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社]棋魂 [KAIO vs. HAZE][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superomega 于 2009-4-1 15: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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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崛田由美 小畑健 横手美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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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魂 [KAIO vs. HAZE]



第一局
春天時分,進藤光也成為中學生了。
跟可以穿便服上學的小學時代不同,中學生必須穿著立領的制服出門。
制服穿在阿光的身上看起來還是鬆垮垮的,手穿過袖子的時候,皮膚接觸到的外套內襯感覺冰涼涼的,讓他開學典禮那天早上穿衣服時差點跳了起來。不過最近阿光似乎已經習慣了。
另外,阿光也總算不會因為變成國中生而感到難為情了。
跟小學不同的是,中學有各式各樣的科目。每個科目都會換一位不同的老師。此外,還有下課後的社團活動。這些新鮮有趣的事物,最後也漸漸變成每天的例行公事。
阿光理所當然地加入了圍棋社。
圍棋社雖然被稱作『社』,可是並沒有專屬的社團教室,社團活動也是跟擔任顧問的玉子老師借用她負責保管的理科教室來舉辦。
「沒辦法啊,因為社員只有我一個人嘛!」
社長筒井公宏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鏡,這麼說道。
「今年有進藤同學加入我就很開心了。」
站在阿光和藤崎明的面前,筒井稚氣的臉龐燦爛地笑開了。
——其實我也在耶。
有個袖襬在阿光的身旁輕柔地飄動著。
那是一位身穿和服,容貌俊雅的平安貴族。唯一看得到他的人只有阿光。他便是藤原佐為。
兩人在去年相遇,那時阿光還是個小學六年級的學生。
事情的始末是阿光在爺爺家的倉庫中發現了佐為寄宿的棋盤。聽到佐為聲音的阿光回應了他,佐為就這麼出現在他的面前。佐為經過一百四十年後再度甦醒,都是為了神乎其技之路。
接著兩人便開始奇妙的同居生活,阿光也慢慢開始下起原本毫無興趣的圍棋,目前的態度還算積極,他的命運也因佐為而產生了改變。
(佐為,你應該不算社員吧,)
——阿光你好過分,我的心情跟大家是一樣的!只是大家看不到我而已。
佐為強力地反駁。
(什麼叫做『只是』看不到,這才是問題所在吧!)
阿光隨口回道。不過這時候筒井卻說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要是藤崎同學也加入的話,不就有三個人了?」
「不行不行不行!」
阿光超級大聲地叫了出來。
「絕對不能讓她這種人進來!」
小明露出有點受傷的表情,尖聲問道:
「為什麼啦……」
「不管怎樣就是不行,女人下什麼圍棋,太不恰當了!」
「哪裡不恰當呀,」
——阿光,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即使在平安的京城也有很多女性下圍棋呢,
阿光一說完馬上被圍剿,小明和佐為兩邊同時發難。
——清少納言殿下和紫式部殿下都很愛好圍棋喔。上次上課有提過,對吧?
不管是從證據,抑或是阿光最不擅長的歷史觀點來看,一把歷史搬出來說,他的立場馬上就顯得薄弱。
「不管怎樣!」
岡光又提高聲量說道:
「用玩玩的心態入社,只會讓人覺得困擾而已!」
「哼,人家也只是說說罷了!」
「沒關係,就算藤崎同學只是來參觀也完全OK的,」
由於筒井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補上這一句。
對筒井來說,去年、前年,都只能一個人孤單地解著詰棋,跟那時比起來,現在的理科教室氣氛已經完全不同了.就算只有這樣,他也已經感到很幸福了。
「才不O K!」
阿光的表情突然一變,語氣激動地說道。
「咦?」
筒井和小明的雙眼都睜得大大的。
二這樣就只有兩個人而已啦,」
「这不是看也知道嗎……」
「不是,男的!不行啦,」
「我聽不懂啦,」
小明露出一臉困惑又賭氣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也聽不懂你的意思。」
筒井亦一臉迷惑地對著阿光說道。
「就是圍棋比賽啊,最少要三個人,只有兩個人不能參加啦!」
「啊……」
筒井倒抽了一口氣,小明和佐為也一樣。
——這麼說來,圍棋比賽好像要有主將、副將、三將三個人一起去吧!
佐為想起了比賽規則。
「啊~~!我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阿光雙手抱頭。才加入社團,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達成了什麼事情一樣,真是丟臉。
「不是只要有社員入社就好了嗎?很簡單呀,」
小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入社……要怎麼做?」
「募集社員就好了吧,在玄關的公佈欄貼出公告,或是可以在其他班級張貼海報啊,」
「海報?」
阿光的表情就好像吃到什麼苦苦的東西似的。
「什麼啦!」
「如果還是沒人人社,那心血不就都白費了!」
「可是不畫畫看怎麼知道,反正阿光你一定只是覺得要畫海報很麻煩吧!一定是這樣沒錯!虧你還是社員耶,」
小明淡淡地挖苦道。因為她覺得剛剛被阿光拒絕的方式實在是太過分了,所以稍稍地反將他一軍。
「要畫是沒關係,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那不然還有其他點子嗎?除了海報以外?」
小明毫不放鬆的逼問讓阿光頓時語塞。
「好!決定了!海報作戰開始,」
「作戰開始,」
面對精神奕奕地將雙手握拳舉起的小明,阿光也附和道。
但是小明的作戰卻意外地遇到了瓶頸。
圍棋社將大大的海報貼在學生佈告欄上,的確引起了一點注意。幾乎每個學生都會在海報前面停下腳步,但卻絲毫沒有入社的意願。
「圍棋社……有這種東西啊?」
「我倒是知道有將棋社。」
每個人都歪著頭,仔細地盯著海報看。
「傷腦筋!這麼大一張,我們的海報就沒地方貼了。」
如果只是歪著頭看那還好一點。但像現在就有兩個穿著運動服的體育部學生皺著鼻子說道:
「沒關係,就撕掉吧,反正是個不管有沒有都沒人知道的社團。」
其中一人說完,便把手伸向海報並將它撕了下來,發出很大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
「混蛋,你們在幹嘛,」
阿光一邊大吼,一邊揮舞著拖把,衝向兩個男同學。
「阿光,住手!快住手!」
雖然小明在後面拚命阻止,可是阿光並沒有停手的打算。
「你竟然敢把海報撕破!」
「啊,幹嘛啦,你這小鬼!」
「髒死了!」
男同學們眼看自己好像快要被拖把掃到的樣子,連忙往後退。
——阿光!冷靜點!
(你閉嘴!)
雖然佐為想要試著安撫阿光,不過還是無法平息阿光的憤怒。
「竟然把我好不容易做好的海報給撕了!」
阿光揮舞著拖把追在兩名男同學的後面,到處跑來跑去。
最後壓制住阿光激動情緒的是聽到騷動而小跑步過來的筒井。
然而阿光與男同學問的情勢依然一觸即發。
「海報貼在這裡讓人很傷腦筋耶,」
「反正不管圍棋社有沒有貼海報,還不是一樣不會有人參加,你們好歹也惦惦斤兩吧!」
男同學們將海報插進空白的地方,貼了上去。
「你說什麼!」
「進藤同學,住手!住手,」
阿光握住拖把的手頓時再次收緊,筒井見狀後連忙用盡全力按住他。
男同學們貼上去的似乎是籃球社的海報,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對方的海報確實比阿光的要成熟多了。
看到那張海報後,馬上就有人出聲說道:
「我們學校的籃球社很強,實力強的人權力也大。「嗯,這也是當然的吧!」
火大的阿光立刻轉向出聲的人。
「啊,是你!」
來者一頭蓬鬆的亂髮,加上銳利的三角眼,而且還無視校規的解開釦子露出胸膛。他就是加賀鐵男。
「圍棋社還直:羊苦呢!我們將棋社比圍棋社好多了!」
加賀邪邪地衝著阿光笑並補充說道:
「如果你厭倦了圍棋社的話,隨時歡迎你加入將棋社喔,再見!」
加賀話一說完便快速退場,讓人根本找不到空檔去反駁他惹人厭的話。

「就是這麼回事,圍棋社也好好努力加油吧,」
籃球社的兩名社員也追隨著加賀的腳步走掉了。
「可惡,」
雖然阿光憤怒地跺著腳,不過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現場只留下被撕掉的海報,還有被搶走的佈告欄。留在原地的兩名圍棋社社員、小明,再加上佐為,眾人都感到莫名的濃濃挫敗慼。
「可惡,加賀那個混蛋,」
阿光一邊碎碎唸,一邊用膠帶將破掉的海報黏好。
「他自己先強迫我參加圍棋比賽,現在居然又叫我厭倦以後去將棋社!」
之前在各個中學的冬季圍棋聯合比賽時,因為怪異的巧遇,使得阿光在加賀的強迫下假扮國中生,和加賀、筒井三個人一起參加了比賽。
最後打敗了強校。海王中學,華麗地贏得冠軍……原本應該是這樣的,結果因為阿光的年齡曝了光,還是喪失了資格。
那個時候還覺得加賀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夥伴,可是現在身為將棋社社長的加賀卻用不屑的態度對待圍棋社。
「加賀呢?他不再下圍棋了嗎?」
「嗯,他說要專心下將棋,不會再來圍棋社了。」
筒井垂下眼。
筒井是最清楚加賀高超和精湛棋力的人,也是最不想拜託加賀的人。
羞愧與寂寞正是現在的筒井對加賀抱有的兩種感覺。考量過彼此的希望和志向以後,這樣的距離也許剛剛好。
「雖然招募新血很重要,不過光這樣也很無聊吧!難得大家都在,一起去理科教室下一局吧?」
筒井把補好的海報重新貼在佈告欄下方的空間後,便笑著轉向阿光和小明。
現在葉瀨中學圍棋社僅有的器具,只有老舊的棋盤和數量不全的棋子。
——這個棋盤壞得好嚴重喔,
佐為站在旁邊探頭採腦的。
(別抱怨了!畢竟這個以前是玉子老師的爸爸所使用的。)
初學者的阿光執黑棋,筒井則執白棋。
他們一邊下著棋,一邊自然地聊到冬季圍棋大賽。
「雖然最後在大賽中失去資格,不過審判長說的話真讓人高興。」
筒井的話馬上就勾起阿光的回憶,他也點點頭。
評審不但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劈頭狂罵,反而很看好阿光他們的樣子,甚至還說希望他們明年能正正當當地組隊再來參加。
阿光只要想到那時評審和善的態度,就備慼溫暖及窩心。
於是,下次一定要正式地參加比賽的心情又變得更加強烈。
「阿光有那麼厲害嗎?」
小明看著棋盤,天直一地開口問道。
——她问你厉不厉害呢!赶快回答吧!
佐為用一臉曖昧的笑容看著阿光.
「妳很煩耶!」
阿光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被大家看好,都是因為佐為的關係。到目前為止,他都是依照佐為的指示下棋而已。
這是當然的,阿光曾經這麼想過,但總有一天他也會變強!自己曾有這樣的慼覺。不過現在的他仍然跟不上佐為的腳步。
「嗯……我也不太清楚。」
筒井乾脆地下完子後,代替阿光回答。
「他只要陷入困境時就會發揮難以置信的力量。可是現在和我下棋,又比不上我。」
阿光聞言縮了縮肩膀。因為自己的實力正如筒井說的一樣,所以讓他完全無法反駁。
「什麼嘛!阿光果然不怎麼樣嘛!」
但是小明的笑容卻讓阿光覺得很火大。
「什麼怎樣不怎樣,妳有資格說別人嗎?」
「就是因為是別人的事才會這樣說嘛!」
「可惡!吵死了!」
阿光誇張地朝著天空大聲咆哮。因為這個青梅竹馬說話完全不留餘地,什麼都敢講。
「啊,進藤同學,你下那裡對嗎?」
筒井沒有錯過阿光的失手,迅速地放下棋子。
「啊啊啊!都是因為小明那傢伙隨便插嘴,可惡!」
「又是我的錯!」
「妳快回家去啦,」
阿光大聲地叫道。
——哦,不能打吃第八子喔!阿光。
(佐為!你也閉嘴!)
不能再這樣被擾亂注意力了。
「你憑什麼命令我,」
「小明妳很吵耶!」
「明明是阿光比較吵,」
「煩死了!」
似乎光靠嘴巴吵不過癮,阿光還踢開椅子站了起來。
如果旁人看來,他們就好像正在熱鬧地進行社團活動的樣子,就在這時候……
「進藤!」
有人從正對操場開著的那扇窗戶外頭叫著阿光的名字。
阿光驚訝地回過頭,然後頓時睜大了雙眼。那裡正站著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你不是塔矢嗎?」
阿光急急忙忙地衝到窗邊。
那個人就是塔矢亮。
阿光最後碰到塔矢是在圍棋比賽的那一天。
明明從那時到現在還沒超過三個月,可是亮卻透著一種好像已經變成大人的成熟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高不少的關係。
他穿著不同於葉瀨中學的藍灰色制服,眼神直直地望著阿光。好像剛奔跑過一會兒,呼吸顯得有些喘。
——他為什麼特別過來這裡呢?
佐為的疑問跟阿光一樣。
「你怎麼會在這裡?有什麼事嗎?」
塔矢穿著海王中學的制服。好像放學後沒有直接回家,反而跑過來這裡的樣子.
亮沒有回答阿光的問題,他的眼光瞄了理科教室以及老舊棋盤一眼後,微微地皺起眉頭,然後又把眼神調回阿光身上。
「進藤,像你這樣實力堅強的人,為什麼會參加學校的圍棋社呢?」
「咦……」
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圍棋社,任誰都會覺得不太高興,不過亮已經沒空去注意自己有沒有失言了。
「你不會再去圍棋會館了嗎?」
當阿光還在猶豫著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時,亮又用更熱切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幾乎都會待在那裡。而且——不管我和誰對弈,腦子裡想的都是你的事情。想著你會如何回應我走的每一步棋。」
亮一口氣把話說完。
阿光就不用說了,筒井與小明也一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名少年,現在已經被眾人視為職業棋士檢定的準合格者。他的父親則是在圍棋界擁有最高地位「名人」稱號的塔矢行洋。而像亮這樣的少年竟然對阿光如此熱切地說著這些話。
「我在等你——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要告訴你這句話。」
亮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裝模作樣或是在猶豫些什麼,這點阿光也知道。
他直一的是追阿光追到這裡來的。
「……」
阿光默默地盯著塔矢亮。
——阿光?
因為沉默的時間有點太久,佐為擔心地催促阿光快點回答一
「我……不會和你對弈的。」
「什麼?」
亮聽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有點懷疑自己耳朵聽到的答案。
「等等,你是什麼意思!?」
「我要和筒井學長留在圍棋社努力。」
阿光背向亮的臉,轉而面向筒井。
「筒井學長你說是吧?我們還要一起去參加比賽。」
「咦……啊,是啊。」
简井茫然地點點頭。
阿光沒有去看亮的表情,他將手伸向窗框。
「你不和我对弈?那……進籐!」
亮的表情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困惑比較恰當。
阿光好像要遮住塔矢那疑惑的表情似地,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了起來。
「進藤!」
亮驚訝的聲音透過玻璃傳了進來。
阿光不僅關上窗戶,甚至拉上了窗簾。然後轉身背向窗戶。
雖然塔矢亮的聲音不再傳來,不過阿光全身的細胞都能感覺到他還站在那裡。
筒井與小明都用試探的眼神瞧著阿光。
因為亮突然的挑戰宣言,還有阿光傲慢又頑固的態度,讓他們兩個一頭霧水。
但是從阿光守口如瓶的態度來看,似乎還是不要隨便問他比較好,阿光確實給人這種慼覺。
——阿光……
佐為也只是靜靜地望著阿光的瞼。
阿光不用問也知道佐為接下來還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你等我……)
沉靜但堅定的聲音。.
(等我……追上你,)
海王中學是一所實施國中、高中一貫教育的私立學校,學校的宗旨主張文武雙全。其校譽與活動不僅在東京都內,甚至在全國都頗富盛名。
而海王的圍棋社也獲得過好幾次的全國冠軍,光是國中部的社員便超過五十名。不過,沒有一個人是抱著玩玩或是打混摸魚的心態來參加社團的,甚至連得到正式的資格也是十分困難。因為圍棋的團體賽比賽中男女只能有一隊代表,如果想在團體戰中出賽的話,分別只有三個名額而已。
就在開學典禮結束後的第三個月,圍棋社中流傳著一個謠言。
過了幾天後,那個謠言便被證實了。也就是說,塔矢亮真的加入了海王的圍棋社。
聽到這個消息後,社員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打算漠視他,也就是柔性的拒絕——
騙人的吧?明明就是已經具有職業水準的傢伙,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還要參加這種業餘、甚至是國中部的圍棋社團呢?
另外一派則是強烈的拒絕——
別開玩笑了,難不成是校長拜託的嗎?所有的正式選手都不可能坐視不管吧!何況我們自己也不想要這樣,畢竟出賽選手的名額無論怎樣都會被他佔走一個啊,
可是,無論是哪一派都不改反對的態度,圍棋社的氣氛也因此變得浮躁而緊張。
與塔矢亮同年齡的社員十分敬畏這個已經站在高處的強者,而年長的學長、學姊則明白自己與他所具備的才能有著懸殊的差別,所以不僅害怕塔矢亮的出現,也對他有所忌憚。
於是,終於到了新社員開始參與社團活動的這一天。
在之前被當作圍棋大賽會場場地使用的這間大房間裡,二、三年級的學生跟以往一樣選擇自己順眼的對象練習,新社員則是與新社員一起下著棋。棋子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著,這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全體社員皆暗吃一驚,身子動了動。
「尹老師,對不起我遲到了。」
亮掃過教室一眼,視線馬上對上目標人物。
面對眾人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以及故意視若無睹的態度,光一點都不為所動,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發現,這也是平常已經習慣被注意的人才會有的態度。
亮看著的對象正是顧問老師。
「對不起,因為班上有事所以遲到了……」
「沒關係,我聽你們導師說過了。」
尹老師沉穩地點點頭。
當亮出現的瞬間,房間四周的空氣頓時凝結,所有人都呈現警戒狀態,將目光投向尹老師##和亮兩個人。
「这麼一來,所有的社員都到齊了。」
尹老師似乎也沒注意到社員們表情的樣子,他的視線掃過所有的社員。與亮不同的是,其##實這是尹老師的演技。.因為如果連尹老師也注意到的話,勢必會對社員造成不必要的緊張慼。
「一年級的起立!」
依照尹老師的指示,大家停止對弈。一臉生澀的學生們站了起來,椅子的碰撞聲響起。
尹老師讓他們面對著坐在教室正面的高年級生,排成一列。新社員因緊張而顯得僵硬,和正用打量的眼光互看的二、三年級學生正面對面。
「為了六月的比賽,我們大家一起加油吧,請高年級生多多照顧新社員。」
「请各位多多指教。」
尹老師介紹完後,新社員一起低頭行禮,初次會面便結束了,非常簡潔俐落。
「那麼大家繼續下棋吧,」
眾人再次各自回到座位,只有亮待在原地不動。為了要檢視新社員的棋力,所以正讓他們互相對弈,亮則因為遲到而沒有對手。
「你的對手……我看看……」
尹老師看著教室四周。
「老師,讓我跟他對弈吧!」
一名學生舉起手,他面前的棋盤和裡面的棋子都已經整理好了。從他嫻熟的語氣可以知道他是三年級的學生。
「美和嗎?也好。」
尹老師先是點了一下頭,但隨即又想到什麼似地搖了搖頭。
「啊……還是不要好了,我自己來吧,塔矢,到這裡來。」
尹老師示意亮坐在教室一角的空位上。
叫做美和的學生則一直盯著走開的兩個人。
「怎麼了?」
正在下棋的對手抬起頭,驚訝地問道。
「老師還是顧慮到我的立場了吧,」
「啊?」
「要是三年級的社員輕易地輸給一年級,一定會很……」
一定會很難看吧——應該是這樣沒有錯。不僅美和自己會沒面子,可想而知,教室的氣氛也會變得愈來愈僵,所以尹老師才會讓自己作亮的對手。
尹老師坐下後便立刻將手探向棋盒。
「那麼,讓我拿白子吧!」
依慣例,通常執白棋的多是經驗者或是上段者。尹老師將棋盒的蓋子放在棋盤旁邊。
「好的,請多多指教。」
亮輕輕地點頭,並俐落地放下棋子。
尹老師也放下了第一子。
「聽說你是塔矢名人的兒子?」
「是的。」
「有意思。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吧!」
亮因為判斷不出老師的意圖,所以只是含糊地垂下眼。
尹老師一定早就從導師或是直接由校長那邊聽說過亮的資質了。可是他卻再次跟本人確##認,並用試探性的口吻詢問。為什麼特別選在這個時候呢?亮的心裡浮現出這樣的疑問。
尹老師瞧見亮臉上微妙的表情,於是開口說道:
「我原本在韓國一邊當教師,一邊教小孩子圍棋。當我有機會來到日本時,也決定要來這裡教圍棋。」

雖然圍棋的起源是中國,但眾人都認為使它成熟並蓬勃發展的是日本,也因此日本的棋力才會凌駕於中國和韓國之上。
但是最近的勢力版圖漸漸出現了變化,韓國與中國也逐漸抬頭。
「老實說,我剛到日本時非常失望,日本小孩的圍棋實力根本就不怎麼樣。」
尹老師似乎為了要顯示他的驚訝而聳了聳肩。
「那是因為韓國的圍棋太興盛了。」
「沒錯,韓國有著類似日本的補習班一樣的圍棋班,而且每問補習班都盛況空前。」
放棋子的声音悦耳地响起。
「不過,就在去年我來到海王任教後,也改變了想法。」
尹老師挺直身子,望著教室。沒有一個人在私下交談或是混水摸魚,大家不是認真地進行對弈,就是小聲地研究棋譜。
尹老師的臉上露出微笑。
「這裡的孩子們比起韓國的,一點也不遜色。」
話才說完,尹老師忽然問又變回一臉嚴肅的樣子。
目前棋局正要進入中盤階段。
「但是人外有人。」
「啊……哪裡?」
亮面露窘態,低下頭來。
不過尹老師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亮大厭意外。
「我說的是葉瀨中學的進藤光。」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亮的表情頓時一僵。
「就是以葉瀨中學的隊員身分,參加中學團體賽的孩子。當時參賽的海王隊員都畢業了,只有我還印象深刻。」
尹老師放下棋子。目前局勢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亮緩緩地手探進棋盒,用食指和中指夾起一枚棋子。
「當時,我也在會場。」
前些日子與進藤光的互動情形鮮明地浮現在亮的腦海中。
他說不要跟自己下棋。那並不是因為膽怯而說出來的話.那是如同夜晚來臨便會入眠一般,如此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反應。
進藤光的心裡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這點亮無法問他,然而既然他已經這麼決定了,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也就是說,亮只能營造出讓阿光非和自己下棋不可的狀態。
阿光說他會參加圍棋大賽。既然阿光有這個打算,那亮也只能爭取代表圍棋社參加比賽的機會了。
「是嗎?你也知道他啊?」
尹老師的聲音拉回工兄的注意力。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或許可以贏過那個孩子。」
亮的瞳孔一縮,從中綻放出品亮的光輝。他在棋盤上放下了一直夾在手指間的棋子一
「我也正有此意!」
空氣微微一震,隨即回歸平靜。
「結束吧,我知道你的實力了。」
過了一會兒,尹老師站起身。
「这裡以配合個人程度的團體競賽為主,也有人專門研究棋譜或是解詰棋。」
尹老師會在星期二與星期四上課,遺有每星期五舉辦的「下一手棋該如何走」的檢討會。分組賽中,雖然亮的實力相當於A組,不過尹老師說他可以自由選擇要參加哪一組,或是都不參加。尹老師大概也知道,恐怕每一組的討論內容都跟不上亮的程度吧!
雖然尹老師也很關心亮和其他社員的棋力能否互相調和、縮短差距,不過就目前狀況來說,他還是什麼都不能做.加入圍棋社是亮自己的意思,這也似乎與進藤光有些關聯的樣子。
於是亮便開始了他身為海王中學圍棋社社員的生活。
而另一方面,葉瀨中學圍棋社除了阿光以外,仍然沒有新社員加入。只有兩名社員的社團活動依然持續進行著。
小明偶爾會來露個臉,看看他們兩人對弈,不過好像也沒有要加入的意思。她之所以會夾社團教室,與其說是對圍棋慼興趣,不如說是喜歡跟阿光鬥嘴,還有跟筒井聊天罷了。
「不知道能不能趕在六月比賽前招收到人。」
筒井一邊嘆氣,一邊下著棋。
大部分的新生都在開學後的前兩週左右便決定好社團並且開始社團活動了。現在都已經五月了,圍棋社卻連個來參觀的學生都沒有,看樣子實在是前景堪憂。
如果要說有什麼好事的話,其實也只有一件。
——哇,阿光,2下棋棋子的方式進步了,
佐為越過阿光的肩膀,在旁邊看著棋盤。
(嘿嘿,比以前好多了吧!)
阿光一臉得意地放著棋子。當然,只是放棋子的姿勢變得好一點罷了,棋力的部分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筒井,下次我問問看班上頭腦好的同學有沒有興趣吧!」
阿光話才剛說完,筒井便一副好像快要噴飯似地整張臉笑開了。
「这和頭腦好壞沒關係。」
「可是我覺得腦筋不聰明的人,就沒辦法下圍棋耶……」
「對啊,我也有這種感覺耶,」
難得阿光居然會同意小明的話。
简井則一臉惡作劇地看著兩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進藤就會下呢?」
「啊!」
對喔……小明連忙捂住嘴巴噤聲,阿光則反駁道:
「妳『啊』一聲是什麼意思,」
不過,對阿光而言,最讓他生氣的是一直在旁邊拚命笑個不停的佐為。
(佐為!你也笑得太誇張了吧!)
這樣一來,他必定要說服那兩個人圍棋強就代表頭腦好。
「可是,海王不就是這樣?不但是升學學校,而且圍棋社也很強。」
筒井推了推眼鏡,搖搖頭說道:
「不過,他們也是有那種棋力具有職業水準,可是學校成績超爛的人喔,」
「超爛……是指成績只有1或2分嗎?」
「嗯。」
筒井朝小明點點頭,結果小明臉上的表情立刻豁然開朗。
「那阿光搞不好也能成為職業棋士耶!」
「喂,妳說『搞不好』是什麼意思,」
「不過,聽筒井學長這麼說,我覺得我好像也能下圍棋。我來試試看好了。」
小明從剛剛一直坐著的桌子跳了下來,湊向棋盤。
「不行不行!妳不適合下圍棋啦,」
阿光慌張地大聲叫著。如果小明入社的話,社團的氣氛絕對會大大受到影響,一定會變得軟弱萎靡.圍棋的勝負可是很嚴肅的!
——阿光,你就教她一下嘛!
「初學者也沒關係,乾脆直接加入圍棋社吧,」
旁邊的佐為還有正前方的筒井,似乎都抱持著贊成的態度。
「總之,阿光你先教我一點點嘛!」
小明面對阿光,雙手合十拜託著。
等等,阿光內心思考著。雖然小明確實是個負擔,不過反過來想,也許可以拿來利用也論不定,可丛讓她負責打掃之類的。況且跟兩個人比起來,三個人似乎也比較像一個社團。
「嘖!真拿妳沒辦法,」
阿光故意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了。
「妳要注意聽喔!還有我教妳的時候要注意語氣,不可以沒禮貌,」
「什麼嘛,真討厭。」
「所以我說妳啊,這種態度就是不對嘛!」
其實阿光自己也沒有以身作則。
不過他還是耐住性子,打算先教小明圍棋的基礎,可是他又想到好像應該從五目一排還有黑白之爭這種瑣碎的規則開始教起比較好。接著當他在說明盡量不要被包圍住這種基礎中的慕礎時,阿光已經開始覺得非常地不耐煩了。
雖然最後由比阿光還要有耐心的简井來當小明的練習對象,不過阿光可以下棋的時間也因此縮短,變得很少。
(早知道就反對到底了!)
雖然阿光很後悔,不過是到如今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然後,某一天的黃昏時分,阿光看到一條訊息。
那是他經過書店時,在佐為的慫恿之下買了『塔矢名人選詰棋集』之後發生的事情。因為站著看書的時問太久了,所以當阿光走出店外後,外面已經夜幕低垂了。
阿光為了要看時間,於是抬頭望向電子看板,那則訊息仿彿特地等著阿光與佐為抬頭似地,竟然在這絕妙的巧合下出現。
小型的橘色閃光燈排列著,那是塔矢名人贏得十段賽,獲得四冠王的消息。
阿光不是很清楚要得到名人的地位,而且同時達成四冠王的功績有多麼了不起,然而只要是在街上當成新聞快報來播放的消息,一定有它的新聞價值,這點阿光倒是很清楚。
「好厲害……」
阿光不禁讚嘆出聲。他看向身旁的佐為,佐為的視線依然直直地盯著字幕看。
阿光將目光調回手上的詰棋集。
在塔矢名人名字的旁邊,浮現出一張瞼。
「塔矢亮……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
阿光低聲呢喃道。他倆現在的距離還是太遠了。
第二局
亮的周圍似乎存在著一道看不見的圍牆。
雖然他每天都會去圍棋社,可是幾乎沒有跟其他社員產生交流。亮所做的事情只有排棋譜而已,而且還是自己帶去的專業棋譜。
即使偶爾會有女社員鼓起勇氣請他下指導棋,可是次數並不頻繁。亮都會盡可能仔細而日簡單地講解,不過以一個社員的身分來說,通常是不太可能有教學這種行為出現的。再加上亮的成熟氣質及穩重的態度,即使在非圍棋社的教室裡,也會對其他人造成些許微妙的壓力。
特別是男社員們,總是遠遠地凝望著塔矢。「邀請塔矢對弈「这句話也變成了彼此間輕嘲暗諷的玩笑話。
當然亮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所造成的影響。
他心裡想的只有與阿光對弈這件事。在那個時刻來臨之前,亮必須先訓練好自己才行。這才是更靠近神乎其技的方法。
亮咬著牙盯著棋盤。
這時,有一道影子出現在棋盤上。
「塔矢……」
亮拾起頭,前方站著一個看起來人品不錯,臉上還掛著微笑的男社員。
「和我下盤棋好嗎?」
聽到他的請求,厭到驚訝的不是亮,反而是在場的其他社員。
「好的,請多指教。」
亮闔上詰棋集的書,並收拾好棋子。他對眼前這個人的臉有印象,可是卻記不起名字了。
「我是三年級的青木。」
那位社員拉開椅子,在亮的面前坐下後如此說道。短而整齊的髮型,加上結實的身材,威覺上穿柔道服還比拿著棋子來得適合。
其他的社員也都有意無意地看向這裡,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雖然每個人都想站在旁濞觀棋,可是因為之前都故意忽視亮,所以現在也不好意思突然表現得很有興趣。
亮與青木的對弈很快便開始了。亮注意到,青木的棋力差不多正是國中三年級的水準。
與亮同年的一年級社員也透過眼神和耳語的交流認知到一件事。
其實青木的實力在圍棋社中僅次於社長與副社長,為社內第三名。也就是說,塔矢加入社團後,最有可能從團體賽選手名單中被剔除的人就是他。
這個結果讓二年級和三年級的社員心情感到很複雜。
在這個實力至上和強調個人主義的圍棋社裡,青木算是少見的好學長。很會照顧人,而且教學也相當清楚。個性一直都很沉著,從來不會做出大吼大叫或是其他情緒化的舉動。
但是絕對不能說青木沒有競爭的心理。
要代表海王中學圍棋社參加三入團體賽,光是脾氣好和棋力不錯是不夠的。除此之外,還需要具有更堅決的個性,或者是信念。
「自己主動去做個了斷是嗎?很像青木的作風。」
「他又不一定會輸。」
與青木一樣是三年級的兩個學生互相耳語著。
過沒多久後……
「我認輸了。」
聽到這個聲音,讓兩人心中一驚,回頭看去。青木對著亮,深深地低下頭。
好快。他們從彼此的眼睛裡都讀到這個想法。
青木再次抬起頭,臉上的陰霾已一掃而空,至少其他人看起來是這樣。
「我學了很多,謝謝你。」
「謝謝指教。」
亮也用眼神回了一個禮。
青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回到自己固定的位子上,而是走向門口,打開教室的門,靜靜地走了出去。
沒有人發出聲音。
青木輸了,而且竟然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
其他社員想要集中精神回去做觀看對弈前自己原本正在做的事情。
但是辦不到。原本對亮的驚訝以及對青木的同情,馬上轉變成對亮的反慼。
這並不是亮的錯,這點每個人都心裡有數。但是,還是會覺得……
大家都知道亮很厲害,但也沒必要在這裡賣弄吧?這裡根本就沒有你的對手啊!那就快點離開這裡!大家都忍不住這麼想。
思緒如殘渣般沉澱,然後逐漸凝結成硬塊。結果,只有塔矢亮自己完全不知道。
「什麼樣的狀況都好,」
二年級的伊藤這麼說著。
一只要可以在不让子的情况下赢过塔矢,就能得意很久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同樣是二年級的小島咕噥著應道。
讓子棋,是指用讓子這種實力高的一方放水給實力較低的一方所展開的棋局,讓子愈多就代表雙方的實力差距愈大.
但是就他們兩個來看,無論是誰,要在沒有讓子的情況下贏過亮的可能性很低。說可能性低搞不好還太過自豪,說得更坦白一點,幾乎是百分之百不可能。
小島在看到亮跟青木對弈的情形後就知道了。
這點伊藤應該也清楚才對。不過即使如此,亮的存在總是會刺激旁人的情緒。
「一次就好,真想挫挫他的銳氣。」
「也是啦。」
小島點點頭。他也同意想看到亮輸棋的這個想法。
「說得也是,只要不是讓子棋就好。反正我們也不需要告訴別人,我們跟塔矢是在什麼情況下對弈的。」
一年級的奧村突然插話進來。
奧村個子小,說話快,而他也充分發揮這個特點,所以早在青木對弈完沒多久,他就請專跟自己下棋。結果是輸得一敗塗地,幾乎淪為圍棋社的笑柄。
小島跟伊藤這兩個二年級的學生看到奧村的對弈結果後,便去找他談話,於是三個人湊在一塊兒的時問也變多了。
「比方說,故意挑他發四十度的高燒時找他對弈如何?」
「拜託!發這種高燒的話他根本就不會來學校吧,」
「那就帶他到K#T#V去對弈吧!叫人在旁邊大吵大鬧,讓他無法專心——」
「這樣連我們自己也很難專心吧!」
「不然到大廈頂樓去下好了,如果有懼高症的話,一定會嚇得渾身發抖。」
「这樣根本贏不了他,要選對他更不利的情況才行。」
小島馬上反對。
「乾脆把塔矢的手腳綁起來再對弈算了。」
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他們兩個愚蠢對話的伊藤,忽然挑眉。
「嗯,這個主意不錯,」
「咦……?」
「你們聽好……」
小島和奧村曖昧地盯著一臉賊笑的伊藤,開始聽他說明。
海王中學圍棋社現在所使用的大教室旁邊,還有一間小房間。
當圍棋社還沒有像現在這麼有名、厲害的時候,社員人數還很少,那問小房間便是當時的社團教室。
雖然現在的名字聽起來還不錯,叫做資料室,但其實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有老舊的獎牌、裱了框的獎狀、棋譜檔案和雜誌……等等,另外還有一些放不進去櫃子裡的東西便隨意地堆在地上或是桌上。
伊藤在告訴小島和奧村怎麼設計塔矢亮後不到一個禮拜,便找亮來到這裡。
「尹老師說下次比賽時要把資料室當作女生休息室,要我們整理乾淨。」
伊藤關上門並一口氣把話說完以後,便瞄了瞄站在二芳的亮。
亮好像被這問房問的慘況嚇到了,一臉茫然地呆站在那裡。
「雜務是一年級的工作,塔矢你看起來又很閒,所以不好意思,這裡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對於伊藤惹人厭的態度,亮不但沒有顯得不高興,反而乾脆地點點頭,馬上伸手準備整理附近的雜誌。
伊藤沒有幫忙,反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亮工作,面前還放著一個老舊的棋盤。
「我們順便下一盤吧!」
伊藤在亮的背後說道。
「啊,你就按照我交代的,繼續整理教室。」
亮正要停止手邊的工作轉過身來,卻馬上被伊藤給制止了。
「不要中途轉過來偷看盤面喔,」
「你要我不看盤面下棋……?」
亮眨了眨眼睛。
「意思是要我下盲棋嗎?」
不看棋盤光憑記憶下棋,確實有這種下法。但是即使對職業棋士而言,這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是。」
伊藤勉強抑制住嘴角快要浮現的冷笑。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是海王圍棋社的社員,就有責任處理雜務;而學長找你對弈,你也不好拒絕吧。」
「……」
亮微微皺起眉。對方突然提出對弈的要求,雖然不知道動機是什麼,不過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內心有所圖謀。
「圍棋和將棋不一樣,棋盤很大。即使是職業棋士,下盲棋也是很困難的。這點學長應該也知道……」
將棋的玩法是雙方各執一組二十顆的棋子,在八十一個格子中互相競爭移動;圍棋則是在三百六十一個格子當中二放子。光從數量上來看,哪一種比較複雜也就否言而喻了。
但是伊藤卻拿起棋盒的蓋子,準備要開始了。
「你應該辦得到吧?你是將來的名人耶!」
亮也注意到,對方故意拿亮的父親來嘲諷他。
塔矢行洋獲得四冠王的消息被電視以及報紙上大幅報導,然而只有尹老師一個人對亮表示恭賀之意。
亮本身並沒有特別的慼觸,因為父親是父親,自己是自己。
「你這麼厲害,何必參加圍棋社呢?就算參加大賽,也沒人敵得過你。我看你還是快點成為職業棋士,拿下四、五個頭銜吧!」
伊藤抓起棋子,嘩啦嘩啦地放回棋盒。
「還是說,你留下來是為了誇耀自己的實力是最強的?」
原來如此,亮懂了,他知道伊藤厭惡自己的原因了。
但是对亮而言,那种指控完全大错特错。
他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怎麼,你不承認嗎?」
伊藤不快地拉高聲音叫道。
亮咬著牙,眼裡閃過桀傲不遜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說……既然我是最強的,盲棋也難不倒我,對吧?」
亮對上伊藤的眼睛。伊藤一時之間顯得有些畏怯,但隨即又露出刻薄的笑容。
亮轉過身去。
「请下第一手棋。」
棋子放在棋盤上的聲音響起,伊藤也開口道:
「16之四,星位。」
「4之十六,星位。」
亮接著說道,雖然他手上繼續整理著雜誌,但腦海裡卻清楚地浮現出棋盤的樣子。
「如果贏過你,我就可以到處炫耀了。」
伊藤一邊在亮說的地方放下棋子,一邊說道。
「因為我們是採取「分先」的方式。」
分先——也就是沒有讓子的棋局。事實上,這盤棋的確沒有讓子,而亮也接受了盲棋的下法。這樣一來,伊藤的藉口就成立了。
「要是你輕易自滅,那就太無聊了。所以麻煩你盡量不要走錯棋。」
這就是伊藤的想法,另一種綁住雙手雙腳下棋的計謀。藉著亮打掃時無法集中注意力,又以盲棋擾亂他的心神,即便塔矢亮再厲害,也一定會陷入苦戰。
如此一來,伊藤就能開心地對別人說:「我們採取分先,結果塔矢亮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輸給我了。」
伊藤受到大家的讚賞也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我不介意你到處炫耀……」
亮開口道,然而伊藤卻把他的話解讀成強辯、示弱之言。在伊藤的心裡,早就盈滿了勝利的喜悅。
「但是請你先贏了我再說。」
亮的聲音讓伊藤的體溫頓時下降了好幾度。
但瞬間又如同沸騰般灼熱地燃燒著。
「你還真敢說,即使對職業棋士而言,盲棋也很困難,這句話不是你說的嗎?我真期待這盤棋的結果!」
伊藤怒道,接著又下了一子。
小島和奧村在走廊上計算著時間。
從伊藤把亮找進去以後,大約已過了十五分鐘了。如果勝負早點決定的話,這樣的時間長度差不多能看出局面的輸贏了。
「塔矢亮現在應該很痛苦才對吧?」
小島試著窺探門後的動靜。
旁邊的奧村則嘿嘿地悶笑著。
「那麼,下一個輪到我了。」
小島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
「會不會太快了啊?」
他們商量好的結果是等到伊藤贏了以後,便換小島上場,讓亮嚐到連輸兩局的敗績。
「我想看塔矢哭喪著臉的樣子。」
小島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將手放在門把上。
「喂!塔矢!」
門一打開,他便叫著亮的名字。平常一副正經八百優等生的臉,現在一定是垂頭喪氣的模樣吧!
「和我下一……」
和我下一局吧……這句半強迫的邀約最後並沒有說出口。
小島眨了眨眼睛。
小島盯著在棋盤前面頹喪地垂著頭的伊藤,還有正彎腰把雜誌放在地上的亮。
亮挺起身子,目光直直地掃向正站在門口,呈現呆滯狀態的小島。
「伊藤!」
小島的聲音哽在喉嚨裡,他衝向伊藤,看著還沒收拾的棋局,然後倒抽了一口氣。
「这是……中盤認輸……差距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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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愣愣地喃道。
伊藤在中局便認輸了。但是盤面上還有很多空間,題不出亮的壓倒性差距。
「沒想到還有第二個。」
亮靜靜地說道。
雖然心裡充滿了怨慰,但是亮並沒有表現在聲音上,他正是那種情緒愈激動,外表愈冷靜,並將情緒沉澱在心底,不讓外人採知的個性。
「想下的話請便!學長!」
伊藤用一種伤彿第一见到亮的眼神看着他。
身邊散著發令人緊繃的氛圍,還有正直坦然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國中一年級的學生。而且自己竟然遺微微地被他的氣勢給震懾到。
伊藤別過臉,再次將目光栘向棋盤。
這局是盲棋,採分先下法,亮並沒有讓子給伊藤。因為手數較少,所以只要一下錯就只能##認輸了。伊藤會輸的原因就是因為太低估塔矢亮。小島看著盤面,心裡這樣判斷著。

雖然已經向塔矢下了戰帖,不過小島卻顯得有些猶豫。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喂!伊藤!」
小島的目光一邊留意著亮,一邊對垂著頭的伊藤小聲地說著話。
接著,伊藤踢開椅子,整個人站了起來。他的眼神沒有看向小島,反而大步地走向出口。
「奧村!」
伊藤大聲地叫喚著正在走廊上等著的奧村。
「奧村!你過來,」
伊藤抓住奧村的手,將他拉進教室。奧村這時還沒反應過來,只能一臉驚訝地任他擺佈.
「你也一起對弈,」
「兩個人一起下太亂來了啦!這樣根本不叫圍棋……」
奧村看向應該比自己先下的小島。
二個人根本下不贏他。」
伊藤低聲說道,接著好像要將奧村按在椅子上似地,叫他坐下。
「不會吧——?」
「塔矢,你可別想逃跑喔!」
伊藤用挑釁的目光對著亮。
「……兩個人?」
看到亮一臉困惑的樣子,伊藤又恢復成剛剛對弈前的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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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不敢下嗎?既然如此,你乾脆退出圍棋社怎麼樣?如果你沒辦法和我們對弈——」
他哼地一聲,努著下巴指向棋盤。
「就請你滾出圍棋社!你太礙眼了,」
伊藤用手指著亮。
但是亮並沒有迴避伊藤的目光,直直地回視著他。
就算再怎麼痛苦、再怎麼被排擠、被厭惡,亮是絕對不可能離開圍棋社的。
亮讓全身放鬆,兩手自然地垂了下來。
「请下第一手棋。」
他說完後便閉上眼睛。
「不過,我不會輕易認輸的。」
小島和奧村慌張準備棋盤的聲音從亮的背後傳來。
接著響起抓起棋子放在棋盤上的聲音。但是聲音聽起來並不清亮,反而像是毫無自信放下棋子的感覺。
「16之四,星位。」
奧村猶豫地說出第一子的位置。
「17之四,小目。」
小島的聲音比奧村還要清晰響亮地傳了過來。
亮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兩組棋盤,他在心中放著棋子。
奧村下在4之十六星位,而小島選擇4之三小目。
亮情緒激動地加快了下子的速度,而兩名對手也在亮的影響下迅速地回應著,因此對局呈現快棋的狀態。
不知不覺問,,棋盤上的棋子變多了。
伊藤雙手環胸,輪流看著兩個棋盤。他不自覺地咬著大拇指,這是他慼到焦躁不安,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小島的實力比自己還差一點,一年級的奧村就更不用提了。伊藤計算著自己棄子投降的時間,因為他不認為他們兩人會比自己撐得還要久,所以在心裡預測他們大概也快不行了。
這麼一來,如果三個人都輸的話,只會成為笑柄而已,甚至最後必須離開圍棋社的是他們三個也說不定。
伊藤用力地咬著拇指。
對弈還在持續進行,先下的人是奧村,然後是塔矢,另一盤棋先下的是小島,再來又是塔矢,這樣的順序一直沒變。
但是,突然出現了停滯。伊藤鬆開了咬著的拇指。
「喂!快點下啊,」
奧村不滿地出聲道。
「4之十八。」
塔矢亮的聲音頓了頓,終於說出口。
「2之四。」
小島也立刻說出自己的棋步。
「¨之四,開拆。」
接著,塔矢亮沒有停頓地說出自己的棋步。
但是等到奧村再次說出自己的棋步時,亮又陷入了短暫的思考,甚至還屏住呼吸的樣子。
「喂!」
奧村一臉不耐煩地回過頭去。
「為什麼輪到我就要想這麼久,」
伊藤抬起頭,看著亮的側臉。
他心裡第一個浮起的想法是怎麼可能,塔矢竟然卡住了。
可是,應該不可能因為棋子一顆接著一顆而記不起來吧,明明才下了二十幾子而已。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如果是與小島對弈而陷入苦戰的話還能理解。但是讓塔矢亮躊躇的民然是與超級菜鳥的奧村對局的時候。
伊藤覺得奇怪,於是走到奧村前面看著他的棋盤。
當他檢視著棋子的排列關聯性時,突然雙眼圓睜。
「原來如此,」
他痛快地低聲驚道。
勝利的光芒頓時映照著他,伊藤的臉上盡是藏不住的喜悅。
「塔矢,快點下啊,」
焦急的奧村大聲催促著。
但是亮還是朝前弓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伊藤終於弄懂了為什麼塔矢亮會思考這麼久而無法下子了。
關鍵就在於奧村的差勁棋力,這就是塔矢亮的致命傷。
伊藤和小島的棋力雖然不如塔矢亮,但好歹還有些程度,因此塔矢亮才能輕鬆地依循著他們的思考模式,配合記憶下子。
但是奧村的棋力可說是門外漢。總是錯過了最好的一步,不停地下著爛棋。
無法連貫的棋路。沒有意義的棋路。
也因此破壞工兄的記憶,讓他陷入混亂當中。
「……10之十七。」
在經過了冗長的沉默之後,亮終於開了口。
伊藤的嘴角浮現出嘲諷的笑容。
奧村抓起白子,照著他說的地方準備下子,但是他的手卻停住了。
「塔矢,那裡已經有我的棋子了耶……」
這正是塔矢亮記憶已經混亂的證明。


「塔矢,快點下啊,」
焦急的奧村大聲催促著。
但是亮還是朝前弓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伊藤終於弄懂了為什麼塔矢亮會思考這麼久而無法下子了。
關鍵就在於奧村的差勁棋力,這就是塔矢亮的致命傷。
伊藤和小島的棋力雖然不如塔矢亮,但好歹還有些程度,因此塔矢亮才能輕鬆地依循著他們的思考模式,配合記憶下子。
但是奧村的棋力可說是門外漢。總是錯過了最好的一步,不停地下著爛棋。
無法連貫的棋路。沒有意義的棋路。
也因此破壞工兄的記憶,讓他陷入混亂當中。
「……10之十七。」
在經過了冗長的沉默之後,亮終於開了口。
伊藤的嘴角浮現出嘲諷的笑容。
奧村抓起白子,照著他說的地方準備下子,但是他的手卻停住了。
「塔矢,那裡已經有我的棋子了耶……」
這正是塔矢亮記憶已經混亂的證明。
亮不自覺地哼了一聲那,聲音傳進了伊藤的耳裡。
「4之九,拆,」
亮立刻依循著記憶以及經驗說出次等的棋步。在伊藤眼裡,那平凡的棋路也等於是下錯子。
「他總算開始崩潰了……」
奧村瞄了亮一眼,然後放下了棋子。
「不,對手是塔矢,不能掉以輕心。」
奧村告誡著自己,然後重新審視著棋局。
伊藤拚命地忍住快要脫口而出的竊笑。
奧村下得愈爛愈好。這樣一來,塔矢只會愈來愈混亂,記憶也會開始崩潰,接著就只能慢慢地自取滅亡。
塔矢亮眉頭深鎖,雙手握著拳。
伊藤則愉悅地看著亮的側臉。
他心想,一定要好好地記住這個表情,就在這時……
「塔矢你在嗎?」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問句傅了過來。
伊藤、小島和奧村都嚇了一跳,將臉轉向聲音的來源。
「你上次說要和我下指導棋——」
那裡站著一名女同學。
她注意到教室裡微妙的氣氛後打住了口,然後慢慢地環視著四周。
塔矢亮正面對著書架。
後面是兩個二年級與一個一年級學生。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作壞事被逮到的表情。
「日高學姊……」
伊藤露出似乎覺得她礙事的表情,不過她卻不以為意。
「你們在這裡幹嘛?」
日高走進教室裡。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兩人面前的東西,日高瞬問陷入沉默。
桌上有兩個正在對局中的棋盤,然後是背對著他們的塔矢亮。
「啊……不是的,這是……」
奧村搶在日高逼問前先開了口。
「我……我們也和學姊一樣,想拜託塔矢和我們下指導棋……可是他忙不過來……」
「所以呢?」
旦局雙手抆腰,劍拔弩張地問道。
奧村心頭一驚,肩膀垮下。
日高完全沒有栘開視線,奧村則用犯人自白似的聲音打破沉默:
「所以我們就下盲棋……」
「混蛋!」
日高突然大暍一聲。
「什麼叫塔矢忙不過來!如果忙不過來,你們不會幫忙啊!」
日高毫不留情地大聲斥責著。
面對日高不友善的態度,伊藤一夥人只是無語。日高一直是站在統合女社員的立場,與批可愛的外表不太相符。她總是很認真,有時甚至是過於嚴肅了點,連社長都要敬她三分。圍棋社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正面挑戰她,至於私底下有沒有就不得而知了。
「塔矢!」
旦呙激動地轉過身,面對著亮。
「这裡我來整理,你快點去和那兩個人把棋下完!」
如果不是單方面下盲棋的話,亮是絕對不可能會輸的。
可是亮卻沒有要轉身面對棋盤的意思。
「學姊,是我自願接受他們對弈的要求,我要繼續下。」
亮堅定地說道。
「給我住口,」
日高立刻回答道:
「既然被我知道他們在欺負你,我就不能讓你們繼續這樣對弈!」
亮正想開口再反駁些什麼的時候,日高卻好像生氣似地用手掌敲著桌子。
「要是沒有你,他們也不會作出這種蠢事!而你居然還答應和他們下盲棋,助長他們欺台你的氣焰!」
日高語氣不善地一語道破。
「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旦呙才說到這裡便立刻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自己說得太過火了。
要是塔矢亮沒有加入圍棋社,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她應該是想這麼說吧!
一定是想將所有的罪過全部推給亮。
日高用力地深呼吸,冷靜了下來。
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一年級的學生而已。
「不過,我想說的是——」
她伸出手,碰了碰亮的肩膀。
「你也是海王的學生,當然有權利可以加入任何社團。儘管堂堂正正地待在圍棋社吧,」
她是不知道亮心裡覺得自己與其他社員問的棋力差距有多大。
但是,亮從來不曾蹺過每天的社團活動。即使尹老師的課程或是檢討會,明明程度根本完全跟不上他,但是亮還是每次都會露臉。如果有女生請他幫忙下指導棋,就算對方是初學者,他也會認真地指導著。
以一個圍棋社社員的本分來說,他可說是無懈可擊。
如果被伊藤他們挑釁的事情不算的話。
「不需要答應這種方式的對弈,要正正當當地擊倒他們。」
如果想要在同一個社團、以一個社員的身分繼續留著的話,這是基本的禮儀。
亮對自己的自傲厭到羞愧。他果然多少都還是抱有驕傲的心態。所以明明知道是在於己不利的條件之下對弈,但自己還是接受了。
「謝謝妳,日高學姊。」
亮深深地點了點頭。
亮轉過身,走到小島還有奧村面前,他們兩個人早已一臉慘白。
「我想再五分鐘就可以結束了,如果妳方便的話,整理好之後,請讓我和妳對弈。」
亮坐了下來,將手伸進棋盒裡。
「那麼,我要下了!」
他以清脆的聲音放下白子。
數日之後,伊藤向社長提出退社申請。
岸本社長積極地慰留他,不過伊藤的去意甚堅。
「反正我也是為了入學履歷上的資料才人社的,所以請你同意吧,」
伊藤露出一副自己招供的笑容,完全沒有提到其實是因為塔矢亮的原因才退社的。
後來岸本社長只能接受他的申請。
看這個情況,很容易便可以猜到跟他走得很近的小島,不久後應該也會帶著退社申請書來找他吧!會不會這只是一個開端,之後會有更多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一起提出退社申請呢?
岸本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必須找亮談一談。
當亮在社團活動結束,正打算回家時,岸本在不引起其他社員注意的情況下,在大門口喚住了他。
亮自己似乎也知道岸本有事找他,所以安靜地停下腳步,等著岸本接下來要說的話。
「剛才,二年級的伊藤說他要退出社團。」
岸本直接地提起伊藤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對這個一年級的學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地說話。
「因為你,社員多少都受到了影響,情緒非常不安。身為社長的我也一樣。」
亮仍然保持著沉默。
「老實說,我很想和你對弈,也想向你請教。但是周圍的眼光告訴我,不想看到海王圍棋社的社長輕易地敗在一年級的塔矢亮手下——」
亮的瀏海輕輕地飄動著。
傍晚時分吹起的風,帶著濃濃的夏天滋味。
「因此我沒辦法像青木一樣,直接找你討教。」
岸本露出苦笑。
青木從輸棋以後,整個人便顯得很清爽,態度也變得沉穩了。可能是因為確定自己的棋力排行第四,所以已經調整好心情了吧!
岸本摘下頗具質慼的無框眼鏡,仔細地擦拭著鏡片。
「你參加圍棋社的理由——」
亮在聽到這裡時總算有點反應了。
「聽說你是因為想和葉瀨中學的進藤光對弈才加入圍棋社的。但是為什麼你執意要參加比賽?甚至为了他而参加社团?」
亮原本有些動搖的表情再次回歸平靜。
岸本戴上了眼鏡,目光投向亮讀不出任何情緒的側臉。
「你的存在對我們海王圍棋社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即使遭受到如此嚴厲的指控,亮的表情依然平靜無波。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可是聲音卻完全沒有表現出對岸本的反感。
「他拒絕和我對弈。」
『他』指的當然是進藤光。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既然他拒絕了我,無論用什麼手段,我都要參加比賽。」
亮轉身面對岸本。
「社長,你剛才說我對海王圍棋社百害而無一利,對吧?」
岸本沉默地點點頭。
「葉瀨中學的進藤光會參加下次的比賽。」
亮清澈的聲音在無人的中庭裡迴盪著。
岸本眨了眨眼睛。
這真的是剛剛的塔矢亮嗎?才一提到進藤光的名字,他的眼神就燃起強烈的熱情。

他堅定的態度反而使岸本的心裡感到退卻了。
「社長,我這麼說並非傲慢,也不是自大!」
亮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但是能和他勢均力敵對峙的,只有我,」
為什麼他會激動成這個樣子?岸本茫然地望著亮微微發紅的臉龐。
第三局
濃密的綠葉才剛覆蓋過櫻花樹的枝頭後不久,阿光的聲音在走廊上大聲響起。
「筒井學長,筒井學長,」
啪哒啪嚏的腳步聲伴隨著呼喊聲而至。
「我找到一個社員了,而且是會下棋的人,」
阿光一臉得意地打開門。
聽到聲音的筒井還有小明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轉過身去。
「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參加比賽了,」
阿光的身後,跟著一個臉和身體都圓得像她手裡捧著的排球一樣,令人分辨不出什麼是什麼,而且看起來像是社團活動才上到一半的樣子,身上還穿著體育服。
「妳……真的會下圍棋?」
小明有點客氣地問道。她很在意阿光一直牽著這個女孩的手。
「會啊!」
女生乾脆地回答。仿彿人家問她的是「1+1=?」這種簡單的問題一樣,輕鬆地答道。
不知道為什麼,小明有種自己輸了的厭覺。
「我們的圍棋社,不會下棋也沒關係!」
「什麼?!」
小明倏地別開臉,阿光則大聲地對她吼道:
「妳白痴呀?當然是會下棋的人比較好啊!」
「先不論她的棋力高低,進藤……」
筒井露出困惑的表情,反覆打量著阿光和那個女生。
「團體賽分成男生組和女生組,所以她沒辦法當我們的隊員啦!」
「啊!」
阿光大吃一驚。
沒有新社員和見習生的焦慮讓他徹底忘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明明自己之前也提##過,可是現在卻不知怎地完全沒印象。因為腦袋裡都被「找到會下棋的人了!」這種興奮的心##情給塞得滿滿的。
阿光看了那個女生一眼。
她的髮型不知道該說是像河童還是像金太郎,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再配上小小的眼睛和小小的鼻子……
「那我們讓她假扮男生好了,她一定可以裝得很像……」
話才剛說完,阿光的後腦勺立刻被敲了一記。
不過人家女生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說過,如果只是參加比賽的話,我還能兼兩個社團。排球社很忙的,我要回去了!」
「啊啊啊啊……」
女生話一說完便離開了理科教室。筒井伸手想抓住她,嘴裡還發出令人哀慟的悲鳴。
——阿光,你又多嘴了……
佐為嘆了一口氣。
(虧我遺覺得是個很好的方法耶!)
——阿光你太過分了,竟然這樣對女生,
(隨便啦,女生又怎樣,又沒差!)
他將自己忘了團體賽要找男生的過錯拋諸腦後,又大聲吼道:
「可惡,男生……要找男生才行……還是找會下棋的比較好,而且愈厲害愈好,」
阿光的理想還直一是高。
(佐為,你有沒有想到誰?)
阿光不抱希望地問著,佐為的眼神頓時凝起銳利的光輝。
——說到厲害,除了他沒有別人……
(不管怎樣,要塔矢的老爸穿學生服,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阿光哼笑了一聲,有點後悔自己居然會問佐為.
無論如何,一定得趕快再找一個男生入社才行!
「對了,貼張顯眼一點的新海報吧,」
「海報?」
小明問道。因為一開始明明是阿光先質疑海報的用處。
「畫上很難的詰棋,要解得出來的人來挑戰。」
「你又再亂說了。」
筒井苦笑著。
「隨便誰都好,不厲害也沒關係啦,」
「海王有幾十個社員對吧?」
小明朝著剛剛那個女生離去的門口看過去。
「就是啊,人數多到能任君挑選呢!好羨慕喔——」
阿光的口裡溢出一聲嘆息。不過,他卻沒想到就是因為可以隨便選,所以自己也可能會被剔除在名單外。
「海王是海王,我們是我們。」
筒井的語氣就像是媽媽正在想辦法阻止吵著要玩具的小孩一樣。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過我覺得進藤提的方法很不錯,在海報上面畫出詰棋的題目,如果被吸引來的人也對圍棋有興趣就太好了,」
由於筒井的消極樂觀論,於是第二次海報作戰計畫正式展開。
這當然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雖然結果讓人不敢抱太大的期望,但令人驚訝的是,居然馬上就發揮成效了。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將詰棋問題抄寫在海報上的筒井。
平常激動地衝進理科教室的出場方式都是阿光專屬的,但這次卻換人了。
「有人寫出答案耶,而且是正確解答喔!」
筒井用高分貝的聲音宣佈著。
他面前的海報上,有一個用原子筆畫成的圆形記號標註在正確的位置上。
「還有其他會下圍棋的人啊,」
阿光表情一亮,立刻冲到海报前。
「這是高級的題目,對方一定很強。」
「只要把人找出來就行了,」
阿光馬上顯得意氣飛揚。
——太好了,阿光,這樣就能參加比賽了!
佐為也顯得超級興奮的樣子。
「嗯,不過,要怎麼找啊?」
雖說至少也猜得出葉瀨中學裡面有人具有圍棋的素養,不過線索只有一個原子筆畫出的小圈圈,似乎是太少了。
「我們分別到每問教室去問怎麼樣?」
「就是這樣,進藤,那快走吧!」
看到兩個人幾乎快要衝出去的樣子,小明突然對著他們說:
「我……我知道是誰。」
因為她說話的語氣跟內容聽起來不太相稱,所以筒井和阿光兩人都頓了一拍才回過神來。
「咦咦咦咦咦咦,」
「什麼?怎麼會!妳怎麼知道?」
筒井和阿光一起衝向小明。
「他在畫圈圈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了嘛,」
「到底是誰啦?」
「藤崎同學,名字!名字,告訴我們他的名字,」
「我記得……是三班的三谷。」
「啊——!」
阿光用腳跺了跺地板。
「妳那時為什麼不勤他加入圍棋社呢?」
阿光實在是心癢難耐,畢竟搞不好現在就能湊齊團體賽需要的三名隊員了,
「因為……如果他想參加的話,自己就會主動來報名了嘛,」
小明被阿光的氣勢嚇到,所以小聲地解釋道。
「妳要硬把他拉來啊,妳真的很笨耶!」
「人家又不是圍棋社社員,」
「什麼——?藤崎妳不是社員?」
理科教室馬上陷入一團亂。
「真受不了!小明就是小明,」
阿光懊惱地扒著頭。
——那、那個……阿光,冷靜一點!
佐為努力地安撫阿光。
「吵死了,」
阿光反射性地怒吼回去,結果小明剛好位在同一個方向。
「我要回家了,」
小明鼓起臉,抓起書包衝出理科教室。
「啊!啊,啊,」##.筒井本來想要喚住她,可是一時片刻卻找不出什麼適當的話挽留。
阿光看了一眼走廊上的鐘,正好是三點。如果三谷是屬於放學就回家的學生的話,現在應該已經不在學校了吧!
阿光決定明天直接去教室找他。與其讓三年級的筒井去,說不定同年級的阿光去會比較好談。
「拜託你了,我這次也好想參加比賽喔!」

简井洗著棋子,盤子還拿在手上,臉上卻露出一副作著白日夢的愉悅表情。
「雖然我們失去資格,但是我們贏了海王耶!」
「又開始了……」阿光心裡這麼想,不過卻沒說出來。因為他多少可以體會筒井的心情,而且要是他真的說出來的話,這個話題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我是因為對方的失誤而獲勝的;進藤你是由於一連串的僥倖。」
「是是是,我是一連串的僥倖沒錯。」
這樣的對話都不知道重複第幾次了.
佐為則是每次都用袖口掩嘴偷笑著。
(佐為,你笑得太誇張了,)
阿光死命瞪他,但卻沒有用。
於是他突然抬起臉,朝筒井問道:
「塔矢……啊,對了,他也有參加圍棋社吧?」
如果塔矢亮也參加比賽的話,將會是最強的敵人。
可是筒井的回答卻很簡短:
「不可能。」
阿光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筒井則簡單地說了一個名詞——「院生」。
「進藤你不知道嗎?」
那是指日本棋院中專業棋士養成的單位,裡面都是預備成為職業棋士的小孩,他俨便是院生。
由於他們都是受訓中的學生,因此是被禁止參加業餘比賽的。而且也許是因為心情上已經是職業棋士了,所以他們大概也不覺得業餘的人可以當自己的對手,這也算是他們的矜持。
「塔矢也是院生嗎?」
「不。」
筒井搖搖頭。
「對他來說,連院生都不是對手。」
擁有這般實力的塔矢亮不可能會加入圍棋社,他應該會覺得很無趣吧,
阿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要贏過塔矢亮是這麼龐大的目標……他的心裡照映出不安的影子。
——阿光……
佐為擔心地瞧著阿光的側臉。
但阿光的雙手卻緊握住拳頭。目標就是目標,他應該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在贏過塔矢亮之前,自己必須要先參加比賽,打倒海王中學的三將。在那之前,至少要先和筒井多交手幾次來使自己進步。
阿光對著終點不知有多遠的道路訂下了新的短期目標,站在二芳的筒井則是一直瞧著他表情豐富的臉。
由於社長下令今天和明天都要讓小明跟上進度,所以今天的社團活動就這樣結束了。
雖然阿光心裡覺得很麻煩,但是像圍棋社這麼弱小的藝文社團,社員多一個人或是少一個人,預算和待遇就會完全不同。筒井試著理性地說服他,甚至連佐為也贊成筒井說的話,是故阿光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離開學校。
天空漸漸地被夕陽染上一層紅霧。
因為覺得自己手裡好像已經握住可以參加比賽的半張入場券,/心情很好的阿光決定放學途中順道繞去拉麵店。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食物就是拉麵了。
就在阿光高舉著麵碗,想要喝掉最後一滴湯汁的時候……
佐為聽到老闆跟店員說要去的外送目的地是——
私人圍棋會館。他確實是這麼說的。
——阿光、阿光,他說圍棋會館耶,
佐為啪嚏啪嚏地揮舞著袖子。
但是阿光卻興致缺缺地敷衍著。於是佐為將臉湊向阿光的耳朵旁放聲大喊:
——我~想~去~啦——
嚇得阿光差點把碗給摔了。
——阿光每天都能在圍棋社下棋,可是我最近都沒下到耶!
佐為的視線栘向正把麵碗放進外送箱裡的店員。他淚眼汪汪地求著阿光,不過阿光卻完全不想理他。
當阿光付了錢準備回去時,客人們交談的聲音卻直接地傳人他的耳裡。
「對了,聽說那個會所裡有一個很厲害的國中生。」
阿光和佐為的目光馬上一同掃向那名客人。那是一個毫無特色,一出店門後約五分鐘就會忘記長相的中年男人。
「我和他對弈過一次,根本敵不過他。」
國中生,而且大人還不敵不過他?
(佐為¨)
——是!
兩人四目相交,立刻站起身來欲追上剛剛走出店外的店員。
阿光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家附近竟然會有圍棋會館,而且這些店都是媽媽口中那種「沒什麼特別感覺」的店家,阿光也不覺得自己會進去這種地方。
拉麵店的店員走進一棟大廈,一樓是一問看不出是雜貨店還是電器行,或者根本兩個都不##是的店鋪。一踏進排列雜亂的店裡,就發現放在旁邊的販賣機上面貼著「故障中」的泛黃絍##片,正隨風輕輕地飄動著。
店員經過販賣機前面,朝著通往地下室的狹窄樓梯走去。
阿光惶然地窺視著樓梯下面。跟事務所一樣樸素的鐵門上面掛著「圍棋會館」的招牌。
「怎麼覺得有一點……」
阿光立刻感到後悔了。
——可是這裡的確是圍棋會館沒錯吧?
(你還真是……)
——什麼?
佐為天真而樂觀的臉轉了過來。和善而又悠哉,而且又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於是阿光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沒什麼,走吧!)
阿光裝出一副開朗的樣子,將手伸向門把。
裡面比想像中還要寬廣。只是一眼望去,客人卻只有兩組,稀稀落落的。
櫃檯裡面有一個像是老闆的老人正在付拉麵的錢。
一時之間阿光進去也不是,出來也不是,而且他的視線正好對上老闆。
「你要下棋嗎?」
「啊——唔……」
為了要讓準備回去的店員能夠通過,於是阿光朝店裡踏進了一步,老闆似乎以為那就是阿光的回答。
「小孩子五百元。」
老闆好像要請阿光過來付錢的樣子。
這時,佐為用眼神示意阿光注意店裡。
——阿光,你看那裡!
裡面的座位上,有一名少年正在跟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對弈著。
剛剛只覺得是男性的影子,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可以確定他年紀很小的樣子。少年身上穿著鮮豔的紅色襯衫,配上修長的吊帶褲,穿起來很有型。
少年和跟他下棋的男人都一臉面無表情地數著地盤,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很開心,有種被逼著下棋的慼覺。
佐為的眼睛忽地瞇了起來,露出銳利的眼神。
——阿光,那孩子……!
(什麼?)
——他在整地時動手腳,
阿光呼吸一窒。
下完棋後,為了方便數地,所以會移動棋子,這就叫做整地。這個步驟是很正常沒錯,不過通常是在雙方互相信賴的前提下進行。
——少年巧妙地移動棋子,增加自己的地,減少對方的地,
佐為不知是因為震驚還是憤怒,渾身發抖。
「黑子44目。」
少年說出了對方的地。
男人嘆了一口氣後點點頭。
「不夠啊?我還以為自己下得不錯呢!」
男人似乎絲毫沒發現棋子被動了手腳的樣子。他夾著香菸的手直接伸向口袋,掏出一張千元钞票。
「拿去吧,」
男子遞出對折的紙鈔,少年則理所當然地伸手接了過來。
他一派自然地將紙鈔放進口袋裡,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怎麼,你要回去啦?我已經連輸三盤了耶!」
男人嘲諷著說道,然而少年卻伸手抓起掛在椅背上的黑色上衣。
「回家的時間到了,我騙我爸媽說今天要參加社團活動。」
少年說話的口氣聽起來很老練,但他的手卻正伸進國中制服外套的袖子裡。
站在阿光身旁的佐為動了動身子。
阿光不用特別問也知道佐為想要說什麼。雖然跟校規裡規定的樣式有點出入,不過那確實是葉瀨中學的制服。而且少年甚至擁有可以作弊的棋力。
少年注意到阿光注目的視線,兩人的眼神交會。
然後,旁邊傳來一道不客氣的聲音。
「小鬼!要下棋的話就坐下,」
原來是輸給少年的男人開口了。
「看你是要下盤的還是數目的都行。」
「下盤的……?」
聽到陌生的名詞,阿光的目光從少年身上栘開。
就在這時,少年突然動身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你是不是……」
他是三谷吗?
阿光正要追上去問他時,門卻在阿光的鼻子前關上了,喀嚓的冰冷聲響起。
「怎麼?小朋友你認識他嗎?」
發問的人是店老闆。
阿光頓時語塞,因為對方不認識他。
「他靠下棋贏了很多錢呢!特別是最近賭得很兇。」
男人又補上了這句話。聽到他『贏了很多錢』這種說法後,阿光可以猜到剛才的『下盤』和『數目』大概就是下棋賭博的一種吧,
「但是我並不覺得他的實力突然進步了。」
「沒這回事,三谷直一的很厲害。」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輸棋而懊惱,所以故意這麼說,而店老闆則是袒護著三谷。
(他果然就是三谷!)
——阿光!
佐為將扇子往掌心一拍。
——阿光,我們邀他加入圍棋社吧,
佐為斷然地說道。
——還是個孩子就會趁整地時動手腳,太悲哀了!一定要他加入圍棋社,我要好好教訓他一下!你幫我……
可是阿光並沒有出聲回應。
佐為看向阿光,發現他正陶醉地數著手指頭。
(贏一局一千元、贏一局一千元、贏一局一千元,)
——阿光!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佐為愣愣地看著阿光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的樣子.
三谷祐輝的圍棋是爺爺教他的。其實他沒什麼興趣,不過如果陪爺爺下棋的話就能拿到零用錢,所以他剛開始時只是勉勉強強地下著。
就在他下下停停的時候,無意問知道了這個地方。
外面的窗戶上用白色和黑色大大地寫著『圍棋』的字樣,而且還能聽見從裡面傳來互相叫罵的聲音。甚至站在路上一會兒,便會看見滿臉通紅的大人走出來,從他們的談話中就知道,他們在玩賭棋,而且好像賭輸了。
原來圍棋可以拿來賭博呀上二谷心裡想著。
他想要零用錢。對三谷來說,裝成有點小驕傲可是本性率真的小孩,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悄。於是他故作天直一地提出賭博的要求,馬上就得到了回應。因為大人們就算不賭博,也一副很想下的樣子。
剛開始三谷憑自己實力下棋,結果有輸也有贏。輸的時候只要故意洩氣地垂下頭,大部分都可以不用直一的給錢,就算輸掉,一次也只要一百還是兩百元的樣子。
然後,他學會了怎麼在整地時作弊,而且都沒有人發現。漸漸地,他的手法也變得愈來愈巧妙,愈來愈大瞻。
當他學會這種必勝的方法後,便決定只在同一個圍棋會館待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就好。因為總會有大人對他賭錢的行為說教,這讓他覺得很煩,而且也會有作弊被抓到的危險。
位於地下室的圍棋會館主人,也就是老闆,是一隻大肥羊,正對三谷的胃口,他的賭金幾乎都是一千元甚至更多。等三谷在那個地方開始小有名氣的時候,只要他一露臉,馬上就有人要求對弈,這讓三谷感到很方便。
他自己覺得這是個好點子。
只要不被發現,他就能多賺點零用錢。
三一谷!三谷你等一下!」
走廊上響起一道聲音。
三谷恍若未聞地繼續朝著玄關走去,然而聲音依然沒停,在鞋櫃前再次響起。
「幹嘛?」
有一個學生站在那裡,把手撐在膝蓋上,拚命喘著氣。
「既然你會下棋,就加入圍棋社吧,」
三谷對眼前這張一邊喘氣一邊朝他笑著的臉有點印象,似乎是昨天他要從圍棋會館回家時,跟他擦肩而過的傢伙。
「我不要。」
他簡短地回答完後便轉過身去。
「因為圍棋社沒辦法賺錢是嗎?」
「沒錯。」
三谷完全不想理對方。對三谷而言,在學校參加圍棋社,就像跟電玩裡的對手下棋一樣沒有意義。
「你啊,」
語氣帶著些微關心的話語從背後傅來。
「趁整地時耍詐對吧?」
他轉過身去,看到對方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三谷不禁笑了出來。
「你的眼力不錯。」
三谷輕佻地說道。
「你那麼想賺錢,有什麼原因嗎?」
「沒有。」
三谷取出皮鞋,放在地板上。
「經濟不景氣,我爸媽不給我零用錢。」
「你可以到圍棋社玩啊,參加社團又不用花錢,」
阿光說出自認為不錯的點子,還一副開心的樣子,三谷卻轉過身去。
「我有想買的CD和鞋子。」
三谷本來只打算把話說到這裡,但是背後突然被人抓住,他頓時失去平衡,身子整個往後##"¨u##侄。
「一次就好!來一次就好!可以吧!」
三谷被對方強迫著。
在走廊上被拖著走的三谷放棄抵抗。當然,他心中是打算下不為例。
阿光將三谷推到筒井租小明面前。
「筒井學長,你和三谷下一局看看嘛,他很厲害,一定會成為我們的好夥伴,」
他自顧自地說完,便強迫三谷在棋盤前面坐下。
然后然徬,三谷用拇指指向阿光。
「这傢伙……總是這麼蠻橫嗎?」
「咦?」
「阿光,原來他是你硬拉來的啊,」
小明看了看狀況後,比筒井還要早推理出來龍去脈,於是有點受不了地嘆了一口氣。
「啊,不過既然都來了,海報上的詰棋是你解開的吧?我們來下一盤吧,」
為了不要讓場子變冷,筒井接著說道。
「……就一局。」
三谷一副好像拿阿光沒辦法的表情看了老舊的棋盤一眼,然後伸出手掌做出一個;sd的動作。
阿光則因為終於找齊了三名男社員而感到開心不已。
「喂,我問你喔!」
在他們對弈時,他對三谷說道:
「再過不久就有圍棋比賽,是中學的圍棋大賽……」
「那又如何?」
三谷也不打算回看阿光,只是逕自放著棋。
一比賽採團體制,三人一組,兩勝就可以贏得優勝喔!」
「然後呢?」
「我的意思是——」
阿光揮動著手。
「只要你肯加入圍棋社,我們就湊齊三個人了,」
三谷遲鈍的反應讓阿光厭到焦急與不耐,不知不覺問音量也變得愈來愈大,可是三谷則還是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
三谷無視阿光,反而瞥了筒井一眼。
「你下棋都要想很久嗎?」
「啊!對……對不起,」
原本動也不動地直盯著棋盤的筒井,忽然問坐直身子,慌慌張張地放下棋子。
三谷則幾乎毫不猶豫,流暢地下著棋。
——這孩子的實力不錯,棋下得很坦率,
佐為嘆了一口氣,用欣賞的眼神望著三谷,但是隨即又皺起眉頭。
——如果能留在這裡和阿光切磋棋藝,雙方都會有所進步的。
佐為的腦海裡浮現出三谷昨日在圍棋會館那熟練的作弊手法,還有自然的收錢動作。他應该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吧!


——為什麼要做出昨天那種行為……
佐為感受到椎心蝕骨似的痛苦,他閉起眼睛。
結果是輸是贏並不重要,與輸贏比起來,重要的是過程。可是卻還是有人眼裡只看得見輸贏。
佐為心中浮現的是那個從前逼得自己走投無路的棋師。
用提子作弊、辱罵佐為,甚至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惜賣弄小聰明來作弊,到底想得到什麼?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東西那麼有價值,值得讓人不惜玷汙一盤棋局都要得到手……
佐為替三谷的舉動厭到十分地痛心。
筒井陷入了沉思。
「喂,」
「抱……抱歉。」
在三谷百般的催促之下,筒井在「必然」的位置上放下棋子。在這步棋之後,三谷毫無疑問的一定會下在那個地方。
很快的,三谷發出放下棋子的聲音。
筒井沒有看他,而是朝著盤面右下方自己早已鎖定好的位置放下棋子。
接著,三谷的身體動了動。
「你輸了。」
「啊?」
筒井目瞪口呆地盯著三谷。
「因為我還沒下。」
三谷趁著筒井陷入混亂時用棋子敲擊棋盤的側面,故意製造出下子的聲音。
「我只是用棋子碰了旁邊一下而已。」
「咦?」
無視於仍舊搞不清楚狀況的筒井,三谷抓起書包站了起來。
「你連下兩子,你輸了。」

三谷指出筒井違反規定之後,露出一副要回去的樣子。
「阿,喂!」
阿光也跟著起身。
三谷斜眼瞥了阿光一眼。
「份今天也要去那裡嗎?」
他梢稍停頓了一下,時間短得連三谷自己都沒有察覺。
「那裡比這裡好玩,」
關上的大門正代表三谷拒絕的意思。
教室裡的氣氛頓時陷入冷寂,還有其他形容不出來的感覺。筒井和小明都搞不清楚三谷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總之,他就是那種人。怎麼樣?」
「那種人是哪種人……?」
雖然阿光這麼說,但筒井似乎並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沒錯……昨天我是在圍棋會館找到他的。」
阿光一時語塞,抬眼看著筒井和小明。
「他在終局後整地時動手腳……」
「什麼?作弊?」
小明拉高了音量。
「不過,他很強對吧?他一定會是個好社員,」
阿光一點也不想錯過三谷。
如果不能讓三谷入社的話,就非得再重新找到會下棋的人不可,這實在是太困難了。
筒井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
「要是他在比賽時作弊呢?」
「咦?」
阿光嚇得聳了下肩膀。
「他連在圍棋會館和大人下棋時都敢作弊,大賽的對手只是國中生,三谷恐怕也會毫不在意地作弊吧?」
筒井的聲音像是耳語般,聽起來距離好近。
「對手不會發現,我們也不會發現。但是——你有辦法和這樣的人組隊參賽嗎?」
如果被抓到,絕對不是失去參賽資格這麼簡單就能了事。這種會若無其事作弊的人,根本無法讓筒井信賴,甚至絕對不願意與他並肩作戰。
對筒井而言,圍棋太重要了,他並不想玷一泞它。
「我……我會叫他改,」
阿光反射性地叫了出來。
「你要他怎麼改……」
筒井忍住了想問阿光『怎麼做』的衝動,移開了目光。
但是佐為接受了阿光的決心。
——沒錯!阿光,我們要讓他改過自新!
佐為的視線停在三谷完全沒整理,棋子都還擺在原位的棋局上。
——不能讓他繼續作弊!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我們去追他吧!馬上去追,
佐為抬起頭,用扇子指向剛剛三谷離去的方向。
其實,三谷本來是不打算昨天跟今天連續兩天都來這裡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理科教室那件事的緣故,讓三谷不想直接回家。等他注意到的時候,自己正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
「啊!三谷。」
正在跟客人下著棋的老闆回過頭來。
「我把這裡空出來,你陪他下吧,」
老闆原本坐著的身體偏了偏,三谷因此而看見對方的樣子。
「噢!小孩子也會來圍棋會館呀?」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是個老煙槍,大概是五十歲左右,給人厭覺無精打采的中年男子。好像因為暍了太多酒的關係,所以臉頰和鼻子都紅紅的。
「这年頭還直一稀奇啊,」
男人用打量的眼神瞧著三谷,然後打了一個嗝。
「他很厲害喔!」
老闆乾脆地說完後便放下棋子。看樣子棋局似乎已經接近終盤了。
「老竹,然後呢?你和明美去烤肉店,然後呢?」
「我們一起拍大頭貼,靠得這/\/\麼近呢,」
男人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這麼說道,嘴裡遺缺了兩顆門牙。
三谷將書包放下,斜眼打量著這個叫做老竹的男人的棋力。
在三谷看來,他的棋力並不怎麼樣。連放子的手勢都很僵硬。
兩個人立刻開始用眼神互相評估對方。
「有錢的時候人家才會喜歡你。就當作是賭馬賭贏了吧!」
對於老闆的嘲諷,老竹也只是心情不錯地笑了笑。
「加上貼目,我贏你三目半。」
「拿去吧,」
老竹一點也沒有露出後悔的樣子,將一萬元的紙鈔交給老闆。
三谷第一次在這裡的棋局看到有人用一萬元來賭博。不知道這個老竹是因為明美的事情在高興,還是賭馬賺了很多的緣故。
「三谷,接下來就拜託你了。抱歉,他有點酒臭味。」
三谷與老闆接棒,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就讓他兩子吧?」
三谷問著老闆。其實他心裡是預估讓四子才是剛剛好。
二讓兩子太少了,至少讓三子如何?」
「我不需要小孩子讓我,分先,分先!」
老竹將大掌伸向三谷,做出阻止他的姿勢。
正合他意。三谷壓下竊喜的心情問道:
「要賭嗎?」
「好啊!我不介意,一局五百元怎麼樣?」
「和剛才一樣沒關係。」
三谷乾脆地說。
老竹打了一個嗝。
「你還是國中生吧?身上有一萬元嗎?」
「三谷,你總是賭一千元不是嗎?」
老闆帶著略帶苛責的語氣說道。不過三谷並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賺錢機會。
「有啊,湊一湊應該有。」
兩個大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就沒有再阻止他了。
阿光朝著圍棋會館拚命地跑著。
他有預感,三谷一定會去那裡。
佐為則飄在阿光身旁跟著他。
(雖然我們想叫他改,可是應該怎麼做呢?)
——如果他今天還是趁整地時動手腳,我們就在這一瞬間抓住他的手,終止對局!這樣的話,他應該就會改過了。
如同話裡的意思一樣,這確實是是個可以阻止他的方法。可是看到他們這樣一來一往動作的對手又會怎麼想?
阿光的腦海裡似乎已經浮現出對方驚訝地逼問著他的影像了。
(這樣太危險了啦,)
——可是,阿光,他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
(是沒錯啦……)
阿光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阻止三谷而又不讓對方發現。
但是現在也沒時間讓他多想了,總之必須先找到三谷才行。
阿光在路上跑著,接著下了樓梯。他的手握住門把,一口氣把門打開。
「三谷……!」
回過頭的三谷臉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然後三谷又轉回正面,沒再看阿光一眼。
「咦?怎麼又是小孩子?」
老竹悠哉地說道。
「你該不會也是來賭一萬元的吧?」
阿光驚訝地微微僵住。
「噢,你是昨天的小朋友嘛。要下棋嗎?」
「我不下,看看就好了。」
阿光拒絕了老闆,然後看著三谷和老竹的棋局。
(怎麼樣?)
阿光向佐為問道。
——還沒,還在中盤。
聽到他這麼說,阿光便放下心了。
「喂!既然你們是朋友,替我說說這位小兄弟吧!」
「呃?」
老竹突然對阿光這麼說,讓阿光差點跳起來。
「要他體恤老人家一點。」
老竹用僵硬地手勢放著棋子。
「這位小兄弟,下手毫不留情哪……」
看狀況是三谷佔了優勢。
(佐為……照這樣看來,他應該不會動手腳吧?」
阿光放了一半的心了。因為如果能贏的話,就不需要故意在整地時動手腳了。
(喂,佐為?)
但是佐為卻用扇子掩住嘴巴思索著。
「看到我贏,你好像很失望?」
「才沒有……」
三谷刻薄的嘲諷讓阿光直冒冷汗,所幸老竹只是心情不錯地哼著歌。
三谷的嘴角忽然浮現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小兄弟,你認為自己贏定了,對吧?」
老竹停止哼歌,盯著三谷瞧。
「你難道不明白,勝負不到最後關頭是不知道結果的嗎?如意算盤別打得太早。」
三谷只是輕聲笑了出來,因為他認為老竹只是喪家犬在亂吠罷了。
「噢,你笑了!」
老竹似乎混亂地瞇起了眼睛。
但是,一切到此為止。
「比賽結束前,最好別笑得太早。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雖然他的嘴角呈現往上揚的弧度,可是眼裡卻毫無笑意。老竹的眼裡忽然进射出銳利的光芒。仿彿是突然問從沼澤裡面冒出,不知道原形是什麼的妖怪一樣。
笑容從三谷的臉上消失了,應該是說被迫消失比較貼切,那都是因為老竹的緣故。
但是三谷並沒有逃跑,而是選擇將手伸向棋盒,抓起棋子。他放下了棋子,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你說的沒錯。」

「就是啊!」
老竹把手伸向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支香煙。
「小兄弟,你還滿受教的嘛!前途無量喔!」
他拿出打火機,用左手點火。
老竹享受似地抽著香菸,三谷盯著他抽煙的樣子。心裡泛起一陣不協調的慼覺。
縷縷煙霧朝向天花板冉冉升起.反過來看著煙霧的流動,源頭正握在老竹的手上。
三谷問道:
「你是左撇子嗎?」
老竹將嘴上的煙夾在右手手指上。他的嘴巴歪了歪,可以看到其中沒有牙齒的缺口。
「你的觀察力也很敏銳,了不起!」
老竹捲起了左邊的袖子。
「好吧,雖然有點早,讓我來教你怎麼下大人的圍棋吧,一萬元就當作是學費囉,」
他抓起放在右邊的棋盒,栘到左邊來。棋子發出碰撞的聲音。
老竹用左手捻起一顆棋子,抬起手腕。
「我的手法這麼差,你一定認為我無法挽回局面吧?不過比賽現在才開始呢,」
聲音聽起來像四處进濺的火花一樣。
仿彿遭到牽引似的,三谷放下自己的棋子。
瞬間,老竹又放下棋子。
無論三谷下得有多迅速,老竹仍舊領先一籌。似乎早在三谷放子前就知道他會下的位置.老伯握的那只手手毫無停滯。
(佐為……!)
阿光整個人瞠目結舌,看著他們兩人快速地一來一往。
「我要開始乘勝追擊,縮減差距囉,」
老竹像唱歌般說道,手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來。
從右手栘到左手來下子,應該是慣用的緣故吧,老竹的動作完全判若兩人。不知不覺問。他漸漸追了上來。
佐為訝然地屏住呼吸。
——他挪動棋子了!
(什麼?直一的嗎?哪裡?)
阿光盯著老竹的手瞧,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作弊的?他完全不知道。
「看吧,你再不加把勁的話……形勢對我愈來愈有利了喔,」
面對老竹的挑釁,三谷咬著牙忍了下來。如果開始情緒化的話就會輸,目前他還小贏一點。
就在此時,手上還挾著棋子地三谷驚喘了一聲。
他注意到棋子被移動了一小步。
「看吧,看吧,下快一點,」
老竹那經過千錘百鍊的手勢發出比三谷還要強而有力的聲音。
三谷瞬間預見了這盤棋的未來,於是下子的手也變得無力起來。
「終局了。你知道是誰贏了嗎?」
三谷無法回答。正確來說,是答案太微妙了。
老竹的嘴歪了歪。
「除非你趁整地時動手腳,否則是贏不了我的,」
話還沒說完,老竹的手又開始動了,與三谷同樣地靈活,甚至超越了三谷。
三谷屏住呼吸,手在棋盤上不停地揮動著。
「太慢……太慢啦,」
老竹的動作有如藝術般精妙。仿彿鋼琴家正在演奏著技巧絕妙的曲子一般,也仿彿正在精緻的飾品上鑲嵌寶石的工匠一樣。
「加上貼目,一共差12目半。我贏了!」
老竹吐出長長地一口煙,伸出了左手。
「小兄弟,把一萬元拿出來吧,」
阿光看著三谷。心臟噗通噗通地狂跳著。

終於,三谷將手伸進褲子的口袋裡。將錢包裡面的幾張紙鈔和硬幣全部擷在桌子上。
老竹數著數著,然後抬起頭,視線停著在三谷的身上。
「不夠二十元。」
三谷溢出呻吟似的聲音。
「三谷,我借你吧,」
阿光連忙將手伸進口袋裡,不過三谷的臉卻轉向了老闆。
「大叔,不好意思,借我二十元好不好……」
「啊……好啊。」
老闆點點頭打開收銀機。
「小兄弟!」
當三谷正要伸手去接硬幣的時候,老竹開口說道:
「就是因為你太頑皮了,所以老闆才會叫我這種人來。」
「什麼?」
「老竹!」
三谷的問句與老闆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這一瞬間,三谷便聽懂了老竹所謂「我這種人」指的究竟是誰。
於是三谷看向老闆,老闆馬上心虛地栘開視線,也正好證實了他的想法。
三谷將手裡的二十元丟在櫃檯上。他的自尊讓他無法跟老闆借錢,因為是老闆陷害他的。
「可以借我二十元嗎?」
三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他拜託著阿光。

阿光將硬幣放在掌心伸了出去,三谷立刻搶了過來,然後丟在老竹面前的紙鈔堆上。
三谷抓起制服和書包,迅速地走了出去。
「三谷!」
阿光馬上追到了樓梯口。等到他跑到路上時,正好看到三谷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
佐為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
——結果……對他來說,這如同一帖猛藥……
即使這麼想,阿光的心情卻好不起來。雖然他知道人如果不吃一點苦頭就不會得到教訓,這就是人性,可是他總覺得帶了點遺憾。
(佐為!這是陷阱,那個歐吉桑一開始故意下得很爛,好讓三谷上當。)
阿光漲紅著臉握緊拳頭。
(三谷已經遭到嚴厲的教訓!可是那個歐吉桑,怎麼說也太過分了!)
如果只是想對三谷略施薄懲的話,只要在他輸的時候點到為止就可以了。可是對方竟然直一的收下了錢,這無疑是對三谷做出了最差勁的示範。
——實在是太無情了……
佐為的內心也升起一陣憤怒。
(怎麼樣?佐為!)
——沒錯,阿光。
佐為翻動著衣襬,緩緩地轉向阿光。
——像他那種人,要讓他輸得膽顫心驚才行!
佐為的眼瞳裡映出冷冽的光芒。
老闆看到阿光走了回來,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大概是以為他忘了什麼東西吧,
阿光毫不遲疑地走向老竹,向他提出對弈的要求。條件是如果阿光贏了的話,他就必須把三谷的一萬元還出來。
不過相對的,阿光輸的話也必須拿出一萬元。
「聚賭彩金不就是這麼一回事?」
「老竹!不要再欺負小孩子了,」
老闆看不下去,插話進來。
「小朋友,你快回去吧,」
但是阿光無法就此退縮,他甚至還說不需要對方讓子。
「我不管了,最近的小孩子真是講不聽!」
老闆一臉苦澀地回到了櫃檯裡面。
阿光與老竹之間隔著棋盤,面對著面,老竹則用打量的眼神瞧著阿光。
「剛才的對局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強的喔!你真是有自信耶,你的棋力有多厲害啊?」
阿光眨了眨眼睛。他也沒問過佐為的棋力如何.
「有多厲害……大概像——本因坊秀策那麼厲害吧?」
本來以為是個很好的答案,可是老闆卻轉過頭去,老竹則是大聲地笑了出來。
「傷腦筋,竟敢說自己像秀策那麼厲害。」
猜完棋後,由老竹執黑棋。
「那麼為了對秀策大師表示敬意,我就用左手下吧!」
甚至可以從他的指尖聽到風吹過的聲音。當棋子下在棋盤的瞬間,阿光還以為擦出了火花。
(佐為!)
——右下角小目。
阿光下子時也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會館老闆像是不忍心看兩人對弈一般,乾脆戴起耳機,開始看起棒球轉播來。
即使如此,老闆依然沒把棒球比賽看進去。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老闆原本一直都很疼愛三谷的。
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去看待賭棋這種事。剛開始客人們也覺得有點可惜,不過就當作是給可愛的小孫子一點零用錢算了。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三谷竟然開始動起手腳來了。
只要看到三谷一來,就讓老闆覺得痛苦難耐;可是如果三谷不來,老闆也會擔心。怕三谷在某個地方被抓到了,或是被捲入麻煩的事件裡面了。
在經過一番沉痛的思考後,老闆終於找來老竹。他不知道老竹平常是做什麼職業的,只聽說好像因為賭棋而讓公司倒閉了,也聽說他跟不良份子勾結在一塊。反正都是一些不好的傳言。不過,無論事實直一相為何,老闆也不想去探究。
他只是想讓三谷稍微體會到賭棋的壞處而已。
老闆在心裡嘆了好幾口氣。
三谷大概再也不會來了吧!只要想到是自0j讓他不能再來的,老闆就覺得心很痛。
電視畫面上播出某個人全壘打的畫面。
觀眾群突然爆出的歡呼叫聲讓他頓時回過神來。這時,阿光正好消失在他的視線中的一角,速度快得好像逃跑似的。
「哎!這麼快就結束了啊,」
老闆低喃道,摘下耳朵上的耳機。
「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老竹,你也趕快離開吧,」
像今天這種日子實在讓他不想再營業下去了。老闆將視線轉向老竹,他正駝著背盯著棋盤看。
「敲詐小孩子的錢慼覺很難受吧?那孩子也真笨,竟然答應和老竹你賭棋。」
因為老竹看起來一副很疲倦的模樣,所以老闆也有點同情他。
「老竹?」
就在老闆想要體貼一點,端杯茶給他的時候,他終於發現老竹並不是感到疲倦,而是驚恐和畏懼。
他的額頭上面佈滿了冷汗.
老闆將目光栘向棋盤,雙方棋力的差距相當地懸殊。
只聽見老竹驚喘地說道:
「本……本因坊……秀策……」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後,便全身虛脫地癱在一旁.


第四局
三谷是放學後第一個出現在理科教室的人。
當然不可能是想加入圍棋社的關係。而是因為阿光跟他說只要他露臉就把一萬塊還給他。
「我按照你的要求來了。把一萬元給我吧!」
即使換成夏服,三谷還是穿著吊帶褲,從襯衫領口可以看到微微露出來的紅色運動衣.
「如果你不答應加入圍棋社的話,我就不還你。三谷,你答應吧!好不好?」
三谷在收下錢後只想回去,可是在阿光再三的逼問下,他只好聳聳肩。
「如果只是加入的話,我就答應。反正我再也不能去圍棋會館下棋了。」
或許他的內心還殘留著芥蒂,不過三谷並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的個性原本就很冷靜。
阿光拿回借給他的二十元,然後把一萬元交給他。
「你是怎麼討回來的?」
三谷看著紙鈔又看看阿光。
「呃……」
阿光瞄了瞄站在旁邊的佐為一眼。
「圍棋會館那個留鬍子的伯伯說他做得太過火了……他覺得你很可憐,所以要我幫他把錢還給你。」
「唔……」
三谷一臉半信半疑的樣子,不過似乎也沒打算再追問下去。他乾脆地接受了,然後將紙鈔放進錢包裡。
「對了,你一共賺了多少錢呀?」
阿光不客氣地偷看著三谷的錢包。
二開始你只拿一千元,對吧?贏十次就有一萬嗎?」
阿光眼睛閃著光輝問道。
三谷聽到他的話,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笑容。
「但是輸十次就得付出一萬,你懂嗎?」
「我才不會輸呢!就算不像你一樣作弊,我也不會輸。」
感到驚訝的不是只有三谷而已。
——阿光!如果你要賭棋的話,就算叫我下,我也會故意輸掉的,
佐為雙眼圆瞪。
——阿光,你的零用錢一定馬上就沒了,連拉麵都不能吃了喔!
這是最強而有力的威脅。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贏得了我囉?那我們來賭一千塊啊。」
三谷不知道阿光和佐為的一來一往,反而提出了賭棋的提議。他覺得阿光的白日夢很可笑,立刻就在棋盤前
坐下。
「呃……」
阿光看了看佐為,佐為則將臉轉向旁邊,完全不看他。
「我還是贏不了你。」
「什麼嘛,」
三谷受不了地聳了聳肩。阿光八成是神經錯亂了。
「啊,但是我們可以下棋啊!這裡是圍棋社嘛,你好歹也是社員。」
阿光突然神色一變,在三谷面前坐了下來。
「你不可以作弊喔!」
阿光的語氣好像一副共犯者的樣子,卻刺激到三谷的神經。
「这很難說。」
雖然三谷覺得對阿光這種對手根本不需要作弊,但還是嘴硬地亂說一通。
正當兩人在棋盤前爭執著作不作弊的時候,筒井正好走了進來。
先注意到筒井的人是阿光。
「筒井學長上二谷答應加入圍棋社了!」
阿光滿臉喜悅地指了指三谷。##一
「也答應不再作弊了喔,」
不問過別人的意見就擅自做決定,這就是阿光的壞習慣。
筒井站在門口,似乎沒有打算要表現出歡迎的樣子,而他的冷淡也傳達給三谷了。
「怎麼?你遺在記恨上次讓你連下兩子的事嗎?那麼簡單的陷阱還會上當,是你自己太笨了!」
三谷一臉惡意地說著不要說出來反而比較好的話。
筒井的肩膀微微一震。他一踏入理科教室,便用力將書包放在桌子上面,發出極大的聲響。
「我聽進藤說了。聽說你會趁整地的時候動手腳?」
筒井的話說得很直接,聽起來有些刺耳。
「不只如此呢!」
三谷哼了哼。
「我還會偷挪棋,把棋子藏在口袋裡,趁整地的時候拿出來用。我可是從來沒輸過喔,」
「他只是說說而已啦,」
阿光再怎麼遲鈍,也厭覺得到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这傢伙個性乖僻,他是故意亂說的啦!」
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三名組員,如果被筒井討厭的話就傷腦筋了。不管怎樣,一定要讓兩個人和好。
但是他們兩個誰都沒理會阿光的話。
「呃……啊——這個……」
阿光的冷汗直冒。
當小明毫無神經地走進理科教室時,阿光很難得的打從心裡慼激她。
「我今天在家政課的時候——烤了餅乾唷,」
小明認得三谷,她把紙袋遞了出來。
「三谷也來吃吧,啊,還有筒井學長也一起。」
甜甜的奶油香讓氣氛稍微和緩了些。
「我也可以吃嗎?我肚子餓了。」
「好是好,可是……」
小明看著三谷。
「你能保證不再作弊了嗎?」
已經把手伸了出去的三谷,露出一臉被什麼東西噎到的表情。
阿光對小明的感謝瞬間消失,他拚命閃躲著三谷想要抱怨卻笆百又止的眼神。
「好吧,我不會再犯了。」
三谷肩一聳,用輕浮的語氣說完後便抓起一塊餅乾。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參加比賽了。」
「參加比賽?」
三谷舔了舔手指。
「我才不要咧!」
「什……!」
阿光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我拉你加入社團,就是為了參加比賽耶!」
「我才不管。」
「你是社員!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我不要,」
阿光大聲吼著,用盡全力想要說服對方,可惜三谷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既然三谷不願意,就不要勉強他參加比賽。」
筒井忽然冷冷地插嘴道。
「筒井學長,你怎麼這麼說,」
阿光驚訝地看著筒井。當初看到有人把正確答案寫在海報上的時候,简井明明比阿光還要高興啊!
「現在再去找人就來不及了,距離比賽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耶,「打倒海王』的目標怎麼辦?」
筒井的表情絲毫沒有產生動搖。
「即使三谷參加比賽,也不表示我們就會贏海王。」
「聽說海王的圍棋社很厲害喔。」
小明向三谷解釋著他沒問出口的疑問。
「反正只是國中生的社團活動嘛,」
三谷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海王真的很厲害,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筒井的聲音也不自覺變得大聲起來,太陽穴的四周還隱隱發熱。
筒井受不了三谷用『反正只是L來形容。他是這麼認真地下著圍棋才能參加比賽,光是這樣,自己就已經耗
費這麼多的心血……
「海王才不是普通的社團,那是……那個……」
筒井的聲音突然一頓,沒再繼續往下說。
他似乎對於過分激動而大聲說話的自己慼到有些丟臉,所以整張臉都漲紅了。
「可是,筒井學長,我們在上次的大賽贏了海王呀,」
「那、那是因為他們失誤……」
筒井依舊滿臉通紅,謙虛地說道。
「進藤你還不是贏了,」
「啊——那是僥倖啦!」
三谷聽過他們的對話後,先是哼了一聲,然後吃吃笑道:
「什麼嘛!你們贏得了的對手,我卻贏不了?」
三谷抓起棋子,在他們眼前不停向上拋擲著。
「那我就贏過海王給你看,」
他的手朝旁邊一動,原本飄在空中的棋子仿彿被吸住一般,平貼在他的手掌心。
「三谷!你願意參加比賽了嗎?」
三谷應付著一副要衝過來的阿光,然後轉身面向简井。
「筒井學長,我會在你面前贏給你看!」
「不過大賽是採取淘汰制,或許會在碰到海王之前就會輸掉——」
阿光在三谷面前探出頭來,臉上盡是不安的表情。
「只要你不輸就沒問題。」
「你根本不知道海王的實力有多強,別笑死人了,」
「我說過。」
三谷對著筒井露出自傲的笑容。
「我從來沒輸過。」
棋子在三谷的手指之間宛如具有生命的物體一般流動著。
筒井一時無言以對,沉默了下來。
他的不安宛如流沙般,漸漸地流洩出來。難道說,三谷想要對海王中學的人使詐?
以海王中學這種程度的對手,即使是三谷,如果動了手腳還是會被發現吧?若是真的作弊被發現了,就會變
成葉瀨中學全體的問題。
筒井的腦海裡又浮現了審判長的聲音。那個時候,審判長說很期待他們再次參加比賽:;難道真的會背叛了
他的期待嗎?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圍棋社以最不光榮的方式被廢社。
第五局
海王中學圍棋社社長岸本在定期測驗的總成績從來沒有跌出前三名之外。
就算是比較不擅長的地理科至少也在前十名以內。
乍看之下,他的體型十分削瘦,不過他在田徑運動,特別是跳高項目上都維持著很不錯的成績。
岸本的個性沉著冷靜,不太會生氣。應該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生氣。
岸本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的言行舉止,跟別人來往也不會依照自身喜惡,而是依據事情的對和錯。
在他這種行為模式之下,身邊的人不是很冷靜就是很沉著。大致說來,同年級的學生都對岸本抱持著尊敬的
心態。
岸本之所以會成為社長,也是因為全體社員一致推舉的關係。
「……還是做個了斷比較好。」
剛才一直和岸本下著棋的美和聽到他低喃的聲音。
「岸本,你說什麼?」

美和因為棋石放回棋盒發出的聲響而沒聽清楚岸本的話,所以他又問了一次。
由於差不多到了該回家的時間,手腳比較快的人已經開始在收拾棋盤了。
「大賽快到了,尹老師會發表選手名單,關於主將的人選——」
岸本話說到這兒便打住了,他的眼神看向美和的身後。
不用回頭,美和也猜得到他在看誰。他看的應該就是一個人在那裡解著詰棋的塔矢亮吧!
對美和來說,不對,應該是對所有社員來說,進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習慣性地確認塔矢亮在不在裡面。
「到了那時候,為了不讓大家在發表時發生騷動,我和塔矢的實力相差多少應該要做個了斷才是。」
主將應該是具有最佳實力的人,在他之下依序是副將及三將。
圍棋社中主將的人選無庸置疑應該是岸本沒錯,不過這是在亮還沒入社之前的狀況。
美和本來想要阻止正準備站起身的岸本。
但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當他還在思考要挑什麼話講的時候,岸本已經站到塔矢亮前面了。
「塔矢。」
「是!」
其他社員也都拉長了耳朵仔細聽著他們簡短的對話。
「我們來對弈吧!」
岸本冷靜地說道。
「第一次交手可以『分先』吧!」
不同於其他社員的聲音撼動四周的氣氛。
『終於……』#『果然還是……』幾乎每個人心中都這麼想著,只是當這個想法成真以後,卻又不禁讓人感
到一陣寒意。
岸本和塔矢兩人都神態自若地展開了對弈。
他們一如往常的態度反而更增添其他人的緊張慼。
岸本先下,清脆的棋聲響起。
亮也跟著放子。
兩人的目光都專注在棋盤上,不需要對話。即便有什麼話要說,在棋盤上進行也就夠了。
亮在棋盤的那一面看到了阿光的模樣。
再過不久就是圍棋大賽了。
從剛剛被尹老師叫去的時候開始,亮的心情激動地宛如漲潮一般,緩緩沖激著他的腳底。
尹老師特別在名單公佈之前讓他看了葉瀨中學的比賽報名表。
亮的視線掃過報名表,當他看到其中一個欄位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上面寫著三將是由阿光擔任。
『三將……?」
亮難掩驚訝,尹老師也是頗有同慼。
「根據作戰方式不同,有的隊伍不會按照實力高低來安排。」
尹老師指了指主將的欄位。
「我想那個叫三谷的同學恐怕是實力最差的一個。安排他擔任主將,就表示他們一開始就放棄了主將戰。」
亮一直盯著報名表看。
「由於筒井既是三年級生又是社長,所以擔任副將,進藤是三將——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就是說,如果筒井和阿光有信心一定會贏的話,那麼主將就算是由初學者來擔任也可以。
亮开了口,他會的也只有那句话——
「老師,請你安排我擔任三將,」
然而尹老師卻栘開了視線。
「老師!」
「……的確,我想,能和進藤對抗的人也只有你……」
尹老師斷句的地方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對亮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尹老師認同自己能夠做為阿光的對手。
「謝謝老師!」
亮在行禮之後便走出了辦公室。
現在,亮的前方只看得到阿光。
以注意力來說,亮並沒有百分之百地專心,不過面對岸本這樣的對手他並不覺得特別費神。
棋局持續進行著,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
一直盯著棋盤的岸本忽然問呼出一口氣。
「我輸了。」
岸本的投子就如他提出對弈的邀請般,突然,但很冷靜。
「果然……」社員們心裡也這麼想著,雖然也有人抱持著相反的意見,可是最終仍舊沒有說出口,只是在教
室裡互相交換著眼神。
「結果還是輸了,是我的判斷錯誤。」
岸本平靜地重新檢視著棋局。
「我們的實力差距很明顯。」
「你太客氣了,你的棋力比想像中的還要高明。」
無論是贏的那方還是輸的那方,雙方皆十分平靜。看起來就像在交換著早已經知道的答案一般。
只有在最後,岸本才露出感嘆似的低吟。
「看來我放棄成為職業棋士是正確的。」
岸本推了推鏡框沉吟著。
當教室裡的人還為岸本與亮的對弈餘波蕩漾的時候,尹老師走了進來。
「闲大家停聽我說。」
全體社員一齊挺身坐正。尹老師手裡拿著的文件寫了些什麼,眾人很容易就能猜到了。
「下次的大賽即將到來,其他學校的申請書也都送來了。雖然有點晚,現在我來宣佈這次比賽的名單。」

社員們屏住呼吸,全身緊繃。
「首先是男子組。主將……」
一些人先將視線栘到岸本的瞼上.
但是下一刻,尹老師嘴裡說出的名字並不是他。
社員們的臉上都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有人覺得『果然如此』,也有人認為「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是平
常的話,大家都會很自然地露出恭喜或安慰的表情,可是今天大家卻一臉複雜,沉默地坐著。
「副將,三年級、岸本。三將,三年級、久野。」
尹老師繼續宣佈剩下兩位選手的名字。
尹老師翻了翻文件,準備開始宣佈女子組的名單。就在此時——
「老師!」
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空氣。
大夥兒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的源頭,塔矢亮正站在那裡。
「你不是答應要讓我擔任三將嗎?」
他的叫聲不只透露著驚愕和不滿,甚至還帶點悲痛。
第六局
在正門的旁邊立著『第四次北區中學夏季圍棋比賽』的看板。
黑色的文字在初夏強烈的陽光照射之下顯得有些刺眼。
當阿光和筒井走進比賽會場,也就是海王中學圍棋社的教室時,已經有好幾問學校到了。會場四周充滿著正
藉著對弈暖身,或是研究著賽程的隊伍。
——哇上讓我想起上次的大賽耶!
佐為的聲音帶著激動。
他先是滿臉通紅地看了看四周,然後對著阿光露出討好的眼神。
(不行,)
——我什麼都還沒說耶,
(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了!)
——阿光!今天啊……我也想下一局耶——,
佐為整個人湊向阿光。
(不行、不行,我很期待這次的大賽呢,)
阿光毫不留情地拒絕他。
(我會讓你在別的地方對弈的。)
——你保證?
佐為咕噥了一下,癡癡地盯著阿光。
(保證?大概吧,)
阿光隨口敷衍佐為,然後在筒井的面前坐了下來。他也想像其他學校的社員一樣,在正式比賽之前先下一局

相對於活力十足的阿光,筒井卻顯得有些沒精神。

阿光猜想简井可能是太緊張了,所以沒有開口問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開口詢問,擔心的那一方反而比較失
禮。
正好有人剛踏進會場,那人就是三谷。
「喂——三谷!這裡這裡,」
阿光連忙舉起手,三谷則踏著有點傭懶的腳步走了過去。他一臉嘲諷地環視著會場。
「太好了!我遺以為你怕海王,所以不來了。」
「別胡說了。」
三谷隨口反駁阿光的玩笑話。
筒井還是盯著棋盤,沒有抬頭,繼續下著棋,棋子發出啪嚓的聲音。
三谷瞥了他一眼。
「那些黑子,即使逃了也沒用喔,」
筒井一動也不動。
三谷指著棋盤上的一點:
「逃走的話,另一方的黑子會被提取掉的。」
「吵死了!」
筒井怒吼道。
阿光嚇得肩膀縮了縮肩膀,三谷則是整個人呆掉了。
「筒井學長……」
筒井隨即低下了頭,手放在膝蓋上緊緊地握著拳。
瞬間變得安靜的會場也回歸原本的吵鬧。
「三谷,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要作弊呢?」
阿光聳了聳肩,一面擔心著筒井並問道。
「这個嘛……」
三谷看向別的地方,然後停住了視線。
「啊,找到了!」
原來是小明從走廊邊探出了頭。因為找到了阿光,所以她笑著靠過來。
「吼,妳來幹嘛,反正妳又看不懂,」
「誰……誰說的……最近筒井學長都有教我,提取棋子或是數地……這些我都會呀!」
「这些跟比賽又沒關係,」
阿光用嫌棄的語氣說著,小明則舉起手中提著的紙袋。
「我專程替大家做了便當耶,」
「了不起,」
在阿光說話的同時,筒井站了起來。棋盤瞬間往上一抬,棋子也跟著彈跳起來。
「我帶妳去放東西的休息室,」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從棋盤上掉落到地上的棋子。
「謝謝你,筒井學長。」
小明跟在筒井的身後走掉了,只留下阿光和三谷兩人待在原地.
阿光把從棋盤上滾落的棋子一顆一顆撿起來。
「三谷,我們來下棋吧,」
「不要。」
他冷淡地說完後便走出走廊。
——照這情況看來,大家要不要緊啊……
(別再說了!)
阿光有些氣悶,因為他自己同樣也感到不安,所以他才沒有多問或多說些什麼。總覺得好像只要說了,不安
就會成真。
當阿光一個人整理著棋子的時候,他注意到有人站在他的前面。
「你……是葉瀨中學的進藤吧,」
「咦?」
那是一張從未看過的臉,不過對方卻一直盯著阿光的臉瞧。
「幹嘛啦?」
當他慼到奇怪並忸忸怩怩動著的時候,對方『哦』了一聲便走掉了。
——怎麼了嗎?
(這傢伙真是沒禮貌。)
不知道是不是筒井剛才太引入注目了。阿光縮了縮身子,聽到從別的角落小聲傳來自己的名字。
他吃了一驚,朝那裡看過去,原來是某個參賽學校的領隊老師。
「上次的大賽,他還贏了海王呢,棋力高超,看到的人都很佩服喔!」
而且聽說那時他只是小學六年級的學生後,『哇!』的一陣讚嘆聲傳了過來。
這讓阿光想要立刻就這麼消失在現場。
阿光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出名,何況他們討論的那個人其實是佐為而不是自己。
(真傷腦筋。)
——用不著傷腦筋。
佐為鼓勵著他。
——你只要盡全力就好。
(你說的對,盡全力,盡全力,)
阿光回想起早上從前門進來時的心情。
要用自己的力量下棋、要問心無愧地下棋,因此他必須使出全力。
阿光握著拳,再次感受到一陣灼熱厭從胸口湧了上來。
(我要使出全力,先打敗一回戰的三將,)
阿光呼吸變得急促,內心勾勒著絢爛的未來。
——有那麼簡單嗎?對方也會拿出全力來對付你耶,
(你到底是在鼓勵我還是來吐我槽的啊?)
——當然是在鼓勵你呀!可是……
全力以赴和獲勝根本是兩碼子事。看到認為只要努力就會贏的阿光,讓佐為很擔心。
(你很煩耶!)
阿光粗魯地說著,然後將手肘撐在桌上。
(我的目標是海王,絕對不能在一回戰就輸了!二回戰碰上海王,只要使出全力,或許能夠……)
阿光又展開燦爛的表情了.
——海王的三將同樣會拿出全力來迎戰呢……
不過阿光完全沒在聽。雙腳不停打著拍子,臉上洋溢著笑容。
「啊——好期待和海王比賽喔,不知道海王的三將是誰?」
因為心情太過愉悅,所以阿光並沒有發現自己把心裡想的事給說了出來。
「是我!」
有一個人出來回答了阿光的問題。
「海王的三將是我!」
腳步聲在阿光的身旁停住了。
阿光回過頭去。
亮正站在那裡。
「塔矢r:」
阿光半信半疑地站起身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如果阿光沒聽錯的話,亮應該說自己是三將吧?
「你為什麼會在圍棋社?而且是三將?」
阿光腦袋裡充滿了好多疑問。
從前聽筒井說過,要成為職業棋士的人是不會參加業餘比賽的,而亮甚至還是三將?那不都是實力比較差的
人擔任的嗎?
覺得很混亂的阿光不停揮舞著雙手,亮則是直直凝視著他。
終於,亮平靜地開口道:
「你還記得曾經說過不和我對弈的話嗎?」
阿光呼吸一窒。
在樱花盛開的時節,网光拒絕了亮,將他趕了出去。
「你還說,你要加入圍棋社,並參加圍棋大賽。」
亮的視線灼熱地停在阿光身上,不曾栘開。
亮是為了追趕佐為,所以才站在這個地方。
「……我總算來到了這裡。」
亮宛如呢喃般輕聲說道,因為他用了全身的力氣去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
當尹老師發表完團體賽的名單後。
亮完全忘了其他人的眼光,放聲叫了出來。自己應該是阿光的對手,應該要讓自己擔任三將才對!
那一天,亮和尹老師留在教室裡,兩人談了很長一段時間。
「實力最強的人就應該擔任主將,這是我的想法。」
尹老師用告誡的語氣對他說道。
但是亮卻無法同意他的話。
「尤其是海王圍棋社,我們是其他學校的模範。」
即使在全國性的比賽中,海王中學也被看好會贏得冠軍。所以在區域性的比賽中,目的不是決定冠軍,而是
為了決定亞軍和季軍罷了。
海王的名聲是讓其他學校成立圍棋社,號召社員的原動力。
但是亮並不滿足於這個狀況。
「老師你也說過,只有我才能當進藤的對手!」
亮說完便緊咬著嘴唇。
尹老師的確是說過只有亮才能當阿光的對手。但是他的話只說到這裡,並沒有承諾讓亮擔任三將。
「我的確說過這句話。」
尹老師看到亮的表情後垂下眼。
「不過這是從實力上來看……」
「老師……,」
亮反駁的聲音宛如哀嚎似的,讓尹老師不得不擔心亮是否會哭出來。
可是,亮的眼神中閃爍的不是悲傷,而是鬥志。
「我為了……我為了和他對弈,我……」
尹老師一方面欣賞亮的鬥志,另一方面卻有他自己不得不堅持的立場。
「塔矢,這裡是國中的圍棋社,身為教師,我不會改變我的原則。海王的主將就是你!」
尹老師望著亮瞬問失去光芒、變得黯淡的雙眼。
「因為……這裡是社團,是嗎……?」
他是為了追上阿光才參加圍棋社的,可是也因為圍棋社而不能與阿光對弈。
亮緊緊握著拳頭,用力到指甲都深深陷入掌心。
「既然如此……」
亮一開口,便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於是他又接著說道:
「大賽結束之後,我就退出社團!老師,只要這次大賽能和他對弈就好,」
「塔矢……」
尹老師凝視著亮。他注意到亮隱藏住自己的表情,雙肩卻頹喪地微顫抖著。
亮到底為什麼會抱著幾近瘋狂的熱情去追逐著進藤光,這點尹老師並不知道。但是當尹老師感受到亮的狂熱
時,他覺得說不定連亮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濃厚的寂靜籠罩著被夕陽染紅的房間。
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後,尹老師抬起頭。
「——我明白了。」
亮全心全意期待著與阿光的對弈。
既然如此,就算是社團,也不得不以他的選擇為優先。
一就由你擔任三將吧,」
尹老師靜靜地宣佈著。
塔矢亮原本沒有打算在對弈之前先去跟對方打招呼。
他現在正代表著海王中學圍棋社,並且以三將的身分參賽,無論是誰聽到這個消息都會感到非常意外吧!而
且當他們知道亮的對手是阿光時只怕又會更為驚訝,所以他想盡量低調,這原本是亮的想法。
但是當他看到阿光的時候,所有的冷靜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亮像是被吸引過去似的,來到了阿光的身前。
能夠和阿光對弈,並向阿光宣佈他的對手是自己時,亮只感到滿心的驕傲。喜悅、激動、興奮這些情緒盈滿
了亮的胸口。
「塔矢你……」
阿光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瞧著亮。
「這次我不會像上次那樣輸給你了!」
亮說道。
像上次那樣——是指一年半前亮和阿光對弈時,亮用盡全力集中精神下子,但是還是輸給阿光的那一回。

亮本來想給用輕視和隨便的態度看待圍棋的阿光一個教訓,才要求對弈。
但是那一局棋的水準太高了,甚至大大超越了亮的棋力。
亮一方面知道自己不能再輕忽阿光,另一方面卻又為阿光的棋所吸引。當時的情緒使得亮拚命地追趕過來。
阿光完全被塔矢亮強烈的情緒給震懾住。
「原來就是你!塔矢說的進藤光就是你呀!」
突然有道聲音插了進來,阿光得救似地轉向對方。
只見一群穿著海王中學制服的學生靠了過來。
帶頭的人是旦呙,她的手環抱在胸前,朝著阿光走了過來。
「那個塔矢竟然也有追逐的對象。我很期待你們的對局!」
她一說完便用打量的眼光瞧著阿光.
了:.」
阿光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他漸漸聽到附近憲憲翠翠、輕聲交談的聲音。其他參賽者也發現到塔矢亮的存在了。
會場裡,與小明一起走回來的筒井也在人群裡面。
筒井穿過人牆,發現到人群裡面站著的竟然是塔矢亮本人。可是筒井卻不明白,為什麼他要來參加這種區域
性比賽。
「難道……是為了追趕進藤——?」
筒井回想起春天時發生的事情。
不過,即使如此,令人疑惑的地方還是很多。筒井依然覺得思緒混亂。
「哼!你們就是海王的人呀!」
當阿光和亮仍然呈現對峙狀態的時候,旁邊響起一道聲音。
原來是三谷。
剛才暫時離開會場的三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手裡正拿著棋子敲著棋盤,似乎很喜歡那樣的聲音。
「聽說你們很強,上次卻輸給我們葉瀨中學?」
海王的學生將視線從阿光身上轉向三谷。
「你是誰?」
日高好像對三谷說話的口氣厭到有點生氣的樣子。
「葉瀨的學生,我叫三谷。」
三谷頭也不拾,繼續放著棋子。
一海王和葉瀨會在二回戰碰上。我也來贏你們好了。」
「了不起,你準備怎麼贏我們社長岸本呀?」
日高看著三谷下棋的方式,臉上忽然浮出微笑。
她很明顯是在挑釁,二芳的女子社員好像有點擔心,於是小聲地叫著旦呙的名字。
「这個嘛……不管怎樣就是會贏,只要能贏什麼都可以。」
三谷也隨意地聳聳肩。
「很簡單嘛,」
三谷自負的語氣甚至讓二芳的阿光都覺得心口二泺。
日高的臉瞬間漲紅,當她正朝著三谷往前踏出一步時。
二一谷!」
一道聲音傳來,阿光愣了愣,把頭轉了過去。
筒井神色僵硬地站在那裡。
「你該不會是想靠作弊來獲勝吧?」
「筒井學長,」
阿光慌張地叫了出來。
三谷看了看筒井,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將目光轉回棋盤上。
在這種僵硬的氣氛下,小明輕聲說道:
「筒井學長,三谷不會這麼做啦!」
「筒井?一
日高看著筒井的臉,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是上次那個僥倖贏過海王的學生嘛!」
筒井的臉立刻泛紅。
「學長說他不小心判斷錯誤而輸了比賽,很不甘心呢,」
日高輪流看著筒井和三谷。
「不是靠作弊就是靠僥倖獲勝啊?葉瀨的選手還直一是了得,」
她的語氣聽起來帶著明顯的揶揄和挑釁。
日高用下巴朝著三谷頂了頂。
「你叫三谷是吧?你才一年級,只是因為戰略才會讓你擔任主將吧?」
旦呙的嘴角露出譏誚的笑容。
「妳說什麼……」
「什麼因為戰略才擔任主將的,」
三谷的問句與筒井的大叫幾乎是同時響起。
「三……三谷他……」
筒井先是語塞,接著又豁出去似地說道:
「他雖然是一年級,實力卻比我要強十倍!」
三谷眨了眨眼,實在不敢相信筒井竟然會幫自己說話。
二一谷是我們名正言順的主將!等你們和他對弈過就會知道!」
简井握緊拳頭,語氣激動地吼了出來。
(筒井學長說……三谷很強……)
——是呀!
阿光愣愣地瞧著筒井。
日高慼到有點掃興。本來只是隨口嘲諷一下,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認真地回答。
接著又出現另一個海王中學的學生,他站在三谷面前,朝著三谷伸出手。
「请多多指教,我是海王的主將岸本。」
三谷猶豫了一下,然後沉默地握住岸本的手。
「我很期待和你在二回戰交手,希望我們能下出不辱主將戰之名的精采對局,」
岸本轉向自己的社員,用眼神示意他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於是社員們開始緩緩地動了起來。
「他說你很厲害吧,我聽得很清楚。」
日高離去前,將目光又栘回他們身上。
「不過,先打進二回戰吧,到時候再說。」
阿光他們並沒有回答。因為這種事情不用說他們也知道。
依然留在原地的亮沉默地盯著阿光。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堅定,不一會兒就立刻掉頭離去。
只剩下阿光他們四個人。
阿光深吸了一口氣。
「沒錯,首先要先通過一回戰!」
短短的時間裡發生這麼多事情,還真是讓人覺得思緒混亂。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是最清楚的。那就是如果不能贏得第一回戰,他們就無法與海王對戰。
大家的胸口都盈滿沉穩的鬥志。三谷看向筒井,一副有話想問的表情。
「喂……」
三谷小聲地喚了喚,結果筒井的肩膀劇烈一震,立刻滿臉通紅。
「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罷了,」
為了不要被三谷看到自己發紅的雙頰,於是筒井轉過身背對他,像是豁出去似地如此論道:
「你是我們葉瀨中學的主將……你真的很厲害……」
筒井對著三谷這麼說的同時,他的心裡也明白了……
雖然他一直沒辦法信任三谷,覺得他是個狡猾的人,甚至還很討厭他,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是因為筒井覺得很不甘心,為什麼三谷不肯盡力下棋。
明明擁有比自己還要高超的棋力,卻只重視輸贏,這讓筒井覺得非常可惜。
筒井對三谷的慼覺,也許是一種嫉妒的情緒吧!
所以當日高嘲笑三谷的能力時,筒井才會坐立難安,怎麼樣都要幫三谷說話。
因為筒井不想看到比自己還要厲害的人,被當作笨蛋一樣看待。
當他一方面羨慕三谷的同時,另一方面,心裡卻也希望他能百分之百地發揮他的實力。
「所以……請你不要再作弊了!」
筒井清晰地說道。三谷則是靜靜地盯著棋盤。
參加圍棋比賽的隊伍中,男子組有八所學校,連贏三場的學校就是冠軍。除了海王中學以外,其他學校的水
準都很平均。
而且因為新學期的關係,參賽的成員都是新面孔,會場也充滿了清新而緊張的氣氛。
審判長還有工作人員朝著正門站著,說著開場的宣言。
令人遺憾的是,這次的審判長並不是上次勉勵過阿光他們的那一位,不過這點並沒有影響到阿光他們的鬥志

當第一回戰的名單宣佈之後,參賽者便開始移動。
葉瀨中學的對手是岩名中學,兩校是第一次交手。
由主將猜棋後,結果是由三谷執黑子,副將筒井執白子,而三將阿光執黑子.
六個人端正坐姿,互相在口頭上行了禮。
先行的黑棋二被放在棋盤上,計時器的按鈕按下後聲音響起,對局正式開始了。
三谷從一開始便積極地進攻。
他激烈迅速的手法讓人有種在下快棋的慼覺,進而掌控了整個棋局。
對手的表情頓時僵了僵。他被三谷的速度所影響,所以犯下了失誤。但是當他的手離開棋子後,便不可能再
重下了。
三谷並沒有特別留意。對方下錯子正在他意料之中,何況就算對方沒下錯,他也有把握可以靠實力贏他。
每當三谷在棋盤上下一步棋時,就再次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很厲害。
岸本的話在他的腦海裡迴盪著:呵希望我們能下出不辱主將戰之名的精采對局!「这句話讓他的印象十分深
刻。
三谷決定要接受他的宣言。
他要讓那個裝模作樣的海王主將知道到底誰比較強。
三谷聚精會神,聲音清脆地放下棋子,然後立刻按下計時器的按鈕。
對手心裡一驚,神色僵硬,然後肩膀縮了縮。接著他盯著棋盤,雙肩垮了下來。
「……我輸了。」
岩名中學的主將投子認輸了。
對局才開始不到十五分鐘而已。
「我去看海王對弈。」
三谷無視於正一臉驚訝地盯著他看的筒井,他收好棋子後站了起來。
目前為止,還沒有其他組結束對局。下棋聲和略帶保留的清嗓咳嗽聲此起彼落地響著,洁時三谷找到了岸本

他對岸本的對手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只是想看看岸本的下棋風格遺有棋力而已。
三谷站在岸本的身後。
不知道岸本有沒有發覺到三谷的存在,但他依然神色自若地放著黑子。
盯著棋局看的三谷,額頭上滲出薄汗。
白子所有的地都被斷了連結,一路被逼迫、阻隔。相反的,黑子的地卻很牢固,毫無破綻。
這跟三谷目前為止看到的棋完全不同。
在圍棋會館裡,大叔們所下的棋都是一路緊迫盯人,窮追猛打的進攻型。
但是岸本的棋卻充滿了理性,毫無多餘的棋子,所以整體帶著一種嚴整的美厭。
這不得不讓曾經看不起社團活動的三谷感到有點後悔,國中圍棋社團的水準比他想像中的遺要高出許多。
「……我輸了。」
沒多久,岸本的對手便一臉疲憊地投降了。勝負從這盤棋一開始就決定了。
「謝謝指教,」
岸本用沉穩的語氣回了禮。
接著他便轉過身來。
「有值得你參考的地方嗎?葉瀨的三谷?」
原來岸本早已注意到三谷的存在。
岸本明明早就發現三谷了,可是卻裝作沒注意到的樣子,故意讓三谷看他下棋。
三谷咬緊牙關,拚命壓制住心裡感到莫名屈辱的情緒。
岸本的話分明就是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口氣,會跟自己握手也只是出自於表面的禮貌而已.
其實他心裡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三谷從岸本親切的語氣中領悟到這一點。
他默默地折回原位,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岸本絕不可能目送自己離開。
三谷回到位子後,便去看了看筒井和阿光的狀況。
一眼看去就知道阿光完全被追著打。
「筒井學長。」
三谷蹲在筒井身旁,小聲地說道:
「我跟你約定,我暫時不會作弊……」
「咦……」
筒井雙眼圆睜。
「我想和海王的岸本對弈。」
三谷往筒井的身旁一站。
「所以拜託你一定要贏,」
筒井呆呆地盯著三谷,然後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哦……嗯,」
接著滿臉興奮地大幅點頭。
阿光舔了舔上唇,覺得喉嚨很乾。
他知道局面對他很不利。阿光思考很久之後才放下棋子,可是對方卻還是贏了他一、兩子,對方已經先猜到
阿光的棋步了。
阿光沒有自信地放完棋子,然後按下計時器的按鈕。
他知道自己受到壓制,他也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可是……
——阿光……?
佐為騷動不安地動了動身體。他似乎很想說些什麼話,可是卻拚命地壓抑住自己,這點阿光也察覺到了。
再這樣下去他會輸掉的,焦慮像棉被一般將阿光緊緊包住。
他瞄了瞄岩名中學的三將,對方似乎也將阿光的表情盡收眼底。
「看來我贏定了!」
對方俐落地放了子,臉上露出冷笑。
阿光的腦海閃過一道光,他瞪著對方的三將。
「不准笑,」
阿光用手指挾著黑子,指向岩名的三將。
「要到最後才能笑。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你說什麼?」
對方的三將嚇了一跳並往後動了動。
阿光舉起手腕,清脆地放下棋子。
佐為盯著阿光的棋,眼睛瞇了瞇。
這是一步好棋,原本以為在對方的攻勢下阿光的棋變弱了,但是卻不是這麼回事。
佐為轉動目光,看著集中精神下棋的筒井,還有好像正冷靜地思考與海王的作戰方法的三谷。
三人冷靜的鬥志讓佐為的頭髮飄了飄。
——這些孩子們,改變得真多啊……
佐為安心地嘆了口氣,被他們三個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給壓制住的,不僅僅是岩名中學的學生而已。
阿光一改原先軟弱的防守模樣,轉變成凌厲的進攻氣勢。
——阿光也成長了許多。
佐為抬起頭,緩緩地轉過身去。

——然而成長的人不是只有阿光而已。
佐為的視線停在亮身上。
——塔矢也同樣……
佐為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他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亮下棋了。
從亮的模樣看起來,他從未厭倦或懈怠,佐為已經可以預見到亮朝著神乎其技的目標精進的那一天。
简井專注地數著地,絕對不容許任何差錯。
他們互相數著對方的地。當筒井從對方口裡聽到自己的地時,不由得握起拳頭往胸前揮了揮。筒井以16目半
之差贏了這局。
筒井緊張的情緒頓時解除了。
「謝謝指教。」
當筒井開口行禮時,右邊也傳來相同的聲音。
「啊,進藤!」
简井呼出一口氣,朝那邊看去,正好對上阿光的眼睛。阿光緊握著拳頭,開心地笑了笑。
「反敗為勝!我贏了,」
阿光小聲但是驕傲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們以全勝的成績贏得了一回戰,這直一是令人出乎意料的絕佳開始。
佐為面帶微笑地望著三人,然後再次將目光轉向亮。
會場內幾乎所有的棋局都結束了,只剩下幾組還在持續進行著。在一片吵雜聲中,亮端币地面對著棋盤。
對方下棋的計時器時間慢慢地過去,最後對方終於小聲地宣佈認輸。
「謝謝指教.」
亮有禮貌地垂頭示意。當他正在收拾棋盤時,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亮抬起頭一看,原來是尹老師。
「你的每一手棋都下得很慢呢!」
亮將手邊的棋子一顆一顆地放回棋盒裡。
「因為我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葉瀨以3比O獲勝了。」
尹老師不用問也看得出來為什麼亮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老師有看到進藤光的對局嗎?他下得怎麼樣?」
亮不禁站了起來。
亮從上次的圍棋比賽後,就一直沒看過阿光下棋。他也跟自己一樣,持續地在進步嗎?或是變得比自己更厲
害了呢旦兄想從尹老師的口中知道他的變化。
但是尹老師卻偏過頭,一時語塞。
「尹老師?」
「……你對弈過就知道了。」
老師含糊的回答,看起來像是嘴裡含著什麼苦澀的東西一樣。
亮原本想再問尹老師一次,不過在他問出口之前,尹老師卻已經轉過身去了。當亮站起身想要追上去時,卻
有人喚住自己。
「塔矢,你不吃午餐嗎?」
原來是旦呙。
海王中學的社員聚集在一起要去吃飯,他們正準備離開會場。
「我不吃。」
亮拒絕邀約,留在位子上。
日高瞬間猶豫了一下,不過岸本在她耳旁說了幾句話以後,她便一起走出去了。
會場裡加上亮只剩下不到十人。
——塔矢不吃午餐耶,
佐為顯得有點擔心。
阿光也看到亮拒絕別人的邀約,一個人坐在那裡。他把視綜從亮的身上移開。
「阿光,來吃便當吧!」
小明手裡提著紙袋叫著。
「我不想吃啦,」
阿光丟下驚訝的小明走出會場。阿光的食慾竟然奇妙地消失了。
二回戰——也就是準決賽,將在中場休息過後的下午一點開始。
在開始之前可以吃中餐或是閒聊,端看自己的喜好。
雖然有特別準備休息室,不過還是有很多人選擇在外面用餐。海王中學的校地很寬廣,校舍問的距離也很寬
,中庭裡面有通風良好的涼亭以及長椅。
阿光決定到處繞一繞。
一直待在會場好像只會更鬱悶,而且光是看著別人用餐也很無聊。
——阿光,剛才的大逆轉實在太棒了,
(就是啊,我很厲害吧?那不是僥倖,而是我真正的實力。)
被佐為一誇,阿光略顯得意了起來。
(比起以前,我的棋力進步多了,)
——可是你卻還沒有贏過筒井學長。
贏的機會大概是兩成左右吧。
「討厭啦——!」
阿光故意大聲地嘆了一口氣。
——下一個對手終於輪到塔矢了,
「我要親自下棋,」
阿光堅定地說道。
佐為則微微地往後退。
——你用不著刻意說……
「我也知道啊……b雖然阿光也知道佐為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他想要下棋的話。
但是阿光還是想先說好。他覺得只要說出口就更能確定這件事。
「雖然塔矢很想和你下棋,我才管不了那麼多!葉瀨中學的隊員是筒井學長、三谷和我。」
阿光自己一個人點著頭。
「和佐為無關!」
——好無情喔……
佐為被阿光的話給刺傷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我說要自己下就要自己下,」
阿光態度十分強硬。
——知道了啦……
佐為垮下肩膀點點頭。
「哎——」
阿光嘆了一口氣,然後整個人放鬆地靠在走廊穿堂的欄杆上。
(要是塔矢能在我變得更強之後再出現就好了。)
老實說,阿光實在開心不起來,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碰面呢?)
當阿光又想再次長嘆一口氣時,佐為用扇子擋住了阿光的嘴巴。
——阿光,你看那裡,
(咦?)
阿光看了過去,發現在穿堂前面的柱子旁有人影。
他們穿著海王中學的制服,原來是岸本和日高。
看樣子他們似乎已經用完餐了。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不曉得正說些什麼,不過現在阿光如果被他們兩個發現的
話,一定會覺得阿光在偷看。
所以阿光立刻決定離開那邊。
「塔矢要退社?真的嗎?」
聽到日高的聲音,阿光反射性地彎下腰。他縮著身子仔細地聽著。
「嗯,是昨天的事。尹老師已經接受了他退社的申請書了。」
阿光睜大雙眼。
阿光的視線對上佐為,佐為也朝他點了點頭。
阿光半蹲著慢慢靠近那兩人。
「難道你要說是因為塔矢被人欺負的關係嗎?應該不是吧。」
聽到這裡阿光差點叫了出來,但他連忙用手捂住嘴巴。
「在社團裡,塔矢的確是很突兀的存在,可是……被欺負是真的嗎?」
阿光從柱子的角落偷偷地探出頭來聽個仔細。
「沒錯。」
阿光看到日高正在點頭。
「那些人可能是想讓塔矢丟臉,或是想把他趕出圍棋社。」
「伊藤嗎?」
「還有小島和奧村。」
日高開始解釋盲棋事件的始末。
阿光就不用說了,連岸本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岸本知道塔矢跟其他社員相處不是很融洽,不過卻不知道原來他們之間發生過這樣的糾紛。身為社長的自己
卻沒有多加留意這類事態,讓岸本厭到很羞愧。
「我剛好走進教室,阻止了那場對弈。」
日高將目光投向中庭。
她本來也不打算說出來的。事發後,日高曾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向尹老師報告過,所以她覺得不應該由自己
跟岸本提起這件事。
無論是什麼狀況,單憑印象告知別人,會讓人容易有壞的聯想,這也絕對不是件好事。
而且事情的焦點又在塔矢亮的身上,讓她的顧慮又更多了。
日高耸耸肩,再次开口道:
「不過,無論塔矢被整到多丟臉,我想他也不會退出圍棋社。」
「我想也是。」
岸本推了推鏡框。
「他這麼做都是為了那個進藤光。」
阿光聽到這裡,覺得胸口仿彿被灌鉛一般地沉重。
「今天的大賽,他甚至不惜違抗老師,一定要擔任跟進藤相同的三將,甚至還附加今天之後就會退出社團的
條件。」
阿光偷偷看了一眼佐為的表情。
佐為注意到阿光的視線,於是將臉轉向阿光,不過阿光又立刻轉開目光。
「明知道自己這麼做很任性,但我想塔矢一定很痛苦。即使如此,他還是堅持要跟進藤光對弈。」
那天,岸本被尹老師單獨叫過去,尹老師告訴岸本,將由他擔任主將。
岸本問尹老師原因,沒想到老師竟意外乾脆地把事情的始末都說了出來。
也許尹老師覺得就算隨口敷衍岸本,不瞭解事情真相的岸本可能也不會接受這個結果吧。這個做法是正確的

因為要是岸本知道原因之後,就沒有理由拒絕擔任主將。
「不過,要是塔矢離開圍棋社,社團就會平靜下來。」
看到岸本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日高的表情放鬆戲來,取笑的目光落在岸本身上。
「岸本你嘴上這麼說——」
日高用手肘頂了頂岸本。
「其實很遺憾吧?最想和他對弈的就是你嘛,」
「不,其實上次的那一局就讓我很滿足了。」
兩人的對話似乎就到此打住了,他們的腳步聲也離阿光愈來愈遠。
微風輕輕吹過。
風吹拂過阿光的臉頰,他在階梯上坐了下來。
(被欺負啊,)
阿光作夢都沒想到亮竟然會被人欺負。
他翻過身,雲層看起來好像往更高處移動的感覺。
(這也難怪,誰教他只想到自己。)
——可是塔矢不是個討人厭的孩子啊。
佐为一脸忿忿不平地晃着阳光的肩膀。
——我想被欺負的原因,八成是因為他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所以說,就是他太引入注目才不好啊,那傢伙就是那樣,根本不管旁邊的人。)
——他那裡不好了!本來就是欺負人的人不對,
(跟你這種人談教育直一是沒完沒了,)
阿光又繼續說著,阻止佐為發言。
(不管怎樣,既然都被欺負了,早點退出社團不就沒事了?)
——都是阿光你對他說「我不和你對弈」,他才會加入圍棋社啊!
佐為在阿光耳邊放聲大喊。
(啊,,好啦好啦!)
阿光用手搗住耳朵,敷衍地點著頭。
他還以為佐為會繼續說下去,可是佐為卻突然沉默了。
阿光覺得很奇怪,於是看向佐為,只見佐為一臉悲傷地凝視著遠方。
——他明明是足以擔任主將的人才,卻低頭要求擔任三將。
阿光也跟著望向佐為目光停駐的方向,點了點頭。刺眼的雷雲出現在視線的彼端。
(一般人根本不會這麼做……)
阿光雙手托腮沉思著。接著嘆了一口氣。
操場那端傳來似乎是運動社團進行活動的聲音。現在明明這麼熱,他們還真是辛苦啊,阿光腦海裡忽然閃過
這個想法。
阿光和佐為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兩人都眺望著天空。
(他的腦子裡只想著你的事情。)
阿光說完後,便覺得胸口輕輕抽痛了一下。
佐為沒有回答。
在陽光的照射下,佐為沒有影子。阿光明明就感受到佐為就在自己身旁,但是他將目光栘到自己的腳下,那
邊只有自己的影子而已,這一瞬間,阿光真切地體會到他與佐為之間的不同。
雲層飄過,蓋住影子。
阿光凝視著自己漸漸變淡,最後終於完全消失的影子。
(佐為……)
聽到阿光的聲音,佐為的身體動了動。
(由你來下棋吧,)
佐為什麼也沒說。
阿光也不看佐為。
阿光感受到身旁的氣息變得柔和,也聽到了佐為溢出的嘆息聲。
——這樣好嗎?你不是再三強調要自己下嗎?
(佐為,你來下吧,)
阿光又用力地說了一次。
佐為並沒有當場答應。
因為阿光的口氣帶著一點不甘心。佐為知道阿光的心情,所以也沒辦法開心地點頭說好
有一個人影從校舍那裡跑了過來,原來是小明。
「阿光,原來你在這裡啊!」
小明把用布巾包著的便當遞給阿光。
「二回戰快開始了,你至少也吃幾口便當吧?」
「大賽結束之後我再吃。」
老實說,他現在根本什麼也吃不下。
「筒井學長和三谷呢?」
「他們在對弈。」
「對弈?他們兩個?」
阿光问道。小明则开心地点了点头。
「是啊,三谷好認真哦,他說要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把海王的主將逼到走投無路呢,」
阿光「咦」了一聲。三谷還真是令人意外。
「筒井學長也是,一副不想輸給三谷的樣子,很拚命哦!真不愧是主將和副將。」
「这樣啊。」
阿光是不知道小明說的『真不愧是』是什麼意思,不過腦海裡似乎已經浮現出兩人的模樣。
「阿光是三將,你也要加油哦,」
小明小小地做出一個勝利的姿勢,並沒有注意到阿光複雜的神色。
「我們回去吧,」
小明催促著,可是阿光卻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阿光……?
(佐為我說過了,由你來下棋。)
阿光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將手插在口袋裡。
(他的幹勁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弓起身,走下樓梯。在下面等他的小明,臉上露出『你怎麼了』的表情。
(你要是一直在意我,小心輸給塔矢哦!)
佐為凝視著阿光的背影。
——沒錯,
佐為當場吸了一口氣。讓人情緒緊繃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我必須小心謹慎地迎戰才行。
佐為像是對自己說話一樣,接著便追上了阿光的背影。
第七局
當阿光回到比賽會場時,幾乎大部分的選手們都已經在裡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進行的二回戰讓人緊張,交談的聲音似乎又更大了。
就像小明說的一樣,筒井和三谷正在對弈。
二一將!你在搞什麼鬼啊?」
充滿幹勁的三谷甚至還對遲到的阿光碎碎唸。
「你沒吃便當嗎?」
「不填飽肚子,怎麼對付海王啊?」
筒井和三谷兩人竟然還說著類似的話。
阿光看了看佐為,咧出一抹笑容。雖然他不知道三谷的態度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不過變得積極也是件好
事。
「不要緊……」
阿光話才說完,便感受到一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立刻看向那裡。
塔矢亮正好走了過來。
他在阿光的面前停下腳步,凝視著阿光。
「正在對弈中的人請停手!;」
工作人員走上前,下達了指令,會場裡頓時響起收拾棋子和移動椅子的聲音。
阿光和亮兩人都沒有動。
被對方的眼光注視著,身體好像動不了似的。
「而回戰要開始了。」
聽到這個聲音,阿光和亮才大夢初醒般地開始動了起來。
「海王和葉瀨。」
負責的評審站在桌子旁邊,宣佈著組別。
海王的主將岸本坐在三谷的面前。
他從容地擦拭著眼鏡,這讓三谷覺得有點生氣。三谷瞪著他,不過岸本似乎沒有要看他的意思。
副將久野在筒井面前坐下。
简井先確認了椅子的狀態後,便端端正正地坐好,他看了看左右的三谷以及阿光。
「進藤。」
聽到筒井的叫喚,阿光維持著半坐的姿勢轉頭看向他。
「我們以海王為目標晉級到這裡,就算輸棋也沒關係,盡全力去下吧!我們還有三谷在呢,」
在筒井另一側的三谷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阿光覺得有種只有自己被遺棄的慼覺,他厭到胸口隱隱作痛。
而這種痛苦的慼覺又讓阿光厭到更為苦澀。
雙重的痛苦讓阿光的笑容凝結在瞼上。
「嗯……可是我……搞不好又會僥倖獲勝……」
為了不要讓佐為察覺自己胸口的苦悶,阿光故意半開玩笑似地裝出一副很有活力的樣子說道。
就在此時,阿光面前的椅子被人拉開。
亮緩緩地坐了下來。
亮雙腿併攏,與阿光面對著面。
阿光聽到自己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请开始始對弈,」
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
岸本握著白子,而三谷則抓著兩枚黑子。
「三二一谷是黑子,進藤你也是。」
在旁邊看著的筒井小聲地說道。
『请多多指教』會場內互相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氣氛瞬間變得緊繃。
阿光他們也面向對方,垂下頭行禮。
阿光抬起來,身體驀地一僵。
亮凌厲的眼神如刀子般射了過來。
「總算!|能和你對弈了。」
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亮的聲音甚至帶著阿光無法理解的微顫。
阿光見到亮正面迎戰佐為的氣勢之後,內心不禁升起了感嘆。
亮明明曾經在佐為手下吃過敗仗,卻絲毫不顯得膽小畏怯,甚至滿心只想著要再對弈次。幾乎可以說他這個
人神經太粗,甚至是太過堅持了。
這樣的堅持難道是亮的本性?這讓阿光又對亮另眼相看了。
亮拿起棋盒的蓋子,放在桌子上。
但是他不小心手一滑,蓋子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阿光注意到亮的手正微微地顫抖著。
亮彎下腰,想要把蓋子撿起來,此時他的手仍在顫抖著。
當亮想把蓋子放在桌上時,蓋子一碰到桌面,便輕輕地發出了喀畦喀畦的聲音。##一
阿光忽然問領悟了一件事。
塔矢並不是不害怕。或許他的恐懼甚至比旁人還要多出一倍,可是他卻壓抑著心裡的害怕,努力不讓自己喪
失鬥志,拚命地奮鬥著,一直注視著阿光。
或許他的內心正抱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步步為營的心情吧,
即使如此他依然不逃避,維持著旺盛的鬥志,這就是亮。
阿光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一旁佐為的存在威頓時變得更重了,他也正在回應著亮的鬥志。
(佐為……)
佐為揮了揮袖子,嚴陣以待。
亮將手按向胸口,擦了擦被汗水浸濕的掌心,他用力握起拳頭。
亮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胸口的悸動,當他再次正眼面對阿光時,亮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冷靜沉著了。
「请多多指教。」
亮說道。
——阿光,我要開始了,
佐為的袖口一動,捲起一陣微風。他用扇子QT不著棋盤。
——右上角,小目。
阿光放下黑子,接著按下對弈的計時器按鈕。
同時間,亮執起白子,下在星位。
(好快!)
阿光感嘆道。
(好像早就決定好要下那裡一樣,)
——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他一定在腦海裡試著和我對弈過無數次了。
無數次呀……
阿光的腦裡一片茫然。亮現在腦袋裡所思考的東西,一定比阿光所想的還要更多、更遠,才能應證亮他自己
在心裡的假設。
——巧之四,一間高締。
佐為也隨即下達了指示。
仿彿早就算好時問一樣,亮與佐為的互動配合得天衣無縫。
阿光偷偷望了亮的表情一眼。
當他看到亮的雙眼時,過去的情景鮮明地浮現在腦海中。
他的眼神和那時候一樣……阿光心想。
從地下鐵的樓梯衝上來,不顧雙肩劇烈地起伏,直直盯著阿光看的亮;總是隔著棋盤,用銳利的眼神凝視著
阿光的亮。
阿光就是被亮那認真的目光給牽引,所以也來到了這裡。
而當他們再次重逢之後,與那時如出一輒,現在的亮也依舊閃爍著相同的眼神。
但是,阿光變了。
他開始反過來追逐著塔矢亮,因為他明白了亮的實力有多強。
亮成為阿光遙遠的目標。
阿光將手伸進棋盒裡,執起一顆棋子。
但是,他卻聽不到聲音,因為佐為突然沉默了下來。
(佐為……?)
阿光看了看佐為,發現他用扇子遮住嘴巴,陷入了沉思。

(長考?竟然在這裡思考這麼久?)
阿光看了看棋盤。他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好疑惑的地方啊。
(要是我就會毫不猶豫地下儿之八——)
他的手停在空中。
因為這個動作,讓阿光的眼睛對上了亮,那是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瞳。阿光立刻栘開了目光。
(佐為,你在想什麼啊,塔矢的棋步讓你不知所措嗎?)
阿光把棋子丟進棋盒裡。
他再次看了看棋盤,阿光還是不懂佐為到底為什麼不下子。
(難道下¨之八不行嗎?¨之八為什麼不行?)
因為不知道答案,所以阿光覺得很不甘心。
佐為和亮他們一定都知道。阿光有種只有自己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忽然問亮動了動,開口說道:
「……我有沒有稍微成長一點呢?」
阿光覺得眼前的亮看起來好遙遠。
(你不用再繼續成長了啦,)
阿光其實很想這麼說。
「你也變了。」
「呃?」
聽到亮的話,阿光眨了眨眼睛。
「下棋的方式進步了。」
「下棋的方式?啊……」
阿光回想起自己以前下子的手勢。那時他拚命地想要漂亮的放子,不過一定看起來不三不四的吧,現在他已
經能夠毫不費力地用食指和中指挾住棋子,不像以前是用拇指和食指,捏豆子似地放子。
阿光同時感到既驕傲又羞愧。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開始常常接觸棋子的緣故吧,他和筒井、三谷,每天都在下棋,日積月累,也
已經下了好多局了,但他卻從來不覺得厭煩或是無聊。
對他而言,棋子不是別的東西,反而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不用多想,只要放在自己想要的位置就好了。
跟從前的自己比起來,現在他確實變厲害了。跟春天時候的自己比起來,阿光確實成長了許多。
阿光的心裡,浮現出一個疑惑。
彷彿從海底冒出的氣泡一樣,當它冒出來後,不知不覺就問會慢慢浮出來,愈變愈大。
阿光想知道,究竟自己追上了亮多少呢?
塔矢亮的進步拉開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了嗎?還是自己也有稍微拉近了與亮的距離呢?
阿光注視著亮的臉,注視著正透過自己凝望著佐為的亮。
三谷也想知道自己直正的實力,
主將戰的對弈並沒有火花四射的激情交手,也沒有壓倒性地朝對手進攻,而是在平淡的氣氛下進行著。
他們放著棋,然後按下按鈕,就一直重複著這些動作。
「喂,」
三谷的目光穿過瀏海,瞪著岸本瞧。
「你早就發現了吧?知道我不是一個普通的一年級小鬼。」
三谷挑釁地說道,接著放下棋子。
岸本看到三谷的這一手棋,終於將身體靠向椅背,雙手環胸,兩眼盯著棋盤。
「長考嗎?」
三谷再次挑釁著,
看到岸本依舊沒有回話,於是三谷撇了撇嘴。
三谷要讓岸本後悔曾經藐視過自己,因為三谷並不是那種普通的國中生。
或許岸本只有跟別人在客氣有禮的氣氛下進行那種文雅正派的對弈而已。
但自己卻不同。
三谷在圍棋會館裡與那些三教九流的大叔們混過一段日子。為了要贏得賭金,所有好的棋步與壞的棋步他都
嘗試過,對弈過的局數完全不同。
三谷會用蠻橫的攻擊或是出奇不意的奇襲攪亂局勢,只要一被他的步調牽著走,那麼三谷便掌握了獲勝的機
會。
三谷再次看向岸本。岸本的眼鏡鏡片反射出光芒,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三谷心焦地等待著,終於,岸本執起一顆白子。仿彿完全沒有感覺到會輸一般,他依然悠閒地放下了棋。
三谷立刻清脆地跟著放下另外一子。他想逼迫對方,讓對方焦急。
可是岸本卻立刻回了一手棋。即使三谷採取快攻的方式下棋,但是岸本依然追了上來。
在多次交手之後,岸本按下了計時器。
正打算接著放子的三谷突然停下手的動作。他的額頭被汗水浸濕了。棋子的排列忽然問看起來好陌生。剛剛
連結好的思考模式被切斷了。
「怎麼了?輪到你了耶,」
岸本看到三谷把手縮了回去,於是開口問道。
三谷無法回答。他的視野瞬間變得狹窄,黑暗漸漸地朝他襲來。
「请盡量長考沒關係。」
岸本閒適地說著,用手推了推鏡框。
「為了让这場對局不辱主將的名譽,儘管想吧!」
三谷很不甘心,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也想立刻反駁,但心裡卻什麼想法也沒有。跟那個比起來,眼前
這盤棋的下一步該怎麼走比較重要。
三谷不自覺地坐起身來。
可是,一旦他開始猶豫,就好像突然看不見到目前為止這些棋子的關聯。他慌張地想要回應,可是卻完全不
知道分歧點在哪裡,也無法完全洞悉整個局勢。
岸本靜靜地注視著用手掩著嘴正認真思考中的三谷。
「你的攻擊太急切了。還是放慢步調一點比較好。」
三谷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我們還在比賽,你卻給我建言?」
接著他又乾笑了幾聲。
「我懂了,看來你還是看不起我。」
三谷沒有辦法接受被敵人同情的自己;岸本也並不是為了要動搖三谷的心情才說出這樣的建言,三谷就是因
為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覺得很生氣。
「你看著吧!」
三谷近乎咆哮似地說道,然後抓起棋子。
「我會讓這盤棋成為不辱主將戰之名的一局。」
即使是欠對方人情也好,三谷並不想放棄這場對弈。
他要靠實力擊垮對手。
他到底追上了塔矢亮多少呢?
當這個疑問從心裡冒出來之後,就愈變愈大,幾乎塞滿了阿光的胸口。
就像亮追逐著佐為一樣,阿光也正在追趕著亮。
阿光並不單純只是在後面追趕,而是總有一天要追上前去抓住他。他在心裡做出這個決定。就在冬季的圍棋
大賽,就在這裡。
阿光的目光被棋盤給吸引住了。

塔矢亮就在自己的面前。這個事實在某種程度上勾動著阿光的心緒。
——北之四。
佐為終於下了指示,可是阿光卻動也不動。他的目光膠著在棋盤上。
——阿光?
佐為驚訝地盯著阿光瞧。
但是阿光仍然沒有發現。
(先下儿之八,然後——)
阿光的腦漸漸與手的動作產生了聯繫。
仿彿宇宙中誕生的星星,一個一個發出光輝,互相呼應,然後形成星團,就是這種模式。
他想試看看,
這個念頭塞滿了阿光整個腦子。
在無意識之下,阿光的手執起了一顆棋子。
他舉起手,放在棋盤上。發出了聲音。
隨著聲音的響起,氣氛整個一變。
佐為睜大了雙眼,亮也在這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要自己下!
阿光這麼決定,於是按下了計時器。亮的時間開始動了。
阿光心裡當然對佐為感到很抱歉。但是,即使如此,他的心中還是非常想知道……
自己跟塔矢亮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阿光!
他注意到佐為喚著自己的聲音。
但是他並沒有回頭。
當阿光決定自己下的瞬間,棋盤忽然看起來變得寬廣了起來。十九路的棋盤仿彿是無垠的宇宙一樣。
亮放了子。
如同阿光所預料的,他放了子。
亮驚訝地注視著棋盤,看起來似乎是不明白阿光的目的。
在這種微妙的緊張氣氛下,他們又輪流放了幾步棋。
——有意思,
佐為一直在阿光身旁注視著棋局,他出聲說道。
——儿之八真是一手有趣的棋!但是憑現在的阿光還沒辦法好好發揮這步棋的功用,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
我可以感受到阿光想下棋的意志,隨著每一手棋確實傳達過來,只是……鳴嗚……
一瞬間佐為的表情突然起了變化。
雖然阿光途中無視於之前的約定,不理會佐為的指示自己下棋,讓佐為厭到很驚訝,但是看到阿光的樣子,
佐為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誰都會有突然想要自己下的衝動。
很久以前,在佐為有記憶時他也有過這樣的心情,所以他無法責備阿光,強迫阿光再讓自己下棋。
——阿光,我現在只需要看著你的成長就好。
即使輸了這次對局,但是阿光的成長卻是無可取代的。佐為這麼想著,於是放棄了對弈。
但是塔矢亮與佐為不同,他滿心的疑惑。
亮只覺得阿光是不是突然問錯亂了,竟然從原本流暢的棋路,變成毫無章法亂七八糟的走法。
亮心想,如果阿光不是錯亂的話,就是在嘲笑自己。
亮無法估量出他的意圖,只覺滿心疑惑,而阿光則是繼續放著棋子。
看到阿光再下了一子,亮不由得發出怒吼:
「你不要開玩笑了!」
亮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整個人站了起來,阿光只是愣愣地望著他。
亮的臉上盡是困惑和怒意卜眼睛狠狠地瞪著阿光。
「塔矢,」
尹老師斥責道。大吼的塔矢變成全場注意的焦點。
「我……我才沒有在開玩笑!」
阿光終於發出聲音反駁道。
阿光不懂亮的怒氣從何而來,他覺得很疑惑,也因為自己思考出來的棋步被當成是開玩簞地亂下,讓阿光覺
得很傷心。
——就是啊,他沒有在開玩笑啦,
佐為也幫忙辯解。
——對了!塔矢一直在追逐我的影子,根本沒有看過阿光的圍棋,也沒有發現阿光的腳步聲正一步一步地接
近自己。
佐為把目光投向阿光。
亮現在注視的人不是佐為,而是阿光,可是亮卻沒有發現這一點。
「塔矢,要下到最後。」
尹老師把手放在亮的肩膀上,示意他坐下。
一還是你要中盤認輸?」
如果亮就這樣放著棋局不管的話,那就變成他輸了。
尹老師的手勁並不大,但是亮卻無法動彈。
「我不是說過了嗎?」
尹老師提醒似地說道:
「你跟他下了就知道。」
在一回戰裡,尹老師只看到終盤而已。
可是卻看不出來曾經在去年冬季圍棋大會中看到過的犀利技法。曾經見識過的嫻熟圆融完全沒有出現在阿光
的那盤棋裡面。
那只是初學者下的生澀的一盤棋而已。
原來尹老師真正想說的就是這個,亮終於明白了。
他努力用意志壓下心中燃起的怒火。
亮粗魯地坐了下來。
直到剛剛為止,棋子與棋盤看起來似乎還各自散發著光輝,可是現在對亮而言,變得只是單純的石頭罷了。
亮粗魯地握住棋子。
一可惡……,」
他壓住聲音,放下了棋子。
亮按下了計時器的按鈕後,眼睛並沒有看向阿光。,
阿光有種被遺棄的慼覺,但他仍然拚命地思考,然後放下棋子。
亮過於用力地放著白子,而阿光放黑子的速度總是稍微遲了一些,互相放棋的聲音就這樣持續了一陣子。
阿光看了一下筒井還有三谷。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狀況怎麼樣了。
葉瀨在大賽開始前抱持著滿心的鬥志,如今卻漸漸地萎靡了。
局勢現在徹底地倒向海王。
三谷嘲諷地看著亮怪異的態度。
阿光這種對手竟然也能讓塔矢亮這麼激動,直一是愚蠢。
對方太高估阿光的棋力了。進藤有多少本事,跟他下過很多次的三谷是最清楚的。
三谷將視線轉向左邊,筒井垮下雙肩,一副全身虛脫,頹靡不振的樣子。
筒井目前大概正東手無策吧!他這盤局十之八九會在這樣無力回天的狀況下結束。
三谷包圍著白子,把死棋拿起來放在棋蓋上。
他的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他想要避免全盤皆輸,葉瀨中學至少要報;刖之仇才可以,這件事只有自己能夠做到。
三谷緊咬著下唇。盤面上正進行著小小的,但是激烈的戰爭。
三谷對面的岸本,也同樣將死棋放在蓋子上。對方想要切斷黑子之間的連結。
每下一子就取走一個提子,兩人就這麼互相交手著。
三谷注視著棋盤。他並不覺得那一子有什麼特殊意義,岸本應該也很清楚這點才是。
三谷望著岸本的表情。岸本依然呈現著一種少年老成的沉著冷靜表情。然而,剛剛三谷論的話似乎是發揮效
用了。
原本岸本只把三谷當成普通的對手,但現在他應該對三谷另眼相看了吧?從岸本對這一步棋的重視便可察覺
得到。
放棋子的聲音在他面前爆開,三谷不自覺往後退了一點。
岸本再次取走了提子。
三谷的心中滿是疑惑。岸本究竟在盤算著什麼?難道岸本打算壓迫他下的每一子嗎?
若直一是如此,就隨他去盤算好了。三谷心裡這麼想著.
重要的並不是每一個棋子,而是最後能夠獲勝。
三谷嘖了一聲,決定退出這樣的競子。他要就給他好了上二谷是這麼想的。
這時,岸本挑了挑眉。臉上露出微微嘲諷的表情。
丁……你退縮了。」
聽到岸本這麼說,三谷心裡一驚,表情微微凝住。
「照我看來,你的圍棋強而有力,自成一派。既然如此,就不應該退縮。」
岸本的語氣裡帶著一點憐憫。
「即使提吃棋子不代表太大意義,但像你這樣的人要是在這裡退縮了,就會在心情上打敗仗。」
三谷的表情僵住了。
光芒在岸本的鏡片上一閃而過。他下了最後的宣言。
「接著你只會逐漸垮台。」
「哼……,」
三谷尖銳地吐出一口氣。
「你說這種話,是想讓我產生動搖嗎?」
他用力地按下仍在流動的計時器。
阿光依舊在追逐著。
對亮面言,阿光的每一手棋他都有解決的辦法,故阿光愈下愈慼到有種被包圍的慼覺。
序盤時,佐為佈下的棋子彼此之間的連結漸漸混亂,被弄成悽慘無比的樣子。
阿光茫然地望著棋盤。
他知道他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放子了。
——阿光……
佐為只說到這裡就住了口,沒有繼續往下說。
亮如今拒絕一切,似乎也沒打算抬頭。
阿光的眼前有如貧血般感受到一片漆黑。他的指尖漸漸發冷,微微顫抖著。
阿光覺得嘴巴變得很乾,當他想說些什麼時,卻覺得舌頭好像打結了。
但是,他還是不得不說。
「我認輸了……」
阿光最後、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宣布自己輸了。
亮的表情看起來瞬間扭曲了一下,不過也許只是他的錯覺也說不定,亮立刻轉向別的地方,連招呼都沒打便
離開了座位。
「塔矢,」
尹老師看到之後,叫了他的名字。
「謝謝指教,」
亮粗魯地說完,阿光接下來說的話他連聽都沒聽。
亮動作粗魯地將棋子收回棋盒中,然後放在棋盤上。看上去似乎連一秒鐘也不想多留的樣尹。
亮站了起來,想要離開,但是突然問,他的動作停住了。
「你……」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讓人幾乎聽不到。
丁:.透過以前的你,我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神乎其技……」
失望……;口難盡的情緒落在亮的肩上。他此刻的心情,甚至接近絕望。
佐為感到胸口泛疼。
因為他好像漸漸明白,亮是多麼地期盼著能與自己對弈,也是這個念頭支撐著亮一路來到這裡。
筒井縮了縮身體,整個人看起來愈來愈小,最後垮下了肩膀。
「我輸了……」
筒井身體一癱,鼻尖幾乎都要碰到棋盤,接著虛弱地說道。
他的聲音傳到隔壁的三谷耳裡。
目前還持續傳來下子聲的,只剩下三谷和岸本。
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棋盤上。三谷知道,無論是筒井、阿光還是小明,大家都用期盼的眼神注視著他

尹老師、旦呙,還有副將久野也同樣看著他。
當棋局進行到終局時,岸本開口說道:

「老實說,我沒想到你這麼會下,我直一的很開心。」
這句話聽在除工:谷之外的人的耳裡,應該是句稱讚吧!畢竟對手是海王中學的主將。
可是對三谷面百,那只是在輕視、貶低他而已。
「比賽……還沒結束。」
三谷這句話仿彿從齒縫問硬擠出來似的。然而,他的太陽穴泛著灼熱的疼痛,額角也被煩人的汗水給浸濕了

「哦,你要下到最後嗎?」
岸本若無其事地問道。
三谷已經沒有地了。如果他仍不甘心想要再下到終局也可以,但是就會辱抹了這盤棋。散場也很重要,這是
岸本的言外之意。
三谷將視線放在棋盤上。
雖然他很不甘心,不過確實如同岸本所說的.
當然他可以不管怎樣都要堅持下到最後,可是那並不是三谷的作風。
三谷的心情涼了半截。
「……我輸了。」
三谷心想,至少最後要把該說的話說得清楚一點。
「謝謝指教。」
岸本也同樣有禮地回應。
岸本把棋盤上的白子和黑子分開。
聽到這個聲音,筒井心裡面升起了某種情緒。他嗚咽著,馬上就慼覺到那是悔恨的淚水。
眼鏡上盡是淚霧,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筒井用手捂住嘴巴,可是之後就再也克制不了,他的肩膀一抽一
抽的上下抖動。
三谷依然面無表情,他只是凝視著棋盤。
奇妙的是,圍棋會館裡面那些客人的臉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還有之前從不認識的客人手上接過的紙鈔的那種
厭觸,三谷的手無意識地滑過口袋。
他想要變得更厲害,三谷心想。
阿光的目光則是追逐著走出會場的塔矢亮一
亮離自己愈來愈遠了。
「海王對葉瀨,3比O,海王獲勝。」
審判長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第八局
覺得走斑馬線很麻煩的阿光打算穿越車站前面的安全島。突然問,他陷入一陣衝擊當中。
「喂,小朋友,很危險耶,」
一個女人從車窗裡面探出頭來,警告著他。
「對不起——!」
阿光吐了吐舌頭,欲加快腳步。
——阿光。
阿光聽到聲音後回過頭去,佐為還在車子前面,盯著駕駛座的女人看。
(怎樣啦?快點走吧!不然會被撞到啦¨)
——這個人不就是之前在圍棋會館裡面的店員小姐嗎?
「啊?」
阿光不由得叫出聲音盯著她看。那個女人不懂阿光為什麼突然不動,於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咦……那個……大姊姊。」
阿光的手在胸前慌亂地扭動。
——她叫做市河小姐哦!
「對了,市河小姐,」
阿光用食指指向她,市河小姐的表情則顯得愈來愈詫異。
「塔矢亮最近怎麼樣了?」
「你跟阿亮認識嗎?」
「什麼認不認識,就是……我之前跟他下過棋呀,」
——而且你還問過她關於兒童圍棋大賽的事情。
「而且妳還告訴過我兒童圍棋大賽的事情。」
市河小姐這才終於想起阿光的事情。
「你真的是之前強迫阿亮下棋的那個小孩耶!」
「也沒有強迫或是怎樣啦……」
阿光尷尬地笑了笑,搔搔頭。
「那塔矢今天會出场吗?」
阿光的手指著一棟面向安全島的大樓。
不過市河小姐的臉色微微地一沉。
「阿亮啊……」
就在此時,後面的車超過了市河小姐一直停住不動的車。
「等一下,先讓我把車停進停車場。」
市河小姐建議阿光順便跟她到圍棋會館去看看,畢竟一直待在這裡會影響交通。
「呃……等一等。」
阿光看了看車站前面設立的時鐘,確認一下時間。
「沒關係吧,應該沒關係吧,只要十分鐘而已的話……」
「有事嗎?」
被市河小姐這麼一問,阿光不好意思地說他想要去看圍棋比賽。雖然阿光覺得自己下絕對比看別人下還有趣
,但是他覺得佐為應該會想看看專業的比賽吧,這樣多少可以消除他在圍棋比賽那天中途毀約的一些罪惡慼。
「你還有在下圍棋啊?」
市河小姐有些訝然地說道。
「嗯,我變得比較厲害了喔,」
阿光挺起胸膛。
「是嗎?」
市河小姐簡單回應後便打住了,一直到圍棋會館後都沒再開口。
當他們穿過自動門走進去時,映入眼前的景象仍舊與記憶裡的一樣。
大大的窗戶、寬敞的空間還有乾淨的裝潢。佐為就是在這裡與塔矢亮一決勝負的。
「阿亮要參加職業棋士的考試。」
所以沒時間來店裡幫忙下指導棋,市河小姐又補充說道。
——職業棋士的考試……
佐為低聲地呢喃著。
筒井在冬季圍棋大賽前就說過,塔矢亮早已具有成為職業棋士的能力。可是筒井也說過,不知道亮為什麼沒
有馬上去考職業棋士。
「是喔,他要當職業棋士啊,」
市河小姐點點頭。
「不知道突然讓他改變想法的原因是什麼。」
阿光與佐為互相望了望。
市河小姐嘆了一口氣。
「阿亮加入學校圍棋社,我還以為他很享受學校生活,可是突然又退社了……」
「退社了?」
雖然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不過阿光還是跟著說了一遍。
「他只說,參加社團是順便的事……」
市河小姐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口氣。
「大姊姊不高興嗎?如果塔矢變成職業棋士的話?」
「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市河小姐覺得她好像被人嘲笑似地,於是拉高了聲音。
「只是太突然了,所以嚇一跳而已。」
原來如此,阿光心想。
亮為什麼突然下定決心參加職業考試的原因,應該只有自己和佐為兩個人知道吧,
「已經不能再叫他阿亮了,必須要叫他塔矢老師之類的吧?總覺得身邊的事物好像都會開始改變……有種奇
怪的感覺。」
市河小姐仿彿自言自語似地呢喃著。
亮成為職業棋士應該讓她不是很開心吧,但是成為職業棋士後立場也會產生變化,即使亮本人沒有改變,周
遭旁人的目光也會改變。
然而這種改變對一直與亮來往的市河小姐來說,一定很不習慣,而且也有種說不出是好是壞的厭覺。這種複
雜的情緒,才是讓市河小姐忍不住溢出一聲嘆息的原因吧,
「可是又不知道他會不會考上。」
「阿亮怎麼可能會考不上,」
阿光的安慰完全沒有起任何作用。市河小姐一臉鬱悶地回嘴,阿光則不停地安撫她,最後阿光還是決定離開
圍棋會館。
「反正塔矢一定會變成一個很厲害的棋士。」
阿光最後這麼說,市河小姐則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阿光跟筒井約在圍棋比賽會場的大廳裡,搭電車只要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佐為……)
——怎麼了?
阿光抓著吊環,眺望著窗外,然後問道。
(如果塔矢再次和佐為對弈的話,塔矢現在會怎麼樣呢?)
佐為一臉很意外的樣子。
——這種事情……
佐為只說到這裡,就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就為了冬季圍棋大賽的那一局,亮自願降格擔任三將。如果那時亮與佐為對弈到最後,又再度輸了的話呢?
那時的亮會怎麼樣?
想要自己下的心情,或是想要確定自己與亮差距的心情,阿光一點也不後悔。
那絕對不是騙人或是敷衍,是直一的很強烈的想法。
——阿光。
佐為靜靜地開口。
——我認為,人們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毫無意義的。
與其說亮加入圍棋社是繞遠路,但其實也能當作是一段為了成為職業棋士,事先讓自己下定决心的必需經過

成為職業棋士的終極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達到神乎其技的境界。
如果覺得那段時間是種浪費的話,那麼這一切只會變成負面的結果,然而……
對於能夠把這段過程當作心靈糧食來看待的人面言,即使身處逆境,也能將逆境轉化為自己的養分吧!
——塔矢亮今後還會變得更厲害吧,跟阿光的對弈絕對也有一定的意義的。
(嗯……)
阿光瞇起眼睛。天空早已是一片夏日的風情,雷雲往上空飄昇,邊緣閃爍著銀色的光輝。
圍棋比賽之後,三谷並沒有提出要退社的要求。
對三谷來說,輸棋明明是一個羞辱的經驗,但是他依然每天都會到理科教室露臉。雖然他的嘴巴還是一樣壞
,不過仍舊會與阿光下下棋,或者教小明一些基礎的圍棋。
阿光覺得,三谷心裡面應該是喜歡圍棋的吧!於是在輸給岸本之後,這種心情瞬間盈滿胸口。雖然還不太確
定,不過看起來他似乎還打算出席下一次的冬季比賽。
而筒井學長目前也進入了要專心準備考試的時候,但他每天依舊會來社團露臉。
三個人與小明的對話,也都一直繞著比賽的內容打轉,以及今後圍棋社的未來。
每個人因為輸了比賽而感到不甘心的心情都一樣。
可是反而有種舒暢的感覺。即使輸了,但他們都沒有逃避、沒有欺騙自己,因為大家都已盡了自己的全力。
因此,阿光、筒井和三谷,都感到相當滿足。
而且,絕對要把這次的經驗當作基石,讓自己變得更強。
——阿光……
聽到佐為的聲音,阿光轉過頭去。
阿光注意到佐為也跟他一起凝望著天空。
——阿光以後要怎麼做呢?
(我?)
以後啊……阿光呢喃著,然後認直一地思考著。
他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
(我要變強,要變得很強很強很強,)
話才一出口,阿光便覺得自己似乎說得太誇張了。
不過,身旁的佐為卻仿彿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一定喔。
佐為再次確認著。
(……嗯。)
阿光頓了一拍,然後點點頭。
——總覺得不是很有信心啊,
(不,是絕對,我絕對要變強!)
這次他將自己的話刻在心上。
如果亮變強的話,那麼阿光也只能努力變得更強。
如果亮離自己愈來愈遠,那麼他就要拚命地追趕,與亮面對面,讓亮重新看著他。
這並不是復仇。阿光覺得,這是對亮表示禮貌。
不靠佐為的力量,而是靠自己。
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讓亮感到讚嘆。
不管亮會爬到多高的位置,阿光都要跟上去。
電車到站了。車門打開,人群都朝月台湧去。
混在人群裡的阿光,也走向驗票口。
(我一定會變強的!)
阿光再次對自己這麼說,伴隨著夏日強烈的陽光,他踏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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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0

10000
sasuke_seiya 伯爵
非常喜欢棋魂,但是把它整成小说,实在是。。。。。

15 年前 0 回復

dyhewd 平民
呵 比较还念的动画

15 年前 0 回復

zdx5701gxbt 王爵
其实文字描述我更喜好些,我同他人下围棋的时候有时会想起棋魂里面那些下法诶(话说那些现实是不可能用上的)感谢录入组的大大们

15 年前 0 回復

ft4474610 子爵
棋魂都出小说了 ~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以前的感觉~

15 年前 0 回復

mqliqing 王爵
看完棋魂已经好几年了,当时看可真是感动,现在看小说真是很好的回忆

15 年前 0 回復

achord 王爵
居然還出了小說 除了訝異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15 年前 0 回復

ocdef920 伯爵
为了赚钱把那么老的作品都拉出来了……

15 年前 0 回復

oyqy123456 平民
这个小说跟漫画的剧情一样吗?已经完结了吗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失去佐為的时候,真想灭了作者。。。最好轻小说版本改变这个结果。。。佐為最高。。。小光你就安心做个陪衬的绿叶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棋魂都有轻小说出来,非要榨干钱包为止么

15 年前 0 回復

ClairAKB48 侯爵
这个是骗钱的吗?
又一部动漫成小说了...
希望不是渣啊...

15 年前 0 回復

iamapiggy 子爵
这个有小说版么,很怀念sai的说

感谢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pigger 騎士
看了一下下,貌似是国中时期还没去棋院时的故事,主要还是近藤和塔矢的前三盘棋,既然出小说了,不看不行啊

15 年前 0 回復

xyzchwn 子爵
标题KAIO vs. HAZE是谁对谁啊?

15 年前 0 回復

半月的星空 王爵
怎么说呢,偶还是觉得动画最高了,小说嘛,体现不出棋魂的那种氛围

15 年前 0 回復

tianshen 伯爵
想不到打开这个网页,竟然用我差不多600M的内存,囧囧囧............
话说棋魂不是之前录过吗,这个貌似光上初中,找同伴的时候的事情哦!

15 年前 0 回復

chanacc 子爵
真懷念佐為..
看來是一期完的小說,這種結局除了外傳不會出第二集吧?
謝謝錄入組 謝謝樓主

15 年前 0 回復

facer 子爵
这算第几集呢,那么大的剧情,不知道能录入到哪里。

15 年前 0 回復

~落叶~ 子爵
棋魂竟然也有轻小说- -楼主录入的好哈!不过最好不要和漫画的进度一样- -不然出不了几本。。。

15 年前 0 回復

4580586 勳爵
棋魂?!光仔?!我竟然能见到棋魂的轻小说!兴奋啊 ...超级感谢LZ录入啊

15 年前 0 回復

superomega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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