疼痛消失后两小时的深夜里还被饥饿所苦,当天晚上也让我体验到十秒间补充能量的极限。


我正在吵闹的教室里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同时咀嚼洒满砂糖的三角形法式吐司,这些砂糖应该也会成为我新陈代谢的强力伙伴吧。


虽然旁边有几个算称得上认识的朋友,但只要一开始用餐,就会想起那件事而露出奇怪的表情,所以我就故意自己一个人吃东西……并不是我交不到朋友。


接着,我又咬了一口法国吐司……无论是吵闹的教室、腹部残留的微微疼痛、不断重复出现的疑问、频频想起的那个称号、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鸡蛋与牛奶浓郁香味的绝佳搭配……这些就像是迷宫般让我的思绪打结。


「寒冰魔女啊……」


为了得到解答,我不自觉地喃喃说出这句话,也让经过我桌旁的女性突然停下脚步。我瞬间以为是隔壁班的白粉同学,但从长至腰际以及用白色缎带绑起的黑发来看,就知道是不同人。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班长……叫做什么名字啊……记得好像叫白梅梅,当初我还以为他的父母偷懒,所以才会在出生证明表填上这个诡异的名字。


她以一副超脱世俗的表情,低头看着我。


纵然与我同年纪,但她修长的身躯与严肃的表情,让她看来更有成熟的韵味。就某种层面来说,与其说是像寒冰魔女般冷酷,倒不如说是对交友关系相当严谨的女性。


「……如果没钱的话,建议你还是打工比较好,最好不要怀着玩耍的心情跑到那间超市,到时候就不只是受到轻伤了。」


白梅梅说完这些话后,便将看似便当的布包拥在胸前并走出了教室,我闻言惊讶地赶紧追上她。


「等一下!你知道那个人的事吗?」


由于午休时间才刚开始,走廊仍然有许多学生,但我仍高声叫住白梅梅。


「我前阵子听到『有些人正在卑贱地抢夺半价便当』的传闻,就只是这样子而已。朋友还在隔壁班等我,请恕我先失陪了。」


白梅梅对我深深地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走进隔壁的教室。


在周遭锐利视线团团包围的情况下,我开始思考着。


白梅梅一定知道某些内情……还有,远远看起来,我就像是一个对美女出手而被甩掉的蠢蛋。


于是,我只好回到座位继续吃着法式吐司。


不断重复出现的疑问、频频想起的那个称号、白梅梅所说的话、砂糖在口中溶解的甘甜味、鸡蛋与牛奶浓郁香味的绝佳搭配……这些就像是迷宫般让我的思绪打结。


我嚼着口中的食物后吞进肚里,就算吐司的表面有点湿润,却出乎意料地难以咽入喉咙里,塞满脑中的疑问也迟迟无法挥去。


可是我认为,至少被我目睹过两次的魔女,绝对不像白梅梅所说的如此『卑贱』,她飘散的气氛甚至就像高贵的野兽。


而且,我也发现另一件事。


就是我忘记买饮料了。


4

有句话说,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虽然到后来都会得到「两者皆有可能」的结论,但说不定我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况。


目前这个时候(十九点四十五分),我到底是因为缺钱又肚子饿才会来到这间超市,还是为了确认寒冰魔女带头进行的『那件事』呢?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而更让我摸不着头绪的是,为什么白粉同学会站在我的身边?可惜这并不是「她刻意等我」这种有如恋爱剧的发展,是因为我像昨天一样用热切的眼神抬头望着灯照的招牌时,偶然碰头了便莫名地一起行动。


我姑且向她询问原因,她却只是扯些「想要解开谜题」这类理由,而且还用演技极差又装模作样的口气说:「我……如果没有我在场,你应该也会很困扰吧?」说完后,又依旧是频频察看我的反应,不过我仍然无法对这种举动做出正确的回应。


如果装成没看到又会让她非常沮丧,因此我只好随口回答:


「呃……嗯……对啊……」


听到我含糊的回答,尽管白粉同学没有泄气,却有些落寞地低下头。那副表情就像以前我妈妈与朋友讨论电影,我听到他们口气充满自信地说出「就是那个『赤色追缉令』与好莱坞版『酷斯拉』的那个演员……对啦!就是尚雷诺!」后的表情差不多,想必心底一定是觉得有些可惜吧。


附带一提,我家老妈的脑袋应该是从那时候就有点问题了。


我们连续三天踏进超市……与其说是超市,其实这里已经是充满谜题与恐惧的战场了。


「这次我……我也一起进去!」


「那你最好小心点,寒冰魔女不太好对付。」


白粉同学闻言顿时露出明朗的表情,看来这样回答是对的。


「嗯……好!」


只要那个店员出现,现场或许又会变成那时的独特气氛,但目前可说是一如往常地安稳。可是,照理说以前若到了这个时间,熟食与便当区会有几个一年级学生,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影,说不定都因为先前被打得很惨而逃走了。


那时寒冰魔女的一掌也让我顿时浑身发冷,这次绝对不能再被打到,一定要拉开距离再对便当出手……不,等等,她应该不会连续三天都锁定这里的便当才对。


于是,我「啪」地弹响手指,白粉同学也看着我并点点头,看来她也同样……


「老人臭也不错呢。」


——又好像不是这样。她到底是想到什么,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老人臭呢……


总之我稍微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寒冰魔女的身影,只看到几十个看似学生的客人。我不太清楚哪些是前两天让我们陷入恐惧的元凶,或许全部都是,也或许并非如此。


但是需要提防的寒冰魔女不在这里,这样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的体内顿时冒出一股兴奋感,垂下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


……虽然区区的半价便当只差两到三百元,却出乎意料地让我如此激动。


就在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专用的门扉应声敞开,我也与白粉同学互相使个眼色并点点头。


「一开始先到便当区……应该比较好……吧?」


于是,我一股作气迈开步伐。与其说对白粉同学的怪异语调视若无睹,应该是不用特别在意,只要以平常心应对就没问题了。


我毫发无伤地走到便当区前……只是走过去而已,就得用到二『毫发无伤』四个字形容,由此可见这两天事情的夸张程度。


结果,先不管之前卖掉所空出的部分,至今梦寐以求却始终无法得手的几个便当,现在不就威严地坐镇于架上吗?纵然现在仍挂着『减价一百元』这种诱人的低调装饰,但只要再等几分钟,就会展现出『半价』这股无可掩饰的娇艳感,甚至会犹如增加情趣的黑色内衣般,华丽地转变成既大胆又美艳的煽情道具吧?


……问题是,到底我和白粉同学能不能顺利地拿到便当呢?只要现在伸出手,绝对能瞬间拿到便当,就算『他们』的动作再怎么迅速,从物理学的层面来看,从周围几公尺外移动到这里也是绝对不可能达成的事。


「啊,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喔。」



只见白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手伸向名叫『成为男人的鲜血与肌肉吧!春之蒜头烧肉便当(附百元折价贴纸)』的五百八十元便当,那就像是奥运开幕时的松冈修造(注4:日本职业网球好手。)会做的便当。


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她突然像是被热水烫到般立刻缩回手。


「……怎么有点刺刺的……」


我开口询问是不是静电,她却摇摇头,绑在身后的发辫也跟着晃动。


她的视线停在便当上,但表情已经变得非常苍白……尽管只是些微的程度,但她抵在胸前的手确实是在发抖。


「好像有很多人看着我……眼神都充满憎恨,而且都很小心地不让我们发现……」


仿佛在自言自语似地,她一点一点地像是水滴落下般说出了刚才的感觉。然而,相较于有如被赤裸裸丢到雪地里的她,我倒是没有感觉什么……还是说,只有她被充满憎恨的眼神盯着吗……


我赶紧转头看看周遭情况,但并没有发现看着她的人……也许吧。


由于贴半价贴纸的店员已经走到我们面前,因此我拍了拍白粉同学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离开便当区数步,只见她仍然紧张地看着地面,之后转头看了一下我的手,立刻从虽袋中拿出手帕。


光想到之前被撞飞那次,她把我的手擦得碰到水都会麻麻的,因此我赶紧将手摆到腰边远离她,并且转头看着店员在那个过度热血的烧肉便当贴标签,而店员也转过头看着我们,随后就走回工作人员专用室了。


「总之,我们先买个便当吧。」


一听到我的话,白粉同学则是用力握紧手帕并点了点头。


这时,我的视线也停留在某个名叫『特大碗白饭&大阪烧套餐』的便当。那是一个把饭菜装在椭圆形盒里的便当,同时我也把手伸向那个很容易让人发胖的块状碳水化合物。


就在这个瞬间,我的背脊立刻涌上一股寒意。


……某个人正在看着我,而且我还记得这股视线给人的感受,绝对是寒冰魔女正在看我。


她是刚好在半价时间来到这里的吗……不,也有可能是别人,我的脑中这时也冒出各种推测。


……无论如何,我一定拿得到,便当就在唾手可得的距离,我的手指正触摸着便当表面,也感觉到像是保鲜膜的包装纸触感……


接着,有阵风突然拂过我的身旁。


随着这股几乎会让头发倒竖的感觉,我看到白粉同学的身影飘向半空中,另外有一个男子高举拳头站在她身处的场所,手帕也在空中缓缓飞舞。


我还来不及说出「怎么会……」这句话,我的眼睛与肌肤就感觉到自己被包围了。


明明几秒前身边还没有任何人,却在瞬间冒出超过十个人影,就在我转头看向便当并松懈的那一刻——


这群不知名的人露出犹如猎师般的眼神,而且同样都带着侮蔑的表情。


我伸向便当的右手被不知名的男人拍掉,腹部也重重地吃了一拳。


「消灭弱者——」


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男性声音,来自膝盖的撞击也对我渐渐倾倒的背部补上一记。


「这些猪……」


这次则是女性的低沉声音,发出这道声音的源头也抓住我的左腕。


「……就要击溃。」



最后是男性的声音,毫无防备的左侧腹被不知何处伸出的长脚脚跟击中,疼痛感还没传至脑中,抓着左腕的女性就已经把我丢出去了。


首先是我的背部落在坚硬的地面上,震荡脑袋的冲击感也让我的意识混浊不清,然而就算处于这种状态,让人头皮发麻的「那句话」仍然传进我的意识里。


「这就是……」


这一句话犹如冰块般冷冽,又宛如纯水般透明,也就是今天没有现出身影的「她」的声音。


随着「啪嚏」的着地声,一道人影也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


她俯视着仰躺的我,细长眼眸随即流露出尖锐刺痛的眼神,手边还拿着一个椭圆形大便当。我的视线只能见到她那修长的细腿,以及凹凸分明的长靴底层。


是寒冰魔女。


「……这个领域的游戏规则。」


猪和领域是什么?游戏规则又是什么?


随着她的鞋底击中我的颜面,这些疑问也随着混沌的意识强制飞到九霄云外了。



骊歌响起。(注5:骊歌在日本歌名称为萤火虫的光芒。)


这道淡淡的光芒稍纵即逝,多么凄美又哀伤。对昭和中期出生的许多人们来说,这曲音乐也代表了别离的滋味。


虽然我的意识粗浅而混乱,这首歌却仍像是宣告我的生命即将终结一样。不过,其实这首音乐正逐渐将我拉回现实世界之中。


不知何时,我的视野完全被一片白色覆盖,这并不是意识尚未恢复,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那是盖在脸上的白手帕与明亮的室内灯光。


我用痛入骨髓的右手拿起手帕,原来是白粉同学那时拿的手帕。


我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到腹部有些沉重还带点温暖。白粉同学正压在我的身上,看来我们是叠成十字型昏过去了。


我以单手撑起上半身,同时微微发出阵阵哀号声。因为身体真的很痛,那些人的每道攻击都相当沉重,甚至连内脏都传出疼痛的感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身体的痛觉能够提供一些情报,但实际得到的仍然只有『恐惧』而已。


「我们已经关门了。」


这时,如空气震动的低沉声音突然对我这么说着,我的肩膀也吓得抖了一下。仔细一看,有个卷起袖子并露出粗壮手臂的店员在高级肉品区前,正拿着拖把清理地板。当我更加仔细看之后才发现,他是先前来贴半价贴纸的那个店员。


那名店员将拖把放在墙边后缓缓来到我们身旁,他是个拥有强壮身躯的中年男性。


「那个女孩子还没恢复意识啊?真是的,谁叫你们要逞强。」



他用单手抓起仍然昏迷的白粉同学的衣领,就像披着夹克般「咻」地将她扛在肩上,接着只说「跟我来」,便转身前往工作人员室的另一头。


我撑起疼痛的身躯跟在他的后面,里面是个充满调理油味的厨房,店员则是穿过更深处的门扉,带领我们走进一间挂着「休息室」泛黄牌子的房间。这里与厨房又是截然不同,四处都充斥着香烟的烟味。


店员让白粉同学躺在沙发上,接着就要走出休息室。


「请等一下,你是……不,这里是什么地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到我的问题,店员顿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看着我。


「我只是区区的超市店员,有些人会因为这个味道而叫我油大哥,也有人叫我油神,而这里只是个普通超市,虽然里面有些笨蛋会赌上自己的荣誉,也有测试自己实力的家伙……不过,和你们这些猪倒是没什么关系。」


那些家伙与寒冰魔女确实都说过「猪」这个字。


消灭弱者,就要击溃这些猪,这就是这个领域的游戏规则。


「如果这次受到了教训,记得不要再对半价便当出手,不然就是乖乖买还没折价的便当,否则下次绝对会丢掉小命。」


丢掉小命?听到这句不曾在超市听过的话语,让我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然后露出笑容。


「丢掉小命?你在说笑吗?不就只是个半价……」


话还没说完,我的身体就立刻开始发抖。不是因为被眼前突然出现并足以覆盖整个脸颊的拳头吓到……没错,原因不是看到店员以恐怖速度挥出后停在面前的拳头,而是因为他散发出的怒气。


「我只是个区区的超市店员,所以不会对你出手。你可以试着在以前叫做《骑士》、现在称为《狼》的家伙面前说看看,包准你会碰到没办法用死来形容的事。」


店员慢慢地收回拳头,我也脚步不稳地双膝一落,全身上下不停地冒出汗水。


「……那个架子有几包剩的营养饼干,等那个女生醒了,就各带一包回去当晚餐吧。那些饼干就送给你,那是我最喜欢的起士口味。不然,还有SOYJOY牌的黄豆饼干,黄豆不只对身体很好,也会比想像中还要来得饱足。」


店员说完这些话,便转身走出休息室。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发抖,就这么跪着并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我不知道刚刚店员在拳头贯注多少力道,但无庸置疑地,我的确感觉到死亡的味道了。


这里……这个领域到底是什么?猪和狼又是指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从寒冰魔女为首,那群人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或者是……正在进行某种事?


我的脑中完全无法导出答案,只有疑问、身体的疼痛感与恐惧感在脑中不停打转。


就在这时,躺在沙发上的白粉同学发出「呜……」的呻吟声,我勉强用发抖的腿撑起身体,并且转头看着她的脸。即便没有明显的外伤,她却仍是一脸痛苦的表情,甚至还不停地冒出冷汗。


我摊开刚刚用力捏皱的手帕,轻轻地帮她擦拭汗水。


我不知道白粉同学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我已经不想再吃面包了,只是想吃顿便宜的温暖晚饭而已。


这应该不是很远大的愿望。可是,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事呢?



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到底是为了一顿温暖的晚餐?还是想要得知这里发生的事实真相呢……而且,这是需要一死的心理准备才能知道的事吗?


只有疑问更为加深了。


5

下课后,我立刻冲到福利社购买波萝面包,但没有好好享受滋味,只是草草地将面包吞下肚,随后开始吃起炒面面包。此时的教室别说是用餐,尚未收拾前节课教科书的学生都大有人在。


我平常不会像进行计时赛般狼吞虎咽,而是会慢慢享受面包那犹如艺术品的味道,但在目前这个即将饿死的时候,我根本没空考虑这些问题。



昨天将清醒过来却站不稳的白粉同学送回女生宿舍后,我原本准备享用油神送的SOYJOY牌饼干,但不知道当时身心俱疲的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居然把饼干丢进微波炉里,还用最大功率开始『热』饼干。


那时候,我应该只是想吃顿温暖的晚餐吧。真是个让人感伤的原因,感动程度大概能与想买小号而趴在橱窗观望的少年划上等号。


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将小号送给陌生少年的慷慨绅士,而是微波的洗礼。当我看到微波炉迸出一阵光芒,饼干的包装就随着「啵磅」的滑稽声音爆开,整间宿舍的保险丝瞬间烧断。


……所以,我的处罚就是不准吃早餐。


如果要加温的话,至少要先打开袋子再放进微波炉……不,只要『那时候的我=想买小号而趴在橱窗观望的少年』之等式能够成立,假设那时候保险丝没有烧掉,我又能拿SOYJOY牌饼干当成温暖的晚餐,我将来应该就能变成一流的爵士乐演奏家扬名国际吧?


即使我从最差劲的环境起步,学习爵士乐的过程也是浮浮沉沉,最后仍能在七个小孩与三十个孙子的围绕下终老一生。


「这段生涯真是太美妙了,虽然偶尔犯了点错,可是我仍然克服障碍掌握到幸福。这一切都要感谢天神,还有那包用微波炉加热的SOYJOY牌饼干,所有事情都是从那包饼干开始发展的……」


我那能够巧妙控制小号的手已经无法移动,但妻子与儿女们仍然温暖地握着我的手小甜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人世……


「你怎么拿着炒面面包一个人自言自语?」


「就是因为那包温热的饼干,我才会成为真正的爵上乐演奏家,也让我的生涯充满幸福地划下句点……」


「你说的话太荒谬了,我听不太懂。」


「哈哈,我又不是我家老爸。」


我伸出手,按着因为太过感动而浮出泪水的眼睛,并且轻轻地摇了摇头。


「总之,午休只剩三分钟了,劝你最好赶快吃完午饭。」


我转头看向那沉稳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将便当布包拥在胸前的白梅梅。


「你在说什么?不是才刚午休……」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望向挂在黑板旁的时钟……从我开始吃着炒面面包开始,午休应该还有五十分,这时竟然已经剩三分钟左右……


……好奇怪,我在这四十七分钟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等等,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佐藤洋,真正的爵士乐演奏家。我记得刚刚正在思考昨晚的饼干……没错,我想起来了。


就是因为那包温热的饼干,我才会成为真正的爵士乐演奏家,也让我的生涯满带幸福地划下句点……


……不对,真是莫名奇妙。


「我到底在……」


「就是因为那包温热饼干,听说你才会成为真正的爵士乐演奏家,也让你的生涯满带幸福地划下句点的。」


「……我听不太懂。」


「那也不要对我抱怨。」


于是,我就这样拿着炒面面包抱头苦思。


「难道是回到未来……不,这时候应该是克里姆王(注6:JOJO冒险野郎第五部中的人物与替身,能力为控制几秒后的未来。)……是BOSS吗……」


「快要上课了,我能先问你一件事吗?」


听到她的话,我转向站在桌旁的她。


「什么事……白梅梅……因为你的名字有两个梅,曾经有人叫你梅梅吗?」


「……没有。你再开玩笑我就生气了,到时候别怪我喔?」


她一定不知道『JOJO冒险野郎』这部名作,这样人生就失去三成的幸福了。


「梅梅,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要生气了。」


我只是打算开个玩笑,白梅梅却用力朝我的脸颊甩下一个耳光。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与置动作,这耳光仍然威力强劲,一掌就把我从椅子打到地板上,面包剩余的炒面也像电影的血迹般散落一地。


这时,只见白梅梅用平淡的语调继续说着:


「我想问你和白粉同学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让我有点意外。话说回来,昨天中午白梅梅到隔壁班与朋友一起用餐,说不定那个朋友就是白粉同学。


或许她也知道关于寒冰魔女的事。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大概就像肌肉刑警与伙伴吧?」


我遵照世界通用的三秒规则(注7:只要三秒内捡起食物就没有细菌的迷信),赶紧用双手把炒面扫进嘴里,并且回到座位坐好。


虽然在短短两秒内就全部塞进嘴里,但不知为何,里面还是有根长达一公尺的头发。好奇怪,我一定是被诅咒了。


「你还在开玩笑吧?我真的要生气罗?」


「如果我说不准生气呢?」


「我还是会生气。」


「那说可以生气呢?」


「我当然会生气。」


「喔,表示你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生气了。」


只见白梅梅边说「没错」,边又甩了我一个耳光。在我倒地的几乎同一时间,午休结束的钟声也应声响起。




「因为没什么时间了,这个问题就暂时保留,有机会我会再问你。」


看到白梅梅准备离开,我也挥着手向她说声『拜拜』(注8:日文中拜拜与梅梅同音。)。


接着,我又被她赏了一个耳光。


时间是相当残酷的东西。


既无法追溯过去,又无法停止,甚至无法违抗。


我们能够做到的,顶多就是玩弄架上时钟的指针罢了。


世界流逝的时间永远不会改变,因此我们只能像个孩童般,独自对着「控制时钟的时间」欣喜。


……不知道国中三年级时,第一学期期末考迟到一个小时的石冈怎么样了?虽然他很努力解释是「时钟慢了一小时」,但因为只要紧张,他就会连话都说不清楚,最后老师并不采信他的理由,第二场考试也就以零分计算了。


也因为这样,他无法参加高中的推荐甄试,不得已只好接受入学考试,却又因为太紧张而拉肚子,考试时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听说最后考进一间与志愿学校差异甚多的高中。


他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如果他能够自由操控时间,现在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时间真是太残酷了。


既无法追溯过去,又无法停止,甚至无法违抗。


说到我能够做的事,就只有到在校成绩普通的石冈家念书时,偷偷地把他家时钟调慢一个小时罢了。


世界流逝的时间永远不会改变,因此看到石冈像个孩童般被我欺骗,认为还有「还有一小时就再睡一下」的举动,我只能暗中独自欣喜。


……嗯,现在不是在脑中描绘这种大型虚构故事的时候了。


……刚刚说到哪里了呢?


对了,就是说到时间非常残酷这件事吧。


时间的确非常残酷,明明刚刚才吃过午餐,短短几个小时就会让人再度感觉到空腹感。


虽然这阵子难得晚餐钱有剩一些,但仍然没有解决最基本的问题,我的经济状况还是非常拮据。


不过就算如此,我有必要再度来到这个地方吗?有必要抬头看着这个灯照的招牌吗?石冈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完全不知道答案。


而且,我也不知道昨天被打得很惨的白粉同学为什么会站在我的身边。


「你为什么又来了?」


「我、我才想问佐藤同学这个问题呢……」


「我只是因为没什么钱,又想吃顿比较丰盛的晚餐……」


自己说出这种话好像有点奇怪……不,这不是说谎,这大概也是理由之一,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无论是空腹感与好奇心,两者都是让我踏进这里的重要因素,然而不只这些,感觉好像还有别的原因。



「就算被打得很惨也没关系吗……?」


即使被痛扁一顿、嘲笑或失去意识……这些或许都与晚餐没有关系,那么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那白粉同学呢?你昨天不是也被打得很惨吗?」


她搔了搔脸颊。


「该、该怎么说呢……你看,前天大家还是一团乱,可是昨天的动作就像是事先说好一样……该怎么说呢……那种瞬间默默合作的关系不是很棒吗?」


说得也是,真的很不错……真是莫名奇妙,不管是她说的内容,还有说完后那副腼腆傻笑的模样,全都让我摸不着头绪。


要是我能与某个人互相用眼神沟通也就算了,然而在那种状况下,甚至是称为敌人的陌生人彼此合作无间,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又被打得很惨呢?」


我渐渐开始觉得与她对话有点麻烦了,因此把她刚刚的问题又丢还给她,她的表情也顿时一沉。


「因为那个店员……我记得叫做油神吧?他不是说过那句话吗?我在便当折半价前就先摸到了……所以我能了解他的心情,因为大家都会讨厌我摸过的便当吧?」


听见她又说这种话,我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只要与她对话,都会有种从途中看电影的感觉,需要拼命从断断续绩的话中理解她的意思……总之就是很难沟通。


她依旧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只好说句「我们进去吧」,并且转头走进超市。


「咦?请、请等一下……对不起,我又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白粉同学突然闭起嘴巴,还感觉到她紧张地倒吸一口气。


在我冒出疑问前,背脊就传来一股犹如冰块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发现有道视线正在盯着我,而且这道视线十分地冰冷而刺骨。


我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她的视线。


我转头一看,寒冰魔女的身影也立刻映入眼帘。


「你们这两头猪又来啦。」


声音毫无抑扬顿挫,但明显地含有轻视的意思。她就像是看着垃圾般,视线瞬间扫过我与白粉同学,然后又视若无睹般转头盯着超市的自动门。


「快滚,这个领域不是养猪场,小心又被痛扁一顿。」


她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此种异常冷淡的声调也与先前截然不同。纵然声音很好听,但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让我背脊发凉,有如心脏被掐紧一般。


被她践踏的记忆也在脑中一闪而过,我自然而然地握紧了拳头。


「……你说什么猪?」


只见寒冰魔女置若罔闻地穿过自动门,我则是对着关闭的门提高音量大喊:


「猪到底是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在这……」


我顿时觉得我的脊椎犹如被折断了一样,将目光迅速转往下方,视野内完全被黑水晶占据。


「猪就是指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一听到这句话,我才发现是寒冰魔女突然接近,她用力揪住我的胸口,甚至脸颊也被拉到鼻尖相抵的距离……明明她刚刚还在自动门的另一端,自动门正缓缓地关闭中,她却在瞬间冲出门外,还紧抓住我的胸口。


「你这只猪,不要呆呆地站在店门口,而且还没开始交战,别不分场所就在附近叫这么大声……这样会给店家添麻烦。」


这时,她露出比言语更加凌厉的眼神,就像是在说着「如果再说半句话,就立刻把你杀掉」似地。


她的手一放开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转头走进超市。我双膝一落,并想起油神所说的话,这种情况的确没办法以「死亡」两个字形容。


「……难道我又发胖了吗……她是迂回讽刺我是个胖子吗……」


白粉同学一脸落寞的表情,还隔着制服压了压自己的腹部。她的身材不管怎么都非常娇小,然而皮肤还满有弹性的。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吧……」


我姑且对她有些误解的意见提出反驳,但心底已经半放任她不管了。


现在我的心里充满恐惧感,但看着放开我逐渐远离的寒冰魔女的背影,我似乎有种找到答案的感觉。


我听着心脏「噗通噗通」的鼓动声,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里来了。


因为我想要吃顿便宜又好吃的晚饭,以及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涨满心中的不服输。


这就像玩某款自己没碰过的游戏,打输别人还被当成弱者的感觉。


当初被叫做猪时,我的确想要大叫「不了解情况就叫做不知好歹吗」,但我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大声嚷嚷只会让自己更难看,而且如果要生气的话,当初不要到这里买便当就好了。


那要像油神说的,在打对折前先买下便当吗?这也没办法,因为我昨天已经买了CRLTRA JUMP,下个礼拜还会出支持作品的单行本,光是这些就会超过一千元了。


如果用最低底限的冷饭解决晚餐,这样倒还撑得下去,但是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因为人是贪婪的动物,至少我就是很贪心的那一个。


假设可以碰到「那个」,我就会用尽全力抢看看。


我转头看着魔女消失的自动门,并且撑起身体。


「佐藤同学,你要进去吗?」


「我没钱又不知道状况,而且输得不甘愿……所以我要进去。」


「……那个……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合理耶……啊,刚刚那句话并没有批评的意思……其实是那个……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啦!那白粉同学你要怎么办?」


「那、那个……当然要进去……罗?」


她仍然用充满演技的语调,手还抵在腰际这么说道,于是我对她点了点头。当我们踏进店里,随即感受到许多已经不是嘲笑、甚至是带有「竟然又来了」的无奈视线。


然后,事情一瞬间就结束了。


时间一到,我立刻被海扁、痛踢并撞飞出去……今天的晚餐又是井兵卫了。


……虽然这也很好吃啦……可是我还是想吃米饭……


「现在是战后重建初期吗……」


我坐在公园的长凳对自己这么说着,井兵卫的汤汁也随之晃了一下。


白粉同学则用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6

这样连续几天被痛殴,身体都被打得伤痕累累了。


昨天晚上并不是被寒冰魔女,而是被陌生男子直接击倒。而今天就算没有乱说话,仍然被白梅梅甩了几个耳光,无论是白天或夜晚部被打得很惨。


先不管夜晚发生的事,虽然我对白梅梅莫名奇妙打我的举动有点不满,但我也因为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了朋友。


随着一个让我完全不会高兴的「其实我是个被虐狂」的声明,一位名叫内本的同学与我变成朋友。他是个戴眼镜的微胖男生,而且时常保持在非常兴奋的状态……姑且先不管这些,经过我一问后才发现,在旁人眼里的我是个『对班花出手却被爽快甩掉,因此让她甩几个巴掌获得快感的重度被虐狂』,无怪乎其他女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原来她们以为我是一个变态。


说到变态,不知道修学旅行那天夜晚,用吸尘器玩弄胯下宝贝还发出「被吸进去了」怪声的石冈怎么样了?那时,我鸡婆地帮他把电源插进插座,还偷偷地帮他打开开关,结果让他痛苦地在地板打滚哀号。毕竟那是业务用的吸尘器,所以强大的吸力差点就让石冈「变态」成女生了。


话说回来,现在不是沉浸在从前美好回忆的时候,我已经从礼拜一到礼拜四都没好好吃顿晚餐,就算井兵卫再怎么美味,这样连日吃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今天一定要抢到便当。


就这样,我与白粉同学怀着此种虚幻的梦想,仍然站在超市前看着夜空中显眼的招牌,两个人的肚子也同时传出「咕噜~~」的叫声。身体的每个地方都还很痛,光想到接下来的事,就让我迟迟无法跨出步伐。


不过,我们还是必须进去,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


踏进超市后感觉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微弱视线,我们只是立刻前往便当区。我们完全没有碰触便当,只是大略掌握摆放位置后,就离开便当区等待出手的时机。


「你的目标是哪个?」


听到我这么一问,白粉同学则是在胸口紧紧握拳。


『挥洒汗水!散发老人臭!超辣蒜头汉堡排口味!』


又是个名字非比寻常的便当。看来想出商品名称的家伙都是热血过了头,或许是因为奥运正在举行吧。


说到我的目标,也是名字有点奇怪的『黏答答!起司纳豆山葵大杂烩!』便当。


我们就这样保持沉默,毫无意义地站在调味料区某个写着『厚生劳动省核准保健食品』的招牌前,一起看着招牌中某个人正在尽情伸展身体的图案。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我并不是讨厌与白粉同学共同行动,但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两个人应该都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吧。


就在这个时候,熟食区旁的门突然打开,那位名叫油神的店员敬了个礼。


又到这个时间了,店里的气氛也随之一转。我紧张地屏住气,心脏也越跳越快……接着,指尖与大腿也开始发抖,这并不是碰到强敌而兴奋发抖的帅气举动,只是单纯地感到害怕而已。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身体却仍老实地反应出心情。


白粉同学抓住我的手腕并抬头看着我,脸上还露出担心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还是有点……害怕……」


白粉以犹如发抖般的细微声音如此说道。


或许今天仍然会被海扁、痛踢或在地板打滚,甚至是拿不到任何东西,就算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也只是买到便宜数百元的便当而已。


与我们现在体验的恐惧感相比,代价可说是太过廉价了,不过……


油神正在将散乱的熟食排列整齐,保鲜膜之间也传出摩擦的声响。


「那你赶快逃走吧。」


一听见这道声音,我们赶紧回过头看,只见打着二年级领带的寒冰魔女正在面前。


「样就不会害怕了,也不会再被打得很惨。


不过,如果你们习惯成为猪,毫不畏惧地拿起还没半价的便当,或是吃着我们搜刮过后的剩菜剩饭,这样就会无法再变回狗了。


要当只不知廉耻的丑陋猪非常简单,例如对不是自己的便当动手乱摸,或是请油神把还没半价的便当贴上半价贴纸。这种生活方式比较轻松,只要能够舍弃自尊就好了。」


寒冰魔女转过头,斜眼瞪视着我们两个人。


眼瞳里也反映出我们担心的表情。


「快滚,这个残酷的世界不适合你们生存。」


「……如果我说不要呢?」


听到我的回答,白粉同学不知为何轻轻地发出「喔喔~~」的感叹声。


「那就彻底击溃你们,我再警告一次,快滚。」


「我不要。」


寒冰魔女的视线转向白粉同学,询问她是否也定抱持着相同的意思:尽管白粉同学生性犹豫,仍点了点头表以肯定。


这时,两个动作犹如互相呼应般,随着油神「啪唰」地拿出半价贴纸,店里立刻杀气腾腾,寒冰魔女的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就像是几乎不会疼痛的细针扎在皮肤上一样。


即使如此,我们仍然紧紧瞪着寒冰魔女,而她的杀气在瞬间蓦地转淡。


只见她「哼……」地发出有如叹气的声音。或许是我多心,这时她似乎还微微地露出笑容,我的心脏也莫名地开始加速。


「……不准对便当出手,但你们可以在那附近站着别动,这样就能见到平常无法目睹的景象,幸运的话还能从头看到尾,失去目标的狗应该也没空攻击你们吧。当你们看过眼前的景象,如果还想继续在这里存活,明天下午六点就到社办5O2号室来吧。」


寒冰魔女说完这些话,便转头前往某个地方了。


「佐藤同学,要开始了。」


看到油神贴完半价贴纸,白粉同学立刻对我这么说道。我们战战兢兢地前往便当区,当我跨出步伐时,身体也被现场紧绷的气氛吓得抖了一下。


重新摆放整齐的便当渐渐映入我的眼帘,就在我勉强能够看清楚那过度热血的宣传标签时,战火就揭开序幕了。


许多人默默地围在便当旁,在泥泞般的沉重气氛中,杀气正四处盘旋环绕。


这时,有几个猎人成群结队地扑向半价便当。


剃光头的男性突然自半空中飞进我们与便当之间,旁边立刻有个人冒出一道踢击,光头男还来不及发出哀号声就飞了出去。


接着,这次换成踢出那脚的胡须男,准备对我当初锁定的黏答答便当出手,但他也在瞬间失去平衡,原来是有个褐色头发的女学生伏卧在地,任由裙摆翻飞地以脚尖扫倒胡须男。


虽然胡须男想抓住架子保持平衡,褐发女学生却更迅速地朝他腹部灌进第二发踢击,胡须男的身体也随此动作飞到空中,然而,空中却突然冒出一道人影,有如将他当成踏板般用力一踩,胡须男的身体也立刻摔落地面。


出现在半空中的是寒冰魔女。站起身的褐发女学生摸到便当的同时对魔女踢出一脚,魔女则是用拳头迎击。随着「磅」的一道沉重声响,空气顿时进裂,魔女与褐发女学生的头发频频飞震。


就在这个时候,褐发女学生突然发出「啊」的短促叫声,因为在她发出踢击的同时,手就被重新站起身的光头男抓住了,他也用力将褐发女学生甩了出去。


魔女立刻朝光头男出现漏洞的腹部发出一道强烈肘击,把他连同女学生一起打飞到播送『鱼儿天国』歌曲的鲜鱼区。


里头拳打脚踢,每个人都遵从「击溃弱者」的规则,露出破绽的攻击方就会瞬间变成被攻击的一边,成为被多数人狩猎的猎物。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猎人,却也都是猎物。


我的理解力完全无法掌握状况,无法明白眼前发生的战情。虽然能够看见小规模的交战,但这里并不能只看点,而是需要顾及整个面的战场,便当区两旁的战斗甚至能够影响中央区的战况。


有些人即将拿到便当,却在受到攻击时面露狰狞地反击,结果被周围的人挤到相当遥远的地方。


有些人则是尽量减少攻击次数,偷偷地从空隙钻进便当区准备拿取便当,却在只剩几公分处被众人围殴而滚落地面。


有几个人已经被击溃而离开战场,却还没有出现确实拿到便当的人。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战场的中心都是绕着寒冰魔女打转。虽然这里的确是所有人会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的场所,但她的身旁总是有几个人持续对她发动攻击。


不过,寒冰魔女只是一一闪躲、接招以及拨掉攻击,强得让旁人完全无法招架。


这时有个巨汉一边扫开人群,一边发出大叫冲向寒冰魔女,这个体重比她大上四倍的巨汉用尽浑身力气挥出一记右直拳。


面对另一名男性执拗的攻击,她用膝盖直接攻击胸旦让男子倒地,接着放低重心,并且与巨汉同样挥出右拳。


大小拳头就这样正面对撞,空气也进射出比先前还要强烈的震动,甚至能够用冲击波三个字形容。光是这样,就让在旁观看的我们浑身发麻。


那两个人则是保持抵着拳头的姿势,完全没有丝毫动静。


「我讨厌罗嗦的男人。」


魔女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巨汉就像是肩膀被人往后用力拉扯般,连同几个人一起飞了出十米。


寒冰魔女轻轻地并拢双腿,若无其事地伸出左手整理散乱的头发。几名男性貌似准备一起扑向她,我以为魔女应该无法对付这么多人,但那群男人却不知为何没有将视线转向魔女,而是开始与其他对手争夺便当。


我有点摸不着头绪,却也在这时恍然大悟。


因为她已经拿到黏答答便当了。


我认为大约是在那个巨汉的攻击前后抢到的,但完全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手。


「那我明天等你过来。」


魔女走过我们身边时只留下这句话,便静静地走向收银台结帐。我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往便当区,除了几名战士倒地的身躯,所有便当已经全都消失无影踪,战争结束了。


「我……我们要怎么办?」


这时,白粉同学则是用发抖的手拉了拉我的袖子。


「总、总之……再吃井兵卫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7

社团办公室位于离校舍有点距离的地方。


我在约定的十分钟前与白粉同学会合后,一同前往5O2号室。


社办是用坚硬到不必要的水泥建造而成,里面一共有五层楼。由于这是在使用现今建筑技术前盖的,因此没有电梯这种文明利器。


目前还没参加社团的我是第一次过来,因为白粉同学是二楼轻小说研究社社员,似乎偶尔会来到这里。然而内部的社员气氛好像变得很尴尬,她已经一阵子没有出席,也不太清楚上面楼层到底有什么社团。


「那你到底是在哪里写小说?」


「……那个……主要是在宿舍。因为回来都会看到他们闹得很僵,总是不自觉就到晚上了……就是因为这样,我的朋友才会那么少吧……」


我们一边聊着如此感性的话题,一边踩着水泥楼梯前往楼上。三楼以上就像是废墟一样,自墙壁剥落而下的油漆块四处堆起,为了采光而设置的窗户也满布裂痕。


我们抵达五楼时,感觉呼吸变得有些紊乱。这层楼约有六个房问,但总觉得没有任何社团在使用,走廊四周的窗户都用板子封死而显得有点昏暗,即使天花板设有日光灯代替阳光照亮走廊,但因为日光灯不时诡异地闪烁着,让我觉得或许不要装还比较好。


「502……就是这里吧。」


有个写着502的门牌挂在木制门板上,下面还有个half price 半价同好会』的朴素小牌子。


白粉同学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也传出「进来」的声音。


我们先互相对看一眼并点点头,接着伸手把门打开。


夕阳从门的另一头流泄而出,照得我微眯起眼睛。在这道黄色光芒中隐约能见到某个人影,寒冰魔女背对着我们站在大窗前,看起来就像飘浮在黄昏的空中似地。


她撑着单边手肘并转过头。


「你们来啦。」


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们,看到她那刺痛而深邃的视线,不知为何也让我的心跳逐渐加速。虽然我并不讨厌,但仍然让我因为感觉到压迫而别开视线。


一别开视线,我顿时相当惊讶。或许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魔女身上,我没有立刻察觉这房间的怪异之处。一面短毛红色地毯铺在地面,墙壁则是贴满半价50%off的贴纸,明明一张贴纸只有两个指头大小,却满满地覆盖整面墙壁,而且从老旧剥落的地方观察,上面并不只是贴了一层或两层而已。


而正对面的墙壁则是挂着这个城镇的巨大地图,上面不仅画满许多红色或黑色的线,各个地点还有看似表示时刻的数字。


不只如此,房间中央摆放的巨大元桌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感。那是个不符合学生使用且散发着豪华气息的木制元桌,不管人坐得多散,看来最少都能供十个人使用。


就在我想着「这个房间真是正大得莫名奇妙」而抬起头时,突然发现天花板中央有个从中切断的沟槽,也就是说,这里原本是个长方形的房间,是后来将墙壁打掉,合并两个房间才会变成一个大房间。


「我们HP半价同好会的对外原则是『研究如何取得半价便当』,但实际只是寻求半价便当的人的聚集场所。以前曾经有十几个成员,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所以就变成普通的休息室了……嗯,这些事和你们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有问题,我可以替你们解答,解决你们所提出的疑问。


就在我准备开口时,她伸出的手却又突然紧握,看来是要我们稍等一下。


「先让我确认清楚。假设知道那里的更多真相,你们说不定会后侮。


当只成天叹息的丧家之犬生活较轻松,成为放弃自尊这件事都忘记的猪也是无忧无虑,你们现在就是即将成为猪的丧家之犬。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你们总有一天会成为猪并过着安逸的生活:虽然这样对真正的猪有点失礼,不过你们最后一定会变成不知羞耻的丑陋动物。


可是,只要你们坐在这张园桌旁边,你们就会成为狗,只要更加了解战争,总有一天会变成名为『狼』的动物。但只要尝过鲜血的味道,就算狼有可能会变成丧家之犬,却绝对不会再变成狗,而且也会无法忍受变成猪的耻辱。

既然你们来到这里,就代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我还是再问一次……你们确定要踏进这块地方吗?」

说完这些话后,她将手掌朝着我们并「咚」地放在桌上,不符合高中社办的紧张感也立

刻弥漫整个房间……不过……

「……好帅喔。」


白粉同学傻气的声音立刻把紧张感完全打散,我则是叹了一口气,与她一起坐在摆放于圆桌旁的椅子上。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二年级的枪水仙,也是HP半价同好会的唯一会员兼会长,喜欢半价便当的白痴们都叫我……」


「寒冰魔女吗?」


枪水仙则是「哼」地露出冷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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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魔法师wizard

我认为包括贩售方式在内,半价便当可说是无可取代的料理之一。
魔法师


0

这时,『他』听到了枪水仙与两只《狗》打交道的消息。


——那个害怕寂寞的胆小鬼,现在对那个狗屋还有什么期待?


『他』有点不是滋味,并且重新将衣领拉齐。即使没有吐出白茫茫的雾气,春天的夜晚仍然有些寒意。


他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即便今天是礼拜日,从『补习班』回家时依旧是天色已晚,他也自然地在夜空下踏上归途。


住宅区有栋两层楼的白色住家,里面没有任何人影与灯光,那就是『他』的家。由于派任海外的父亲曾交代他照顾这个家,但因为母亲在两年前离开此处,这里于是变成了一匹《狼》的住所,这里对『他』而言,也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他走进门内,在一片黑暗中前往客厅,『他』的眼睛在夜晚依旧十分敏锐。


他将书包丢到地板,坐在沙发上深深地伸了个懒腰,挂钟也同时「咚——咚——」地发出告知晚上九点的声响。


这时『他』开始思考,只要骑机车出去,应该就能在狩猎的时间抵达枪水的势力范围。


因此『他』立刻做出决定,从车库里拉出机车启动,这是一辆组装有稍嫌昂贵的订制硝音器之机车。


接着,『他』转动油门往前狂奔。纵然『他』不太喜欢噪音,却非常喜爱此种奔驰的速度感。


最后他来到一间超市前,那是与附近农家直接订定契约而在当地扎根的优良超市。因为附近有许多供应学生租借的便宜公寓,所以比附近商店还要晚打烊,贴半价贴纸的时间当然也会相对地更晚,因此这里也是在油神领域抢输的丧家之犬聚集的场所。


通常都是油神的领域会成为激战区,不过今天是礼拜日,平常大约都是晚上九点开始狩猎,但根据狼群的经验,他们都很清楚假日大约会晚半小时左右。然而,在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再加上假日会出现各种需求,导致便当的残留量达成完美的供需平衡,因而有时也会出现不必贴半价贴纸的状况。


总之,很多不确定因素也会增加许多风险,因此很多人都会放弃前往超市,这有可能让『他』的狩猎变得非常无趣。


可是,这次『他』却是怀着别种期待,因为或许会碰到枪水与她带来的两只狗。


当『他』一走进店里,店内已经充满杀气,平常在贴半价贴纸前都不曾出现此种气氛。


『他』只是闷哼一声,随后开始绕着冰淇淋区移动。根据走进店内时的气氛观察,枪水似乎并不在里面,这也让『他』的期待瞬间减半,甚至连事前确认便当都懒得做,只要中午有好好吃饱,『他』有时还会直接放弃便当回家。


从高级肉品区旁『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的门扇里,有个身穿工作人员背心的矮小白发老人走了出来,他就是与油神齐名的半价之神,旁人都称他为「老叟」。


老叟先走到自己负责的高级肉品区、蛋区与饮料区,将散乱的商品逐一摆放整齐,留在店里的饥饿狼群,应该都是用隔靴搔痒的心情看着他吧。


接着,他巡过面包区后,总算走到摆放熟食与便当的区域了。


当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员室时,『他』便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皮革手套套在手上,同时跨出步伐。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认为猎物不会逃走,也有自信不会被别人抢走。


就在『他』抵达便当区的同时,四只狼分别从四个方向发动攻击,只见他们都带着畏惧与尊敬的神色,而『他』就这样保持笑容,准备以与修长身躯相衬的长手臂应战。


就算目前不想争夺便当,『他』仍然觉得这些攻击非常软弱。


片刻后,四只失去意识的丧家之犬躺在便当区,『他』则是一脸轻松地拿着便当站在收银台前。


『他』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时值春季,不只是刚刚果敢发动攻击的四个人,现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熟面孔。不知道是爱的教育产生的结果,或是因为少子化影响,受到父母过度宠爱的孩子越来越多,这里完全没有新面孔。


不仅仅是这里,『他』悲观地认为像这类的狩猎场或许会从这个国家消失,但『他』也对枪水带来的两只狗怀有相当程度的期待,正因为现在新进人员越来越少,也让「他」更加有兴趣。


他们到底是会让自己满足的对手呢?还是《寒冰魔女》为了弥补心底的寂寞与不安感而找来的垃圾,的确有需要确认清楚。


穿过收银台后,『他』将便当放进出入口附近的微波炉里,微波炉磁电管发出的微波也让便当里的水分子逐渐沸腾,藉此产生温热的效果。放在里面的酱油袋随之裂开,便当盖也逐渐受热扭曲变形。


『他』并不在意这些事,因为对『他』来说,这个领域并不是为了争夺便当食用,而是享受自己试着争夺便当的过程罢了。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这种行为的,『他』仍然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期待着和过去自己所培育、一同并肩作战的枪水寒冰魔女交手更早之前,自己想在这里获得便当之时。


『他』是乌田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名叫金城优。


是这个地区无人不知的人物,并且被誉为最强的一匹狼。


他的别名就称为——《魔法师》。


1

我终于知道建筑技术带来的好处了,就是在五层楼以上的建筑加进电梯的那个技术。


我现在正准备前往HP半价同好会,只见我拿着塞满文具、并且在核战时完全没用的书包,努力地往上攀爬。


光是差不多爬到三楼,就已经微微地渗出汗水,这并不是身体特别虚弱。


我反而对体力是还满有自信的。


我记得小三的暑假,那时老爸不知为何只穿条三角裤,一边叫着「威力记忆卡没反应」,一边打着SEGA SATURN,而裤裆的某个部分也泛出黄色污渍,虽然那有可能是使用人体奥妙的残尿,准备将纯白的冬季迷彩三角裤染成沙漠用的颜色。不过,先不管这些无所谓的事,我记得当时曾经拜托老爸带我到游乐园玩。


因为住在附近的石冈一到暑假,就像前往某个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老鼠国度般,把某个半裸又带着诡异笑容的怪物型钥匙圈送给我。先不论那个钥匙圈是否恶心,其实我很羡慕石冈有如此优渥的家境,还能到那种地方带礼物分给朋友。


我拼命向老爸说明那是什么样的怪物国度,据说那个游乐园境内全是故事的舞台,游客都会被称为是其中一个客串角色,只要走进那里,所有人都会变成故事里的人物。


被老爸称为「威力记忆卡」的外部扩充记忆体,似乎是接触部分出现问题,他一边用原子笔把插槽涂了几笔,一边听着我说话。我丧气地垂下肩膀,这样机器一定会坏掉的,而三角裤的黄色污垢好像又比刚刚更加大了一圈,我相信那时候一定是我看错了。


纵然现在心想『若当时harncare(注9:治疗频尿与轻微漏尿的药品。)已经上市就好了』也有点为时已晚。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老爸的膀胱怎么样和我都没有关系。


而那次石冈送我的钥匙圈,我把它与房间电灯的拉绳绑在一起。明明只是个把金属灌进模具里,成本应该不到三十圆的东西,看来却似乎要一千两百圆。因为钥匙圈本身有点重量,所以只要稍微碰到就会让电灯开开关关,但我完全不想解开,甚至还想一直盯着猛瞧。看着看着,那个钥匙圈甚至有种神圣感,不愧是以著作权当后盾随便乱做的产物。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看到我整天对着电灯开开关关,老爸似乎终于看不下去,因此对我说了「如果是游戏世界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喔?」这句话,真的是让我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而绝望也成为了强调日后欢乐的最高级香辛料。


就算不是石冈曾经去过的动画世界,这样还是让我非常开心,即使老爸的三角裤变得非常糟糕,这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时我真的相当高兴,甚至让我忘了「那也许不是残尿,而是漏尿(现在进行式)」的问题。


然而,当时我应该好好思考,老爸那时候到底是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老爸会拼命地弄着威力记忆卡呢?


当我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我已经被带到老爸的工作场所了没错,就是陆上自卫队的驻军基地,老爸当时玩的就是名叫『大战略Strong Style』的模拟游戏。


那股欣喜感,也成为了强调日后绝望的最高级香辛料。


最糟糕的是,我被丢进去后,就开始帮忙基地打扫或洗衣服,不知为何还与新进队员一同接受训练,就这样没有回家而待到暑假结束。


名叫『暑假之友』的暑假作业也受到致命的一击,原本我打算把九毫米手枪的弹头与空弹壳当成礼物,结果被队长发现了装那些礼物的袋子,因此被迫背着十公斤的沙袋跑了几十公里,有时候也是会有这么莫名的事。


刚刚好像说到我对体力还满有自信的没错,我对体力很有自信。


所以在超市首次被摔出去的时候,我其实相当惊讶。因为以前被很强的打架对手追赶时,我都能先把身边的石冈绊倒,回头确认他是否跌倒再继续逃跑,而处于接近人类顶点的我,居然会轻松地被别人打倒。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感到非常不甘心吧?就算这并不值得骄傲,心底的自信遭到否定也是件相当难受的事。


为了解决空腹感、为了查明那个领域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了打散那股不甘心感,所以我选择来到这里。


我来到五楼的502号室前,并且握住HP半价同好会的门把,因为她说过不用敲门,因此我就转动门把直接拉开门。


「这里可以吗?」


「不、不好意思!」


「这是这里?」


「啊……啊~~!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一见到眼前的景象,我立刻把门拉回关上。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刚刚好像看到白粉同学被挽着双手的枪水学姊踩在圆桌上,虽然两个人都有把鞋子脱掉。


我应该是被春天的温暖气候冲昏头了吧?为了确认真实情况,我又再度打开门扉。


「我我不行了!不过没关系的!」


「到底是怎么样?需要我先停手吗?」


「嗯……呜……还是麻烦您继续踩!」


「那就记得早点说。」


接着,枪水学姊一边用冰冷异常的视线俯视着白粉同学,一边用脚踩她的背。只要学姊将体重压下去,白粉同学就会发出「对不起!不好意思!」的大叫。


我则是继续握着把手,并且转头看着门板,这里的确是HP半价同好会的502号室。根据把我误认为重度被虐狂同好的内本所说,似乎有个「为了我们这种变态而创设的非官方组织」之白痴社团,而我刚刚也以为是否搞错房间了,但就眼前所见确实是如此。


我只好装成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并且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白粉同学的眼睛在我眼前数十公分处闭了起来,而双手被绑着的她不停发出呻吟声,看到她的眼镜歪了一边,我就轻轻地替她将眼镜扶正。


因为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看着学姊穿着黑色长袜的美腿,顿时也有点兴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正在盯着我,我转头一看,便与睁开双眸的白粉同学四目相接,她的眼睛泛出泪光,脸颊也染上两朵红晕。


「……枪水学姊……可以了……」


学姊「喔」地应了一声并把脚移开,白粉同学爬下桌穿起鞋子,学姊也跟着下桌并穿好黑色长靴。


白粉同学整理好歪掉的领带,一脸红润地支支吾吾着。她发出几道不知所云的声音,接着就急急忙忙打算要走出房间。


「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默默看着她走出房间后,枪水学姊突然低声喃喃道:


「……我话先说在前头,刚刚那个可不是我的特殊癖好喔。」


学姊以单手撑着另一手手肘远眺窗外的夕阳。虽然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却看见她掌心有些泛红,说不定她也是被白粉同学所说的细菌感染了。


「刚刚真是让我差点想缴参观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白粉的课好像在第四节就结束了,刚好和我在社办前碰到面。她说要在你来之前写点小说,我也就随她去,后来她却说弯腰写小说太久,背部有点痛。」


所以才会做出那种动作?不,我是可以接受这种说明,但因为这两个人分别扮演的角色(?)都太过符合了,所以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做那档事。


学姊哼了一声,接着下意识地望向圆桌旁打开的笔记型电脑然后就僵住了。


我也跟着看向电脑萤幕,内容不知该说是小说还是诗,原稿的文体大约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然而在大致看过后,却发现里面登场的角色全都是中年男性,这也让人非常在意。


「佐藤,现在流行这种东西吗?」


文体还满接近奇幻小说,但主角居然是个建筑工人,他差点从正在盖的大楼上摔落,不过被某个同伴拉住而得救,回家路上两人还到主角家经营的澡堂一起洗澡等等……


总之,这非常可能不是女高中生会喜欢的内容。


「学姊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学姊带着狐疑的表情准备关掉资料夹之际,却在资料夹里发现其他原稿,不经意地随便一看好像叫『肌肉刑警5』这种诡异的名字


我与学姊也立刻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光看标题就让我有种不高兴的感觉。」


虽然嘴巴这么说,学姊还是凭着一股好奇心打开原稿并飞快地浏览。我们一边忍耐着平常小说里不会出现的众多单字,一边透过阅读慢慢了解内容。故事是述说某个人称『肌肉刑警』的刑警,每晚与名叫斋藤洋的助手一同揭发违法竞技场的过程,但不知为何斋藤助手被登录为选手,不得已只好与浑身肌肉的对手比赛更奇怪的是,只要斋藤受到越多攻击,衣服就会越来越破,也会让对手更加兴奋,在那之前……


「我记得三天前,好像在便当区看过这个剃光头的敌人吧……还有……」


「这个叫做斋藤的家伙佐藤,好像和你有点像。」


「学姊也这么觉得吧」


一股讨厌的预感涌上。故事越往下看,当中的危险度就更加倍增,即将全裸的斋藤被光头男从背后抓住,兴奋度达到顶点的光头男则是……


不、不行!斋藤的……我的屁眼正面临空前绝后的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白粉同学突然随着门的喀嚓声出现然后浑身一僵。


「啊你们看到了吗?」


「还没全部看完。」


白粉同学嘴巴像只缺氧的金鱼一张一合,然后有如忘记呼吸般开始咳起嗽来,她稍微作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总算让自己恢复冷静。


「写、写这种小说很恶心吧……可、可是呢……」


白粉同学低下头并拿着手帕扭扭捏捏说道。虽然因为眼镜反射夕阳而看不清楚表情,但比起她的表情,我现在还比较担心斋藤的屁股是否安全。


「不管是角色、世界观还是故事内容,全部都是我编出来的……不过,我有放进主题和架构那个虽然常常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就算最近流行这种有点情色的内容,可是这绝对不是主打作……那个……」


「不,这东西怎么看都是相当情色吧……而且斋藤在下个场景就……或许应该说是我的屁股……」


一听到我的话,白粉同学突然抬起头,同时还傻里傻气地发出「呀?」的叫声,她将眼镜推至额头,眯起眼睛望向站在圆桌另一侧的我。


「那、那个……啊……你……你看到那边了吗?」


「看到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并且发出「哈哈哈」的干哑笑声。


「哈哈……」


接着,房间内立刻传出犹如枪声的「咚咚」脚步声,就在我还不确定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白粉同学已经面红耳赤地冲到我面前,盖起桌上打开的笔记型电脑。


要说快也太快了,明明我们还各自站在圆桌的两端,却在一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她以恐怖的速度拿起电脑,并且准备用力甩向窗户,我见状赶紧抓住她的手,也感觉到不符合那娇小身体的蛮力,让我用尽全力压着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


「我要丢掉!我要删掉所有过去!」


「先等一下!先让我看看斋藤后来怎么样!而且弄坏电脑就太可惜了!」


「不行!不能让你们看到那些东西!」


「什么是『那些东西』!?你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找灵感吗!?你打算拿我们当里面的角色吗!?不对!怎么看都已经写进去了吧!?我总算知道你那些莫名奇妙举动的意思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单纯想要便当而已!而且那不是佐藤同学!那是斋藤!里面的人物叫做斋藤洋!本来是个在派出所执勤的新任警官!因为上臂三头肌很漂亮,才会受到赏识成为『肌肉刑警』!他是个没功绩的没用警察,可是体验过的男生已经有四个啰!」


「四个就表示他已经做过四次了喔!?我记得刚刚看的是『肌肉刑警5』,所以我每集都会被推倒一次啰!?」


「一个人不是只有一次!」


「你到底还要怎么羞辱我啊」


「所以我就说这是斋藤!不是佐藤同学啦!」


「我记得佐藤刚刚没说自己就是斋藤喔。」


枪水学姊冷哼了一声,白粉同学被我抓着的细手顿时力道一松,电脑也从手中掉了下来,她跟着双膝跪地,我赶忙伸手接住电脑。


看来是白粉同学的胸口被枪水学姊重重地打了一下。


「打破窗户会很麻烦,佐藤你也别闹了,那应该是白粉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吧?别要求她勉强让你看,忘掉看过的内容吧……我讨厌旁边吵吵闹闹的。」


说得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最先开始看还有打开资料夹的人就是学姊吧……


白粉同学发出「呜」的呻吟声,连忙小声道歉。


「总之先到桌旁讨论今天晚上的事吧,你们怎么处理这个周末的晚餐?」


「我是吃士力架巧克力条勉强填饱肚子的。」


「呜我、我是刚好小梅到宿舍帮我煮饭……」


听到我们的答案,学姊的感想是「还满聪明的」。因为刚到这里的时候,光听到周末便当有可能不会打折,自然就会降低前往超市的意愿,而且听到学姊又说「现在的你们就像只会玩黑白棋,却跑去挑战围棋的笨蛋」,我当然明白去到那里就和刻意求败差不多。


可是,看到学姊居然能对初次见面的人,自然地骂出《猪》、笨蛋或垃圾这些字眼,也让我深感佩服,原来这就言语暴力吧?如果是身为重度被虐狂的内本,现在他应该完全无法自拔了。


「你们还记得大概的流程吧?」


上个礼拜五,我们已经大致听学姊说明过那里发生的事。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目前半价便当争夺战的确存在,就连现今都仍然持续进行。


尽管没有明文条例,但据说有几个自然产生的不成文规定,例如:


·不能在神(店员)离开卖场前偷跑。


·不能猎取超过自己当晚吃的量。


·不能攻击非狩猎者。


·不能攻击已经获得猎物者。


·不能增加店家的困扰。


诸如此类。


可是就算有这些规定,一切皆能用以下这句话予以浓缩:


·遵照礼仪并赌上自己的尊严。


与其说是浓缩,或许该说这句话是所有规则的基础,然后再从里面衍生更加具体详细的条文。


如果没办法遵守这些规则,一律都会被称为猪,并且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反之则是称为狼。而不知状况来到现场寻求便当的人,或是形同外行人的新手便称为狗。


不清楚到底是谁开始使用这些称呼,但至少这些都是现场所有人知道的事。纵然我问过学姊「是否只有HP半价同好会的人在那里争夺便当」,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据说他们是独自去理解那个领域的动向,并且将自己磨练至今的强者。


这时,枪水学姊要我们看着地图,我们随即将视线转向墙壁上的巨大地图。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红色的点就是店铺,记载的时间就是半价优惠的时刻。根据季节、周末、国定假日或是附近学校的活动等等,时间不只会提前或延后,有时候甚至不会举办半价活动,所以这些就要靠着现场的气氛临机应变,总之我推荐的就是这里和这里。」


枪水学姊站起身,并且依序指着巨大地图上的两个红点,两处都是较为接近学校的地方,其中一个就是油神的店。


「因为靠近学校,所以住在宿舍与公寓的家伙常常成群结队形成激战,但这样也是教育新手的不错场所,由于普通人平常比较不会靠近这里,因此应该不会打错人。」


学姊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夕阳,我和白粉同学则是默默地坐在桌边接着,我们一发现学姊已经说完,便异口同声地发出「啥?」的脱线回应。


「呃……关于打斗的方法呢?」


「没有那种东西,或许该说有太多种类了。」


「不,因为……咦?」


学姊伸出她那细长的手臂。


「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看看这只手,我像是正在学习格斗技巧,而且能传授给你们的人吗?」


「现在是不像,可是在那里……」


「不好意思,别说是格斗技巧,基本上我连所有运动都不太拿手。」


即便我们都没有出声,然而心里却都觉得她在骗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样。


学姊愉快地「呵呵」笑了几声。


「人都拥有超乎自己想像的潜力,这就像火灾现场突然出现怪力一样,白粉刚刚出现的举动也是这样。」


就算如此,学姊真的能将体型看似超过四倍的巨汉一拳打飞,而且闪过或接下各个方向十发动的攻击吗


只见枪水学姊继续说道:


「简单说来,就是源自本能的欲望、对抗敌人的心理准备与咕噜作响的空腹感就是这三种。总之不论有什么理由,全部都要凭着意志力,人只要意志力越强就会变得更强,虽然听说有些家伙抢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时,会使出无法预料的招式,但至少我不会这样,我的武器就是具备柔软性的高度整合力。」


唉,这样就不行了,话题已经完全倒向精神层面。虽然所有事情都是靠着意志力,不过只要扯到精神论就不会有结果了。


「刚刚说的那两间都是我的地盘,不过今天我先去别的地方,这样状况应该会有些混乱,你们会比较容易找到机会今晚一定要赢,然后好好吃顿半价便当吧。」


「好、好的!」


白粉同学一脸受蛊惑般的表情如此回答。我也大概发现一件事,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帅气的状况而可悲的是,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居然只是个半价便当。


总而言之,应该也没办法再从学姊口中问出结果,于是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听到学姊突然叫住我的声音。


学姊边说着「顺序好像颠倒了」,边从社办的柜子拿出两张用途不明的纸与笔。


「因为最近规定越来越严格了,要走进这间房间要提出申请书,虽然之前我成功瞒混过去这次就要两位写申请书了。」


我随口说着「还真麻烦呢」,同时接过纸开始填写却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纸张记述的某个项目。


「呃……学姊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学姊说声「什么事」,然后起身站在我与白粉同学中间,一道花香也随之飘来,想来是学姊擦在身上的香水味。


不晓得是紧张还是什么,我忽然间有些喘不过气。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入室申请书』的地方好像打成『入社申请书』了……」


「那一定是眼睛产生的错觉,记得去药店买眼药水。」


「不,这里的确写着『入社』……」


「嗯?是吗?那应该是印错了,别在意那个错字。」


学姊迅速地抢过白粉同学写好名字的入室申请书更正,是入社申请书,并且逐渐逼近我。


「怎么啦?快写吧,现在只差名字没写了。」


「可是只要写下去,就会加入这个半价什么会了吧?」


学姊轻轻地啐了一声。


「放心,因为现在社员不够,只能叫做同好会,而且成立同好会需要三个人,现在只有我自己不,现在只有我和白粉两个人,我们不太会有阶级之分,如果你是犹豫这件事的话,那大可不用担心。」


「那、那个……要我参加轻小说部以外的社团会有点……」


学姊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白粉同学的腹部打了一拳,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好像还在击中腹部的瞬间捏了一下,白粉同学则是一声不响地摔落地面,并且趴在地板上。


「现在这个时代,光是超过保存期限的便当就那么不得了了,你们不当刚刚的说明是一回事吗?


这间社办不只会开到深夜,房间里还有一千瓦的高功率微波炉,拿来热便当相当方便,又有小冰箱和冬天必备的电热水瓶,还有店员忘记放筷子时的备用免洗筷……对你们来说,只要填个名字,就能使用这么方便的地方,为什么你们不填?」


「不是,如果学姊用普通语气问我们为什么不参加,我搞不好就会填……可是这种半强迫的填法,感觉好像有什么内情」


「原来是这样,嗯……好吧,那我下次会直接说,这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总觉得问题不在这边……」


学姊一听,立刻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就算这样拜托也不行吗?」


「……学姊应该没有拜托我吧?」


「那我就来硬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学姊迅速地绕到我的背后,以左腕锁住我的脖子,右手还使出措甲会陷进肉里的力道抓着我的手。



完全无法从那细瘦的手腕想像出她的力道会这么大,尽管动作很慢,但在我全力反抗的情况下,笔尖仍是落到纸面慢慢地描出文字。


学姊的锁喉也用来越用力,即使我想用左手挣脱,却只是让学姊越扣越紧,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真的很痛苦。


我的太阳穴抵在学姊的脸颊旁,也能些微感觉到她的呼吸,或许与脖子被锁住也有关系,学姊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与大口用力呼吸的我截然不同,就像是睡觉时的规律鼻息般安稳。


经过数十秒的搏斗后,笔尖终于写到了「洋」这个字,总算被放开的我则是瘫软地趴在桌上。


学姊将写好的申请书迅速折三摺,与白粉同学的那份一起放进胸前的口袋。


「我们真是一群笨蛋,居然会为了半价便当赌上性命,你们真的能接受吗?」


「……说什么接不接受……全部都是学姊你……」


「嗯,原来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我知道,你们应该也发现那个领域不是单纯抢夺半价便当的地方,所以才会出声找我。不因为一次两次的落败而屈服,我想找的就是那种决战的心态。」


「不是……那个……」


「同志们,我们一起奋斗吧。」


学姊仍然以冷酷的表情这么说着。看来她的个性与外表不太一样,说不定比想像中要来得强势。


总觉得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就会被学姊逼着买下四十万的羽毛被,因此我扛起尚未恢复意识的白粉同学,准备转身走出房间。


「不管发生什么事,从今晚开始要好好加油。」



学姊转向窗户,我则看着她的背影。


「……可是说真的,我本来想把你彻底打得不会再想买半价便当的,不用这么麻烦真是太好了。」


一听到这句话,我们便慌忙自房间转身离去。



「话说回来,白梅梅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走进油神的店里,并且在高级羊肉区等待抢夺便当的时间来临,周遭则是持续传出『不管什么时候或什么状况,都想吃蒙古烤肉!』的音乐声,那是北海道充满热情的名歌『成吉思汗』,这首歌稍显激情的曲调也与『鱼儿天国』不相上下。


「那个其实她是从小学开始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吧……嗯,一定是这样。」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和我经历过几次激战,白粉同学战战兢兢的语气已缓和了不少。


「我常常受到她很多照顾……而且她还说我写的小说很好看……呃……所以我们的感情很好啊……这、这当然不是说我们有性方面的关系喔……」


最后补充的那句还满多余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佐藤同学会问小梅的事呢?」


「因为我之前被她甩了几个巴掌……今天她还用很恐怖的眼神瞪着我……」


也因为这样,内本一直在旁边兀自兴奋地说着「好好喔!我也想被她瞪!」,当我告诉他「只要在她面前说『拜拜』就好了」,放学后他就像个坏掉的玩具般,边挥着手边拼命叫着「拜拜!拜拜!拜拜!」,因为他的举动太过怪异,结果就被在现场的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成员逮住,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好。


就在这时候,我们听见取出贴纸的啪嚓声,于是马上闭起嘴巴,身体也没有丝毫颤抖。


前几天与枪水学姊分开时,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只要我们遵守礼仪,就绝对不会碰到更糟糕的惨况。这么说来,那几次的确是因为我们先在便当区等便当变成半价的这种丑陋行为,才会被打得浑身发抖。


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像只猪频频吵着要东西吃。


见到便当已经全贴上贴纸,油神也走进工作人员室,碰地关起了门扉,我们便立刻采取行动。


便当区前早已展开一场混战,纵然我们迟了一步,但我们平常根本不会揍人,这个时候到底能做什么事?


想着想着,身体却自然地伸出手,这并不是我体内的破坏本能突然觉醒,只是一接近便当区,就偶然看到某个由乌贼炒饭与拿坡里义大利面组合,名叫『色情乌贼』的愚蠢便当,我不禁涌起了兴趣。这时候,刚好有个家伙从旁边伸出手,于是我连想都没多想就把他的手拍掉。


就在我不自觉地叫出声时,白粉同学也发出短促惊呼声的瞬间,敌人突然从旁边一起发动攻击,他们以为我们是像上次一样在旁边参观,所以才会这么大意吧?


即便我吃下不知何处飞来的几拳而滚倒在地,仍然立刻撑起身体,努力不让自己被推离便当区。


可是就在这几秒内,近半数的便当已经被抢走,不知道是否因为寒冰魔女不在现场,所有人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迅速。


白粉同学似乎已经被打倒了,她就像在天花板打滚般飞走,然而我并不在意。


我仍然持续靠近便当区,打算伸手拿取『海苔便当』这种普通到不行的便当,却被旁边的人用力一撞,就这样跟着攻击者一同摔到了地面。


虽然我不明就里地准备反击,但那个发动攻击的人手里已经拿着便当了,看来是在撞倒我的同时拿到的。


我只好放开紧握的手,打算扶着便当区的架子撑起身体,然而举起的手却被人向下一踩,也让我有种手肘差点折断的感觉。我就这样按着手腕,在地板上不停打滚。


就在这时,杀气突然完全消失,紧绷的气氛渐趋缓和,旁人的气息也逐渐离开我的身边,即使我没办法抬起头察看架子,我仍然知道争夺战已经结束了。


就算学姊之前没有明说,我也在这时发现了几件事。


只要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即使是我也能成功抢到便当,就算是身处战场的正中央,只要不轻易出手或攻击别人,似乎就不会遭到攻击,而率先将手伸向便当的人,感觉就会成为所有人优先攻击的对象。


如果我的假设没错,枪水学姊与撞倒我的家伙应该就是边攻击边抢走便当的。虽然猛然一看像是准备要攻击,实际上却或许是要拿便当,而即使看得到他们的动作,心底还是会产生一丝丝犹豫,这瞬间就会成为决定性的差异。


我让趴卧的身体转为仰躺,脸颊也露出一抹笑容。


什么嘛,这样还满简单的嘛……之前自己的脑袋里只充斥着疑问,才会没有发现这个规则。难怪学姊会说我们是『只懂黑白棋就想下围棋的笨蛋』,我总算多少能够理解她会这么说的理由了。


只是傻傻地摆放白棋与黑棋,这样根本不会获胜。


现在我已经知道规则与战法或许该说是这里的整体战略方针,总之我觉得自己大概掌握这个领域的气氛了。


「哈哈……只是抢个半价便当,怎么还能扯这么多……」


再退一步思考,其实这件事真的是蠢得要命,只是抢个半价便当省几百圆就要赌上自尊,有时甚至会赔掉性命的这群狼。


的确、的确只能用「愚蠢」两个字来形容。


然而,只要更深入此处我发现自己也渐渐地乐在其中。


这时,我闻到渗进地板的调理用油的浓厚香味,也让我的胃袋开始咕噜作响。如果能经过激烈的战斗,抢到便当并好好饱餐一顿,这会多么让人感到满足感呢?


我的脑中顿时冒出某个想法,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获得这种满足感而挺身战斗的吗?


「真是蠢毙了……」


店里的白色灯光看来格外地刺眼。



接着,我们前往第二家店。比起先前的超市,这里离宿舍较远又会营业到深夜,因此半价时间大约会晚一个小时。


刚刚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群冲散,我以为白粉同学会有点不高兴,她却不知为何踩着兴奋的步伐前进。根据本人所说,好像是因为亲眼目睹男性认真互殴,导致情绪变得十分高涨。


原来她是那方面的变态啊……


由于这家店是附近时间最晚的战场,因此饥肠辘辘的家伙们自然而然就会聚集至此。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这些人也会与空腹感成正比而变得越来越强,战斗当然会更加白热化。我转头察看店里,的确有种强敌环伺的感觉。


当与油神拥有相同地位、身穿名为「工作人员背心」战斗服的老叟一出现,紧张之情立刻在店里理所当然地蔓延开来。


因为有先前第一家店的经验,我们先故意站在能环视全场的地方,就走离便当区有点距离的饼干区。比起一开始就冲进最前线,虽然从较远处参战容易错失便当,但这样也比较容易掌握全局。


三天前与我们交手的光头男也在这里,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否和我们一样?或许应该不一样吧?一见到他的身影,白粉同学的脸颊则反常地绯红并露出了微笑。


光头男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小说里,居然是个准备攻击我屁股的人。


就在我怀着同情心注意光头男的时候,只见他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我的脑中立刻冒出「怎么了」的疑问,还听到「咻嚓咻嚓」的摩擦物体声


「是《战车》……」


随着光头男的喃喃自语,店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原先的感觉就像拉紧丝线般紧张,这时却像海面掀起巨浪般摇摆不定。


这时,原本四散等待开战的狼群也开始移动,一个留着落腮胡的男子出现在饼干区,还像是发现目标般蹲了下来,开始用冷静的眼神盯着纳豆口味的好吃棒。


「……不只是战车连《山猪》都来了。」


光头男有如看着杀父仇人般盯着洋芋片,一听到落腮胡男的话,他立刻瞪大双眼。


「我看老叟整理完便当,贴完贴纸还要花五分钟。」


「他们抵达便当区预计多久?」


「还要一分钟如果我们没有任何抵抗的话。」


光头男冷笑了几声。


「差四分钟啊看来其他家伙都充满干劲啦!和刚开始的骚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吵闹声都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不错,这些家伙真是强得让我兴奋地发抖啊!」


「嗯,我们的狩猎场不能让他们乱来。」


两个人始终没有对看,只是各自张着嘴说话,随后便突然步调一致地准备离开。虽然我下意识地想要搭话,落腮胡却只是转头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歪露出笑容。


「狗爷,你就待在便当区附近吧,时机一到就别犹豫,赶快拿走半价便当。」


落腮胡男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视线转回前方并背对着我这么说着。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胜利。」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白粉同学只是像个祈祷中的少女般十指交握,还一脸恍惚的表情低喃着「……好帅喔」。看来落腮胡男与光头男会在『肌肉刑警6』里登场了。


就在这时,一道「唰磅」的巨大声响突然响彻整间店里,光头男们也立刻拔腿狂奔,我与白粉同学为了理解状况也跟在后面结果却看到非常夸张的景象。


这是什么……这种景象绝对不可能在超市里出现不,这只能在超市看到的景象正映入我们的眼帘。


一位身躯庞大的大婶正推着推车,而正面有个褐发女高中生正卯足全力挡住她。


我仍然搞不清楚状况。这就和国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回家路上,看着石冈把制服第二颗扣子丢到河里差不多,而且胸中还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感。


大婶面无表情地将原本推着的推车往后一拉,褐发女高中生差点没因此被拉倒,但还是勉强稳住脚步。不过,就在她的手稍微离开推车的瞬间,大婶立刻以恐怖的速度往前一推,她的动作几乎只能说是光速等级了。


四个车轮就这样冒出了火花与白烟,直接撞上褐发女高中生,她立刻化为飞出去的子弹,从入口大厅处直直飞向了生鲜蔬菜区与鲜鱼区的附近数十公尺处,光头男见状们则是赶紧接住她。


这种状况的确非常惊人,眼前路边随处可见的大婶,居然能让普通推车升华成为恐怖的杀人兵器。


光头男们让女高中生躺在地板上,他们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挡住「叽嘎叽嘎」地推着推车的大婶,背后似乎还冒出熊熊的火焰。


「狗爷!快点过去!今天算是特例!我们会拼命争取时间!你们就趁这个时候拿走便当吧!然后好好吃一顿!」


光头男的话似乎让白粉同学的精神防御力大幅降低,只见她再次露出恍惚的表情,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发出「抱紧我!」的大叫。


两个男子汉共同面对强大的敌人,这副模样的确帅气得会让人浑身发抖。


没错,到目前为止确实很帅气。


然而就在两人接近的瞬间,推车突然像拥有生命般开始乱撞,只见推车犹如张开嘴巴的龙头似地,不到一秒便把刚刚十分帅气的两人往上一顶,他们就这样直接撞上天花板,然后失去意识摔落地面。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数秒前两人说过的话,那种毫无意义的要帅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悲怆感。


推车的四个轮子直接辗过两具尸体,那副模样的确就像是「战车」。


大婶的凉鞋踩过光头男的头、背部、屁股与大腿,并缓缓地朝着这里走来恐怖感也随着脚步越来越接近。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感想并不是「会被打得很惨」或是「会被杀掉」,而是「一切都结束了」。


没错,这就和小学远足前往游乐园时,我看着石冈一边坐着旋转木马、一边拼命呕吐的模样捧腹大笑后,他在回程游览车上居然坐在我旁边的心情差不多。


的确就是「一切都结束了」。


「快、快逃放弃便当吧……那家伙已经快走到便当区了……只凭你们两个是没办法的……」


只见不知是否保有意识的褐发女高中生这么喃喃说着,尽管我发现她胸前还满雄伟的,但一想到我刚刚居然想趁乱偷袭她的胸部,我的心头也不禁窜出一股恐惧感。


我转头看向老叟,发现他仍然在饮料区排列商品。这样不管怎么看,山猪都一定会先抵达便当区,但是,就算她先到达那里又能怎么样?就算是个拥有庞大身躯的大婶,应该也不至于把全部便当抢走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数名不,数匹成群结队的狼准备对抗山猪,但就算他们再怎么勇猛,在山猪面前仍然形同手无缚鸡之力般,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光景根本不像这个世界会出现的画面。


在白闪闪的灯光下,几个年轻人就倒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大婶则是操控着空推车四处蹂躏。


『鱼儿天国』的音乐声空虚地在店里回荡,明快的节奏与歌声反而更加剧了旁观者的恐惧感。


如果有个巧手画家将这画成一幅画,不论是由谁命名,显然这幅图画的名称一定会叫做『绝望』。


我和白粉同学把褐发女高中生丢在一边,害怕地用背抵着鲜鱼区发出腥臭味的冷藏柜,让出一条路给大婶经过。我们只能发抖地互相环抱彼此的肩膀。


犹如玩偶般纤细的白粉同学吓得紧紧抱住我,但此种毫不可靠的触感,却无法抹去我心中的恐惧。


山猪推着推车经过我们面前时,她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并没有对我们发动任何攻击。我与白粉同学都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互搂着肩膀的手却仍然不停地颤动着。当山猪一抵达便当区,就接连拿起贴着折价百圆的便当放进推车,就算不是全部搜刮,但数量仍然异常地多,原来不只是一人份,而是全家人的份量……但就算这样也太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她还一起买了明天的早餐!甚至打算把熟食冷冻起来,吃上个好几天吗!?


「那就是生活力只有资深家庭主妇才有的特殊能力一。」


褐发女高中生喃喃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要在半价前拿起那些便当只要再等几分钟的话……


「喂!店员!帮我贴张贴纸吧……全部都贴。」


只见山猪用恐怖的不屑态度与语气,把整台推车的商品都推给老叟,差点被撞到的老叟只好不甘不愿地将商品贴上贴纸。


而我们只能静静地目睹两人的举动。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有股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屈辱感又是……


「真是的!如果要贴的话,怎么不赶快贴好呢!态度真差!连便利商店打工的店员服务态度都比你们好太多了!这超市真是有够差劲!」



那你就到便利商店买啊!就是因为想要半价便当才会跑到这里的吧!而且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时旁边也传来「呜呜」的哽咽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倒地的狼群正在暗自啜泣。


「都是因为我们不够成熟,才会让老叟碰到这种事……」


「只要我们更努力一点的话……就能让老叟幸福地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我们也能更轻松地买到便当可、可恶……」


这时,褐发女高中生轻轻将手放在我们的肩上。


「无能为力让你们很后侮吧?看到老叟卑微地对这那种人拼命低头道歉,你们不会觉得很痛苦吗……如果会的话,表示你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绝对不是不知恩情与羞耻的猪,更不是不成熟的狗。」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地想哭,心底还充满莫名的屈辱感。这就是成为狼的证据吗……


我就这样不明所以地低着头,以指尖拭去涌现眼眶的泪水。



这时白粉同学突然发出「啊」的惊呼声,让我不自觉地抬起头。不只是刚刚还在眼前的女高中生,连倒在地上的狼群们都消失了……全部的人都已经在山猪离开后的便当区展开混战,还有几个人已经拿着便当前往收银台了。


「不管怎么后悔,人还是会肚子饿的嘛~~」


「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呢。」


只见光头男与落腮胡男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便当从我们的面前经过。


「嗯,狗爷下次继续加油喔。」


白粉同学再度发出「好帅喔~~」的感叹声,我的肚子则咕噜噜地发出声响。



对人类来说,鲑鱼饭团(附半价贴纸)与井兵卫的组合堪称是铜墙铁壁,我请店员将这些东西装进袋子后走出超市。


不管怎么说,我们当时见状立刻冲上火线当我们抵达狼群蹂躏过的便当区时,就只剩下一些热食与饭团,于是我便买了这些东西。


话说回来,即使当时已经决定再靠井兵卫填肚子,我仍然会犹豫到底该用饭团组出安全阵容,还是突发奇想地在井兵卫里加进熟食中的炸虾,享受不可思议的奢华感……在我犹豫的时候,就被晚到的不知是狼还是猪的家伙们接连抢光……结果我与白粉同学只分别抢到剩下的饭团。


我走出店外,不知是因为空气折射还是泪水影响,头顶的夜空也显得分外耀眼。


「我大概能了解为什么会叫山猪呢,因为像只猪不知羞耻,又拥有像狼一样能攻击的牙齿……啊,不过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吧……对不起。」


「山猪啊……我记得以前在电视看过,就算狼成群结队也打不赢,就跟现在差不多吧,真是太恐怖了。」


「也不一定。」


身边突然传出一道有如爬地的低沉声音,我立刻转头一看,有名男子将罐装咖啡抵在嘴边,蹲靠在自动门旁的自动贩卖机上。


「那是不够成熟才没办法应付,要有技巧的话,那种家伙只要一、两个人就能足以应对了……有句俗话叫『横冲直撞』,意思就是不顾周围、执意做出某件事,那个就和这句话一模一样,想阻止对方当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抗,只要巧妙地让她改变方向就好了。」


男子这时站了起来。他是个身高约莫一百八十公分,还有双手脚相对修长的削瘦男性,他看着我们的眼神也格外锐利。


「可、可是就算改变方向,最后还是会跑到放便当的地方吧?」


「没有考虑过程的确会变成这样,但只要另一条路有能引起山猪注意的特价品,情况就会完全不同。只要确实把她引进那里,就能让她浪费不少时间,如果对方比预料中还要早来,故意放着不管也是方法之一,就算要求店员贴贴纸,也不至于拿着便当走进工作人员室。」


对方没有穿着制服,年纪看起来也与我们差不多,但不论眼神、语调与各种措辞都有让人觉得老成。


「就很多层面来看,真正恐怖的敌人其实还多得是。」


他把喝完的罐装咖啡丢进垃圾桶,转身跨上停靠在一旁的机车。


「记得小心一点,『那些家伙』在这阵子就会开始行动了。」


「那些家伙?」


「就是《ARASHI》……后会有期,佐藤与白粉。」


他说完这些话后戴起安全帽,留下细微的排气声扬长而去。没有买便当,只是特地过来喝罐咖啡的奇怪男子。


而且话说回来,他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2

早上一到学校,就看到内本打扮成非常夸张的样子,然而我故意不过问太多或许该说是我不太敢过问。


他满脸的倦容,并且穿戴占卜师会配挂的各种装饰品,头部像是为了要阻碍某种电波似地,以铝箔纸紧紧缠绕,但看到他后脑勺有类似天线的东西,又像是某种准备接受电波的装置,而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那模仿森田和义(注10:日本艺人塔摩利在节目时所用的艺名。)用黑色签字笔完全涂黑的眼镜了。


有时候还会像接受到电波般发抖,之后就像死掉一样瘫软地倒在地上,看起来的确还满恐怖的。


就算被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绑架,我仍然不清楚为什么会他被装上这种人类最先进科技的结晶,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最近这阵子应该都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佐藤,有件事我要对你讲清楚。」


原来是白梅梅,她居然会在早上甚至是班会开始前对我说话,这其实还满稀奇的。


顺带一提,内本这时突然撑起身体,只见他发出诡异的呻吟声,并在教室角落开始抖动,这也让我非常在意。


白梅梅坐在座位上,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也转过头看着她。


「佐藤,你是怎么看待白粉同学的?」


「你怎么会这么问?而且还用好像情敌准备摊牌的语气……」


「因为白粉同学是我的人。」


内本突然发「啊巴巴——!」的怪叫声,并且将身体向后弯成拱桥型在教室里狂奔,教室里的同学随即一阵哗然,让我想起以前看完『大法师』后,模仿剧中动作而扭到脖子的酸甜回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呃……啊……大致都有听到让我再确认一次喔,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这么问,意思就和刚刚那句话一模一样,你是怎么看待白粉同学的?为什么会带她去找半价便当?」


内本的怪叫声变得越来越规律,看来是该请梵蒂冈派遣驱魔神父的时候了。


「又不是我强迫她的,包括参加HP半价同好会这件事,全部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绝对不可能做这么穷酸的事,而且就算我要她别再做这件事,她还是很坚持。一定是你逼她的,你们好像连续几天都一起去找便当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内本似乎就这样弓着身体在天花板上狂奔。


同学们开始尖叫、哭泣或是四处逃窜,教室的门却不知为何突然打不开,更让这场混乱逐渐扩大,现在的确非常需要驱魔神父过来支援。


「不是,虽然我们真的有找便当,可是我不记得有要她……」


白梅那漂亮的脸庞这时首次皱了起来。


丁也就是说,其实是白粉同学自己决定要做这件事的吗……这样啊,我可以生气吗?」


「那个……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生气……」


这次她不是用巴掌,而是直接使出拳头,我的脸颊重重地吃下一拳,当场让我痛得跌下椅子四处打滚。


「总而言之,白粉同学认为和你在一起比较快乐,你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原来如此,我可以踹你吗?」


「不,根本没有人这么说……」


白梅梅毫不考虑地对倒在地板的我踢出一脚,接着又补了一脚,坚硬的脚尖深深埋进我的身体里,这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虐倾向居然是这么痛苦的事。


「等、等一下啦!拜托你!这是误会、误会啊!我是说真的!认真程度就跟『虽然这里是四楼,但我绝对不会用双关语来耍冷(注11:误会的日文发音近似五楼)』差不多!」


就在这时,白梅梅的脚突然停在我的脸颊上,鞋底的凹凸处也缓缓地陷进我的皮肤。


「白粉同学会到那里是因为你看她平常不是很喜欢热血的剧情吗?她就是到那里寻找灵感,目的就是类似观察人性……痛痛痛!」


「白粉同学的作品里没有这种穷酸的场景。」


白梅梅慢慢地将体重施压至脚部,虽然她看起来很苗条,但光是单脚抵在脸颊,就让我的骨头痛得吱嘎作响。


「就、就是那部『肌肉刑警』啦!她把我当成里面的斋藤,就是常常被男人袭击的那个!」


「白粉同学并没有写出名称这么恶心的作品,你一定是开玩笑吧?你一定是把我当成笨蛋要吧?我可以生气吗?就这样把你杀掉也没关系吧?」


白粉那个混蛋,居然没有拿那份原稿给她看吗?


白梅梅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静表情,然而这样看起来反而更恐怖。


尽管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裙底风光,可是痛苦与恐惧感却早已把一窥究竟的喜悦全部抹杀。


就在这个时候,帮助我的天神从天花板掉了下来,那个人就是内本,虽然他仍然像录音带卡带般发出「啊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的诡异声音,不过我仍然觉得自己得救了。


「白梅别这样!把脚从我的朋友身上拿开!把愤怒都发在我身上吧!用尽全力扁我吧……以上是内本说的内容。」


我也在最后喃喃地补了句「应该是这样」。


白梅梅唰地抬起脚,内本则是弓着身体并歪着头发出「啊巴?」的声音,只见她往内本的头往上一踢,再朝他被强行拉直的背部挥出一拳,内本就这样发出「噗喔~~」的奇怪叫声,连同教室的桌椅一起飞了出去。


「我不会放弃的,也绝对不会输给你,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白梅梅说完这些话后,就把自己倒着的桌椅扶正准备听课。看到她的优雅模样,实在无法想像几秒前还是个虐待男生的人。


或许因为内本已经倒地不起,教室的门也突然被拉开,同学们便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四面八方传来同学们的惨叫声。


内本呜呜地呻吟着,并把眼镜拿掉。看来被白梅梅踢到的地方真的很痛,他想撑起身体,却又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这个恶梦真是黑暗又痛苦但就是这股强烈的冲击,还有这个世界无法想像的快乐牵引着我走出这个恶梦……」


似乎是重度被虐狂的精神拯救了内本的灵魂。内本,恭喜你,我还要感谢你,就是你的变态精神救了我们所有人!


「看来失败了。」


随着这道声音,某个戴着『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臂章的白衣女学生突然出现,另外还有两个身材壮硕的肌肉男跟在后头,三个人就这样闯进教室,肌肉男一把抓起内本。


「也许要归零从头再弄一遍了。」


「这、这些像是世界摔角联盟摔角手的猛男们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快、快放开我挖呜噗吱嘎敷……」


就算内本被带出教室,仍然可以从走廊听到他的惨叫声。



内本,再见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可是那些家伙到底是谁?


「老师怎么还没来……」


白梅梅若无其事地如此自言自语。



「白粉今天不参加啊……」


枪水学姊边说边把黑白棋的棋子啪嚓啪嚓地翻面,盘面也逐渐被学姊的黑色棋子淹没。


我看着白粉同学传来的简讯并露出苦笑,看来她是被放学后立刻在走廊等待的白梅梅绑走了,据说现在正被软禁在她的家里,就连这封告知状况的简讯,她也是趁白梅梅上厕所时发出来的。


我阖起手机,意识转回到目前黑白棋的战况,我的白色棋子已经几乎要被歼灭了。


我秉持着老爸那「就算放弃人生,也不要放弃游戏」这个与众不同的教诲,就算被抢走全部角落与边缘,仍然不死心地拼命寻找出路,而枪水学姊也毫不犹豫地立刻把我的白棋吃掉,她的实力真的很强。


只要盘面几乎被黑棋占据分出胜负,枪水学姊就会立刻收拾棋子,并且将四枚棋子放在中央再准备一盘棋,我则是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我因为不经意地在房间发现黑白棋,所以问学姊要不要一起玩,结果目前已经连输了三十二盘。稍早还显明亮的天空也逐渐夜幕低垂,看来再下个十盘,就能直接前往超市参加激战了。


原本我在这个时间,通常都是写着寄给漫画家的支持信,不然就是挑战老爸传授的怀旧游戏大全集。


不过,偶尔过过这种悠闲的时刻也不错。


因为圆桌太大,坐在对面根本摸不到黑白棋的棋盘,所以我非常幸运地与学姊并肩而坐,即便没有出现特别的对话,现场气氛却不显尴尬。


只要我们偶尔视线相交,学姊就会微微露出笑容,即使那只是单纯表示黑白棋的胜败,并且展现自己的优越感,我却感觉到些许不同的感觉。


我是在战场里首次碰到学姊的,不知是否因为好几次都被她打得很惨,现在能看到学姊平时的眼神,反而让我有点高兴。先前光是看到那有如黑水晶的眼瞳,就会有种身体结冻的感觉,那种感觉现在也像是假象般消失殆尽.


然而只要对上视线,心脏仍然会像打嗝般不断加速。


在下课后的宁静社办里,只有黑白棋啪嚓啪嚓的声响传遍室内,这盘棋我又输了,我也渐渐习惯输给学姊了,甚至没有任何懊恼的心情。


难道我也感染到内本的被虐症状了吗……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在黑白棋放水。为了下赢黑白棋,我甚至会用「哇!好强的地震!震度四……震度五……摇得越来越厉害了!啊!黑白棋居然翻面了!」这种烂理由把所有棋子翻面,我已经把这种老爸真传的秘技练得炉火纯青,就和打科乐美秘技(注12:许多KONZAMI制作的游戏都会出现的「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秘技。)一样上手。


可是,我现在却完全不想用,枪水学姊也取得第三十三场胜利。


她像是想稍做休息般地从口袋里拿出FRISK,还从里面拿出七颗递给我……从常识怎么看都太多了,我看到学姊将不少颗丢进口中,我也不服输地丢进嘴里。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下黑白棋了。」


「我记得学姊说过社员只有一个人吧?学姊你没有和朋友一起下棋吗?」


「我只要一放学就会跑到社办,因为我想尽量待在这里,所以就算有朋友,我也不太会相朋友出去玩。」


「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这个社团应该不会立刻开始进行活动吧?」


就算参加地图上全部的『半价印证时刻』,从离学校有点远的大型超市晚上八点关店开始,最快也要七点才会开始活动。


「因为说不定会有人过来吧?」


「人?学姊是说希望参加社团的人吗?」


学姊只是眼角带着笑意,并且在摆有四个棋子的盘面下了个黑棋,之后便保持沉默等着我下棋。


可是这时我有点犹豫,我并不是烦恼该怎么下,而是傻傻地看着学姊将手肘撑在桌面,与其说是撑着下巴,学姊的样子比较像是将手指交握抵在嘴边。


动作与刚刚一模一样,却有种气氛完全改变的感觉。学姊有些哀愁地看着盘面,而我也被她的眼神深深吸引。


「嗯?怎么了?」


犹如装饰品的她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瞳,将黑点对准我。那道视线与声音让我的心脏急跳了一下,于是我赶紧以有如画图的动作般落下一子。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这次学姊的话里似乎含有些许笑意。就是听到这种深具透明感的沉静声音,让我也稍稍察觉到了她的心情。


学姊毫不犹豫地摆下黑棋,我则是手忙脚乱地随意乱下结果又在瞬间输掉了。


真是太不像我了。以前有个名叫著莪菖蒲的表姊,她因为看上老爸的收藏品而每天过来家里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对女生都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玩游戏都不会对女生放水,打架时也是非常认真,甚至还被别人说成不配当个男生,看到学姊的眼神居然就变成这副德性,真的是太不像我了。


下棋越是拖拖拉拉,我就会感到更加慌张,还不自觉地把脑里思考的话说了出来。


「学姊的身体有股香味耶。」


我怎么这么变态……我最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敢说出这种话!要是现在不是坐在椅子上,我早就吓得在地板打滚了!


我有种时间突然静止的感觉,学姊却仿佛高兴地露出微笑。


「这是Calvin Klenin的永恒香水,因为我之前闻到别人擦这种香水,我很喜欢就跟着擦了……原来如此,佐藤你也喜欢这种香味啊,我们还满合的嘛。」


学姊又补充说明这系列还有给男性用的,建议我可以买来用看看。我是勉强答应了……可是其实我很想吐槽她,这应该不是每天寻找半价便当的人会出现的对话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开始回想老爸稳下心绪。没错,想起老爸那夸张的种种举动吧!就算不太甘愿,但应该能逐渐平抚自己高涨的情绪。


没错,例如那次。


就在我刚开始回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那是来自老妈的手机。我向学姊说一声后便接起电话。


『小洋你听我说!妈妈我终于成功了!因为太高兴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你了!』


「什么成功?」


『我终于破解你爸爸电脑的安全密码啰!』


真是个厉害的老妈可是,为什么我家会展开电子情报战啊?


『然后啊,里面有个很劲爆的消息喔!听说老爸把工作场所的情报卖给『北』喔!真是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讶异啰!两种好像都一样嘛!』


「老妈,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听起来老爸好像快闹出国际问题了。」


『先不管这些事啦!问题是交易的金额喔!你觉得他到底赚多少?只交易两次就有八百五十万耶!我要赶快叫他帮我买新电脑了!』


我边拿苦手机,边闭起眼睛并抬起头思考,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只演变成老爸被单职与家族分裂呢……


不管怎么说,与海空自卫队比起来,陆上自卫队的情报重要度应该较低,但两次交易就能有八百五十万,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金额,那到底是什么情报啊?而且话说回来,明明这么有钱,居然只寄给儿子三万圆喔……


但真不愧是老爸,成功地让我刚刚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


『如果小洋要老爸增加零用钱,现在就是好机会喔!怎么办!我到底要老爸买什么!电脑还是要自己组装比较好吧!啊啊!又要整个礼拜都去逛秋叶原了——』


老妈再见了,我这么想的同时亦切断通话。我只能在心底祈祷,希望老妈说的『北』是「北岛三郎」(注13:日本的演歌歌手。)或「北岛康介」(注14:日本的竞泳的金牌选手。)的简称。


「刚刚是谁打来的?」


一听到学姊询问,我随即模仿神探可伦坡的语气说「就是我们家的老爸啊~~」,但模仿的之差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甚至到想死的地步。


总之,我向学姊说明老爸的事,学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轻笑几声。


至今我只要说出老爸的事,平常都会让气氛完全冷掉,这种反应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我越讲越兴奋,并且一个接着一个继续说着。


看到我的样子,学姊便带着笑容喃喃说道:


「还真好玩。」


「别人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不过如果是自己的双亲……」


学姊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下我的额头。


「不是,我是说你。」


其实这种时间也不错。


这时我突然觉得,就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也没关系……


然后,等等要打通电话叫老妈记得湮灭证据。



刚刚接到了白粉同学写着「今天小梅很温柔,可是看起来又好凶」的简讯,让我不自觉地想问「那到底是怎样」,但一想到回信可能又会让白梅梅生气,于是我就决定当作没看到这封简讯了。


我把手机收进口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肚子也像互相呼应似地发出叫声,就连眼前矗立的长野县产高丽菜山部刺激着我的食欲。我甚至在心底思考,只要洒点味精就能整颗拿起来生吃了。


处在油神的店里,我摇了摇头。


我决定今天一定要抢到便当,因为中午只吃了一小块比利时松饼,结果忍耐到现在就变成这副惨状了。学姊曾经说过「本能的欲望」、「对抗敌人的心理准备」与「咕噜作响的空腹感」是影响战斗的三大因素,所以我才会尝试看看空腹的感觉,绝对不能被高丽菜诱惑!


挑选便当时,我决定锁定某个名叫『黏答答便当又回来了!因为我们有个无法放弃的梦想!各位男子汉们!把黏答答的丝线切断吧!纳豆山葵海带泥大杂烩!』这种奇怪名称的便当,我就是要用这个料理者很有可能是嗑药的便当,用来彰显我的初次胜利。


而且从这个名称看来,白粉同学应该也会选这个,因此我这次独自过来或许比较妥当。


尽管HP半价同好会允许社员并肩作战,却不能抢夺同一个便当,所以据说这个同好会的成员,通常都是抢不到便当的人才会参加的社团。


目前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分,在店内能够看到四处潜伏的狼群,也有很多熟面孔。这时我闭起眼睛集中精神,开始想像我大口吃着黏答答便当的模样,有如黏稠鼻涕的食物与白饭互相混合,并且滑溜溜地滚进我的喉咙里,嘴中传来不知道该用吃的还是用喝的触感,而筷子也从嘴边牵出条条细丝……


就在这时,拿出贴纸的「啪嚓」声瞬间将我拉回现实世界,我的身体与胃袋也已经做好接收黏答答便当的准备,如果再抢不到就太悲惨了……我不能输。


油神贴完贴纸后,缓缓地走回工作人员专用室,狩猎的时间也正式开始。


当中央敞开式的门扉一关上,我立刻开始拔腿狂奔,冲进名为便当区的战斗领域里。


在四处交错的拳头中,我发现有个人准备伸手拿起黏答答便当,就是那个褐发女高中生。我忍不住暗呼糟糕,一股类似被电到的危机感也在我的脑中顿时迸裂。


于是,我朝眼前的男子腹部用力挥出一拳,趁着他痛得弯下腰的时候,便踩着他的头一口气纵身跳向最前线。


我落在女高中生伸出的手腕上,而她的手当然无法支撑一名男性的重量,因此也被我压得垂下手,我在她面前站稳了脚步。


或许因为被突然出现的我踩得很痛,只见褐发女高中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却毫不退缩地用脑袋直接撞向我,于是我不闪躲或采取防御,而是用自己的脑袋加以迎击。一股冲击感顿时让意识变得混淆不清,视野内变得一片空白,双方的额头也被撞得喷出出鲜血,女高中生则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我这么说好像有点自夸,但笨蛋的头自古以来都是比较硬的。虽然我也痛得哼了一声,手却没有摸着额头,而是继续冲向黏答答便当。现在伤势根本不重要,没有任何想法能超越我心里「想吃黏答答便当」的心情。


不过,我的手却轻易地被旁边冒出的提篮撞开,原来是落腮胡男。他把提篮当成武器,逐渐靠近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提篮的确有点棘手,只要使用提篮的话,包含提把就能让攻击距离增加约一公尺。不仅攻击不到,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


「嗨,狗爷。」


这是落腮胡男挑衅的语句。狗爷就是暗指我是只狗,也有「你今天也拿不到便当」的意思,我也被这句话激起了怒气。


于是,我对提篮踢出一脚。纵然我想一脚踢烂塑胶制提篮,但提篮却以令人惊讶的柔软度吸收冲击力,而身为人类工学结晶的提把,也让篮子随着落腮胡男的手转了一圈,让我的踢击力道完全消弭殆尽。


落腮胡男立刻拉近距离,并以一记肘击灌进我的胸前。


我被这道攻击打得有点喘不过气,视线却仍紧紧盯着前方几十公分处的落腮胡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条像蛇的东西爬上他的脖子,那是一只女性的手腕,原来是那各额头依旧淌血的褐发女高中生站在他身后。


她手腕俐落地滑进喉头,紧紧勒住落腮胡男的脖子。


落腮胡男顿时睁大双眼,提篮也自手中落到地面,身体跟苦往后仰倒。


看到落腮胡男出现破绽的身体,我的脑中也浮现出那句话。


『消灭弱者』弱肉强食就是生存竞争的不变法则。


于是,我用尽全力对落腮胡男挥出一拳,并且再快速补上数拳,落腮胡男还来不及发出呻吟声,就这样被我当成练拳的沙包了。


见到褐发女高中生缓缓放松力道,我则是捡起掉在地面的提篮,然后将落腮胡男一口气打飞到高级肉区。


女高中生也在这时突然接近,经过短暂的合作后,她又再度成为敌人对我展开攻击。


双方的距离随即拉近,而且是在我拿着提篮的时候,攻击钻进了怀里。我单手根本无法应对,就算挥动提篮也需要时间。真糟糕,敌对时的提篮看起来是这么具有威胁性,在我手上却像是个充满缺点的显眼垃圾,于是我赶紧丢掉提篮。


女高中生朝我的腹部挥出一拳,我则以单手接下攻击,对方也跟着挥出第二拳。虽然我想用抛掉提篮的那只手迎击,却因为来不及防御而被击中胸口,还感觉到鞋子渐渐离开地面,眼看身体就要飞出去了,但我立刻抓住女高中生的手,脚底也再度传来着地的触感。


「变得还满强的嘛。」


虽然我想回答「这是当然的」,肺部却没有足够的空气发出声音。我抓着对方的手,想要直接把她甩出去,她却紧紧地站稳脚步,地面也被磨得发出「磴磴磴」的声响。


就在下个瞬间,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女高中生同时都在空中飞舞。


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从空中俯瞰地面,才总算理解刚刚发生的状况。


原来是有个集团突然冲进陷入混战的便当区,只见那小而坚硬的团块,就像是拨开跟人一样高的杂草般缓缓前进。


在战斗初始时,这群人并不在现场。那些男性是个个都拥有壮硕的体魄,而且以完美的默契不断前进。我刚刚的确没看到那群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从最后面一口气冲到我们身处的最前线吗?


就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我与女高中牛一起跌到坚硬的地面上,被那个集团撞飞的其他人也纷纷落地。


「居然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可恶的ARASHI……」


女高中生一边撑起身体,一边如此喃喃说道。看来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参加战斗,只见她拿出手帕擦拭额头的血迹。


「……ARASHI?就是那个吗」


我也按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


「也有人叫他们《风暴》或《强盗》(注15:以上两字发音皆为ARASHI),他们是招收新生后,准备参加春季大会的橄榄球社社员,只要他们出现就完蛋了。」


的确像女高中生所说,他们将顽强的狼群逐一击溃,把便当完全抢夺一空。


平常狼群只会抢夺当天的晚餐,也就是只会拿一个便当,并不会像猪一样大吃大喝。可是,他们却是每个人都拿起数个便当,用强大的力量袭卷整个便当区……


「因为只有比赛季前会这样,所以就和天灾差不多单枪匹马是打不赢的。」


「单枪匹马意思是只要团结就能打赢?」


「至少我跟你,还有倒在附近的家伙是没办法的,临时组成的杂牌军也不行,这附近能对付他们的大概只有《坛堂与猎犬群》吧。」


什么?坛堂?我记得国文老师好像就是姓坛堂……那这里的事该不会也和老师有关系吧?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高中生才会做这种事,该说这里有这么卧虎藏龙吗……


「再来就是寒冰魔女与不,应该没办法,因为他已经不再找人合作了。」


「他?你说的他是指谁——」


这时喧嚣声突然停下,便当已经全数消失,无数的ARASHI也带着自傲的笑容前往收银台,店内则是广播请有空的店员回到收银台帮忙结帐。


错愕的狼群们接连离开超市,在这里没抢到便当的狼群们应该是打算赶往下个领域吧?


我也准备前往老叟那里,同时在脑中思考着,只靠不吃午饭的觉悟还是很难取胜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我在这次战斗中也觉得自己应该能抢到,发生这种事也让我有点不甘心。


「下一间,还有下一间。」


为了黏答答便当,更换特殊装备的胃袋也静静地哭了。



在老叟的超市附近某个公园里,我在额头贴上OK绷。为了抢到打折约两百圆的便当,总觉得还买个壹百零五圆的OK绷有点本末倒置,而且重点是没买到便当……唉,反正是买一整盒,应该还可以用一阵子吧。


因为离下个半价拍卖还有一段时间,我只好看着星空等待时间到来,这时手机也突然传出响声,是个没看过的号码。


『白粉同学现在很没精神,她说原因就是学姊与佐藤同学,为什么你们就只会做出这种事?』


我一接起电话,对方就连珠炮似地说出了这些话,而且我一听到口气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白梅梅。


「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装傻吗?我要生气啰?明天记得做好心理准备。』


电话随后哔地一声挂断,我还不晓得是什么情况,但看到手机就突然发现某件事,原来白粉同学又寄了另一封简讯。『看过我的简讯之后,学姊和佐藤同学都没有回信,因为你们都觉得我很烦吗?还是觉得很恶心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两位道歉』就是这种光看都觉得很受伤的内容。


这似乎就是原因,于是我便以「没办法,我们不是故意不理你,因为白梅梅会生气」的内容回给她,而几分钟后手机又传出响声。


我还没出声回应,电话的另一头就传来女性的声音,原来是白梅梅。


『请你不要传简讯给白粉同学,你真的很烦,你是故意找麻烦的吗?』


「不,那个……」


『我会让佐藤同学没办法再用手机的,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那么,明天我会在学校等你大驾光临。』


手机又哔的一声挂断。虽然我继续说着「不知道内本明天会不会来上学」,但切断通话的手机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如果不回传简讯,白梅梅看到白粉同学落魄的样子就会生气,如果回了也会生气……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经过几分钟后,手机又再度传出响声,这次则是学姊打来的。


『我刚刚接到一通迂回地发出杀人预告的电话……白粉现在到底碰到什么状况?』


总之我先向学姊说明状况,学姊也以一如往常的语调说着『喔……那我会碰到生命危险吗?』虽然我认为学姊应该能与白梅梅相抗衡,根据本人所说,她不曾在那个领域以外的地方举手投降真的是这样吗?她之前好像被白粉同学打过一次吧……


「只是一记钩拳罢了,我又没有投降……话说回来,便当怎么样?还没拿到?真是可惜,记得在老叟的店里好好加油。」


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的,因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想用乡村饶舌风唱出我的心声,但听到学姊似乎正在鼓励我,的确让我非常高兴,因此我并没有吊儿郎当地回应只是短短地以「好的」回答。


说真的,其实我难以确认「加油」这两个字到底有没有激励人心的效果。这句话不论对谁都能说,而且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的简单话语,但同时也是对话双方会轻易使用的语句,那为什么我还会感到高兴呢?


我转头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于是我内心带着学姊鼓励的余韵,迈步前往老叟的店里。


当我一踏进店里时……总觉得气氛与平常有点不一样,平时的气氛应该像是绷紧的弦般宁静,今天却变得喧嚣又紊乱。


我的胸口没来由地冒出不安,于是我稍微绕着店里察看了一下状况,也在这时掌握了大致的情形。



那些家伙也到这里来了就是那些ARASHI。


巨大身躯在店内四处游走,男性费洛蒙也随着汗水飘散而出,现场就像是很有可能让白粉同学失去控制的状况。


我不禁想起先前那压倒性的战斗能力……不,甚至有种人数比刚刚还多的感觉。


仔细想想,只要不是特别弱的队伍,一队十五人的橄榄球社绝对不可能只有十几个社员,想来他们已经料想到便当存货数,重新调整过派来店里的人数了,这样才能更有效率地获得更多便当……


我的嘴里不自觉地说出「看来这里也不行了」的话,刚刚学姊加油的话语反而让我更加地痛苦。


褐发女高中生说过,这些人就像天灾一样,所以只要忍耐一阵子,他们应该就会自动消失了吧。


然而,这段时间就只能羡慕地、毫不抵抗地等着风暴过去吗?


我只是想吃顿温暖的晚饭,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只是觉得很不甘心,所以我才会打开HP半价同好会的大门。因为我认为只要这么做,三个难题就会瞬间迎刃而解。


可是,目前解开的只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疑问……不,其实看起来反而更加可疑,因为我到目前都还没有拿到半个便当。


这就和只玩游戏一个小时,别说是破关,连隐藏内容都还没有玩到,就要评论这个游戏好坏差不多,根本没办法做到。


也就是说,我连半个难题都还没解决。


「这样不行喔。」


这声音让挽着双手站在调味料区的我立刻转过头,原来是一小时前被我痛殴的落腮胡男正在看着鸡汤粉。


「真是混帐东西,居然没有在油神那里就赶快拿到便当……喂,狗爷,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那只会让你受到更重的伤而已,我们是没办法反抗的。」


「这是对我提出的忠告吗?」


我一边盯着由墨西哥近郊海水精制而成的盐巴,一边这么回答。


「说什么忠告,我只是说出理所当然的事而已。既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会去挑战的人才是蠢蛋吧。」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专用门突然啪嚓地应声开启,老叟也现身开始工作。


「……可是我肚子很饿。」


「我也是。」


「我很想要便当。」


「大家都是这样。」


「我很想打赢他们。」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


我们并没有望向对方,就这样小声地喃喃交谈着。落腮胡男确实说的没错,我就像是个任性孩童般不断提出要求。


「我很想获胜。」


「时机还没出现,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对。」


「可是……」


「不用再说了,我没有资格拦阻想要送死的家伙,看来我们说的话完全没有交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想去就去……明天再会吧,今天我就不奉陪了。」


老叟正在面包区排列商品,只要完成这边的工作,他应该就会开始整理熟食与便当区了,而本来狩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从落腮胡男离开的脚步声,我发现他没有任何遗憾,那道逐渐远离的爽快脚步声也撼动着我的心弦,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娘娘腔的小孩子般没出息。


干脆就这样撤退吧,买个井兵卫就回宿舍吧。


这时学姊的话却又浮上心头,总觉得如果在这里逃走,就违背学姊所说的那些话了。


就是那句让人心情舒畅的「加油」,难道只为了这句对谁都能脱口而出的话,就要再度让自己被痛打一顿吗?可是,难道只因为不喜欢被痛打就要逃走吗?


无论选择哪边,最后都会无法拿到便当,所以现在就是选择不甘心或疼痛身体的时候了……不,这时候还会感到不甘心吗?褐发女高中生说这就像天灾,落腮胡男也说没有办法抵抗,这真的是无可奈何的事吗?


而且话说回来,只是个半价便当……


「你、你是」


这时落腮胡男突然发出微弱的喃喃细语,脚步声也随之停止,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则是逐渐接近。


「你肚子很饿吗?」


这声音宛如爬地般的低沉,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高瘦男子,他正站在标示特价七十八圆的条装山葵前。


「我、我中午只吃了一个比利时松饼……」


我用像是白粉同学说话的语调这么回答。


「你想吃便当吗?」


我点点头。尽管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山葵,但仍有种正在看着我的感觉。


「那你还有什么好迷惘的?」


他静静地转动如猛兽的锐利眼眸看着我,那道眼神也让我有种被宽刃刀划上脖子的触感,与寒冰魔女类似针扎的感觉截然不同,我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忘记挑战精神的人只会停滞与堕落,你是张着嘴期待食物掉进口中的蠢蛋呢?还是没有勇气跨出步伐,只想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逃避的胆小鬼呢……不论是时机或整个场地的动向,找不到活路就要靠自己创造,不做任何事是没办法改变现状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的视线自我身上移开,然后戴上从口袋拿出的黑皮革手套。


此时,我也发现店里的气氛突然一转,因为老叟已经走到便当区了。


老叟犹如老练钢琴家一样,以俐落、迅速又美丽的姿态抚过每个便当的表面,红色与黄色的贴纸随后也犹如艺术品般留在上面。


「要赢过ARASHI有几个方法,只要在他们到达最前线之前抢到便当就好,但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就要事先做好吃下几道攻击的心理准备。」


这时老叟已经贴完所有贴纸,正将半价贴纸收进背心的口袋里,而且不知为何拿出平常不会使用的笔,似乎正在某个便当上写一些字。


老叟将笔收进背心口袋后,接着仿佛确认自己的作品完成度般眺望整个便当架,再缓缓地走回工作人员室。


我看到老叟以坚定的眼神看着某处,紧接着视线回到那位高瘦男子身上。


「不过,那些都是需要技巧的技术,要怎么在开始行动时取得先机,要怎么靠近准备攻击的场所,就是比赛这些技巧,这也是狼与猪的一线之隔。如果要毫发无伤地取得便当,没有偷跑其实相当困难,因此很多人拿到便当后都会被视为猪。」


「所以没有人敢做这种事了。」


落腮胡男如此说道,额头还微微冒出汗水。高瘦男子仍然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深深看透我的内心似地。


「比起出乎意料的方式,我认为从正面互相冲突就是这里最美丽的战法。」


「可是这样打不赢ARASHI。」


我如此答道,三人间也瞬间陷入沉默。我以为是高瘦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来他只是正在注意工作人员门关闭的声音。


当门扉「碰」地关上,店里立刻响起有如地鸣的鞋声,一群男子缓缓地迈步前进,并且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


「没错,与其选择姑息的胜利,我们会选择光荣地战败,这就是活在这个领域的人。」


落腮胡男无精打采地说着。


男子斜眼望着我,那道眼神不只含有些许笑意,还默默地带有一股「想获胜就跟我来」的含意。


他的眼神让我打从内心发颤,甚至感觉胸口一窒。体内有股类似电流的酥痒感,让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毕竟我们想抢的就只是半价便当,在正常人的眼中或许是非常穷酸的行为,应该也会有人嘲笑我们丑陋的样子。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还是自傲地站在这里,就因为是穷酸的行为,我们才会秉持尊严全力进行争夺战。不论抢夺的物品为何,没有任何人能够责备他人想尽力争取的事物。」


我也犹如同意似地吞了一口口水。


男子则是继续说道:


「而让我最兴奋的就是颠覆每个人都认为会失败的情况。」


就在我认为男子露出笑容时,他突然朝地面一蹬飞奔而出,直直冲进逐渐在便当区前集合的ARASHI群。


我的脚也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拉着,又像是相当自然的行动般冲向ARASHI群。


那群ARASHI完全不紧张,有如夸耀自己的所向披靡般,他们建构起的肌肉巨墙毫无破绽,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直冲便当区,二十颗头团团聚在一起,四十只脚也顿时撼响大地,并且犹如将所有事物扫开般挥动手腕。


冲向他们的我就像是飞进火堆中的蚊虫,我甚至已经能够预见自己即将被火焰烧遍全身而死。


不过,当我看到那个男子的背影,却又有看见不同未来的感觉。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这个不知名的高瘦男子,我认为他甚至能从火焰中安然地全身而退。


我们就这样笔直奔向ARASHI群,一看到我们的模样,留在店里并带着放弃神色的狼群便纷纷绷紧表情。


就在ARASHI最前端的男子向便当伸出手时,高瘦男子立刻纵身一跳,只见他以教人无法置信的动作跳到天花板,并且用脚再往天花板一蹴,直接跳上最前头男子的肩头,并且随着动作往头部踹下一脚。


或许是因为高瘦男子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最前面带头的男子便有如沙雕般摔倒,高瘦男子也跟着落地。


现场瞬间就像是时间静止般,每个人都倒抽一口气,纷纷停下动作。


「是魔法师……」


突然有个人脱口说出这句话。被称为魔法师的男子似乎正在思考事情,他背对着便当架看向ARASHI群,就像是在说「我不会让你们通过这里」一样。


「来吧,猪只们,今晚没有你们的饲料。」


他居然把几乎能称为天灾的ARASHI叫做猪,把搜括所有便当的ARASHI叫做等同于垃圾的猪。


或许真的是这样,纵然他们有遵守最基本的准则,但他们总是一个人拿走很多便当,称为猪或许的确没错。然而,他们拥有让旁人噤声的压倒性实力,即使新来的我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但他们既然不会被称为猪或群聚的猪,表示他们应该和山猪一样,只是单纯地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吧。


可是,名为魔法师的男子却把他们叫做猪,也就表示……


就在这时,店内响起一阵撼动空气的呐喊声,ARASHI们则是彼此靠拢,形成一个巨十团块扑向魔法师。


魔法师立刻纵身一跳,再度伸脚往天花板一踢,飞身跃上ARASHI们的头与肩膀上,并且用脚逐一攻击他们的头,他的大衣不停飘荡,而且站在不稳定的人体上,依然以有如飘在空中的动作,对这些强悍男性们的头部使出强力的攻击。


ARASHI
们的手彷佛向贤者求助般纷纷伸向空中,魔法师就在拼命乱挥的手腕间跳动。


魔法师有时会以天花板、有时则是以ARASHI的头顶作为施展魔术的舞台,但他不曾让自己的鞋底接触地面,就这样在空中持续舞动。


他的动作非常完美,这样的确就不会被ARASHI的冲撞击中,但就算躲过攻击,并不代表冲撞就会到此结束,跨越倒地同伴的猛者前仆后继地前进,倒地的人也会重新调整姿势再度回到战场。


ARASHI
仍然以人数优势频频推进,即使看起来无法抓到魔法师,只要他们把意识转离便当,应该就能立刻抢到便当了。不论魔法师如何伸长他的长手,只要待在ARASHI头顶就绝对没办法碰到便当。


就在这个时候,我总算来到ARASHI群的最后方,由于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魔法师身上,后方可说是充满破绽。看来他们已经认为魔法师以外的人不敢过来了,于是我就对里面某个人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下去。


被我踢中的ARASHI在倒地前勉强站稳脚步,并且以愤怒的表情看着我,只见他转过身体,接着将粗壮手腕如炮弹般挥了过来。


我赶紧弯曲手肘,用肩膀接下这道攻击。别说是手腕,冲击力甚至让我有种连脊椎都差点折断的触感,我的鞋子也摩擦地面发出「唰唰」的声响,鞋底还冒出阵阵白烟。我勉强撑住这道攻击,但因为是尽全力抵挡,我的身体也在这时突然麻痹而无法动弹。


ARASHI
接着发出第二道攻击,那是从犹如掀开地面的极低位置的侧勾拳……不,应诂是上勾拳。


可是,我的身体却无法随着意识躲避。


巨大的拳头立刻逼近我的视线下方,我也认为自己应该会被打倒,但就在这个瞬间,拳头突然转向旁边,原来是从旁而来的踢击把ARASHI的拳头弹开了。


我转头看向一旁,落腮胡男就站在我的身旁,那个原先打不赢而准备逃跑的男子,现在就站在ARASHI面前。


他的视线瞬间扫过我的眼睛后,便立刻转头看着拳头被弹开的ARASHI。改变目标S ARASHI也张开手腕想抓住落腮胡男,然而落腮胡男也张开双臂正面接下攻击。


就在双方接触的瞬间,落腮胡男立刻大叫:


「动手!」


我拼命鞭策酸麻的双腿,重新让双脚服从意识的指挥,并且压低身体滑进ARASHI与落腮胡男双手交扣的细微缝隙间,看到壮硕的胸肌映入眼帘,我马上用头朝ARASHI的下巴用力一撞。


落腮胡男也把手放开,那巨大的身躯则是向后仰倒,我与落腮胡男同时踢出一脚,把对手踢飞到ARASHI群的头顶,里面也有两个人被波及而翻倒在地。


「你为什么……」


「我的心底还是留有一点点自尊的。」


看到落腮胡男的样子,我的脑中也立刻浮现出「遵照礼仪并赌上自己的尊严」这句话。


演变到这个地步,许多ARASHI也总算发现我们从背后发动攻击,几个人则是改变目标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和落腮胡男随即背对背摆出架式,看到他不带任何犹豫地将毫无防备的背对着我,我的心底也冒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感,就像是巨大齿轮互相咬合开始旋转似地,我也将背后交给落腮胡男,并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ARASHI上,准备迎战这些强大的对手。


我转头一看,魔法师已经从他们的头顶消失踪影,我也在这时渐渐发现,刚刚聚在一起的ARASHI们已经逐渐分散,因此就像是保护便当似地,没有固定踏脚处的魔法师则是在最前线开始打斗了。


就在这时,有个看似队长的人突然大声喊道:


「快抢走『月桂冠』!不!是赶快抢走便当!不用急着打倒魔法师!只要专心抢走便当就好!只要不让他们吃饭就算我们赢了!我们在数量上占优势!先把熟食全部抢光!别让他们吃到晚餐!」


是猪,些家伙真的是猪,既不知道这里原先的目的与礼仪,也是忘记尊严的一群贪吃猪群。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看到眼前这些家伙的模样,让我的心底也涌出阵阵不悦感。


我被眼前的ARASHI抓住肩膀,腹部也被灌进一记膝撞,可是我并没有摇晃、倒地或后退,反而更加挺身向前,就算挨下一道膝撞,我还是对ARASHI的脸挥出一拳。


「弱者就要消灭……」


就算店里非常吵杂,魔法师犹如爬地的低沉声音听来仍格外响亮,店内的气氛也悄悄地比以往更添躁动。


就算被我一拳打中,抓着我肩膀的ARASHI仍然没有放开手,反而打算把我压倒在地,旁边也有几个ARASHI朝我冲来。


「猪只就要……」


无数的拳脚也近在眼前这样绝对会输!


「「「击溃——!」」」


那并不是魔法师,而是从数个场所传出的几道声音,只见包围我的ARASHI们也被一一打飞出去。


原来是无数的狼群,就是刚刚还在远处观望的人们,大约十只左右的狼同时露出獠牙。


先前额头受伤的褐发女高中生,则以鞋底朝刚刚压着我的ARASHI脸部踹下一脚。


我转头环视四周,发现十几匹狼正包围住约二十人的ARASHI。


看见这幅景象,我也不禁倒吞一口凉气。


「别发呆!」


女高中生对我这么说道。可是我并不是发呆,而是对眼前的状况哑口无言……不,好像都一样,哪边都没关系啦!


我发现自己的脸颊正露出傻笑,同时也感觉到力量从体内泉涌而出,于是我大叫了一声,并且随着其他狼群对ARASHI露出獠牙。


便当区前就像是狂风暴雨过境般,正在进行我不曾见过的大规模混战。


因为对应周围的攻击,ARASHI的阵形正在逐渐崩解,战斗领域也随着战况逐渐扩大至ARASHI之间也渐渐产生空隙。


「狗爷!我们上!」


落腮胡男立刻冲进ARASHI群的正中央,看到他那英勇的背影,先前准备撤退的表情也已不复见,我跟在后面,褐发女高中生也跟在我的后方。


我们三个人在战场的中央背靠着背,踏进中央揭开战火。


随着揍人、被揍、血沬飞溅与发出呻吟声,我已经没有痛楚的感觉了,就算被拳打脚踢,身体也没有任何哀号,体内只有种绝对不能输的灼热意志正在熊熊燃烧。


因为我们冲进中央,ARASHI的阵势也完全瓦解,他们已经没有类似组织的战法,顶多只是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而已这样有机会。


「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听到还在最前线的魔法师这么说道,我们也跟着拔腿狂奔,从战场中央直奔摆放便当的最前线。尽管受到些许抵抗,我们仍然对这些攻击视若无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们也清楚地看到魔法师的身影,他的前方就像有面看不见的墙壁似地,ARASHI们完全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们冲过魔法师身旁,就在这个瞬间……


「……很快乐吧?」


听到魔法师的声音,我也大声地回应「对啊!」。


我站在便当整齐排列的最前线,并且在一瞬间确认所有便当,而我或许该说我的肚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味噌炖青花鱼便当』,我立刻伸出手,旁边却有另一只手把我撞开,那是落腮胡男的手。


这时,我也与刚刚互相背对背的他四日相交。


我首先吓了一跳,接着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没错,这里就是这种场所……步,这里一定要是这个样子才对。


我转身正面对着落腮胡男,也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愉快地带着微微笑意。


「别怕!赶快进攻!不准输给这些没实力的家伙!」


ARASHI
的队长放声喊叫,但是这一声喊叫没有任何意义,狼群仍然冲进了便当区,战斗也不再是ARASHI对狼群,而是将所有成员视为敌人的大混战,让现场逐渐变回这里原有的型态。


我与落腮胡男也如同叙述般,以全身力量挥出拳头互击,我与落腮胡男的拳头也掀起先前枪水学姊让我看到的冲击波,皮肤甚至微微冒出战栗。


我们分别以另一只手挥出第二拳,并且用拳头接下攻击,第三与第四道攻击也接连以拳头相互过招,随着有如枪响的「磅!磅!磅!」声响,我们的拳头也持续接触再弹开。


看到这种超越现实的攻防战,也让我吓了一跳,这真的是人类能使用的技巧吗?


我正在战斗,而且是不顾一切地战斗——只有这种感觉在脑中强烈地回荡,也让我感到愉快且刺激,总觉得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


跟着落腮胡男所发出的拳头数,我也以同样数量的拳头一一迎击。只不过,我们的确还是有实战经验的差异,我渐渐地屈于劣势,判断状况不妙的我于是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褐发女高中生也在这时钻进我们之间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落腮胡男立刻扑向她,我也准备再度冲向前,却故意慢了一步。


女高中生转头望向落腮胡男,并用右手接下他的攻击,左手则是伸向便当。


就是现在!


我边发出吼叫声,边朝女高中生出现破绽的背部全力打出一掌,另一只手也伸向便当。


我的攻击完全奏效,落腮胡男与褐发女高中生一起飞了出去,我也即刻抓起首次摸到的便当。


「拿到了!」


随着摸到便当塑胶盖那不真实的手感,也是我初尝胜利的感触。




金城靠着超市入口旁的自动贩卖机前,回想刚刚那个名叫佐藤的少年。他的确是个人材,对战斗这件事想得非常单纯,因此也拥有各种变化的可塑性。


而且更重要的是,看到具压倒性的强大ARASHI们,即使狼群都劝他放弃,他那勇敢面对的态度也非常可取,与以前的枪水十分相似。


他抬头望向天空,微微地展露笑容。


然而他拥有枪水所欠缺的基础体力,力气、爆发力与持久度也此外观看来更加强韧。虽然不清楚是先天还是后天锻炼而成,如果不是争夺便当的话,别说是枪水,他应该也拥有比自己还强的实力吧。


资质不错,成长也很迅速,不仅得到战胜ARASHI的经验,其他狼群也渐渐开始认同他这个人就算放着不管,他或许也会很快取得另一个称号吧。


总之现在先观察看看,接下来事情就会慢慢真相大白,准备狩猎佐藤的时机相信也是指日可待。


从下个礼拜开始,补习班似乎将增加上课时间,时间也会变得更难安排,因此这阵子应该都没办法到超市来了,无法看到他的变化的确很可惜。


不过,金城认为这样或许也不错。虽然看着人类逐渐变化相当有趣,但看到一口气蜕变的模样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时有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紫色工作人员背心的中年男性,从自动门里走了出来,他就是这个超市的半价神老叟。


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并叼起一根香烟,那是需要特意寻找的『峰』牌香烟。他用便宜的打火机点燃,白烟冒出的独特烟味也开始弥漫四处。


每当金城一闻到『峰』的烟味,就会想起自己当初被称为猪,并且被狼群彻底围剿的年轻时代,不过那也只是两年前的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在金城拿到便当穿过收银台时,帮佐藤结完帐的老叟便轻声地要他在外面等一下。


老叟面无表情地约吐出两口烟,并且开口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拿走今天月桂冠的那个小鬼。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栽培他。」


「那不是你该说的话吧?我记得你常常说过,不管是谁,你都必须平等对待每个人。我有说错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忘了两年前,我曾经在里面帮差点在店里死掉的你偷偷治疗伤势的事了吗?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说的「里面」就是一般客户无法进入的工作人员室,也就是那间休息室,金城就是在那里伴随着鲜血闻到『峰』的烟味。


金城只是耸了耸肩,老叟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几天前,那个小鬼好像在油神的店里被打了一顿,小女生好像也一样,结果听说他们隔天又出现了。就算被打得很惨,居然没隔一天又在同家店出现,这阵子以来会做这种事的就只有你和他们了。


你应该也很清楚,最近少子化的影响很严重,虽然因为社团而有几个人被拉进这里,可是到我这家店的狗根本不到十只,所以每只狗很珍贵,绩优股就更不用说了。」


「我没有把他们赶出去的意思。」


金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身体同时离开自动贩卖机,走向停靠在旁边的机车。然而当老叟说出「我知道」时,他又停下脚步转过头。


「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定会这么说……或许因为那个小鬼很像你吧?」


「我觉得自己应该比较像仙。」


「是你故意装得很像那个女孩,可是那个小鬼打从本质就跟你很像。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像你这么从容,但还是有种类似的特质存在。就算待在那些害怕ARASHI的小鬼群里,他还是有独自面对的勇气……这次你为什么要帮他?」


还是老样子,都假装没在看一样暗中观察呢,金城如此玩味着老叟的发言,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不想失去绩优股而已。」


金城笑着回答,他用网子将便当绑在机车后座,随后跨上机车发动引擎。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在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老叟就这样叼着香烟苦笑道:


「嗯,说得也是,大概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吧……你总有一天会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后悔的。」


「那也不错,我倒是希望那天能在今年内来临,而且是由衷希望喔。」


金城说完便带着微笑转动油门,驶离超市门口。


直到他抵达家门前,挂在脸颊的笑容都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我抢到便当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超市的厕所贴OK绷,没想到整盒OK绷居然会在几个小时内用完……


再怎么思考,便宜两百圆的便当都无法与付出的心血划上等号,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并没有后悔的感觉。这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以及想到接下来即将吃到便当的喜悦,都让我感到相当满足,真的很不可思议。


我走出超市的时候,也与拿到便当的落腮胡男与褐发女高中生,相互使了个眼色称赞待此的战果并道别,而我也对魔法师做出同样的动作。


「我很期待你日后的发展。」


然而他只是抛下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就像阵风似地消失了。


难道他是对男生有意思,才会出声叫我的吗?我边想着这些事边踏上归途,也在这时突然想起某件事而不自觉地叫出声。


我想起——只有我——被禁止使用宿舍的微波炉,而且好死不死又刚好是味噌炖青花鱼便当,青花鱼料理不加热其实会让我有点却步。


烦恼一段时间后,我想起学姊曾经说社办有高功率微波炉,于是我便怀着社办还开着的期待前往社办。


但当我抵达五楼时,我也突然吓了一跳,因为我没有社办的钥匙……


我只好像北斗神拳继承人般「哇哒」地叫了一声,社办的门却真的突然神奇地敞开,枪水学姊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在叫什么?」


「为什么学姊还在这里?」


「嗯……没什么,进来吧。」


我就这样被学姊带进月色满室的社办,难道她刚刚在睡觉吗?


「只要建筑物到这种高度,路灯的光线就不会影响天空,也能很清楚地看到星星……怎么啦?别站在那边,过来坐着。」


我遵从学姊的建议,直接坐在靠近窗边的座位上。当我顺手把便当摆在圆桌上时,学姊也微微地发出「喔?」的声音。


「看来这是你第一次拿到便当,那就表示脸变成那样也值得了。」


她轻笑了几声,并且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就算隔着OK绷,也还是有点痛,学姐则是拿起我的便当,准备放进社办角落冰箱旁的微波炉里,这时候她却突然停下动作。


「……你知道这是什么便当吗?」


学姊的口气还是一样,却有意无意地表达出相当重要的含意,瞬间让我的脑内闪过一道讨厌的预感,拿到这个便当该不会很糟糕吧?


「这个便当是……月桂冠。」


话说回来,刚刚ARASHI的队长好像也说过这个字。


学姊把我的便当再度放回圆桌,并且指着半价贴纸。


「我认为与刚加入的你们没关系,因此我没有说明……月桂冠就是当地的神……也就是老叟在最有自信的便当上所贴的特别半价贴纸。根据店铺不同,绝大多数的状况都不会贴这种贴纸……而月桂冠就跟名称表示的意义一模一样,当天只要拿到那个便当,就代表那个人是当天那个领域的绝对胜者。」


学姊指着的半价贴纸的确与墙壁的贴纸不太一样,是以黄色为底配合红色外框,中央还有个用植物枝叶构成的圆环图案,而且还有类似手写的『半价』堂堂两个大字。


「可是,这应该是卖剩的半价便当吧?」


「有些便当会经过时间越陈越香,其他还有各式各样的理由,然而月桂冠就代表这是所有因素中最为优秀的便当。


每个在领域里的人都会锁定月桂冠,而只要克服激烈战斗拿到这个便当,就会由那个领域的神亲自结帐,表示这个便当的确有此种价值。


真是的,你居然能拿到这个便当,而且还在老叟的店,这是与『超大碗精力便当系列』同等受欢迎的青花鱼便当喔。」


学姊似乎非常惊讶,我却是毫不知情地拿到这个便当,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惊讶……


「首次胜利就能拿到月桂冠,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大人物。」


学姊微笑地从房间角落的柜子拿出一个资料夹,放到圆桌上打开,里面贴有许多鲜艳的月桂冠贴纸,类似获得的日期与人名也注记在一旁。


「佐藤,你自己亲手贴上去吧。」


我顺着学姊的话,先从便当上将月桂冠贴纸剥下,随后贴在资料夹上,日期则是由学姊负责书写。


「来,我们吃晚饭吧!今晚要好好庆祝一顿!」


学姊帮我把便当放进微波炉里,我的战利品也随着嗡嗡声开始旋转。


「首次胜利的感觉怎么样?过程应该很辛苦吧?」


「是啊,因为对手是ARASHI,所以与平常的状况差很多。」


有ARASHI还能拿到月桂冠啊,学姊反常地发出这样的惊叹声。


这时微波炉发出哔哔声,学姊打开冰箱拿出另一个便当,与我的便当互换放进了微波炉里,看来那是学姊今天拿到的便当。


「学姊,难道你刚刚在等我吗?」


学姊没有回答,只是将杯子排在桌上,再从冰箱里拿出麦茶倒进杯中。


说不定连我们昨天没抢到便当直接回宿舍,学姊都仍然在这边等我们回来。光是这么一想,就让我觉得坐立难安,却也高兴得不自觉露出微笑。


「之后呢?你是怎么解决ARASHI的?」


于是,我将今天发生的事依序告诉学姊,不论是在油神的店碰到落腮胡男、褐发女高中生、ARASHI闯进店里的事,以及在老叟店里碰到的那个男子……


「本人没有说出名字,不过ARASHI们都叫他魔法师……」


这时微波炉发出「噗咻」的爆裂声,应该是装酱油的小袋子破掉了。即使如此,学姊仍然默默地看着不停旋转的便当,直到微波炉发出哔哔声,表示便当已经加热好了,学姊于是拿着便当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魔法师是这个学校三年级,某个叫做金城优的家伙,你可以将这个名字记在脑袋里……所以呢?把过程说清楚一点吧。」


我拿起免洗筷并打开便当的盖子,味噌炖青花鱼也散发出浓厚香郁的味道,让我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了,然而学姊却顿时挡下我准备吃便当的动作。


「记得要先说『我开动了』,这是对制作便当的人、让便当半价抛售的人、成为食物的生命以及想要便当却让你拿走的人致上敬意与感谢的话。」


「那、那我开动了。」


听到我这么一说,学姊满意地点点头,也跟着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接下来,我和学姊分别开始享用便当。


味噌炖青花鱼便当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不但没有青花鱼的腥味,肉质也非常柔软肥美,不仅味道浓郁,口中的生姜滋味也让我毫无腻口之感,原先用来去腥的酸梅更是增添食材的可口。


不过,这种味道可说是更胜便当的胜利滋味,我一口接着一口吃着。虽然有点蠢,但是当我想到当时与ARASHI的战斗,以及青花鱼肉在口中扩散开来的味道,就让我的眼泪差点喷出来。


学姊只是微笑看着我这副模样,不太好意思的我只好把在老叟店里发生的事情,以古畑任三郎的语气说着「嗯~~那件事对我来说嘛~~」,这要是写成文章一定是不知所云,但学得这么不像也让我非常惊讶,真是让人想死。


学姊看着便当与星空,嘴巴也同时咀嚼着食物,而这时我也变得非常聒噪。


尽管学姊似乎有些哀愁,但我认为这绝对是因为室内略微阴暗,或是受到月光的影响,才会看起来是那副模样。


我就这样吃着好吃的饭,并且继续说着话,学姊则是默默地听我说话,偶尔点点头或露出微笑。当我途中发现这些是代替回答的动作时,又变得更加地多话。


我也认为这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晚饭。


因为社办在凌晨零点前都能自由出入,因此吃完便当的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庆祝我的首次胜利直到社办关闭……话虽如此,我们并没有饮用酒类,只是拿出以前便宜收购库存的饼干,并且一如往常地玩着桌上型游戏,但不知为何,仍然让我觉得今天的气氛非息特别。


据说月光会魅惑人心,这句话或许真的说得没错。


学姊就坐在我的身旁下着西洋棋,明明月光只是微微地洒在身上,却偶尔会让我有种人并不在原地的错觉。当我轻轻闭上眼睛,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下着西洋棋,或是独自待在社办里。


然而,不会刺鼻的香水依旧搔弄着我的鼻腔,张开眼睛也还能看到学姊的身影,这样反而更让学姊有种神秘感。


「佐藤,你怎么啦?换你啰?」


学姊仍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看着我,她就算玩别种游戏也是实力坚强,并且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我每下一步棋,她就会以看似早已决定的动作迅速应对会让我有独自下棋的错觉,应该就是从这种举动而来的吧。


「你就放手一搏,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比较快乐喔。」


我出声表示了解并挪动棋子,学姊的手也几乎在同时伸向盘面移动棋子。


「在这种时候脑筋动得越快,也能在抢便当时派上用场,逻辑思考在混战的时候也能发挥功效,所以白天的黑白棋就是在训练这个的喔。」


「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学姊则回答「是真的」,她紧盯着盘面并露出微笑。


「黑白棋的基础并不是抢角落,尽管抢到的确会让战况变得更加有利,但要能制造这种状况的关键,就是要敢踏进对手的阵营。」


经学姊这么一说,我在下黑白棋时好像就是拼命抢角落与边边,学姊反而是以我出在中央的白棋为主摆放黑棋。


「今天你跟ARASHI交手的时候,应该就是冲进对方的人群里面吧?这就和把小石头丢进齿轮里一样,会让整体的组织运行变得非常迟钝。」


学姊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的吗?还是硬掰出这些理论的呢?我其实搞不太清楚。


学姊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要好好记住」。


即使听到学姊的笑声,我仍然觉得她与平常还是有段距离感。


她就像是薄冰雕琢而成的小装饰品,看来既透明又脆弱,只要一摸就会直接碎掉,但就是如此才显得更加差丽……现在的她就是让我有这种感觉。


这时,我的脑中也自然地浮现出「寒冰魔女」这个名称,不过与其说是魔女,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名称更适合她。


盘面的西洋棋竞赛已经接近尾声,我的棋子也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我伸出手挪动棋子,学姊的手也几乎在同时间伸出。


「这样就将军了。」


学姊如此说道,举起拿着棋子的手微微擦过了我的手,就在这个瞬间,我一把抓住了学姊的手。



学姊不解地望着我的脸,我也回看着她。


握着学姊的手与她对看,我才首次感觉到学姊的的确确就在我的面前。从学姊手腕传来的温度,以及月光照耀的黑色眼瞳,传来那股不若往常锐利的视线,我总算实际感觉到学姊就在眼前。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对看了数秒钟。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总算初次了解「失神」这几个字的意思了,脑中不但没办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任何事。别说是说出话语,甚至连吐出气息都没办法办到。


「怎么啦?你要我『先等一下』吗?」


「啊……呃……没、没错……再让我想看看怎么下……」


我赶紧放开学姊的手,并且紧紧握起手掌心,努力不让学姊留下的温度消失。


我在脑中开始思考……看来我已经无法自拔了。


「真是个怪家伙,就算你反悔也没办法改变啰?这次不让你反悔,下盘棋再赢我。」


学姊说着并轻轻地笑了。


好,我如此应了一声,接着将盘面的棋子摆回原样。


我转头看向挂在墙壁的时钟,再三十分钟就刚好凌晨零点了,秒针跳动的微小刻度也让我感到有点心浮气躁,为什么不干脆停下来就好了?


时间真的很残酷,既无法追溯过去又无法停止,甚至无法违抗。


于是,我只好在心中暗自喃喃告诉自己。


我下次一定要再努力抢到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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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浦
插画|柴乃櫂人
译者|许国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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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9-3-29 16:53 编辑


3章 坛堂与猎犬群

吃饭这个行为并不是儿戏。 坛堂与猎犬群·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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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本快救我!内本~~~~~~~~~!」


我拼命地叫着朋友的名字,但他没有出面,因为他今天没有来学校上课。


即便我以求助的眼神投向远远观望的同学,但那些家伙竟然都给我别开视线。


于是,我只好像个在教室地板游自由式的蠢蛋般拼命挣扎。


可恶!这个地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木板花纹的塑胶地垫啊!虽然我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打蜡,可是摩擦系数怎么这么低!不管怎么挣扎都不会前进!


「你可以安静一点吗?」


白梅梅从后面抓住我的腰带……应该说是裤子的裤头部分,并以一如往常的口气说道。她的手不只是抓着裤子,还伸进我的四角裤里,我的屁股也感觉到她那细瘦手指的触感。


即使我努力爬着想要挣脱,还是很难脱离这极为危险的状况,我上半身的制服已经被剥掉,半裸状态的背部也被白梅梅一掌「啪」地打下去,虽然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响亮,但被打到的地方可是痛得会让人反弓起身体。


「只要你安静一点,马上就会结束了。」


白梅梅跪在地板上,还一副有如说「我们来缝衣服吧」的冷静态度,然而她的右手却是确实地掌握住我腰部的皮带,面对拼命抵抗的我,左手则是开始玩弄我石门水库那里。


「内本!内本同学!你在哪里!快来救我!为什么要在内本的桌上摆一束鲜花啊!那个是谁放的……我要问的是他去哪里了!他怎么了!或许我应该要说,有谁能够帮我解决这个绝望的状况啊!?」


……要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在我抵达学校时,白梅梅突然把我的书包抢走,还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接着她立刻对满脸呆滞的我伸出手,用力剥掉我的上衣……然后就变成这样了,这可说是非常单纯且大胆的性侵害行为。


「快来人啊!别在旁边顾着看!赶快过来救我!」


人真是残忍的生物,就算看到眼前有个人被凌辱,却没有半个人肯伸出援手帮忙。


一定有人会帮他的、我不想惹麻烦、反而我也想看看等等……这些想法在在表露于他们的睑上。


一定有人会帮忙,这种期待他人的想法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连自己都不想做,那到底还会有谁做呢?就算有人出来帮忙,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推给别人不会很不好意思吗?


我倒是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我居然一大清早,就被迫在成为同学没多久的人面前半裸,而且说不定就快要全裸了,怎么可能不会不好意思?这已经是身为人类的尊严问题了。


「那个戴眼镜的同学!不好意思!虽然我不记得你的名字!对!就是你啦!麻烦你赶快救救我……喂!别故意转开视线啊!把头转……别、别闹啦!白梅梅!」


我努力挣扎不让她抓到拉链,但她的左手仍然伸向拉链处……接着就要门户大开。


「滋——」的一道轻快声音让我的心瞬间揪紧。


拉链完全敞开,在这个接近绝望的状况下,白梅梅还准备脱下我的裤子……但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她的右手还放在我的四角裤里……


「白梅梅!我知道!我知道了啦!拜托你不要脱我的裤子!我没有这种嗜好啊!」


「那你要早点说,抵抗只会坏得更快喔。」


坏?什么坏?


白梅梅总算把我的裤子放开,虽然我站起身……却也在这时发现,我正处于某个非常糟糕的状况……那个控制拉链开关的装置居然……不见了……


即便我对于自己始终未曾敞开的性感重要部位之开启非常惊愕,却仍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噙着眼泪脱掉了裤子。


这到底是什么脱衣秀啊……而且还是只剩内裤与袜子的怪异组合……


说到剥夺我约八成人类尊严的白梅梅,则开始仔细地翻找我的裤子……然后整齐地摺好摆在地板上,她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同时眼睛一亮,视线随即转到我的身上,而且主要是只有一块布保护的双腿间……


白梅梅默默地逼近我面前,我却只能像是被丢进狮子笼里的兔子般不断发抖。


「白梅梅……别、别闹啰……是我不对……所、所以……」


她漂亮的脸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地把手伸了过来。


「别、别闹了啦……拜托谁来救救我……最好是内本啊!」


我忍不住开始尖叫,随着白梅梅越来越接近,我也转头看向放在内本桌上的白花。为什么这不是一场梦?即使惹人怜爱的花朵这么祈求,愿望却始终无法实现,白梅梅对我的抵抗完全视若无睹,就这样把手摸向我的四角裤……


「……所以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枪水学姊手抵着圆桌撑着脸颊,一脸无趣地看着我。而我就像是在丛林里努力存活般,不仅穿着破破烂烂的制服,还像忍耐小便似地按着双腿间,或许因为实在太过不堪入目,学姊也将视线转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哼,就是因为你没事动歪脑筋,只要乖乖把手机交给她就好了。」


昨天从白梅梅的电话里,就已经知道「她要让我没办法再用手机」了,所以我为了事先防范手机被弄坏就把手机放在宿舍里,没想到却这么不堪。


「在同学面前被羞辱……这样我嫁不出去了……」


「娶到男人应该也会很困扰吧。」


学姊冷静过度的回应也更加伤了我的心,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一边遮着重要部……位,一边趴在圆桌上。


「……至少要先处理重要部位,不然连宿舍都回不去了……」


「你既然能听完全部的课程,还能从教室走到社办,这样还不能走回宿舍吗?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标准。」


听到我呻吟了一声,学姊于是大叹了一口气。


「白粉,从那个柜子拿出裁缝用具来。如果你接受变成完全缝起,那就先帮你稍微缝一下,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说话。」


白粉同学兴奋地从柜子里拿出裁缝用具交给学姊。顺带一提,她今天原本也是预定被白梅梅带回家,但似乎因为白梅梅忙着处理下任学生会会长的选举事宜,所以她现在可说是无事一身轻。


根据白粉同学所说,白梅梅好像在国小、国中部是担任学生会会长,尤其国中更是从一年级就开始负责,所以这样看起来更奇怪,毕竟一大早就剥掉男生制服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呢……


我们询问白粉同学昨天在白梅梅家如何,她却说没特别发生什么,而且平常头发都是用毫无特色的发夹,今天却是用白梅梅的白色发夹,这点也很让人在意……说不定这是白梅梅为了宣示白粉同学的身分才叫她别的。


「佐藤,你怎么了?快点脱掉。」


将线穿过针的学姊伸出手,意思是要我把裤子脱下来给她……吧?


「不是……那个……就算我在同学面前被羞辱,要我在不在现场的学姊和白粉同学面前脱裤子,这样有点……」


「那就不要缝啰?」


「对不起,我马上脱。」


「我顺便把上面掉的扣子缝一缝,全部都脱掉。」


在放学后杳无人迹的社办最高楼,比我年长的女性居然叫我把衣服脱掉……即使算不上煽情,然而这种让人高兴又害臊的浪漫气氛,也让我觉得很好。


即便我相信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因为被逼急了,而是由于学姊温柔的话语……却还是有种被强迫的感觉。


没办法,只好脱掉了……


「白粉同学,拜托你不要一直偷瞄……」


「可、可是……这还满少见的……」


到底是哪里少见?我边怀疑着边脱掉所有衣服,然后交给学姊。性骚扰条件已然成立的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只穿着四角裤与鞋袜,比今天早上的装扮更加怪异。


……平常这种养眼镜头应该是男女颠倒吧……



学姊缝着衣服,她以极微认真的眼神开口:


「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其实也有半价出售的寿司,寿司当然也是很难处理的食物。


就跟你们知道的一样,就算寿司到超市成盒出售还是很贵,变成半价时必须考虑的因素也是一样。比起其他便当,寿司随着时间经过的劣化速度相当快,因此能不能留到半价时间都是问题……」


我从刚刚就很在意白粉同学的视线,这家伙怎么会兴奋地看着男人的身体啊?


「喂,佐藤,你有听我说话吗?」


「有啦……那个……希望学姊可以等缝好裤子再说……不然我没办法保持冷静……」


学姊立刻以凌厉的眼神瞪着我,看起来还满吓人的。


「白粉,空气有点不流通,可以麻烦你把窗户打开吗?」


学姊狠狠地瞪着我,并且叫白粉同学打开一扇窗,等到白粉同学再度走回座位,学姊便「呼……」地吐了一口气。


「所以说,问题就是品质劣化后CP值降低的幅度,而且不只是使用的食材,连白饭都有这个问题。你们知道α化与β化这两个现象吗?这就是米饭的淀粉质产生……」


这时,学姊缝完上衣的某个纽扣后,就用牙齿把线啪地咬断。


她将上衣与裤子一起拿了起来,并且往窗外……窗外?


「丢出去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丢出去,而是用力的甩出窗外了!她居然用力把我的整套制服全都甩出去了!


「佐藤,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这样就没有裤子了,你应该能专心听我说话了吧?」


「学姊!你在做什么啦!?」


一听到我的话,只见学姊用更加严厉的眼神瞪着我,我也有种犹如细长小刀抵在胸前的感觉,顿时吓得僵在原地。


「佐藤,你最好别站起来,一站起来我就立刻联络学生会,必要的话也会以公然猥亵罪通报公家机关。白粉,你笑得太明显了。」


不不不不,会长大人您这样太奇怪了,这种状况就此刚进来的时候更糟糕了。


学姊再度呼地吐出一口气后,若无其事地将声音里的杀气消除。


「……那回到正题吧。α化与β化会影响米饭的甜味,简单说米饭冷掉变硬形成β化,味道当然就会变差,但只要重新温热,就是跟刚煮好时一样让白米α化的话,就能让白米膨肠提升甘甜度,这样听懂了吗?那我们继续思考寿司的特性吧。


……没错,还要考虑到食材,那些食材都是生的!如果是部分蛋类或星鳗、鳗鱼这些食材还没关系,把寿司丢进微波炉可说是极为危险的行为,因为白饭几乎等同于人类的肌肤,虽然短时间加热就够了……不过你们应该也很清楚,这样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寿司七成以上都使用白饭来做,所以只要为了保持食材新鲜而放在低温柜里,就没有办法遏止β化,长时间下来甚至会造成水分流失的问题……所以我们与超市业者都把这种现象称为『盒装寿司的两难困境』,甚至长年进行研究……我们想出让买方能够将食材与白饭分开,只把白饭丢进微波炉里加热的方法,超市也将海藻糖加进白饭里,让白饭的保湿度能更加提升,就能长时间——」


……为什么学姊会这么认真地说明寿司呢……明明眼前还有个非他所愿,却持续进行性骚扰的男生啊……


不,纵然学姊说的话有很多应该吐槽的地方,我却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还比较在意旁边的白粉同学。学姊或许还没有发现,白粉同学已经在桌下把手伸向我的脚,偶尔会拔掉我一、两根脚毛,并且持续喃喃地道歉……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结论,要不要买还是只能凭着自己的眼力,说完了。」


内本,拜托你赶快回来,然后把受虐的责任全部扛起来……而这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就在话题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门扉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学姊下巴一抬示意我去开门……学姊你是认真的吗?我现在只穿一条内裤耶……仔细看勉强还有穿鞋袜啦……


由于学姊仍然瞪着我,我心一横去把门打开。


原来是挂着学生会臂章的白梅悔,只见她往我脸的下方一看,马上皱起眉头。


「你是变态吗?」


「……你以为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


「我做过什么事吗?」


她只是以完全不知情的态度轻轻带过,接着就走进社办,学姊也有如准备接招般立刻站了起来。


「我不喜欢事情搞得太复杂,快说你要做什么,是准备取走我的性命还是手机?


听到学姊说出这句话,根本无法想像她几秒前还在详细解释便当。


「不,没有这个必要,中午白粉同学已经对我说过事情原由了,因为我一时误会,昨晚造成您的困扰了。」


白梅梅说着还深深低下头,学姊则是嗯了一声,默默地看着白梅梅一段时间后,坦率地接受了她的赔罪并再度坐回座位。


而说到我呢……我则是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于是我转头看向白粉同学,只见她低头向我赔不是。这么说来也没错,如果能早点说明清楚,我的制服就不会……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与您谈谈,就是关于便当的事。」


学姊将手肘拄在桌面,手指交握掩在嘴边听白梅梅继续说着。


「你的意思是要白粉退出吗?」


「白粉同学说过她会去翻找半价便当……不,买便当是为了写小说需要,因此我不会再出手干涉这件事,但我希望能与您做个约定,就是不再强逼白粉同学去买便当。」


学姊打从鼻子哼出冷笑。


「我没有强逼她的理由,不是自愿去的人到那里只会碍手碍脚。」


两人顿时对看了一会儿,白粉同学似乎也有点尴尬……我在这三个女生面前实在是坐立不安,而且还有点冷。


「好吧,那我就相信您的话吧。」


白粉听见这句话最先松了一口气,学姊还是老样子一脸不悦的表情,我则仍然有点冷,毕竟现在的我仍是全裸状态。


「最后还有一件学生会要我转达的事,由于今年成功募集到三位社员,因此学生会正式认定同好会能够继续活动,而原先禁止使用的这间社办,因为五楼仍然留有许多空房,因此特别准许同好会继续使用,那么会长请在这边签名与填写学号……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接下来请在这边盖顾问老师的印章。」


学姊说着「顾问老师的印章在这」,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印章,并且在表格上盖章。


话说回来,这个同好会的顾问老师到底是谁?虽然还不算是社团,但应该还是有顾问老师,存疑的我也往白梅梅拿着的表格仔细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表格上好像有个乌鱼高中理事长的名字……


「好的……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啊……学姊,今天我也要跟小梅……」


听到这句话,学姊便挥了挥手,仿佛表示「那就快去」之意。


白梅梅站在门前看向始终瞪着她的我。


「有什么事吗?」


「你既然知道这是误会,那应该向我道个歉吧?」


「这里的确是五楼呢,与道歉有什么关系呢(注16:误会与五楼的日文中发音相同。)那我先失陪啰。」


见白梅梅以看似准备好的话轻轻带过,接着就准备要带着白粉同学离开社办,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梅今天怎么去学生会这么久?因为选举的事吗?」


「嗯,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因为现在正在忙着跟会员打好关系,我很想在春天的选举掌握学生会的实权,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努力的喔。」


……这里真的是高中吗?听到她们的对话,我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个疑问,就在我叹息着准备关门的时候……


「可是,因为今天还在校园里捡垃圾,所以才会花了这么多时间。而且在快要结束时还捡到一套像抹布的制服,真的很让我怀疑那个人的道德观。」


「啥?」


我顿时停下手边的动作,白粉同学的脚步也打住。


「……小梅,那些垃圾最后怎么处理?」


「先分类再个别处理。虽然对环境不是很环保,我不是很赞成这种作法,不过可燃垃圾好像会用校舍后面的焚化炉烧掉,现在应该差不多要送进去烧掉了。」


我立刻冲出社办,飞也似地冲下楼梯,并且努力向前奔跑。


我就这样拼命奔跑,有如太宰治作品『跑吧!美乐斯』里的主角般不断全力跑着,不是为朋友而是为了制服,这也让我感到万分悲愤。


迎着风的肩膀十分地寒冷,因为现在的我正光着身体;我的内心也相当寒冷,因为现在的我正光着身体;我的荷包就像是寒冬般寒冷,因为家里送来的钱实在太少了;由于我穿四角裤的关系,双腿间的那话儿也在左右晃动;因为我不想穿三角裤,因为我绝对不要成为将纯白三角裤染成沙漠花纹的技术继承人。


我拼命向前冲刺,我就像是「只知道跑步」,迷信「跑步就是整个人生」的马拉松选手般不停跑着。


当我一开始奔跑,沉重的脚步与呼吸的急促感便渐渐趋于和缓,看来我的身体已经越跑越激昂。不只是脸颊露出傻笑,情绪也毫无限度地持续高涨,似乎因为脑内啡过度分泌而让我陷入恍神状态了,连重度毒虫看到我的样子也会退让三分。可是,明明光是奔跑就如此愉快,那浪费金钱与人生未免显得愚蠢,别说是自己,甚至觉得家人都相当不幸,如果我只是较为不幸,那老爸应该已经是重度病患了吧?这点我的确没办法否定……总觉得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看来是因为我已经即将踏进神之领域了,身体就像浮在空中般轻盈,因为我已经成为等同于神的人物了。


我为什么要奔跑呢?因为路就在我的眼前。只要一放弃跑步,就是我丢掉性命的时刻,因为我不只是等同于神的人物,也是史上最优秀的运动员……不对,是制服,我是为了制服才拔腿奔跑的。


别迷失目标!别停下脚步!这里是哪里?我正在校舍外面,就算周遭的视线全部停住我的身上也没关系,只要能拯救制服,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我反而希望这种鸟世界能赶快毁灭!佐藤洋!这位真正的爵士乐演奏家!赶快前往校舍后面吧!


不断奔跑的我总算来到校舍里侧,只见眼前有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校务员被看似学生会的学生团团包围,并且准备将揉成纸卷的报纸点火。



总算勉强赶上了,我也在焚化炉里看到类似制服的东西,真是太好……


……就在这个时候,校务员却带着极为和蔼的笑容,像点燃奥运圣火台般把火种丢进焚化炉里。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立刻拔腿狂奔,我!而且完全没发现自己用错on的用法,女学生们看到我则是发出尖叫,我也完全不在意她们见到我的勇姿而有如小便失禁般的举动。


男学生与校务员对我伸出手,说不定他们是想抓住我那壮硕的裸体,可是我根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校务员却拼命地揪住我的四角裤,就算听到四角裤发出撕裂声,我也毫不在意地继续冲刺。我已经豁出去了,我完全不想在意旁边世界发生的事,反而还希望这个世界能赶快毁灭。


……我的制服!我现在就赶过去了!


我就这样穿着升华为性骚扰的最高级装扮,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已经渐渐起火的焚化炉里。




随着「谢谢老师」的声音,约莫三十位男子双手抵地,并且同时低头道谢。


负责指导他们的顾问老师如此说道:


「春天的新人战就快要开始了,下个礼拜开始会练习到很晚,住家里的人记得向家人转达这个消息。」


老师说完后,男子们一同抬起头,开始整理竹刀与穿戴的防护用具,脱下深蓝在剑道服后,阵阵蒸腾热气也从他们的身体飘散而出。


当他们拿毛巾擦拭身体时,里面突然有个人喃喃地说「你们有听到那件事吗?」,其他人便此起彼落地开始答腔。


……你是说三、四天前有个全裸的家伙跳进焚化炉那件事吗……怎么会是那样?我听到的是某个裸体族王子为了对文明社会提出警讯,所以才会自焚的……不是,据传好像是外星人……不对啦,那是被烧死的日本兵亡灵,因为我看到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的家伙们在校会后面……这怎么可能,那应该是从焚化炉里逃出来的吧……好像是喔,我也听说县警本部还派出镇暴警察……那不是SWAT吗……日本根本没有那个啦,那一定是陆上自卫队的中央应变集团……话说回来,今天好像有很多自卫队的战斗机在空中飞来飞去耶……你看,所以我就说是外星人嘛……如果是外星人就要找NASA啰……那绝对是裸体族的王子为了不让事情发展成国际问题的……不是啦……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新进社员忽然冒出这句话:


「我听说那是某个学长因为制服被丢出窗外,刚好被学生会会员捡到而丢进焚化炉,所以才会跳进去捡制服的。」


听见他的话,几名成员便异口同声地发出习「「「不可能!」」」的大叫。


……这怎么可能…………这种接近奇迹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而且怎么可能有人这么白痴跳进焚化炉里!……而且听说是全裸,这样怎么可能在校园里跑步!?如果是真的,我想那个家伙的脑袋一定有问题!!……就连全盛时期的驼鸟俱乐部都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你这家伙别乱说,鸵鸟俱乐部现在还是越老越好看喔!……等等,如果是独身时期的出川哲朗(注17:鸵鸟俱乐部与出川哲哉皆为日本老牌搞笑艺人。)的话……


只见新进社员战战兢兢地低头道歉,某位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在意,没有人问你是不是听到这种蠢到极点的事。」


他是三年级的剑道部主将山原,他脱下防护用具,以穿着剑道服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


接着,山原便开始用毛巾擦拭脸颊。


「听说《魔法师》出现在《寒冰魔女》的地盘了。」


一听到这句话,边动作边说话的剑道社社员同时定住。


「而且,听说那家伙还站在前线率领《狼》群,成功地完全制服《ARASHI》。」


「难道寒冰魔女也在那里吗……?」


「不,她好像不在现场……所以照惯例来看,她应该有段时间都不会在魔法师出现的店现身。


「……该不会是要趁我们主人不在的时候随便乱搞吧?这样听起来也不错,难得可以再吃到老叟那边的青花鱼了,下个礼拜时间也刚刚好。」


虽然剑道社的练习时间会在老叟经营超市的半价时间前结束,但只要每个人都冲澡就会来不及,如果不冲澡直接赶往超市,春夜晚风与生鲜食品的冷气也会让满身臭汗的身体不太舒服,因此他们平常都是根据时间前往离学校有点远的超市,或是自行炊煮以及前往普通餐厅等等。


「……不,先等一下喔……那这样不是会换成魔法师出现吗?」


这个问题让山原咧嘴露齿一笑。


「既然出现的话……偶尔陪他玩玩也不错。」


「这阵子要到那边的话,那坛堂老师就不参加啰?」


所有人转头看向整理防护用具的顾问老师,那个剃光头并满脸胡渣的男子就是坛堂,他注意到众人的视线后开口问「你们在说便当吗?」,社员们点了点头。


「我不奉陪啰,因为我才刚领到薪水,我从中午就已经决定要到『小广』吃顿拉面跟炒饭了,今天是吃味噌口味。」


『小广』是位于学校旁边的旧式拉面店,这家店的各种拉面只要六百五十圆,炒饭则是五百五十圆,里面还有拉面加炒饭只要一千圆的神奇丰盛套餐。


另外,虽然对他们来说已经形同常识,但只要从坛堂在『小广』会叫什么菜,就能推算出他目前荷包的状况,只要经济宽裕时就会点套餐,过年之类的喜庆就会兴奋地附带一盘煎饺,经济拮据时就会换成拉面加白饭(七百五十圆)或拉面加半盘炒饭(七百五十圆),若是荷包见底,他就会跟着山原这群人一起抢夺半价便当。


山原垂下肩膀并叹了一口气,这个动作也含有「不再依赖坛堂」的意思。


「可是,你们怎么突然要去那里?难道是爱上那里的青花鱼了吗?我能了解你们的心情,那边用的都是挪威生产的青花鱼,所以拥有千叶县青花鱼没有的油脂……」


听到某个社员边舔着嘴唇边这么询问,山原于是出声打断他的话:


「我只是想把魔法师看上的《狗》挖角到这边而已。」


听到他的回答,社员们也同时发出「喔~~」的声音。


「既然能被寒冰魔女看上,连魔法师也非常期待那只《狗》,所以我们要趁还没崭露头角的时候先出手……了解吗?」


社员们认同地点了点头。以前魔法师看上的女孩,现在已经拥有寒冰魔女这个称号,并且完全掌握离学校最近的两家店,而说到当时被半价社社员挖掘出来的金城,现在可说是这个地区里最强的人物。


如果那只名叫佐藤洋的《狗》是达到此种层级的逸才,只要能让他参加这个社团,就会成为强而有力的伙伴。山原也向社员说明,假设情况允许的话,希望能一起将加入HP半价同好会的白粉挖角到这里。


「可是,对方会答应吗?」


山原表示这包在他身上,并且挂上牙龈外露的笑容,咬合的牙齿间顿时发出阵阵「嘻嘻、嘻」的空气声,这也是他的习惯之一。


「金城那次是入学后时间拉太久了,可是这次的这个时间点绝对没问题,因为他目前还是只《狗》。」


两年前,山原在成为猎犬群的一员时,虽然曾有意将金城挖角过来,却被他硬生生地拒绝了,现在的他一面思考「当时他到底说过什么话」,一面对社员们露出了笑容。


剑道社社员共二十七名,扣除住在家中的十八名……这九名社员不仅仅是剑道社的社员,同时还有另一种面貌。


他们是在黑暗中疾驰的黑影,是只要发现猎物,就会毫不留情地使出力量使猎物屈服的猎犬。


旁人也将他们称为——《坛堂与猎犬群》。


1

有些话听了会让人高兴,有些话则会让人非常不悦。


提到会令人高兴的话,例如听到『今晚吃牛排喔』、『佐藤同学快抱抱我!』或『我能替你实现三个愿望』等等都很棒,甚至可说是人生的赢家。


但说到让人不悦的话,例如『这些是我们家最后的白米了……』、『对不起,之后我还有事,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或『我的波动球有一百零八式!』(注18:网球王子中,河村隆所使用的招式。)等等都是糟糕透顶,甚至会让人觉得人生就要结束了。


几天前老爸对我说过的话,应该就是归类于令人不悦的那种吧?


那是在我跳进焚化炉,并且拿着半烧毁的制服逃走时……以学生会为首,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与学校警卫都紧紧地追着我不放,我不得已只好跳进附近的臭水沟等他们经过……结果被搭着黑白双色时髦跑车的壮汉们抓住,不但被丢进拘留所,被火烫伤的伤口还在里面感染病毒,最后被扛进医院的那个时候……


老爸打了一通电话给住院中的我说: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老爸在学生时代也做过一样的事喔。』


我立刻把电话挂掉,然后用棉被盖住自己的头拼命地发抖,因为我居然遗传到那个白痴老爸的基因了,换句话说,这就和说出「我就是三角裤沙漠花纹染色技术的正统继承人」差不多的意思。


其实我在心底殷切期盼,希望老妈能严肃地对我说出「小洋,其实老妈与别的男人发些过关系……所以你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的事实……说到我心目中的状况,如果老妈说了「你是在桥下捡到的」那就更棒了。


可是,这就像是说「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像老爸一样」,几乎等同于与宣告死亡的意思。也就是说,我总有一天也会穿三角裤弄着SEGA SATURN吗?


不,更让我在意的是,以前老爸的学生时代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完全不开心的住院生活就这样过了几天,虽然身为班长的白梅梅与白粉同学带着什锦水果篮前来探病,但之后枪水学姊也不约而同地跑来探望……然后把水果吃完就走了。


尽管她仍旧带着扑克牌与黑白棋,并且陪我玩到探病时间结束……不过比起探望我的病情,我总觉得她只是过来打发时间与吃水果的。


另外,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生还的内本也过来探望我,他似乎仍然认为我是他的同类,所以就留下了几本反映出他嗜好的书。说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几本垠凌女王的写真集。


住院生活进入第四天,我已经吃腻医院的健康餐,又刚好碰到礼拜一,因此纵然医生曾经加以劝阻,我还是决定出院上学去。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如果继续住院的话,说不定就付不起住院费了」。住院费双亲是会负责,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可是因为医生实在很烦,所以我就试着说看看……结果拼命阻止的医生与护士就突然改口,我也被资本主义渗透得如此彻底的举动吓了一跳,甚至还开始担心起以后日本的远景。


我学习到了这个学校不会教的社会经验后,便先回宿舍换一套衣服,然后再前往老叟的超市准备晚餐。


可以先到油神的店,如果没有抢到再去老叟的店……虽然能用这种两段式的聪明做法,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一直无法忘记六天前,与学姊一起在社办享用青花鱼便当的味道,那个真的很好吃……好吃到甚至让我吓了一跳。


相较之下,医院的健康餐真是难吃得要命,那个已经完全无药可救了,虽然也曾有烤青花鱼的餐点,但干涩的口感吃起来就像咬木头一样……纵使皮有烤出颜色,却完全感觉不到香气,那个真的很难吃……难吃到连我都吓了一跳。


或许是将大量青花鱼集中彻底蒸熟,处理掉青花鱼特有的油脂与味道后,最后再用高温只将皮烤出颜色的吧?只要用这个方法,的确能够安全地处理容易煮坏的青花鱼,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惊人……


如果没有吃到那份餐点的话,我应该就会再乖乖地住院两天了。


我就这样想着好吃与不好吃的青花鱼,穿过了超市的自动门。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我的鼻子也在走过门的瞬间闻到某种味道。


初次来访或许不会发现,但这里是我造访多次的超市,所以也在走进店里的瞬间感觉到气氛的差异。


有股男人汗水的味道,为什么店里会有这种味道……难道是ARASHI吗?


总之我先前往便当区稍做勘查,途中发现到白粉同学的身影。


她还是穿着制服,梦游似地在通道中徘徊游荡,见她的脸颊似乎有些潮红的样子,难道她发烧了吗……


总之我的视线先扫过了便当,也立刻掌握大致的情报。幸运的是,名称有青花鱼的便当约有三个,而没写出来却装有半只烤青花鱼的便当也有三个,十二个卖剩的便当里有一半都有青花鱼。


我开始跟踪随便乱晃的白粉同学,并且在罐头区拍了拍她的肩膀。


「咦?什么……啊,佐藤同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平常的衣服。」


「不,见面的第一句话怎么会说这个……」


「咦?我有说什么没礼貌的话吗……?」


拜托你,别在这时候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当我问她在这里做什么时,她也理所当然地回答是来买半价便当的。


「你感冒了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发烧?」


「没有啊?我的身体目前没有任何问题……」


她纳闷地歪着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带笑容且满身臭汗的男子走过我们身旁,白粉同学的脸颊也跟着泛红,她闻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还打算要跟在他后面。


……原来如此,真是个拥有特殊癖好的家伙……


我姑且先抓住她后脑勺绑起的头发,她也随即发出「啊呜……」的怪声。


「就快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总、总觉得刚刚有股好香的味道……」


「……不,我没闻到。」


「可、可是……佐藤同学,刚刚真的有……」


「佐藤……原来你就是佐藤啊……」


我转头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方才擦身而过的男子走了回来,并且紧紧盯着附近约有碗公大小的『特大号甜玉米』罐头。


我闭起张开的嘴巴,转头看着罐头区对面的干货区,随后便盯着洋菜粉(条状)。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我们站在超市中央的位置,也就是名为「岛架」的陈列架缝隙间。基本上每间超市的排列方式都差不多,岛架之间的距离亦是相当狭窄,因此就算不用面对面也能谈话。


「听说你出道的时间还不长,但你的动作还满纯熟的。唉呀~~真是有一套,不愧是魔法师看上的人选。」


男子大笑着。尽管这段话有贬低的意思,却不会让人厌恶,反而还频频散发出爽朗的感觉……除了他身上的汗臭味之外。


不知为何,从以往的经验与气氛来看,在这段徒增焦躁且无法言喻的时间里,狼群总是会带着「对半价便当毫无兴趣」的感觉看着其他商品。


或许是美感问题吧?就算想要便当,在便当区等待却是等同于猪的行为,不过就算是远远观望,最后想要的东西都还是一样的。


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绝对不露出私心。就像魔法师所说的,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拥有自尊,因此不会表现出丝毫穷酸的行为……应该是这样。


尽管狼群们对话时也会遵照此种风格,但这也许只是替店家着想的作法。只要不是让富豪光顾的高级超市,店内都会尽量有效率地使用空间,因此通道都会显得非常狭窄,几个人站在中间说话就会让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扰。


「……好香喔……」


这时,白粉同学又摇摇晃晃地走向男子。由于不能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添麻烦,我只好揪住她的头发制止她行动。


我现在是带着混种狗散步吗……


「我是山原,也是部分人称为『坛堂与猎犬群』的其中一个成员……啊,干脆就趁这个时候自称队长吧。嗯,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的职位啦。」


只见他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就像是用牙签挑掉齿缝间异物时的声响,让我不自觉地转头看着他,看来他似乎正在高兴地笑着。


说到「坛堂与猎犬群」,那也是先前碰到ARASHI时,褐发女高中生曾经说过能够抗衡的少数集团之一。


这位名叫山原的男子,或许的确能够形容为相当帅气,然而当看到他那亲切的笑容时,又让我觉得他的笑容非常可爱,总觉得他是个既擅长运动,又受到众人喜爱的家伙………


「我一直想看看佐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跑到这间平常不会上门的店。之前,还很担心你会不会过来,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之就是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啰,我只是先过来看看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我光是听到现场传来「磅咚」一声,就知道老叟已经出现了,这也代表狩猎即将开始。


「其实我从刚进学校时就跟优……啊,这样说你应该听不懂吧?其实我和魔法师金城优感情很好,可是最近他都没有来学校上课,居然有个人会让他拱手把月桂冠让出来,所以我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啦。」


老叟走向面包区,以俐落的动作将杂乱的商品逐一摆正。


「所以今天就让我看看你的本领吧。」


「你好像有很大的误会……硬要说的话,那其实像是魔法师故意留给我的……」


「这样就够了,就算他是故意让人拿到便当,能让他让出月桂冠的人物也是寥寥无几,顶多只有寒冰魔女与同社团的家伙而已。那些人几乎都有另一个称号,并且统驭某个超市,也就是说,你是个备受期待的新人。」


真的是这样吗?当时怎么想都是偶然碰到,然后他刚好把便当让给我而已,而且实际上我之前都没抢到便当,那时候也是碰巧从众多便当里拿到月桂冠……嗯?他刚刚好像说了「同社团的家伙」喔?


「魔法师以前是HP半价同好会的成员吗?」


山原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视线从罐头移开转而望向我。


「你不知道吗?那是在HP半价同好会还是社团的事了,他当时还是社长喔……嗯,可是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了。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抢到便当,之后再慢慢告诉你吧,是不是啊?」


说完后,他便笑笑地看着我们……接着瞬间收起了笑颜。


「……那个女生是不是发烧了?她还好吧?」


白粉同学依然面带红晕地盯着山原,看起来就像是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


「呃……嗯,她除了脑袋以外没什么问题。」


「难道她就是和你一起参加HP半价同好会的白粉吗?」


就在白粉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的同时,老叟将手伸向了熟食区。


这时,枪水在离学校有点远的那间超市里拿到了月桂冠。那间超市的月桂冠与老叟这边有些不同,该店用强而有力的笔触,在稍大的半价贴纸上画出了个大黑点。


她转身将仍在混战的便当区抛在脑后,独自走向收银台前,这家店的半价神也已经在收银台等待她了。


「您的判断还是相当精准,因为今晚剩的便当不是很多,所以一直很期待看看您会怎么做。」


这是一位矮小而短脚的半价神。


「看来这次淘汰掉三个人了,虽然我为了顾及他们的自尊,故意放了几个替代月桂冠的便当……还真是可怜,这次时间拖太久了。」


半价神就这样一边打着收银机,一边从嘴角发出冷笑。


枪水转头望向店里悬挂的时钟,现在差不多是老叟那边开始狩猎的时候了。虽然平常都是这里会比较晚开始,但由于近来便当生意不错,让店家也不得不提早。


在需求与供给的微小缝隙间做出取舍,最近的情况可说是把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便当的库存量越来越少,不仅是店家,连拥有打折权限的半价神都会不想打折而直接卖掉便当:毕竟有些家伙甚至连有没有打折都无所谓,只是纯粹想得到便当,而且最主要是如果店家到平常的打折时间都没有动作,也会背负极大的压力。


这其实就像是看不见终点的马拉松长跑,如果出个差错,就会在便当只打七折的状况下待到打烊,或是在自己犹豫的时候,其他人无法忍耐而把七折便当买走……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便当何时会打折,而在店里闲逛超过三十分钟时,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给别的客人造成麻烦」的想法才是最大的压力来源。


客人数量、星期几、便当的库存量与品质、半价神的心理因素……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当天那家店是否会出现半价贴纸飞舞的时间,而且就算有,到底会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种与店家展开极为炽烈的心理战……不,这其实是与自己心底的弱点展开的对决。


这次要是无法战胜这种严酷的考验,就没办法抢到半价便当了。


比起便当的滋味,枪水也先尝到了「这次打得不错」的满足感。


她边看着时钟,边思考白粉今天是否能够抢到便当。


上星期佐藤住院的时候,她曾经成功地抢到一次便当,据说好像是尽量不与他人交手,钻过人群的缝隙才勉强拿到的。


枪水也在这时发现了一件事。


虽然在同间超市一起奋斗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枪水仍大概能拿捏白粉的实力,就是在那次与佐藤一起被当成猪处理的时候。


当时她愚蠢地在半价前摸到便当,如果有买的意思当然另当别论,不过若是在半价前犹豫不决的话,这可说是绝对不能做的愚蠢至极行为。


也就是说,这代表已经堕落成猪了。她也在瞬间敏感地发现这件事,虽然不太算是感觉非常敏锐,但她的确擅长察觉他人朝着自己的视线与意识。


考量到她的瘦小身材,这种能力的确相当适合,只要再配合敏捷的动作,应该就能毫发无伤地冲到便当前。


先不论佐藤,当初虽然有点担心白粉是否能达到获得另一个称呼的境界,看来不用担心这件事了。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比佐藤还要早获得称号。


接下来就是需要经验与锻炼,以及维持对半价便当的热情就好了。


尤其是热情最为重要,白粉也能够理解这件事……再来就只剩佐藤了。


「谢谢光临。」


只见半价神这么说着,并且将装袋的便当交给枪水。


枪水接过便当并转身准备离开柜台,瞬间却又停下脚步,再度将视线转向半价神。


「车站前的那家店现在还开着吗?」


「嗯,因为现在是春天嘛,那家店应该还开着,麻烦你帮我转告新生,请他们也常常来光顾我这家店。」


「嗯,我会找时间带他们过来。」


枪水如此回答后,便拿起便当离开超市。


「……你们还好吗?」


「嗯……除了脑袋以外应该没什么问题。」


话说回来,刚刚在狩猎开始前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时我们已经走出超市,跟着猎犬群一起拿着晚饭悠闲地走回学校。


虽然白粉同学默默地向前走着,脸颊却红润依旧,并不是因为先前的那股味道,而是被物理性的撞击撞红的,额头还贴着一个大大的OK绷。


「哎呀,刚刚真是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会毫不犹豫地撞上架子呢,你们说对不对啊?」


如此说着的山原转头对后面同样拿着便当的八个人征求同意,我一转头也看到了他的朋友……不,该说是同为坛堂与猎犬群的成员都一起点了点头。


该惊讶的人其实是我,因为先前的狩猎有几件事真的让我非常惊讶。


首先是他们,虽然我已经从他们的另一个名称稍微猜到,但他们的战法与ARASHI的确差很多。


当狩猎开始时,我、白粉同学与山原便一起冲向便当区,由于出发点离便当区并不是很近,所以我们慢了几分钟,几乎等于是冲进已经展开混战的战场。


而就在山原冲进去的瞬间,突然有八个人从旁边冲了进来。


接着,他们就像是漩涡般逐渐拨开人群,先由四个人负责阻挡人群打出通道,剩了的四个人与山原就深入混战中,再次清出一条通道,又再将先前的四个人送进战场的更深处。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像ARASHI只凭着数量与力量挤在一起行动,队伍的确有很强默契与搭配,每个人皆以组织化的动作互相掩护,不像ARASHI是直接把人辗过去,他们是隔开人群作出一条通路。


虽然这样就已经让人相当惊叹,但他们在一瞬间抵达前线后,首先由四个人先抢走便当,接着再拿着便当形成后面五个人的人墙。


由于不能攻击已经拿到便当的人,因此拿着便当的他们便自然而然地成为阻隔道路的墙壁,纵然无法完全抵挡狼群的攻击,但的确能够减缓周遭攻击的气焰,剩下的猎犬群再与成为墙壁的猎犬互相配合,轻松地接连抢到便当。


他们完全没有勉强自己,动作也显得相当流畅。


我与白粉同学不想输给他们而努力奋战……不过在那时又让我吓得目瞪口呆,因为白粉同学将身体钻进人与人之间极为微小的缝隙里,完全没有与任何人交手,并且迅速地躲过敌人的攻击,即使不是直朝便当区而去,却仍然顺利地冲到了最前线。


话说回来,先前一起行动的时候,她大概都是第一发攻击就会被打倒,如此认真的姿态倒还是首次看到。


因为太过惊讶,导致我只能傻傻地在远处观望。


不过,就在白粉同学抵达前线的瞬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那也是坛堂与猎犬群正在抢夺便当的时候……白粉同学明明正在奔跑,却一边动着鼻子闻嗅味道,还一边将脸颊靠近旁边的猎犬群……


由于她的速度仍然保持原状,所以立刻被最前线混战的人群撞倒,脚步一个不稳就趴倒在地,脸颊就这样重重地撞上便当区的架子。


最后,直到便当被抢购一空前,她都是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然而说到我,当我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时,接近半数的便当也被搜括一空,让我浑身无力……


错失良机的我只好赌一把,使用魔法师对付ARASHI时,利用天花板一口气跳到最前线的技巧……然而,我实在不想把原因归咎到大病初愈……其实我的脚根本没有碰到天花板,脑袋就这样垂直撞向地面……最后连我也昏倒,头顶还撞出了一个小肿包。


因此,今晚的收获就只有「别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这个教训,也就是说,我和白粉同学的晚饭仍然是井兵卫与熟食。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起从超市走回学校。


「嗯,下次还要麻烦你们别太勉强,好好发挥出本来的实力啰,我们这个礼拜都会……啊,因为礼拜五是比赛前一天,所以那天可能会比较早解决晚餐。」


说完这些话后,山原便转头看向同伴们的脸。


「我记得礼拜四坛堂老师要请我们吃饭吧?嗯,没错没错。」


他又再度转过头看着我。


「嗯,所以还剩三次啰……然后呢,接下来要讲正经的事。」


「什么事?」


「你要不要过来我们这边?」


「是要我去你家玩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参加猎犬群。」


我一时无法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而且我也不是剑道社社员。


听到我这么回问,他就说不是剑道社社员也无妨,只要抢便当时一起合作就好。听说他们经常光顾的超市也有很多互相合作的伙伴,而我们则是在老叟的店互相帮忙。


「为什么要找我这种没实力的人?啊,难道现在是那个吗?就是招收新生的时期吧?」


「嗯……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样,我是看上你将来的发展性……哎呀~~我现在也不是很希望你回答啦,明天再试着一起行动看看吧。」


将来的发展性……他说的发展性是……就是以后年收会超过两千万圆,或是双亲留下庞大遗产之类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就麻烦你明天再给我肯定的答案啰,我保证一定可以拿到便当的啦~~」


他边说边将脸颊贴近我并露出笑容,甚至让我觉得他的嘴唇差点就要碰到我了,我也不自觉地吓得后退了几步。


「嗯……那就明天再……」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到老叟的店吧!」


于是,我们如此约好后,他们便以要在剑道社用餐为由,在社办前向我们道别。


「……他们好帅气喔……」


白粉同学喃喃地这么说道。


是这样吗?我随意地给予回应,并且朝她耸了耸肩。即便我不认为他们帅气,但这个建议的确很吸引我,绝对能够抢到便当确实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就算需要配合他们的时间,但这点小事……


「看你的袋子,你们没有抢到便当吧?」


我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枪水学姊提着看似装便当的袋子,我也完全没有发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看向渐渐离开的猎犬群,并且皱起眉头说道:



「你们刚刚都跟猎犬群那些家伙一起行动吗?」


「嗯……算是吧……」


「哦……」学姊以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来回看着我与白粉同学。


「……好吧,总之先进社办。」


我们像是蠢蛋般气喘吁吁地冲上楼梯,并立刻开始在社办煮起开水,学姊则是把自己的便当放在圆桌上,看来她刚刚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一如往常地,学姊并没有打开房间的灯,而是仅仅藉由月光照亮室内。


「佐藤和白粉,你们除了井兵卫还有买什么?白粉是饭团,那佐藤是可乐饼啊……嗯,可乐饼应该没问题,先拿过来加热吧。」


学姊表示直接加热会融化,于是便拿出纸盘,再将一张餐巾纸打对折,铺在从塑胶容器里拿出来的可乐饼下方……先不论吃东西时的各种辅助道具,这个房间有这么多种类的餐具也让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可乐饼并没有用保鲜膜包紧,就这样放进微波炉里,以热油炸物的温度开始加热。虽然这会花费将近五分钟,不过面衣并不会受热变软,甚至能保持酥脆的口感。


学姊将自己便当的月桂冠贴纸撕下,将贴纸转贴到收集月桂冠的资料夹里。


「你们刚刚应该碰到猎犬群了吧?结果怎么样?」


白粉同学便看似相当愉快地回答「他们很帅气」。


「我认为他们不像ARASHI那么粗暴,而且我对他们的印象并没有很差……嗯,不过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总觉得要很拼命才能赢过他们……」


「说得也是,山原指挥的话倒是还好……可怕的是坛堂那家伙。」


「坛堂……就是负责教国文的坛堂老师吗?」


「不然还有谁?」


嗯,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山原指挥的猎犬群动作看起来应该比较圆滑吧?既不会让旁人受伤,又能迅速有效率地展开行动。


可是,只要是坛堂指挥的话,整个猎犬群就会完全改变,毕竟猎犬群是他为了让自己能确实抢到便当而组织的集团,只要他参加就会完全露出本性。


他只有在发薪日前几天才会参加,你们可以试着交手看看,会成为很不错的经验。」


「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嗯,会变得跟魔鬼差不多,简直就像是为了抢到便当,甚至连攻进地狱都在所不惜……坛堂与猎犬群这个名字可说是非常贴切。」


看我和白粉同学还一脸茫然,学姊便简单地说明由来。


据说他们的称号是来自英格兰的民俗故事,原文好像叫做《Dando and his dogs》。


我一直以为称号是从外观取的,因此也让我感到有点惊讶。也就是说,学姊的《寒冰魔女》也是有来由或根据的吧?


「那枪水学姊的……寒冰魔女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呢?」


听见我的问题,学姊不知为何尴尬地闭上嘴巴,总觉得好像问到不该问的了。


枪水学姊离开圆桌旁,背对着我们将身体转向满是星空的窗户,就像平常一样用手掌撑着另一边的手肘。


「那个……其实我的称号是……」


水滚了,学姊暂时打住话语,替我们将热水注入井兵卫里。弄完之后,微波炉的哔哔声响起,在这有些尴尬的气氛下,我拿出了可乐饼,与桌上的井兵卫摆在一块儿。


刺激食欲的炸物香交杂着井兵卫教人垂涎的气味,在这房间里扩散开来。


「想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啊?」


学姊说话的同时,将自己的便当放入微波炉加热。


「学姊不太方便回答吗……?」


学姊仍与刚刚一样背对着我们并表示不会。


我立刻发现学姊还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尽管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学姊还未曾如此支支吾吾地说话过。


「……那是在我和你们一样是一年级的时候。」


白粉同学完全不想错过这种紧张的状况,只是来回地看着我和学姊。


就在这时,我也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


「原因就是,当初我把名叫『寒冰』的酒误以为是饮料拿到收银台结帐。」


……嗯?


「我、我不是想喝酒喔!只是因为罐子的设计很漂亮,我才会以为有打折而已!」


看到学姊转过头慌忙辩解的模样……我和白粉同学都一阵错愕,因为这实在与预期的差太多了。


「而且我之后完全没有喝到,可别误会喔,是因为我穿着制服而在收银台被挡下来……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我们以为……由来应该会很帅气……例如外国古老传说里的魔女之类的……难道不是那种吗……?」


「你们到底在期待什么?」


就像是告诫成绩不好的学生似地,学姊皱起眉头看着我。


「呃……那个……对、对不起……」


……为什么我要道歉?


「真是个怪家伙。」


这时微波炉也发出哔哔响声,表示便当已经加热好了,井兵卫也刚好可以吃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后,立刻开始用餐。白粉同学坐在提与学姊的中间,我们排排坐在窗边的位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把井兵卫的盖子打开。


白粉同学把没有温热的饭团塑胶膜打开,她应该也和我一样,比较喜欢没有经过加热的饭团吧?虽然与学姊之前说的α化与β化没有关系,温热过的饭团也别有风味,但考虑到周围的海苔,因此只要白米不是生的,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享用饭团。


毕竟失去海苔香脆的口感实在太可惜了。


我把井兵卫轻轻搅拌均匀,接着把可乐饼放到上面并咬了一口,面皮香脆带劲的口感真是好吃得无法言喻。


由于在汤汁渗进面皮的前后都能享受到不同的口感,所以我很喜欢油炸类与汤汁类食物的组合,最理想的状况就是汤汁渗进下半部的面衣,上半部则是保持香脆的口感,然后再爽快地一口咬下去,这样牙齿不只能享受面衣的酥脆感,面衣与汤汁在舌头交织的柔软合声也让我无可自拔。


简单说就是太幸福了。虽然像便当有菜又有白饭才是最佳绝配,但与之前医院提供的餐点相比,这已经是犹如天堂的滋味了。


更何况,我住的病房是六人病房,里面都是会互相传递色情书籍的五十岁以上大叔或老爷爷。


而现在又怎么样?我的身旁有两个甚至连老人臭的「老」都沾不上边,还受到月光照耀的女性。


就算手里拿的是井兵卫,我也不会觉得现在很悲……


「……」


当学姊把便当盖打开的瞬间,压缩在盒里的香味随即飘散而出,味道怎么会这么香?而且味道香郁浓厚,让我的口水马上流了出来。


「学姊,那是……」


「这是卤肉便当,也是超市的月桂冠。」


便当里有颗酸梅放在白饭上及一些腌茄子,还有微波炉加热后有点扁掉的莴苣包马铃薯沙拉,最后就是三大块炖出明显色泽的卤肉,里面就只有这些简单的菜色。


卤肉散发出夸张的香气,无法言喻的浓厚酱汁完全融合猪肉的甜味,光是从味道甜能感觉出猪肉那香甜又柔软的口感,甚至还能够在细微的复杂香味中,闻出里面似乎也添加了某些香料。


酱汁的功能并不只是提味,酱汁的色泽甚至与月光互相辉映,让油脂与瘦肉的分层更加增添了一股高级感。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卤肉吗!与以前老妈做的东西有如天壤之别,那个吃起来不只是松松垮垮,肥肉还会断掉浮在汤汁上……又硬又难吃,老妈真的做得很糟糕……


如果我眼前不停晃动的肉才是货真价实的卤肉,那老妈做的大概只是酱油炖猪肉而已。


学姊将免洗筷刺入猪肉里,我起先还有点无法相信,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动作,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学姊拿的是中国大量生产的普通免洗筷,却像是刺进果冻般将筷子深深埋进猪肉里。


她当然不是用筷子刺进肉里,而是将筷子维持四十五度往下一夹,这个动作犹如用刀子切进蛋糕般自然,当学姊的手一移开,猪肉就自然而然地断成两截。


「学姊,那到底是……」


「虽然便当名叫卤肉,可是味道实际上比较接近没有皮的东坡肉,而说到卤肉,发祥地当然就是长崎或冲绳了。


因为那家店的家常菜几乎有一半都是中国厨师做的,所以那家店还满常出现中华料理,尤其是这个东坡肉更夸张了。」


「……看起来好像很软。」


「嗯,我曾经问过煮法,我一直以为是用压力锅做出来的,结果居然是照着煮熟、烤过再蒸这种很花时间的方法,听厨师们所说,只有追寻家乡味这点是无关乎工作的。」


也就是说,这个便当里含有外观与香味无法辨认的真诚心情啰……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份刚刚还很满足的食物突然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够,至少放在上面的不是可乐饼,假如是绞猪肉排就好了,重点是肉类。


学姊将切下来的猪肉送往口中,接着再配上一口白饭,这就是日本人……不,对人类而言,这就是最基本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连续攻击。


说真的,其实我已经快忍不住了。


「学姊,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意思,可是能让我吃一……」


「郑重拒绝。」


学姊立刻回答,完全是毫不犹豫,还用「郑重拒绝」这种比「我不要」或「我拒绝」更加强烈的字眼。


学姊就这样狠心地继续吃着猪肉,而我也只好半死心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不过,我的眼神仍然跟着学姊的筷子,白粉同学也跟我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时,学姊突然停下筷子开口说道:


「……你们……这么想吃吗?」


我与白粉同学也点了点头,只见学姊无奈地大叹了一口气后,便将猪肉切成几个小块,然后把猪肉夹到白粉同学的嘴前。


「你们的眼神会让我一直很在意,我就分一点给你们吧,嘴巴张开。」


「咦?可是……那个……如果我吃到,那双筷子会有……」


虽然最近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不过她应该是在说细菌的事吧?


「没关系,还是你不想用我的筷子?」


听到学姊这么说,白粉同学便不再回嘴,以红润的双颊将猪肉吃进嘴里,然后拿起饭团咬了几口,整个脸颊就像是松鼠般塞得鼓鼓的。


学姊再度切开猪肉,并用筷子夹到我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让女生这样喂我吃东西……的确很不好意思,我也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微微泛出红晕。


「怎么了?如果不要我要全部自己吃掉啰。」


于是我赶紧张开嘴巴,让学姊把食物送进我的嘴里。


……此时白粉同学却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正在担心地想着我会不会讨厌一样。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猪肉,这的的确确是东坡肉,而我也确信老妈做的酱油炖猪肉真的是失败中的失败。


纵然学姊只切一小块给我,但这样就让我充分了解到这个便当的美妙之处了。


首先是肉真的很软,甚至可说是入口即化,肉的纤维就这样柔顺地渐渐化开,油脂也像放在热铁板的冰块般在舌头融化,浓郁香甜的气味立刻在口中扩散开来,而且与酱汁互相搭配产生绝佳的口感。先前鼻子闻到的某种香料,也在这时确定是生姜,不只是让油脂不会过于黏腻以维持整体的味道,还让猪肉变得更有深度,使得我在吞下猪肉后立刻冒出还想再吃的尾劲。


真的很糟糕,因为这样让我更想吃饭了,我也能了解白粉同学赶紧咬几口饭团的原因了。这种稍嫌强烈的调味原先就是考虑到配饭的情况,与其将这种东坡肉当做下酒小菜,此种调味与白饭才是绝配。


可是……我的手边仍然只有井兵卫与可乐饼(一半已经泡在汤里),这个虽然也很好吃,但我现在想要的是白饭……


我就像是战后普通家庭的少年,不停地在心底喊着「我好想吃白米饭」。


我一直用视线传达出此种讯息,学姊便看似放弃地捞了一口饭送进我的嘴里。


「……谢谢。」


「下次就要靠自己抢了,知道吗?」


听到我回答「好的」后,学姊便把我手中的井兵卫拿了过去。


「那我要拿一点回来啰。」


学姊咬了一口半泡在汤里的可乐饼,接着吸口面并啜饮一口汤,如此全部吃过一遍后,学姊则是带着狐疑的表情把碗还给我。


我看了一眼回到手中的井兵卫,脑中也开始思考。


……枪水学姊不经意的一口吃得还真多……


「佐藤,有件事我想问你……」


我听着学姊说话,同时把剩下的井兵卫与可乐饼一口气扫进肚里。


「为什么不是配乔麦面?」


「啥?」


「不,说到井兵卫应该就是蔷麦面吧……等等,别太早下结论,如果要配可乐饼就要用豆皮荞麦面口味,可不是天妇啰荞麦面喔?」


我知道自己现正一副满脸疑惑的歪扭表情。


「学姊,说到井兵卫就是乌龙面喔?」


「佐藤,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井兵卫应该只有卖天妇啰乔麦面口味吧?」


学姊到底在说什么……说到井兵卫就一定是乌龙面,不论别人怎么说都是乌龙面,会吃荞麦面大概只有除夕夜的晚上吧?


「……看你的表情……该不会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的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


看到我的反应,学姊立刻说句「怎么可能……」,还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


接着,她把剩下的卤肉便当吃完,「磅」地拍了一下圆桌并站起身。


「佐藤!给我站起来!我要直接让你的身体体验到荞麦面的优点!」


「学姊,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啰?」


我也有绝对不能退让的尊严,尽管刚刚学姊分我吃了一块猪肉,不过那与现在是两码子事,我就接受挑战吧!


……附带一提,白粉同学并没有附和任何一方的意见,而是露出期待结果的表情,并且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准备展开对决。




只见猎犬群一边发出「好好吃喔!」的莫名怪声,一边继续吃着便当。他们正盘腿围成一圈坐在剑道社的地板上,这也是他们平常用餐时的景象。


硬要说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今天约半数的成员都在老叟的店抢到青花鱼类的便当,先前发出怪声的也大多是拿着便当的人。


「哎呀~~还是很好吃呢!」


山原先独自吃完后,接着叼起免洗筷袋里附赠的牙签。


他现在非常愉快,享用美味的便当是原因之一,不过佐藤的事也让他非常满意。


不知道本人是否已经发现,但在说出「保证能抢到便当」的瞬间,佐藤的表情的确跟着、冒出些微反应。看到他那副模样,只要能够理解坛堂与猎犬群的高便当获得率,他总有一天会自动来到这边的。


而能让山原露出笑容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佐藤的战斗能力。山原做出动作时,仍然一直在注意着佐藤的举动,正当山原看到佐藤突然跳起来的同时,他却是从天花板倒栽葱地摔了下来。


即使看起来还满蠢的,山原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认为那是佐藤看到魔法师使用天花板,因此依样画葫芦而做出的举动。以前的魔法师……不,就连身为狼时的金城,刚开始也要踩着别人的背或肩膀才能让脚踩到天花板,可是佐藤却没有依靠任何辅助,就能够把脚伸到极为接近天花板的高度了。


至少,现在的佐藤的确有一定程度的跳跃力,所以山原也非常期待他的其他能力。


「……真是让人期待。」


就在明天,明天绝对要把佐藤挖角过来。山原就这样一边喃喃说着,一边用牙签伴随着吸气声把齿缝里的青花鱼肉挑出来。


看到他的举动,还没吃完便当的社员则是同时露出厌恶的表情。


2

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极为不可思议的事。


就像「事实有时比小说更扑朔迷离」这句话所说,现实的确会时常发生超乎想像的事。但悲哀的是,小说里的『扑朔迷离』大多都拥有不错的涵义,但现实中却并非如此容易掌握,有时甚至是既无趣又乏味,能够抵达美好结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换句话说,这些几乎可说是从头到尾都无法连贯,又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


昨天与枪水学姊的荞麦与乌龙面论战也是如此,悲哀的是,即使我们直到深夜都讨论着杯装泡面的美妙之处,我仍搞不清楚结论到底是什么,这正可说足『扑朔迷离』。平常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会留在学校直到深夜,都会让人联想到更为浪漫的场景……而且最后还没有得到结论,即使知道两种都很好吃,我还是——结果就在这种情况下宣告解散,因此最近还要再找个时间一决胜负。


另外,我在小学五年级时也发生过同样奇特的事。那年春天有个从别校转来的中年校长,他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既是个休息时间会与学生一同照顾学校后面菜田的亲切大叔,也是个会在周一全校朝会时,突然在台上演奏陶笛的爽朗老师。虽然他的陶笛吹得很动听。但总是拖得很久,校长会将几首曲子自行作成组曲,但总是因为太过拼命而导致超过十分钟还无法结束。至少让我们坐下来还没关系,我们却总是被迫站着,倾听那动听却有些诡异的陶笛声。


而且因为是一大早就举行朝会,几个容易贫血的学生也接连倒地,就像是被陶笛声勾走意识般,这幅景象可说是非常恐怖。


在那件事之后,说那个校长是汉梅林吹笛手(注19:童话里是个能够驱逐老鼠的吹笛手,但因为委托驱鼠的村庄迟迟没有支付报酬,因此吹笛手便用笛声将城镇中的儿童掳走。)恶魔或死神的奇怪传闻络绎不绝,最后甚至演变成听到陶笛声就会死掉的状况。


这是六年级学生为了吓吓学弟妹而编出来的传闻,但相信传闻而在星期一早上携带耳塞的学生也急速暴增。我和我的朋友当然不相信这种鬼话,全班相信的大概只有石冈而已了。


其他学生只要有空就会常常找校长玩,而校长也的确是个好人,他开放学生去平常无法进入的校长室,也因为能够自由进出校长室,因此里面总是充满学生的笑容。


石冈打死都不想进校长室,我却每天都自然地进进出出,会相信校长是汉梅林吹笛手、恶魔或死神的人,我认为那全都是些既幼稚又白痴的家伙,而我也认为石冈绝对是上述的两种人。


就在某个夏天的放学时间,身为值日生的我和石冈正在打扫校舍一楼走廊。由于这边没有桌椅,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所以只要用拖把拖过就好,可说是非常轻松。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正在想着赶快打扫完准备回家。


就在我和石冈并肩用拖把拖着地时,几只蝴蝶刚好在眼前不停飞舞。因为这里是个完全不需防盗观念的乡村学校,夏天时的窗户、后门与正门都足完全敞开,因此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我和石冈打算轻轻抓住蝴蝶放到外面,于是我们放下拖把开始追赶蝴蝶……


就在此时,蝴蝶自我们身边飞过,我们也顺着转头一看。


我和石冈登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蝴蝶也缓缓飞向后门……那里有个人影。由于孵殖夏天的下午三点左右,外面比室内还要明亮许多,因此我们只能朦胧地看到轮廓。


那个轮廓就像是跑马拉松抵达终点般举起双手,并且向着我们冲了过来,刚开始雕还有点摸不着头绪,但随着轮廓逐渐接近,也渐渐看清楚对方是谁,那是拿着一把小镰刀,两手、嘴边与衬衫都整片染红的血腥(全身沾满鲜血的)校长。


我也在这时总算知道了事实,没错,那家伙的真实身分就是汉梅林吹笛手、恶魔或死神!手里还拿着小镰刀,他花了几个月让学生放松戒心,终于在今天露出本性了!因为狩猎的季节已经来临了!


我们立刻拔腿逃跑,而且是发出尖叫全力狂奔,虽然途中我以为是做白日梦而回头一看,但马上就后悔自己做出的举动了,因为滴着鲜血的怪物正无庸置疑地拿着镰刀追赶我们,而且距离还不断拉近,让我吓得差点连腿都软了,身旁的石冈也是相同的情况。


这时只能要自己做好心埋准备,并且做出逼不得已的决定。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用脚把身旁的石冈绊倒。


与其要两个人一起送死,让其中一个人活下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永别了,我的挚友。


我确定石冈真的跌倒后,才放心地继续向前逃跑。


……这段经历可说是非常『扑朔迷离』。


顺带一提,就像每件事的本质都是极为单纯般,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也是非常简单。


据说,那天校长在校舍后面的某个菜园清除杂草,结果因为太用力而切到自己的腕关节。纵然他赶紧用嘴巴把喷出来的血舔掉,但因为是往指尖的方向斜斜划出伤口,因此出血量非常惊人。于是,血腥校长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危险,便一边做着把伤口高举过心脏的基本止血法,一边急忙地赶往保健室,甚至连镰刀都忘记放下来……这就是一连串的经过。


接着,校长就与跌倒撞到头的石冈一起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经过几天都没有看到两人回到学校。


就算是比小说更加『扑朔迷离』的现实,有时仍然是无趣又乏味,能够拥美好结局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比较喜欢虚构的世界,也相信虚构故事的力量。


也因为如此,当我看到某封误打误撞的信送进我的宿舍房间时,我也怀着一股莫名的期待感。


我是在早上发现那封信的,那封信就夹在我的房间门与地板的缝隙间。因为这边是男生宿舍,所以很明显地绝对不是情书之类的信,也就是说……


总而言之,我先享用过宿舍六点到七点提供的早餐,接着静下心开始看起那封信。


在我念国中时,我曾经在抽屉里发现一本类似书的东西,那是班上喜欢漫画的同学每周画出来的四页漫画……简单说就像是同人志创作。当时我也很喜欢那种作品,虽然都画得很难看,用的题材也是太过刁钻,所以不知道题材的人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可是尽,想到作者者期待作品能让同班同学露出笑容,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这就和漫画杂志连载的作品突然不受欢迎,为了填满版面而只好使用连读者都会感到『编辑部看来被逼急了……』的新人作品,我就是无法忍受这种既不成熟又不堪入目的作品。


因为如此这般,塞进门缝的这封信一定是宿舍里某个人的作品吧?从写满文字的内容观察,这应该是小说吧?于是,我便怀着期待开始阅读内容。


……接着,我也立刻冒出失望透顶的感觉。


那并不是小说,只是单纯的期刊,而且还写着『M之友 紧急特报版——关于与白梅梅后援会的部分业务合作!』的莫名奇妙标题。


这应该就是内本以前说的『为了我们这种变态而创设的非官方组织』吧?


仔细一看,里面内容也如同标题般,刊载出与白梅梅后援会这个莫名奇妙组织处于合作关系……即使这些内容就足以让我放弃继续看……然而,问题是里面还有提倡业务合作的班功臣撰写的专栏,上面有一个『黑色长发与野性』的标题与作者近照,那个人怎么看都像是的内本,话说回来,业务到底是什么啊?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后援会的成员表里居然有我的名字,所以才会把期刊送到我的房间啊,我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我随便整理一下服装后冲出宿舍,如果不赶快要白梅梅把我从这个诡异组织除名,这可是会影响到我身为人类的自尊心。


平常就算是八点十分从宿舍出发,也能轻松地在迟到前抵达学校,但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半,刚好比社团晨间训练还晚、比平常上学时间还早,因此通往学校的路上杳无人迹。


虽然白梅梅会为了学生会或预习而提早到校……然而,学生会教室里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只好转而前往教室,但白梅梅与内本也都不在教室里。


即使我试着拨打手机给他们,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接,也让我有种被卷入某个巨大阴谋里的感觉。


我只好探头看看隔壁教室,结果在那里看到白粉同学的身影。她和昨天一样额头贴着OK绷,而且还稀奇地戴上眼镜,我出声向她道了早安。


正在教室角落看书的她吓了一跳,但发现出声的人是我时,她也立刻露出放心的表情。


「啊……佐藤同学早,今天这么早到教室啊?」


「因为今天有个特殊状况……就是这个。」


当我把期刊交给她时,白粉同学也哑口无言地不知该怎么接话。


「总之我想趁早上赶快告诉白梅梅,说我想离开这个社团……其实我根本没印象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所以要请她解决这个问题。」


「啊……这个是……那个……我觉得就算告诉小梅也没用……因为……连小梅都没有接触这个后援什么的,那应该是他们自创的团体……」


「……什么?」


「虽、虽然也有可能是我搞错……可是,这些是从国中就主动声援小梅的人……连小悔自己都说他们没有害处,而且还能随便使唤,所以就放着他们不管了……


而且,小梅又是个很擅长利用所有事情的人……所以……那个……我觉得就算跟小梅说也没用……


「……真的吗?」


「嗯……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搞错……如果弄错的话,我先在这里说声抱歉……」


白粉同学没自信是很正常的事,但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吧?听到她的这些话,我胸口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无踪,同时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会变成那个诡异组织的成员……不过,我猜大概和内本有关系。


浑身毫无干劲,我就这样趴在白粉同学的桌上。


「佐藤同学……你还好吧?」


「话说回来,你都是在这个时间到学校的吗?」


「那个……是的,大概都是这个时间。」


「为什么?」


我不经意地抬起头问出这个问题,白粉同学也有点尴尬地支吾其词,只见她稍微垂下头,之后总算开口回答:


「那个……因为晚进教室就会有很多同学,打招呼会很辛苦……」


「嗯……原来是这样,以前我有个叫做广部的同学,她好像也说过一样的话,听说是要打招呼的人太多,打招呼会很麻烦。不过,那时候她反而是快要迟到才进教室的。」


「啊,那刚好是相反……没有人跟我打招呼也会很尴尬。」


……在这个清爽的早晨,短短几句对话就让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郁闷……


听到时常郁郁寡欢的白粉同学这么说,就让我觉得她平常都是早早进教室,并且躲在角落看书,没有人理会或打招呼都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已经很久没有老师与小梅以外的人对我说过『早安』了,刚刚佐藤同学对我说的时候,其实我有点高兴喔。」


「不用觉得这么幸福吧……」


看到白粉同学有点害臊的笑容,我反而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苦笑才对。


不过,会被别人这么排挤应该有些原因吧?除了我住院的那段期间,我们这阵子都是一起行动,我并不认为她有会让人特别讨厌的个性,虽然刚开始说的细菌让我觉得有点烦,但只要习惯就不说大问题。


就算外表看起来不符合年龄,但是身材可说是非常地诱人,即使有异性对她有意思也不奇怪……


……啊,我知道了,就是因为那个嗜好吧?


「那个……白粉同学,你怎么会喜欢那种全身充满肌肉的人呢?」


我总觉得刚刚都是这种类似盘问的对话,然而因为时机刚好,我就试着问问她了。


「因为我爷爷是教合气道的,我和某个参加课程的人玩得很开心……那个人就是这样……我想这就是原因吧……」


我曾经听说过,儿时亲近的对象会持续影响到长大的观念,也许这就是那种说法。只要小时候与狗有不错的回忆,那个人一生都会很喜欢狗,反之如果被狗咬过,或是有任何不高兴的回忆,据说长大后仍然会很讨厌狗。


……可是,说到白粉同学的状况,比起那个人的个性,看来她的重点还是放在肌肉与体格上……


「其实我知道……这有点奇怪……」


由于话题又变得越来越阴沉,于是我决定强行把话题带到别的方向。


「说到爷爷是教合气道,所以白粉同学也会几招吗?」


「咦?嗯……虽然爷爷曾经带着半玩耍的心态教过我步伐,可是我完全学不起来,不只是没办法把人摔出去,因为周遭都是大人,所以也没办法好好练习。」


步伐……话说回来,我记得她昨天也在人群中轻快地钻来钻去,不过,合气道应该没有那么迅速的动作……难道只是因为她身材娇小,以及本身的基础体能而已吗?


「……话说回来……佐藤同学,今天晚上还要再去吗?」


「你说老叟的超市吗?」


于是她点了点头。


「嗯,我有考虑过……因为昨天晚上感觉已经说到必须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


她又微微地露出笑容。


「虽然我打算把他们一起写出来,可是脑袋对其他八个成员的印象都很模糊,如果不突显出他们的个性,就没有意义让佐藤同学轮流被……啊……」


我立刻紧紧地盯着她,她却是歪着头拼命逃避我的视线。


「……那、那个……有、有什么事吗……我的脸上有什么……」


就算她努力装傻,故意别过头的模样仍然让我有点火大,我用单手抓着她的脸颊,用力把她的脸转回我的面前。


只见她从有如章鱼的嘴巴发出「呜~~」的声音,看似投降地勉强把视线转向我。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就在这个时候,白梅梅随着一道「各位早安」的声音冒出身影,从她挂着学生会臂章的样子观察,她似乎已经把事情处理完毕了。


她稍微盯着我片刻后,原先的平常表情也突然变得非常不愉快。


「为什么佐藤同学会在这里……而且你在做什么?如果是强制猥亵,我就要用法律甜裁你喔……嗯?」


白梅梅把我的手拨开,立刻把脸颊凑近白粉同学,并且轻轻地摸着额头的OK绷。


「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哪里撞到东西的?」


「是昨天在超市……」


白梅梅叹了一口像是从身体深处挤出的气,接着把手「嗙」地放在白粉同学的桌上,让她也吓得抖了一下。


「白粉同学,我应该说过不能勉强自己,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去,我就不怪你了吧?」


「……嗯。」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只是稍微摔倒了。」


「你说谎,就算是摔倒,通常是撞到后脑勺,不太会伤到额头,如果真的是撞到额头,请你说清楚整个摔倒的过程。」


她就像是幼小孩童的母亲般质问着。


「嗯……那个……」


就算是白粉同学,也没办法说出自己是被山原的体味吸引而跌倒的,因此只好支支吾吾地回应。


「白粉同学,请你赶快回答……唉……你还是想保持沉默吗?我会有点生气喔?」


糟糕,惹白梅梅生气啰,这样一定会被甩几个巴掌,那个还满痛的喔,白粉同学会不会就这样被打晕啊?


……就在我担心这些事的时候,只见白梅梅举起手,一口气往白粉同学的脸颊……没挥下去,而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看起来没有很严重,所以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可是如果下次再变成这样,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知道吗?绝对不能再受伤啰?」



她只是无可奈何地如此说道,白粉同学也小声地表示了解。


「喂!你太偏心啦!」


「什么偏心?」


「换成是我就被你打得很惨!」


只见白梅梅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不知为何把手放在我的头上……然后摸了几下。


「这样可以吗?」


「……不是,我不是要你做出这种反应……」


尽管我已经习惯被她当成蠢蛋了,但这种举动倒还是首次见到。


「小梅,今天早上你在做什么?」


「我先简单对现在的学生会成员做个拜访,等我三个礼拜后成为会长,我不想突然被一口气当成敌人,所以现在先一点一点地铺好路。」


话说回来,下礼拜的确好像要举行学生会会长选举……不,现在更应该在意的是……


「你已经确定三个礼拜后会当选学生会会长了吗……你还是一年级的学生吧……」


白梅梅直勾勾地看着我,只有眼神透露出笑意。


「这和年级没有关系喔……我目前已经掌握七成的选举管理委员了,到二十天后的选举上我预计会把九成的委员握在手里。


接下来,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当选,我只要再增加学生的实际投票数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听起来你好像准备要操弄选票……」


「这只是以备万一的保险措施,我还是打算用实际得票数获得会长的位子,毕竟还有从国中就支持我的同学,所以没问题的。」


……学生选举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真是恐怖。」


「佐藤同学,你该不会认为选举的成败是纯粹由当权者决定的吧?这种想法听起来很天真喔。」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当上会长?那不只很麻烦,而且顶多只会加点在校成绩吧?」


「只要握有权限,能做的事情也会增加,也能够临时应付突然发生的状况,如果让个半吊子当选,那还不如由我坐上那个位子,这样我也不会心浮气躁地看着别人做事……我认为每个人都有符合自己的职位,而我认为现在的我,就是最适合会长宝座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是类似战国时代的乱世,她就会成为武将……不,应该是成为女皇帝吧……?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吧……佐藤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于是,我跟着白梅梅走到走廊上。


「所以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白粉同学与九个被她当成题材的男生做出不能公开的……以下省略。」


白梅梅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还在开玩笑吗?我要生气啰?」


「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唉,算了。」


我不好意思地稍微垂下头,并且把头转向她……接着立刻被甩了一巴掌。


「唔哇!」


我被打得撞到走廊的墙壁边。


「怎、怎么跟刚刚不一样!」


白梅梅毫不犹豫地抓着我的胸口,又往我的脸甩出一巴掌,然后把我压在墙壁上。



「昨天晚上白粉同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点告诉我。」


再保持沉默好像会再被打,所以我赶紧说明清楚,而且比之前说得更详细,甚至连白粉同学闻到山原的味道而脸红的事都说出来了。


……一听到我的话,白梅梅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但不知为何又再度抓着我的胸口,另一只手还握紧拳头。


「咦……我、我应该说得很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火大,可以揍你吗?」


「我为什么要被……」


拳头立刻挥向我的腹部与脸颊,接着对倒下来的我再补上一脚。


「为、为什么我要挨揍……」


「佐藤同学,这里是走廊,躺着会挡到别人走路,麻烦你站起来。」


我只好用手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个……我记得之前好像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对白粉同学这么执着……」


就在我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白梅梅突然「唔……」地露出不如往常的困惑表情,虽然这只出现在一眨眼的瞬间……但我马上发现这是绝佳的机会,于是把平常累积的怨恨一口气发泄出来。


「哎呀?想成为学生会会长的人,居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这应该不是弄不清楚的事吧?这是自己的事吧?没办法说清楚自己的事吗?这样不行喔,到底……唔喔!」


腹部不知为何突然吃下一记膝撞,让我忍不住痛苦地趴在地上。


「其实我想让白粉同学……一直待在我的脚边。」


虽然白梅梅稍做停顿地如此说着,但仍然平静地把刚刚因为揍我而弄皱的制服拉好。


「我从以前就背负着看她一路走来的责任,而且对她来说,这也是她最应该身处的场听。」


她说的「脚边」应该是「手边」或「身边」的意思(注20:日文中的「放在脚边」也有「待在身边」的意思。),但从她刚刚看似女皇帝的角度看来……总觉得很像是掌权者和饲养的猫咪……又像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


顿时之间,我的脑里突然闪过身为女皇帝的白梅梅坐在王位、白粉同学则是在大腿上撒娇的场景……她们说不定还满适合这种关系的。


该不会就像是从小照顾的猫开始对别人撒娇,或是对主人视若无睹地乱跑,所以白梅梅才会开始妒忌我的吧……刚开始我以为白粉同学绑的白缎带只是装饰,原来是有当做项圈的意思啊……


「算了,请你忘记刚刚发生的事,剑道社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


把人痛扁一顿还叫被害者忘记,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理论啊……


可是,她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还准备要走回教室了。


「啊,等一下,我忘记最重要的事了,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个啦!」


我把口袋里皱皱的期刊交给白梅梅……她却只看了一眼就撕成碎片,并且丢进走廊的垃圾桶,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回教室里。


我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留下的就只有身体阵阵冒出的疼痛感而已。


接着,我在下课时找内本问清楚,他却只是爽快地以「我是帮你节省办手续的时间」作为回应。说到他的态度有多么爽快,根本是爽快到让我无法提出任何抱怨,还让我有种在看牙膏广告的感觉。


而且一听到他带着笑容说出「居然连今天早上都……你真是个幸福的家伙!」这句话,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难道他以为我是甘愿被白梅梅揍的吗……


之后,我一直缠着内本直到放学,但最后仍然没办法退…



目前是二十点五十七分,我们看到老叟出现在饼干区。


「流程就照我刚刚说的,然后要跟旁边的人好好配合。」


山原这么说完后,便将自己发红的手与另一只手相互摩擦,因为他刚刚把手放在我身旁的白粉同学肩膀上。


「连、连我都抢得到便当吗?」


白粉同学仍然拿着手帕担心地如此说道,今天的她并没有脸颊泛红。


在我稍微询问之下,得知因为只有体育馆后面有淋浴室,由于离剑道场有段距离,因此他们常常都是没冲澡就赶过来了,但因为今天练习比较早结束,所以他的身体频频飘散出廉价沐浴乳的香味。


「没问题的,今天一定能吃到热腾腾的便当。」


山原充满自信地说出这句话后,注意到老叟已经走至面包区附近,他也低声地说着「快要开始了」。


我与白粉同学对看片刻,并且互相点了点头,她的脸颊也不知为何微微泛红。


「总、总觉得我们就像是伙伴一样……」


话说回来,在我们被当成猪处理的隔天,她好像也说过「该怎么说呢……那种瞬间默默合作的关系不是很棒吗?」的话。


「这、这种感觉真的很棒呢!」


她小声地这么说着……然而,我不太清楚她说的「这种感觉」到底是指什么感觉。


老叟从熟食区走向便当区,半价贴纸也跟着开始四处飞舞。


看到老叟贴完贴纸走回工作人员室的模样,也让我们的紧张感顿时霍然提高。


「那我们出发吧。」


「喔……好……」


白粉同学勉强地以低沉的声音回答。


接着,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员室,而门扉也在这时关了起来……


山原立刻先朝着便当区狂奔,我们也尽可能地跟在他的后面。


就在这时,猎犬们从店里的每个区域冒出身影,全员在我们即将抵达便当区时聚合,并且自然而然地分成两组,这就是与上次相同的波状攻击。根据山原所说,先冲进便当区的为甲组,后面跟上的则是称为乙组,我和白粉同学也按照事前分配参加乙组。


首先由其中一组负责便当区前的混战,或许因为这次速度比较快,便当区展开交战的人数并不多,顺利的话也许不用进行波状攻击,甲组就能拿到便当了。


可是,山原却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那就像是微风「咻」地拂过的声响,甲组便放弃前往便当架,而是当场与狼群开打,也因此腾出了乙组的通道。


我们沿着他们做出来的通道往前冲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抵达便当架前了。


这时,我的感想就只有「是怎么回事」,虽然一开始的动作的确很快,但很明显地并不只是这样,和我们刚开始时做的举动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水滴穿过网孔般,我们毫不费力地就来到最前线了。


接着,还有一项更惊人的事实。


居然有十几个便当留在架上,上面贴的半价贴纸看起来是那么的鲜艳耀眼!就像是在名为便当的大地种植的鲜花一样!


虽然在侦查时就已经锁定几个目标了,但我仍然看着美丽的便当呆站在原地。


「佐藤!快点拿!」


听到某只猎犬这么一叫,我立刻反射地拿起一个便当,那个便当名叫『起司咖哩猪排(大碗)』,表示里面有起司、猪排和咖哩,而且又强调是大碗的,当我一拿到那个便当,也能够猜想到这厚实的重量感所含有的热量。


我把绝对有一千大卡热量的便当拿在手中,并且遵照排练的过程转身向后,慢慢地走离便当区。


接着,其他成员也同时开始行动,甲组成员便趁机进入乙组成员的空隙,并且伸手把便当抢走,其他狼群甚至连阻扰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便当几乎从架上消失,我们也从便当区安然地全身而退。


就在前往收银台结帐的时候,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但我并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或许是叫异样感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举例来说,这就像回家时有个家俱不见了,虽然很难感觉到异状,但就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明明有个平常都存在的东西,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这是脑力激荡吗?


由于山原约我们一起到剑道场用餐,于是我在收银台附近的微波炉热完便当,就走出超市朝着学校的方向迈步前进,最后则是走进剑道场……虽然我在途中一直思考这异样感的来源,却仍然没有得到答案。


接着,我们就围成一圈坐在剑道场的地板,并且开始用餐。


「哎呀~~刚刚根本不像有两位新人,整个过程直一是顺利到不行呢!~~」


山原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拿着免洗筷这么说道。不过身为说话对象的我,却毫不在意地兀自想着事情,白粉同学则是喃喃自语着「……要把佐藤……斋藤同学绑架到秘密基地……」,山原只好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开始享用便当。


猎犬们就像真正的狗般大口地吃着饭,偶尔还会发出「真好吃!」的叫声。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也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动到便当,于是赶紧拿起塑胶制叉匙刺进起司猪排。


或许因为里面夹着起司,因此肉质非常柔软,能够轻松地用叉匙切成适合一口的大小。接着再把猪排放到白饭上,连同咖哩一起用汤匙捞了起来,肉的缝隙里还流出黏稠的起司。


虽然这种便当的油炸面衣通常都是毫无酥脆感,但在送进口中的同时,就能感觉到高等级的白饭、咖哩与猪排合为一体的优点。如果面衣很硬的话,就有可能出现感觉只吃到面衣的问题,当然还是很美味,但就会失去合而为一的口感了。


这么一想,就某种层面来说,这个便当可说是达到近乎完美的层级了。


于是,我怀着期待感并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然后将汤匙的食物送进口中。


……嗯?


「边吃边听我说没关系,今天的感觉怎么样?想不想与我们合作了呢?」


「呃……不……那个……」


我一边嚼着咖哩,一边发出暧昧不清的回应。


「当然,我不会要求你每次都要跟着我们,如果没办法配合我们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到超市。我不希望你想得太复杂,只要像之前说的一样,跟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再合作就好。」


听到他的话,我只是重复地「是喔……」如此回答,为了掩饰我无法说出确切的答案,我只好一口气把咖哩猪排扫进嘴里。


「有组织既比较容易抢到便当,情报也会跟着同伴增加逐渐变多,而且就算是拥有称号的人出现,我们也能互相抗衡,更不会放任ARASHI胡作非为。你觉得怎么样?」


「嗯……你这么说的确没错啦……」


「……佐藤……斋藤同学很怕别人硬来,所以只好勉强答应……」


听到白粉同学仍然低着头自言自语,我便用力拉了下她后脑勺的发束,她也立刻发出「啊呜……」的声音。


我看着瞬间清空的起司咖哩猪排便当盒,并且暗自沉吟着。毕竟这只是为了抢到便当的口头约定,反正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且硬要说的话,答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选择,甚至有种甚至会改变整个人生的感觉。


「应该没有会让你拒绝的理由吧?」


「说得也是……虽然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我居然会做出这种不清不楚的回答,旁边的猎犬群似乎也已经吃完便当,看到其他人聚集而来的视线,反而更让我难以启齿。


我偷偷用斜眼看了一下白粉同学。她刚刚一直在自言自语,但看起来也快要吃完便当了,于是我只好继续含糊回应,在白粉同学吃完的同时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让我再考虑一下。」


我把吃完的便当盒放进塑胶袋,随即带着白粉同学飞也似地离开剑道场。


当我们两个走在校园里时,白粉同学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


「那个……刚刚答应他们不是比较好吗?」


听到她的问题,我只是一边歪着头,一边把塑胶袋放进社办前的大垃圾桶。


「嗯……是这样没错,可是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呢?」


「我也不知道。」


我迎着夜风如此回答。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就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不仅仅是在猎犬群里时,连其他地方都让我有种无法言喻的怪异感。


应该是那个起司便当有问题。


……其实那个便当并不是很好吃,虽然肉里面的确塞满起司,吃起来的口感也很柔软,咖哩也有一定程度,白饭的份量也是无话可说,确实可说是非常美味……不过,却没有我想像中的如此可口。


应该是我拿以前月桂冠来比较的关系吧?当时的青花鱼可说是入口即化,甚至有种连身体都会跟着溶化的舒服感觉。


那个真的很好吃,那也是我能打从心底如此称赞的便当。


而昨天学姊分给我的东坡肉也是一样,那个也是非常好吃……


等等喔?我吃过的两个便当都是月桂冠吧?也就是说,这单单只是普通便当与月桂冠的品质差异吗?


我记得国外的民俗故事里有段话,意思是指「短暂享受过幸福的人是真正不幸的人,只要不懂得幸福的滋味,就永远不会发现不幸而终其一生」。


简单来说,只要没有奢侈过,也就不会在意贫穷这件事了。虽然我小时候看过的书里曾经如此注解,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了解这段话的涵义。假设当时根本不知道月桂冠的味道,现在我一定会对起司咖哩猪排便当的味道非常满意吧?


可是,我仍然对那个便当怀着期待,所以我才会在吃到便当的瞬间大受打击,以致于无法回答山原的问题?应该是这样没错。


明明怀着期待,一吃进嘴里却完全出乎意料,这的确会让人受到不小的打击,就像是看着温热过的冷冻食品,结果里面却还没解冻一样,又像是蔬菜煎蛋卷里吃到蛋壳,或悬修学旅行时的行李混有老爸的三角裤等等……这些都是在旁人眼中显得微小,却会让当事人的心情一口气跌到谷底的事。



绝对是这样。嗯,原因一定是出在这里。


不,等等喔……好像是在吃饭前就有这种感觉了……?


「你在思春吗?」


正当我用手撑着下巴、独自默默地想着事情时,身旁突然传出这道声音。我在冒出疑问前就从语调知道是枪水学姊了,但当我转头望向四周,却没有发现学姊的踪影。


「在上面。」


听她这么说,我才注意到声音是从五楼传来的。我立刻抬头一看,只见学姊从敞开的窗户采出头看着我。


于是,我向准备回家写作的白粉同学道别,走进社办爬到五楼的房间。


枪水学姊一如往常地站在窗边沐浴在月光之下,圆桌上还有个放在袋里的半价便当。


「今天是在谁家吃饱了?」


「那个……是在剑道场和坛堂与猎犬群一起吃的。」


此时,学姊的眉毛也瞬间抽了一下。


「你又为什么会和那些烦人的家伙在一起?」


「……因为……他们问我要不要加入猎犬群。」


学姊没有多说话,只是不同以往地静静地盯着我,就像是正在评估我这个人似地。


接着,学姊便说着「是喔……」并走离窗边,从袋子里拿出半价便当丢进微波炉,转盘也随着发出嗡嗡声开始旋转。



我看着社办里的挂钟,现在时间已经超过九点半了。


难道学姊一直等我们等到现在吗?


仔细想想,我抢到月桂冠的那天夜晚,还有昨天只拿到乌龙面的时候,学姊都是待在社办里。


说不定今天也是一样。


当我心底冒出这个念头,一股「是否对学姊做出坏事」的恐惧感也油然而生。


「……对不起。」


「嗯?什么事?」


听到我的道歉,学姊不解地看着我。


对于直到现在还等我回来的学姊……我没办法再多说任何话。


这时,微波炉也传出哔哔的加热完成声。学姊今天拿的便当不是月桂冠……但和昨天一样是卤肉便当,当学姊一打开盖子,浓厚的香气也立刻传遍整个室内。


「别呆站在那里,过来这边吧。」


顺着她的话,我也跟着坐在窗边学姊的座位旁,而且我的手边不可能会有便当,所以双手空空也让我感到更加尴尬。


「话说回来,你今天晚上吃什么?」


学姊一边吃着冒出蒸气的美味便当,一边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今天是吃起司咖哩猪排便当。」


学姊也稍显高兴地发出「喔?」的声音,然后看着我微微一笑。


「做得不错嘛。」


她那温柔的笑容也让我的胸口顿时揪紧,而且是犹如细钢丝深深咬进肉里似地。


我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因此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可是,我吃的时候觉得怪怪的……并不是便当很难吃啦……」


「应该不会难吃吧?那边的起司咖哩猪排便当从以前就很有名喔,抢的时候没有人阻扰你吗?」


「那个……因为今天定试着跟猎犬群一起行动,所以今天还拿得满顺利的,都没有碰到什么阻碍。」


学姊用鼻子「嗯……」了一声,看似无趣地把筷子插进便当的白饭堆里。


「所以呢?之后你怎么回答?」


我回问学姊这句话是在问什么,学姊一面把白饭拨进口中,一面问我是怎么回答猎犬群的。


「我只说我会考虑看看。」


「嗯?」


「这次跟猎犬群一起行动,要抢到便当几乎没问题,所以我也想过要答应他们。」


「那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答应?」


「因为……那时候我刚好在吃起司咖哩猪排,觉得没有想像中好吃,所以脑筋觉得有点混乱……应该是这样吧……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不过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学姊把筷子放在便当上,手抵在纤细的下巴开始想事情。经过几秒后,她便恍然大悟地发出「嗯……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应该就是那个吧?你会觉得起司咖哩猪排很难吃的原因是……啊~~没什么。」


「嗯?学姊,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别太在意。」


学姊只是这么回答,就再度拿起筷子继续享用便当。


「学姊,这样会让我很在意啦,你就别再卖关子啰。」


「我不是卖关子,我只是现在不想说而已。」


「那样更糟糕吧……」


学姊对我露出微笑,但我发现她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笑意。


「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吧,当这个同好会还是社团的时候,社长曾经说过一句话:


『我认为包括贩售方式在内,半价便当可说是无可取代的料理之一。』


只要你能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能导出答案了。」


听完学姊的话后,我挽起双手歪着头开始思考。


到底是什么意思?半价便当是无可取代的料理?这样不会很奇怪吗?半价便当就只是食物吧?只是把饭菜装在便当盒里,卖不出去才会用半价出清库存吧?


可是,根据那个社长所说的话,半价便当就像是某种料理的名称一样,这到底是代表什么意思?


「别想得太复杂,用自然的思维想得简单一点,这样应该就能发现答案了。」


这句话也让我顿时灵光一闪,我啪地拍了一下手掌,高兴地把笑容转向学姊。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学姊则是发出「喔?」的一声,犹如看着优秀学生的老师般带着微笑并点了点头,我便自信满满地说出答案:


「因为那个社长是个白痴吧!」


就在这个瞬间,我立刻被两支免洗筷戳中额头。


「白痴的是你。」


「……好痛喔。」


「我故意的。」


学姊再度吃着便当,我则是摸了摸额头,没有流血,不过倒是深深地留下筷子的痕迹。


「总而言之,只要做出自己觉得正确的决定就好,我不会再干涉了。」


我就像做错事的小狗偷看主人脸色般,低下头斜睇着学姊。尽管学姊一开始视若无睹的继续吃,但似乎还是很在意我的视线,于是她的眼眸也骨碌碌地转而迎向我的视线。


「你这样看会让我很难吃饭吧。」


「学姊你的吃相还是跟平常差不多嘛。」


学姊一脸苦笑,并且用筷子把仍然看起来很柔软的肉夹断,只见学姊夹起一块肉,还把那块肉拿到我的面前。


「要吃吗?」


「可以吗?昨天看学姊不是很甘愿耶。」


「我还没有小气到这种程度,等你下次抢到便当再还我也没关系。」


学姊把肉更凑近我面前,我也顺势张开嘴巴,于是沾有浓郁酱汁的瘦肉与肥肉在舌头上渐渐地化开。


「好吃吗?」


学姊微笑地问着我,我则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很好吃,而且是无庸置疑地好吃,就跟上次的东坡肉一样好吃。


跟刚刚吃的起司咖哩猪排完全不能相比,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上的差异?单单比较店铺、厨师与菜色的层面,当然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差异,可是……


这时,学姊又用筷子夹起一口白饭递给我,我也啊——地张开嘴巴。


「好不好吃?」


听到学姊问出与刚刚一样的问题,我也边嚼着白饭边点了点头。


既香浓又不腻口的柔软猪肉,在口中与白饭清淡却爽口的口感合为一体,也成为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滑过喉咙。


就算嘴巴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嘴里残留的些许酱汁味仍然让我吞了一口口水。


我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学姊看着我的脸,还一脸得意地发出几道「呵呵……」的笑声,我现在的脸很可笑吗?


「今天就只给这些,我不会再分你啰。」


学姊说完后,便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我望着她,怀念起刚刚吃进肚里的猪肉。


刚才学姊分给我吃的肉,好像也比昨天的东坡肉还要大块一点。



本帖最后由 寂若悠竹 于 2009-3-29 16:57 编辑





「山原,这跟你当初说的不一样,佐藤那家伙开始拖拖拉拉了。」


这时,某只猎犬正将拖把抵在剑道场的地面,并且如此问道。


「对啊!队长,看他那副模样应该已经没办法了吧?」


某个二年级的猎犬边收拾空便当盒,边开口问道。


虽然其他猎犬并没有出声,但也用视线频频对山原透露出相同的问题,就是是否要将佐藤挖进剑道社。


听到这些问题,擦着窗户的山原则是打从鼻子哼了一声。


「这没问题,那家伙还……啊,我终于想起来了。」


只见山原啪地弹响指头,因为他总算想起来那句话了,就是两年前准备把金城拉进剑道社时,山原曾经听金城说过的那句话。


那句话真的很符合他的个性,当时山原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只是买个便当,山原不懂他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不过,看到金城提升实力打响名号,而其他HP半价同好社社员与寒冰魔女也……与他们交手几次后,山原总觉得自己也渐渐了解那句话的涵义了。



但就算如此,山原并不想像他们一样,毕竟这只是吃顿饭,所以他应该……不,多数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吧?


「佐藤还不知道自己拖拖拉拉的原因,至少在我眼中看起来是这样,所以现在还不成问题,他还没变成金城那副模样。」


佐藤还没像金城一样摆脱缰绳,他仍站在我们这边,应该还有冷静思考计算的脑袋。


山原转头背对同伴们,继续进行自己擦窗户的工作,但抹布擦拭的窗面却映照出歪斜的面孔,那是一张从不悦感衍生的扭曲面容。


因为山原想起了当时的心情,以及金城的眼神与当时说的话。


平常的山原都装作一副开朗的模样,但如果问到心底的本性,连他自己应该都会回答不一样吧?可是,即使没有像外观如此开朗,他也不是特别阴沉的一个人,只是偶尔会露出让人生厌的锐利眼神罢了。


这也是当他感觉到「失败」时才会出现的反应。


猎犬群是坛堂为了让自己方便而组成的组织,但当坛堂缺席时,建构猎犬群组织体系的人就是山原,而这也是他花了两年时间亲手打造的成果。因此,没有坛堂参加时的猎犬群最能够反映出山原的思考模式。


他所追求的就只是「轻取」,虽然那些追求便当的人美其名为狼,但他们并不会群众合作,顶多只是一两个人并肩作战的程度而已,所以只要拥有一定训练程度的集团冲进去,再从里面相互支援的话,抢到便当的机率就会大幅增加。


即使不是全部人抢到,也能有半数以上的成员获得便当,就客观角度看来几乎等同于胜利,以结果与组织的论点都会比较容易取得胜利。


山原非常讨厌失败的感觉,这并不是他不服输,而只是纯粹不喜欢输而已,尤其是没有抢到便当时的空腹感与挫败感,更会让他感觉到无法忍受的屈辱感。


在高中与金城认识前,他认为每个人应该都怀有这种想法。


仔细一想,会想要把佐藤与白粉拉进社团,总觉得也像是故意与金城作对似地,由于去年山原尚未掌握猎犬群的实权,因此并没有对枪水展开凌厉攻势,不过只要今年能将佐藤拉到身边,就能像是对那时的金城复仇一般……


当自己这么认为的时候,山原认为自己就已经输给金城了,因此他的眼神也更加增添了几分锐利。


山原从窗口仰望星空,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满天星光的夜空,而是自己从黑色窗面反射的脸孔。


3

那天,我很顺利地在老叟的店里抢到便当。为了不让上次的失态状况再度重演,我故意选了广受好评的青花鱼类便当,结果我拿到的是盐烤青花鱼便当。


如果是放盐烤青花鱼,山原说过通常是半只青花鱼再剖半,但这里的便当是让半只青花鱼直接躺在名为白饭的床铺上,假设这不算奢侈的话,那我也找不到任何形容词了。


……把青花鱼放在白饭上,这样腥味不会沾到白饭上吗?虽然的确会出现这个问题,不过别担心。


通常不仅限于青花鱼,只要是把烤鱼放在饭上,都会放进一片名叫叶兰的塑胶片,由于塑胶片是切成锯齿状,所以常常会有鱼肉直接碰到白饭的情况。但这家店却不一样,青花鱼与白饭之间居然是放进垫生鱼片时的紫苏叶,而且是两片半的叶子,既不是两片或三片,而是故意放进需要刻意切半的两片半,也能让顾客感觉到制造厂商的努力。专家拥有想要做出优质商品的心态,却又不得不顾及营收额,而这两片半的紫苏叶就是从此种矛盾条件衍生而出的折衷方案。这些叶片漂亮地撑着青花鱼肉,不只是扮演与白饭之间的缓冲垫,也能让青花鱼与白饭更加增添几分爽口的风味。


其他食材当然也是无懈可击,举凡切碎的腌萝卜、煎成均匀颜色的荷包蛋、红白两色的鱼板、以及并非丰角却显眼至极,但又不会强出锋头的两颗用牙签插着的肉丸、一口大小的炸鸡、较小只的炸虾,以及下面垫着的高丽菜丝……虽然有点不起眼,却还能见到里面用来配色用的棒状红椒与黄椒各一根。


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就算没有红椒与黄椒,顾客也不会抱怨,反而在成本面还能节省支出,但坚持放进这两种配菜,也让我感觉到厨师对产品的坚持。


嗯,越看就越完美,甚至不禁让我开始怀疑这怎么不是月桂冠。


「别一直看着便当,赶快过去收银收银台结帐吧。」


听到山原的声音,也让不自觉看傻的我回过神,看来因为便当太过美丽,我的意识也不知不觉地飘向远方了。


于是,恢复正常的我便与山原及猎犬群一起在收银台排队,便当区前仍然传来阵阵厮杀的吵闹声……里面有怒骂声、呻吟声以及惨叫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声音有种遥远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是听着毫无兴趣的运动广播似地。


穿过收银台后,我就向猎犬群告辞,并且与白粉同学前往学姊等待的社办。


说到猎犬群的挖角,我则是请他们再等一段时间。


就只是「买便当时互相帮忙」这个简单的要求,为什么我还会请他们等我等到两天呢?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到底是什么。


「白粉同学……我问你喔,你想和我一起参加猎犬群吗?」


我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并且对白粉同学问出这个问题。从我与山原碰面以来,再怎么说她也是同样受到猎犬群邀请的人,她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不过,虽然我丢出这个问题,她却迟迟没有反应。


我也在这时恍然大悟,她到目前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难道她也怀着和我一样的疑问,跟我一样烦恼这个问题吗?


仔细回想起来,从首次半价时刻在便当区碰面开始,我就一直与白粉同学共同行动,也无数次与她一起走在夜晚的道路,甚至是双双受伤,并且捧着井兵卫与挫败感,无数次一起在公园的长凳享用晚餐。


受到猎犬群的邀请时,为什么我没有问白粉同学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她就等于是我的伙伴吧?


『总、总觉得我们就像是伙伴一样……』


昨天她曾经说过这句话,我们只是以眼神交换「要上了」的意思,并且互相点了点头。就只是这样而已,她就既高兴又害羞地说出那句话。


可是,我居然只烦恼自己是否该参加猎犬群,我怎么会这么愚蠢呢?现在的我真是羞得无地自容。


「白粉同学,抱歉,到现在才问出这种问题。」


在打输的时候、被当成猪痛扁一顿的时候、以及抢不到便当而非常沮丧的时候……我的身旁总是有她陪在身边。


刚开始只是偶然碰面,但两人从不知何时就开始一起前往超市,一起参加HP半价同好会……应该说是被逼着参加,她甚至连我住院时都曾经来探望过。


我们都是一直行动,她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感受呢?我甚至认为她待在身边是埋所当然的事,就是因为太过接近,我才会没有注意到她吗?


就连早上在学校碰面,她也会对我不经意的「早安」两个字有「很高兴」的反应,只是个单纯的招呼,她居然会……可是我却……


「啊……不是……那个……」


身旁走着的白粉同学只是低着头,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考虑到白粉同学的个性,这时她应该不会责怪我吧?不管自己怎么想,她应该都会替对方着想吧?而这点也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你可以尽情骂我一顿,或是觉得我把你当成白痴,用力揍我一顿也没关系。」


听到我的话,白粉同学只是「啊哈哈……」地发出稍显干涩的笑声。


「佐藤同学……你、你真的是重度被虐狂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呢?」


我顿时被问得说不出话,但这时也绝对不能说谎瞒混过去,所以我老实地回答「对不起,是刚刚才开始的」,她则是仍然垂着头,并且轻声地「原来是这样……」如此回答。


「我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啊……可、可是,这种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嗯……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又再度向她道歉,与平常两个人的立场完全颠倒。


「那个……我、我对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兴趣喔……」


这时,她的声音也突然稍微变了个样。


「可是……我、我完全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也没有经验……所以突然要我做这种事有点……」


「我自己是认为会跟这两次的状况差不多,只要没有碰到ARASHI,以后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


「ARASHl就是橄榄球社的成员们吧?那个……我还没看过他们,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不过听起来有点可怕……所以现在回答会比较好吧?」


明天是猎犬群会在这个时段出没的最后机会,接下来他们会在不同时段前往别的超市,因此也代表他们希望能在明天前得到答案。


不管是答应或是拒绝,好像都要麻烦地前往平常不会光顾的超市……不过,我总觉得与这类理由没什么关系,有种反正就是得赶快回覆的感觉。


「嗯,能早就尽早回答吧。」


「这样啊……那、那么……如果可以的话,能等我累积经验之后再说吗……还是按照顺序会比较好……」


「顺序?」


「刚开始希望能……先跟其中一个人……因为我在这方面还是新手,希望能从牵手开始培养感情……」


她说完后便挽起我的手,然后抬起头对我露出害臊的笑容。


总觉得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于是,我连忙开始回想刚刚她说的话……也很快地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了。


我立刻甩掉她的手,并且用力往她后脑勺的头发一拉,她也随即发出「啊呜……」的惨叫声。


「……我是在问你想不想加入猎犬群。」


「咦?可、可是……你不是问我想不想与猎犬群做那档事吗……」


听到她的回答,我又再度拉了下她的头发。


「有哪个白痴会拿着半价便当找别人玩多P啊!?」


「……好、好痛喔……」


「你真是太夸张了,而且不要淡淡地说自己对这种事有兴趣,我之后会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的。」


「啊,希望佐藤同学用平常的态度对待我就好……因为我在这方面还是新手……」


「吵死啦!你这个白痴!」


算了,刚刚那么认真询问的我真正个蠢蛋。仔细回想起来,那家伙会去抢半价便当也是为了去找小说的灵感,会跟我一起行动也只是把我当成小说里的主角而已。


可是我居然……混帐,就算只有一瞬间,可是认真思考的我真是太蠢了。


我无视仍然莫名奇妙地说着「用猥亵的话骂人也是很高等级的……」的白粉同学,独白迈步走向社办。


今天学姊也是等着我们回来,并没有先享用从别家超市抢到的便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学姊的模样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喔?今天有抢到便当啊?那就是二连胜啰,白粉呢?」


「应该等等就会进来了吧。」


听到学姊「怎么啦?你们吵架了吗?」的问题,我只是随便找几句话回应,并且把便堂放进微波炉里,盐烤青花鱼便当也在盘上不停旋转。


「今天情况怎么样?」


「今天也是和山原他们一起行动。」


「……是喔……佐藤,我问你,昨天的话你有仔细想过意思了吗?」


「有想过,可是我还是不知道答案。」


学姊则是「嗯……」地用手托着下巴,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情,我只好把热好的便当放在圆桌上,打算拿起她的便当顺便帮忙热好。


这时学姊突然叫了我一声,并且走到身边拉起我的手。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只是将一张类似纸片的东西放在我的手上,就像是鱼肉片与白饭间夹着的叶兰似地。


「这张给你,就当成是补充提示吧。」


我定睛往手中拿到的东西一看……原来是张万圆大钞。


「你就带着这张钞票吧,可是不准用在晚餐以外的用途。」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刻意想借钱给你赚利息,就当成是给你买晚餐专用的零用钱吧。」


「为什么……?」


「这是提示,你就拿着这张钞票好好思考……如果你还是不知道答案的话,便当就永远都不会变得好吃喔。」


学姊说完,从极为接近的距离紧紧盯着我,经过屏息以待的几秒后,学姊便带着笑容往我的额头啪地一拍。


「别摆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你没问题的,这应该是不太需要思考的事吧?


……算了,自己独处应该比较能冷静思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锁门只要从门的内侧上锁,再把门关起来就可以了,不过记得要确认有没有确实锁好喔。」


学姊拿起冷冰冰的便当,打开门准备走出社办,却在离开前又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我,月光这时只有照到她的嘴边,让我无法看清楚她的眼神。


「佐藤,对你来说,半价便当只是卖剩的旧便当而已吗?」


学姊只丢下这个问题,就转身离开社办了。


我从窗边往下看,发现学姊的确是准备要回去了,途中还与在社办前闲晃的白粉同学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她一同离开了社办。


就这样,我在空无一人的社办里开始享用便当。


充满油脂的青花鱼的确很美味,怎么想都不会觉得难吃,我也认为这一定很好吃,然而却只有『认为』而已。


当时的那份感动,不论我再怎么寻找都已不复见。


4

从学姊离开直到深夜十二点,我都始终看着明月独自思考。


就算警卫把我赶出社办,我在回到宿舍的途中仍然不停思索那个问题。


——Question 便当会变得不好吃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Hint


据说只要理解『我认为包括贩售方式在内,半价便当可说是无可取代的料理之一』这句话就能得到答案。


Hint


枪水学姊交给我的那张只能用于晚餐的一万圆钞票。


……所以答案是?


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但当我一直动脑思考的时候,我就像玩游戏逃避现实般拼命想着这些事,就和认真打电动、回过神才发现已经是早上的状况差不多。这就是往年SEGA出游戏时都不容小觑的关系。


……嗯,看来我已经没救了。


午餐时间,整夜没睡的我跑到了三年级数室的二楼。


我整个上午都在想这些事,既然那句话是由HP半价同好会还是社团时的社长说出来的,我认为说不定就是身为魔法师的金城说的,山原也曾经说过是枪水学姊的前任社长,想来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但问题是,我不知道金城是在三年级的哪班,虽然也能打电话问枪水学姊,但是我不太喜欢这种看起来有点像作弊的做法。


……不过,其实我现在做的举动也跟作弊差不多啦……


我以尽量不被学姊发现的动作,从楼梯偷偷窥探走廊的状况,确认走廊没有她的身影后才继续前进,接下来就要靠运气了。


「咦?你不是小狗狗吗?」


我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回头一看,那名褐发女高中生就在我的面前,就是那位在便当区前碰过几次面的丰满野狼。


「你在做什么?」


在这么近的距离仔细一看……嗯,当时碰到山猪时实在是应该趁乱袭胸的,我也对这件事有点后悔。她身为三年级……大约十七岁就有这种水准……嗯,人体的第二性徵真是让我太感兴趣了。


「喂,别一直盯着胸部猛瞧。你到底在做什么?」


毕竟没有办法说自己是后悔当时没有趁乱袭胸,所以我只好把原本寻找金城优的目的说了出来。


「那家伙今天也没来上课喔。」


接着,我又听到某个更惊人的事实。


据说身为魔法师的金城优是这间学校的特殊优待生,他是个从小时候就被称为天才的神童,会就读高中只是双亲为了培养他精神层面的举动……但那也只是做做表面,现在的他几乎不再上学,据说他正在某个称为『补习班』的海外大学日本分校进修。


「可是,这样不会因为出席天数不够没办法毕业吗?」


「听说那家伙决定要就读的高中时,就已经提出升级跟毕业与出席天数无关』的条件,而且理事长也同意了。先不管实际状况是怎么样,只要能出个扬名全球的天才学者,就能帮学校打响知名度,所以理事长也特别拼命吧?」


「……这种天才居然会去抢半价便当……」


褐发女高中生则是露出苦笑。


「就是那种家伙才有到那里的价值嘛!我说得没错吧?就连你也是常常到那边啊!我有说错吗?你应该不是真的没钱才到那边的吧?」


我们便一起说着「怎么可能嘛!」并发出大笑……听到这个对话的走向,我实在没办法说出自己是真的没钱才去的……


不过,就是有钱才有到那边的价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我与白粉同学参加……被迫参加HP半价同好会的时候,枪水学姊好像也说过「那里不单单是抢夺半价便当的场所」这句话。


而昨晚学姊还把一万圆钞票交给我……也就是说,大家都是有钱却刻意到那里抢夺半价便当……那原因又是什么?


「口诉啊,最近你好像都跟坛堂与猎犬群一起行动吧?为什么?」


嗯?刚刚那句话好像怪怪的?「口诉啊」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稍微歪着头思考的时候,只见她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啊,我知道了!原来你还在那段过渡期啊……原来是这样……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猎犬群的确很强,虽然主力成员都是剑道社的社员,其实也有很多偶尔参加的候补成员,他们的便当获得率也是高得吓死人……可是不参加的人也很多,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


「你觉得跟他们一起抢到的便当好吃吗?」


我摇了摇头。


「我记得你在那次对付ARASHI的时候抢到月桂冠吧?那个便当怎么样?」


「超级好吃的。」


「那跟现在的便当有什么差别?」


「我就是不知道原因……」


「他们很强,获胜率也很高,甚至有另一个称号,可是他们毕竟还只是狗而已。


就在我苦思这句话的意思时,她只是以别有含意的笑容说「那我们超市见啰!掰!」,然后就转身离开。


就连下午的上课时间,那几个问题仍然在脑中不停打转,所以上课内容几乎都没有进脑袋里。


在英文小考时,当我看到『上高中后,约翰要对新同学做自我介绍,请参考下列资料替他写出自我介绍的内容』的问题时,我居然想着为什么要替他写介绍文,那时候应该是最严重的。


试题卷上有个穿着美式足球制服、一脸爽朗微笑的白人男性照片,还有详细的基本资料:年龄是写十六岁,不过从他的表情与稍显壮硕的体格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三十几岁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照片里的他手臂夹抱着一颗球,却让人有种干脆抱飞弹弹头部还很适合的感觉。要硬说这家伙只有十六岁实在太难了,也让我忍不住想起死亡火枪(注21:SEGA于1996年推出的光线枪射击游戏,由于太过粗制滥造而被评为最烂游戏之一)这款游戏的难度了。


总之我先照着印象写看看,我准备描写出壮汉(tough guy)的感觉,却在这时出现「不知道到底是GUY还是GAY」的致命问题。如果这里写错的话,内容就会变成『嗨,各位好,我的名字叫做约翰·古德,今年十六岁,是个热爱美式足球的壮硕同性恋者』。


如果首次自我介绍就是这种内容,约翰先生应该也没办法继续挂着爽朗笑容吧?就算美国是个自由奔放的国家,这样的确有点太超过了。


尽管我认为喜好是每个人的自由,但这样捏造他人的性向还是有点怪怪的,所以我只好用疲倦的脑袋挤出B计划。


方法很简单,只要把壮汉这两个字改掉就好了,那就把tough guy改成nice guy!太棒啦!问题完全没有解决!……最后我只是随便写个答案就交卷了。


不知道是不是整夜没睡的关系,还是因为早上与褐发女高中生说话、没吃早饭而导致血糖降低的缘故……纵然我想了很多原因,最后得到的结论却仍旧在于昨天的那几个问题。


放学后,我准备前往社办,社办的楼梯爬起来依然很吃力……


就在我爬到五楼的时候,也刚好看到枪水学姊正准备打开社办的门。


「佐藤,你的脸怎么了,眼睛都冒出黑眼圈啰……总之先进去吧。」


我顺着学姊的话走进社办,并且在圆桌旁坐下。


「其实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想那个问题,可是,最后还是想不到答案……」


对面的学姊则是在圆桌用手撑着脸,还满脸困惑地看着我,她应该认为我能轻易地导出答案吧?


看来对她来说,我这样应该不是个优秀的学生。


她仍然一脸困惑的表情开口道:


「佐藤,你到底是个笨蛋还是天才啊?」


我完全无法回嘴,看着老爸十五年来的蠢样,我很明显一定是前者吧。


这时,学姊只是说了声「既然这样的话……」便站了起来,走到房间角落的架子拿出某个资料夹,随后坐在我的旁边。


「这月桂冠的资料夹吧……」


「这是我的……不,对我们来说,这应该算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小小宝物。」


平常HP半价同好会成员得到的半价贴纸都会贴在墙上,而墙壁也已经累积了几层的贴纸,确实能让人感觉到一路走来的历史。


可是,只有月桂冠是贴在资料夹里分类保存,也代表这是如此贵重且具有价值的物品吧?其实不仅限于半价贴纸,只要是纸类的物品,持续受到日光直射就会逐渐变淡。


学姊打开收藏月桂冠的资料夹,我首次看到那个资料夹是在与ARASHI交手后,那时候因为房里只有月光,因此我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现在仔细一看,发现整个资料夹就像是蝴蝶图监般五彩缤纷。



里面贴有鲜艳的各种月桂冠贴纸……基本色调是红色与黄色,但各式各样的设计看起来却是如此美丽耀眼。


我顿时对资料夹的内容看傻眼,回过神时才突然发现某件事,贴纸的下方都记载着获得日期与获得者的名字,而魔法师的本名金城优也占了里面近半数。


学姊迅速地翻着页面,随着日期逐渐翻新,学姊名字的出现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像这个。」


学姊指向某个只用红笔在黄色圆形贴纸写着『半』的独特贴纸,获得者是枪水仙。


「这是寒假时,几个老社员到位于雪山的超市远征的月桂冠,途中还碰到暴风雪,我们搭乘的游览车也在路上出车祸,可是我们觉得既然都来到这里,所以连我在内还有余力的六个人就朝着超市,在雪山奔跑了将近五公里的路程。」


「好、好厉害喔。」


「嗯,真的很不得了呢,视野大概只有前方几公尺,不只是雪的深度已经高达膝盖,走出外面不到一分钟,暴风雪就能把我的黑大衣染成白色的……那时候真的很辛苦。


所以抵达超市的时候,社员就只剩下一半了。」


学姊带着笑容述说过去的经验。


……不过,这应该不是能笑的事吧?显然途中已经有三个人遇难,而且从学姊那句「有余力的六个人」听起来,应该还有因为车祸无法动弹的伙伴,这应该不是顾着抢便当的时候了吧……


一旁边的这张贴纸也很夸张喔,这张也是远征时抢到的贴纸。明明当时只剩一个便当,现场却有超过十匹狼展开非常壮烈的争夺战。


可是,最辛苦的还是便当只贴着七折贴纸的时候,因为想要便当的人都怕别人会对七折妥协,而且每个人都知道对手处在能立刻拿到便当的距离,那时候的心理战可说是非常激烈,只要有个人靠近便当区,其他人就会同时失去冷静……这种心理战大概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吧。但看到半价神的时候,每个人都忍不住想大声赞叹,而且互相用眼神称赞对手能撑到现在,之后也展开了一场不论胜负都毫不后悔的痛快战斗。我能抢到只能算是运气很好,那天的胜利者应该是在场永不放弃的所有人……」


学姊说完后,眼神飘向了远方。


接着,学姊又开始说起别张月桂冠的回忆,她的表情的确显得既高兴又乐在其中。


光是听着这些回忆,就连我都觉得胸口不停冒出兴奋的感觉,而且非常着迷。


明明只是买个半价便当、只是为了吃到半价便当,为什么会涌出如此兴奋的心情呢?


这时,学姊说着「接下来这张是……」,然后将资料夹直接翻了几页,只见右边的页面并没有任何贴纸,只有左侧有几张贴纸。


而里面的某张贴纸则是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佐藤洋。


学姊也指着那张贴纸说道:


「那这张的故事怎么样?」


我说不出话来,然而光是在看到那张月桂冠半价贴纸的瞬间,脑中就会立刻浮现当时的情景。


令人恐惧的敌人、差点拔腿逃跑的懦弱心态、出现的魔法师、追逐那道背影时的兴奋心情、被ARASHI痛扁时的痛楚感、伸出援手的劲敌们、与他们并肩合作时的感动、胜利时的高涨心情……首次拿到便当时的重量、以及与学姊共同享用便当时的味道……甚至连当时的皎洁月光都历历在目。


啊……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理由就只是这么简单。


怎么会这样?


理由就只是这么单纯。


心底突然冒出各扩引样的答案,但每个答案都是单纯至极,根本不需要想得太过复杂。


我哈哈地短笑了几声,手贴在额头上并扬起头,眼角也变得有点湿润。


「佐藤,我问你。」


听见学姊的声音,我转而望向她。


「对你来说,半价便当只是卖剩的旧便当而已吗?」


只见学姊的眼神微微含着笑意,并且问出与昨晚相同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而且清楚地说出答案。


……当然不是。


学姊也缓慢地点点头,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阖起资料夹。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平常这都是不用别人说就能理解的事吧。」


「对不起,看来是我遗传到我家那个笨蛋老爸了。」


「真是的,连白粉那家伙都很清楚这种事喔。」


「怎么会……」


「她在你住院时抢到便当的那次,我就问过她这个问题了。」


……听到自己居然输给白粉同学,我也莫名地感到有点沮丧。



不知道是否因为得到答案而放松心情,再加上昨晚根本没睡觉造成血糖值降低,一股睡意立刻涌进脑中,疲倦的感觉也立刻布满全身。


「不好意思,到半价时间之前,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嗯,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虽然我是想让你躺在我大腿上,不过睡在地板上好像也怪怪的。」


说真的,如果学姊肯把大腿给我当枕头,那我也很乐意睡在地板上。




山原一行人走进了老叟的店里。


在经过稍热的沐浴后,当生鲜食品区满溢而出的冷气一碰到皮肤,就会有种无法言喻的舒畅触感。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山原常常都是想先冲个澡再到超市,但特地前往夹在校舍与体育馆中间的淋浴间不仅非常麻烦,而且也会有赶不上的问题。


可是,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因为剑道场里侧居然设了一间简易淋浴间,原先那只是为了预防天灾而设的简易淋浴间,但只要用水管与剑道场的烧水室相连,就能照常顺利发挥淋浴间的功能了。


而且,据说是某个刚加入学生会的会员,在会议里提出山原一直要求的淋浴间提案,也让预算在会议里顺利通过,并且在学生会核准提案后的几个小时,她就直接向业者下订单,看来她办事的确很有效率。


听说那个女学生正准备竞选下任学生会会长,虽然有些社员也猜测她是否有意贿赂,但山原们对这件事毫不在意。既然她想要选票,那么他们也很乐意做出这点程度的回礼,因为对选举毫无兴趣的山原们来说,这就像是免费获得大礼一样。


就这样,山原带着愉快的心情在超市里四处闲逛,先前群众的猎犬们也安静而自然地势散到各个角落。


山原又走了一段时间后,便在干货区发现佐藤与白粉的身影。


「佐藤,今天状况怎么样?」


「还算可以啦。」


佐藤用斜眼喵了一眼,就继续盯着眼前粉状洋菜的袋子,白粉则来回看着佐藤与山原。


「是喔,总之希望你今天能给我答案,你想清楚了吗?」


佐藤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觉得这绝对没有损失,我们不会特别规定要做哪些事,只是在场的时候互相合作而已。而且对我们来说,提拔像你这种有潜力的新人,也会让我们平常的事情变得更顺利……啊,希望你不要用自己还不成熟这种理由推掉喔。相信我,你一定会变得更强的,就算没有变强,跟我们一起行动也能轻松拿到便当的。」


「……因为你们抢到便当的机率的确很高嘛。」


终于上勾了,山原的嘴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如果错失这次机会的话,之后就会与佐藤保持这种要上不下的关系,这样的确不是好事。


山原于是继续乘胜追击:


「胜率大概有九成吧,而且那个一成与其说是输掉,有时候是人数只有两到三个,或是没有我或坛堂老师而死不放弃的时候。


这个抢夺便当的领域实在太小了,而且残酷到必须以抢夺便当为前提,就像是个小型自然生物圈一样,弱者只能继续饥饿,唯有强者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许多冒险家都说过人类在大自然中相当脆弱,但由大自然的观点来看,人类创造的社会绝对不是弱者,现在反而是袭卷整个地球,甚至强大得会让大自然感到威胁,而就算是在社会中生存的弱者,也能身为自然哲理的胜利者继续生活。」


「也就是说,群众是为了获胜而衍生出来的系统啰?」


「没错,只要能群体行动,弱者也能够变强获得胜利,但这绝对不能是毫无能力的杂牌军,要由拥有一定能力的强者互相合作才算完美,而你也是其中的一个人。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应该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吧?」


「当然有啰。」


这回应让山原立刻转头看向佐藤,也与佐藤视线相对。


山原的脑中瞬间闪过不祥的预感,因为他感觉到佐藤的眼神与以往完全不同,但他并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


可是,如果要举例的话,现在他的眼神就像是成人看着某个不乖的小孩一样。


不……或许是刚好相反吧?山原也对自己的感想抱持着疑问,看起来的确像是成人看着不乖的小孩,却也像是孩童看着「只会卖弄权威的大人」一般。


但山原能够确定的是,他总觉得佐藤正从更为崇高的位置看着他,即便没有藐视的意思,却绝对不是以羡慕的眼神抬头仰望山原……他的眼神就是带有此种意味。


山原曾经看过几个人露出这种眼神,而这些也是全部拒绝挖角的人们。


「你用这种方法挖角,到底有几个人答应你的要求?」


「嗯,有几个人曾经拒绝,但我也不会对很多人这样说,所以这些人算是少数份子吧。」


「那他们是用什么理由拒绝你?」


「有很多理由啰。」


「真的吗?这只是我自己乱猜的,可是拒绝的每个人都没有说过很类似的理由吗?……就是这样会很无聊吧。」


佐藤露出得意的笑容继续说道:


「混在猎犬群里拿到便当的时候,与其说是从某个人手中抢过来,倒还比较像是直接从架子拿起便当,或许这是你们贴心保护我的举动……不过,那样吃到的就只是单纯卖剩的便当,就算里面的菜很好吃,也没有任何会让人感动的因素。


这大概就跟『自己做的东西怎么样都很好吃』的道理一样,就是要辛苦过后得到的才有价值。玩游戏也是一模一样,靠金手指改成无敌根本不会觉得好玩。」


「……也就是说,你要拒绝啰?」


「没错。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拖拖拉拉没有给你们答案。」


「就算确定能轻松吃到便当也不答应?」


「我当然想吃顿好吃的饭,所以我很乐意接受这点程度的努力,这样做起来一定也会比较有趣。


而且,我一直没办法忘记那个便当的味道,那是魔法师与其他狼群拼命抢到的便当,那个便当里有让我几乎会喷泪的感动与胜利的味道。」


看见佐藤笑着如此说道,山原也不禁想起两年前金城的模样。


那时听到山原的挖角,金城只是半含着笑容这么说:


这样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已经决定结果的比赛太无聊了。


当时只要能稳定地吃饭,这样就够……不,除了吃饭以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难道你不想打赢那些人吗?因此山原并无法理解金城的话。


但随着时间经过,陆续挖角几个新人被拒绝后,山原觉得自己总算渐渐了解那些人的想法了。



只是吃饭填饱肚子,是没办法满足那群家伙的。


把极为狭窄的领域当成狩猎场,甚至接受落败而拼命让自己达到顶点,只为了获得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是狗食……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山原发现,自己正自然而然地眯起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某只猎犬来到山原的身边说道:


「山原,情况有点不妙,今天便当只剩下九个,如果要算佐藤的份就会……」


此时,老叟也从工作人员室现出身影,所有人的视线也跟着一同转向老叟。山原看着老叟跨着如常的步伐,然后这么说道:


「……已经没关系了。」


「什么?这是怎么……喔,原来是这样……」


只见猎犬满脸不屑地这么回答,看来他已经从山原与佐藤的样子了解原因了。


佐藤点点头,接着山原试着询问白粉的答案,她也莫名奇妙地说着「我还没办法决定这些事」,就这样拒绝山原的请求了。


「虽然这样说有点难听,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真是蠢到极点了,吃饭这个行为在这里并不是儿戏。」


「你说得没错,就是要认真打才会有趣,在这里吃饭并不只是单纯地填饱肚子而已。」


山原与佐藤分别说出自己的意见后,便以眼神互瞪。


「……你应该知道敌人要越少越好的道理吧?」


「所以你要把我修理一顿吗?」


这时,只有白粉「好帅喔……」的脱线声音在两人间不停回荡。


老叟把所有熟食与九个便当贴完贴纸后,就慢慢地准备走回工作人员室了。


为了跟山原那群人保持距离,我走到冰淇淋区前面,看着商品开始思考一件事。


……说不定,我今天会没有办法抢到便当。


可是这样也没关系,我就是怀着这种想法才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强敌与猎犬群环伺,而且准备举行最终半价时间的这个地方。


如果只是单纯拒绝山原,其实还能用很多方法回绝他的邀请,但为了证明自己在这里的存在价值,我认为只有这个方法能让自己下定决心。


就算失败也没有关系,到时候还有井兵卫能温暖地填饱我的肚子。使出全力不放水的满足感一定也会成为整场战斗的精髓,甚至是让我体验到无法言喻的味道吧……所以这样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白粉同学仍然跟在我的身边,我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怎么不到油神的超市抢便当呢……


「白粉同学,你为什么会跟着我过来?」


听到我突然这么问,白粉同学则是「呃……」地停顿片刻,随后便垂着头低声回答:


「如、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吧……」


「并不会。」


「……那个……其实说真的……因为我看到佐藤同学走出社办时很有精神……所以……我想看看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发展。」


虽然她说完又一脸傻笑,不过应该只是对小说的题材有兴趣而已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是让我的罪恶感减轻不少。


就在这时,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员室里,门扉也随着动作渐渐阖上。


「白粉同学,就照我们事先说好的内容行动。」


她点了点头。说是事先说好的内容,其实只是大略配合的程度而已,但总比什么都没做还好。


这次恐怕没办法像ARASHl那场用上那么多时间,当时有魔法师替我挡住敌人,我们还有办法深入敌阵,可是这次他并不在场,而且便当的数量与在场人数相差太多,所以这交绝对会演变成快速决战,一开始的动作也会决定胜败的关键。


于是,我和白粉同学注意聆听起周遭的动静。


工作人员室的门扉也在此时关了起来。


随着这道「碰」的声响,店里的气氛立刻改变,瞬间变成充满杀气与焦燥感、喉咙光是吸进一口气就会疼痛的杀戮战场。


身旁顿时传出无数鞋靴蹬着地面的声音,犹如搅乱空气而四处挥动的无数手腕,以及瓤数仿佛能刺穿的视线。


一群空腹的野兽们立刻冲向便当区前。


首先有两只没见过的狼率先抵达便当区,毫不犹豫地分别将手伸向便当,但后方赶到的狼群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他们完全不管对方是否背对自己,除了用身体冲撞或扫腿,里面甚至有高跳起对延髓踢出一脚的人。


现场立刻形成混战的景象,相互搭配的猎犬群第一阵『甲』也冲进人群中,里面也纷纷出现像沙堆被拳头击散而飞出来的人、发着抖接下攻击的人、以及当场趴倒在地而无法动弹的人……


就这样,甲组在人群中以蛮力开拓出后面成员的道路,这时他们还没有抵达便当区前,接着则是由第二派的『乙』冲了进去。


这时,我与白粉同学也瞬间做出「就是现在」的判断。


「我先出发啰。」


白粉同学冲过我的身旁,以无法目视的速度钻进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然后紧紧地跟在乙组的后方。


就像是自然地随着乙组的诱导般,白粉同学便成功地冲到混战中心处的前方。


可是,她的动作也立刻被猎犬发现。尽管猎犬群想要把她甩出去,白粉同学却往后方一退轻松地躲开攻击,并且让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这时,猎犬群的行动也顿时产生些许乱象。


接下来,就是看我能不能冲到那里而已了。我并不打算对猎犬群出手,而是将在混战之中处于后方乱晃的家伙当成踏板全力一跳,没有藉由天花板就来到猎犬群的头顶,然后随着重力落到地板上。


我落在刚刚白粉同学做为诱饵而拉开的细小缝隙里,也就是拓出道路的甲组与往前冲刺的乙组的中间。


这时,乙组正准备化为第二阵冲击进入人群,一看到我却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


从上空观看的话,这就像下黑白棋时,在白棋的正中央放进黑棋一样。


但是,问题在于我们并没有事先敲定后面的动作,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葡也没有想到这件事。


我们只是想先冲进敌阵,只要互相合作的猎犬群受到阻扰,动作就应该会受到影响。


总之我先一脚扫倒身边背对我的猎犬,也就是拼命替乙组开路的甲组成员,接着顺势朝身旁的另一个甲组猎犬踢出一脚后,随即遭到乙组重创在地。


虽然我瞬间差点失去意识,并且在地板不停翻滚,但他们并没有像ARASHI能直接把人撞飞的蛮力。


我赶紧撑起身体,眼前也在这时突然飞来一道踢击,此时的我当然无暇防御而吃下这脚,于是只得勉强让自己用臀部着地,并且重整姿势看向对我发动攻击的人。


原来是山原。


他毫不犹豫地对我拳打脚踢,无力躲避或反击的我也只能一一吃下攻击。


「只要加入我们,就不会受到这种折磨而能吃到便当喔。」


寒冰魔女曾经说过,那个领域并不是单纯抢夺半价便当的地方。


现在的我完全能够了解,如果只是想吃晚餐,我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我的钱包里仍然放着她交给我的一万圆钞票,要是只想吃顿晚饭,我应该就会用这些钱去『小广』吃饭了。


我……不,在这里的所有人想要便当,也正在寻求超越便当的精神。


「这样你还能说……」


山原的攻击确实地钻过我的防御空隙击中身体,让我忍不住双膝跪地,山原又接着踢出一道猛烈的踢击,我也再度被踢得滚倒在地。


「很有趣吗!」


「……当然可以。」


我用手撑着地板这么回答。这不是我逞强,现在状况的确可说是非常不利,但套句魔法师曾经说过的话,会让人最为兴奋的……就是颠覆每个人都认为会失败的情况。


「山原!你跑太远了!」


猎犬的声音也让山原回过头。仔细一看,山原与猎犬群确实出现一段微妙的距离]里面还有几只狼群混进他与猎犬之间。


「……啧!别管我!你们先拿!」


听到山原的喊叫声,抵达最前线的半数猎犬也一口气拿起便当,然后形同墙壁般转向后,顿时成为阻隔人潮的棒状屏障。这时原本应该由后面的同伴通过这道缝隙……结果我、山原与猎犬群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瞪大双眼。


只见先前混进人群的白粉同学突然冒出身影,并且穿过拿着便当的猎犬群之间,既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就这样成功地抢到一个便当。


她的动作就像水滴滑过岩石缝般,毫无阻碍地就把手「咻」地伸到架上了。


看来我那「如果我扰乱猎犬群,白粉同学应该也可以趁机抢到便当」的想法还满愚蠢的……不,现在根本没时间后侮,既然这样就只能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便当只剩三个,包含山原在内的猎犬群却还有四个人,便当已经不够一个了。


此时山原立刻拔腿狂奔,把前方阻挡的狼群撞开冲向便当区,我也赶紧跟在他的后面。


还没拿到便当的猎犬群也将手伸向便当。然而,或许是看到了山原慌张的模样,猎犬群显得有点茫然失措,因为他们不晓得是否该比身为队长的山原早拿到便当,这也是平常不会出现的乱象,两匹狼也在此时趁虚而入。


那两匹狼分别是以前交手过的光头男与褐发女高中生,只见女高中生瞬间用视线扫过我,我也点点头感谢早上的事。


他们挡住猎犬群,不让猎犬群顺利拿到便当,同时准备伸手拿起便当,而后方也突然冒出另一群阻碍前方的狼群。


就在这个瞬间,应该能确实取得便当的战法也顿时崩解。


便当区前的最前线再度展开激烈的混战,这时已经有半数的猎犬群抢到便当,因此无法参加战斗,也不能再度回到前线,只得乖乖地前往收银台结帐。


现场还有四只猎犬,只剩下三个便当,而发动袭击的狼群则有七只。


现在的状况已经无法继续合作,因为连合群的猎犬们都被打散成普通的个体了。


领域内可说是混乱至极,也就是这里原先应有的模样。


每个人都不分敌我地展开乱斗,只要有伸向便当的手就会被拨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也像雨滴般不停落在身上。


每个人都拼命地想抢到那些卖剩的半价便当,有时会微微发出呻吟声,有时是双膝跪地,有时则是流出鲜血,但我们仍然将手伸向只便宜几百圆的便当。


——半价便当只是卖剩的旧便当而已吗?


不,这些需求者并不只是想要便宜的便当。


没错,抢夺为数不多的便当,将其他竞争者一一击退,并且用自己的手抓起战利品,这样才算是完整的『半价便当』,因为这样才会添加名为胜利的最后一道滋味。


只要出现实力越强的敌人……那滋味就会越发强烈。


这是准备好的餐点所没有的,也是不论累积多少金钱都无法得手的无价之宝。


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聚集在这个极为狭窄的领域里。


并且将手伸向稀少的便当,就算手频频被他人拨开,我们仍然拼命把手伸向前方。


就因为理解半价便当的价值……



尽管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我还是觉得社办需要装台电梯。


尤其是现在身体的状况,爬到五楼真的是累死人了。


「佐藤同学,你还可以吗?」


白粉同学提着装有便当的袋子如此问道,看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这也难怪,因为她刚刚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而说到我,我可是被打得遍体鳞伤,进行到最后混战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谁曾经打过我,或是我曾经把谁痛扁一顿了。


我只是怀着「总之先拿到便当」的信念奋战到最后而已。


我先站在楼梯间的平台稍微喘口气,然后看向自己手边提着的袋子,里面装的当然是半价便当。


最后剩下的三个便当分别由褐发女高中生、其中某只猎犬获得,而我则是从山原的手中抢到最后一个便当。


这是从曾经说过「能够安全地吃到饭」的山原手中抢到的便当。


光想到他应该正在吃着杯装泡面,我就有种类似凌虐他人的快感,嘴角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们就这样爬着楼梯前往五楼,并且打开502号室的门。


房内也有个笼罩在月光之下的女性正等着我们,她就是寒冰魔女枪水仙。


她回过头,看着我们手边提着的东西。


「今天怎么样?」


「我们很努力了。」


听到我语带暧昧却充满自信的话语,学姊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明只是个菜鸟,没想到居然能从猎犬手里抢到便当呢。」


「都是托学姊与白粉同学的福。」


「我?」


「就是我抢到月桂冠的那天,学姊曾经说过要勇敢踏进对手的阵地里,就和把小石头丢进齿轮里一样吧?」


学姊也恍然大悟地发出「对喔……」的声音,随后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这样,我也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喔。」



说完后,学姊从圆桌上的袋子里拿出半价便当,并且把便当放进微波炉开始加热。


「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对你们两个来说,半价便当只是卖剩的旧便当而已吗?」


学姊看着盘子不停旋转,对我们丢出这个问题。


「不,是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这么回答,白粉同学也跟着点了点头。


听到我的回应后,学姊只是轻轻地瞄了我们一眼,就从口袋里拿出某样物品,然后往我们的位置丢了过来……原来是一把钥匙。


「原本我在三天前就想交给你们,可是因为争辩荞麦面与乌龙面的事就忘记了……那是这间房间的钥匙,你们拿着吧。」


接到学姊丢过来的银色钥匙,我也满心感慨地用手紧紧握住。


总觉得,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照着自己的意思」加入了HP半价同好会。


我与白粉同学互相看了看并相视而笑。


「……啊……这种感觉很不错呢……」


当白粉同学又在胡言乱语时,微波炉也发出加热好的电子声。


「佐藤,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把之前借你的一万圆钞票还给我。」


「学姊,你不是说可以用来买晚饭吗?」


「如果你当真的话,我会要你付出相对的代价喔。」



「开玩笑的啦。」我边说边把钞票还给学姊,她也跟着嗯了一声。


「好吧,这次就当学姊体贴照顾学弟妹吧,我请你们喝罐楼下自动贩卖机的饮料,你们要喝什么?」


白粉同学回答汽水以外的饮料,我则是表示什么都可以。听到我们的回答,学姊于是认真地说「那两个人都买咖啡吧」,于是我们赶紧改口说要喝苹果汁与芬达汽水,毕竟时间还太早了,何况没有人吃饭类食物会配咖啡的吧……


我一边听着学姊走下楼的脚步声,一边准备帮白粉同学热便当。她今天拿到的是「酥炸鱼块夹塔塔酱便当」,这大概是结合现代科学技术与专家手艺而首次完成,拥有各种诡异主要家常菜的便当吧?


「真是个深奥的便当……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菜?」

我知道起司在烹煮之前还是固体状,可是塔塔酱就不是这样了。

「那佐藤同学等下要吃看看吗?」


「可是这样会……嗯?」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件事不太对劲。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半价便当的美妙之处,但现在又冒出无法理解的问题了。


以前吃着靠猎犬群获得的便当时,我并不认为便当很美味,我一直以为是便当从天而降、没有辛苦付出、没有经过竞争与获得胜利才会这样。


可是,当我在社办里吃到学姊分给我的东坡肉时,我还是觉得很好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明明两边都不是自己拿到的,为什么学姊的会……这两者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我继续歪头沉思说不定会让白粉同学担心,所以就把疑问直接说了出来,结果她只是尴尬地用手指搔了搔脸颊。


「那个……这是应该认真思考的事情吗?」


「好像不是很重要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好像不是需要认真思考就能知道的事……啊,刚刚那句话不是在取笑佐藤同学喔……」


「等等喔,嗯……意思就是……?」


她面带微笑地回答:


「因为不管是朋友、伙伴、搭档或是喜欢的人……只要能跟这些人一起用餐,一定都会觉得餐点很好吃吧?」


看到我顿时傻掉的模样,白粉同学则是突然露出担心的表情。


「啊……还是我有说错……?」


「不是……」


的确就像她说的,就是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才会没办法发现最根本的原因吧?这时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只见手里有把全新的备用钥匙,我也用力握紧这把还留有学姊些微体温的银色钥匙。


「白粉同学,我问你喔,之前你是怎么回答刚刚学姊问的问题的?」


白粉同学回问我是不是刚刚「半价便当是卖剩便当」的问题,我也点点头表示肯定。


「嗯……我说那不是卖剩的旧便当,而是会让人吃起来很快乐的便当。


佐藤同学,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因为如果只是买个普通便当,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吧?不只是让我学到很多东西,还能和学姊与佐藤同学成为朋友……所以……我、我觉得很快乐,而且我一直很担心上高中后没办法交到朋友……」


只见白粉同学的脸颊微微泛出红晕,如此笑着说道。


看到她的表情,我也跟着笑了出来,因为我总算知道自己愚笨的地方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昨晚我会想了一整个晚上呢?而且自己居然没办法得到答案,还靠着褐发女高中生和学姊的帮忙。


虽然觉得很不甘心,但我也很确定自己绝对是那个笨蛋老爸的蠢儿子了。


因为能与拥有称号、遵循礼仪并赌上自尊的狼群……与他们一同奋战让我感到非常驳奋,拿到便当时更是高兴地无法自拔,和学姊与白粉同学一起用餐也是充满欢乐……所以便当才会这么好吃。


……便当是因为快乐才会美味,理由就只是这么简单吧?


我们不停地笑着。因为我平常不是个爱笑的人,这模样甚至到了白粉同学都要担心的地步。


如果有不高兴的事,或是跟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吃饭,便当也绝对不会多好吃。


这时,微波炉也发出「叮」的一声,我拿出白粉同学的便当,然后把我的便当放进里面,便当也与上次的『起司咖哩猪排(大碗)』一模一样。


那次我并不觉得难吃,便当真的很好吃,只是那个便当给我的感觉就只有那样而已。


那这次又会让我尝到什么滋味呢?我忍不住对着旋转盘如此询问,便当当然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所以我决定把期待留到用餐时。就算便当的盖子是透明的,但不论是打开盖子才开始享用,那味道肯定能再带给我一次震撼。


随着一道久候多时的叮叮声,我的便当也加热完成,于是我立刻拿起学姊与白同学的便当,一如往常地摆在月光洒落的窗边座位前。


这时,门扉喀嚓地应声敞开,学姊也拿着果汁走进房间里。


「好啰,那我们吃晚饭吧!」


学姊的声音就像一声令下,我们随即跟着打开盖子,便当里立刻涌出白色蒸气,让饥饿的肠胃为之一震,引出食欲的香气随后也弥漫整个室内。


「我要开动啰!」


这么说完后,三人开始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用餐。


那天便当的味道……想必不用我再多加形容了吧。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想写四页后记、结果惹编辑生气的朝浦。

这么说或许有点突然,但我写这部作品时可是用了很多点子,因为责任编辑要我「下部作品用男主角写个故事」,所以我打算写个经营落后澡堂的大叔型男主角,或是某个喜欢枪的刑警与只信奉肌肉的大叔型刑警的故事等等,结果寄给编辑后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叫到东京一趟……虽然我觉得全部都很有趣啦……但编辑还是都打回票了。

而且,编辑一碰到我就说「我正在处理(负责的)『红』、『初恋魔法电击』、『战斗司书』的多媒体化,现在真是忙到翻掉,所以不要拿很长和有点难的故事给我看,你就稳定地写恋爱喜剧吧?什么?写不出来?没办法写?那就去掉恋爱写篇喜剧吧!喜剧喜剧!」,编辑就像只会说这句话一样重复说着,连我听到后来都好像变成卡巴迪(注:喜剧Comedy与卡巴迪运动kabaddi类似。)了,卡巴迪、卡巴迪!

可是,当我告诉编辑「自己没写过喜剧,之后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喔」的时候,编辑却说出「如果是别的作家,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冒这种风险……你失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这种很夸张的话,我只好试着用以前不曾有过的风格写写看了。

然而,就算已经决定作品方向,当然还是不能轻松地出版……因为我用了太多与主轴剧情毫无关系的责任编辑与主编的题材,结果被他们迅速删掉,还被骂说「这些题材不只是太超过,而且我根本笑不出来!」或「你打算破坏那个人的家庭吗……这些都是真实故事吧!」等等,实在是很凄惨。

因此虽然有些被强行删掉的部分,但如果各位读者能一边看着主轴剧情,一边寻找『这句话应该是某种搞笑桥段』,相信一定能够更加增添阅读本作品时的乐趣。

那么,接下来是致感谢词的部分。首先感谢百忙中仍然画出美丽插图的柴乃老师,替本书设计出强烈视觉效果的百足屋小姐,过着不怕找不到搞笑题材生活的集英社主编与各位编辑,以及明明提出几十个候补标题,结果不知为何在官方网页公开完全不同的标题,最后还说着「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我觉得这个标题也不错喔」这种很夸张的理由,最后真的让本作品顺利出版的豪爽体贴责任编辑,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各位的照顾,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各位能再助我一臂之力。另外,在我撰写本作时所麻烦的诸位朋友,以及购买本书的读者都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非常感谢。

由于篇幅已尽,期待日后能与各位再度相会,下次见!

朝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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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浦
插画|柴乃櫂人
译者|许国煌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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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录入完成并发布了……话说网速不是一般的慢……

之前有说周6更新,但因为种种原因今天才更新,抱歉啦,现在的我极度困倦……

这部小说看完之后就一个感想,作者太强大了,半价便当至于争得头破血流么……我是不懂他们的战争啦,再说了,对于偶们这种挤食堂的穷苦学生,便当什么的基本上没买过= =|||

恩,不发表感想拉,各位自己看吧,话说我觉得作者还是有些小小的XE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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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 侯爵
热血+后宫  多有爱~

11 年前 0 回復

_Fai. 平民
很热血的小说,看完了TV动画来看小说...

12 年前 0 回復

akatsuki_asuka 公爵
小说版比动画版多了很多细节 嘛 这样感觉更连贯了

12 年前 0 回復

zpx1986 勳爵
看完了动画,现在再来补看小说

12 年前 0 回復

legislator 子爵
便当~~~果然还是要抢回来跟美少女们一起吃啊!

12 年前 0 回復

小の凯 騎士
唉,分享区的链接有问题了,还是靠着搜索才找到这便当1.
看了动画,在看小说,感觉怪怪的,所以我决定先把小说看一遍,在慢慢欣赏动画.

12 年前 0 回復

59971442 伯爵
动画化后来追小说咯- -

12 年前 0 回復

jessy12 平民
超好笑的! 真是熱血啊!

12 年前 0 回復

wuxiliujun 騎士
恩,我也是看了动画的预告才来看小说的,我要大喊一句,真是雷人的标题--便当.

13 年前 0 回復

qzmp112 騎士
听说便当动画化了

13 年前 0 回復

帘外疏蕉 子爵
喂,公安局么?有人在超市里打群架。。。

13 年前 0 回復

ever 勳爵
角色完全没有达到预想度嘛,浪费了好好的一个设定。话说这个看起来很有养成系感觉的男主,其实很黑哦。

13 年前 0 回復

b8901124 平民
我已經沒辦法說明我對這小說的喜愛了...我很少看後記的...但是這篇我連後記都認真的看完了

13 年前 0 回復

风夜雨音 王爵
虽说为了个便当玩命是有点扯淡,但他们吃的不是便当是心跳。

13 年前 0 回復

929558158 子爵
靠只是買個半價便當就打成這樣
日本人好可怕.........

13 年前 0 回復

Reynard 平民
本还以为是 烹饪内容小说来着。。。
阿仙若是有轻小说同人就好了

13 年前 0 回復

ttt1123 騎士
好小说啊~~!~!~!~

13 年前 0 回復

ghostsword 騎士
我是看了那有点脑残的简介,雷了,才来看的……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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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若悠竹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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