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歌 5 徘徊梦中的虫蛹[岩井恭平]


这次可是我第一次做别人的帮手- - 不过在苹果和七夜的努力下----当然还有我,虫5终于一天就做完了,这可不是轻松的台湾版,是可悲的大陆版(难做的多的多的多)啊啊,真是挥洒了青春啊~~
----我到底在废话什么(肥王自言自语ING)

虫之歌 正传5 [岩井恭平] 轻小说论坛 apple0143 七夜 肥王 共同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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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0.00 The others


雨点激烈地拍打在仰面倒地的大助脸上。
混入了雨水味道的空气,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是自己的故乡。
大助在这里出生。直到小学的高年级,他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
但是映照在大助眼眸中的夜空,却呈现出一片超脱现实的光景。
在黑云的缝隙间隐约可见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紫色凤蝶。在那几乎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四片翅膀上,浮现着类似人类眼睛形状的图纹。散发着磷光的紫色鳞粉,从天上的蝴蝶身上洒落下来。
“能够战胜我——你是一边向自己施加这样的暗示,一边来到这里的吧?”
在冷冷的地面上被雨水拍打着的大助耳边,传来了<暴食>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的啊……知道我能力的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打败现在的我吧?”
<暴食>那甜蜜的细语声,跟大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全无改变。这种夺走听者理性的妖艳声音,无情地翻弄着舍命战斗的大助,把他像玩具一样随意摆布。
“明明知道不能战胜我,可是你也只能到这里来……”
混入了雨水味道的空气,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你一直独自背负着一切,独自战斗到现在。从五年前开始到现在,一点也没有改变。”
大助挤出了残存的力量,站起了身子。
湿透了大助全身的雨水中,混和着不停流出来的鲜血。红色的水流,被吸进了这所早已被废弃的小学屋顶的排水沟之中。包裹着身体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已经被雨水和鲜血染得变了颜色。
“五年前的我……跟现在的我……不一样……”
站起身来的大助脸上,沾满了雨水、鲜血和泥土。
他抬起脸,径直瞪视着<暴食>。
“不,什么也没有变。”
注视着浑身是伤的大助,<暴食>笑道:
“只不过是在重演那一天……你变成附虫者那时候的一幕而已。”
在身上披着深红色长大衣的女性周围,落下了紫色的鳞粉。
鳞粉在空中化成了无数的团块,逐步变化成异形之<虫>的形象。密集地填满了整个视野的<虫>,发出了仿佛要撕裂雨云般的咆哮。
“就像救出千莉的时候那样,<浸父>已经由我打倒了——即使是你,我也一定可以打败……!”
大助举起了手枪,把跟郭公虫的虫颚同化了的枪口对准了<暴食>。
用力扣下了扳机。
——喀锵!一个空虚的金属碰撞音响起。
面对宣称打倒了<浸父>的大助,<暴食>的笑容越发变得诡异了。她别有深意地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从屋顶俯视着一览无遗的街道景色。
“看来,今天的主菜终于要登场了呢。”
“……!”
大助瞪大了眼睛。
在<暴食>的视线方向上,大助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一定是<暴食>察觉到了逐渐向这里接近的某个人物的存在吧。
赶不上了——
涌上心头的绝望感,狠狠地捶打着大助的内心。
不……还能、赶得上——
大助扔掉了手枪,把残存的力量聚集了起来。浮现在脸颊和拳头上的绿色图纹,闪耀出鲜艳的光芒。跟大助同化了的郭公虫,正在赋予着大助力量。
“不会让你得逞——”
大助抬起染满鲜血的脸注视着<暴食>,同时以凌厉的气势蹬地而起。
划破夜空的绿色光芒,向着<暴食>发起突击。
“<暴食>!”
出现在<暴食>周围的<虫>纷纷袭向大助。有的<虫>张开了紫色鳞粉所形成的口器,有的<虫>张开翅膀释放出火焰、冰块、雷击和冲击波等等。
大助挥起了右手的拳头。集中了浑身力量的拳头上刻印的纹样闪亮着绿色的光辉。
全力的一击打落在逼近自己的<虫>身上。
被击中的虫在瞬间内被消灭。同时,依然势头未减的冲击波把周围的<虫>也彻底击成碎片。小学屋顶的地面顿时凹陷了下去,迸发出横七竖八的裂痕。巨大能量的余波,把包围屋顶的金属栅栏也轰飞了。
大助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径直地向着<暴食>冲去。剩下的<虫>也纷纷向大助发起攻击,但是大助并没有停步。好几只<虫>咬住了大助的身体,但是他却毫不理会,拖着它们继续向<暴食>逼近。
“我比那时候——变得更强了。”
面对闯过了由<虫>组成的帐幕的大助,<暴食>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大助挥起起了闪烁着光芒的拳头。
“——不管变得怎样强大,你也不能战胜我……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在愉快地笑着的<暴食>面前,出现了某只<虫>。
那是由紫色的鳞粉化成的伪身之<虫>——那条尾巴分成两股的<虫>,大助曾经见过。
这就是有夏月的——
在惊讶得瞪大眼睛的大助视野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光线。
向着空中释放出来的光线奔流,射穿了大助的身躯。
“……!”
贯穿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太衣,其中有好几条光线射穿了大助的腹部、肩膀以及脚根。
灼热光线连续贯穿了漂浮在空中的大助,已经受了不可挽回的重伤的大助根本无法闪避。
“啪噔”的一声震动声,以及来自全身的冰冷感触,让大助意识到自己落到了地面上。
随着鲜血流出体外,大助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消亡。
瞬时变得微弱无力的心跳声,在大助的耳边响起。
“把战斗和守护都全部忘记……你就在这里慢慢休息吧。”
<暴食>的声音就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面对着即将迎来死亡时刻的自己——
即使如此,大助也还是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8-30 16:19 编辑 ]


1.00 千晴 Part.1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每天都过着安稳和平和的生活。
从小时候开始好奇心就特别旺盛,缺少危机感和防卫本能之类的意识。周围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危险莽撞的孩子吧。
所以,在找到那个“碧绿色的虫蛹”的时候,也不觉得可怕。
就像追赶着在小河里游泳的鱼儿那样。
就像追赶着在田野里发现的蝴蝶那样。
在无人的空地里,触碰了那个东西。
碰到它的指尖马上麻痹了,“某种东西”从虫蛹中潜入了自己的身体。
噗嗵——
听到了心跳声。那并非发自自己的心脏,而是来自另一个生命。
——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分成了两半。
感觉上就是这样。仿佛从头顶到脚趾尖都完完全全被分成了两半似的感觉。
下一瞬间,从自己身体上分离出来的“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并不拥有实体的、纯粹的幻觉。
不愧是从自己身上撕裂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外表打扮跟自己完全一模一样。那是一个看起来稍微有点坏心眼的自己。
“她”一看到本来的自己——也就是自己这边的样子。就露出了一副复杂的表情。
“哎呀,这次的宿主是个傻瓜脸的小鬼啊,真是不走运。”
与生俱来的低垂眼角,仿佛陷入了绝望似的垂得更低了。甚至还周到地添上了一个用手捂着额头仰天长叹的动作。
被自己的脸和自己的声音这样贬低,心里马上就冒火了。
什么嘛,反正我就是傻瓜脸,行了吧——
记得那时候,自己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气,鼓起两腮说出了这句话。
对方露出一副认命的表情,向自己伸出了双手。
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
两人的纤细手指缠绕在一起。
没有什么触感。仅仅是传来了一股微温的暖意。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舒服的暖意。
然后,就醒悟过来了。
虽然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很糟糕——而且心里也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只不过是错觉,但还是有一种无比清晰的预感。
这家伙,并不是坏人。
“嗯,也没办法啦。初次见面,我的宿主。我的名字是——”
“千晴。”
有人在身后呼唤着自己,于是马上转过头来。
以夕阳为背景,一个小个子的轮廓浮现在眼前。
虽然因为逆光的关系看不清脸面,但是光看到他身影的轮廓、光听到他的声音、光感觉到他的氛围,就已经可以知道了。
“大助。”
小学六年级的药屋千晴,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你来接我了吗?”
“因为妈妈担心,所以就让我来找你。好啦,快回去吧。”
“嗯!”
“我的名字是亚里亚·瓦利——喂,等一下,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被大助呼唤的瞬间,另一个自己的幻影就消失了。但是自己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什……别、别这样!别牵我的手啊!”
“啊,怎么?骗人吧?没听见?难道你没听见吗——?人家明明打算初次见面就装得帅气一点,可是竟然白费力气了?亚里亚大受打击耶!”
千晴一边拉着弟弟的手一边走在夕阳下的住宅区街道上,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当然听见啦——
在心中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这是对刚才把千晴唤作傻瓜脸的报复。
虽然不知道耳边响起的声音是幻听还是白日梦、或者是其他不明来历的东西,但是她绝对不愿意被任何人妨碍眼前这一刻的快乐时光。
“都叫你放手了啊!姐弟这样做不是很害羞吗,千晴!”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在安稳的生活中自由自在地摇荡。
将毫无危机感的千晴维系在幸福生活之中的存在,正是弟弟手掌上的温暖。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放开能把弟弟的存在据为己有的这一瞬间。
“什、什么嘛,原来听得到吗!人家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耶!欺负宿主明明是我的专利,你别抢了人家的风头好不好!”
虽然话语中充满了抱怨,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松了口气一样。
“我才不放手呢,大助的力气好弱哦~”
弟弟拼命想要把手甩开,可是千晴却依然紧握不放。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在力气上似乎还比不上千晴。
在橙色的天空下,跟弟弟并肩而行。
那是千晴第一次跟那个异样的存在相遇的日子。
孕育出充满灾难的<虫>,是所有一切的元凶。
为了寻求安住之地而四处彷徨的碧蛹放浪者。
其名字正是——亚里亚·瓦利。
※ ※ ※ ※ ※
前略过得还好吗?
我鲇川千晴依然是在青春的正中央哦。
从下个月开始我就是三年级生了。我有很多朋友,也跟学生会的同伴们约好一起工作了。也有过被同班同学告白的经历。啊,不过我拒绝了。虽然不是讨厌他,但我觉得怀着这种模棱两可的心态去跟人家交往真的太失礼了。真的,就只是这样。
——不过呢,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不能继续过着这种忘掉了过去的幸福生活。如同每天置身乐园一样的快乐生活,到昨天就结束了。
因为……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我还不是鲇川千晴、而是药屋千晴那时候的事情。
还有你的名字……对吧,大助?
“嗯……”
这里是位于西远市郊外的一座商务酒店里的睡房。
鲇川千晴正双手叉腰地站在一面大镜子前。
映照在镜子里的,是已经成长为十七岁的自己的身姿。千晴恢复了自出生到五年前为止的那一段记忆,也想起了稍微有点低垂的眼角是自己与生侯来的特征。虽然头发很长,但前发却修剪成短短齐齐的样子。高于班上同学的平均身高的身材,显得苗条修长。
你也已经是十六岁了吧——
千晴看着镜子,持续了多年的习惯——“诉说怪癖”又再次发作了。
至今为止,那都是没有特定对象的妄想。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她已经清楚地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向谁诉说了。
你现在的样子到底是怎样的呢,大助——
“已经起来了吗?起来的话就赶紧出来啊。”
从房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没好气的平淡声音正在呼唤着千晴。
千晴精神十足地打开了门,走出了客厅。
“GoodMorning!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早晨呢!”
“啊?我的心情一点也不愉快。受了伤连动也动不了——”
坐在沙发上的小个子少女向这边看了一眼。瞬间,她的表情就僵住不动了。
坐在地板上身穿制服的少女,也同时向千晴瞥了一眼。但是好像马上就失去了兴趣似的,又继续回到把手边的薄纸剪成细条的工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总之她就是继续着刚才一直在做的工作。
“你啊……”
小个子的少女——菰之村茶深不由得低下了头,用手指按者额头。身高大概比千晴矮半个头,短发的发尾微微上翘。戴着超薄镜片眼镜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从长袖T恤衬衣的衣摆缝隙中,可以看到她腹部上正缠卷着绷带。
“唉……算了。总之你先过来这边吧。”
“咦?你的反应就只是这样吗?太冷漠了呀,小茶深!”
大胆地暴露出肌肤——全身比基尼泳装打扮的千晴,不禁失望地抱住了脑袋。衣柜里的这套泳衣,是酒店为了方便住客利用室内泳池而准备的。
——昨天对鲇川千晴来说,也许可以算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了。
不,或许应该说是终于恢复本来自我的日子才正确。
五年来,她安安稳稳地过着中学和高中的日常生活。母亲跟过去的同学再婚,自己也改姓为鲇川,也受到了好友和身边人们的诸多关照。直到昨天为止,鲇川千晴都在以西远创成高等学校二年级生、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在千晴心中。却一直对自己的幸福生活感到疑问,同时也对自己在名为青春的舞台上成为“主角”这一点抱有莫名的罪恶感。
其中的理由,现在千晴终于想起来了。
在作为西远市超级城市计划的一环而建造的巨大高塔——“URBAN”中展开的战斗,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位少女——菰之村茶深为了抵抗自己只能充当“配角”的命运而谋划的决战。千晴被卷入了这场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为对手的战斗,并在某种刺激之下回想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能过着如此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现状抱有不安和焦躁感?
现在的千晴已经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我想你们昨天那样子一定很累了,所以才打算让你们轻松一下的呀!怎么样?这足以让男生倾倒的魔鬼身材!你看你看,是性感动作哦——!”
千晴对皱着眉头的茶深向前弯腰,还作了个飞吻的动作。
“你、你在干什么蠢事嘛!”
竟然出乎意料地取得了效果,茶深的脸颊上染上了浅浅的红晕。
“大家都是女的,你做这种事我也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比起那个,你快过来这边!昨天光想着怎样从‘URBAN’里逃出来,还没有仔细听你的说明啊!”
“喂——喂——小绫看了应该会很受用吧?”
千晴没有理会发怒的茶深,转而向坐在绒毯上的制服少女说道。
名为杉都绫的那位少女,就是昨晚帮忙照顾受伤的茶深和千晴的人,据说也是茶深的一名同伴。长长的黑发和白皙的脸颊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日本人偶,是一个日本式的美人。那不停地把薄纸剪成细条的手指也显得相当修长。
绫以细长的眼眸向身穿泳衣的千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就低下了头。
“只要这样子一点一点地弄坏什么东西的话,我就会觉得很放心。”
“噢,是这样的吗——其实我并不是问你这个啦……呜!”
千晴刚想向餐桌的那一边走过去,可是却突然后退了几步。
原来在沙发的后面,正藏着一只诡异的生物。如同金属铠甲般的琉璃色体壳被分成三部分,头部和胴体都比尾部要小得多。在散发出金属光泽的上翅下面,看起来很柔软的腹部正在不断发出鸣响。橙色的锐利触角和虫脚正“咔哧咔哧”地不停摆动。
光看形态就跟垃圾虫一样的那只昆虫,却巨大得有点异常。虽然就算死也不愿意那样做,但如果要形容它大小的话,应该是刚好能被千晴的双臂合抱一圈吧。橡皮状的口器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乱七八糟地放在地板上的罐装饮料。
看到千晴的反应,茶深仿佛醒悟过来似的,向着旁边的少女说道:
“别把自己的<虫>放出来这么久啊,绫。会消耗力量的。”
“它最喜欢含铝的东西了。”
“……你根本就没有听别人说话啊。而且你的性格怎么好像变了个样?”
<虫>——在日本,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存在被发现的时间,普遍认为是在十年前左右。
由于视觉上跟实际存在的昆虫类有着很大程度的相似性,所以就被统称为<虫>。但是<虫>这种存在至今依然无法从物理角度进行解释,而且政府虽然接到大量有关<虫>的发现报告,可是对外却依然否定着这种东西的存在。
<虫>潜生在少年少女的身上,通过啃食宿主的梦想而成长。被<虫>依附的人就称为附虫者,虽然被定性为实际不存在的东西,但一直都被人们当作恐惧和歧视的对象。成为附虫者的人虽然能驱使<虫>的超常力量,但同时却要以消耗自身的体力、精神力、以及“希望自己能变成这样”的愿望——梦想为代价。
梦想被啃食殆尽,就意味着体力和精神力的枯竭,宿主也会随着<虫>一起变得极端衰弱,直至死亡。就算不是那样,在<虫>被杀害的时候,也会由于失去已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虫>而变成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缺陷者。
“因为煤气虽然可以通过空气来补充,但是金属却不可能那样……”
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的绫是一个附虫者,而在沙发后面的就是她的<虫>了。
不仅是绫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茶深也是附虫者。而且还隶属于以暗中搜索和捕捉附虫者为目的的政府机关——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虽然这也是到昨天为止的事了。
跟茶深和绫不一样。千晴并不是附虫者。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别力量的正常人。
“我重新再问一遍。你是药屋大助的姐姐,这一点是没错的吧?”
茶深坐在沙发上没有转过头来,所以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由于不知道茶深这个问题的具体含义,千晴不禁歪起了脑袋。但是,她似乎很快就领悟了。
“对啊……茶深虽然说认识大助,但是也不知道我是大助的姐姐吧。嗯,有没有什么可以当证据的东西呢……”
“我才不要什么证据!”
茶深突然大声叫嚷道。
“这样的话我就终于明白了啊!为什么这五年来我都一直被命令要监视你的行动!”
千晴虽然对垃圾虫感到害怕,但还是绕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因为是跟一号指定的附虫者有关的人。所以先暂时进行监视’——就是这么回事吧?哼,还真是跟身为十号指定的我相配的混账任务啊!”
茶深满脸怒火地用力拍了拍桌子。大概是触动伤口了吧,她马上又皱起了眉头。
“特环极端畏惧一号指定的附虫者……所以他们很担心跟<郭公>有着深厚关联的千晴也变成了强力的附虫者,于是就为了‘以防万一’而加以监视!有可能成为附虫者的人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并没派人监视母亲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我、我变成附虫者……?”
“可恶,竟然为了这种无关重要的任务花费了五年时间……特环的那帮混帐东西,竟然那么小看我!”
面对满腔愤慨的茶深,千晴半带犹豫地询问道:
“那个,茶深。我也有一些事还没有问清楚你呢。”
“啊?什么嘛?”
“就是关于大助的事啦!茶深,你应该认识我弟弟吧?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那里做着些什么吧!”
“啊啊,是那个恶魔的事吗。”
茶深以唾弃般的口吻说道。就好像在说“连说出口也不愿意”似的。
“恶魔?不是啊,我是说大助的事!是药·屋·大·助!就算是茶深也不至于听错吧?真的很失礼耶!”
穿着泳装的千晴握着双拳抗议道。茶深皱起了眉头。
“不,我说,就是那个恶魔。”
“大助可不是什么恶魔啊!虽然性格有点不坦率,但他是一个比谁都要善良的好孩子啊!”
千晴鼓起两腮盯着茶深说道。
“……”
——不知不觉间,客厅被一种凝重的沉默所包围了。
因为没有人说话,千晴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大助是一个比谁都要善良的好孩子啊!”
茶深好像在看幽灵似的注视着千晴,然后仿佛求助似的,向脚边的绫看了一眼。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放弃。
“嗯……算了,你的恋弟情结……不,是宠弟癖,现在就先不说吧。而且我们之间可能有一方是弄错了人。嗯,一定是弄错人了。”
“不是弄错人了!大助是好孩子呀!好孩子就是大助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总之你就先冷静下来。你既然要我说,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有关药屋大助的事告诉你好了。不过你听了之后打算怎么样?如果只是想跟他久别重逢的话,你还是别听的好啊。”
茶深以冷淡的口吻说完,然后斜眼看着千晴。
“我只是顺便把你救了出来而已,你在哪里要干些什么都跟我无关。关于你恢复的记忆,我只觉得如果能给我带来一丁点的利益就已经满足了。不过要是你乱做一些多余事的话就会给我添麻烦。”

茶深以无情的口吻说道。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吧。
对,千晴恢复了记忆。五年前,在那个时候——
身为姐姐的千晴,到底对自己唯一的弟弟做了些什么呢?
虽然还没能清晰地回想起来,但至少也理解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正如茶深你所说的那样,我很想去见大助……不,我必须要去见他。”
过去的自己,曾经对大助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要是没有回想起来的话,就能一直过着幸福生活了啊。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千晴对弟弟所做的、绝对无法偿还的罪孽。那就是——
“——把大助你变成附虫者的人,是我啊。”
茶深和绫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想,大助一定是非常恨我的。所以我要去求他。”
千晴露出了微笑。
“我要去跟他说,‘请你杀了我’——”
那就是她在五年前抱有的想法。
是现在的千晴终于回想起来的悲愿。




1.01 大助 Part.1


西远市的中心街,通往车站的大马路上挤满了行人。
由于正值早晨的高峰期,行人的大部分都是身穿西装和校服打扮的学生。
药屋大助混在这样的人潮中,沿着人行道一路往前走。
大助即使在十六岁的高中生之中也是一个没有任何显眼特征的人,有着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身材。不仅发型普通,而且肩上背着的运动包也是随处可见的类型。不过周围却没有跟他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因为那是另一个城市——樱架市的某所高中的校服。
面对外表只能以一句“极其普通”来概括的大助,来往的行人没有一个会回头去看他。那是因为他故意打扮成不引起任何人注目的样子。
明明如此,大助却察觉到了某件事。
有人在跟踪我——
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两个。大助为了尽量不引人注目,小心地窥探了一下背后的气息。
“四个、不,是五个吗……”
他在嘴里嘀咕着,声音被车道上响起的汽车喇叭声所掩盖。就连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位女性也没有听到。
大助思考了起来。
……他们是从我走出大马路的时候开始跟踪的。是知道我是<郭公>才跟踪我的吗?要是被他们召集同伴的话就麻烦了。还是趁现在把他们引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收拾掉比较好吧——
对大助来说,高中生这个名衔只不过是用来隐藏真正身份的道具而已。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监视班火种一号局员<郭公>。那就是名为药屋大助的自己的真正身份了。
对身为附虫者却狩猎附虫者的他抱有憎恨的人,恐怕已经多得不计其数了吧。
但是,那也只是在知道了大助就是<郭公>的前提下才会这样。平时的他,一直都在扮演着一名极其普通的高中生。知道他是<郭公>的人应该很少才对。
“……?”
正当大助在考虑对策的时候,跟踪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大助完全搞不懂对方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既然已经走了,就不管他吧。”
隶属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大助所管辖的范围,是以樱架市为中心的区域。
而这个西远市则属于管辖范围外。既然超出了管辖范围,那大助就不应该采取非必要的战斗行动。而且以前在管辖范围外进行的大规模战斗也曾经引起过问题。
如果可以不进行多余战斗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呼啊……”
一旦放松下来,就自然而然地打了个呵欠。从昨天刚到达西远市到现在,他都几乎没有睡过觉。
“首先必须确认一下这个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行。”
在大马路前面,是一条车站通道。
那就是西远车站了。向旁边看去,只见旁边的那座高级宾馆周围,都被警察用警告布带团团封锁住了。抬头一看,可以看到高层的窗户有被破坏过的迹象。由于当地警察和施工人员在宾馆的人口附近转来转去,看来是不能进去建筑物里面了。
虽然有点在意,但大助还是决定暂时不管宾馆这边。比起这里,还有一个更让他在意的地方。
那就是西远市超级城市计划——“URBAN”了。
耸立在车站对面的那座塔,据说被唤作“URBANTOWER”。
过去应该展现着美丽身姿的高塔,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在大助昨天到达西远市的时候,这座巨塔正被熊熊的烈火所包裹。虽然看见包围着巨塔的大型消防车正在用高压水龙头灭火,但是火势却非常猛烈。消防车之所以比救护车来得多,恐怕是因为这里是中途停止建设的无人之地的缘故吧。
花费了一个晚上,火灾总算是被完全扑灭了。现在,出入车站的人们都以复杂的表情仰望着被烧成了黑炭的“URBANTOWER”。
“首先应该是‘URBAN’……这跟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实在过于吻合了。”
大助穿过车站通道,向着“URBAN”的方向走去。
“说不定这跟<冬萤>……跟诗歌会有什么关系。”
大助的步伐自然而然地加快了。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城市,都是因为从某个人的口中获悉了“<冬萤>就在西远市”的情报。
秘种一号指定的附虫者<冬萤>——杏本诗歌。
“诗歌——”
在无意识中,大助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诗歌那只跟自己握过一次的手的温暖感,现在也依然记忆犹新。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面露腼腆笑容的少女容貌。
忘记了自己身为附虫者,也忘记了自己正被人跟踪,大助的表情下来。如今的他并不是万人恐惧的恶魔<郭公>,而是恢复成了药屋大助的原有表情。
“……”
很想见她——大助差点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最后还是合上了嘴巴。
虽然来到了西远市,但是如果真的跟诗歌见面的话会怎样呢?那样的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疑问。
两人恐怕会再次展开战斗吧。
身为附虫者的诗歌是唯一从缺陷者状态苏醒过来的重要人物。大助身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一员,在立场上必须把她拘捕回去,而诗歌则是逃亡者的立场。而且两人作为附虫者都拥有着最危险级别的强大实力,一旦发生战斗的话,双方都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紧咬着嘴唇的大助,已经恢复了<郭公>的表情。
“就算有关系……也应该不在那里了吧。”
在面向道路的“URBAN”入口附近,摆满了警察的路障警告牌,工作人员正在建筑用地内来来往往,也可以看到一些报道媒体的相关人员。
根据之前在便利店看到的报纸报道,袭击了“URBAN”的火灾已经被断定为人为原因,也就是有人故意纵火了。
然而要说是一般性纵火的话,这种规模也似乎过大了。恐怕是有人为了某种特定目的而利用了这座塔吧——大助是这样认为的。“URBAN”就这样被强行运用在有异于本来用途的方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耸立在大助眼前的,仅仅是一堆残骸,是一个演员离去后的舞台而已。
虽说如此,里面也应该还残留着一点痕迹。如果不对此进行调查的话,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就毫无意义了。
“<蝉蝉>也是从‘URBAN’的方向走过来的,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
大助绕着这个区域转了一圈,寻找着没有设置路障牌或者没人注意的地方。
为了把握诗歌的行踪而来到了西远市的大助,遇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物。
那就是曾经身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的火种六号局员<蝉蝉>。
她就是在去年圣诞节捕获<冬萤>的任务中变成了缺陷者的少女。
——你要小心啊,<郭公>……中央本部正藏着<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
原名为堀崎梓的那名少女,给大助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又一次变回了缺陷者。
——圭吾先生……我真想再见你一面……
倾心于东中央支部长——土师圭吾的少女,最后如此自言自语道。
同情和慈悲之类的感情,大助早就舍弃得一干二净了。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优先考虑了<蝉蝉>的安全问题——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跟她的心情发生了共鸣吧。
结果,大助在为自己准备的潜伏地里不眠不休地保护着<蝉蝉>的安全。也正因为这样,他失去了寻找诗歌的机会。
“中央本部藏起了<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虽然他们从以前开始就偷偷摸摸地隐瞒着各种事了……那帮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至今为止对中央本部抱有的不信任感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已经不能再继续信任中央本部了。
“要是在这里找到什么证据的话,我就跟你们做个了断。”
在偏离马路的建筑区域中,发现了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入口。大助潜入了“URBAN”的区域内,向着被烧成焦炭状的高塔走去。他绕到闲置在那里的起重机后面,从高塔侧面的一个大洞进入了塔内。
在建筑物的内部,有一些对现场进行拍照的警官和少数媒体的相关人员,他们似乎通过建筑物中央的手扶电梯移动到了塔内。
大助绕到坏掉的柱子后面,向着里头的应急通道走去。墙壁的表面涂层已经被烤成黑乎乎一片的那个地方,似乎并没有人来往。
大助一边慢慢走向上面的楼层,一边从包里拿出防风眼镜戴上。那是一个正好能盖讨脸的大犁防风眼镜,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标准装备。
“一楼的那些痕迹……应该是<虫>造成的战斗痕迹。而且还一直延续到楼上。”
大助一边尽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一边沿着楼梯登上去。
一楼大堂的破坏痕迹,毫无疑问是由大型的<虫>造成的。虽然不知道本地警察的鉴定员会作出何种判断,但大助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附虫者的战斗痕迹,早就已经看得厌倦了——
根据比其他任何附虫者都有着更丰富战斗经验的大助观察。其中并没有诗歌的能力造成的破坏痕迹。如果<冬萤>进行过战斗的话。恐怕这座塔本身也无法保持原形吧。
“诗歌是不是在更高的楼层呢……不,也许诗歌根本就不在这里……”
就算诗歌真的曾经来过这里,她也没有使用过力量。那也就是说——
“是不是有谁在保护着诗歌呢?还是说,参加这场战斗的是完全跟她不相干的人……?”
以现状看来,就只能推测到这个地步了。
在沿着楼梯不断往上走的过程中,大助偶尔也会向大堂探出头来,观察一下这座荒废的建筑物中的情况。有的楼层可以看到正在检验现场的警方人员,有的楼层则看不见人影。
“实际上参加了战斗的附虫者,最低限度也有两人吧。”
刻画在建筑物中的痕迹,除了火灾造成的部分外,可以分为两个种类。一种是巨大爪子划过的痕迹,另一种是伴随着热量的冲击造成的凹陷。前者很有可能是分离型的附虫者,不过后者就很难加以断定了。
“可是……”
如果是围绕诗歌进行的战斗,那么把其中一方考虑为中央本部派来的刺客,应该是最自然的吧。
另一方面,就是站在守护诗歌的立场上的人——那应该就是<虫羽>了。
“除了利菜之外,<虫羽>里面还有如此强大的附虫者吗……有夏月也是这样,看来他们很可能还藏着不少难对付的附虫者呢。”
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相对立,由潜伏在一般社会里的附虫者们组成的反抗组织<虫羽>。
本来以为在失去了名为立花利菜——<瓢虫>这位首领之后,<虫羽>的力量就只会不断弱化下去。但是照这种情况来看,恐怕有必要改变一下这种认识。
“如果诗歌被特环抓住的话,柊子小姐应该会马上发来联络。现在既然没有消息,也就是说诗歌平安无事地逃脱了吗……还是说,中央本部在隐瞒这件事呢……”
大助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应急用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空间。
这里是展望台,四面八方都镶嵌着玻璃。
除了大助之外,楼层内并没有任何人。在中央部分停着一列手扶电梯。本来应该是有透明的管状塑料包围在周围的,但是现在却因为受热融化而呈现出一片凄惨的景象。
走上电梯后,就到达了屋顶。
大概是正在解体途中吧,这里有一辆起重机的残骸。本来应该放有燃料的水罐也被压扁了,装在里面的东西已经消失无踪。里面还可以看到已经被破坏的供水水泵。
西远市上空的微风,正轻轻吹拂着大助的外套。
“……哼。”
就算不是诗歌的足迹也无所谓,如果能找到在这里战斗过的那些人的一点线索……比如衣服的碎片之类的东西也不错——虽然大助抱着这一线的希望来到这里,但却什么都没找到。
可能全部都被烈火烧成了灰烬,也可能是本地的特环支部已经执行了消灭证据的工作。有关附虫者的事情就交由特环处理——这样的应对系统早就被建立起来了。
“白走一趟吗。要是要请求本地支部协助,那我身在这个城市的消息就会被各方知悉了啊……如果只是经由柊子小姐试探一下的话,也许会没问题吧?”
大助倚靠在被煤烟熏黑了的栅栏上,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按下了东中央支部情报班的电话号码,等待对方的回应。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请在确认超过半径十公尺内没有第三者之后咕啊!——我、我没有咬到舌头!没有咬到哦!没关系,小<舞舞>只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重新说一遍就不会露馅了!”
“……我说你啊,如果不适可而止的话,小心会被解雇……”
大助所属的东中央支部的情报班里有好几个局员,这次看来是抽中下下签了。一个冷静不下来似的少女声音慌慌张张地重新说了一遍:
“啊,那个……请在确认超过半径十公尺内没有第三者之后,报上局员编号——”
大助打断了少女的声音,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局员编号念了出来。
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相连接的通讯线路全部都加装了具备实时监控功能的最尖端情报机器。这都是为了不让局员以外的人获得有关附虫者的情报而采取的措施。
“局员编号,声纹确认完毕,切换成特别通信模式。嗯——这里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的情报管理部。从现在起的对话,将会登记为东中央支部监视班、火种一号局员<郭公>的利用记录,并加以录音存证呜嘎!——没、没关系!我的失败还没有被发现哦,恰好还在安全范围内!”
“下次我回去的时候你给我小心点……这个先不说,你帮我接到柊子小姐那里去。这也不是需要从直通线路打过去的急事,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帮我留个言吧。”
“是的,是支部长代理吗。现在马上进行所在地的确认,请稍等一会儿。在等待的过程中,听一听歌曲怎么样?啦~啦啦~啦……呜呀!”
“啊,是<郭公>?真的是<郭公>吗?太好啦~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柊子小姐?为什么你会在情报班那里……”
五郎丸柊子大概是把刚才听电话的那个女孩撞飞了吧,从电话里还能听到“没、没关系,小<舞舞>!我的头正好差点没撞到桌子的角!也没有流血哦!就算视野变成一片通红看不到明天,也还是有着光辉的未来——”等等的嚷闹声。
“我正在跟西远市所管辖的支部进行联络。因为我不知道在机密级别的高度情报交换时的支部长之间的联络方式,所以就直接到这里来……”
那个没出息的声音,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一个二十三岁的、同时还是统率着支部的上司之口。按照她一贯的风格,今天肯定也没有整理睡乱的头发,就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去上班了吧。
“重要的情报?是跟这边的支部吗?”
“是、是的,那个……啊,对了。<郭公>你那边有什么异常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还是先解决你那边的问题比较好……”
柊子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僵硬。对于在东中央支部里面跟紧张感无缘的程度仅次于刚才接电话那个女孩的她来说,这实在是很少见的事情。
大助虽然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遵从了身为自己上司的柊子的吩咐,先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已经确保了<蝉蝉>本人。”
“……!”
“虽然现在已经变回了缺陷者,但最后她说了一句让人很在意的话。中央本部已经不能信任了——你还是先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吧,柊子小姐。”
“<蝉蝉>真的苏醒过来了吗?啊,不过你说又成了缺陷者,到底是为什么……为、为什么中央本部不能信任……?”
“现在正庇护在为我特意准备的潜伏地里,地点应该只有我和柊子小姐知道。请尽快安排人员进行移送吧。”
大助无视了陷入混乱状态的柊子,继续说道:
“虽然没有能确认<冬萤>的所在,但我在现场发现了大规模的战斗痕迹。我本来想问这边的支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想到柊子小姐在进行着情报交换。没想到你偶尔也会认真工作啊。”
“真、真是失礼呀~我当然偶尔也会……不是,我一直都在认真工作啦……那个,这次因为有一件令人担心的事——”
“令人担心的事?”
“是、是的。我说,那个……”
柊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助越来越感到不解了。
“请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啊,<郭公>。好吗?”
“什么啊,柊子小姐,说得这么神秘。”
“因为我跟现地的支部取得了联络,所以应该不会有错了……啊,但是关于有没有被卷入<郭公>你说的那场战斗这一点,现在还没能确定。所以也不一定是遇到了危险,或者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而已……。”
……离家出走?”
大助仿佛鹦鹉学舌似的反问道。柊子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呢?完全是莫名其妙。
“就读于西远创成高等学校的一名少女高中生,从昨天开始失踪了。负责进行监视的现地支部一名下级局员也同时音信全无。”
虽然柊子不管是什么事都总是会用诉苦的声音说话,但是今天的她却似乎显得比平时更狼狈。
“我也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从UME口中听到西远市这个名字时开始……不过,我同时也觉得可能只是偶然,因为这件事只有土师前辈和我知道,土师前辈甚至没有把她的身份告诉当地的支部长啊……!”
“冷静点,柊子小姐。那个女生到底是——”
“在她的家里,留下了一张字条。听说上面写着‘已经想起来了,我要去把弟弟找回来。’这句话。”
柊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
“少女的名字是……鲇川千晴。”
风停了。
与此同时,大助也屏住了呼吸。
映人眼帘的风景也凝固了起来。
“在她母亲再婚之前的名字,是药屋千晴啊——<郭公>。”
柊子那苦涩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她就是你的亲姐姐。”
在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活动的世界中,只有心脏的跳动不断加快。
大助的姐姐——千晴。
自从五年前跟她离别之后,不仅没有再见过面,甚至连她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没有确认过。
那样的姐姐就住在这个城市,而且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
“已经确认了你的母亲平安无事。但是千晴小姐这方面,从她朋友的证言中也没能获得可以把握她行踪的信息。就算想要查明原因,那位负责监视她的局员——我想你也知道,按照规定,同化型高位局员的近亲都必须要指派监视班进行随时监视,但是监视员本人的行踪也……”
呆站着的大助,脑子里正在思考着姐姐失踪的事情,以及她留下那张字条上的内容。
——“已经想起来了”。
很久以前就跟自己分开了的姐姐,到底想起了什么呢?
虽然这一点还不清楚。
但是并非别人、正是姐姐本人留下了“想起来”的留言,然后消失了影踪。
这个事实,唤醒了大助深藏在脑海的某个角落里的记忆。
“……<郭公>,你有在听吗?”
当大助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在耳边响起过的那个妖媚的声音。
——呵呵,如果你的姐姐在某一天……
伴随着无情的败北感深深刻印在视网膜上的那双彩虹色的眼眸。
“‘某一天’——”
大助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的话……
“‘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的话’——”
“<郭公>?你怎么了呢?到底在说什么……”
耳边响起了自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杏本诗歌的搜索和调查在“URBAN”展开的战斗什么的,都全部从脑海里消失了。
难道“现在”,就是五年前所说的那个时候吗……?
心脏的跳动越发变得猛烈起来,大助勉强控制着逐渐失去冷静的自己。
“<郭公>?有没有听到呢?”
“啊,嗯……”
作出这样的回答已经是极限了。
“太、太好了。那个……我们不得不承认她目前的状况非常危险。连监视者也同时失踪的话,也就跟特环一直危惧的事态——千晴小姐也跟<郭公>你一样成为了附虫者的预想相吻合。尤其是如果被中央本部知道了这件事,就很有可能把千晴小姐认定为危险人物……”
“千晴她——”
刚说到一半,大助就回过神来。
如果大助所危惧的事态正在发生的话——
没有时间了。
而且,就算要加以阻止,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根本靠不住。
中央本部也已经不能信任了。甚至很有可能妨碍大助的行动。
但是,大助所属的东中央支部——照目前的状况看来,在各方面的要素也还是有所欠缺。
而且现在进行的通话也全都被录音存证了。自己跟柊子进行的这番对话,中央本部只要一查就可以知道。要是被中央本部知道的话,那么一切就完了。
“——不。”
大助扭曲着脸,紧握着手机说道。
最恶劣的事态正在慢慢形成——恐怕世界上就只有大助一人知道这一点。
“柊子小姐。”
失踪的姐姐留下的那张“已经想起来了”的字条。
深深刻印在大助脑海中的某件事。
现在这两个事实已经牵连在一起了,那么大助就必须采取行动。
即使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只有绝望——
“就算我离开了东中央支部,也请你不要输给中央本部啊。”
听了大助的话,柊子一下子愣住了。
“啊……咦?什么?这、这个是什么意思——呀啊!”
咚!随着一个被谁撞开了似的声音响起,柊子的声音消失了。
“本线路感应到来自外部的影响。”
那是隶属情报班的少女的声音。
“逆向探测信号源——失败。频率特定——失败。使用机器检索——失败。没关系,小<舞舞>。初步推测为通过附虫者能力实施的入侵。根据东中央支部机密规定第三条第十二项,<舞舞>要对该机器进行强制破坏。那么<郭公>,再见了——”
“什么……?”
“追加!<郭公>你才是失败了吧?没关系啦,<郭公>!”
在少女的声音消失的同时——
从大助拿着的手机中,渗出了带有黑色斑点的液体。液体不断蠕动,并急速膨胀起来。
大助大吃一惊,连忙放开了手机。在手机落在地面之前。就先从内部彻底粉碎了。
那就是接电话的少女——<舞舞>的能力所引起的现象。她是属于异种的附虫者,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使用的所有防风眼镜,都栖息着她的<虫>的一部分。
“——‘我已经确保了<蝉蝉>本人。’”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大助马上回头一看。
“……!”
黑色的人影已经团团包围了身在高塔屋顶的大助。
“‘是药屋千晴啊——<郭公>。她就是你的亲姐姐。’”
仿佛把录音后的内容播放出来似的,大助和柊子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
发出声音的,是一只晃动着如天线般膨胀起来的触角的<虫>。反射着黑光的体壳就像被施加了镜面打磨加工一般闪闪发光。
大助反射性的从包里拉出了漆黑色的长大衣。然后,他把空空如也的运动包扔掉,披上了作为东中央本部的标准装备的大衣。
这家伙,难道拥有窃听能力吗——
除了黑色的<虫>之外,还有几只分离型的<虫>包围了大助。包围在身边的人们全都用黑色的口罩裹住了脸面。
人数是五人。可以看得见的<虫>有三只。
“你把堀崎梓藏在哪里了?”
位于大助正面、站在水泵小屋屋顶的那个身形细长的人影开口说道。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男的,但是身旁却并没有类似<虫>的东西。
嗡——大助的耳膜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耳鸣。
不知什么时候,风声也消失了。就连大助自己站稳脚步的声音也听不到。
不仅如此,如今就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男人们的气息。也完全无法感觉得到。
“是能隐藏气息的特殊型吗……可恶,刚才故意让我察觉到气息,是为了让我大意吗……”
正如接电话的少女所说,这是大助的失误。明明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却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气息而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
如果仅仅是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连自己跟柊子的对话也遭到了窃听。不光是确保了<蝉蝉>的事,连大助姐姐的存在也被知道了——
“堀崎梓到底在哪里?”
屋顶上的人物又重复了一遍。
在没有了一切声音的空间里,只能昕到在场的人进行的对话。
操纵声音的能力……不,是能对听到的声音进行特定的精神污染类型吗……?
大助一边在内心估量着对手的能力,一边反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追踪<蝉蝉>吗?”
“我正在问你堀崎梓的所在地方。”
“难道……是中央本部的歼灭部队之类的吗?跟千晴有什么关系吗?”
所谓的歼灭部队,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中央本部在背地里组织管理的暗杀部队。部队的正式名称和规模虽然还不明确,但是每当中央本部出现不安稳动静的时候,都总是能隐约窥见他们的身影。
“……”
“不回答吗……”
在无声的空间里,一只绿色的郭公虫自天而降。
大助从藏在制服腰部的枪袋里掏出了大型自动式手枪。
“既然不回答——那就是敌人了。”
仿佛跟大助的低语声相呼应似的,停在肩上的郭公虫的身体突然蹦了起来。无数的绿色触手插进了大助的身上,如同浸透一般跟他的身体同化合一。在浮现出绿色图纹的手臂上,手枪和郭公虫的虫颚也完成了一体化。
很明显,包围着大助的那帮戴黑口罩的人也顿时紧张了起来。大概是无法忍受大助释放出来的杀气吧,一只巨大的<虫>发起了袭击
“笨蛋……!别动手!”

屋顶上的男人发出的喝斥声,却被枪声掩盖了。
大助释放出的手枪子弹‘把身体比自己大好几倍的<虫>击得粉碎。
下一瞬间,脑部突然遭到了大音量的噪音袭击。强烈无比的噪音令大助丧失了平衡感。
“没办法……只有趁现在收拾——”
正打算作出指示的男人,却被大助的左手捂住了嘴巴。
大助以超人的脚力,在一瞬间内跃到了小屋的屋顶上。
“能操纵听觉吗?遮断感觉的这类能力,我已经在战斗中习惯了,对我完全没有作用。”
大助用枪柄把男人击飞了。
在黑口罩男人被击飞之后,周围的声音马上就恢复了。大概是因为宿主晕了过去,连<虫>的能力也被解除了吧。
周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一只扁平的<虫>正从头上向大助压下来。几乎覆盖了整个屋顶的巨大身躯,把闲置在那里的起重机推向大助,似乎想要把他压扁。
但是在一瞬间后,那巨大的<虫>就发出了咆哮。
随着硬物裂开般的“啪喀啪喀”的声音响起,<虫>的叫声越来越凄厉。
最后,它的叫声变成了垂死的哀号。
大助以强大的力量把<虫>的身体撕成了两半。顿时毙命的<虫>仿佛融入了虚空中似的彻底消失了。
全身都溅满了<虫>的体液的大助环视了一下周围。
“逃掉了两个吗……”
在一片荒凉的屋顶上,剩下的黑口罩男人已经消失了影踪。沾上大助身体的体液也已经不留半点痕迹地完全消退了。
“刚才的那帮家伙如果是歼灭部队的话……那么千晴的事也已经被中央本部知道了吧。”
大助咬紧了牙关。
——“已经想起来了”。
如果姐姐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大助就必须要采取行动。
“千晴——”
从成为附虫者之后到现在,都终日沉浸在战斗当中。
至今为止一直被唤作恶魔,而且还作为最强的附虫者,获得了一号指定的能力认定。不管对手是谁也不认为自己会输,无论面对怎样艰苦的战斗也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他的脑海中却只能浮现出绝望的结果。
光凭自己一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达成这个目的——这一点他也非常清楚。
但是,即使如此——并非是其他任伺人,唯独是大助必须要这么做。
“……”
大助把头上戴着的防风眼镜摘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防风眼镜具备了通知局员所在位置的功能。绝对不能让特别环境事务局知道自己的所在地。中央本部一旦察觉到大助的目的,恐怕马上就会妨碍他的行动吧。可是,也不司能把东中央支部卷入其中。
枪声响起了。
背对着被击成粉碎的防风眼镜,大助离开了“UKBAN”。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8-28 20:54 编辑 ]


1.02 千晴 Part.2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年幼的药屋千晴的平稳生活,被某个闯入者打破了。
那就是<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自称是亚里亚·瓦利的——
“好啦,一、二——三!”
在市立紫央小学的操场一侧的体育仓库里,响起了一个很厌烦似的少女声音。
——不。
那个声音,除了身在仓库内的那个小女孩之外,应该不会有别的人听得见。
“嗯,我要干了。”
身为紫央小学六年三班学生的药屋千晴,向着体操用的垫子伸出了手。放在她脚边的,是她的红色小学生背包。
“呜啊——”
面对从指尖传来的奇妙触感,千晴不由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千晴的纤细手指,插进了厚厚的垫子里面。
不,这并不是插了进去,而且也跟埋了进去的状态有所不同。
“行啦行啦,干得很好。那就是我的同化能力哟,很不错吧。”
同化——也就是体操垫子和千晴的手指合为一体了。根据说明,这好像是通过改变什么分子构造,把构成千晴身体的什么细胞组织介入其中等等……但是对千晴来说,这种说明完全是莫名其妙。
“唔!”
千晴鼓起了两腮,把手从垫子里抽了出来。在使用能力的状态下,垫子就好像变成了果冻似的,具有一种稍有抵抗的柔软触感。刚开始虽然觉得有点恶心,但习惯之后却有一种出乎意料的舒适感。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做得好你就称赞我才对啊。”
千晴回过头来,一脸不满地抱怨道。
在她的视线方向上,并没有任何人。在体育仓库里的,就只有干晴一个。
“我不是称赞你了嘛?而且能做到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既然跟我合为一体,那么把身体的一部分跟其他物质同化这种事就跟呼吸一样简单!如果要把整个身体融合进去的话,就是另一个问题啦!”
“呜——”
那没有身姿的声音,却就像在千晴的耳边大叫起来似的清晰无比。
跟千晴同样的声音。跟千晴同样的语调。
明明如此,却有着跟千晴毫不相似的坏心眼性格。
几天前在家附近发现了一个“碧绿色的虫蛹”,才刚用手碰了一下,“那家伙”就潜入了千晴的体内。
“那家伙”自称是亚里亚·瓦利。
“而且啊,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同化能力,到底是怎么了啊?在我附身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就应该大叫‘我难道变得不正常了?’、或者‘被幽灵附身啦——!’之类的才对啊。不然的话我欺负你就没意思了耶!你可要负责任啊!”
千晴跟同龄的少年少女相比,似乎在恐惧感和危机感上有所欠缺。好奇心旺盛,对自己感兴趣东西就紧追不放,也曾经被周围的人制止过许多次。所以别人都把她唤作“莽撞的孩子”。
“咦……?”
千晴一脸苍白地把脊背靠在墙壁上。喀噔!一根运动会用的小旗杆倒了下来。
“亚里亚,你原来是幽灵吗……?怎么会……太可怕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幽灵啊!什么嘛,你那逼真得有点多余的演技!反而让我觉得空虚耶!气死了!”
“是亚里亚你自己说要我负责任的嘛,亚里亚真是容易发怒呢,而且还很烦人。”
千晴那假装害怕的样子马上变了个样,撅起嘴唇坐到了体操垫子上。
“我不是说过那都怪千晴你自己吗!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亚里亚·瓦利的声音发起了猛烈的抗议。
的确,千晴在此之前也听亚里亚进行过一些说明。
“我没有忘记啊。嗯……有一种会吃掉人类梦想的<虫>,而被附身的人就被唤作附虫者吧?然后亚里亚就是能生成附虫者的<原始三只>的其中之一。”
“对呀对呀!我是一个很可怕很恶劣的家伙吧?好啦,你就好好害怕一下我吧!”
“跟其他两人不一样,亚里亚因为不能自己移动,所以只能通过在某人的身体里寄……寄……寄生?然后再一直这样转生下去吧。”
“竟然被完全无视了!亚里亚大受打击!……唉,不过大体上就是这样啦。”
“然后每次转生,都会改变性格?”
千晴抬头看着被尘埃弄脏的天花板,以确认的口吻问道。一个稍带疲倦的声音作出了回答。
“对,亚里亚·瓦利的原始人格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残留下来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本能,是不存在的虚像。现在的亚里亚的人格,是根据宿主——也就是你的记忆和感情而创造出来的镜像,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而已啦。”
“……这么复杂,我不明白啊。”
“行啦,你不用明白。反正在使命结束之后,你就会忘记我的存在的。关于<虫>的事也会全部忘掉——还会忘掉被你变成附虫者的那个人。也就是说,会忘掉跟亚里亚·瓦利发生关联的所有事情啦。”
亚里亚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寂寞——如果这么说的话,她会不会生气呢?
千晴抱着两膝,垂下了头。
“为什么……要忘记呢?”
“我只能说,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子了。不过因为我跟现在的艾尔和迪欧……也就是跟别的<原始三只>不一样,总是处在沉睡般的状态啦。我就好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一直做着四处彷徨的梦——这并不是梦想的那个梦,而是睡觉时做的梦啦……总之就跟一直在做梦差不多。这一次你也可以算是被卷入了我的梦吧。”
“亚里亚一直都在沉睡吗。”
听了千晴的细语,亚里亚没有回答。
在陷入了沉默的体育仓库里,响起了操场上的棒球队员们发出的吆喝声。在紫央小学以社团活动的形式开展着活动的,就只有棒球部和足球部。而且在生育率减少的影响下,近年内已经决定要跟别的小学合并在一起了。
“真的是令人头疼啊。”
亚里亚突然开口说道。
“要是你不害怕……不恨我的话,我就很难下手了啊。”
“恨?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你全部都会忘记的啊?既然我寄宿在你的身上,那就是因为在你的附近存在着美味的‘梦想’——而你应该很清楚那是谁的梦想吧!你连他的事情也会全部忘记的啊?”
“我才不会忘记。”
千晴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不会忘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忘记。
“不可能的。”
亚里亚一句话就否定了。
“只要处在跟我共存的状态下,‘饥饿感’就不会从千晴的身上消失。既然感到饥饿,那么如果这种感觉得不到满足的话,千晴就会不断消耗。所以总有一天也会——”
“真是这样吗?”
“是啊!至今为止被亚里亚·瓦利寄生过的家伙,全部都是这样的啊!你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啦!”
千晴从体操垫子上站了起来。
要不快点回家的话,妈妈就会担心。
千晴刚准备打开体育仓库的门扉,可是却突然停住了手。她集中意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
仿佛交换位置一般——又或者是从头开始重组自己的身体一般,千晴感觉到自己跟另一个千晴交换了立场。
千晴的头发在风中飘扬而起,头发的颜色在一瞬间被染成了碧绿色。
“啊、咦?千晴……小姐?”
变化成“亚里亚·瓦利”的千晴,向着门扉伸出了手。
无声无息地,千晴的身体从指尖开始被吸进了门扉之中。在脸通过门扉的时候,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是看来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在一瞬间内,千晴的身体就穿过了密闭着的门扉。
“嘻嘻嘻,这个还真方便呢。”
千晴露出笑容的时候,头发也已经恢复成原来的黑色了。
“刚才,你好像才刚刚学会了同化啊……什、什么嘛!真是的,你肯定是躲起来进行了特训吧!啊,不过,要瞒着我来特训,也不可能做到……哎呀,怎么会?”
千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沿着操场走了过去。背上的双带背包也许是因为在地面上放了一会儿吧,感觉冰凉冰凉的。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千晴每天的幸福生活,依然没有改变。
在名为亚里亚·瓦利这个奇妙的邻属出现之后,千晴的生活也一直会这样持续下去——
“啊啊……看来我把诞生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同化型附虫者的事说了出来,还真是一个大失败啊。”
亚里亚的声音与其说是后悔,倒不如说是放弃的意味更浓一点。
“就因为这样,你对更进一步的事,比如<原始三只>诞生的理由什么的也不愿意听,更重要的是——现在连产生附虫者这件事也开始讨厌起来了啊。”
千晴一边向着校门走去,一边面露微笑。
“本来打算吓唬你才说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是反效果啊。在某种意义上,你其实是早就害怕了呢。”
第一个成为了亚里亚·瓦利的人所产生的第一个同化型附虫者。
千晴从亚里亚口中听说了有关那个人的事情。
“被最初的亚里亚变成附虫者的人……不断地烦恼、不断地受伤、不断地战斗、不断地受苦、失去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被吞噬了梦想……最后死去的人——我才不愿意生成那样的东西呢。”
耳边仿佛传来了亚里亚的叹息声。
“亚里亚你也是,一直在我身体里面就行了嘛。那样不是更舒服吗?”
“一直……吗——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怀念、也很难做到的要求啊。”
“很简单,很简单。”
大概是对说得如此轻松的千晴感到无奈吧,亚里亚沉默了下来。
来到正门的时候,千晴找到了世界上自己最熟悉的那张脸孔。
那是一个背着男生用的小学生书包的、个子比千晴稍为矮一点的男孩子。虽说是一个没什么显眼特征的少年,但是他却正在用瞪视般的眼光看着正前方。总觉得,他看东西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子。
药屋大助,是千晴独一无二的弟弟。
“大——”
正当千晴刚想叫他的时候,视野中突然掠过了好几个男生的身影。那些跟大助有着同样身高的少年们一边大声笑着,一边往大助的书包狠踢了一脚,然后就跑出了校门。
被从后面踢了一脚的大助马上摔倒在地面上。可是少年们只是回过头来一个劲地笑。
“喂喂——!”
千晴竖起眉头怒喝了一声,少年们却反而笑得更厉害了。他们一边向着千晴伸出舌头做鬼脸,一边向着校门外飞跑离去了。
“这帮臭小鬼……喂,亚里亚!有没有能把那帮家伙杀掉的必杀技之类的?”
“千晴小姐,您的性格好像变了……”
千晴急忙跑了过去,只见大助马上以机械性的动作站了起来。他只是瞥了千晴一眼,就无言地向着校门走去。
“啊,等等,大助……”
千晴马上从后面跟了上去,帮他把衣服上沾上的泥沙拍干净。
“怎么回事啊,那帮笨蛋……!大助,难道跟人家吵架了吗?”
“吵死了,什么事都没有啦。”
大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仿佛很不耐烦似的皱起了脸。可是千晴却依然不为所动:
“如果有什么困扰的事,你要尽管说出来哦!那帮家伙的名字叫什么?我下次好好帮你教训一下他们!”
“我都说什么事也没有了啊!别碰我,太烦人了!”
“不烦人嘛!很正常啊!”
“对不起。我觉得的确有点不正常……”
亚里亚的声音,大助并不能听到。大助小跑着跟千晴拉开了距离,走在前面。
平时的话,她一定会马上追上去,一直追问到底的。
但是现在的千晴却忍耐着那种冲动,保持着距离在后面慢慢走。
脸上还浮现着笑容。
就算很想走近他,也会尽量加以自制,减少不必要的接近。
“而且呀,千晴。这不是很痛苦吗?”
亚里亚怀着复杂的心情说道。
“你的眼前——明明就有着那么美味的‘梦想’啊。”
从大助的背后感觉到的波动。
散发出甜蜜而浓厚的诱人香味的梦想。
那正是从弟弟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身为姐姐的千晴,则渴望着它。
“……”
千晴的头发骚动了起来。
仅仅是一瞬间,头发中隐约透出了碧绿色的波纹。
一旦放松警惕的话,恐怕就会直接这样子从后面抱住大助了。
抱住之后把手绕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梦想——用自己的嘴巴——
但是,千晴却并没有进一步接近大助。
因为不想失去,而不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我也不介意啦,对于你做的这些多余的努力……”
亚里亚叹息道。
守望着大助背影的千晴,感觉到脸颊上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要是继续这样磨磨蹭蹭的话,也许就会被哪个贪心得人抢走的呀……”
千晴惊讶地摸了摸脸颊,那东西就沾在手指上了。
那是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粒状物体。
因为曾经在好奇心驱使下追逐过这种东西,她马上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了。
那就是——蝴蝶的鳞粉。
※ ※ ※ ※ ※
酒店中的客厅里,正笼罩着一种伴随着紧张感的静寂。
茶深和绫都以失去了血色的表情注视着身穿泳装坐在沙发上的千晴。
“……嗯,我就记起了这么多啦。”
茶深慎重地跟千晴保持了一段距离。
“……”
露出锐利目光的绫,挡在了茶深和千晴之间。她那纤细的左臂上,正停着刚才还在吃着罐头的垃圾虫。
“啊,没事的啦,亚里亚已经不在我身体里面了。也没有残留下什么力量。”
面对轻松地笑了起来的千晴,茶深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你过去曾经是亚里亚·瓦利,也就是<第三只>——那么没头没脑的事,你难道要我相信……?”
“<第三只>?啊,想起来了,当时亚里亚的确说过自己是被特环是这么称呼的呢。你们俩就是因为相信了,所以才作出这样的反应吧?”
千晴举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撅起了嘴巴。明明不相信还对自己表现出这么明显的警戒心,还真是够失礼的。
“也就是把那个<郭公>变成附虫者的,就是身为姐姐的你了?”
“虽然那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大助是同化型的附虫者吧?”
“……对啊。”
“没错吧。就是我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这一点绝对没错。”
千晴注视着搭在膝盖上的双手。
自己把大助变成了附虫者。
虽然记忆还不完全,但那种感觉到现在也还记得很清楚。
那种难以相信是世上之物的甘甜味道——
把它一口吃下去的——那个最美妙的瞬间——
千晴把自己的亲弟弟推进了被不断啃食梦想、被人们所恐惧、没有任何救赎的地狱人生中。
“大助一定是很憎恨我的。变成附虫者之后一定受了很多苦,也有过很多痛苦的经历。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啊。更过分的是,我竟然忘记了一切,自己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从大助的角度看来,大概只要知道所在地的话,就恨不得马上过来杀了我吧。”
说完,千晴露出了微笑。
“所以呢,我要跟大助见面——让他杀了我。”
一直对她抱有警惕的茶深,不由得变了脸色。她把手按在额头上,沉思似的嘀咕了起来。
“……这个要说是编造出来的话也有点……不,本来这样的事就……如果说<第三只>就是这样在生成附虫者之后,以消除宿主记忆为前提不断转移的话,那就跟至今为止也没有任何发现报告的那一点相吻合了啊……亚里亚·瓦利……生成同化型的原虫指定……难道是……”
仿佛在回溯千晴的说明似的不断呢喃着的茶深。忽然以严肃的表情盯着千晴。
“我本来还以为是很无聊的监视任务……还真是大错特错了。就是说钓到了比‘千晴也是附虫者’那种状况更夸张的‘大鱼’吗?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甚至是比<冬萤>还要强的王牌啊。”
茶深推开绫,站在了千晴面前。
“虽然,还有一个前提是‘你说的话是真话’啦。”
“真是疑虑太深了呀。虽然要说是有茶深的风格,也的确是那样啦。”
“还有想起其他的什么事没有?<暴食>和<浸父>的能力呢?——不,那种事就算迟点再说也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所有这一切的核心。”
看到茶深向自己打了一个眼色,绫走到了千晴的面前。把贴在左臂上的垃圾虫的口器对准了千晴的鼻尖。
“所谓的<虫>是什么——如果过去曾经是<原始三只>的话,你可别说不知道啊?”
茶深的锐利视线,以及感觉不到任何感情的绫的视线——两人的眼神正紧紧地逼迫着千晴。
但是千晴却露出了害羞般的笑容,搔了搔脑袋,说道:
“那个……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啊。”
“——绫。”
是不是把脑袋削掉一半就行了?”
“咦,咦?怎么?哇——!好像从<虫>的嘴里传来一种怪味道啊!到底会有什么出来?要是脑袋没了一半,就会死的呀!”
茶深用双手把惊慌不已的千晴的脑袋紧紧抓住,然后把脸凑近千晴,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我可没有和你开玩笑的时间啊。我本来想着可能会有点用处就把你救了出来,可是就因为这样,我已经成了特环的逃亡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刺客干掉,已经不能回头了。要生存下去的话,就只有赢了啊,也就是要打败那糟糕透顶的组织——特环。”
“茶、茶深……”
“要战胜特环的话,就有必要比他们掌握更重要的核心。比如<虫>是什么,附虫者又是什么。知道之后,我就要超越他们。你就得充当我的道具,成为我的手下。这已经是决定事项了,绝对不容反对。”
面对探出身子来追问的茶深,千晴却困惑地说道:
“其实,我也是很想帮你的忙啦。多亏了茶深你,我才想起了大助的事,也救了我逃脱<彼方>的毒手。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我那时候并不怎么愿意听亚里亚说话啊。”
“难道你叫我相信你?”
“是、是真的呀!不过,如果能回想起更多事情的话,也许其中会有对茶深你有用的部分呢……?我也跟亚里亚说过很多话。一想起来我就马上跟茶深你说吧。这样,行不行呢?”
千晴一恳求般的视线看着茶深。戴眼镜的少女很不满似的说道:
“……哼,没办法了。我现在受了伤,也不能做激烈运动,暂时也就只有老实呆一会儿了。你要不快点想起来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了啊。”
“嗯,嗯!对了,那个,茶深。”
“什么啊?”
“这次该轮到茶深你告诉我了呀。大助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干些什么呢?”
千晴以认真的表情这么一问,茶深的脸色就马上变了。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在盘算着要跟我交易什么的吧?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就不把关于<虫>的情报告诉我——”
“不、不是啊!这是误会!我还没能完全想起来,这是真的啊!”
“……”
“呜哇,还真是充满怀疑的延伸耶,茶深!什么交易的,你看我像是能做到那种复杂事情的人吗?”
面对拼命地作出解释的千晴,茶深不由得叹息道:
“为了知道弟弟的事,然后跟弟弟见面……再被他杀掉吗?”
千晴并不知道大助在五年前跟自己分开之后的经历。
没有见过成了附虫者之后的大助。
他现在正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呢?既然成了附虫者,那一定是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吧。千晴必须知道这些事。
必须在知道了大助的痛苦之后,再由他亲手来制裁自己——
“……嗯。”
千晴露出了微笑。
如果说千晴也有梦想的话——有着“希望能变成那样”的未来的话,那么这毫无疑问就是她的愿望了。
千晴并没有祈求自己幸福的资格。
看到千晴的这张笑脸,茶深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让人不爽。”
“咦?”
“什么‘让弟弟把自己杀掉’啊?你可别随便乱给自己定下这种死法。既然成了我的手下,那么就不能在没得到我允许的前提下死掉。我可不要什么用完就丢的没用废物,只需要直到最后一刻都能坚持站在舞台上的高级手下。”
难道她是在对我说“不要死”吗?
虽然说话方式很粗鲁,但是在千晴听来,茶深的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以你的情况来看,在跟<郭公>见面之前,如果不小心注意别被其他的附虫者杀掉的话,恐怕就连活下去也很困难呢。”
“怎、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郭公>——药屋大助已经被众多的附虫者恨之入骨了啊。”
千晴瞪大了眼睛。
“那家伙前恐怕是把最多的附虫者变为缺陷者的最恶劣的附虫者了,简直就是附虫者的天敌,冷酷的恶魔。没有一个附虫者是不害怕那个混蛋的。”
茶深在说什么呢?到底在说谁?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当领悟了她说明的是药屋大助的时候,千晴马上反射性地大叫道:
“那、那是不可能的嘛!大助是一个会体谅别人痛苦的好孩子啊!”
“……现在的情况,跟你的宠弟癖完全没有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五年前的那家伙是怎么样的,但至少现在的药屋大助根本不是什么好孩子。反而是世界上性质罪恶劣的杀戮者啊。”
千晴不由得呆住了。
茶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说了起来。
大约在四年前左右,把发动和参与特环东中央支部政变的所有人一个不留地变成了缺陷者,从而镇压了该支部的造反行动。
更把名为<冬萤>的可怕附虫者变成缺陷者,并将其捕获。
之后也作为特环的局员。把众多的附虫者捕捉了回来。
还有在去年的圣诞节平安夜跟<虫羽>进行的决战。杀害了<虫羽>的首领<瓢虫>,同时再次将<冬萤>捕获。
夺走了不计其数的附虫者的梦想,为他们划下休止符的恶魔。
那就是药屋大助——火种一号的最强附虫者<郭公>。茶深是这么说的。
“任何人都憎恨着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他。本来至今为止也应该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但是<郭公>却轻而易举地跨越了这一切。对我这种像地方杂兵一样的附虫者来说,几乎是传说一样的家伙啦。药屋大助在围绕附虫者展开的战斗中,是一直处在中心位置的家伙。”
在平淡地说着的茶深表情上,却混入了跟她语气相反的羡慕和嫉妒之色。
“不过在我看来……至今为止,在这个国家多次陷入危机状况的时候,那个恶魔都把那种局面一一打破了。而且还是凭着自己一个人。不管是东中央支部的政变,还是<冬萤>和<瓢虫>的事,都是这样——只不过以为他招惹的恩怨太多,所以任何人都不肯承认这一点罢了。”
“……”
“在那个意义上,他对特环来说应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明明如此,最近跟中央本部的冲突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我想是因为打败瓢虫后已经令<虫羽>势力减弱,所以就不再需要他了吧。在打倒了最大天敌的现在,过于强大的<郭公>反而成了一个危险而碍事的存在……不过既然背后有东中央支部撑腰,现在也不能对他采取鲁莽的行动……”
从茶深口中说出来的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自言自语。
“大助他——”
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阵颤抖。
就因为我——
头脑瞬时变得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晕眩,脑袋猛地晃动了一下。
“喂喂,等一下!”
茶深慌忙扶住了千晴的肩膀。
就好像室内气温突然下降了似的,一阵寒意涌了上来,全身在不停地打颤。
在五年前听了亚里亚的话之后一直心存危惧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
不,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生成了唯一一个附虫者的可怕结果。
这一切恶梦般的现实,都是由千晴一手——
“你该不会在想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吧。”
“……!”
千晴抽搐似的抖动了一下肩膀。茶深狠狠地盯着她的脸,以愤怒的表情说道:
“你别自以为是了。就算你说的话是真的,把<郭公>变成附虫者的人就是你……那么你该负的责任,也只是到此为止罢了。之后的事就是成了附虫者的<郭公>的责任。那一切都是由那家伙自己决定,然后以自己的双手做出来的事吧。”
“可、可是……!要不是我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话——”
“我就是说你这个想法太自以为是了。别整天在这里摆主人公架子、扮演那种悲剧的女主角好不好。”
“那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啊!”
“的确,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样想的人应该也存在吧。芥,对那家伙心怀怨恨的家伙们几乎全都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是没骨气的混账。把自己走下舞台的事归咎为别人的责任。”
茶深抓着千晴的肩膀,扭曲着脸说道。
千晴完全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生气。也不知道在对什么怀着敌意。
“自己输掉了,都怪<郭公>不好。所以,那就是将<郭公>变为附虫者的千晴不好。那么下一个是什么?是选择了千晴的<第三只>的不好?那生出<第三只>的是谁?哼,到底要把责任推给多少人才满意啊!”
不知道茶深有没有注意到,在身旁的绫也暗暗地点了点头。
“正是那些忘记了跟自己的梦想战斗的附虫者,才会惨淡地败退收场。”
茶深以几乎包含着憎恶的口吻说道。
“即使这样也还是继续当作没看到的那些家伙,才是真正的混帐。我才不需要那种观众的视点。我一定要把一切的开端、把生成<虫>的东西彻底打垮。那样的话,他们就无法归罪于别人了吧。我绝对不给他们转移视线的机会,等着瞧吧!”
曾经在“URBAN”宣称自己是卑鄙肮脏而弱小的存在的茶深,这时候紧紧握住了拳头。
茶深怀着一个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的野心。
但是,如果那个野心终能实现的话……
那么得到救赎的人与其说是茶深,倒不如说是——
千晴并没有把这一番漠然的想法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如果说出来,茶深一定会加以否定。
“彻底打垮——或者也可以说,<郭公>也在跟我想着同样的事情呢。”
“……咦?”
“也就是说我所知道的<郭公>,说到底也是一个传闻啦。那家伙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打算做些什么,我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当然,如果说像我这样的小角色不可能理解到那种大人物的想法的话,那我也无法否定。”
仿佛切换了开关似的,茶深露出了冷静的表情。
“尤其无法理解的是杀死了瓢虫的事啊。至今为止都一定会把附虫者变成缺陷者的<郭公>,为什么只把瓢虫一个……而且对叶芝市造成的破坏程度非常大,也的确令人在意呢。我只会相信自己亲手把握到的情报。说不定,瓢虫并不是被<郭公>杀死的——”
听了茶深的话,千晴的表情马上兴奋起来:
“那就是说,也许大助现在还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吗?”
“……不,说真的,这个我想应该是不可能了。”
“只要见到大助的话,就应该会知道吧?”
“在完全恢复记忆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见他的。不过就算不把这一点计算在内,你要见他也是很困难的吧。对方可是火种一号的附虫者。就算要打探他的所在位置,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大劳力和时间……”
“那么,至少也可以去找曾经跟大助直接见过面的人吧?如果去问认识大助的人,就应该能知道真相了吧?”
面对探出身子继续追问的千晴,茶深皱起了眉头。她用手托着腮帮,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说啊,我可没有义务要特意听你的任性要求——”
“如果能清楚了解大助的话,那就一定会想起过去的事!嗯,一定没错!我突然有这样的预感啊!”
“你……果然是打算跟我交易对不对?”
“你如果不帮忙的话,我就算想起来也不告诉你哦!”
千晴鼓起两腮,把脸扭过一边。于是,茶深眯起了眼睛:
“那可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呢。也就是说,你背叛了我——绫。”
“反正手脚有四根,我想就算少了其中一根也没关系吧。”
“是骗你的!是开玩笑的!对不起!”
千晴一边向着逼近自己的绫高举两手,一边向茶深恳求道。
“那么,我只是听就够了。比如,你就告诉我有些什么人吧。其他的事我就不会再做了,只是听听有些什么样的人而已。好吗?真的,只是这样!”
茶深叹了口气,用手制止了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绫好像觉得有点可惜似的。茶深并没有理会她,随着“唔……”的一声沉吟,开始思考了起来。也许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件事产生了某种兴趣。
跟<郭公>见过面的人……东中央本部的干部级别的人物,当然就应该知道吧。不过从取得联系的难度上来说,也跟<郭公>没什么不同。其他人的话,就是曾经隶属于东中央的<霞王>、<宁宁>、……但是他们全都成了中央本部的大人物了。在某种意义上,危险程度比跟<郭公>本人取得联络还要高。而且我也不想让<木叶>在中央本部内进行过多的活动。”
当然了,从茶深口中说出的这一连串的名字,千晴连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还一个接一个地被否决了。
“至于跟他有恩怨的一号指定附虫者……瓢虫也死了,HARUKIYO——光是想一下都可能会被烤成烧鸡吧。‘那个女人’的所在地也还没有找到……啊!怎么回事?这些响当当的大人物阵容……要不是被<郭公>妨碍的话,不全都是可以凭自己一人把国家摧毁的家伙吗?”
一直面露讽刺笑容屈指数着数的茶深,却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茶深?”
“有啊……跟他同为一号指定的、超级可怕的家伙。过去曾经让特环也手足无措、制造了药屋大助——<郭公>为人所惧的最初原因的附虫者。曾经一度成为了缺陷者却苏醒了过来,现在也依然在逃的怪物……!”
“怪、怪物……?”
听到“在逃”这个词,脑海中就只能浮现出被通缉的逃狱犯之类的印象。虽然好像是跟大助见过好几次,不过听她的El吻,似乎关系并不怎么好。
茶深注视着千晴,清楚地说道:
“你也曾经见过,而且是在最近呢。”
“……咦?”
“秘种一号指定附虫者<冬萤>——那家伙的原名,就是杏本诗歌啊。”
千晴的思路在一瞬间内停止了。
要回想起杏本诗歌这个名字,并不用花多长的时间。
——嗯……我叫杏本诗歌。
那就是在西远市偶然遇上的、借钱给自己买车票的少女。
前一次跟她见面,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最近了。因为自己在昨天就见过她。
在银色的高塔“URBAN”内部正展开着激烈战斗的时候,诗歌却不知为什么出现了。在熊熊燃烧着的大堂中突然出现的她……说起来,茶深是把她唤作<冬萤>的。茶深还没有向千晴说明过,到底为什么要在那座塔上跟别的附虫者们战斗。
“诗歌……?咦?那个<冬萤>,就是诗歌吗?”
那是一个有着稚气脸庞的可爱少女。在西远车站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甚至还有过“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的想法。千晴反射性地反驳道:
“怎么会……那个是骗人的吧!诗歌她明明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孩子耶!”
“什么啊,你的宠弟癖难道还会传染到别人身上……?那根本没什么好坏可说的。持有力量这种事本身,就已经是问题了。你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不是开玩笑,那个女人的确是在附虫者中拥有最强级别力量的人啊。所以我也是以她为目标才会在‘URBAN’进行战斗的……虽然失败了。”
茶深一脸苦涩地说道。千晴不禁大吃一惊:
“光是因为力量强,就要以诗歌为目标吗?那是不行的啊!我明明一直相信茶深是个好孩子,这真是大受打击啊!”
“你给我冷静点。还有,别随便把人家唤作好孩子——光是力量强就被盯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并不仅仅是这样,<冬萤>是从缺陷者苏醒过来的唯一一个附虫者啊。能把那个女人纳入手中的话,也就意味着掌握了有关附虫者一切的主导权。现在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
“怎么会……”
“还有,你可别对最重要的一点视而不见啊——你的弟弟可是两次不由分说地把这么温柔可爱的好孩子捕捉了起来哦。”
千晴说不出话来了。
面对素不相识的千晴,毫不犹豫地递出了硬币的少女。
——不过,不过,你好像很想去呢。
脸上浮现出一丝腼腆笑容的杏本诗歌,却被大助伤害了两次
“她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有理由怨恨<郭公>的女人呢。如果知道你是<郭公>姐姐的话——虽然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一点,不过毫无疑问会被杀掉吧。就算你问一些有关<郭公>的事,只要她不是愚蠢到极点的话,那顶多就只能听到怨恨之言吧。”
怨恨。
那当然了,诗歌的确有那个权利。
“而且,<冬萤>现在已经被<虫羽>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了吧。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跟秘种一号的附虫者见面的。”
“明天,听说有一个召集了<虫羽>所有干部的大集会啊。”
突然,从旁边插进来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
千晴马上转头看向那脸色苍白的少女。
杉都绫——茶深曾经向千晴介绍过,她也是<虫羽>中的一员。
“听说<冬萤>也会出现。”
绫一边抚摸着掀翻了餐桌开始啃食起支脚来的垃圾虫的脑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什么?我没听说过那样的事啊!为什么到现在你才说出来,绫!”
“昨晚,从姐姐那里发来了联络啊。我没说吗?”
“你真是怎么搞的啊!最近很奇怪耶。”
“你在担心我吗?”
看到绫第一次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茶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千晴向绫询问道:
“能够……跟诗歌见面吗?”
“要把<冬萤>本人夺回来的话,当然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只是接近的话——”
“少说蠢话了。我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那边可是有大锹和其他的附虫者在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不如干脆向特环流出情报让他们发动袭击,然后趁混乱把<冬萤>抢过来——”
“嗯,如果茶深你不希望的话,我当然就什么也不会做。不过听说除了干部之外,还有其他许多成员都要集中过来啊。面容的话只要藏起来就行了,而特环就算想要发动袭击,在时间上也应该赶不及——而且,那个名叫大锹的男人,在茶深你眼中看来是火种三号到二号的程度吧?现在的我,想来应该也不会输给他的。”
面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这句话的少女,茶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只有相当于火种八号的力量吗?”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要去的啦。因为我很在意<冬萤>的去向。所以,关于千晴的事,我会遵从茶深你的命令。”
绫抬起了脸,从正面直直地注视着茶深。
“至今为止我虽然只能做一些类似照料那样的小事,但是那只猫已经不在了。不过现在我比它更有用。就算在离开西远市之后,也一定不要扔下我。尽量使用我吧,茶深。”
千晴也同样注视着茶深。
“茶深,求求你!”
就算能听到的都是咒骂和怨恨之言。
就算惹她生气,让自己暴露在生命危险之中。
如果这样做能够知道大助至今走过的真正道路的话。
千晴也还是想去见她。
“我很想再一次跟诗歌见面啊!”
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跟大助见面——
“……你们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听从我命令的立场上的啊?”
被两人的视线紧紧盯住的茶深,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03 千晴 Part.3


慢慢地摇呀摇。
轻轻地飘呀飘。
药屋千晴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父亲不在。
母亲总是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理会自己。
但是因为有弟弟大助在身边,所以并不寂寞。
在朋友多多的学校里读书,放学后也能随心所欲地玩耍到狭窄的公寓里。
这样的日子一直在持续。
而且,以后也一直不会改变。
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云朵那样的、悠游自在的舒适世界。
那就是构成千晴周围世界的一切了。
“喂喂……!千晴!前面!前面!”
“你在干什么啊,千晴。”
由于被拉住了手臂,千晴停下了脚步。
眼前,一辆汽车正以猛烈的速度飞驰而过,
原来自己一路走在通往紫央小学的上学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十字路口了。茫然地眺望着天空的千晴,几乎就要在亮起红灯的人行横道上向前迈步了。
“……”
弟弟一脸无奈地注视着呆愣着的千晴。
“怎、怎么了啊?”
“嘻嘻嘻,谢谢你,大助。”
“呜哇,你干吗还笑啊!真是恶心。”
大助快步走过了已经转成绿灯的人行横道。
“你别再跟着我了啊。姐弟两人一起上学什么的,真是羞死人了。”
“为什么会羞死人呢?很正常啊。”
走在后头的千晴,跟大助保持了一段距离。
一边看着大助的背影一边走,就发现他最近似乎长高了一点。本来一直都以为他自己矮,可是仔细一看,已经差不多高了。背着的书包看起来似乎有点紧,等今天放学回家之后,就帮他放松一下背带吧。
紫央小学,就建在一个大山丘上面。药屋姐弟就正走在从山脚通往学校的坡道上。
“这个年纪呀,就是被人看成‘要好的姐弟’就会感到害羞的时期啦。而且还会被人冷嘲热讽呢。”
在头脑中。响起了跟千晴的意志毫无关系的声音。
那就是奇妙的同居人——亚里亚·瓦利。
那跟千晴有着同样身姿、同样声音和同样语调的另一个千晴,依然存在于她体内。
“之所以不把千晴叫作‘姐姐’,不也是因为这样吗?”
千晴鼓起了两腮。
没有那回事啦,只不过是有点逆反心理而已嘛——
在头脑中向亚里亚发出抗议。对于共有着同一个意识的亚里亚,只需要把话语浮现在脑海中就可以进行意志沟通了。
“行啦行啦,不过呀——”
在注视着大助背影的时候,千晴的心中却膨胀起了某种冲动。
从弟弟那里正飘来一股甜美无比的香味。
而且那种香味的浓郁程度还在与日俱增,越发冲击着千晴的理性——
自从亚里亚寄居在千晴体内,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月。
“你还真是能忍啊。明明眼前有这么美味的梦想耶。”
忽然间,正在坡道上走着的大助忽然回过头来。
千晴不由得吃了一惊,马上回过神来。
自己的“食欲”被看穿了——她是这么想的。
“你啊。明天请假别上学了。”
“咦?”
“你不是又感冒了吗?还整天发愣。脸色也很难看啊。”
平淡地说完之后,大助又向前迈起了步子。
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千晴,经常都会因为感冒发烧而请病假。大助以为她又弄坏了身子,所以在为她担心。
你看吧,亚里亚_
“嘻嘻嘻。”
千晴在心中向自己的同居人说道。
大助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哦——
“你还在笑。真是恶心——”
大助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千晴乐呵呵地面露微笑,注视着大助的背影。
即使距离拉远了,也能清楚看见弟弟书包上的一道道伤痕。从不久前开始,伤痕就越来越多了。大助自己的膝盖和脸颊上也贴上了创可贴。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孩子啦,不过我还是知道千晴和大助非常相像。”
“咦?人家一直都说我们简直一点儿也不像的呀?
千晴小声地向亚里亚反问道。声音也应该传不到大助的耳中,走在路上的小学生也没有几个。与日俱增的人口过疏化的紫央市一直以来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种执着顽固、还有绝对不诉苦的性格,简直就一模一样。反正你的感冒什么的,也一定是拼命忍耐到快不行的时候,结果反而弄得周围人更为你担心了吧?”
“呜……”
被一句说中了。
“你弟弟也是,明明是很难受,正在受着同学的欺负,可是也绝对不会跟千晴说嘛。”
没错——
大助似乎被同班同学当成施加暴力的对象了。千晴曾经暗中在低年级班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件事。
而且据说大助还绝对不会还手。正因为这样,对方就更得意忘形,一直不停地欺负着大助。
被欺负的原因,也非常明确。听说就是因为没有爸爸。
当时年轻的母亲怀着千晴的身孕,不顾父母亲的反对,以跟父亲私奔的形式离开了家。之后,在生下大助后没过多久,父亲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剩下的母亲为了生活只有不停地工作,就算是授课参观目也没时间到学校里来。这件事也是大助成为中伤目标的原因之一。
只有大助被欺负,而千晴却并非如此——原因正如亚里亚所说,是“性格的关系”。千晴是“就算正在被人欺负也恐怕不会察觉到的开朗性格”,而大助却刚好相反,是“冷淡而嚣张的性格”。
明明境遇一样,却仅仅因为这点差异就连累大助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千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欺负大助的男孩列个名单,然后狠狠地逐个教训教训一番。但是看到大助却完全没有求助自己的意思,所以也感到一丝寂寞。
“稍微还一下手不就好了嘛。正因为什么都不做,就更受人欺负了啊。”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助是一个会体谅别人痛苦的好孩子嘛。”
“是吗——但是我却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啦,那种感觉……对,就是害怕。实在是非常可怕。至今为止的亚里亚,也从来没有害怕到这种程度啊。”
千晴不解地侧起了脑袋。
害怕?千晴从来没有感觉过大助可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很相像啊。大助之所以不还手,并不是因为害怕对方——不,反而应该是完全不害怕。就像千晴你完全不害怕我一样。”
“那当然了,大助是个坚强的孩子,才不会输给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呢。”
“……先不说坚不坚强吧,并不只是这样啊。你的弟弟跟你一样——对自己受伤丝毫不感到害怕。既不害怕‘敌人’,也不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无所谓,所以也不会憎恨对方。千晴,就像你一点也不憎恨我那样。”
亚里亚的口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不过,在另一方面,或者应该说是反作用吧,总之感到害怕的东西就会害怕到极点。千晴,你感到害怕的事,是什么?为了避免那种事的发生,你应该会什么都愿意去做吧?”
被她这么一说,千晴不由得抿起了嘴唇。
千晴感到害怕的事。
那就是大助成了附虫者——像过去的同化型附虫者一样,度过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人生。只有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为了保护大助的话,对——正如亚里亚所说,千晴大概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吧。
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不管自己怎么受伤,不管怎么在追求梦想的亚里亚的习性影响下不断承受饥饿的折磨,千晴都不会介意。
“……这太难了,我不懂啊。”
因为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亚里亚却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
“你的弟弟肯定也一样。虽然只是自己受到攻击的话是不会还手,但是如果——他一旦找到了什么可以成为‘理由’的东西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啊。对敌人毫不畏惧,也不介意自己受到伤害。那样的他在成了附虫者之后,如果找到了战斗理由的话……到底会变得多么强大,简直是无法想象啊。”
“所以嘛,我都说绝对不会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啦。”
“不、不是啦,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那么美味的梦想,就算是千晴也想想吃一口吧?光是就吃那么一口就行了啊。好吗?”
“不——行。那样子不就像吸血鬼一样嘛。”
“如果能成为附虫者的话,那么大助的伤也可以很快治好的哦。看,很不错吧?”
“是那样的吗?”
“同化型的附虫者,就等于真正地跟<虫>的身心合为一体啦,所以跟其他附虫者是有点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让身体从头再生,应该可以叫做脱胎换骨吧?啊,不过生病之类的可能不行。在身体机能不正常的状态进行重组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因为我至今为止也没有把生病的人变成过附虫者。”
“不过,不行。我才不会被这种话骗到呢。”
亚里亚那很可惜似的“啧”了一声,跟上课的铃声重叠在一起。
已经可以看到紫央小学的正门了。
大助先一步穿过了校门,走进了学校。
“啊,要迟到了——”
正打算跑起来的千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紫色的光辉掠过了她的视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看着的呢?
在校门前面——
一个身穿深红色长大衣的高挑女性——
正默默地注视着奔向校内的大助——
——伫立在那里。

“呜……”
千晴的全身都顿时冒出了冷汗。光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身影,思想就麻痹了起来。造成自己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的原因,正是那深不见底的恐惧。
“呜呜……”
在恐惧中蜷缩着身子,就像被紧紧捆绑住一样无法动弹。
身上缠绕着发出紫色光辉的鳞粉,深红色的长大衣在风中翻飞,以墨镜遮挡着彩虹色眼眸的女人。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不,就连人类也不是。跟亚里亚-瓦利融为一体的千晴凭着本能知道了这一点。
她仿佛在用舌头舔着嘴唇似的贪欲视线目送着大助,然后就把彩虹色的眼眸投向千晴。
“——你好,‘这次’的外表还真是可爱呢,亚里亚·瓦利。”
女人妖媚的声音细语道。她无声无息地向着千晴走近。
千晴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浑身的颤抖无法停止,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啊啊,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吗。我也早就猜到,那么美味的梦想你是不会放过的啦,艾尔比奥蕾。”
在千晴身体里的亚里亚以轻松的口吻回答道。
那个女人似乎能听见亚里亚的话。艾尔比奥蕾慢慢走近自己,笑着说道:
“现在离成熟到最美味的时候——”
“——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有吃掉的话——”
“——就由你来吃掉。”
“那是在渴望同一个梦想时的——”
“——我们之间的规矩。”
“你是为了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你则是为了继续啃食下去。”
“我们来竞争吧。”
“我们来竞争吧。”
艾尔比奥蕾的纤长双腿,终于走到了千晴的身旁。她把嘴巴凑近了低头咬紧了牙关的千晴耳边。感觉到她的呼吸,就连脖子的汗毛也倒竖了起来。
“可不要输给坏心眼的亚里亚哦,药屋千晴小姑娘?”
千晴的肩膀陡然颤动了一下。
“把你的弟弟大助……把他那美味的梦想留给我吧。”
留下了一句蕴含着微笑的低声细语。
由那个女人散发出来的、一直笼罩在周围的沉重苦闷的气息,已经从千晴的身旁消失无踪了。
“……艾尔……比奥蕾……”
千晴只觉得浑身僵硬,就连一步也无法动弹。
※ ※ ※ ※ ※
一点点地,开始回想起来了。
当鲇川千晴还是药屋千晴的时候。
当亚里亚·瓦利还栖息在千晴体内那时候的记忆。
“怎么了?”
向千晴回过头来的,是一个戴着松鼠形的白色面具的人。一直在发呆的千晴不禁吃了一惊。
建造中的商业大厦地下,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上面的大厦楼身虽然全是铁架还没成形,但是建筑面积却显得异常宽广。完成的话应该会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高楼吧。
另一方面,地下停车场似乎先一步开始了施工进程。在这个贯通地下四层的空间里,已经被划上了表示停车区域的分隔线了。
“嗯……只是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已啦。虽然只是一点点。”
千晴回想起自己身在此地的原因,然后装出了冷静的样子。千晴自己也同样以一个猫脸形的白色面具遮挡着脸面。
“是吗,那之后告诉茶深就好了。”
戴着松鼠面具的少女——杉都绫似乎完全没兴趣似的说完,又转向前方继续走了起来。千晴也马上跟随在后。
两人所来到的地方,是<虫羽>计划用来举行大集会的场地。
绫是为了探听<冬萤>接下来的动向,千晴则是为了接触<冬萤>本人而潜入到这里来。由于绫在<虫羽>中的身份是干部,所以作为她同行者的千晴也没有接受什么严格检查就顺利进入了里面,一直到现在。
“不过,这里这么阴暗,还真是有点诡异呢。小绫,可以牵着手吗?”
千晴和绫所走的这条路,本来应该是供汽车通过的地下道路。照明设备的电力供给似乎还不完善,所以只点亮了应急用的照明灯。集会的会场则位于最下层。
“<冬萤>的<虫>,会不会就像萤火虫一样发光呢。一定会很美丽吧。”
“从名字上听来就很可爱呀,<冬萤>……不过我好像不是在说这个啊……”
向着地下走去的人,并不仅仅是千晴她们俩。同样带着动物面具的人,以及毫不在乎地暴露真面目的人,偶尔还会有玻璃窗上贴着防爆膜的车哥向地下驶去。
虽然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举行秘密集会似乎有点危险,不过正如绫所说,这是正在建造中的建筑物,所以还有其他的出口。据说还保留有万一遭受袭击时的逃生路线,还听说大厦的主人是<虫羽>的协助者。
“茶深,她一直到最后都在生气呀。是不是在为我们俩担心呢?”
从结果上来说,茶深是同意了千晴提出的“想跟<冬萤>见面”的请求。
但是在达成这个结论之前,却跟千晴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从茶深看来,大概是想避免在还没有充分套出情报的情况下失去千晴吧,但是千晴却无论如何也想直接从<冬萤>——杏本诗歌口中了解一下弟弟大助的事情。
结果,茶深最终还是向千晴的任性——不对,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她——屈服了。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千晴的相貌,已经被诗歌和大锹知道了。所以她不可以摘下面具,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真面目。
还有一个条件是绝对不能离开绫的身边。万一做出想逃走的行动时,就会由绫来杀掉千晴。茶深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恐吓的成分。
——就算说能见到<冬萤>,也不是代表可以接近她再跟她谈话。实在没有比这种事更吃亏的做法了……不过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这一点,也的确是真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能采取这种鲁莽行动的,也只是在我和你刚失踪没多久、特环的通缉还没渗透到全国的这段期间而已。
因为受伤而在酒店里静养的茶深,是这样对千晴说的。
——如果在你失去的记忆中包含着<虫>的谜团的话,这也是一次有价值的赌博啦。在连<郭公>的行踪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够通过见到<冬萤>来恢复记忆的话,就已经是赚到了。相对应的,如果你什么也没能想起来的话,你该知道会怎么样了吧?
不知道。如果没有回想起来的话,那么千晴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不管怎样,就是通过这一番对话,千晴就被允许跟绫同行了。
“我并不讨厌被茶深责骂。”
走在前面的绫头也不回地说道。
千晴马上绷紧了脸。
“是、是那样的吗?小绫你真是很喜欢茶深呢。”
“茶深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生气啊。”
“……”
“无论是<虫>、附虫者、特环还是<虫羽>什么的,一旦有谁在随意对谁做些什么事,她就不高兴了。因为要这样做的人,应该是茶深才对。”
凌的语气显得很平淡,也没有任何抑扬起伏。但是很明显,她是彻底信任着茶深的。
“……那个,小绫的梦想,是什么呢?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很想知道呀。”
千晴向制服少女的背影询问道。
感觉不到任何感情,一切行动都有如机械的少女。对于她隐藏在内心的愿望,千晴实在很有兴趣知道。
“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只关心我的人。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
这一次,她作出了一个很明确地回答。
“不过,那个愿望——就算不实现也无所谓。”
“咦?”
“就算真的有关心我的人,我也一定会马上觉得厌烦的。因为那只不过是把我自己的任性强加于他人而已。”
不知为什么——千晴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所以我就喜欢茶深。因为她偶尔会对我冷漠,偶尔也会对我温柔。在她对我温柔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高兴。茶深要看的东西并不是我,而是更为远大的目标——不过,偶尔也会看看我。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瞬间。虽然知道只是在被利用,但是也还是喜欢她。”
绫说的话非常单调,也没有任何含糊。大概要是千晴不那都是没必要说出口的话吧。
“为了帮助茶深,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死的。茶深还有其他许多手下,一直在看着更远的地方,既不会向我回头,也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不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心血来潮地稍微想起我的事来的。对——就像那只猫一样。一想到会有那样的一瞬间,我就愿意为茶深做任何事。”
“你、你说死……怎么可以,小绫——”
“我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的位置。因为那很烦人。把我放在第几位喜欢的位置,偶尔在某一瞬间——真的只是在那一瞬间才关心我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绫也许连正在向千晴说话的意识也没有吧。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纯粹得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千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侧起了脑袋。
但是,她马上就如实地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很喜欢小绫哦。虽然不知道是放在第几位啦。”
千晴微笑地向着绫的背影说道。
对于绫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位置的那种心态,自己并不是很明白。既感觉到那里面好像包含着很复杂的道理,也认为是一种非常率直的想法。
虽然只能以不可思议的少女来形容,但是至少千晴并不讨厌她。
“是吗。”
绫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把松鼠面具推了上去——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会喜欢你的。”
以乌黑的眼瞳注视着千晴,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又马上戴上面具,继续向前迈步。
千晴不由得大吃一惊,呆站在原地。
“这、这种被人喜欢的方式,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啊……”
面对如此突然的话语感到困惑——也没能察觉到她话中的真正含义,千晴慌忙跟着追了上去。
可是,突如其来的冲击却令她一时站不稳脚。
“啊——”
原来自己是跟一个正在从道路上往下冲的小个子人物撞上了。
相对于千晴,反而是跟她碰上的那个人失去了平衡,由于势头过猛而一下子把头撞到了墙上。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
千晴慌忙跑了过去,只见那戴着白面具的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墙壁。
…鳞自爆了’——‘鳞受到了12点伤害。…
“咦……?”
从那残留着稚气的声音看来,似乎是一个少年。可是他的身上穿着肌肤露出度高的有领T恤和皮革短裤,由此可以看到他的身体相当纤细。
“对不起,姐姐……‘鳞道歉了’——”
少年一边隔着面具揉了揉额头,一边低头道歉道。然后,他还没筹千晴回答,就朝楼下的方向跑走了。
“要不快走的话,就会开始了。”
绫丝毫没有理会从身旁跑过去的少年,向千晴回过头来说道。
“啊,嗯。”
走了几分钟之后,她们终于到达了最下层。
“呜哇……”
面对在地下的昏暗空间里展开的异样光景,千晴不由得小声发出了感叹。
在排列着无数混凝土柱子的停车场内,站着许许多多的人。虽然用白面具遮着脸的人占多数,但从服装和身材来看就可以知道,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少年少女。
不过其中也能见到一些体格像成年人的成员。有的人打开小车的窗户向外张望,有的人则停下摩托车站在一旁。
千晴不禁被这样的场面压倒了。绫马上拉着她的手,径直向着地下停车场的正中央走去。
“那、那个,小绫……我想如果太引人注目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因为我的视力不太好啊。”
可以感觉到,周围戴面具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径直朝中央区域走去的两人身上。但是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中也有的人看到绫叫了她一声“哟,Jensis”,但是绫却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
在停车场里面,有一个为照明施工而设的台架。在砌成了三级楼梯高的铁架上,铺着一张铁板。
千晴和绫就正好在入口和台架之间的中点上停下了脚步。
前面传来了鞋子登上台架时发出的“哐哐”声音。
在一大群白面具人的面前,几个男女走上台架现出了身姿。
——看来已经要开始了。
“从左边数起第二个,就是我的姐姐杉都缠。”
出现在台上的人,基本上都没有戴面具。听绫这么一说,千晴马上仔细打量起台上的人来。的确,有一个跟绫非常相像的少女正看着这边。”
“跟绫一样,是个美女呢。”
“其实本来我也应该要到那上面去的……不过在这里就行了吧。”
绫以跟平常无异的口吻说完,然后就地坐了下来。她丝毫不介意衣服被弄脏,仿佛在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似的开始拨弄起地面上的石灰块来。
“<冬萤>出现了呢。”
明明俯视着地面,到底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抬头一看,正如绫所说,一个曾经见过面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跟在西远车站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也跟在URBAN高塔内部碰上的时候无异,感觉就像是一个碰一碰都会消失的柔弱女孩。缠卷在前发上的丝带,也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杏本诗歌。
向素不相识的千晴递出了硬币的温柔少女。
还有正如茶深所说——拥有现存附虫者中最强级别能力的附虫者,<冬萤>。
诗歌的身影一出现在台上,白面具人们就开始骚动了起来。那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恐惧。其中甚至有好几人当场倒退了几步。
“诗歌……”
在空出位置来的干部们之中,只有一个人站在诗歌的身旁。千晴也记得他的样子。
那就是名为大锹的少年。面对动摇不已的白面具人们,他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神态。那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打呵欠似的。
“大家,请安静一下。”
从用立脚架砌成的台架上,传出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是宗方槐路。是这座大厦的拥有者,可以说是<虫羽>赞助人。”
绫一边用手指摆弄着石灰块一边说明道。
“今天集中到这里的是南区和西区的幸存者,以及东区的大部分成员和北区的少数成员,还有就是各区域的干部们。当然,也有很多人没能集中过来,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尽快阻止<虫羽>的分裂。虽然北区首领也缺席了,不过我们已经跟他们取得了确认,他们那边也愿意遵从我们在这里作出的决定。”
名叫宗方的男人的低沉声音在四周回响,传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白面具人们的嘈杂声也逐渐平静下来了。
但是——
“本来作为后援者的我之所以召集了这次集会,是因为想阻止目前<虫羽>的分裂状态。自从失去瓢虫以来,<虫羽>就丧失了作为一个组织的机能。失去了统率者的我们,恐怕就会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受,特环的蹂躏。我认为,能避免发生那种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重组<虫羽>——在新首领的带领下,再次以新的形式展开活动。”
宗方转身面向诗歌,明确地说道:
“所以,我打算推荐<冬萤>来担任我们的新首领。”
地下停车场顿时一片哗然。
困惑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场内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啊,小绫!好像发生了大事耶!”
千晴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向坐在自己脚边的绫。可是绫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下一块石灰块那过手边。
但是,场内却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突然静了下来。
原来是诗歌向前迈出了一步。
仅仅是这样的行动,就已经夺去了白面具人们的喧嚣话音。虽然在千晴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让人直想用手抚摸她的头的可爱女孩,但是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让场内的混乱收敛起来的,仅仅是纯粹的——恐惧心。
“那、那个……”
诗歌发出了腼腆的第一声的时候,现场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出声了。
“我……并不如利菜那么坚强,也不是能做到对大家下命令……之类的事情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首领。不过因为宗方先生说,想让我在大家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就打算在这里说出来。”
在凳奎的寂静之中,诗歌低着头说了起来。
“——我,不想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战斗。”
就在这一句话传出来的瞬间。
现场很明显就被一种冰冷的紧张感所笼罩。
之所以没有任何人出声,恐怕是因为吃惊的关系吧。诗歌也似乎理解到这一点了。为了防止再次陷入混乱,她继续说出了下一句台词:
“特环局员的大多数人,都是跟我们一样的附虫者。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同为附虫者的我们要互相战斗呢?”
诗歌继续低着脸,以迫切的神色继续说道:
“有一个名叫白樫初季的人。她是把我救出了特环的恩人。她是特环的局员,但是却说很讨厌战斗。但是因为被特环夺走了故乡。所以只有无奈地顺从了特环的意志。我想,其他的局员们也基本上是这样子。我们明明双方都不愿意战斗,可是却一直在战斗……”
“——少说那些漂亮话了。”
一个仿佛在说“无法忍受”似的声音从旁边传出。
那是同样站在台上的其中一名干部、作悠闲打扮的少年。大概是受了伤吧,他的头上正包着绷带。
“梶取洋壹,是东区的首领,在这里的名字是草蛉。”
绫及时作出了说明。
“你不是傻瓜吧?明明刚在前天才被特环袭击过,还亏你能说出那种话来啊?就算我们不想战斗,特环也不是这么想的!”
“前天发动袭击的人……看样子也好像很痛苦。他还说自己是毫无用处的兵卒……”
“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差点死掉的啊!”
在想要逼近诗歌的洋壹面前,大锹无言地挡在了中间。随着噗嘶的空气喷射声,他的双臂上浮现出白云状的东西。
丝毫不理会感到畏怯的洋壹,大锹转身向诗歌说道:
“看来还是先把具体的事项说出来比较好。我来代你说明好吗?”
“那、那个……可以拜托你吗?”
“这点事当然没问题了。”
大锹把视线投向观众,以一种明显不耐烦的口吻开始了说明。
“她的方案是这样。做的事情其实跟利菜——瓢虫生前所做的没有区别。比特环先一步发现附虫者,并进行保护。只是在其过程中即使跟特环发生战斗,<虫羽>方也必须尽量不施加攻击。而是保护好附虫者,采取迅速撤离的做法。虽然其中也应该会有不得已进行攻击的情况,但是那也只能以例外来看待。如果要说得最简单的话,就是保护和逃离——就是这样。”
“你说不施加攻击……!”
“当然,要实现不打倒敌人而进行彻底防御,如果力量不强于敌人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战斗成员也,必须大幅削减,并加以精挑细选。光会凭感情迎击敌人的家伙,反而是一个障碍。必须要配合其他成员的能力,对战斗成员提供支援,专心于保护附虫者的工作。”
面对盯着自己的洋壹,大锹冷淡地说道:
“反正你们至今为止都一定是想着‘只要有瓢虫在就不会输’吧。从今以后,这种天真的想法都必须舍弃掉。”
“大锹先生,这种说法……”
诗歌虽然插了一句嘴,但是大锹还是一脸轻松。洋壹不禁咬紧了牙关。
“难道说,就算看到身边的同伴被干掉,也要什么都不干就逃跑吗……!”
“你的意思是进行报复,然后连自己也被干掉?一直以来你们都一定是这样的吧。但是从今以后,你们必须认为没能守护好同伴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只要让自己变强就行了。变强之后,在守护好同伴的前提下,同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大锹的说法,实在是直白得连千晴也能听得懂。
“你们为了瓢虫各自殉葬当然是随你们的便,但是我却不能容忍你们把死的理由归结为‘都是因为没有了瓢虫’。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我虽然没能好好守护她,但是最低限度也会负起那个责任。也就是要保护她了。”
虽然他一直都在以冷淡的口吻说话,但是千晴也终于明白到了
大锹——他其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愤怒。
对没能守护到瓢虫的这帮白面具人感到愤怒,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愤怒。
“的确,也一定会出现牺牲者吧。但是只要专注于防御的话,就可以控制在最低限度。在持续进行防御的过程中,也一定会由强大的附虫者保护我们吧。那么我们就能积蓄力量,在积蓄到足够力量的时候——”
大锹转身面向着诗歌。
诗歌点了点头,抬起了脸。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的她,向身在停车场的全员明确地宣言道:
“把<原始三只>找出来,并将它们打倒。”
这一次——
地下停车场就真正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我打算在此基础上,再对<虫>的本质进行解明。我们要停止附虫者之间的战斗,转变为把<虫>本身打倒的战斗。”
诗歌咬紧了嘴唇。
“我想应该会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比起跟特环战斗艰苦得多……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在梦想的途中消失而去的附虫者了。”
说完,诗歌——自认为力量弱小的最强附虫者,深深地向众人低下了头。
“我恳求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的忙。以牙还牙——放弃这种做法的战斗,跟附虫者之间的战斗相比……跟被杀死了<虫>成为缺陷者相比,跟被夺去性命而死亡相比,都要艰苦得多。不过,如果有谁愿意协助我的话——”
可以看出,垂着头发低着头的诗歌,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
大概是对战斗感到恐惧吧。
但是诗歌却忍耐着不安和恐惧,继续面向前方。
“为了结束现在的战斗,我……愿意发誓一直战斗到最后。”
在一片沉静的空间里,开始出现了海浪般的窃窃私语声。
洋壹仿佛正在拼命地跟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在战斗着似的。他扭曲着脸,握紧的拳头也在不停颤抖。周围能听到的都是一些类似“那种事真的能做到吗……”的困惑声音。
“我说,小绫。”
千晴面向坐在脚边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诗歌她果然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哦。”
绫只是漠不关心地答了一句“谁知道”。
诗歌依然向众人低着头。
场内的困惑声音依然不绝于耳。并没有任何响应她的声音。大锹咂了一下嘴,伸手让诗歌抬起头来。
“……就算是弱的不能再弱的附虫者,也不介意吗?”
从停车场的入口附近,传来了一个包含着畏怯的细小声音。
转眼一看,只见一个人从大群的白面具人中走了出来。那人并没有戴面具,表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和颤抖的嘴唇。看样子似乎受了伤,被石膏固定的右手正以吊带挂在脖子上。
那位身穿西服、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却并没有抬起痛苦的脸。
“我过去曾经发誓要保护你……但是结果却没能做到……像我这样的人,你也愿意接受吗……?”
台上的众人都同时注视着那位女性。宗方惊讶地说道:
“是<波江>吗。”
女性以颤抖的声音继续倾诉道:
“我没有能守护你。四年前,我明明发誓过以守护你作为正义,但是我却没有能做到。现在,是不是连没有脸来见你的无能的我,也能参加由你所带领的战斗呢……?”
诗歌抬起了头。
她先是困惑了一会儿,但后来在对方的台词中找到了一些有印象的字眼,于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那时候的……姐姐……?”
看到诗歌想起来之后,名叫<波江>的女性马上咬紧了嘴唇。
身在台上的诗歌也似乎对是否该说话而感到踌躇。但是,她还是继续以诚惶诚恐的口吻向女性问道:
“可以……请你帮忙吗……?”
“……!”
这时候,女性才第一次拾起了头。在下一瞬间,她却对向自己深深低下了头的诗歌感到惊愕:
“谢谢你……!”
<波江>的脸越发扭曲了起来,从双眸中滚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这次一定……!真的,这次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会保护你到最后……!”
女性拼命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坐在千晴脚边的绫说道:
“她的名字是高锹实。在她受了濒死重伤的时候,是瓢虫不顾同伴们的反对把她救起来的。最近才终于恢复了意识。虽然我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说直到去年为止,她都一直在叶芝市的缺陷者收容所中负责监视着<冬萤>。”
千晴皱起了眉头。
“她原来是特环的东中央本部局员,也是一个很老资格的附虫者了。弱小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听说她曾经被指定为火种三号呢。”
接着,绫又补充了一句“听了这些事情之后的茶深虽然也曾经以她为目标,不过这下被<冬萤>要走了。”
看来,其他的白面具人们都认识高锹实。嘈杂声一下子变得更大了。
“……有一个条件。”
“就算能原谅所有人,我也绝对不能原谅那个该死的混蛋……!”
在千晴的眼前,少年的表情因憎恶而扭曲了起来。
并非别人,正是在千晴的眼前——洋壹叫嚷道:
“只有<郭公>,无论如何也要杀掉!”
“……!”
一个人如此憎恨另一个人的样子,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千晴至今为止也从来没见过。
“只有杀死了瓢虫的<郭公>,不管如何我也要杀掉!不仅仅是瓢虫!至今为止,光是被那家伙一个人干掉的同伴有多少个,你一定不知道吧,<冬萤>!——不,你也应该很憎恨他才对!喂,我们先把那家伙杀掉,然后再开始做其他的事不就行了吗!现在可是机会啊!”
面对如此怒气冲天地谩骂着的少年,千晴不由得浑身颤抖。
在听到<郭公>这个名字的瞬间,地下停车场就顿时充满了各种怒骂声。针对<郭公>的骂言怒斥此起彼伏。
他们现在正在骂的,正是千晴的弟弟。
药屋大助——千晴的弟弟,竟然招来了这么多人的憎恨。
“呜呜……”
千晴好不容易才压抑着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同时,她也拼命向几乎要瘫软下来的脚上注入力量。
如果这真是大助所造成的憎恶,那么千晴就不得不接受下来——
“机会?是怎么回事,草蛉?”
听了宗方惊讶的声音,洋壹以扭曲的笑容作为回应。
“那个该死的混蛋——<郭公>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啊!失踪之后,就连特环也无法跟他联络上!”
“……!”
包括千晴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只要我们把他找出来的话,就可以在没有特环支援的状态下把那家伙杀掉。怎么样?这不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吗!只要能杀死<郭公>,之后再怎么帮你的忙都可以!”
听了洋壹的话,白面具人们的怒号更进一步增大了音量。
“草蛉……!你到底从哪里得来这样的情报——”
宗方追问的声音,也被人们的嘈杂声掩盖了过去。
诗歌很悲伤似的咬住了下唇。大锹以冷冷的表情俯视着白面具人们,走近了诗歌身旁的<波江>也以警戒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停车场内。
针对<郭公>的杀意,已经充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诗歌——”
人们的愤怒声和憎恨的怨念,令千晴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是,千晴无论如何也无法承认。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很想相信自己的弟弟并不是那么过分的人。
“诗歌……”
她怀着祈求般的心情,抬头望着台上的少女。
在其他一大群正要向着<冬萤>逼近的白面具人的人潮中,千晴仅仅是注视着诗歌一个人。
如果连这位温柔的少女也憎恨着他的话——到那个时候,千晴就能死心了。
“诗歌!”
因激动而忘我的千晴大叫了起来。
诗歌陡然抬起了头。视线在白面具人们的脸上不断游移
“大——名叫<郭公>的孩子,真的是……!”
千晴的声音被一阵爆炸音盖过了。
诗歌她们所在的台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原本在那里韵地面连同几十根柱子都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从大洞中飞起来的,是一只白色的蝴蝶。那是把翅膀变化为白色火焰的波江白蝶。
“镇静点!蠢货们。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就是这么难收拾。”
留下一条白色轨迹飞舞起来的<虫>,停在了<波江>的肩膀上。
在一片寂静之中,大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明明要进行一场‘不战斗的战斗’……还真是来了一个急性子的同伴啊。”
“你也是啊,既然在<冬萤>的身边,就该努力尊重<冬萤>的意思,这样子她不是无法说话了吗?”
在互相指责的两人中间,诗歌战战兢兢地露出困惑的神情。绫则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守护一号指定的<冬萤>的两个三号指定级别的附虫者……但愿不会阻碍茶深吧。”
“我跟<郭公>他约好了。”
在白面具人们的注视之中,诗歌平静地开口说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放弃彼此的梦想……”
在诗歌那如同吟诵般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她相信着对方,也相信着自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从四年前开始,<郭公>就一直在战斗。现在虽然只能成为敌人,但是他也在努力结束这场战斗。所以,我如果能找出<原始三只>的话,到那个时候——”
诗歌以毫不迷惘的口吻明确地说道:
“就可以跟<郭公>——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互相合力了。”
静寂。那简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仅不跟特环战斗……还要跟他们合力……!”
“说真的,那所谓的<郭公>,我也对他有点意见。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忍耐。因为如果连现在的憎恶也无法跨越的话。那么在以后的战斗中也一定无法生存下来。”
大锹的直白话语马上成了导火线。
包括洋壹在内的众多白面具人都同时发出了怒骂声。既有号召对<郭公>发起复仇的人,也有针对<冬萤>的斥责声。
“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撤退吧。”
绫站了起来,拉起茫然不知所以的千晴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但、但是……”
千晴回头看着台上的诗歌。
<虫羽>对大助的憎恶,千晴已经了解得很彻底了。
但是听了诗歌的话之后,她又开始对大助的事感到无所适从。
跟弟弟约定了,总有一天要同心协力的少女——诗歌,她一定很了解真正的大助。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是诗歌到底是克服了憎恨心之后才表现出那种态度,还是源自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千晴还不知道。
“你以为现在这种状态能接近得了<冬萤>吗?”
绫显得异常冷静。
“而且千晴你刚才还大声叫出了<冬萤>的原名吧——现在也有好几人正在盯着我们。”
“……!”
“要是被干部知道就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趁场面混乱逃走吧。”
跟外表完全相反,绫的力量非常大。千晴无可奈何,只有一路被她拉着走出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从后面跟上来了。快点——”
绫一边沿着通往地面的小车通道向上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嗯!”
千晴喘着粗气,拼命地跑了起来。
从昏暗的车道一路跑上去,已经可以看到从外面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了,前面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Jensis?集会已经完了吗?”
站在地上停车场出口位置的两个白面具人,看到绫之后就向她打招呼道。他们就是负责在成员进入建筑物时进行身体检查的守卫。
“嗯。”
绫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千晴想要穿过出口。
但是就在那之前的瞬间,却从后方传来了声音。
“等一下!把她们拦住!我们有事情要确认!”
转身一看,只见两个白面具人正从后面冲上来。
绫停住了脚步。
守门的白面具人虽然面带困惑,但还是拦住了两人的退路。
“怎么回事?是Jensis做了些什么吗?”
“Jensis……你旁边的那个是什么人?刚才正在用别的名字来称呼<冬萤>,但是除了干部之外,应该是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个名字的。”
绫把巴握着千晴的手松了开来。以修长的眼眸凝视着白面具人们。
“……”
“为什么,不回答?”
“小、小绫。”
面对紧张的千晴,绫的表情依然不为所动。
“喂,跟干部联络一下来确认,找蝎步甲或者草蛉——”
“我不会让你们联络的。”
绫以一成不变的口吻说完,就把左臂向一旁挥出。
不知什么时候,绫的指尖上已经停着一只小小的垃圾虫。在瞬间内膨胀起来的垃圾虫,紧紧地抓住了绫的左臂。从橡皮状的口器中,吐出了黑乎乎的煤烟。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临战态势,白面具人们不由得变了脸色。也纷纷把各自的虫显现了出来。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打算背叛我们吗?Jensis!”
“你们只要让我通过就行了。我虽然从来没有把<虫羽>当成同伴,但是你们并不是这样吧?所以,我就先给你们一次警告。”
绫的话语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感觉到某种威压感。
白面具人们似乎有所动摇了。但是看到其中一个白面具人拿出了无线对讲机,绫就马上推了一下千晴的脊背。
“快跑。”
“咦……?”
“快点。”
千晴听了她的话,马上蹬地跑了起来。从白面具人们的旁边穿了过去,直奔出口。
“别让那个人逃了!”
从后面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一只蠢动着无数虫脚的虫绕到了千晴的面前。在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的千晴身旁,掠过了一阵风。
蹬!随着一声轻轻的双脚落地声响起,前面的<虫>上面已经站着一个人影。
是绫——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追过了自己,然后站在那只大<虫>上的呢?千晴完全不知道。
扬起一头长发,绫把左臂向正下方挥落。
“……!”
巨大的地鸣声在瞬间令千晴的身体浮上了空中。
原来是垃圾虫的口器中迸射出闪光,把那巨大的虫打穿了。那大概是什么超高压的东西吧,被闪烁着纯白光辉的桩子贯穿的<虫>已经被打得不留半点痕迹了。从地面被打穿的大洞中,还冒出了嘶嘶的焦烟。
“什么——”
白面具人们都不禁愕然了。身在后方的一人马上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Jensis,你……”
随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两只<虫>同时向着绫袭来。
面对想要咬过来的<虫>颚。绫却以猫一般的——不,甚至是超越了猫的瞬间爆发力躲了过去,转眼间就绕到了旁边。从跟两只<虫>处于同一直线的位置,用左臂向<虫>击落。
从垃圾虫的口器中,射出了绿色的桩子。散发着光泽的粗大金属桩子,把两只<虫>同时钉在一起。
“呜……!”
绫丝毫没有理会发出痛苦声音的白面具人,继续举起了手臂。
从展开上翅的垃圾虫尾部,喷出了大量的煤烟。橙色的触角正在慢慢晃动。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绫向着刺成一串的两只<虫>再次挥动了左臂。
一阵炽红色的光芒顿时把两只<虫>吞没了。大爆炸不仅仅是把<虫>烧成了灰烬,甚至把旁边的墙壁也炸成了一个比千晴还要高大三倍的巨洞。
千晴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绫的<虫>大概是能把吞进口中的物质改变成分释放出来的吧。煤烟状的热射线和金属块,还有超压缩爆炎等等,可以通过各种类型的桩子来发动攻击。即使在于晴眼中,也可以明白到姬的能力实在是强大得可怕。
“你、你……真的是Jensis吗……?”
不消一会儿,白面具人就变得只剩下一个了。他发出恐惧的声音,马上转身就跑。
绫仿佛狩猎着猎物的肉食兽一般弯起身子,打算追赶那个逃跑的白面具人。
“不用追了吧。闹出这样大的骚动,在下面的家伙也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啦。”
听到从出口传来的声音,绫马上停止了行动。
“茶深?”
千晴和绫转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小个子的少女。她捂着应该还很痛的腹部,以严肃的表情注视着两人。
“结果,连茶深也来了呢。是为我们担心吗?”
“少说蠢话了。只是光让你们两个去我一点也不放心,胃痛得比伤口还厉害罢了。好啦,赶快溜之大吉吧。”
“啊,嗯。”
千晴和绫从茶深面前走了过去,正准备走出外面。
可是,茶深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呢,茶深?”
“绫,你——”
茶深慢慢地走近了回过头来的绫。
“我终于知道了。你的身上也出现了跟<彼方>一样的现象吧。就因为我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让你的身心平衡出现了异常。否则的话,你的迅捷动作和<虫>的急速成长就无法说明了。我的能力似乎还存在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作用……本来在给赋予了猫不可能具备的智慧时,我就该察觉到才对。”
说完,她就向绫举起了手。
但是,把茶深的手抓住的却并非别人,正是绫本人。
“……要打算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解除我的能力了。就算变得再怎么强,如果像<彼方>那样坏掉了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那种在中途变得没法用的废物,我才不需要呢。”
“我就这样也没问题。最近我觉得状态很好啊。”
茶深狠狠盯着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绫,可是绫却没有让步。
“而且,要是解除了茶深的能力,我可能就会变得不听茶深的话了。茶深你不是需要手下吗?”
“……你明知道我的能力,也一直遵从着我的意志。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来接你的。”
“骗人。茶深已经不会回来了。而且对于脱离了战线的我,也不会再次想起来。”
“笨蛋……!你所怀有的那种‘寂寞’感情,也只是因为我的能力发生了增幅而已啊。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
“总之我这样就可以了。把我拉进来的人是茶深你啊。现在如果被茶深赶出来的话,就是违反规则了。”
绫单方面地说完,就背对着茶深迈出了步子。
“……哼,到时候你后悔可别找我。”
说完,茶深就狠狠地盯了千晴一眼。
“咦,怎、怎么了?”
“你那方面怎么样了?应该有所收获吧。”
她这么一问,千晴一时吞吐了起来。
<虫羽>的新动作。
杏本诗歌的觉悟。
被附虫者们所憎恶的、大助的存在。
在知道了各种事情的千晴心中,最后的结论却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虽然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但是大助的事情,还不是太清楚。”
听了千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茶深一脸没趣地哼了一声,然后挪开了视线。
“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弄明白一个附虫者的事嘛——走吧。”
要理解现在的大助,目前的情报还不足够。
拜启你过得好吗——
在大助不在的日子里,在忘记了弟弟的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形成的“诉说怪癖”,在心中出现了。
可能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把你找出来呢。不过,我绝对会在理解了现在的你之后再去见你的——注视着走在前面的两位附虫者少女,千晴点了点头。
“嗯。”
耗费了五年岁月才终于想起来的、自己的诉说对象的名字。
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大助——千晴在心中悄悄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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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大助 Part.2


就好像大大地穿了一个洞似的。
在内心深处,有一种仿佛欠缺了自己的中心部分似的感觉。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就能忍耐痛楚。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什么也不想做。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每一天都没有半点现实感。
“……”
从紫央小学的教室外,传来了虫子的鸣叫声。
虫叫声和嘻嘻哈哈的笑声正团团包围着手持书包的大助。
映照在大助视野中的,是教室里大大空出来的一个洞。
仿佛象征着他的内心一般,那正是只缺少了某个部分的情景。
——早上回到学校,大助发现自己的桌子不见了。
“好过分。到底是谁干的啊?这简直是欺负人嘛。”
“欺负人啊,欺负人!”
在窗旁的座位上,同班的男生们正在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正是一直以来捉弄大助的那帮人。周围在笑的就只有他们几个,其他的男生和女生都干脆当作看不见。
“到底是谁做的呢。喂,津村。”
“啊,那个……药屋同学……”
面带踌躇地向大助打招呼的,是同班的一个男生津村蜜树。他蜷缩着本来已经很小的身体,脑袋也垂得低低的。
“我……那个……对不——”
无视了蜜树的存在,大助马上就转过身来。当他向着入口那里走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下脚。看到大助摔倒在地上,男生们又发出了哄笑声。
“……”
膝盖上传来一阵痛楚。看来是擦破皮了。
可是大助却咬着嘴唇站了起来,抓起书包就走出了教室。他直接穿过走廊,登上了楼梯。
大助来到的地方,是校舍的屋顶。他把身体靠在出人口旁边的墙壁上,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虽然教科书从被扔出去的书包里飞了出来,但是他连看也没多看一眼。
他并不是特意来到屋顶的。
只不过是没有地方可去而已。
大助的容身之所——根本不存在。
“那不是傻瓜吗……”
一边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撅起嘴唇呢喃道。这句话是对藏起了自己桌子的同学说的吗?还是对毫不反抗地走出了教室的自己说的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在班里面,只有大助一个人不合群,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大助的冷淡性格,以及没有父亲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只要这样一想,他就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几个小时后。
偶尔睡睡觉,偶尔在教科书上乱写乱画——他就这样子消磨着时间。不知不觉地,学校的铃声响起了。
已经是放学的时间。
因为没有吃上饭,所以肚子很饿。等到其他学生们都基本上离开学校回家的时间,他才离开了屋顶。
中途,他走近自己的教室看了一下。
同学们都全部放学回去了。在无人的教室里,今早空出来的位置已经被好好填上了。
“......”
不知是谁特意帮自己放回去,还是因为班主任斥责那帮学生让他们放回去——总之大助的桌子就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大助转身离开了教室。
然后,他就在鞋箱换了鞋,走出了校舍。
这时候,他听到了附近传出的一些争吵的声音。
“津村你是个叛徒啊!”
“可……可是……”
“不听我们说话的人,就是叛徒!”
被同班的男生们围在中间的津村,因为腹部上被揍了一拳而蜷缩着身子。
怎么啦,原来那家伙也在被欺负啊——
大助无视了他们的存在,正打算向正门走去。
“你为什么要把药屋的桌子放回去!”
大助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
在大助的心中,第一次——
“……”
出现了焦躁感。
大概是蜜树在别人强迫之下藏起了大助的桌子,但是又因为良心过意不去而放了回去吧。不管怎样,结果也还是被人欺负。
但是蜜树受斥责的原因是因为大助,这一点他觉得很不爽。
虽然自己被怎样对待都可以无视——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关系而破坏了别人的平稳生活,心里就会感到很不舒服。
“……住手吧。”
大助向着那群少年说道。
“噢,是药屋。”
“什么嘛,原来你还在学校啊。”
“把他带过来吧,我们就拿他们俩来玩耍。”
一个人向大助走了过来,想要拉起大助的手臂。
“……”
大助一下子就甩开了他。
“好痛!怎么啦,你这家伙,想要打架吗!”
被撞开了。
“……”
“呜噎!”
大助也撞开了对方。
少年们一脸惊讶地注视着大助。但是他们的表情都逐渐因愤怒而扭曲了起来。
——在那之后,就连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应付他们的了。
但是大助已经习惯了被揍,而且也没有“害怕”这种感情。但是对手却似乎并非如此。
光是反击了一下就已经捂着脸蹲了下来。这样一来,其他人也害怕了起来,根本不敢接近大助。还记得在其中两个人哭了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全部一起逃掉了。他们受的伤也比大助轻,其中也有完全没受伤的少年。
“……好痛……”
就算再怎么习惯,该痛的时候还是会痛的。大助随便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把丢在地上的书包捡了起来。当他正要就这样离去的时候,蜜树慌忙跑了过来。
“你、你没事吧,大助同学。”
“……”“那个……谢、谢谢你!”
“没什么——”
“药屋同学,你原来是这么强的呀!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还手呢?”
蜜树在走出学校之后,也还是紧紧地缠住了大助。在回家的路上,他都一直向大树投以尊敬的目光。大助不由得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无法正视蜜树的脸。
“真好呢,药屋同学你这么强。像我这么弱的话,肯定会再被他们欺负的……”
看到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的蜜树,大助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要是那帮家伙再敢做些什么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而且你之所以被他们欺负,也应该是因为我完全不还手,让他们得意忘形起来的缘故……”
“真的吗?”
被这样一张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笑脸迎上来,大助不由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大助看来,这其实并不能算是帮了他,只不过是单纯出于责任感的行动。但是蜜树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好像误会了自己是一个好心的人。
在跟蜜树道别后,就在大助刚想要走上通往自己家的公寓楼梯时——
他仿佛感觉到有谁在看着自己,于是回头向路上望去
“……”
好像是错觉。
映入转过身来的大助视野的,是一颗反射着夕阳光芒的粒状物体。
散发出紫色光芒的鳞粉。
大助不解地侧着脑袋,走上了公寓的楼梯。
听到一个声音。那刺耳的声音正在说“拖欠的房租……在十天之内……”什么的。
走上楼梯后,只见大助家的门前站着一个中年女性。大助曾经见过她,应该就是这座公寓的房东。
另一方面,在家门口低着头的人,正是大助的母亲。一直被兼职工作缠身的母亲,看样子似乎越来越消瘦了。
发现大助之后,房东的中年女性向母亲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母亲发出了一声混入倦意的叹息,走进了家里面。心烦意乱的母亲,连大助的脸都没有看。也似乎没有发现他受了伤。
“……”
大助也走进了家里,关上了门。
只有客厅和睡房的狭窄公寓——这里就是母亲、姐姐和大助所生活的家。
——大助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家。
撇开面积狭窄不说,母亲在家里的样子总是很难受似的。大概是很累吧,老是在叹气的母亲很少会去看大助的脸。就算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没有听见。
不管大助在还是不在,这个空间都不会有所变化。这一点跟学校的教室一模一样。不,如果母亲叹息的原因中也包含着大助的话,反而是——
一旦在家里,就会想起各种多余的事。
这是大助最讨厌的。
“我回来啦。啊!大助,你回来了啊!”
把书包放回睡房后,只听见门口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是的!明明打算找你一起回去,可是找遍了也见不到大助——呀——!”
推开门走进睡房的少女,发出了仿佛面临世界末日般的尖叫声。
——大助的姐姐·千晴,是个傻瓜。
无论什么事都会大惊小怪地大闹一番。就好像在舞台上演着戏的主人公一样。
那开朗,简直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大助,你、你受伤了!来,过来这边!让姐姐来给你消毒吧!”
“行啦,已经不痛了。不用了啊。”

面对吵闹不休的孩子们,母亲就只随口说了一句“安静一点,别给邻居添麻烦”的话。
“为什么受伤了呢?是被谁弄的?……难道是、艾尔——是一个成年女性吗……?”
“啊?不是啦。嗯……摔倒了。”
“真的吗?难道是——不是啦!大助是个坚强的孩子耶!”
“……你在跟谁说话啊。”
“啊、不、唔……是自言自语啦。只不过是想叫出来而已。真的,只是这样。”
千晴一边往大助的脸上贴上创可贴,一边拼命否定道。
最近的姐姐样子似乎有点怪。
既变得比以前更爱缠着大助,偶尔也会出现一个人不知在跟谁说话的举动。而且本人可能没有在意,“真的,只是这样”就是她说谎时的惯用口头禅。
“还有,你别用‘你’这种称呼来叫姐姐哦——从明天开始。我放学也会跟着你回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我都说是摔倒了啊!烦死人了!”
大助甩开姐姐的手,走到客厅去了。
“没有烦人!很正常啊!”
千晴总是喜欢照顾大助。
对大助来说,这个比任何事情都要讨厌。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害羞的原因。
“一点也不正常!”
千晴恐怕是围绕着大助的世界中的唯一存在了。
——她需要的是大助,而并非其他的任何人。
大概是出于保护弟弟的义务感吧,千晴对大助非常温柔。
实在太温柔了。
千晴逐渐变得很少跟自己的朋友玩耍——那也是从最近对大助担心过度的时候开始的。
因为什么都优先考虑着大助,千晴周围的世界就会逐渐把她孤立。
就是因为大助的关系,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的容身之所。
而她自己本身却完全没有察觉。
“无论是上学放学,都不要跟着我。”
大助冷漠地这么一说,千晴就露出了寂寞的神情。虽然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大助的姐姐-千晴,是个傻瓜。
因为是傻瓜,千晴的身边也应该像其他地方一样。
不应该存在大助——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 ※ ※ ※ ※
那是五年前的记忆。
是大助独自一人被扔在那间公寓之前的回忆。
“呜——”
一条不知名街道的小巷里。
睡在人迹罕至的巷子一角的药屋大助,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他把为了御寒而卷在身上的特环长大衣解开,站起了身子。
本来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可是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过头了……可恶!”
他咂了一下嘴,重新把长大衣穿好。确认了周围没人看到自己之后,就向前飞跑了起来。
但是蹬在地面的脚,却完全使不上劲。看来如此短时间的睡眠,并不足以驱除疲劳。
——在西远市的“URBAN”内知道千晴失踪的事后,大助就一直在向着“某个地方”前进。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公里的距离了。从前天到达西远市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是睡了刚才那么一会儿。身体的各处关节都发出了悲鸣,疲劳也已经渗透了全身肌肉。
大助到底在朝哪里去呢?
知道这一点的人,就只有大助本人而已。
“呜——”
再次往膝盖注入力量,站了起来。
能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探知所在地的防风眼镜,已经被他亲手破坏了。
要把握大助行踪的话,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了尽量躲开遍布全国的特环搜索网,他一直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宁愿绕远一点的路来选择一些人烟稀少的路来走,一直走到现在。
绝对不能被把大助视为眼中钉的中央本部发现。更不能被他们妨碍。
也不能把自己所属的东中央本部卷入其中。
所以大助就凭着自身的判断,断绝了跟特环的联系。
“不赶快的话,就会被那家伙抢先一步……”
大助咬紧牙关,抬起了头。又再次跑了起来。
——做了一个过去的梦,并不是出于偶然。
大助知道自己的姐姐——千晴失踪了,所以大助必须分秒必争。
他并不知道千晴现在在哪里做着些什么。
但是,正因为这样——没有时间了。
即使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只可能是最恶劣的事态,大助也必须要去。
“不管怎样,也要比那家伙快一步……”
光靠自己一个人。到底能不能达成目的呢?
——那样的想法突然掠过了脑海。
在自己正在前往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的绝望,大助也非常清楚。并非其他的任何人,那是只有大助才知道的事。
如果能借助东中央支部的力量。也许还可以——
“不……”
那种天真的想法已经舍弃了。
现在的东中央本部,还“不足够”。这一件事,也只有大助才知道。
“只要我一个人就行了。这次一定要——”
至今为止,自己都是孤身战斗到现在。
“这次一定……!”
郭公虫降落在大助的身上。
对自身的消耗毫不在意。
也不顾梦想被不断啃食。跟自己的<虫>进行了同化的大助,向着某个方位疾驰而去。


1.05 The others

病房的窗帘在微风中舞动。
五郎丸柊子从探病者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虽然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风还是有点寒意。外面的新鲜空气,如果吹得太多的话,对躺在床上的人来说也是不好的。
关上窗之后,从外界传来的杂音一下子就变得听不见了。这个成了密室的个人病房,就等于是柊子和床上的人独处的两人空间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真是有点凉呢。希望大助现在没有着凉吧,啊哈哈。”
面向躺在床上的人,柊子发出了干涩的笑声。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答。柊子面露苦笑,又坐回到椅子上。睡乱了的头发轻轻地晃动了起来。她用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戴歪了的眼镜。
“啊,土师前辈也好像觉得有点冷呢。对、对不起,我没有发现……”
看到毛毯被盖歪了,柊子慌忙站了起来。重新把毛毯盖好之后,她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在床上静静地起伏着胸口的人,是土师圭吾。他是担任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长的青年。作为他最大特征的锐利眼神和浅薄笑容,也因为陷入沉睡状态而无法看见。脸形的轮廓之所以变得比以前纤细,是因为他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的缘故。
土师自从去年圣诞平安夜在叶芝市展开的跟<虫羽>之间的决战以来,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妹妹千莉虽然每天都会来探望,也会无微不至地为他护理一番,但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啊,千莉吗?她今天有一个训练。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到结束的时间了,我想她很快就会来看你。啊,不,这不是我强制的,是她自己说想要参加战斗……所以,那个……请你不要对妹妹参加战斗这件事感到生气好吗。”
面对毫无动静的土师,柊子却以生动的动作拼命作出辩解。不,陡键跟土师有着同样的血统,千莉的确非常聪明。虽然有着先|失去视力的不利因素,但是在训练中的成长速度实在令人惊讶。“渐且,那个……我还没有跟她说。关于大助断绝了联络的事情……”
视线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双手。
“大助的姐姐——千晴小姐的行踪,也至今没能把握到。”
前往西远市的大助失去联络,是在从柊子口中知道了千晴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大助的防风眼镜,在现场的URBAN高塔屋顶被发现了。他的手机残骸,也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虽然残留在现场的战斗痕迹让人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从目击者证言中也证实了一个外表像是大助的少年平安无事地离开了高塔这一点。
既然他的身姿被当地人所目击,那就意味着他应该是很匆忙地离开了现场吧。而防风眼镜是被大助手枪所破坏这一点,也已经得到了确认。
也就是说,大助是凭着自身的判断,为了躲避特环而藏匿着自己的行踪。
难道他对姐姐千晴的所在地把握了什么线索吗?
或许是那样。
或许也不是那样。
现在能知道的,就只有大助无视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的存在而采取独立行动的事实。
不仅仅是中央本部。
就连本来应该是同伴的东中央支部的存在,也随着防风眼镜被扔在了“URBAN”之上。
——就算我离开了东中央支部,也请你不要输给中央本部啊。
大助通过电话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他的意志确实如此的话,柊子作为统领东中央支部的指挥官,就必须作出某个决断——
“真……真是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照我看来,他一定是处于逆反期了!竟然什么都不说就失去了影踪,害别人担心!等他一回来,我就要狠狠教训他一番!作为平时被他斥责的报复——不,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该发火的时候还是要发火才行!”
土师依然一脸安稳的表情,什么也不说。
把名为药屋大助的少年培养为<郭公>的最强附虫者,自己明明也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却拥有能跟中央本部势均力敌的手段和能力。挺身救了大助的他,尽管被人称为无情,却拥有着永不动摇的智慧和坚强。
另一方面,说起现在作为东中央支部代理的柊子——
——无能。
关于她的评价,就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从她自己本身也承认这一点来看,已经没救了。
但是土师为自己挑选的后继人却并非别人,正是如此无能的格工——
“而且啊,就算大助不在这里,我们东中央支部也一样是稳如泰山的!凭着我的高明手段,火种二号的有夏月也成了我们的同伴,还推翻了中央本部最优先的命令系统啊!否则的话,现在去了西远市的大助也不可能会拥有无需通报的战斗许可——”
柊子挺起胸膛,露出了笑容,但是双手却紧紧抓住了床单。
即使是无能,她也觉得自己作出了相当的努力。
在把杏本诗歌——名为<冬萤>的少女作为交易道具转移到中央本部的时候,她就已经立下誓言了,在做好战斗觉悟的同时——
希望能挽救因为<虫>这种不合道理的存在而在战斗中不断互相伤害的人们。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东中央支部没有问题!嗯,没事的!绝对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只要有土师对自己寄予的信赖——
以及过去无论面对任何敌人都绝对不会败北的大助在的话。
即使是无能的柊子,也应该能做到这一点……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声音在颤抖。视线也缓缓地垂了下来,直到白色的帘。
“我……”
火种一号局员<郭公>。
最强的王牌,现在却从柊子的手上消失了。
以自己的意志,离开了东中央本部。
“……如果不是我,而是土师前辈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失踪了呢……”
柊子无意识地从嘴里吐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但是,她又猛然醒悟过来似的拾起了头。
“没、没有什么!刚才那个不算!不算的!嗯,我会干好的啦!<虫>算得了什么!<虫羽>算得了什么!中央本部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魅车副本部长和HARUKIYO、歼灭部队能对我手下留情就好了……不、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的!你看着吧,土师前——好痛!小腿……我的小腿骨……撞在床角上了……!”
正准备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的时候,柊子的脚就撞到了床脚,不由得蹲了下来。
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柊子耳边——
仿佛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声。
那是一个包含了强烈讽刺味道的浅笑。
“……”
蜷缩着身体的柊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一定是变得软弱的自己的心所产生的幻觉——她这么认为。
连确认的勇气也没有,柊子无法把脸拾起来。
——虽然劲头十足是好啦,但是你最糟糕的就是越是拼命,就可能越是白费力气。
土师那讽刺的口吻——跟在学生时代担任柊子家庭教师时那一成不变的声音,又再次回响在耳边。
——你看吧,这张成绩表。你还真是天才啊,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教会了我绝望二字的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反而很想给你付一笔教学费呢。
以无与伦比的讽刺语气,说出一些坏心眼到极点的话语——他就是这么一个家庭教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很开心,并没有对指导柊子学习感到厌烦。当时自己之所以拼命努力了一番,也都是因为这样。
“……”
在拼命努力复习过的那次考试中,她觉得是应该可以解答出更多题目的。
但是,她还记得当时脑海中掠过了某个想法。
——如果成绩变好了的话,那就会没必要继续聘请家庭教师了吧。
结果,那种能解答更多题目的感觉,似乎只是柊子的错觉。自那以来,她就不管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学习,成绩变得越来越差了。
但是,当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跟土师同一所大学作为升学目标,在参加学校的入学考试时,她才又努力了一次。
最后,柊子竟然奇迹般地通过了入学考试——
“土师——前辈——”
为了确认刚才听到的讽刺笑声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柊子慢慢地拾起了头。
——窗外的风,刮得越来越猛烈了。
自从把窗户关上之后,大概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吧。树叶飘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微风逐渐转化为强风。
从病房里看到的外界景色,已经被染成了橙色。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啊,是的,请进吧。”
坐在椅子上削着本来是探病礼物的苹果的柊子,转头向病房的门口看去。
敲门的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绪方有夏月和土师千莉。有夏月正轻轻地拉着眼睛看不见的千莉。
“支部长代理,那个……咦?”
看到柊子手里拿着的苹果,有夏月不由得愕然。
“那个苹果……难道是支部长醒来——”
“是、是误会啦,有夏月!”
柊子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动着苹果和水果刀,拼道:
“我并不是打算要把探病礼品拿来吃什么的……哎呀,就是那个,对、对了,我想千莉你们也快来了!要不要吃一个?很甜很好吃的
哦!不!我并不是知道这些苹果很甜,其实——”
“……”
有夏月马上就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在慌张的柊子身边,土师圭吾依然一脸苍白地沉眠在床上。确认了这一点的少年不由得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到处说出去的啦,请你别拿着水果刀挥来挥去好吗……咦,好像眼睛有点红啊?”
“啊哈哈,因为小腿骨撞在床角上擦破了皮,而且还肿起了一大块……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哭出来了呀。对了,我们支部干脆也组成一个独立的救援班——”
“你没事吧,柊子小姐?”
土师千莉露出了一脸担心的表情。她对别人变化的敏感程度要比任何人都高。
“声音的语调好像跟平常邮电部一样,应该是很痛的吧……”
“你没必要那么认真的,千莉。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子——比起那个,支部长代理。我有点话要跟你说,可以吗?”
“啊,好的。呜鸣……就因为千莉这么温柔,有夏月的冷静就表现得特别明显呢……”
原来身为<虫羽>一员的有夏月,非常讨厌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如果不是好朋友千莉在这里的话,他马上就想离开了——这应该是他的真正心里话吧。
柊子放弃了削苹果,把它放了回去。察觉到千莉正在注视着床的方向,于是循着视线看去。
“……这边就交给我吧,土师前辈。”
面向闭着眼睛的青年说道。
“咦?你说了什么吗?”
“啊,不!只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千莉。”
柊子一边满脸堆笑一边走出病房,发现走廊上正站着两个熟悉的脸孔。
跟有夏月穿着同样制服的少年,是代号为<兜>的局员。战斗能力虽然并不突出,但任务成功率之高却异常出众。像他这种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完美履行的部下,实在是极其贵重的人材。
另外一人,则是一位有着成熟外表的少女。她正是几天前出院的白樫初季。卷在头上的头巾,是为了在使用她擅长的飞行能力时防止头发挡住视野而准备的东西。她跟大助一样都是同化型附虫者。
“咦?各位,你们不是通常任务……不,应该是在待机中的吧?啊,是来探望土师前辈吗?”
“柊子小姐,关于阿大下落不明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面对满脸讶异的柊子,千莉以不安的口吻问道。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看来是真的啊。”
靠在墙边环抱着两臂的<兜>叹了一口气,似乎一脸焦躁的样子。
“嘻嘻嘻,我从跟我很要好的小<舞舞>口中听说了哟。她说情报班拼命到处找,也还是没有找到呢。”
以独特的语调说话的人正是初季。
“啊,竟然能跟她那么要好,真少见——啊,咦?那、那个不是很严重的纪律违反行为吗?不,比起这个,初季你现在名义上还是中央本部的局员,也才刚刚伤好出院,如果这样子到处乱动的话我们会很困扰一”
“听说是前天失踪的吧。为什么我们几个都没有接到搜索命令?”
四个少年少女的视线同时盯在柊子身上。
他们各自都大概有着自己的想法吧。柊子沉默了下来。
“从状况来看,<郭公>似乎是主动切断跟特环之间的联络的——至今为止,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先例了。”
<兜>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这应该是局员逃脱、或者背叛时的行动特征。”
“……”
柊子依然无言以对,只是平静地承受着局员们的视线。
首先对<兜>的话作出反应的是千莉。
“阿大他应该不会背叛我们吧?”
她放开了有夏月的手,抓住了柊子的衣角。

“为什么不快点把他找出来?阿大他不是被很多人视为眼中钉吗?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啊……!”
“也许——真的是那样呢。”
听了柊子的话,千莉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之所以没有给各位下达搜索命令,是因为不可能这样做。所有种类的任务中,尤其是进行人物搜索这一点上,是不能起用你们四位的。”
“是怎么回事?”
“有夏月,你是最不能派出执行搜索任务的一个。假设<郭公>不在的情报万一泄漏到<虫羽>那边去的话,那么到时候东中央本部就会有可能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就像以前他们的同伴发起袭击的时候一样。本来把你招揽到这里来,就是希望在<郭公>不在场的情况下,能有一个强力的局员随时应付紧急情况。”
有夏月默默地注视着柊子。他现在大概是有一种被看穿了内心想法的感觉吧。
榛子说的理由中,其实有一半是假的。
绪方有夏月这名少年,对作为<郭公>的大助怀有杀意。如果派他去执行搜索大助的任务的话,他一定会在感情的驱使下采取单独行动,而且会不由分说地展开战斗。在确认真正事实之前,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己方成员互相争斗的恶劣事态。
代替有夏月举起手来的,是白樫初季。
“那么就由我去吧!”
“初季的机动力虽然非常优秀,但是在搜索这一点上却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具备<木叶>那种特殊索敌能力的话,要从天空上找到一个人应该是很困难的吧。”
“‘索敌’能力的话——我今天刚刚完成了训练。”
听见千莉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柊子也一时语塞了。
虽然早就觉得她优秀,但成长的速度也实在远远超越想象。对于自己允许她进行训练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个问题,柊子至今也依然难以作出判断。
土师前辈,千莉也许会成为战斗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啊——
“……很可惜,千莉你并不具备机动力。在万一陷入战斗状况的时候也无法保护自己。从战斗力上的不足这一点来看,即使跟初季互相配合也是一样的。
“……!”
初季马上很不甘似的扭曲着脸。跟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同化型不一样,她并不具备战斗的能力。柊子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战斗力抱有劣等感。
代替她——
“跟我组合就行了。”“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不过我就直说吧……你和千莉的组合,实在有很多缺陷。在机动力和战斗力上都留有很大的不安因素。既然以<郭公>为目标的敌人很多,那么这应该会是很危险的任务吧。如果既找不到他,而且更失去了你们两人的话……那就是最糟糕的事态了。”
至今为止,这是光交给大助一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是他的话,无论是以机动力和情报收集能力为基础的搜索能力,还是最为突出的战斗力,都全部达到了最高值。
但是现在正是大助本人失踪了。
不仅如此,现在的状况还非常恶劣。
大助以自己的意志脱离了东中央本部。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他的行动可以被判断为最大级别的纪律违反。
正如<兜>所说的那样,就算不知道大助的真正用意,实际上他所采取的行动,完全就是——
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脱逃行为。
虽说只是暂时性,但是柊子作为名义上统领着组织的指挥官,就必须作出决断。
“关于<郭公>的搜索,我已经作了安排。石卷支部长助理已经出发前往中央本部了。”
面向一脸讶异地皱起了眉头的局员们,终子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就请你们几位暂时待机,随时准备采取行动。在找到<郭公>的时候,才是最需要各位力量的时刻。”
土师前辈——
柊子在心中向土师圭吾诉说道。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郭公>所采取的行动,不得不认为是违反东中央本部规定的背叛行为。一旦把握到他的行踪——
柊子作为支部长代理下达了命令。
“就动员东中央支部的全体力量,对火种一号局员<郭公>实施捕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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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大助Part.3

在从紫央小学回家的路上。
背着书包的大助,以小跑匆忙向着家里跑去。
跑过从学校延伸出来的坡道,进入了住宅区。
“明明是蜜树自己说要一起回家的,那家伙。”
虽然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却并不是那么生气。
自从跟同班的名叫津村蜜树的男生成了朋友之后,对上学这件事也变得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现在也没有同学会找大助的麻烦。既不会被人藏起桌子,大助也不用跑到屋顶上一直消磨时间到放学了。
走在闲散的住宅区街道上,正当大助正打算拐弯的时候,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女性。那是一个身上穿着深红色长大衣的高挑女性。圆形的墨镜正在夕阳下反射出光芒。
“要更美味……更成熟的梦想——”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女性如此呢喃语道。
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媚声音。一瞬间,大助仿佛看到那个女人用舌头舔着嘴唇的样子。就好像——刚喝完一杯浓烈的葡萄酒一样,暴露出无法抑制的强烈食欲。
大助忍耐着内心的寒意回头一看,可是已经看不见那个女性的身姿了。大概是消失到拐弯处的另一头了吧,但是因为太害怕,他根不个敢去确认。
大助仿佛想要逃跑似的,瞪着地面飞奔起来。
“啊,蜜树。”
在前面的路上发现了熟悉好友的背影,大助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么了,是你自己说要一起回去的啊,别自己先走了吗。”
大助跑了过去,脸上露出了笑容。性格软弱的蜜树也同样被坏心眼的同学们视为欺负对象,大助已经跟他约定要保护他了。但是,蜜树却完全无视了大助,自己先走了。“……?喂,蜜树。”
大助想要上前抓住蜜树肩膀,可是蜜树却把他的手甩开了。
转过身来的蜜树,脸上正浮现着笑容。
那是跟他至今为止截然不同的——看不起大助似的笑容。
“——”
蜜树开口了。
在吹拂而过的大风中,他的话马上就被盖过了。
但是,只有大助听到了他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已经……不需要大助同学了——
要理解这句话,大助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因为我已经变强了——
理解了之后,脑子就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啊。”
对怅然若失的大助不予理会,蜜树越走越远了。
只有大助独自一人呆站在那里。
“到底为什么啊……蜜树……”
在茫然地嘀咕着的大助眼前,掠过了一颗闪烁着紫色光芒的鳞粉。
大概在五年前的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有所自觉了。
我——也许已经知道了第一次感到焦躁和不安的真正原因。
不被任何人需要——
源于幼小的脆弱。源于幼小的纯粹。
大概是那种“不是一就是零”的单纯思路,导致自己有了那样的想法吧。
希望得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既不是浸入理会自己、反而自己的存在会成为争执原因的教室。
也不是受了伤也察觉不到的、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亲身边。
也不是把自己当成弥补弱小的道具的、那种临时性的朋友身边。
同样也不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自己的,过于温柔的姐姐身边。
那样的容身之所。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那样的地方,那我就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了——
心中有了这样的祈愿。
“……!”
——似乎是因为疲劳的关系,意识在一瞬间内几乎要离自己远去了。
如同闪光一般,五年前的那一幕光景掠过了脑海。
被拉回到现实之中的大助,眼前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口器——
那是正企图把大助的脑袋一口咬掉的<虫>的身姿。
“哼”…·!”
大助扬起长大衣,以双臂抵住了<虫>的口器。
他那已经跟郭公虫同化的手臂,以强大的力量把<虫>的嘴巴撕裂成了上下两边。以一个背投将其摔落在地面上,用拳头向着虫脚乱动的腹部猛力击去。
随着一阵巨响,<虫>的躯体已经被打得散了开来。在暴露出岩石层的地面上出现了裂缝,涌起了一根巨大的水柱。
“呼……!呼……!”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以锐利的视线环视周围。
包围着大助的白面具集团,一时被他的威压感所震慑而静止了下来。啪唰……一个白面具人倒在了地上。那应该就是大助刚刚杀死的<虫>的宿主了。
自从在西远市的“URBAN”主动切断联络之后,已经过了两天。
大助基本上没有睡眠.为了避开中央本部和<虫羽>的搜索网,他没有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只是一直以双脚跑到了现在。
虽然已经尽量避免引入注目了,不过恐怕是在哪里被目击到了吧。刚穿过了市区,<虫羽>的成员们就同时发起了袭击。
大助如今所在的,是远寓车道的山间地带。为了跨越山峰,他故意避开大路,而是沿着河边走。就在这时候,<虫羽>的成员包围了他。
已经有十个人左右被大助干掉了,可是<虫羽>却依然没有放弃,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向大助扑来。
“别让他休息!全员一起上吧!”驱使着形如天牛的<虫>的少年,发出了愤怒的喊声。被同伴们称为草蛉的他,似乎是白面具们的首领。转过身,向着小河飞奔而下。抵住了挡路的<虫>的啃咬,以拳头击向其复眼。披着厚实甲壳的<虫>顿时被击飞,并在摞倒周围树木的同时化成了齑粉。虽说跟<虫>同化之后肉体也得到了相应强化,但是面对以赤手空拳将<虫>击倒的大助,白面具们也胆怯了起来。虽然在人数上占优势,但是战斗能力的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简、简直是怪物……不是人类……”
“那当然是人类了!动作开始慢慢迟钝下来就是证据!还差一点而已!”
然而,在发出指示的草蛉的声音中却包含着焦躁的色彩。
“混蛋!鳞那家伙到哪里去了?要是有那家伙在的话——”
“呜……”
再次开始奔跑起来的大助,意识一瞬间朦胧了起来。
连续两天来的疲劳和过多使用<虫>的力量,令他身心都消耗了不少。虽然保留了消费力量尤其巨大的手枪攻击没有傅用,但是很明显,战斗拖得越久就越对自己不利。
即使如此,大助还是挤出力气跑了起来。然而,白面具们却向他发起了袭击。
“什么叫‘不战斗的战斗’……!那种东西,都给我见鬼去吧!”
不知道杀死了多少的<虫>。
不知道有多白面具倒在了山间。
不顾一切地向小河飞奔而下的大助,已经连自己正在战斗的感觉都麻痹了起来。只是机械性地把挡在眼前的<虫>一只只地打倒。
用拳头击碎<虫>的头部,以踢在树上的反作用力进行跳跃。用手臂把另一只企图从空中发动袭击的<虫>击穿,以落地的势头将其击打在岩石地面上。
“只有你是不可原谅的!<郭公>……只有你……!”
心无旁骛地向前飞跑的大助,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草蛉的憎恶之言。
那是注入了纯粹嗟怨的话语。
“瓢虫是我们附虫者的希望……!可是,你却把瓢虫杀死了……!”
一棵被切断的树木向着大助倒了下来。
在眺过了那棵树的大助视野中,看见一只震动着翅膀飞行的
<虫>向自己袭来。
“我们的瓢虫……是被你杀死的……!”
整座山都充满了枪声的回音。
大助反射性地拔出了自动式手枪,击出的子弹将<虫>彻底粉碎。
“<郭公>……只有你……!”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助发出了咆哮。浮现在身体上的绿色纹样闪出了黯淡的光辉。
每挥起一拳,每踢出一脚,每击出一枪,<虫>都会在瞬间被打得粉碎,白面具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在大助所飞奔的这条小河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变为缺陷者的白面具人的行列。
大助以前滚翻的动作向前跳跃,对准了小河中的<虫>挥出了拳头。在把<虫>击碎之后,造成的冲击令河水发生了一瞬间的倒流。
在戴着面具的人们之中,那是最后一个了。
在恢复了寂静的山间,被绝望彻底打垮而暴露出真面目的草蛉正伫立在眼前。
“……”
大助一边喘着气,一边悠然地盯视着草蛉。
难道他以为光凭人多就能战胜大助吗?在<虫羽>中能跟他展开对等战斗的人,就只有瓢虫——立花利菜一个而已。这一点,<虫羽>
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才对。
即使是从他们首先发现了大助这一点来看,也可以隐约看出其中有人在暗中拉线了。
“……喂,<郭公>……”
面对无言地举起了手枪的大助,草蛉低声呢喃着。“瓢虫在最后一刻……说了些什么……?在死之前……对留下来的我们……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可以……她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在领悟到自己已经败北之后,草蛉向大助询问道。
看到少年的身姿,大助也同样领悟到了。
即使是在刚才跟大助战斗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看着大助。
草蛉所注视的、所追求的只不过是利菜的残影——即使不在人世也依然深深刻印在他们心中的首领的身影。大概在身为附虫者而随时面临死亡的恐惧之中,只有利菜才是他们的希望之光吧,<虫羽>已经对利菜憧憬和依赖到了这样的程度。
“‘到现在,我才想起来’——”
大助平静地说道。
——我……早就已经输了……输给自己的<虫>……
在他的臂弯中断气的前;一瞬间,利菜依然面露微笑。
为了附虫者而挺身而出战斗到最后的少女,一脸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真正的梦想是……我想要……可以享受幸福的容身之处……’——她在被自己的<虫>吃尽了梦想前的瞬间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
草蛉抬起了脸。他先是说不出话来,然后又好像领悟了什么似的垂下了头。
“的确是呢……肯定是这样的。瓢虫也跟我们一样,是附虫者啊。
明明拥有自己的梦想……是我们让瓢虫忘记了自己的梦想……是我们让她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了……”
“……”
“瓢虫为了保护<虫羽>而战斗,就因为这样而被自己的<虫>彻底吞食了梦想……然后死去了……原来她并不是你杀死的啊。”
从少年的脸颊上滑落了透明的泪水。掉落到脚边的泪滴,化作了小河的一部分,向着身在下流方向的大助流去。
听了草蛉的话,大助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对立花利菜这名少女的思念,即使在大助的心中也有着难以倾诉的感受。
“——我是最后一个了。”
在草蛉的脚边,天牛的触角晃动了一下。
“瓢虫所背负的<虫羽>,就以我为终点吧。以后将会由<冬萤>——不,由飞雪带领<虫羽>获得新生。因为她已经发过誓,直到结束附虫者之间的争斗为止都会一直战斗到底。那家伙可是很强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把你们特环看在眼里。”
<冬萤>。
杏本诗歌也同样怀着跟大助和利菜一样的梦想。
是单纯的偶然吗?还是说就是因为拥有同样的梦想,三个附虫者才会彼此交错,命中注定要互相战斗呢?这一点根本不得而知。
但是,以后将会跟诗歌所率领的<虫羽>进行战斗。
大助自然而然地向手枪注入了力量。
“所以,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跟你战斗了。并不是为了给瓢虫报仇——而是为了守护我自身的梦想!”
天牛跳跃了起来,向着大助发起袭击。
大助咬紧了牙关,正准备扣下扳机——
“‘<郭公>大意了,——‘鳞的攻击’!”
“!”
从飞扑过来的天牛躯体中,出现了一个有着锐利刀锋的圆盘。
——不,是好几块闪光的圆盘从死角贯穿了天牛,向着大助飞来。
大助反射性地以耐刃性的长大衣进行防御,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抵受住那强烈的冲击,大助的身体一下子就向后飞了起来。
面向猛力撞在树上的大助,从小河中出现的岩石块发起了突击。
集合无数岩石块而形成的<虫>,向大助撞了过去。
“咕啊啊啊啊!”
重量超乎想象的撞击,几乎摇撼了整座山。在树木和岩石块的夹
击下,大助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悲鸣。
“‘二连攻击成功’——‘致命打击’!‘对<郭公>施加了128点伤害’!”
三个黑色的入影从远处包围着单膝跪地的大助。
站在正面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少年,在一件有领T恤上披着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在两眼下面画上了熊猫眼般的眼影,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浮现出光之图纹的圆盘,在画有眼影的少年——鳞的周围排成一列。那大概就是他的<虫>吧,从排成一列的圆盘中飞出无数的脚,化成了一只贴在少年身体上的潮虫。<注:潮虫,也称作“西瓜虫”或“团子虫”,其身体大多呈长卯形,被腹扁平十分显著。>看起来虽然像是分离型的<虫>,但是能自由自在改变形态这一点却是特殊型的典型特征。

小河的下流,还有一个披着特环外套的女人。在那个以防风眼镜和口罩藏着脸的女人脚下,岩石向上隆了起来,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虫>。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也同样是特殊型的附虫者。
位于上流的是一个装备着大衣,防风眼镜和口罩的男人。在男人身边的<虫>自己也曾经见过。在圆圆的躯体上伸出天线般触角的<虫>——那正是在西远市的“URBAN”上曾经战斗过的,拥有窃听能力的<虫>。
“你这家伙……鳞——”
在体液四处飞溅的天牛旁边,草蛉双膝跪了下来。
“谢谢你成了我们削弱<郭公>力量的弃卒……‘鳞的攻击’。”
从低头行礼的鳞身上发射出了圆盘——那几块锐利的圆盘.把在地面上挣扎的天牛切成了碎片,“呜……!”
“‘对草蛉施加了286点伤害’——,鳞打倒了草蛉’。”
看着无言地倒在地上的草蛉,鳞露出了微笑。
大助一边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站了起来:
“——是歼灭部队吗……!”
在“URBAN”袭击了大助的男人们。
还有煽动了包括草蛉在内的<虫羽>成员,当作对付大助的弃卒来使用的眼前这位少年。
拥有天线的<虫>的存在,已经证明了两者间的牵连了。
鳞把头向左右摇动了一下。
“‘鳞摇头了’-—不是啊……正式名称是歼灭班哦……”
中央本部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直属的战斗部队,歼灭班,对于给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造成妨碍的存在,并非采用捕获手段,而仅仅是为了将其抹消而存在的小队,终于出现在大助的面前。
“在鸨泽町的那一次……还有干莉的那一次,都是你们煽动<虫羽>的吧……!”
“‘鳞点头了’——虫羽,真的全都是傻瓜呢……”
跟大声怒喝的大助相反,鳞却以低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同化型的附虫者很危险……在瓢虫已死,HARUKIYO站到我们这边之后,<郭公>就实在太危险了……”
“……哈!”大助发出了冷笑。“是魅车作出这个判断的吧?对付我们同化型附虫者的难度,那应该很清楚吧。”
“‘鳞感到不解’——谈话就到此为止啦……‘鳞的攻击’。”
无数的圆盘同时向着伫立在原地的大助袭去。
“哼……!”
大助咂了咂嘴,向一旁跳开躲过了攻击,同时用力蹬地,在一瞬间缩短了跟鳞的距离。
对准了毫无防备的鳞,大助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通过跟郭公虫同化而被强化的子弹命中了鳞。巨大的爆炸卷起了地表的岩石,烟尘一下子吞没了少年。可是——
“‘鳞作出了防御’——‘鳞并没有受到伤害’。”
把圆盘合在一起变成了盾牌的鳞,以若无其事的神情注视着大助。
趁着大助动摇的瞬间,岩石的集合体向他压了过来。大助反射性地挥起了没有拿枪的拳头。
但是在大助拳头命中前的瞬间,岩石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崩溃了。在攻击落空的大助背后,另一块隆起来的岩石化作了<虫>。
“呜啊……!”
岩石做成的<虫>用脚击飞了背后毫无防备的大助。
向着毫无抵抗力地摔向小河里的大助,圆盘和岩石块、甚至连长着天线的<虫>也同时发起了袭击。
“已经筋疲力尽了呢,<郭公>……‘鳞的攻击’。”
由于遭到了正面直击,大助的手脚一时间陷入了麻痹状态,大助完全无法躲避。
即使如此,大助还是拼命想要站起来。就在这时候——
在即将发生冲撞的两者之间,出现了一只蓝白色的蝴蝶。
在那啪哧啪哧地飞散着火花的蝴蝶翅膀上,有一个英文字母“C”的印记。
“……!”
就在大助从河流中跳了出去的下一瞬间——
雷击的漩涡已经充满了整个视野。
“呜哇啊啊啊啊啊!”
鳞的尖叫声被雷劈般的轰鸣声盖过了。
连接着小河和天空的闪光,贯穿了企图袭向大助的<虫>。
以岩石块构成的<虫>,被闪光生成的热量染成了鲜红色——最后彻底碎裂飞散了。
长出天线的<虫>的表面上进射出电流,从内侧发生爆炸并化作了粉末。
“呜……呜呜……‘鳞受到了攻击’——‘鳞受到了160点伤害”。
只有把大半部分的圆盘用作防御的鳞才逃过了雷击。
但是.当鳞从小河里后退的时候,大助已经把手枪对准了圆盘构成的盾牌。
“本来,我是打算尽量温存着力量的啊。”
“‘鳞进行防御——咦……?”’
发出巨大响声的炮击音,摇撼了整座大山。
从枪口释放出的冲击命中了鳞。地面被挖空,树木纷纷被摞倒,直线上的一切都彻底被破坏了。
受到大助的全力一击的鳞,倒在了凹陷下去的地面上。虽然没有
死,但是用作盾牌的圆盘几乎已经面目全非了。
“呼……呼……!”
在刚刚脱离危机的瞬间,极度的疲劳向大助的全身袭来。他不由得浑身脱力,整个人仰躺在地上。
“<郭公>。”
从小河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口齿伶俐而冷静的少女声音,从倒在小河里的女人的防风眼镜中传了出来。从小河下流传来的蓝白色电流正跟防风眼镜连在一起。
“我从防风眼镜中接收到的声音判断到情况危险,所以实行了攻击。如果没事的话,请你回答。”
“是吗……”
那正是隶属于中央本部的秘种二号局员,被称为的少女,由于过去曾经担任过东中央支部的局员,所以跟大助也是互相认识的,身为特殊型附虫者的她所操纵的<虫>,拥有跟电子同一性质的能力。
说真的,还真是非常危险。如果没有的相助,自己一定会被敌人的正面命中吧。
“——请你不要就此认为是我救了你。”
面对解除了战斗态势的大助,少女的声音却显得非常冷漠。“在五郎丸支部长代理的指示下,石卷支部长助理来到了中央本部。他向我请求协助展开对<郭公>的搜索,而且还是在私底下。”
是柊子小姐——身为自己上司的五郎丸柊子。
面对主动切断了联络的大助,她到底是打算作出什么样的判断呢?
“她似乎预料到找出<郭公>的应该是歼灭班。所以我就在歼灭班的防风眼镜中植入了自己的<虫>,以打探他们的动向。因为我们特殊
型的<虫>可以通过借助媒体来远程发挥能力……而现在,我也就这样子把你找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大助是希望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到达目的地的。
但是看来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歼灭班利用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情报网和<虫羽>,而就对歼灭班加以利用,从而找到了大助。
看来大助采取的避免引入注目的一系列行动,也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我之所以答应了五郎丸支部长代理的请求,是因为想向你问一个问题。”
第一次发出了表露感情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做出逃离特环的行动……!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是一个强力的附虫者,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她以依赖般的口吻呼喊道:
“我是因为你在特坏里面,才能一直忍耐至今!成为附虫者之后,被特环所拘捕……从东中央支部转移到中央本部的人事调动时,我也是想着有<郭公>你在特环,所以才能忍受至今!现在也是……为了利用我的能力而把我变成秘种,还做出那种过分的实验——”
“——我在西远市确保了<蝉蝉>。”
“……!”
“那家伙从缺陷者状态苏醒过来的原因,很明显跟<冬萤>完全不一样……根据海老名夕交给我的光碟内容,做出那件事的人是——就是你吧?中央本部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那、那个……”
“不仅如此,<蝉蝉>还说中央本部藏起了<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如果那是真的话……我就绝对无法说出接下来要去哪里,以及要做些什么事。”
大助说得非常明确。可以感觉到倒吸了一口气。
“那、那样的话,东中央支部又怎么样?这次通讯不会被特环记录在案。五郎丸支部长代理也是为了确认<郭公>你的真正用意,才向我
提出协助请求的。虽然土师支部长还没有恢复意识,但是东中央的话……”
东中央支部。
那是大助成为附虫者以来一直隶属的组织。大助跟随着名为土师圭吾的男人,在东中央支部逐渐掌握了战斗的力量。
的确,自己也曾经想过要依靠东中央支部。
但是结论却是否定的。自己不可能依靠现在的东中央支部。
如果要借助·力量的话——
“……HAKUKIYO现在在哪里?”
“HAKUKIYO……?你说HARUKIYO吗?你放着东中央支部不依靠,为什么偏偏要去找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少女的声音中明显包含有厌恶的感情。
“那个男人的话,似乎又失去踪影了。否则的话,在让歼灭班出动的时候就已经率先派他作为刺客来对付<郭公>你了。本来他跟魅车副本部长的关系就很不明确……”
“虽然光是想象就觉得讨厌……不过如果HARUKIYO在的话,
或许现在也……目前利菜已经不在,剩下的就只有诗歌……我和HARUKIYO的其中一方……”
“<郭公>……?你在说什么呢?”
“不——自言自语而已。”大助吐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支撑身体的手臂忽然脱力,脸一下子撞在地面上。
虽然也知道自己疲惫到了极点,但大助还是挤出力气站了起来。
还是只能由大助一个人去干——“<郭公>。”大助迈出步子的时候,依然紧咬不放。“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对我说?为什么不信赖我呢?我是因为相信着<郭公>你会结束附虫者的战斗……所以即使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种不讲道理的组织里,也能一直战斗到现在啊……!”
“——我至今为止都是独自一人,以后也一样。”
“……!”
“所以,你还是不要再依赖我了,。”
那样的话,你才能在没有我的时候,继续跟自己的<虫>战斗到底——
大助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我、我……”
大助拖着疲惫的双腿,一直沿着小河走了下去。
“一直都信任着<郭公>你啊……!”
通过防风眼镜传来的的声音正在颤抖。
“——明白了。”
少女的声音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变得相当冷淡。
“中央本部所属、秘种二号局员确认了<郭公>的叛离。特此报告魅车副本部长,向中央本部申请对该局员采取捕获行动。同时,对五郎丸支部长代理也进行相同的报告,与东中央支部互相配合,共同展开对该局员的捕获行动。”
“也替我向柊子小姐说一声吧。”
大助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
“你要地放着我别管吧,如果她不想增加无谓牺牲的话。”
“从中央本部作出正式判断的时刻起,全支部都将发动对<郭公>的捕获命令。”
无视了大助的话,以机械式的口吻继续说道。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将以全力歼灭<郭公>!”
从成了缺陷者的那个女人的防风眼镜中,闪出了蓝白色的火花。
“——知道你的出生数据的我,已经可以从你的前进方向推测到目的地所在。这一点请你不要忘记……!”
大概是解除了能力吧,接下来就再也听不到少女的声音了。
“……”
大助无言地一路沿着河流往下走。
走了一会儿,大助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展开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城镇。
潮湿的空气混在风中,带来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他所来到的地方,正是紫央市——也就是大助出生的故乡。




2.03 千晴 Part.5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如此每日平静的生活将会持续下去。今后,直到永远,都会如此。
这是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只要是为了守护重要的生活,以及重要的人的话——
“千晴你好像很喜欢你弟弟呢。”
在放学路上经过住宅街的时候,千晴的朋友,走在旁边的少女说道。
“嗯。”
背着双肩背包的千晴爽朗地点了点头。
“可是喜欢也应该有个限度啊!不管你怎么想保护弟弟,要跟艾尔对抗也未免太过鲁莽了吧!真是不敢相信!Unblieveable!”
千晴身体之中的亚里亚·瓦利吵嚷起来。
“之前是她手下留情,所以你还能捡回一条命,可是下次你还敢跟她交手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啊!你明明知道没有可能赢她的!”
恐怕她真的很生气吧,连几天前的事情也搬出来了。
千晴为了保护大助跟艾尔比奥蕾交手,然后被打得落花流水。还好在警察来之前恢复了意识,然后逃离了现场,不过当时破坏的那些道路现在还在进行修缮工程。
“而且你之前使用的‘那个力量’,也是故意把进行同化的能力扰乱了之后的力量啊!不重新建造同化的空间来直接破坏能量——要是再继续这样子乱来的话,就连干晴你自己的说身体也会承受不了,会灰飞烟灭的啊!我不是说过我的能力根本不适合用来战斗的吗!”千晴静静地听着说个不停的亚里亚的说教,露出了一脸笑容,“因为我是大助的姐姐啊。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地好好疼爱他啊。”
“……是,是吗……啊,一说曹操……”
朋友佣手指指着前面。
“……!……”一阵几乎让人窒息的浓厚香味掠过,让千晴一下子失神了。
大助正独自在前面走着。看来他已经听见了千晴她们的对话了,向着她们这边瞄了一眼之后,一步小跑跑远了。
“千晴?怎么了?”
——从昨天开始,大助所散发的梦想的香味就变得异常芳醇。
千晴咬住了嘴唇,因为咬得太紧的关系,口中弥漫着一阵血腥味。
她努力调动所有理智,保持着自制。
“对不起,我先走了!”
“啊……等、等一下啊!真是的!千晴!”
千晴扔下朋友,追大助去了。
“时限结束了,千晴——已经到了‘用餐时间’了。”
亚里亚用冷冷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大助的梦想会突然这么——”
千晴追上大助,正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但是就在伸出手去的瞬间,却突然缩了回来。现在碰到他的活,说不定自己就会扑上去一口吞掉他的梦想了。
“等等啦,大助,我们一起回去吧?”
千晴跑到弟弟身边,露出了笑脸。
“……”
“今天你不是和那个朋友一起啊?他叫做津村蜜树吧?”
千晴本是无心一问,大助却在一瞬间咬紧了下唇。
“那家伙……”
大助用冷漠的声音说道,表情也十分冷漠——就像之前看见的笑脸只是顷刻的幻影一般。
“——他说,已经不需要我了……”
千晴睁大了眼睛。
“他说自己已经变强了,所以不需要我了。”
大助的声音中没有夹杂着因为蜜树背叛了自己而感到的愤怒和憎恨。
只有空虚。
他那拼命压抑自己感情、一片空白的心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渴望着充实感。
“艾尔比奥蕾不会只是等那么简单的——”
亚里亚说道。
“她还会自己‘调味’。把那些自己真正想要的梦想调成自己想要的味道哦。”
千晴的头发唰的一下摆动起来。失神的千晴的头发绽放出碧绿色的光辉。
想吃掉大助的梦想……就为了这个……?
.仿佛觉得自己身体中那维系理智的最后一点迷惘啪的一声断开了。
千晴终于从真正意义上知道了破坏自己幸福日子的敌人是谁了。
艾尔比奥蕾。只要“艾尔比奥蕾。在千晴和大助的身边的话,那幸福的日子就不会回来。
“——一定是大助你误会了啦。”
。她忍住了快要灼伤心胸的愤怒,隐藏了自己刚立下的决心。
“大助的朋友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明天你再跟他说一次吧。
——千晴笑了。
“明天你一定能够和蜜树君和好的!嗯,绝对会!。
大助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呵呵,大助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呢。”
千晴笑了起来,大助很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但是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逃开。
“……喂,千晴,你还是快点承认吧。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能赢得了艾尔比奥蕾的。所以呢,千晴自己吃掉他的梦想的话,对作为弟弟的他来说,还比较仁慈啦——”
为什么——
千晴在心中如此吼道。
……为什么我非要在心中忘记不可!
“……!”
异常剧烈的感情起伏让亚里亚不禁目瞪口呆。千晴伸手抚摸着弟弟的头。夕阳把姐弟两人身后的天空映照成一片橙红色。“就算到时没有和好.姐姐也会一直跟在大助身边的。”
干晴爽朗地笑着说道。心中却在哭泣着想——
……这片天空……还有你的脸……我都要全部失去吗……?
大助皱起了眉头。
“才,才不要呢。那种不就等于跟踪狂吗。”
“不是什么跟踪狂,很平常的啊。”
干晴在心中想道——
……那么,我……究竟会变成谁?
要是干晴吃掉了大助的梦想的话——
就会连这个唯一的弟弟也忘记,也会同时失去想要保护他的自己。
“……会感到痛苦的,只有现在而已啊。”
亚里亚静静地说着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种让人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的感觉。
“现在的迷惘……痛苦,一切一切——你都能全部忘记。”
干晴仍然笑意盈盈,但是口中的牙齿却咬得生疼。
这种事……实在太过残酷了!
“啊,对了。我把东西忘在学校了。”
干晴站住了:
作为姐姐的我,竟然把自己的弟弟变成了附虫者……就连这么残忍的事,我也会全部忘记的吧……?这种事比什么都要来得残酷啊,大助回过头来。
“我回去拿一下,大助,你先回去吧。”
“......”
“怎么了?大助?怎么不回答我?”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觉得干晴你快要哭了的样子……”

你看——
干晴向着自己心中的亚里亚说道。
大助他能明白入的痛苦,是个很善良的乖孩子啊——
“这种事,我自己也……看就知道了吧……”
千晴露出了满脸笑容。
“只不过是有垃圾跑进眼睛里而已啦。真的只是这样而巳。”
“.....”
“回去路上小心哦。跟妈妈说我会晚一点回去。”
说完之后,干晴转头向着学校的路,向着那坐落在背着夕阳的小山丘上的小学校跑去。
在干晴跑上坡道的时候,身边不断有放学回家的小孩擦肩而过。
“……我之前也说过——”
亚里亚用平静的声音向干晴说道。
穿过正门,进入校舍。
“至今为止,有了想吃的梦想却吃不到这种事,还一次也没有过呢。”
干晴焦急地换上了鞋子,然后穿过走廊爬上楼梯。
“因为这才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嘛。不管哪里,只要有美味的梦想,
我们就会出现。我们生下来就决定了这条略,所以从来没有让想吃的
梦想从嘴边逃走过呢.”
二楼,三楼,千晴不断爬着空无人影的楼梯:
“那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到现在为止亚里亚·瓦利都是绝对
不会放过眼前的梦想的,最后的结局,都肯定是那样:可是呢——”
当爬到第四层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干晴的头发发出了碧绿色的光芒。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够有一种力量大得可以把那些命运啊什么的全部打破的话,说不定齿轮就会因此而错位——”
干晴解放了亚里亚·瓦利的力量.向着门举起了手,手指和金属制的门同化,开始穿过门到对面去,“要是有一天不知道第几代的亚里亚·瓦利,可是不用吃任何人的梦想的话……那究竟会变成怎么样呢?被梦想遗弃的亚里亚·瓦利,会是怎么一副样子?”
干晴穿过门,上了屋顶。
铺洒着橙色落日余晖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瘦小的少年身影。
“害怕去确认……渴望着香甜睡眠……而梦想又太过美味...其实不管什么时候,亚里亚·瓦利都不想去做这种事情——但是心底却还是挥之不去地想着这些。”
亚里亚的独白通过千晴,飘散在风中。
“……咦?我应该在入口的门上上锁了啊……”
少年回过头来,是津村蜜树。
蜜树的旁边,有一条巨大的<虫>——一个散发着“艾尔比奥蕾”
气息的怪物。千晴就是追踪它的味道来到这里的。
在挥动着翅膀的<虫>的头顶上,浮着一片巨大的光晕。
“那个,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蜜树君。”
千晴向着蜜树走去。
“拜托?”
面对突然出现的下晴,蜜树显得非常冷静。同时<虫>也转向这边来。
“能不能请你今后也和我弟弟……大助他继续当好朋友?”
千晴站在蜜树的正面,苦笑道。
“虽然我这么说的话,肯定又会惹大助生气……但是蜜树君你是大助的朋友吧?那么就算变成了附虫者,也是一样——”
“我已经不需要大助了。”
蜜树浅浅一笑。
“因为我已经变得比大助更强了——不仅仅是大助,就像这种一无是处的无聊学校,我也不要。”
少年打算在这里运用<虫>的力量干什么这一点,千晴在跟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
“不、不要这样啊……现在破坏学校的话,还留在里面的人就会死的啊!”
“啊,是这样吗。”
蜜树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那笑容——就跟将他变成附虫者的“艾尔比奥蕾”一模一样。
“不过就算破坏了学校,也证明不了比大助君强这件事吧。那么明天我要把大助君收拾了才行。”千晴拼命想要抓住的希望之绳,却在抓到手的一刻,断掉了。
“他已经帮不了你了,千晴……在刚变为附虫者的时候,状态会变得很不稳定的,由于梦想被吃掉,身体中被植入了《虫》而变成附虫者的反作用力——会让他因为那么一点刺激就失控:
“这里很危险的,你就呆在那里别动好了,大助的姐姐.”旁边的<虫>的头上浮着的光晕开始膨胀起来。千晴明白大的能源团块。行,蜜树君……不要做这种事……”
虽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千晴还是不肯放弃。蜜树没有理会她,准备把<虫>积储的能量发射出去——
“……千晴,你没有错——”
千晴垂在身边的右臂,开始被一圈碧绿的光环所包围。
混凝土地面沿着右臂挥起的轨迹被削去了一块。
不仅仅是地面,爆发的光球以及蜜树的<虫>的大部分身体都连同那个空间一起被炸飞了。
千晴的手臂连同袖子因为无法抵受反作用力而被撕开了。
“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哭。”
凝视着千晴的蜜树的眼睛,开始失去光芒。<虫>的身体像是溶人了空气一般消失,身为宿主的蜜树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夕阳已西沉,一瞬间整间小学已经被黑暗包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乌云遮盖了天空,连星星的光芒也被遮盖了。
“……亚里亚……”
千晴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把脸埋进了膝盖之中。
津村蜜树已经送到了保健室了。因为<虫>被杀而变成缺陷者的他,到了明天早上应该就会被送到医院去了吧。根据亚里亚所说,那里将会有一个名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照顾他。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机关,但是实际上是管理附虫者的机构。
“你讨厌我吗?”
千晴的右手臂被血染成了一片赤红。这种伤不至于影响行动,而且听亚里亚说,变成了亚里亚·瓦利之后的千晴,自我治愈能力会比
常人高很多。所以据说会很快就好起来。
“当然讨厌了!你根本一点也不肯听我的话,又老是做些鲁莽的事!在至今为止的亚里亚法蕾之中,你是最大的问题儿童呢!好歹也为已经跟你同化了的我设身处地想一下啊!”
亚里亚故意加重了语气,埋怨地说道。
‘‘我最讨厌千晴你了!看来我今后也应该会一直讨厌你呢!肯定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讨厌了!”
千晴抬起脸。
泪水早巳干涸。
“嗯,说得也是呢。你可以……一直留在我的身体里的……”
“……”
“已经没事了,亚里亚。”
千晴站起身来,头发一下子发出了碧绿色的光芒。
“千晴你真是个笨蛋!”
“我不是什么笨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千晴和亚里亚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同一人格,同一笑声。
两个千晴,一个亚里亚法蕾。
“你在这里吧,艾尔比奥蕾。给我出来啊。”
听到同为<原始三只>的呼唤之后,紫色的鳞粉纷纷扬扬地飘飞而下。
从扭曲的夜晚黑暗中现身的是穿着一身深红色大衣的美女。
“艾尔比奥蕾”那圆形太阳眼镜后面的虹色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很美丽的夜晚呢,亚里亚.瓦利。”
她愉快地挑起嘴角说道。千晴向着她飞扑过去,脚下一阵闪光。
瞬间,绿色轨迹就把女子的右半身削去了一半。
千晴利用脚下产生的反作用能量,一瞬间掠过“艾尔比奥蕾”的身边,在擦肩而过的刹那供给了她的身体。
“我不会让任何人吃掉大助的梦想的。不管是‘艾尔比奥蕾,你……还是我之中的亚里亚·瓦利。”
碧绿色的光芒沿着千晴那挥动的手臂闪耀着。
“——那就是你得出的答案是吧,亚里亚。”
在千晴的面前,艾尔比奥蕾的身体中喷出了紫色的鳞粉。鳞粉转眼间变成了手指大的甲虫,然后数百只甲虫又化作了她刚被削去的右半身。
“这个叫做千晴的孩子,真的是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然也可以称之为笨蛋就是了。”看到女子身体再生的情景,千晴之中的亚里亚说道。“但是好像这种感觉还不错呢。说不定比就这样进入……还要好一点。”
“不断沉睡的你,已经找到了安居之地了啊。”
“可是不断捕食的你,却似乎还没有吃够呢。”“这样的话看来我们只有决一胜负了呢,亚里亚·瓦利。”
“——出招吧,艾尔比奥蕾!”紫色的鳞纷纷纷扬扬,千晴挥起绿光划破长空。
无人的高速公路上,五郎丸终子正驾驶着甲壳虫飞奔。
“叶芝市是把樱架市的海湾填了一部分之后建起来的,现在已经把连接陆地的线路和有着两条铁路的大桥全线封锁了,有关人员以外禁止通行,实际上已经成了孤岛状态,完全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支部的掌控之下。我们把这个已被认为是特环统领区域的叶芝市叫做——‘GARDEN’。”
手握方向盘的柊子用淡淡的口吻说明道。
“GARDEN……”
坐在助手席上的千晴小声地重复着柊子所说的话。
在这条建造在海上的道路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挺拔的建筑物和类似信号塔的构造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海上。
另一方面,樱架市在倒后镜中渐渐变小。即使不用汽车仅靠步行的话,虽然会花上一些时间,但是应该还是能够走到的吧。
“我将会被监禁在那里是吗?”
“实际上是被保护的形式。至少名目上是这么说的。”
驾驶席上的柊子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那个,我想再确认一下——千晴小姐你真的不是附虫者吗?”
看着前方的柊子的眼睛瞄了千晴一眼。千晴点了点头。
“我不是。”
“怎么样,干莉小姐?”
柊子的视线投向了后视镜。
“<虫>没有出来的话很难判断啊……”
坐在后排座位上名叫土师千莉的少女抬起了脸。在穿着特环长大衣的干莉身边,坐着装备万全的名叫绪方有夏月的少年。这两个人据说是护送千晴前往叶芝市的护卫。
后排座位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少女。
那是杉都绫。和千晴一起被东中央支部抓住了的她按照茶深的吩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到现在为止,就我‘看到’的而言,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
“是吗,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柊子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干莉把脸转向绫。
“这边的女孩倒是比较像附虫者呢……”
“....”
“是叫绫小姐吧?还真是个内向的人呢,啊哈哈——”
稗子看着映照在倒后镜中的绫,友善地笑了起来。
“那个,千晴小姐你说过是从监视你的局员那里听到了东中央支部的事情,才来到樱架市的,是吧?”
“是的。”
“但是那个监视者在‘URBAN’一战中阵亡。没有发现遗体是因为给对方的<虫>吃掉了吧。绫小姐是住在西远市的<虫羽>的一员,因为刚好是千晴小姐以前的朋友所以救了你……”
千晴点点头。
茶深曾经嘱咐要寻奉东中央支部保护的话,必须严格遵守两件事。
第一,绝对不能说出千晴过去曾经是亚里亚·瓦利这件事。
第二,告诉他们茶深已经死了。
“你一定看到了很残酷的场面了吧。你的心情我明白。”
向着前方驾驶着车辆的柊子,语气中没有一丝变化。
与其说稗子是管理组织的上司,不女口说更像一个亲切的普通年轻女性,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很准猜到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被卷人<冬萤>和歼灭部队的战斗这件事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但是想不到你竟然因为这样而想起了已经忘记了五年的大助……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命运吧。你不觉得吗,有夏月先生?”
“我不会因为这个人是<郭公>的血亲就憎恨她的。不过——”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有夏月用硬邦邦的口吻回答道。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那种难以抑制的心境却一目了然。
这个名叫有夏月的少年也十分憎恨大助——
“我觉得这种理由也未免太过好用了,尤其是记忆这种东西,忘记不忘记也只有自己知道。”
“有夏月君。”
干莉责备有夏月道。“说的也是呢。实际上这次的状况也并不乐观。”柊子困惑地抓了抓脸。“不管真相如何,肯定会有人……认为千晴小姐也和<郭公>一样是附虫者,而且打倒歼灭部队的人也是千晴小姐你……”
“……”
“就连对于<原始三只>不但没有采取积极歼灭的措施,反而保持着默认态度的中央本部,也只有对产生同化形的原虫——<第三只>实行积极寻找下落并且努力进行歼灭行动呢。我觉得也许是因为同化形的附虫者不管是在性格还是能力上都比较难以对付的缘故。”
啊哈哈——柊子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了。
“要是从中央本部的角度出发来看的话,千晴小姐你不仅仅是强大的附虫者,而且还正在企图跟弟弟大助接触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尽力抢在你们姐弟碰面之前,早点把你解决的。而且还是直接暗杀,而不是捕获。”
千晴以复杂的表情看着柊子的侧脸。
“所以我希望千晴小姐你能够先在‘GAR刀EN’这个收容设施中躲藏起来。如果是那里的话一来情报不会外泄,而且也能够随时抗击外敌。”
“是的。”
——到这里为止的发展都跟茶深预想的一模一样。不管是千晴会被盯上的理由,又或者是千晴会被东中央支部保护这件事,都在茶深的想像之中。
千晴将会接受东中央支部的保护。
然后在这期间,茶深和<木叶>将会搜查大助的行踪。
“可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助原来还有姐姐呢,吓了一眺。不管是大助还是哥哥,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呢。”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土师干莉。从她对大助的称呼来看,好像跟他很熟。千晴回过头来问道:
“那个,干莉,我可以间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
“大助……我的弟弟,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听见千晴的问题,干莉不禁微笑:
‘‘p可大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说着,干莉把视线投向有夏月。少年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目光移向窗外。
“……我什么也不会说。因为没有让你感到不愉快的理由。”
少女和少年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千晴越来越不明白了。
“是吗,….·嗯,谢谢你们。”
干莉对大助抱有很直接的好意。另一方面,有夏月虽然对大助怀有强烈的憎恨,但是对于身为大助姐姐的千晴却很照顾她的感受,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干莉和有夏月都是善良的人,而且对于大助所抱有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应该也是出自真心的吧。
“你们两个,都是很温柔的好孩子呢。”
两人听见千晴的话之后似乎吓了一跳。干莉的脸顿时红了一片,而有夏月则冒出了一句“什么呀……”,然后一脸困惑地把脸转向窗外。看来他是在害羞。
“从这里开始就是那个被称为GARDEN,的设施了。”
在快要过完桥的时候,梅子开口说道。
看到眼前这个光景时,千晴不禁张大了嘴巴。
就像是爆炸中心一样。
在车站前面的大片范围内,地面赫然裸露着,半径数百米以内的建筑物全部被破坏殆尽。现在应该是还在进行修复施工吧,到处都放置着施工用的起重机。
“听说大助在这里跟<虫羽>的首领,立花利菜战斗过。而且这里的大部分好像都是被立花利菜一个人破坏的……然后听说她的<虫>在这里成虫化——而身为宿主的她就在这里死去了。”
千晴他们乘坐的甲壳虫正通过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站前。
有夏月的脸扭曲额,用严肃的口吻吐出了一句否定的话。
“我不相信这个说法,提出‘利菜成虫化’证词的人,只有<郭公>
一个而已……!”
“因为我并没有实际参加战斗,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除了
<郭公>以外,说不定还有他们,也看见了那个情景呢……”
千晴睁大了眼睛。
甲壳虫在街中飞驰,街上走着各种各样的人。部分都是少年或者少女,但是不管哪个人,脸上都基本上情。像玻璃球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断在已的街道上穿梭。
没有任何感情、只按照命令机械性地行动的人偶。
“啊,那些入……都是缺陷者——”
“GARDEN是东中央支部独自设立的缺陷者隔离设施,同时也应用于实验。只由一些指定的实验班和监视班的局员下达最低限度的命令,然后看看只有缺陷者的话究竟能够生活自理到什么程度,并采集此类数据。以前,<冬萤>——杏本诗歌小姐也曾经被这里收容过。”
.千晴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终子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和诗歌小姐一样,收容在‘GAROEN’这里的缺陷者——有一大半都是<郭公>造成的。”
“……!”
千晴差点喊出声来,但是马上反射性地捂住了嘴巴。
千晴面前出现的打量缺陷者。
如果这些就是至今为止大助的所作所为的话——
“大、大助他……怎么会……”
千晴的脸上有泪痕滑落。
“我——”
就因为自己吃了大助的梦想,让他成为了附虫者,才会——
后半句,她因为声音嘶哑,而说不出来。
亚里亚……亚里亚——
她向着已经不在自己之中的另一个千晴呼唤着。
跟我想的一样啊。一旦把大助变成了附虫者的话——大助,还有周围的人,全部都会变得不幸的啊……不断战斗,不断受伤,不断失去宝贵的东西……我明明知道一定会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
为什么自己要把大助变成附虫者呢?
到现在还记得把弟弟变成附虫者的这件事。他那甘香芳醇,浓郁芬芳的梦想的味道还残留在记忆之中。
但是千晴现在还无法完全回忆起自己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那一刻——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千晴小姐?”
稗子向情绪失控的千晴间道。并用稳重的表情继续说去。
“和大助分开的这五年间……你……过得幸福吗?”
千晴那被泪水打湿的眸子望向这位比自己年长的女性。
在理解问题本身意思之前,怒气首先涌了上来。
针对自己产生的,汹涌澎湃的怒气。
“——是的。”
因为太过幸福,反而让自己觉得不安。
千晴一直都很幸福。
然而,正是千晴无法偿还的罪。
把自己的弟弟变成了附虫者,自己却忘记了这一切,从战斗之中独自脱身而出,悠哉游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听说大助的第一个任务,是在四年前接到的。”
柊子微笑着说道。
“一个被称为<冬萤>的小女孩出现了失控现象,而当时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无法控制这一局面。而且据说还有人想要趁火打劫,企图发动暴乱。而帮忙解决这两件事的人,就是大助。他把<冬萤>打成了缺陷者,还把打算发动暴动的附虫者们也全部变成了缺陷者。”
大助夺去了众多附虫者的梦想,这种事情光看面前的情景就能明白。千晴不知道为什么柊子还要故意说出这种让自己避无可避的话。
“大助他夺去了很多人的梦想,这一点我们不能否认。但是要是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这样做的话……<冬萤>就会被自己的<虫>吃掉所有的梦想,最后还会因此而丧命吧?而一旦暴乱成功了的话,说不、定这个国家就会被卷入战争。我再重复一次,这些都是大助一个人做的事。大助独自一人背负了他们的所有痛苦,保护了这个国家的和平,也守护了千晴小姐你的幸福生活——”千晴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稗子。“大助自己一定也有过很多迷惘的时候吧。也应该有过战败的经历。而那种时候他还是不断向前,一直战斗到现在么难过多么坚强,作为他的姐姐,应该更能够明白他的千晴拼命忍受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千晴不去了。“——是的,我能够明白。”她点了点头,抬起了脸。柊子说得没错。如果连身为大助唯一姐姐的自己也不能相信他的话,那么还有谁会相信呢?
不管将来看到什么,千晴都能够相信大助。
“因为大助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脸上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大助他,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孩子。”
——所以,千晴一定要跟大助重逢才行。
让大助背负这么多的人,是千晴。
所以千晴的罪孽,应该由大助来审判。
要是千晴能够为他分担肩上的重担的话,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似乎有人在接近这里。”
干莉以紧张的神色说着,把脸转向街道的外侧,晦面上。
“人数在二十入以上——全部都是强大的附虫者……!”
“咦?”
柊子大惊失色,发出了惊慌的喊声。
千晴也跟着望向前挡风玻璃,看见了一些类似飞着的<虫>的影子,正向着已经在沿海道路上疾驰的甲壳虫径直接近。
“追兵已.已经来了吗?那些人应该是歼灭部队吧?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基地啊……”
“我会向分布在周边的‘GARDEN’监视班提出保护申请。”
有夏月操作着防风镜说道。那个应该是有无线电功能的吧。只见他用手握着亮着红灯的防风镜,口中飞快地说着要求着救援。
“来了……!”
干莉大喊的同时,在空中飞舞着的其中一个影子像导弹一般加速直坠下来。
高速飞过来的是一个有着鲜艳颜色的花蕾状的物体,一下子插在千晴他们乘坐着的车子前面。
然后就像鲜花盛放一般,花蕾打开了。
出现在花蕾中央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少女。而盛开的花蕾却变成一只有着扁平身躯和细长腿的<虫>。伸展着犹如花办一般的翅膀,背上坐着少女的<虫>张开了巨大的口器,从中喷出一团白色的烟雾,扩散到四周。
“啊哇哇!”
柊子猛地一摆方向盘,来了一个急刹车。
就在急停的甲壳虫前方,接触到雾气的道路开始发出了腐臭溶解了。
“干、千晴小姐、绫小姐,请快点下车!快点!”
“是、是的……!”
包括千晴在内的五人连忙从甲壳虫上面下来。
就在他们惊惶失措的时候,黑色面罩的进攻部队已经陆续降落在叶芝市。统一着装的大衣和面罩的质地,感觉上和有夏月他们穿着的差不多。
柊子从怀中掏出了小型手枪。
“快退下!”
有夏月挺身而出,把几个女孩挡在身后。有着金黄色外壳的<虫>出现了。那是一只腹部有着无数空洞的姬蜉蝣。闪着光芒分成两叉的尾部唰的一下打在了地面上。
之后,从“GARDEN”的各处,出现了很多跟有夏月同样装备的人的身影。
东中央支部的监视班正和有夏月一起,摆出了保护千晴她们的阵势。
黑色面罩打扮的侵入者和<虫>一起发起了进攻。
“这些家伙……!”
金黄的姬蜉蝣在有夏月的背后一甩尾巴,从腹部的空洞之中发射出数十束激光光线。
“什么——”光束的数量方面虽然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命中的却只有最初释放毒气的那一只<虫>而已。其他的黑色面罩侵入者以十分训练有素的敏捷动作避开了激光攻击。
“果,果然很强呢……看来没有分散攻击的余裕了,我们来各自击破吧,有夏月先生……!”
随着柊子的一声指示,侵入者和东中央支部的战斗打响了,虽然在数量上是东中央支部占了优势,但是战斗力的差距却十分明显,除了一直保护着千晴她们的有夏月之外,其他人简直不堪一击,很快所属的<虫>就被解决了。
“啊……啊啊……”
千晴的身体深处开始颤抖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附虫者在她的眼前变成了缺陷者。
而他们的牺牲,都是为了守护千晴——
“这就是歼灭部队——而且还都是拥有火种五号到三号的战斗能力的对手……虽然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看来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啊……”
柊子握着手枪,低声呢喃道。干莉咬紧了嘴唇。
“我也加入战斗……!”
“不行的,干莉!还没有完成战斗训练的话,会有很大的反作用力的……!”
被突然走了出来的干莉分散了注意力,有夏月一瞬间露出了破绽。
黑色面罩的侵入者们无视其他局员,把目标对准了有夏月。好几只<虫>一下子袭向有夏月。
“呜……!”
有夏月背后的姬蜉蝣迅速转过身来,但却还是没有来得及应对。
无数的光束发射出来,但是袭击过来的<虫>已经开始攻击了。
“——硬拼的话,看来我们这边是没有什么胜算了。”
随着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千晴的手臂被人拉了起来。
一直沉默着站在那里的绫拉着千晴的手。
“绫……!”
千晴和绫一起跑了起来,离开保护自己的有夏月,向着叶芝市的街道跑去。
“不行,千晴小姐!”
终子大叫起来。
正准备攻击有夏月的<虫>猛地停下了动作,向着千晴和绫追了过来。
“怎么干这种蠢事……!。
有夏月咋了一下舌,打算攻击那些追在千晴她们后面的<虫>。但是却被其他的侵入者们牵制住,无法离开原地。
千晴和绫带着数名侵入者离开沿海道路,然后从机动车道跑人了被高大建筑物围绕着的小巷。
“不管那个叫做有夏月的人多么厉害,拖着这样一堆包袱的话,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我、我们要去哪里啊,绫?”
“摆脱这些跟屁虫就行!”
说着,绫猛地把手伸向千晴的腰间,强势地拉着她飞身跃起。
“呜哇!”
千晴的尖叫和混凝土爆炸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数只<虫>把尖锐的爪插进了刚才千晴跑过的地方。
“继续跑,千晴!”
绫向着撞到了大楼墙壁上的千晴说道,自己双脚一蹬,高高跳起。只见她挥起的左臂上,缠着她的<虫>——一只垃圾虫。
绫向着地面上聚集起来的<虫>挥下了左臂。一阵白光闪过,高热的光束在混凝土地面上打穿了一个大洞。
但是敌人的<虫>动作更快。它们以敏捷而有默契的动作一并后退,避开了绫的攻击。
“快点!”
绫再次高声喝道。
千晴一听,连忙沿着大楼之间的缝隙跑了起来。绫向着追在她身后的<虫>挥起了左手臂。垃圾虫的口器之中喷出了巨大的火柱,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而已。避开了爆炸的侵入者们稍微落后了一点,但是很快又向着千晴追了过去。
“嘎……!嘎……!”
穿过大楼间的小巷之后,很快又出了大车道。
并排开着各种各样的商店大街,让千晴想起了西远市的站前路。人行道上有很多人在走着,但是他们对于喘着气拼命跑着的千晴并没有表示出一点兴趣,只是无表情地向前走着。这种熙熙攘攘的再普通不过的情景,让千晴一瞬间不禁产生错觉,开始怀疑自己被追杀这件事会不会只是梦。
在按照规定干篇一律地过着生活的“GARDEN”居民的眼中完全没有看见千晴的身影。
“还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啊。”绫那语调单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可以把鼓膜轰穿的爆炸声把千晴拉回了的现实。
千晴回头,看到正在后面牵制敌人行动的绫之后,不由得尖叫起来——
“绫……!你的伤势——”
“这没什么。我们走吧!”
绫的制服裙子被撕破,小腹上有一道裂伤。裙子和袜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但是本人的脸色却没有一点变化,只顾一味推着千晴往前走。
“可,可是……!”
”不要让我同一句话说那么多次。保护你,是我的工作!”
被她那黑色的眸子盯着,千晴的表情产生扭曲了,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跟着绫一起穿过车道,向着对面的人行道冲过去。眼前的光景可以说是十分异常。
街上走着的行人对于拼命地跑着的千晴和绫连看也没看一眼。
对于她们身后追出来的黑色面罩的侵入者们也同样不屑一顾。
千晴她们以及周围发生的事,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样。有如跑在电影院中被四四方方的银幕框起来的世界里面似的,没有一点真实感。
没有任何共通点的两者的世界,却因为后面响起的声音而产生了接触。
黑色面罩中的其中一个大喊起来——
“缺陷者们!给我抓住前面那两个长头发的女人!”
下一瞬间——
周围走着的人们猛地转过脸来。
“呜——”
突然被那些有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这样子一瞪,千晴不禁吓了一大眺,停下了脚步。
失去了感情的人们蹲下了身子,向着站住了脚步的千晴全速冲了过来。
“就算我现在命令他们停下来也太迟了吧。”
绫举起了左手,但是千晴慌忙地制止了她。
“不、不行、绫!这些人是——”
“我说过了吧,我的任务是保护你——而且,我不会杀他们的。”
绫甩开了千晴的手,然后举起缠着垃圾虫的左臂向着地面挥去。
烈火喷发的爆炸把混凝土地面炸了个粉碎,产生的冲击波把缺陷者们炸飞了。
然后绫接着向建在路旁的餐馆挥起左臂,和闪光一起发出的白
色光束在张着玻璃的墙壁上打了一个大洞。
“太宽敞的地方对我们不利,还是到一个外人进不去的地方吧。”
绫缠上千晴的手臂,一起走进店内。
店中空无一人,没有客人也没有服务员。从外面看过去的话,沿街的店中都完全没有人影。
突然,绫回头看着身后,然后把千晴往里一推,接着她的身影就一下子消失了。
“绫——”
一阵轰然巨响把整个餐馆摇撼起来。一只巨大的<虫>袭击上保护了千晴的绫。绫手无寸铁地抵挡着<虫>的口器,撞散了椅子,破坏了柜台,继续向建筑物内部撞去。
“绫!”
千晴大惊失色,正要追出去,突然眼前掠过一道白光。
巨大的冲击把店内的墙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千晴,到这边来!”
绫踏着那巨大的<虫’>的遗骸,迎接了向着自己跑过来的千晴。虽然头上鲜血直流,肩膀和手臂上也负了伤,但是少女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看到呆站当场的千晴.绫像是不耐烦似的强硬地拉过绫的手。眼尾瞄了一眼正闯入餐馆的黑色面罩们之后,迅速拉着千晴从墙壁上开着的洞跑向另一间建筑物。奔跑着的千晴面前不断掠过闪光和冲击。绫操纵着<虫>的能力破坏着挡在跟前的所有墙壁和障碍物。出了餐馆,穿过鞋店,然后又穿过服饰店。
绫的鲜血落在千晴的脸上。看着浑身是伤的少女,千晴不禁颤抖起来。
已经、够了——千晴开嘴巴,正想这样说的时候——我不要绫为了我受这么多伤啊——“望你不要忘记了——”
绫像已经猜到千晴要说的话似的,开口道。
她破坏了眼前的墙壁,拉着千晴一起跳了出去。迎接她们的是清新的微风。
这里是站前的广场。
也是大助和立花利菜曾经对战过的决战之地。
“既然你已经是茶深的棋子了,希望你能够好好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
绫的长发在风中飘飞。她打量了一下周围之后,拉着千晴的手跳出了广场。
两人来到了通往樱架市的公路。
“而且……我不是说过我会喜欢上你的吗?”
黑色面罩的敌人们也紧跟着千晴她们跃出了建筑物。
一阵巨大的轰隆声袭向整个“GARDEN”。
两者穿过的建筑物接二连三地崩塌了。在不断飞奔的千晴她们身后,失去了支柱的建筑物连同周围的楼宇一起倒向地面。
“……!”
——这样的话,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当初潜入<虫羽>的集会时,绫曾经对千晴这么说过。
到了现在,千晴终于理解她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了。
绫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的话,不管干什么都绝对不会犹豫——
“现在开始,你自己一个人往前走吧,千晴。”
进入了浮在海上的公路之后,绫停下了脚步,用手推着千晴的后背。她的腹部仍然不停地涌出大量的鲜血。
“没事的,我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手指的。”
绫露出了微笑。
“不要这样,绫……”
千晴伸出手去。可是她的手却没有碰到绫的身体。绫已经转身走出去了。
只见她挥动着缠绕着垃圾虫的左臂,狠狠打在了正要咬上千晴的<虫>的头部。从垃圾虫的口器中喷出了一道白光。
路面在摇晃。
随着一声巨响,炸成碎片的<虫>与一边行车道一起坠落。失去了支撑的防波堤落人海中,溅起数米巨浪。
“不行,绫……”
绫的双眸狠狠地瞪着想要刺穿自己的<虫>。
垃圾虫展开了翅膀。从绫的左臂上飞落到眼前的<虫>头上。
熊熊烈焰的光芒包围了<虫>。超高压的热力把<虫>的身体烧成了灰烬。
再次展翅高飞的垃圾虫从口器之中喷出了绿色的液体。
是强酸。接触到液体的<虫>猛烈地挣扎起来,放开了绫。垃圾虫飞落到绫的右臂上,然后把仰躺在地上被火焰烤得奄奄一息的<虫>变成了一堆黑炭。
一阵钝音让绫的身体为之摇晃。
像鞭子一般伸长了身体的一只<虫>的尾巴贯穿了绫的胸膛和脚。
“不要——”
在空中飞舞的另一只<虫>把那长得异样的脚伸到了海里。然后使用脚上的管子像水泵一般不断吸人海水。<虫>的身体开始膨胀。
“——不要紧的,千晴。”
左肩负了重伤,肋骨粉碎,胸部和脚又被贯穿的绫,声音却一点没变,没有恐惧也没有迷惘,只是用急速失去光芒的眼眸,看了千晴一眼。
“在完成——茶深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绫一边说着一边从口中吐出鲜血,伸手抓住了刺穿了自己的<虫>的尾部,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猛拉了一下。
伸长了尾巴的<虫>被绫用力这样一拉,整个身体飞到了空中,然后落在了绫的身边。绫用手把它拉了过来,举起了右臂。
纯白的闪光把长尾的<虫>一下子炸飞了。
“所以——不要紧——”
绫瞪着空虚的眼睛,如人偶一般机械性地说道。然后啪的一下,膝盖跪倒在地上。
一股水柱从上空落下,那是<虫>吐出了积存在体内的海水。
“……啊啊啊啊啊啊!”
千晴无意识地向前跑去。然后抱着跪立的绫.在路面上滚了起来。
刚才绫所在的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塌落了。被水压击碎的混凝土块不断发出巨响掉落在水面上。
“呜……呜呜……”
千晴哭了起来。绫推开她,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千晴从地上抬起头,看着绫:
越过绫的肩膀,可以看见天空——展开翅膀的垃圾虫开始向下飞行,停在正在上空中飞舞的<虫>的上面。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来吧,站起来——千晴……”
纯白的闪光充满了整个视野。
垃圾虫打倒了最后一只<虫>,飞下来停在绫的肩膀上。
“站起来——千晴——快趁现在——离开这里——”
绫露出了笑容。

就像曾经说起茶深的时候所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绫……”
绫向着千晴伸出了手,但是那雪白的手臂却感觉不到任何力量。
千晴像是被绫的笑容控制了一般,呆然地站了起来。
在“GARDEN”之中,似乎刚才那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放眼望
去,只见无数的激光光束不断射向天空,
“不要——回头——”
绫的手让千晴的身体转了过去。一阵温暖的感触推动着千晴那僵硬的倍。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有着比我更重要的——茶深交给你的任务——”
千晴无法抵抗,向前迈步。
“你不是要——和你弟弟见面吗——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对茶深有用的——”
“绫……绫……”
“我已经——没事了——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
“茶深和——你——”千晴慢慢向前迈步。前方是樱架市。后是“GARDEN”。
“—只要——到了某一天——就算只是一瞬间——你们能够——想起我来的话——”
从向前走去的千晴身后传来了绝望的声音。
沉重的东西倒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千晴的身体之中,最后的理性也断开了。
“……!”
千晴的头发描划出水平的圆弧轨迹。
她毫不扰豫地转过身去,跑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女身边。
抱起一动不动的绫的身体,大声哭喊起来。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
但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只想声嘶力竭地呼喊出心中的悲伤。
紧闭着眼睛的少女的身体,开始渐渐失去温度。
——突然,响起了一阵电子声。
抱起绫的时候,从她的怀中掉落了一台手机。
那是茶深交给她,用来联络用的。
千晴无意识地伸手捡起了它。然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双手握着机体。
接通电话后千晴的第一声,只能算是尖叫,没能表达出任何意
义。
也许茶深通过她的反应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吧。她那紧张的声音撞击着千晴的鼓膜。
“……发生什么事了啊!冷静点呀!千晴!”
“绫她……绫她……!为了保护我——”
听见千晴那失去了理性的话之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茶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沉默降临在两入之间。
然后,终于——
“……她死了吗?”
传来的是一把极为冷淡的声音。
千晴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么你就不要再管绫了。你快点——”’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手机的机体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听到绫死去的消息后极为冷静的茶深的声音——
让千晴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去憎恨一个人。
绫是如此的仰慕茶深,为了茶深而拼命战斗到现在——
但是这个少女,却只用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我不要。”
“千晴?”
“我不会听茶深你的话的。绫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会——”
“……千晴㈠”
几乎让手机炸开的怒气冲冲的声音,把千晴的话完全压了下去。
千晴不禁愕然。茶深的骂声和耳鸣一起撞击着千晴的耳膜。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悲剧的主角吗!?所以才会为因为保护自己而死去的骑士哭泣?现在的你看起来一定像画一般充满了诗意吧?我都想像得到了!看着舞台上的你的表演,所有观众都一定会为之垂泪吧!那么播放的BMG是什么?钢琴独奏的幽怨之乐吗?啊!还真是精彩得他妈的要命的场景啊!”
茶深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但是我可不吃这一套!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听我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闭幕,要把你拉下现在的这个舞台!你一定要按照我的剧本来演!为了拉住那些擅自死去,连观众席的位置也保不住的人,让他们重回这个舞台,无论如何我都要这么做!”
“……茶深……”
我真是笨蛋——
以前弟弟曾经也这样说过,自己真是个笨蛋。
如此生气的茶深的心情——不要说回头,连停下脚步也无法做到的茶深的心情,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不要回头。
绫早就知道了。
为了守护自己而死的少女,直到最后,都对茶深的心情了如指掌
可是千晴却回头了。
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了。
误以为现在的自己比谁都要痛苦,比谁都要悲伤——
“……<郭公>的所在地我已经查出来了。你现在快给我去一个叫做紫央市的地方。那家伙到那个城市去了。”
茶深用带着怒气的声音说道。
紫央市。
令人怀念的名字。
那是直到五年前,千晴和弟弟一起生活的地方——
“无意中曾经听过一些关于<郭公>的事……情况很不妙。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把特环的所有成员通通抹杀的。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就算是<郭公>,恐怕也很难活下去。”
“……!”
“快前到紫央市去,千晴。快跟你弟弟见面,然后完全取回你的记忆吧。”
对于无言的千晴,茶深并没有等她回答。
“不要再像仵逆我的意思了。我可不要会突然从我的剧本中私自溜走的棋子。”
茶深说完之后,自顾自地切断了电话。
最后的台词,到底是针对千晴说的,还是针对绫说的?就连问这一点的时间也没有。
“……绫……”
千晴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静静沉睡的绫,咬紧了嘴唇。
“……那么……我先走了……”
千晴说着,深深地低下头。
“谢谢你救了我——”
然后她抬起脸,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她知道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我会想起绫的。不论何时,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想起你的。”
转过身去,开始迈步,然后开始加快步调,跑了起来。千晴的头上.突然传来一把声音——
“我找到了一个女孩子哦——喂,那边的,你就是<郭公>的姐姐吗?”
身后,一名少女从天而降。
她的头上戴着头巾式帽子,背上有着一对黑色翅膀。而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东中央支部的人。
“按照柊子大姐的命令,我会放你走的哦~本来应该不用我出场的说~”
少女看着千晴的身后,咧嘴一笑。
千晴连忙回头,只见从背后仍然持续着激战的叶芝市方向。追来了一群黑色面罩的刺客。
“我最拿手就是捉迷藏了。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千晴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她想起了茶深和绫告诉她的那个地名——
千晴用力点了点头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8-28 21:20 编辑 ]


2.04 The others

在只听得见小溪的潺潺流水声的山谷之中,传来了一阵少年的呻吟声。
“呜……我要回去本部报告……”
流动的溪流之中,静电猛地发出了一声噼啪。
地面被创出了一个大坑,无数树木挺立的森林就像被炮火袭击过一般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鳞站在陷没了的岩石中央。歼灭班的另外两名局员已经变成了缺陷者。看来只剩下鳞一个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鳞向着赤牧市正要迈步前进,突然吃了一惊似的呆住了。
“不要什么也不说就回去嘛。难得人家都特意把最后的任务留给你了——”
背向森林的茶深压抑着怒火说道。
茶深的后面还站着<木叶>。在来这里的途中,<郭公>以及名叫鳞的这个少年,还有的对话,已经被<木叶>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听得一清二楚。
“‘鳞、鳞遇上敌人’——‘鳞的攻击’!”
鳞的周围出现了浮现出闪着光芒的纹样的圆盘。但是明显可以看出每一个圆盘都已经出现了裂纹,而且动作明显变得迟钝了许多
茶深向着鳞正面冲过去。
“茶深……!”
<木叶>的悲鸣和圆盘划破长空的呼啸声重叠在一起。
茶深的脸颊,手臂,脚,腹部都被尖锐的圆盘割破了。
但是伤痕都很浅,并没有形成致命伤。按照茶深的判断,既然现在对方已经被<郭公>打成了重伤的话,那么缩短距离打近身战对自己有利得多。不过话虽如此,对于基本上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茶深来说,这也是一种赌命行为。
“‘鳞的攻击命中’——‘给予敌人104点的伤害’!‘鳞的连续攻击’——”
“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比起圆盘的攻击,茶深的反击要快上一步。
“这就是我这他妈的卑微能力!你就好好领教一下吧!”
逼近了少年身边的茶深大叫道。
鳞的背后闪过一阵深红的光芒。威风凛凛的女王蜂那尖锐的针向着鳞的脖子刺去。然后女王蜂像是烟一般失去了形状,从针所插入的地方被鳞的身体吸收了。
“‘鳞受到了敌人的攻击’——‘鳞没有受到伤害’——‘没有受到伤害’——”
在空中回旋着的圆盘突然停止了活动。鳞的脸色急速变得苍白,开始了痉挛一般的嗦嗦发抖。
茶深的这一招和对绫还有<木叶>所做的攻击力度完全不同,是全力的一刺。茶深的这个力量,只要命中了的话,就能让对方的精神混乱.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不要到处跑来跑去,以为自己是幕后操纵舞台的人……”
茶深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势不屑一顾,慢慢走向鳞。
她咬紧了嘴唇,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唇咬得鲜血直流了。
紧握的拳头之中,手指深深地插进了皮肤里。
茶深现在清楚地认识到究竟谁是敌人了。
歼灭班。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
以及——魅车八重子。
“我知道自己这些人最多只能算是配角。就算和绫不在了,那些自以为是的主角也肯定不会注意到。我们要想站在舞台中央这种梦想,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是啊……”
颤抖着的声音饱含着怒气。
她的脸上滑落了一颗泪珠。背着脸的她刻意不让背后的<木叶>看到。
“不过你们好歹也应该替老是不得不看你们演戏的我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不知要把战斗延续到什么时候的魅车八重子……还有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也停止不了战斗的<郭公>!还有<冬萤>!你们全部人都是共犯!”
茶深伸出双手抓着果然地站着的鳞的脸,一边扯着一边大叫起来:
“所以……我要把舞台从那些不知要在上面耗到什么时候的人手中抢走!我会让其他的演员向我低头,求我原谅!然后跟你们说,‘怎么样,我已经给你们看了最好的舞台了!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吧!这样一来附虫者的故事就结束了,我们来日再见吧!’就算你们不愿意,我也会让这部戏闭幕,然后放出演员和制作人员表!”
只要停下来那么一次。
只要回头看那么一次。
自己心中的梦想,就似乎会立刻崩溃。
但是一个接着一个留下茶深离开的人的手,却不让茶深这样做。笑着的白猫以及面容寂寞的少女。推着快要放弃的茶深的后背,让她不停往前走去。
“你们竟然……竟然杀了和绫……如果你们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把小人物的角色塞给我的话,我就顺从一下你们的意思.说一些适合小人物身份的台词吧。回去告诉你那自以为自己是主角的主人——”
茶深仍然用手拉着鳞的脸,清楚地大声说道:
…给我记住’——”
意识已经开始混乱的少年猛地有了反应。
“我一定会把她扯下台的……一定……绝对……!”
鳞从压抑着声音不断重复着的茶深手里抽身出来,拉开了距离。然后口中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沿着小溪爬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流血过多的关系,茶深的腿忽然无力地软了下来。
“茶深!”
<木叶>连忙跑向跌坐在地面上的茶深。
……如果是你的能力的话,应该从这里也能看见紫央市的吧,<木叶>”
“是、是的。看来<郭公>的目的地真的是紫央市没错。现在他正向市里走去,似乎要到什么地方去的样子。”
“是吗——”
茶深的视线移向紫央市的方向。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现在的主角——<郭公>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要这样做。让我好好确认一下他到底要到紫央市干什么。”
“你觉得千晴能够赶得上吗?”
“一定要赶上才行,否则我就麻烦了。因为我必须要让千晴取回所有记忆,然后问出有关<虫>的秘密。要是不这样做的话,今后的战斗中我就没有胜算了。而且……要是我的想法正确的话,千晴还有别的地方派得上用场。”
茶深紧紧盯着紫央市的天空,握紧了拳头。紧紧咬着的牙关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没错……要是她死了的话我就麻烦了。要是没有我的许可就死掉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因为不管是哪个,都是我的棋子啊!”
<木叶>听着点了点头,凝视着茶深,用跟平常一样的小声道:
“不要紧的……我会一直跟着茶深的……”
“……这个还用说吗!小心我踢你哦!”
茶深的脸颊上滴落了一滴水。
因为夜晚来临而变得阴暗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
茶深觉得透过森林的缝隙看见的紫央市天空中.似乎闪过了一道紫色的光芒。
一阵冰冷的感觉从背上掠过,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乌云之间.出现了异形的物体。
巨大而有着异常美感的异形——
“怎……怎么会……这样……”
虽然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是那东西却真的存在于紫央市的天空之上。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因为‘那些家伙’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哪里的啊!是偶然吗……?不、不、不对。难道<郭公>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
站在茶深旁边的<木叶>也呆若木鸡,一脸惊愕地抬头看着紫央市的天空。
“为什么……怎么办……?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家伙会来这里,<郭公>……?”
在被雨水冲刷着.被黑暗包围着的小溪岸边,茶深的呢喃在空中凝固了。



2.05 大助 Part.4

在自己家中看着电视的大助,看了看窗外。
夕阳已经西沉,天色变得十分昏暗。
应该快到时候了吧。这样想着的他站了起来。
“千晴还没有回来呢……大助能不能出去找找?”
“嗯。”
和大助料想的一样,妈妈开始担心了。
姐姐的千晴没有什么危机感,光是走在路上也会让人觉得危险。明明很容易就感冒发烧,可是不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绝对不会跟人说。
所以妈妈对于千晴的担心,其实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因为平时只要姐姐晚回来一点,妈妈就会让大助出去找,所以他已经摸熟了妈妈会在什么时候开口。
我回来晚的时候又不见她会担心——
会想这种平时不会在意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大助心情不佳的缘故吧。
“我出去一下。”
走出玄关,走下公寓的楼梯。
他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找。
紫央小学。
千晴在跟大助分手的时候,说过要回学校拿忘记了的东西。肯定是在学校里遇见了朋友,聊起来忘记了时间了吧。
“……”
突然想到了一点。
如果大助就这样子离家出走的话,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担心?
这是当然的啊——发觉自己没有立刻想到这个答案,大助不禁吃了一惊。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无聊的想法。
至少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一定会为大助担心。
千晴。
那个被称为有恋弟情结的姐姐的话,要是大助真的不见了的话,一定会担心得不得了吧。也许还会因为担心过度而惊吓至死呢。
想到这里,大助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的,真拿她没办法啊。还真是个爱让人操心的姐姐呢。”
沿着上学的路,向学校跑去。
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但是却没有看见千晴的身影。
然后很快到了学校所在的山丘上。
“那家伙,现在还在学校里吗……?”
周围一片漆黑,看不见有人的身影。被电灯照射着的坡道,像是象征着偏僻的紫央市似的充满了寂静。
大助抬头看着学校——校舍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
大助连忙沿着坡道跑上去。
围着包括学校和后山在内的山丘绕了两圈之后,终于来到了学校的正门前面。
正门被铁制的栅栏关紧了。由于最近儿童数目有所下降的缘故,教师也开始转往其他学校了。没有了校务员的学校现在关门时间要比以前早。
栅栏前面没有看见千晴的身影。
大助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已经被黑暗笼罩了的校舍。
“……!”
操场对面的校舍屋顶上,再次出现了光芒。
紫色和绿色的光芒互相冲突,弹开。
被光芒一瞬间映照出来的人影,分明是千晴。
而站在对面的女人,似乎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两道光芒再次冲撞,十分清楚地照出了千晴的脸。
只见千晴的脸上有血流了下来。虽然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似乎身体也受了伤。
大助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剐才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可疑人物打伤了小学生的报道。
“千晴!”
大助无意识地爬上了栅栏,向着小学校舍跑去。
※ ※ ※ ※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了。混杂在雨中的味道令人怀念。
那是自己诞生的故乡的味道。
紫央市的建设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照耀着住宅街的房子的灯光,比起五年前,数量好像又减少了。本来为了掩入耳目,特意选择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但是从路上的行人数目来看,似乎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嘎……!嘎……!”
大助奔跑在漆黑的混凝土路上。
曾经每天上学经过的道路,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道路的特征也和五年前没有一点变化。
因为受伤流血以及疲劳的缘故,头晕得厉害。
但是大助还是咬紧牙关,向着住宅街一路跑过去。
被寂静包围着的坡路终于出现在眼前。
通往山丘的道路被生锈的路障封住了。
路障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由于山丘上的小学在数年前已经废校,现在作为国有土地处理,一般人禁止入内”的警告内容。
大助踢开了路障,继续沿着坡路往上跑。
沿路的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停电了,并没有开着。路旁长着的野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修葺过了,一个劲的疯长。
围着山丘绕了两圈之后,大助终于来到了小学的门前。
五年没见的母校看起来好像小了很多。当时在这里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这座小学好像很大的样子。
跳过挡在正面前面的栅栏,向着校舍走去。把紧紧关闭着的正面玄关用跟<虫>同化了的强硬拳头一下子砸开。
被破坏的门撞在鞋柜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躺倒在地上。
“嘎……!嘎……!”
光是挥动拳头,身体就已经摇摇晃晃了。依靠在鞋柜上保持着身体平衡,走向走廊。
一口气登上了面前出现的楼梯。
“嘎……!嘎……!”
然后——
大助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穿过四楼的门后,发现这个地方跟五年前一样,被寂静所包围。
大助站在那里,任凭雨水冲刷。
紫色的鳞粉开始在大助的视野中飘飞。
覆盖着天空的乌云之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一瞬间,巨大的扬羽蝶现出了身影——
“——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呢……”
不断下着的雨,在特定的雨中反射着紫色的光芒。
“虽然看不见月亮——”
深红的长大衣。
圆形太阳眼镜。
还有,虹色的眼眸。
“虽然星空已被乌云遮蔽——”
在雨水反射的光芒之中出现的,并不是人影。
“连绵不绝的雨啊,会洗净人世闾的一切……”
女子像朗诵诗句一般——又像酒意未醒似的独白着,眯起了虹色的眼眸。
“而被雨露洗刷过的果实,一定是十分美味的吧,你说对不对,大助?”
大助身体中刻印着的模样,绽放出绿色的光芒。
大助拔出了手枪,倾注了心中的百般情感,说出了眼前女子的名字——
“我是来打倒你的……<暴食>!”
大助一声咆哮,向着<暴食>扣下了扳机。3.00大助Part.5
<暴食>并没有避开大助的枪弹。
在笑得一脸灿烂的<暴食>面前,紫色的鳞粉集中在一起,产生了一面圆形的镜子。
就在枪弹被吸进了镜中的瞬间,一颗同样的子弹以同样的气势射向大助。
大助连忙向旁边一跳避开了,子弹打在他身后屋顶的地面上.削去了一块混凝土。整栋校舍都振动起来,教室的窗玻璃一下子全碎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助立刻飞身跃起,一踢地面,直逼<暴食>的身边。避过那鳞粉形成的镜面,举起拳头向着<暴食>的脸直打过去。
“我们<原始三只>是受美味的梦想吸引而出现的……”
在大助的眼前,紫色的鳞粉集中起来,形成了一只巨大的<虫>。拖着绿色的残影挥下的大助的拳头从正面撞上了发出咆哮的<虫>。
受到全力一击的<虫>像爆炸一般飞散,迸发出冲击,大助和<暴食>周围的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纹。
“我们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停留的存在。但是你却知道我在这里……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呢。”
面对全力应战的大助,<暴食>只是像沉浸在梦乡中一般轻声呢喃着。她甚至没有去看大助一眼,只是像梦游症病患者般抬头看着天空,悠哉游哉地化解着大助的攻击。她的侧脸看上去似乎正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之中。
<暴食>的周围出现了拳头大小的<虫>。
——<暴食>所产生的<虫>不管是哪一种都并不具备实体,而只是用紫色鳞粉保持着轮廓的幻影。但是作为<虫>的能力却很强,既能反射枪弹,也能防御大助的拳头。
大助毫不犹豫地以大衣作为盾牌,向后跳开。
小小的<虫>向四方扩散,释放出光芒。一边放射着高温的热量,一边向着大助飞过来。用大衣抵御着的大助脚下的混凝土受热融化成液体。
在摇摇晃晃地移动着的<暴食>的跟前,产生出无数鳞粉的团块。
“我想起来了呢。五年前的那一天,你的梦想是如此的芬芳香醇……但是我却没能吃掉它。也许那个时候真的有点不甘心吧。所以在变成了附虫者的你面前,我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鳞粉的团块向着大助飞过来,瞬间变成了异形的<虫>,发出有如怨灵一般的呼号,袭击过来。
大助甩开了用来当作护身的大衣,举起了手枪。从枪口射出的子弹一下子把好几只<虫>打散了。然后他一个旋转踢出一脚,踢碎了两只<虫>的头部。
“呜哦哦哦哦哦哦!”
与大助同化了的郭公虫的纹样放出了绿色的光辉。集中了全身力量的大助的拳头把剩下的<虫>打了个粉身碎骨。
“‘如果你的姐姐,有一天……能够完全『想起』今天的事情的话’
但是<虫>的数量太多了。没能够及时打倒的<虫>一只接一只地咬上了大助的身体。
大助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了<暴食>。他完全没有理会身上咬着的<虫>,径直冲向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子。
“——‘应该会给我带来相当美味的梦想吧’——”
从<暴食>的头上,不断出现无数的<虫>,张着大大的口器,喷吐着火焰或者冰块。
受到了猛烈攻击的大助被迫退往后方。
“呜……!”
“当时的你,应该还不清楚我话中的含义呢。而就算到了现在,你也应该不知道你的姐姐到底‘想起了’什么。可是你却单凭直觉——……,’
从地面跃起,撞在护栏上的大助的身体停了下来。由于一路积储下来的疲劳,以及到这里来之前所有的伤,让他的手脚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
但是大助还是拼命挤出力气,站了起来。
大量的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把身上穿着的长大衣染得一片鲜红。
——“我想起来了”。
据说曾经呆在西远市的千晴所留下的,简短的话语。
就如<暴食>所言,大助并不明白个中含义。
但是——
“如果你的姐姐像我所说的,把那一天的事情完全想起来了的话……那就是和五年前一样,再来到这里的时候。”
干睛留下的话,让大助来到了这里。
而且,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快才行。
“所以,你才会来这里的吧?在于晴她回来这里——想起一切之前。”
<暴食>的眼睛第一次正面看着大助。看见浑身是伤的大助后.露出了脱离现实似的恍惚表情。
“但是,不行哦一五年前你的梦想给人抢走了,所以这次就把这最美味的梦想给我吧。千晴的梦想……用了五年的岁月慢慢成熟的思念……——”
<暴食>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被充满了整个视野的无数的<虫>守护着的她,伸出了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想要和弟弟重逢,赎自己的罪’……这种如此美味的梦想,我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在千晴回到紫央市之前——
在千晴跟五年前的那个时候~样,回到这个地方之前——
大助必须要亲手打倒<暴食>才行。
五年前分别的姐姐,千晴。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生活,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了。但是她是自己唯一的姐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不能让千晴成为附虫者。
那个没有什么紧张感,又是滥好人一个的姐姐,要让她背负附虫者这个命运的话,未免太过沉重了——
“你说、赎罪?”
感觉到口中有血腥味在扩散,大助往握着手枪的手中注入了力量。
<暴食>只是笑了笑。就算是正面相对的现在,她的周围还是不断
“嘎……!嘎……!”
光是挥动拳头,身体就已经摇摇晃晃了。依靠在鞋柜上保持着身体平衡,走向走廊。
一口气登上了面前出现的楼梯。
“嘎……!嘎……!”
然后——
大助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穿过四楼的门后,发现这个地方跟五年前一样,被寂静所包围。
大助站在那里,任凭雨水冲刷。
紫色的鳞粉开始在大助的视野中飘飞。
覆盖着天空的乌云之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一瞬间,巨大的扬羽蝶现出了身影——
“——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呢……”
不断下着的雨,在特定的雨中反射着紫色的光芒。
“虽然看不见月亮——”
深红的长大衣。
圆形太阳眼镜。
还有,虹色的眼眸。
“虽然星空已被乌云遮蔽——”
在雨水反射的光芒之中出现的,并不是人影。
“连绵不绝的雨啊,会洗净人世闾的一切……”
女子像朗诵诗句一般——又像酒意未醒似的独白着,眯起了虹色的眼眸。
“而被雨露洗刷过的果实,一定是十分美味的吧,你说对不对,大助?”
大助身体中刻印着的模样,绽放出绿色的光芒。
大助拔出了手枪,倾注了心中的百般情感,说出了眼前女子的名字——
“我是来打倒你的……<暴食>!”大助一声咆哮,向着<暴食>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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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大助 Part.5


<暴食>并没有避开大助的枪弹。
在笑得一脸灿烂的<暴食>面前,紫色的鳞粉集中在一起,产生了一面圆形的镜子。
就在枪弹被吸进了镜中的瞬间,一颗同样的子弹以同样的气势射向大助。
大助连忙向旁边一跳避开了,子弹打在他身后屋顶的地面上.削去了一块混凝土。整栋校舍都振动起来,教室的窗玻璃一下子全碎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助立刻飞身跃起,一踢地面,直逼<暴食>的身边。避过那鳞粉形成的镜面,举起拳头向着<暴食>的脸直打过去。
“我们<原始三只>是受美味的梦想吸引而出现的……”
在大助的眼前,紫色的鳞粉集中起来,形成了一只巨大的<虫>。拖着绿色的残影挥下的大助的拳头从正面撞上了发出咆哮的<虫>。
受到全力一击的<虫>像爆炸一般飞散,迸发出冲击,大助和<暴食>周围的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纹。
“我们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停留的存在。但是你却知道我在这里……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呢。”
面对全力应战的大助,<暴食>只是像沉浸在梦乡中一般轻声呢喃着。她甚至没有去看大助一眼,只是像梦游症病患者般抬头看着天空,悠哉游哉地化解着大助的攻击。她的侧脸看上去似乎正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之中。
<暴食>的周围出现了拳头大小的<虫>。
——<暴食>所产生的<虫>不管是哪一种都并不具备实体,而只是用紫色鳞粉保持着轮廓的幻影。但是作为<虫>的能力却很强,既能反射枪弹,也能防御大助的拳头。
大助毫不犹豫地以大衣作为盾牌,向后跳开。
小小的<虫>向四方扩散,释放出光芒。一边放射着高温的热量,一边向着大助飞过来。用大衣抵御着的大助脚下的混凝土受热融化成液体。
在摇摇晃晃地移动着的<暴食>的跟前,产生出无数鳞粉的团块。
“我想起来了呢。五年前的那一天,你的梦想是如此的芬芳香醇……但是我却没能吃掉它。也许那个时候真的有点不甘心吧。所以在变成了附虫者的你面前,我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鳞粉的团块向着大助飞过来,瞬间变成了异形的<虫>,发出有如怨灵一般的呼号,袭击过来。
大助甩开了用来当作护身的大衣,举起了手枪。从枪口射出的子弹一下子把好几只<虫>打散了。然后他一个旋转踢出一脚,踢碎了两只<虫>的头部。
“呜哦哦哦哦哦哦!”
与大助同化了的郭公虫的纹样放出了绿色的光辉。集中了全身力量的大助的拳头把剩下的<虫>打了个粉身碎骨。
“‘如果你的姐姐,有一天……能够完全『想起』今天的事情的话’
但是<虫>的数量太多了。没能够及时打倒的<虫>一只接一只地咬上了大助的身体。
大助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了<暴食>。他完全没有理会身上咬着的<虫>,径直冲向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子。
“——‘应该会给我带来相当美味的梦想吧’——”
从<暴食>的头上,不断出现无数的<虫>,张着大大的口器,喷吐着火焰或者冰块。
受到了猛烈攻击的大助被迫退往后方。
“呜……!”
“当时的你,应该还不清楚我话中的含义呢。而就算到了现在,你也应该不知道你的姐姐到底‘想起了’什么。可是你却单凭直觉——……,’
从地面跃起,撞在护栏上的大助的身体停了下来。由于一路积储下来的疲劳,以及到这里来之前所有的伤,让他的手脚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
但是大助还是拼命挤出力气,站了起来。
大量的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把身上穿着的长大衣染得一片鲜红。
——“我想起来了”。
据说曾经呆在西远市的千晴所留下的,简短的话语。
就如<暴食>所言,大助并不明白个中含义。
但是——
“如果你的姐姐像我所说的,把那一天的事情完全想起来了的话……那就是和五年前一样,再来到这里的时候。”
干睛留下的话,让大助来到了这里。
而且,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快才行。
“所以,你才会来这里的吧?在于晴她回来这里——想起一切之前。”
<暴食>的眼睛第一次正面看着大助。看见浑身是伤的大助后.露出了脱离现实似的恍惚表情。
“但是,不行哦一五年前你的梦想给人抢走了,所以这次就把这最美味的梦想给我吧。千晴的梦想……用了五年的岁月慢慢成熟的思念……——”
<暴食>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被充满了整个视野的无数的<虫>守护着的她,伸出了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想要和弟弟重逢,赎自己的罪’……这种如此美味的梦想,我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在千晴回到紫央市之前——
在千晴跟五年前的那个时候~样,回到这个地方之前——
大助必须要亲手打倒<暴食>才行。
五年前分别的姐姐,千晴。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生活,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了。但是她是自己唯一的姐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不能让千晴成为附虫者。
那个没有什么紧张感,又是滥好人一个的姐姐,要让她背负附虫者这个命运的话,未免太过沉重了——
“你说、赎罪?”
感觉到口中有血腥味在扩散,大助往握着手枪的手中注入了力量。
<暴食>只是笑了笑。就算是正面相对的现在,她的周围还是不断产生出无数形态各异的<虫>。
“你说千晴究竟会想起什么——”
五年前的那一天。
大助在这个地方,看见了前晴跟<暴食>对战的场面。
但是,之后的记忆却十分模糊。
头脑中剩下的只有刚才<暴食>所说的那句像谜语一般的话。
“回答我,<暴食>……!”
<暴食>不屑一顾地笑了一下,然后从大助身上移开了视线。然后向着空无一物的空间,慢慢伸出了手臂。就像——当初曾经年幼的姐弟就在那里,而她想要抚摸两人的头一般。
“你也不记得了吗?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因为刚刚变成了附虫者而
情绪失控,所以也难怪你。记得的,应该只有我最后说的那句话而已
……”
大助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
<暴食>露出了微笑,横着眼睛瞄了一眼大助,然后呼出了一阵芬芳之气,用听在耳中会让人的理性为之融化的甜美声音说道:
“这个城市曾经出现过两只<原始三只>哦?一只是为了寻找乐园而不断徘徊的绿色虫蛹……他——不,那个时候应该是‘她’才对吧。你们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称之为<第三只>的她的本名是、亚里亚?瓦利。”
“……!”
“然后另一只是只知道不断进食,不断为了满足自己而追求美味梦想的紫色蝴蝶……你把这样的我称为<暴食>是吧——我们曾经在这个城市中为了争夺一个美味的梦想而大打出手呢。”
<暴食>继续抚摸着那空无一人的空间。大助有一种好像自己的后脖子被她的手不断摸着的恐怖错觉。
“我还有这个身体,但是亚里亚的话就不一样了。对于没有人格也没有实体的她来说,‘容器’是必需的。所以她就把最接近那个梦想的人选定为‘容器’了。”
扑通——
大助的心脏猛地在胸腔内撞了一下,心跳开始迅速加剧。
一种不祥预感从脚下爬上了大助的身体。
“但是和亚里亚合为一体的她却绝对不肯去碰眼前的梦想。不但如此,她甚至还为了守护这个梦想,和我作对。所以我们就展开了战斗,誓要消灭对方——”
大助的脑海之中,过去的记忆有如闪光一般复苏。
就因为是附虫者而无法回避的所有每一场战斗。
和土师圭吾相遇,亲手杀死跟自己拥有相同梦想的杏本诗歌的<虫>,跟所有朋友一一分别,还有,亲眼目睹把自己放于重要位置的立花利菜的死。
而现在也还必须继续战斗下去。
“怎么……可能……”
——为什么事到如今,脑内会浮现出自从成为了附虫者之后一直战斗过来的日子?
大助的本能在拒绝着这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们互相争夺的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一个为了寻找自己的容身之所而迷惘的小小男孩子……”
<暴食>的虹色眸子愉快地看着大助,眯起了眼睛。
“——你现在也还是像一个迷惘的孩子呢,大助?”
至今为止——
自从成为了附虫者之后起,到今天为止,自己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面对被自己的<虫>吞噬梦想的恐惧,面对他人的责骂,面对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希望又再次化成泡影——这些事,究竟经历过多少次了?
不断受伤、迷惘、失去——但是还是没有放弃,奋斗至今。
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助是附虫者的缘故——
“另一方面,不知道那个曾经作为亚里亚的‘容器’的那个女孩。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完成了任务的女孩子,会把作为‘容器’时候的事情,还有自己曾经吃掉的梦想,都忘记得一千二净——那就是被卷入亚里亚的睡眠中的代价。那是亚里亚进入下一次睡之前所必须遵守的规则。虽然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破坏过规则,但是看来只有那个孩子想起来了呢。”
下一瞬间想起来的是那个从生下来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呆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看着大助成长的她,也和他一起成长了。
总是为大助担心,很爱多管闲事。
直到五年前分手的那一刻为止,她都一直呆在大助身边。
“曾经身为亚里亚?瓦利的‘容器’的女孩——千晴现在不知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药屋千晴——大助唯一的姐姐。
从生下来起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她,就是亚里亚?瓦利——
把大助变成了附虫者的罪魁祸首。
“大助,能不能听我一个请求呢?”
<暴食>打从心里感到愉快地笑了。
“——要是你想杀她的话,要等到我吃了她的梦想之后哦?”
熊熊燃烧的激情充满了心胸。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太过愤怒,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连自己憎恨的宿敌就在面前也忘记了,差点因为一时冲动而把手枪当场扔在地上。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千晴跟<暴食>开战的理由了。
那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在分手的一刻,千晴一瞬间露出了悲哀的表情。当时的理由,大助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早就知道……千晴的那个口头禅的意思,我应该早就知道……!
千晴和大助分手之前,曾经这样子说道——
——只不过是有垃圾跑进眼睛里而已啦。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这是千晴说谎的时候一定会说的台词。
“——变成附虫者之后……”
大助无意识地呢喃道。
“我以为成为了附虫者之后,被卷入战斗是理所当然的……原来我的战斗,是从那个时候……”
一直以来只顾着想怎么样去结束这些战斗,却从来没有思考过把自己卷入这种绝望的战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这个根本不用想,肯定是自己成为了附虫者之后的事。
“可是,我弄错了——”
大助抬起了脸。
然后从正面盯着悠然地站在那里的女子的身影。
<原始三只>之一,<暴食>——
“你们这些<原始三只>,竟然……竟然敢在那么早之前就把千晴卷进来!”
千晴想要守护大助,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有恋弟情结的笨蛋姐姐,不可能不保护自己。
这种事情,作为她唯一弟弟的大助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然后你现在还打算把千晴变成附虫者是吗,<暴食>……!”
绝对不能输——至今为止经历过的生死搏斗多不胜数。在那些战斗之中,败北就意味着死亡。
但是只有这一次,就算大助死了,事情也不会解决。
“……啊啊,真是让人怀念呢。跟五年前简直一模一样。”
——这样的话我的食欲可是会忍耐不住的哦。
<暴食>露出了恍惚笑容的同时,叹了一口气。
“五年前的千晴,也和现在的你有着同样的表情呢。”
为了守护某个人而进行的战斗。
五年前的千晴在这里已经亲身力行过了——
“既然你们姐弟都想要去守护的话……那么应该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美味的梦想吧。”
<暴食>所产生的<虫>,突然一下子向着大助袭击过来。
大助用手枪抵挡着<虫>的攻击,用拳头打破<虫>的头部,忙于应战。
每当枪声响起。大助身体中浮现出的纹样放出碧绿色光芒的同时,总会有好几只<虫>被打得粉碎。恢复成紫色的鳞粉。
但是由于<虫>的数量太多,大助无法全部抵挡过来,身体被狠狠推向地面。
雨水无情地打在仰躺在地上的大助身上。
黑云的缝隙之中,露出巨大的紫色扬羽蝶。伸展着覆盖在城市上空的<虫>的四只翅膀浮现着人类眼睛般的纹样。放射着鳞光的紫色鳞粉,正从天上纷纷扬扬地飘飞而下。
大助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原始三只>的能力,也是他们的存在方式。
长生特殊型附虫者的<浸父>,拥有名为“教会”的绝对领域。在“教会”之内他拥有绝对的力量,从而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引诱进领域的人类的梦想吃掉。
而产生同化型附虫者的<第三只>。如果<暴食>所说的话是真的话,就像把千晴变成自己的“容器”一样,和某个特定的人物成为一体,才能吃掉人类的梦想。
而产生分离型附虫者的<暴食>如果要发动力量的话,需要的不是本体,而是另一个发动体——那就是现在空中浮现着的巨大扬羽蝶。因为对象过于巨大,而且位置距离也太远,所以大助根本不可能攻击到它。
产生附虫者的原虫指定,<原始三只>。
原虫,附虫者的原始版本。
发觉到<原始三只>跟附虫者的相似点之后,大助再次确信了。
觉得一直以来持续着的漫长战争,似乎终于看见了一线光亮。
既然<原始三只>跟附虫者相似的话,那么弱点也是一样的可能性很高。
也就是说只要打倒力量的发动体或者本体的话,说不定——
——能够取胜。
“能够战胜我——你是一边向自己施加这样的暗示,一边来到这里的吧?”
在冷冷的地面上被雨水拍打着的大助耳边,传来了<暴食>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的啊……知道我能力的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打败现在的我吧?”
<暴食>那甜蜜的细语声,跟大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全无改变。这种夺走听者理性的妖艳声音,无情地翻弄着舍命战斗的大助,把他像玩具一样随意摆布。
“明明知道不能战胜我,可是你也只能到这里来……”
混入了雨水味道的空气,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的、不断侵蚀内心的绝望的气味”
“你一直独自背负着一切,独自战斗到现在。从五年前开始到现在,一点也没有改变。”
大助挤出了残存的力量,站起了身子。
湿透了大助全身的雨水中,混和着不停流出来的鲜血。红色的水流,被吸进了这所早已被废弃的小学屋顶的排水沟之中。包裹着身体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已经被雨水和鲜血染得变了颜色。
“五年前的我……跟现在的我……不一样……”
站起身来的大助脸上,沾满了雨水、鲜血和泥土。
他抬起脸,径直瞪视着<暴食>。
“不,什么也没有变。”
注视着浑身是伤的大助,<暴食>笑道:
“只不过是在重演那一天……你变成附虫者那时候的一幕而已。”
在身上披着深红色长大衣的女性周围,落下了紫色的鳞粉。
鳞粉在空中化成了无数的团块,逐步变化成异形之<虫>的形象。密集地填满了整个视野的<虫>,发出了仿佛要撕裂雨云般的咆哮。
“就像救出千莉的时候那样,<浸父>已经由我打倒了。即使是你,我也一定可以打败……!”
大助举起了手枪,把跟郭公虫的虫颚同化了的枪口对准了<暴食>。
用力扣下了扳机。
——喀锵!一个空虚的金属碰撞音响起。
面对宣称打倒了<浸父>的大助,<暴食>的笑容越发变得诡异了。她别有深意地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俯视着从屋顶可以一览无遗的街道景色。
“看来,今天的主菜终于要登场了呢。”
“……!”
大助瞪大了眼睛。
在<暴食>的视线方向上,大助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一定是<暴食>察觉到了逐渐向这里接近的某个人物的存在吧。
赶不上了——
涌上心头的绝望感,狠狠地捶打着大助的内心。
不……还能、赶得上——
大助扔掉了手枪,把残存的力量聚集了起来。浮现在脸颊和拳头上的绿色图纹,闪耀出鲜艳的光芒。跟大助同化了的郭公虫,正在赋予着大助力量。
“不会让你得逞——”
大助抬起染满鲜血的脸注视着<暴食>,同时以凌厉的气势蹬地而起。
划破夜空的绿色光芒,向着<暴食>发起突击。
“<暴食>!”
出现在<暴食>周围的<虫>纷纷袭向大助。有的<虫>张开了紫色鳞粉形成的口器,有的<虫>张开翅膀释放出火焰、冰块、雷击和冲击波等等。
大助挥起了右手的拳头。集中了浑身力量的拳头上刻印的纹样闪亮着绿色的光辉。
全力的一击打在逼近自己的<虫>身上。
被击中的虫在瞬间内被消灭。同时,依然势头未减的冲击波把周围的<虫>也彻底击成碎片。小学屋顶的地面顿时凹陷了下去,迸发出横七竖八的裂痕。巨大能量的余波,把包围屋顶的金属栅栏也轰飞了。
大助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径直地向着<暴食>冲去。剩下的<虫>也纷纷向大助发起攻击,但是大助并没有停步。好几只<虫>咬住了大助的身体,但是他却毫不理会,拖着它们继续向<暴食>逼近。
“我比那时候——变得更强了。”
面对闯过了由<虫>组成的帐幕的大助,<暴食>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大助挥起起了闪烁着光芒的拳头。
“——不管变得怎样强大,你也不能战胜我……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在愉快地笑着的<暴食>面前,出现了某只<虫>。
那是由紫色的鳞粉化成的伪身之<虫>——那只尾巴分成两股的<虫>,大助曾经见过。
这就是有夏月的——
在惊讶得瞪大眼睛的大助视野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光线。
向着空中释放出来的光线奔流,射穿了大助的身躯。
“……!”
贯穿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其中有好几条光线射穿了大助的腹部、肩膀以及脚根。
激光光线再一次发射,把周围的雨水都迅速蒸发了。
大助被撞向天空,身体被不断发射的光束贯穿了。由于已经受了无法挽回的创伤,所以他根本避无可避。
通过砰的一声的振动以及身体接触到的冰冷触感,他知道自己撞在了地面上。
随着身体血液的流失,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消逝。
急速减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忘记战斗,忘记你要保护的东西,忘记一切……好好地安息吧。”
<暴食>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异常遥远。
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的同时,大助还是拼命想要站起来。




3.01 千晴 Part.6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千晴如此平静的的生活,正在崩溃。
千晴拼命抵抗,向着正要失去的幸福日子伸出了手。
——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下起了雨。
到傍晚为止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在变为夜晚的一刹那,月光也被乌云遮蔽起来了。
黑云中出现的是俯视着紫央市的四只巨大眼睛。那是遮蔽着夜空的紫色扬羽蝶。放射着磷光的鳞粉混和着雨水不断飘下。
正在紫央市小学的屋顶上战斗着的药屋千晴,喘着气跪倒在地面上。
“嘎啊!嘎啊!”
被雨水打湿的千晴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衣服破了,手脚上鲜血直流。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吃掉大助的梦想的——”
千晴忘记了伤痛,站了起来。
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原始三只>之一,艾尔比奥蕾。
有着<暴食>这个别称的女子,眯起了虹色的眼眸。女子的周围无数由鳞粉形成的<虫>正存蠢动,
“竟然还在这里逞强,实在太可爱了。看来你们还真是合得来昵,亚里亚?”
“不要说笑了,这可是至今为止最差的拍档呢。顽固得要命,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栖宿在于晴之中的<原始三只>亚里亚?瓦利回答道。
“可是,真遗憾。身体还没有成熟,根本无法承受她的力量。而作战方式,也是胡乱地挥动手臂罢了。”
“……”
几十只<虫>一起扑向千晴。
千晴把所有精力集中在两手上。变成了碧绿色的头发不断甩动着,千晴的手发出了光芒。
挥舞起右臂。
绿色的光辉吞噬了袭击而来的<虫>。与空间同化,没有经过修复就解放的能量接二连三地把<虫>打得粉碎。
伸出左臂。
狂乱的能量奔流一边破坏着地面一边向着<暴食>逼近。
艾尔比奥蕾冷笑着,并没有回避。女子的肩膀以及脖子,还有一部分的脸给削去了。
但是——
“看来剩下的力量没有多少了呢……”
不断降下的鳞粉变成了小小的<虫>,集中到女子身体失去的部分上。<虫>变成了肉和骨头,还有皮肤的形状,修复了艾尔比奥蕾的身体。
“呜呜呜……!”
千晴手臂上的骨头在吱呀作响。与亚里亚?瓦利同化所得到的能力,本来就不是能够应用于战斗的力量。勉强破坏力量平衡进行攻击,带来的巨大反噬正侵蚀着千晴的身体。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是赢不了艾尔的。要是想要杀掉她的话,不在一瞬间把她的本体整个消灭是行不通的啊。”
听见亚里亚在耳边不断说话的声音,千晴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疲劳和剧痛,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输的。
千晴会被艾尔比奥蕾杀死,而弟弟大助的梦想则会被她吃掉。
“作为姐姐……保护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肩膀随着呼吸起伏的同时,千晴露出了笑容。
“你的恋弟情结也未免太深了。”
“才不是呢,一般而已。”
自己会死。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身体的深处不禁战栗起来。
“……可是,也许我真的是有恋弟情结也说不定……”
千晴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轻松笑容,说道。
死亡很可怕,这是当然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千晴来说。有一件事却比死还可怕。
“我知道,你不是说过你们是一心同体的吗。”
亚里亚的声音中带着怒气。看来她已经基本上放弃了。
千晴面露笑容,向着艾尔比奥蕾直冲过去。
她把双手交叉在面前,放出的碧绿色光辉包围了整个身体。
“现在的你在想什么,我可是了如指掌啊。”
保护<暴食>的<虫>向着千晴飞过来。但是在接触到不断飞奔着的千晴的瞬间,却被那绿光卷入,吞噬了。
面对渐渐逼近自己的千晴,艾尔比奥蕾露出了悠然的表情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
千晴张开了双臂——
“与其把自己的弟弟变成附虫者,还不如死了的好——你是这么想的吧。”
“……!”
听见亚里亚的声音,艾尔比奥蕾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扬起深红色的长大衣,往后方移动。
但是,已经太迟了。
千晴张开的双手一下子抱住了艾尔比奥蕾的腰部。
“都是我这个有恋弟情结的人害了你,对不起,亚里亚……”
碧绿色的光辉包围了千晴和艾尔比奥蕾。
“都说把你卷进来的人是我了,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艾尔比奥蕾周围产生了大群的<虫>,但是一接触到千晴急速膨胀的力量,就瞬间灰飞烟灭了。
死亡真的很可怕。
就连现在这样子和艾尔比奥蕾同归于尽的瞬间,身体也在嗦噤发抖。
——但是,让大助变成附虫者这件事,却更令自己害怕。
就算千晴不吃他的梦想,艾尔比奥蕾也会吃的吧。
那么作为姐姐,能够为弟弟做的事情就只剩一样了。
就算千晴不在了,大助也应该会长大成为了不起的人。
因为弟弟是个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而坚强的善良孩子。
“……再见了……大助……”
千晴向自己唯一的弟弟道别,然后闭上了眼睛——
“竟然没有发觉这香甜的味道,看来你真的很疲累了呢,千晴?”
艾尔比奥蕾的声音撞击着鼓膜。
“……!”
千晴,还有千晴之中的亚里亚?瓦利,两个人的意识同时转向屋顶的入口处。
不断接近这里的这个梦想的香甜味道——
“……大助……!”
千晴的脸扭曲了,一度立下的决意,瞬间脆弱地崩溃了。
最后。在自己死去之前,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千晴……!”
亚里亚的声音,她也听不见了。
“……我想看……大助的脸……”
千晴的眼中满是泪水。
因为一时分神了的缘故,包围着千晴她们的碧绿色光辉开始急剧收缩。
“你们是一心同体的吧,亚里亚?你应该早就明白的,不管你们的行动有多么同调,她有着多么坚强的意志……可是,说到底,都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对吧?”
艾尔比奥蕾一把推开了千晴的身体。好几只<虫>向着千晴冲过来,用爪子甩开了千晴的身体。
“呜……!”
千晴滚到在地面上,撞上了护栏。虽然因为和亚里亚?瓦利同化的缘故,身体的恢复力提高了很多,可是手脚还是因为一瞬间的剧痛而麻痹了。
“——再见了,亚里亚?瓦利。”
艾尔比奥蕾放出了<虫>,就在这个时候——
“千晴!”
飞奔到屋顶上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助。千晴唯一的弟弟。
大助——
千晴一瞬间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就冻结了。
不行的——
向着自己跑过来的弟弟的身影,犹如在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映入眼帘。
而另一边,向着千晴扑过来的是<暴食>放出的<虫>。
不要过来这里——
千晴的表情开始因为绝望而慢慢扭曲。
不能过来——
“——”
千晴的视野中,飘过一阵血色的飞沫。
※ ※ ※ ※ ※
鲇川千晴从正下着瓢泼大雨的天空中降落到紫央市的街道上。
放开了抱着的千晴之后,白樫初季喘着气向地面倒去。
“我根据你所说的……把你带来这里了……可是……那个、该不会是……!”
抬头看着远远可以看见的覆盖着山丘的巨大扬羽蝶。
“可、可是,已经到了极限了……等我恢复一点再飞吧……”
从樱架市到这里一直持续着全速飞行,所以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恐怕已经用千用尽了。
“谢谢你,初季。”
虽然不管怎么感谢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激,但是千晴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丢下初季,自己一个人向着住宅街跑去
“啊!……千晴……等等——”
初季慌忙想要去追千晴,但是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摔在地上。
千晴正向着住宅街对面的山丘跑去。
雨水的味道,还有熟悉的街道的味道。
而曾经身为亚里亚?瓦利的千晴害感觉到了另外的气息——
曾经存在于这里的亚里亚?瓦利的残余气息,以及——
“艾尔比奥蕾……!”
抬头看着正在覆盖着紫央市的乌云之中飞舞着的巨大扬羽蝶。
艾尔比奥蕾在这里。
千晴确实感觉到了<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的存在。
千晴到了山丘下,越过路障沿着坡路跑上去。
不祥的预感不断撞击着心胸。
到达母校前面的时候,千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在操场对面的校舍的屋顶上,紫色的鳞粉正不断飘飞。
越过栅栏,向着校舍跑去。正门被人破坏了。千晴穿过鞋柜,向走廊跑去,然后跑上被黑暗笼罩的楼梯。
该不会……该不会……
千晴跑上了四楼,推开了通往屋顶的门。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的吧……?
千晴拼命甩开心中的不安,一步跨上了屋顶。
※※※※※
药屋千晴的视野中掠过一阵血沫。
“——”
千晴的眼睛瞪大到了极限。弟弟的身体一下子飞到了眼前。
向着千晴直扑过来的<虫>的攻击——
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大助——
撕裂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不像是自己所发出的尖叫的声音,在小学的屋顶上回荡。
抱着大助身体的手被温暖的鲜血染红。虽然已经拼命捂住弟弟背上的伤口,但是那不寻常的出血却完全没有停止。
“竟然没有一点迷惘——没有一点踌躇地拿自己的身体当盾,还真是超出我的想像呢。”
就连艾尔比奥蕾的声音,千晴的耳朵也认不出来了。
“真是太可惜了……这样一来眼前的美食就味道大变了啊……”
“结果就要变成这样了吗……?结果,我——”
两只<原始三只>的话,对于千晴来说已经无关要紧了。
倾盘大雨冲刷着大地。
千晴抱着不断血如泉涌的弟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 ※ ※ ※ ※
跃上了屋顶的鲇川千晴的思考一瞬间停止了。
这是已经废校的紫央小学的屋顶。现在在她眼前的,是和五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的光景。
在倾盘大雨之中,一个高大的女子站在那里。
深红的大衣,圆形太阳眼镜后面那虹色的眼眸,还有脸上愉快的笑容。
艾尔比奥蕾。<原始三只>中的一只,别名为<暴食>的这名女子,向着千晴转过头来。
“——欢迎回来,千晴。”
外表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艾尔比奥蕾,用愉快的笑容迎接了千晴。
“你是不是和我预想的一样,给我带来了美味的梦想了?”
艾尔比奥蕾的跟前倒着一个少年,已经负了重伤,一动不动了。
“——”
思考无法运转。千晴无意识地冲了出去。
在这和五年前完全没变的光景之中,已经成长了的少年的身影显示着当中的年月变化。
首先,身体长高了。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大助的身高和千晴差不多。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像个男子汉了,身高肯定也比千晴要高出许多吧。
面容也应该变得精悍一些了吧。虽然发型还是有点土,但是想到曾经的面容变得有男子气概的样子的话,应该在同龄的女孩子当中很受欢迎吧——但是那流着血的头部,以及闭着眼睛的苍白面孔,却让人胆战心惊。
他身上穿着的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局员们所穿着的长大衣。里面穿着的应该是某间高中的校服。但是因为被血染红了的关系,衣服本来的颜色已经判别不出来了。
千晴无法忍受地大叫起来——
“——大助!”
跑上去抱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唯一的弟弟。
大量温暖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千晴的衣服。
——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弟弟的身体在自己的臂弯中急速变冷——
复苏的记忆,以及眼前弟弟正在步向死亡的现实。
两种意识混杂在一起,让千晴混乱地大叫起来——



3.02 千晴 Part.7

慢慢地摇呀摇。
轻轻地飘呀飘。
充满了幸福的前晴的生活——正在崩溃,消失,很快就要变得无影无踪了。
不断下着的雨混和着大助身体中流出的血,形成了一股水流。
在紫央小学校舍屋顶上的人,只有两个。
一动不动的大助,以及抱着他的千晴。
另外还有两个不是人类的存在——艾尔比奥蕾和亚里亚?瓦利。
“大助!大助!大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还是小学六年级学生的千晴之中。亚里亚?瓦利这个奇妙的存在正栖宿在里面。
另外名为艾尔比奥蕾的存在也出现了。
而这两个存在想要得到的就是,大助那甜美香醇的梦想。
“大助!大助!”
千晴下定决心,要为阻止想要把弟弟变成附虫者的她们而战斗。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要保护的唯一的弟弟,却在自己面前。
“大助!大助!不要啊……!你睁开眼睛啊……!”
已经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了,能做的只有这样子不断大叫而已。
意识中明白的只有唯一的弟弟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了伤害这一点。
“你不是说过很讨厌我的吗……!不是老说我啰嗦的吗……!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啊……!”
在只知道哭叫的千晴之中,亚里亚?瓦利颤抖着挤出了声音。
“我真是个笨蛋……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这对姐弟完全不会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得手——想不到却变成了这样啊,亚里亚,难道我真的不能抢你盯上的梦想的吗?”
艾尔比奥蕾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对于是自己夺走大助的生命这一点,似乎没有抱有任何感情。
“大助!大助!”
千晴臂弯中的大助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不停流着的血。
渐渐失去体温的,弟弟的身体。
“千晴!千晴!”
因为巨大的恐惧,思考根本无法进行。
大助现在正危在旦夕。
不管自己怎么呼唤,怎么抱紧他,臂弯中的大助都正渐渐失去生命的气息。
这是和面对自己的死亡时完全无法比较的恐惧。
“啊啊啊啊……大助……不要死……不要死啊……”
“千晴!振作一点、千晴!”
“不要……不要啊……大助……”
究竟是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注定要失去的?
——慢慢地摇呀摇,
——轻轻地飘呀飘。
包围着千晴的世界,应该都是如此温暖,每一天都充满了幸福才对。
应该不会有任何事物,会威胁到她那平稳的生活才对。
“不要……不要离开我……大助……”
在那样幸福的日子之中,千晴深深疼爱着这个唯一的弟弟。
有点倔强,并因为这样而有点怕寂寞的弟弟。
只有千晴一个最清楚。
大助其实比谁都要温柔、坚强,是个善良的孩子。
所以作为他唯一的姐姐,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宠着
给予他所有的疼爱和温柔。
让大助他——不再感到寂寞。
“——千晴!”
“亚里亚……大助他……大助他……亚里亚……”
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就算什么<原始三只>这种不知所谓的存在想要来破坏,千晴也打算守护这种生活到最后一刻。
不管自己受到多大伤害。
不管自己有多么痛苦。
都打算一直守护这种平稳而幸福的生活。
但是,现在作为这种生活的中心的弟弟,却要从自己的臂弯中消失了。
“……快点吃了大助的梦想吧,千晴。”
千晴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
悠然地站在那里的艾尔比奥蕾恢复了恍惚的笑容。看着痛苦万分的千晴。把千晴的选择当成了挑起自己食欲的调味料。
“——不要……不行……不行啊……”
千晴用力抱紧了大助。
弟弟还是没有一点动作,虚弱地眺动着的心脏,正开始渐渐变得缓慢。
把大助变成附虫者。
这和亲手把自己唯一的弟弟推向地狱是一样的。
曾经听亚里亚说起过的同化形附虫者,都有着超出了想像的人生。
变成了附虫者的人们会不断受到伤害,参加战斗,失去一切,最后——会踏上悲哀的末路。因为梦想被吞噬殆尽而死,又或者像千晴对大助的朋友津村蜜树所做的一样,因为<虫>被杀掉而变成没有感情的缺陷者——
“之前我不是也说过了吗!我亚里亚?瓦利所产生的同化形附虫者。在吃掉梦想的同时会得到重生——就连这个伤势,也是能够治好的啊!”
“不要……我不能……对大助他……千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砰……砰……大助身体中传来的心跳正在慢慢减弱。
千晴看着脸色苍白的大助,脸上的表情不禁扭曲了。
就连到了这个时侯——
就连如此疼爱的弟弟的呼吸快要停止的这个瞬间——
和亚里亚?瓦利一心同体的千晴也还是感觉到一股诱惑。
大助的梦想——实在太美味了。
“而且,要是把大助变成了附虫者的话……我……”
千晴咬紧了嘴唇,忍住了冲动。
如果千晴满足亚里亚?瓦利的食欲,吃掉了弟弟的梦想的话,大助就会作为附虫者得到重生。
然后亚里亚?瓦利就会离开千晴的身体,千晴会忘记了关于大助的所有一切。
那就是被卷入亚里亚?瓦利的沉睡中的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规则。
“要是忘记了大助的话……我……究竟会变成谁……?
千晴抱紧了弟弟,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
——砰……砰……
大助的心跳是如此的清晰。
“不管选择哪一个……大助都会从我的眼前消失的啊……”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亚里亚大声骂道。
和千晴一心同体的亚里亚?瓦利。
不管是声音还是人格,都跟千晴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千晴。
她的声音——也同样在哭泣。
“你自己心中也清楚吧!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把大助变成附虫者……还要忘记他的一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要在这里什么也不千,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去?
还是把弟弟变成附虫者,把他推向只有绝望的人生?
——对于还是小学生的千晴来说,这样的抉择,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不要误会了,千晴……!的确,一旦成为了附虫的话,日子会变得很难过!一定会不断受伤,不断战斗,不断失去一切……还有很多附虫者最后都会死亡!但是他们还是很努力地活过来了!就算成了附虫者,他们也没有自暴自弃,还是很努力地活下去了啊!”
“我不要……我不要大助他……过那种日子啊……”
“作为产生附虫者的<原始三只>的我,就算知道会被怨恨会被憎恶,还是要说的!变成了附虫者的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活下去而奋斗!只要活着,当然会受伤,会失去,所以才能坚持不断战斗!这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能够实现啊!”
——砰……砰……
弟弟的心跳,变得越来越缓慢。
“快点吃掉他的梦想,千晴!”
“不行……我绝对不要……让大助变成附虫者啊……”
——砰……砰……
这么善良的大助,将会被卷入附虫者的战争。
作为姐姐的自己,将会亲手把他推向战场。
“快点吃掉他的梦想,千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千晴摇着头,头发被甩乱了。
——砰……
大助的心跳——
“快点吃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渐渐减弱——
停止了。
“那是你的弟弟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晴的身体绽放出碧绿色的光芒。碧绿色的头发在空中翻飞,变成了一股把雨水弹得四溅的能量激流。
臂弯中的大助发出了金色的光辉。
那光跟千晴绽放的碧绿色光混和在一起,然后慢慢被吸入到千晴张着的口中。
千晴的双眼滚落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好香甜——好浓郁——好悲伤的、梦想——
包围着千晴的绿色光芒,也开始慢慢染上了手中抱紧的大助的身体。
千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品尝着弟弟那无限美味的梦想。
对不起,大助——
品尝着这世间无法想像的至上美昧,千晴的心中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断开。
我对你,做了非常残酷的事啊——
从千晴的身体中消失的是,栖宿在她身体之中的亚里亚?瓦利的存在。
不,其实最为残酷的,是连把你变成附虫者这件事也忘记这一点啊——
与亚里亚?瓦利一起消失的是,有关弟弟的宝贵的记忆。
我知道你今后将会遇到很多痛苦的事。会参加很多的战斗。受很多的伤,会失去很多东西。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是至今为止最美味的梦想呢。你的弟弟,一定会变强的。”
亚里亚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所以——
千晴一边在心中祷告,一边吞下了大助的梦想。
咯……千晴的喉咙发出了一声声响。
所以,你就尽管恨我吧。尽管怨我吧。只要你觉得难过,就可以恨我……
被千晴的碧绿色光辉包围的大助,开始放了黯淡的光。
“我还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居的地方了呢……”
接着,大助的身体散发出碧绿色的光。
光芒所到之处,大助所受的伤就自动恢复。
强烈的睡意袭上了千晴。前所未有的陶醉感,让千晴不禁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真的会忘记大助的事……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想起来的。想起这一切,然后把你找出来。然后一定会去见你,我唯一的弟弟啊,所以到了那个时候,大助,你就——
从大助身体中发出的绿色光辉划过天空,贯穿了乌云。一线光明明,投注在大助的头上。
有着长长触角的绿色郭公虫。
到了那个时候,大助,你就亲手杀了我吧——
希望自己亲手变成了附虫者的弟弟,能够让自己从使他背负了残酷命运的罪孽中解脱……
那就是千晴的梦想。
也是千晴能够为大助做的,唯一的赎罪方式。
“晚安,千晴。”
千晴把身体毫无抵抗地交给了睡意,而在她的臂弯之中——
“我们会再见的……虽然这样说,有点不知廉耻……”
大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千晴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
大助的心跳变得清晰。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弟弟,还好好的活着——
“晚安。大助——”
吃掉了弟弟的梦想,失去了亚里亚?瓦利,千晴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在慢慢闭合的视野之中,只见大助站起了身子。
无表情地俯视着千晴的,弟弟的身影。
那就是五年前留在千晴记忆之中有关大助的最后的回忆。
※ ※ ※ ※ ※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想起来了。
千晴在那一天,在这个紫央小学的屋顶上,吃掉了大助的梦想。
还把大助变成了附虫者。
自从那一天之后,千晴就忘记了大助,忘记了自己怀有的梦想。
“——”
在想起了一切的千晴的面前,<暴食>——艾尔比奥蕾笑了。
“的确……是变强了呢,大助。”
在呆然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千晴面前,倒在混凝土地面上的少年站了起来。
和失去记忆之前看到的光景一模一样。
在瓢泼大雨之中,大助站到了千晴的面前。
但是现在的大助,比起那一天来似乎强大了很多——
“大……助……?”
静静地俯视着千晴的大助,全身布满了伤痕。千晴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势,还能站得起来。
“大助……!”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千晴的脸不禁扭曲了。
太好了。
从千晴把他变成附虫者的那一天起,已经过了五年了。
比一切都要重要的弟弟,还好好的活着——
“大助……”
漫溢出来的泪水,把视野弄得一片模糊。
本来想要更加仔细地看看长大了的弟弟的模样,可是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我已经从<暴食>那里听说了一切……”
变了声的大助的低吟,传到了千晴的耳朵里。
千晴咬紧了嘴唇,不断地点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看见大助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变成了附虫者之后的他,一定遇到了不少艰难吧。不断受伤,不断失去,却还是战斗到了现在。
让他背负上这种命运的人,是千晴。她终于想起了这件事了。
“没错……是我让大助变成了附虫者的……是我让大助受这么多伤害的……”
现在就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时候了。
千晴终于和大助——重逢了。
“所以,大助……你可以把我……”
你可以把我杀掉的——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说到一半,却把话吞了回去。
大助的嘴角微微挑起了。明白他是在微笑,花了千晴一点时间。
但是他向千晴露出的微笑只持续了一瞬间。
“这一次,轮到我保护千晴了。”
大助回到紫央市来的理由,她知道。
大助负上了如此重伤的理由,她也知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千晴——
“……大助——”
那向着艾尔比奥蕾拐着脚慢慢走过去的弟弟的背影,千晴实在看不下去了。
把他变成附虫者的人,明明就是千晴啊。
大助却还是要保护自己。
“……大助果然很温柔,很坚强啊……”
果然是个善良的孩子——
由于喉咙被哽住了的缘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千晴却能够堂堂正正地向那些把大助称之为恶魔的人说——
千晴这个唯一的弟弟,是个比谁都要温柔、坚强的善良孩子——
“你还没有打够吗,大助?就算站起来,又能做什么呢?”
“我要打倒你。”
面对悠然地笑着的艾尔比奥蕾,大助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个可难办了。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不管你变得多么强大……只有你自己一个孤军作战的话,是不可能打赢我的哦?”
千晴向着大助伸出手去。
不行——
明明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口中发出的,却只有呜咽。
已经够了——
嘴巴好不容易动了一下的千晴的头发,在疾风中翻飞。
吹散了雨水的风让千晴无意识地转向后方。
“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有着角兜虫外形的<虫>。
在天空中张着翅膀飞舞的<虫>之上,搭载着无数的人影,清一色穿着东中央支部的长大衣。
其它好几只<虫>把整个天空淹没了。用长大衣包裹着身体的人们有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他们是由于成为附虫者,为了战斗而接受训练的人们。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们,把整个已停办的学校的天空完全地遮挡住了。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8-28 19:43 编辑 ]


4.00大助Part.6

大助在小学屋顶上伫立着。此时,姐姐千晴在他面前倒下了。
意识模糊中,她想起了来到这里的原因。
大助听从母亲的吩咐,来到学校找晚归的姐姐——他发现了姐姐在屋顶正面对着一个陌生女人。
千晴受伤了。
而且那女人的周围有一个只能说成是怪物的物体,他正朝着千晴袭击而来。
大助毫不犹豫地保护了千晴。
他代替千晴受到了攻击——。
“很厉害的<虫>是吧,大助?郭公虫在黎明时鸣叫——”
那女人眯着虹色的眼睛,嘲笑着。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鸣叫的?”
大助看了看倒在他脚边的千晴。
千晴负了伤,已经失去了意识。
即使只有模糊的思考力也能马上知道是谁使他唯一的姐姐受伤的。
在头顶上飞旋的郭公虫如爆发般地变形。他伸长触手,便和大助的身体同化了。胳膊和脸颊闪着绿色的光芒逐渐显露出来。
“噢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意识到时,他已将女人的头紧紧揪住了,就连周围衍生出来的怪物的攻击也不能制止他。怪物撞坏了围栏,从四楼高的地方掉落地面,遗骸散落一地。
大助猛然将女人摔落地上。地面剧烈地下陷,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不是制造混乱的时候呀——太乱来了呀。”
虽然头部一半都深埋在地下,女人仍然毫无惧意地嘲笑着。
——这个女人不是人类。
大助感觉到本能的恐惧,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
他抓住女人的头和手腕,一闪便蹬到了地面。
他砍倒了树木,像重型战车似的向后山长驱直入。怪物不断地出现,使大助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被牙齿和尖爪刻上的伤口。
越过篱笆,大助闯进了一个陈旧的轮胎工厂。在后山已被削平的极其狭窄的建筑用地里,如小山般地堆满了陈旧的轮胎。
大助挥舞着把女人一把投掷到工厂的墙壁上。被非常人的怪力摔出去的女人的身体破坏了混凝土建的墙壁。不能承受如此冲击的建筑物,随着一声轰响倒塌了下来。
大助喘着大气。在他的视线里,闪着紫色光芒的鳞粉如雨般落下。
在空中集结的鳞粉,化成了怪物的形态。它们如弹珠般不断地袭来。
大助奋力甩开怪物,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不久大助便成为了怪物口器的饵料,他苦叫了一声。
“不愧是亚里亚的孩子呢——但是,我已经没有了留在这块土地上的理由了。”
女人从瓦砾中冒出来。
垂着长发的头部分离开了,刚才被大助抓住的手腕也从肘部处切断,胸部削开了,露出一根根清晰的骨头。
然而,鳞粉一包围着女人,无数的小虫变开始变形,补上了残损的部分。
没过几秒,女人本来的美丽的躯体又重新凑起来了。
大助被怪物从口器中吐出,猛地撞到地上。
“唔……”
受了伤的大助身体已经动弹不了了。由于过度疼痛,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女人扬起大衣,转身向大助走去。
“对了——“
脚步正要高声离去时,女人停了下来。
“刚刚你的姐姐在那么一瞬间所想起的梦想……似乎非常美味呢。”
在远离的意识中。
女人愉悦的自言自语,烙在了大助的鼓膜上。
“如果你的姐姐有一天……想起了今天的一切……一定会献给我这么美昧的梦想吧。”
含笑的女人的声音,一直留在幼小的大助的记忆里。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
那一天是大助成为附虫者后第一次败给了<原始三只>。
“如果你的姐姐有一天……想起了今天的一切……一定会献给我这么美味的梦想吧。”。
这句话铭刻在大助的记忆中,但直到最近,大助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是前些天,从西远市的‘URBAN’获悉千晴失踪的消息。
姐姐应该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
大助知道了她失踪前留在家中的一封信的内容。
——“我想起来了”。
那时候,大助的心中才能把曾经<暴食>所说的话和姐姐联系起来。
但是大助坚信着。
千晴完全“想起”的五年前的事,就是那天他去的地方发生的事。总之现在千晴一定是要回到紫央市的这个地方。
等待着她的是——<暴食>。准备吞噬姐姐梦想的<原始三只>。
因此,大助一心一意、风尘仆仆地赶往这里。
为了保护千晴。
为了在千晴重回这里之前打倒<暴食>。
即使——知道以今天的大助不可能打赢<暴食>。
虽然被阵风吹着,但红色的眼睛还是死死盯在满身伤痕的大助身上。
被现身的附虫者包围着,<暴食>笑容依旧。
不对——
大助向上看了看围在四周的<虫>,脸稍稍扭曲了。
——他们是受<原始三只>引诱而出现的。
这么一来就不知道<暴食>出现的地方了。即使希望打倒它,也不知道它寄居的地方而毫无办法。
但是,这次不同。
大助知道<暴食>出现的地方。
从五年前就知道了。
因此,他可以叫醒他们了。
但是大助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呢——。
“停止吧——”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向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们叫道。
“以现在的特环还不行……!无论有多少人——”
他知道集结起来的局员看到<暴食>都开始动摇了。
他们是为了逮捕叛离了特环的大助而来的吧。
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覆盖夜空的凤蝶而赶来,这固然是对的——他们应该没想到<暴食>会在吧。许多人都没有接近过有着临战态势的<暴食>,他们身上弥漫着恐惧感。
在因惊愕与战栗而全身僵硬的局员中,突然听到一把大气凛然的声音。
“东中央支部!确认<暴食>踪影的时候,五郎丸支部长代理下了命令变更的指示!逮捕火种一号局员<郭公>的任务暂时停止——”
下达命令的正是乘着巨大角兜虫的绪方有夏月。担任东中央支部指挥的他的声音,丝毫没有迟疑。
被有夏月的声音解开了恐惧的束缚的人们同时行动起来。乘着拥有飞行能力的<虫>的局员们,把<暴食>团团围住。
“喂喂,本来我们是听说了<郭公>背叛组织,所以才追过来的,想不到却竟然发现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呢!如果是本大爷我的话,无论是哪一边都会享受着去应战的啦!我们应该怎样做呀,!”
乘着别的<虫>的人再一次高声叫喊起来。
是一个穿着白色大意的少女。她把手放在覆盖脸部的防风眼镜上,好像非常愉快地大笑着。
“——哈,那家伙不是和中央本部的宗旨相违背吗?如果是你们这些家伙的话应该会这样说吧!喂,你们这些家伙,我是来传达指挥官的作战变更指令的!”
这位名为<霞王>的少女——曾经是属东中央支部的局员,向着在天空飞行的<虫>们大声宣告着。
“先别管<郭公>了!我们来歼灭<暴食>!”
中央本部和东中央支部的局员们便包围着<暴食>。
“呼呼——”
紫色的鳞粉倾盆而下。<暴食>脸带微笑地迎击纷纷袭来的附虫者。空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庞大数量的<虫>。
<虫>里最先跳下来的是<霞王>。他在空中向着<暴食>纵身投来自行装备的白色防风眼镜。
“看着吧!首先是我们指挥宫的见面礼!”
随着一声大叫,投掷出去的防风眼镜在一瞬间散落了火花。青白色的火花在一瞬间变成了翅膀,进而变换成如的模样的蝴蝶们的形态。
属中央本部的秘种二号局员持有以电力为媒介操纵物体的能力。是这位在山中与大助关系破裂的女孩把他们召集到紫央市里来的吧。
从防风眼镜中跳出来的白凤蝶,跨过风雨向天空飞翔而去。
“……呲!”
纯白色的闪光完全淹没了大助的视线。空气在颤动,震响心灵的巨大声响包裹着整所学校。冲击波把四面的围墙都刮跑了。
雷击穿过了<暴食>。从空中衍生出来的<虫>有一半都瞬间蒸发了。<暴食>身体烧焦得干巴巴的,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肉体烧焦的臭味。
“要我筋疲力尽还早着呢,<暴食>!”
伴着满怀兴奋的吼叫,<霞王>猛然突进。一阵黑雾包裹着少女,她的一部分凝结了,化成了尖锐的爪子。<暴食>虽然以衍生出来的<虫>当盾牌,却还是不得不被迫后退。
“你似乎还是耶么有精神呢,<霞王>?”
皮肤被烤焦的<暴食>脸上仍然是挂着如酩酊大醉般的微笑。一只<虫>紧紧粘在<暴食>的身体上,用脚尖上灯油的光照亮那女人。也许持有治愈能力吧,<暴食>一接触光线身体便得以修复了。
“……不要动……”
和<霞王>一样穿白色大衣的长发女人降落在大助的身旁,她将滚落地面的自动式手枪和从大衣中取出来的弹匣交到大助手上。
那是属中央本部的异种三号局员<宁宁>。绮丽的歌声从她口中如纺纱般吐出,透明的蝈蝈包围着大助,出现在人们面前。
“……虽然能够治好伤……但来这里之前所失去的血和体力是无法取回了……”
由于<宁宁>的能力,刻满大助身体的伤都痊愈了。——刚才如果再过几分钟伤势仍没能得到控制的话就很危险了。大助的生命总算可以勉强维持下来了。
大助立即单膝着地,换了子弹。
“……呃……为什么,把这……?”
“五郎丸支部长代理说……可能有用得着的时候……她现在协助着这里的特环支部……为了不让附近的居民跑出来……”
在上空飞舞的巨大的角兜虫——东中央支部的火种六号局员<兜>的<虫>向<暴食>发射激光雨。
那是有夏月。在他脚边的蜉蝣发射的热线,射穿了周围跟踪挑起接近战的<霞王>的<虫>。
“虽然说不希望帮<郭公>忙……但对手是<暴食>的话,就不同说法了!”
收拾好群集的<虫>,有夏月释放的激光与<霞王>剌出的爪,立即向<暴食>逼近。
其他局员也陆陆续续地加入了打头阵的有夏月和称为<霞王>的两位高职局员的战斗中。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与由毫不间断的鳞粉产生的<虫>的战斗开始了。
大助忍着伤口剧烈的疼痛,叫道:
“不行的……快逃……!”
但也许是肺部受了伤吧,怎么样也不能如愿发出喊声。
“<郭公>……?”治愈了伤势的<宁宁>讶异地抬起头。
“呼呼——”
摇摇晃晃移动着躲避攻击的<暴食>被紫色的鳞粉包围着。
像在空间里融化了似的,<暴食>的身影忽然间消失了。
激光和烟雾形成的爪子,砸碎了无人的地面。
“可恶!”
在两人咋舌的声响中,在角兜虫上扬起冷静的少女的声音。
“正在搜索‘炎’的坐标位置。——捕捉到了。坐标16、8、一2,直线距离18。”
与有夏月联手起来的少女是土师千莉。多面手的她现在还没有号指定,如今暂定异种三号。
千莉竖起食指和拇指,指向天空。
“‘炎’的外层烧去。‘发射’!”
在屋顶的角落里上升起鲜红的火柱。
化成炭的鳞粉开始剥落,露出了<暴食>的原形来。
“迪欧雷斯托衣的孩子还真不错嘛——”
<霞王>和有夏月的激光马上向<暴食>袭来。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暴食>!”
“受死吧!”
<暴食>和附虫者们的总体战再度一触即发。
如同亡灵般拥有模糊的轮廓的<虫>,撕咬着战斗员的<虫>。
另一方面,乘着飞行型的<虫>的附虫者们,以他们的特殊能力应对着<暴食>。
雨倾盆而下的夜空被<虫>的断末魔与不断的还击填满了。空中飞舞的巨大的凤蝶的眼睛正俯视着拼尽全力战斗的附虫者。
反抗着<原始三只>的局员士气高涨起来。以有夏月和<霞王>这两位高级局员领头,大家奋不顾身地展开攻势。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虫>一只接着一只地被击落在地。
但是,保护<暴食>的<虫>的防护壁也一步一步地被逼至绝境。
或许可以歼灭<暴食>——
附虫者的那种决心,越发加速了攻击的势头。<暴食>衍生出来的<虫>的致命伤逐渐增多了,而局员们的呐喊却逐渐增强了。
但是——
<暴食>虹色的眼睛,并不是看着眼前的战斗员,而是盯着大助。
“不可能打赢我——知道这件事的看来只有你了。
女人的脚边衍生出紫色的姬蜉蝣。
大助瞪大了眼睛。他顾不上伤势还没痊愈的身体,一边吐着血一边大声呐喊。
“……快离开<暴食>,<霞王>!”
话音未落,<暴食>如反弹般发射出激光的光束。
光的轨迹,朝着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倾泻而来。
“哪……这是,我的——”
有夏月的声音淹没在角兜虫的哀鸣中。
有压倒性数量优势的热光线,穿过了有夏月、千莉还有<兜>乘着的角兜虫。
由于失去平衡,随着一声轰鸣,角兜虫落下了屋顶。有夏月立刻将千莉抱起来,落到地面上。
激光的光线也向着大助他们的周围灌注而下。大助为了扑救千晴和<宁宁>,脸颊被热光线擦拭而过,皮肤被烧焦了。
其他的飞行型的<虫>也一样。
光线还在夜空中奔走时,附虫者又被新一轮的光线攻击着。
当仅有一步之谣时,蜂拥而上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们——在短短一瞬间,一人不剩地从<暴食>的周围弹飞了出来。
伤势最重的是挑起接近战的<霞王>。热线射穿守护着她的烟雾,贯穿了少女的身体。
“啊……!”
“霞王一下子跪倒在地。一咳嗽口中便溢出鲜红的血块。
<暴食>悠然地俯视着吐血的少女。
“可能要说再见了,<霞王>?”
他放出一轮激光齐声扫射。
受了致命伤的<霞王>像鬼般的样子怒视着<暴食>。
“你……这畜生……格杀勿论……”
“<霞王>……!”
大助回过头,在他视线中,有一个黑影飞翔在激光光线的缝隙中。
是白樫初季。他是脱离了中央本部的无指定局员,和大助一样是同化型的附虫者。他用与斗篷同化的四只黑色的翅膀,一个急回旋向<霞王>迫近。
眼看激光就要穿向<霞王>了,初季一手拾起她。千钧一发之际<霞王>得以幸免于难。初季把<霞王>运到大助的身边落下。<宁宁>立即开始帮她治愈伤口。
“被你这家伙救了……倒不如死了更好……‘乌鸦’……!”
“哇——,快要死了还是那么不可爱呢,<霞王>。”
有夏月、千莉、<兜>、初季、<霞王>、<宁宁>——还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千晴。
大助的周围集结着等级很高的局员。
而其他的附虫者,几乎都已被击倒在地。有的被弹飞到屋顶上,甚至弹飞到学校外面。
然后——。
向着天空发射的激光停止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能力的。大助?”
<暴食>产生出来的<虫>消失在天空中。
战斗的声音消失了,寂静笼罩着整所学校。
附虫者们都受了伤,只能在地上匍匐而行。
只有<暴食>双脚着地,立在那儿。
“虽然利莱已经不在了……但还有一个人应该在吧?我可爱的孩子——”
没有轮廓的<虫>消失了,激光的湍流也消失了。
不知何时,雨停了。
被寂静支配了的空中开始降落小小的紫色的碎片——。
大助清楚地知道。
要打倒<暴食>所要跨越的最大的障碍。
那就是曾经好几次阻挡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最强的附虫者的力量。
“要和我了结这件事的话,你还必须和一个孩子道别呢?”
天空飘落了雪的碎片——。
凤蝶的鳞粉集中起来,产生了假雪。
“你重要的人现在正用她的力量保护着我呀。”
像歌咏般的<暴食>的声音,是开始崩溃的信号。



4.01 大助 The last

小学的校舍伴着轰鸣倒塌了。
一接触到空中飘落的雪,混凝土的地面就像纸做的工艺品歪倒了,割裂了,一个劲地崩溃了。
“……可恶!”
大助赶紧抱起千晴,在瓦砾上来回眺动着。他用因与郭公虫同化而得以强化的脚力躲避着蜂拥而至的岩块和雪的碎片。
有夏月也展开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千莉。虽然在猛然裂成两片的地面上,他也紧紧地抱着千莉,用激光射穿迎面而来的混凝土块和雪。
受了重伤的<霞王>和治愈她的<宁宁>守护着<兜>。她们以巨大的角兜虫为盾牌,在瓦砾中守护着,使角兜虫张开翅膀回击着降落的雪花。
初季在雪间飞翔着,用两只触手跟着其他人。没有对抗手段的<虫>的断末魔在崩塌的学校上空交错乱飞。
<虫>躲避着会使它们崩溃的雪到处逃串,但还是被触碰到了,身体碰地一声破裂了。还有其它的<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一只又一只地被压扁了,体液撒向四周。
每次<虫>的数量一减少,就有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在地面躺下了。
“难道,<暴食>……能使用分离型的附虫者的所有能力吗?……”
有夏月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大声喊道。
大助狠狠地咬着牙。
<暴食>能够操纵着自己衍生出来的附虫者的能力——。
曾经和<暴食>交战的大助深深明白这一点。而确信这一点是数年前——和一位使用矛的少女战斗的时候。那位少女现在已经不在大助身边了。
“现在已经不能告诉别人了呢,大助。即使知道我的能力,也说不出来……”
<暴食>使用立在肩膀上的<虫>的翅膀,飘向空中。
大助环抱着千晴,用手枪对准了<暴食>。从枪口吐出来的子弹生着火焰向空中的<暴食>逼近。
但是在打中她前,子弹碰触到紫色的雪,如爆发般地烟硝雾散了。只有一阵微弱的风吹起了<暴食>深红色的长大衣。
“他知道如果像东中央支部那样急于打倒我的组织知道这一点的话,对分离型的附虫者的狩猎可能就开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大助。
“……大助……?”
千晴也从大助的臂弯上仰视着他。
“这之前几次看见我都没能出手,是这个原因吧?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我的力量,也是这个原因吧?如果知道我产生了分离型的附虫者,分离型的附虫者也帮助我活下去的话,就会加剧附虫者之间的斗争吧——”
飘落的雪花似乎有增强之势。校舍的痕迹已经消失怠尽,化成了山丘上的废墟。有夏月拼命地发射激光,把同伴头上倾注下来的雪蒸发掉。
但还是不能全部击落,局员们的<虫>被雪花触碰到,都被破坏了。
一直保持攻势的战局一瞬间来了个大逆转。
仅凭秘种一号的附虫者<冬萤>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学校变成地狱。
“你一定很苦恼吧。一直一个人背负着,一直一个人迷茫着……但是你又知道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把我消灭的——”
大助在向紧握的手中注入力量。
<暴食>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刺透大助的心。
“不对,你应该知道将我消灭的唯一的方法吧?”
<暴食>一边降下破坏之雪,一边发出残酷地笑。
“只要把最重要的诗歌变成缺陷者——或者杀掉她,或许大助一个人的力量也可以把我歼灭。”
这些话如同一把冻僵的大铁锤,把大助的心脏压扁了。
“至今为止使多少人变成了缺陷者,即使是利菜也见死不救,但对诗歌却是特别的吧?”
雪不停地下。
同伴的附虫者们,倾尽全力抵抗着崩溃的旋涡。
但是,无法弥补的破坏力的差别,使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附虫者们失去了“虫”,成为了缺陷者。
诗歌——。
紧咬双唇的大助脑海里浮现诗歌个矜持的笑脸。
应该消灭<暴食>,结束这无止境地衍生出附虫者的现状吗?
还是应该怀着不想失去诗歌的心情,挑起一场场明知道不可战胜的战斗呢?
大助还没能够作出选择。
“你在打倒迪欧雷斯托衣时说过……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一块碎片而已。只要找到媒介,多少个身体他都能制造出来——”
“……”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大助愕然了。
但是却有了一抹犹如缠绕于心的不安被确定了一般的认可感。
迪欧雷斯托伊的碎片——。
自从听过海老名夕所给唱片中的那些话后,他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大助隐约觉得这只已倒下的<浸父>太过于容易被消灭了。
“不太够吧,大助?我们为打倒<原始三只>所需要的你的力量——还有,你的觉悟……”
雪倾盆而至。转眼便成了暴风雪。
具有强大破坏力的旋涡,向大助他们席卷而来。
有夏月怒吼起来。倾尽全力放射激光的暴风雨,使雪花一颗一颗地消灭殆尽。
但是雪的势头越发强劲。
穿过湍流的激光的雪,不断改变着周围的地貌。
“‘炎’之能力烧去——‘发射’!”
千莉指着前方,提高了声调。飘落的雪花,在空中蒸发了。
“‘发射’!‘发射’!”
两发,三发——下达的指示不断增加,千莉用张开的手掌迎击了风雪。
鲜红的火焰接连不断地增多,不断吞噬着雪的碎片。
虽然获得二人之力,但还不能应付隐藏有压倒性破坏力的雪的威力。
从背后气势十足地投来混凝土块,击落了穿过攻击的间隙迎面飞来的雪。
“啊——”
<霞王>一边吐血,一边用雾水凝固着瓦砾,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瞄准<暴食>投掷过去。
“<霞王>……!伤势明明还没完全好……”<宁宁>虽然说着,但却好像无意阻止他似的。
“可恶……”
<兜>也用负伤的角兜虫的翅膀拼命地把雪顶回去。被激光射穿的<虫>的身体里溢出大量体液。
中央本部与东中央支部的加入这次战斗的战斗员,也为了保全自己而死战。受伤了,又前仆后继,毫不放弃地抵抗着雪的破坏。
“呵呵……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暴食>虹色的瞳孔,通过圆圆的墨镜直视着一位少女。
穿过倾力抵抗的有夏月他们。
又穿过始终愕然站立着的大助。
虹色的瞳孔,定格在了鲇川千晴身上。
“……!”
在大助的胳膊里,姐姐千晴由于过度惊吓,肩膀微微颤抖着。
而后如被虹色的瞳孔迷住似的,缓慢地抬起头来。
“千晴!”
千晴连大助的喊声也听不见。接着两手推了一把,离开了大助身边。
“你还记得五年前怀抱的梦想吗?为了它,你再次回到这里,是吧,千晴?”
覆盖整个夜空的巨大的凤蝶张开了翅膀。暴风雪越发强劲。
千晴湿润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大助。
“大助……”
在姐姐的背对面,紫色的暴风雪深处,<暴食>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那么,千晴,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吗?”
不要啊,千晴——
想起五年前无法守护大助,如今还要让他受这样的苦,那种后悔和罪恶感使千晴的泪水一颗一颗如珍珠般地涌出。
“我没能守护你……那样努力了,还是没能守护你——让你成了附虫者……”
千晴歪着像要恸哭的脸,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虽然是你的姐姐……明明知道让你成了附虫者,一定受了不少苦……对不起,大助——”
千晴的每字每句,都深深地刺痛了大助的心。五年前的千晴是怀着何等希望守护大助的心情——然后是何等后悔没能守护住他呀。
艰难吐出的一言一语都验证了她这此刻的心情。
“如今你身心的创伤……痛苦的感受。全都是……我的错……”
千晴激动地说。
至今所感受到的苦痛,全都——
她是大助背负附虫者这一罪名,承受残酷的命运的根源。
“……”
紧握着手枪的大助的手臂,慢慢地向上抬起。
枪口对准了千晴,他唯一的姐姐。
与郭公虫的颚部同化的枪口的深处,子弹正急速回转着。由于摩擦的热量产生的火焰,使周遭的雪都熊熊燃烧起来。
被手枪对准的千晴。脸上却带着安心的笑。
因此,“在你成为附虫者时我曾想过——”
已和大助身体同化了的郭公虫喧闹着。
啃食了所有的梦想,把其变为自己的力量的<虫>的能量都集中在枪口上。
——为什么自己是附虫者呢?
有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在自己还弄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成为了附虫者,又由于这样被卷入了并不想展开的战斗中。
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受这些伤害呢?一定要这么战斗下去吗?一定要这么一直失去身边的东西吗?
曾经无数由于自己难以说清的憎恶而无法入眠的夜晚。
有过杀掉对于使自己成为附虫者的人的念头,也有过想破坏世间一切的冲动。
然而今天,在使他成为附虫者的人面前——
千晴对着大助恳求道:
“某天能再和成为附虫者的你相遇时……用你的双手将我杀——”
“我曾想过也许死了更好……”
每次从大助的身体里漂浮起来的虫所发出的光芒越发耀眼时,大助的心就会感觉有某些重要的东西被剥夺了。
“我曾想过战斗是那么艰辛,受伤的身体是那么的疼痛,失去的东西是那么多……我为什么要拼命活下去呢?
直到现在与之战斗过的对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有一天突然成为了陌生的附虫者,有一天忽然成为<虫羽>,有一天忽然成为了应是同伴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一员。
从受伤的手腕中,遗失的记忆苏醒了。
曾经用这只手把拥有同样梦想的附虫者杏本诗歌变成了缺陷者。
曾经使把他当成朋友的人们分离,使他们无法挽救地失去性命。
一直看着叫立花利菜的少女在他面前输给了<虫>,一命呜呼。
“曾想过这全都是因为自己是附虫者而想放弃呢。曾经想把所有事情推到附虫者身上,想从此停下脚步。”
与大助手持的抢一体化的虫的眼睛逐渐染成了鲜红。它啃食着大助的梦想,把自己的力量注入高速回转的子弹。
“但不是的——”
大助将视线落在略显惊谔的千晴的脸上。
大助微笑着。
“我找到了重要的人呢,千晴。”
的确正如<暴食>所说的。
那就是曾经在大助受伤成为缺陷者,又再次复苏的少女,杏本诗歌。
两人不是作为附虫者,而是仅仅作为药屋大助和杏本诗歌再会了。普通的相遇,互相倾诉着梦想。相握的手的温度,至今仍难以忘怀。
我还想再见诗歌。
希望有那么一天,不是以<郭公>与<冬萤>的身份,而是以非常普通的少年少女的身份再会。
对于大助来说,诗歌是个特别的对手。
然而,不仅是诗歌——
“不仅仅只有战斗,只有受伤,只有失去。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战斗的。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
在大助面前离去的人们,不可能从回忆里消去。
每一个人在大助心中都有一份重要的存在。
“如果五年前,被千晴好好守护着的话……就没有受伤、战斗、失去。然后我的梦想就结束了。
把成为附虫者得到的一切感受都凝聚在举起的枪中。
瞄准千晴身上的——姐姐背的嗤笑着的<暴食>。
“这不是千晴的错。正因为有你,我才能看到自己梦想的延续。”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谢你,千晴。一直保护着我……”
疯狂刮起的暴风,似乎有所减缓。
大助的视线在千晴和<暴食>的形成鲜明对比的表情上转换着。
<暴食>愉悦的笑脸消失了——
千晴呢——
“嗯——”
她流着泪,却又满脸笑容。
“我是姐姐,理所当然的嘛。”
千晴回过头来,向着<暴食>洋洋得意地说道:
“看到了吧?我的弟弟呀,是个比谁都温柔又坚强的好孩子呢。”
<暴食>稍微歪了歪头。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大助原谅我了……”
覆盖夜空的凤蝶歪着头嘶叫着。翅膀上巨大的眼睛突然开始破裂。
翅瓣的暴风雪逐渐失去了力量。
被持有梦想的宿主“拒绝”。
这就是<原始三只>的最大弱点——。
空气晃动着。
灌注了大助全身力气和所有梦想的子弹,从郭公虫的下颚喷射而出。
大地崩裂了,打破了倾盆的大雪的屏障,环绕着火焰的子弹,一发命中了<暴食>。
“……!”
横飞的血液充斥了<暴食>身体周围。子弹把它右臂炸得粉碎,肩膀到胸口一片片碎裂。虹色的瞳孔睁得无比的大。
暴风雪停了。
浮在空中巨大的凤蝶,被黑云卷着逐渐消失了。
期待着拾起头的附虫者中,只有大助歪着头。
“还……不够吗……!”
大助再射一发子弹。
本来积存有只足够消灭<暴食>的力量,却不足以击退<冬萤>的雪。在刚刚攻击<暴食>前用了过多的力量,现在他的威力已大为削弱。
虹色的眼睛愤怒地注视着咬牙切齿的大助。
“这是你第几次防碍我寻找食物了,大助?”,
<暴食>一边从口边垂下血丝,一边歪着头堆着笑脸。
“——果真有点碍眼呢。”
“咚”地一声,大助两膝着地了。
“大助!”
千晴慌张地跑向大助。枪从已无力紧握的大助手中滑落。
“下次再来阻碍我的好事的话——那时,我可不饶你的哟?”
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星空中。
有夏月和<霞王>并没有逃跑,他们已摆好架势了。
可是——。
“‘炎’的外层——烧去——”
“千莉!”
正想指向<暴食>的手臂力气顿失,垂了下来。
过度使用还不习惯的力量了吧。有夏月撑起过度消耗,脸上垂着大滴大滴汗水的千莉。
就在完全消失前,虹色的眼睛仍紧紧地盯着大助。
<暴食>身影消失那一刻,大助便垂下了头。
“大助……!大助……!“
千晴托着脸稍微上仰的大助的肩膀。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视着有五年没见的姐姐。
他想,如今的姐姐已经和小学生时代不同,不但长高了,而且相貌还颇有大人的样子了。
但是由于担心大助而慌里慌张,大声嚷嚷的样子,却一点都没变。
“……都说没关系了……你那担忧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哪……”
面对逞强的大助,千晴又哭又笑的。
——再次睁开眼时,又是一场新的战争的开始。
凭着自己的意志继续战斗。
从今以后还要埋头于负伤战斗的日子。
所以,现在——
“并不是很担心呀。一般般而已啦。”
千晴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用轻松地口吻说道。
只有现在——
大助被怀念的温存包围着,安心而舒适地任凭睡魔催眠身心。



4.02 千晴 The Last

树微微地摇动着。
空气轻盈地漂浮着。
千晴仍是过着平稳而幸福的日子。
带着舒适而平静的千晴到如此暖活的世界中的是——
“唔……”
药屋千晴呻吟着起了床。
在荒凉夜间的屋顶上失去知觉的千晴,满身伤痕。加上雨和血使得全身湿透了。比起衣服沾上的血,自己身上的伤还算轻了。
“……”
千晴站起来,模模糊糊地环视四周。
在这样被黑暗包围的空间,除千晴之外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脑袋还是稀里糊涂的。
她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为什么学校会那么破旧。
“……必须回家了……”
她碎碎念着,摇摇晃晃地迈出步子。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母亲很担心了吧。这时的千晴,只能想到这些。
将要离开屋顶的千晴肩膀上,不知道给什么东西拉着。
那或许是自己心中存在着的另一个自己。
自己仅仅一瞬间怀抱着的,哀伤的梦想。
然后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唯一的一个人——
“……?”
但是回过头来的千晴的视线中,空无一人。
千晴想可能是幻觉吧,便再次迈开步子。
这么一来——。
各种感受,都被留在这里
药屋千晴离开了紫央小学。
※ ※ ※ ※ ※
不能离开了。
<暴食>——艾尔比奥蕾离去后,鲇川千晴再也离不开紧抱在怀里的弟弟了。
和五年前独自一人离开这里的情形不同了。
千晴再一次回到这里把那时候留下的东西取回来了。
“大助——”
她用充盈泪水的眼睛,确认着臂弯中合上双眼的弟弟的存在。
在全身是伤的大助那,她感觉到了强而有力的鼓舞。
抬起头,她发现满身创伤的附虫者们正看着她和大助。穿着黑白相间的大衣的人们,正静静地守护着他们姐弟的再会。
他们附虫者到如今经过了无数残酷的战斗,从今以后也会坚持战斗下去吧。
就像弟弟大助一样。
回忆起一切的千晴,不可能对他们的奋战视而不见。
——找到重要的人了呢,千晴。
弟弟说过。
那是谁呢?艾尔比奥蕾揭开了谜底。
杏本诗歌。
被称为<冬萤>,在附虫者之战中站在最中心的少女。
诗歌现在也在同一片天空下战斗着吗?她开始了一直不愿意参与的战斗的同时,也因为渴望着和大助重逢而努力活下去吗?
如果两人的相遇,互相作为必要的存在的话——
为了挽救弟弟的生命而成为附虫者,千晴一点也不后悔。
她抱着大助的头,闭上了双眼。
臂弯中,她清晰地感受到邂逅的弟弟的体温。
“——亚里亚……”
千晴两眼紧闭,说着梦话。
如今已经和弟弟重聚了,还有一个人,必须找出来才行。
她祈祷着大助能和诗歌见面。
千晴还有一个交换约定的人。
“我感觉到你的气味了哦……你现在还在某处彷徨着呢。”
<原始三只>——亚里亚?法蕾。
完全取回记忆的千晴,也想起了亚里亚?法蕾的气味。她感到那气味像是从遥远的地的边缘传来的。
菰之村茶深曾经说过。
只要解开<虫>之谜,附虫者的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亚里亚?法蕾一定知道这个谜底——。
“我来接你回去了。”
——嗯,是呀。你可以——一直……在我里面哟。
为了实现曾经的约定。
为了能看到附虫者的战斗的结束。
千晴找出了亚里亚?法蕾。
“有一天,一定……”
树微微地摇动着。
空气轻盈地漂浮着。
让这平稳幸福的日子——。
千晴确实地感觉到了未来。


4.03 The others

赤木市的地下。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基地:
从地上往下几十米,相当于第九层深度的设施的最里面。
一间设有监视器及自动控制装置的房间里,充斥着尖叫声。
有一个物体把机器破坏了,又把穿着白衣服、东逃西窜的人劈成两半,连久内制止的战斗员都都被打倒了。
以光亮闪烁的样子漂浮着,在宇宙飞行的圆盘家伙。
操纵这圆盘的,是两只眼睛下涂着黑色眼线的少年。
“‘鳞处在混乱状态’!‘鳞处在混乱状态’!”
每次少年脸色铁青、精神失常地叫喊时,圆盘就会在室内到处乱窜。
由于圆盘劈开了天花板,室内的照明设施被破坏了,室内被一片黑暗包围着。尖锐吵闹的警报响起了。
室内立即开启了应急灯,清白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当再一次看到光明时,黑色眼线的少年面前站立着一为女性。
穿着衬衫站立的姿势,在少年异常的破坏行为面前纹丝不动。
她用细小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少年,嘴角隐约浮起一丝微笑。
看着应急灯下微笑着的女人,黑色眼线的少年吃惊得肩膀颤抖起来。他像是没看到那女人的笑容似的,脸上出现了恐怖的表情,身子都僵硬了。
“——你好像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呢,‘鳞’。你要判断是否遭到敌人的攻击嘛。
锁之笑容的女人——魅车八重子以和善的口气说道。
八重子周围集结了一班戴黑色面罩的人。
少年口中发出小声的尖叫,反射性地操纵着圆盘,准备向八重子攻击。
“鳞……‘鳞处在混乱状态’!‘鳞处在混乱状态’!”
黑面罩的人们,刷地一声便进入了房间保护着八重子。
然而黑色眼线少年的攻击比谁都要快。圆盘穿过出现的<虫>的间隙,迅速逼近八重子。眼看圆盘尖锐的刀刃快要把八重子撕裂了。
八重子的视线里填满了鲜红的火焰。
咆哮着发出火焰的大埃玛斑蝥使圆盘都蒸发掉似乎还不够,接二连三地把守护八重子的<虫>们吞噬了。
大埃玛斑蝥把圆盘烧尽,消灭了<虫>后,便迸裂般地消逝了。
纹丝不动的八重子眼前,黑眼线少年倒仰着身子。
光亮正急速消失的少年的眼睛凝视着八重子。然后少年似胡言乱语地嘟哝着。
“你……你给我记住……”
话音刚落,少年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八重子周围聚集的黑面罩的人们正想对付少年,却也无力倒地了。
“请你也稍微学学该怎样抑制你的力量吧。HARUKIYO。”
八重子的微笑丝毫没有动摇。虽然仅仅0.1秒之差让她捡回条命,但她却仍站在刚才的位置,一毫米也没有移动。
她视线的焦点,聚在了一个奇怪打扮的少年身上。
是一个整个脸都被带子遮住的少年。他坐在凳子上托着腮,脸上堆满了笑。一种不同于八重子,背部如结冰似的壮烈之极的笑。
异种一号指定,HARUKIYO。
<郭公>和<冬萤>并称拥有最强战斗力的附虫者。
“他说‘你给我记住’呢——还真是有够老土的台词。”
“是某人的宣战通告吧。似乎总是执行任务失败,被人当成某个地方的小人物,所以回来呢。但是——”
八重子脸上带着锁之笑容,俯视着倒下的少年。
“我对这种能力很有兴趣呢。反正会过面了,就让我来利用你吧。”
迟来的黑面罩的人们,看见八重子和HARUKIYO便停下了脚步,怀抱着对他们两人相视而笑的恐惧伫立着。
八重子环视了一下被破坏的房间。
“赶紧把最下层的警备检查一下。再把警戒水平提升到最大限度。”
黑面罩的人们服从指令,一起行动起来。
“<郭公>采取单独行动的时机未免太过于巧合,有人告诉他行动的时机呢。到底是谁呢?”
八重子向HARUKIYO报以一笑。
“哧哧”,脸上缠着带子的少年发出笑声。
“将你放在我身边,似乎是正确的呢。如今你的伙伴正向着最底层走去吗?还是——你自己也碰巧和<郭公>连手,想把<原始三只>打倒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HARUKIYO还是托着腮,嘴角徽微上扬。
八量字和HARUKIYO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遗憾得很,你现在还不清楚‘那东西’的真正的下落,仅凭着<郭公>一人的力量也不能打倒<暴食>吧。”
HARUKIYO的笑容消失了。他用火红燃烧的眼睛穿透八重子。而八重子则用锁之笑容正面地挡住了HARUKIYO那仅看着便能灼伤对方的视线。
“好吧。我正想继续互相欺骗下去呢,HARUKIYO。”
八重子迈步走出被应急灯照亮的房间。
警报一直响着,八重子从HARUKIYO面前悠然走过。
“不管怎么样,对于不太听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你们所有人——我也会爱着你们的。”
被应急灯照亮的空间里,荡漾着八重子的锁之微笑。

[ 本帖最后由 apple0143 于 2007-8-28 21:22 编辑 ]


终章
closedandbeginning



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
药屋千晴过着安稳的、似乎无处不在的幸福的日子。
正在打扫自家公寓的千晴,如往常一样随兴哼着歌曲。
她怀着多年来备受照顾的感激之情,擦拭着地板。
“好的,打扫完毕!”
脸上浮着微笑的千晴面前,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好了。
——今天,千晴便离开紫央市。
虽然深知生活的艰辛,但是现在不得不离开这座公寓了。千晴将会搬迁到新的城市,住在母亲昔日的同学那里。虽然要与朋友分别非常遗憾,对于陌生土地上的新生活也十分不安,但另一方面,却有一种向冒险出发般的昂扬斗志。而她自己常常没有人们所说的令人感到不安的危机感。即使展开新的生活,也能过得像以往那般轻松舒适吧。
“……啊。”
由于拧千抹布时弄湿了手,她脱下了手腕上缠着的绷带。
三天前,千晴受伤了。夜深时分,她踉踉跄跄、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应该和母亲有许多话说,但由于那时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就连自己为什么受伤也不知道,只依稀记得母亲由于受到过分的惊吓而发青的脸。
那以后,千晴没再上学,而一向是放任主义的母亲,不知为何开始格外关心起千晴来。明明伤势没什么太碍,千晴却完全被像病人一般对待。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今天早晨也被母亲问了一遍。千晴不明所以,感到十分疑惑。
那之后母亲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她正在玄关处和房东聊天。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来电话——大助在那儿——”
她们似乎谈得十分起劲。虽说不得不搬出去,但房东一直到最后还是对自己一家照顾周到,所以母亲应该是在向他道谢吧。
电话晌起来了。
原来屋里配置的东西,只剩电话还是原封不动地躺在那儿。
“这里是药屋家。”
千晴接了电话。对方说是市立医院。
话筒那头传来“好不容易醒了,我们从本人那知道了联系方式……”的如同事务性的声音。然而,千晴赶在说完之前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我们家没有叫大助的人。”
打错电话了。对方虽然似乎有点惊讶,但道歉后便挂断了电话。
“千晴,谁打来的?”
母亲结束了和房东的谈话,回到屋里。
“好像打错了。”
“是吗……”
母亲叹了口气。
已经午后了。千晴拉着母亲的手出了家门。
她拿着尽可能少的行李,前往新的公寓。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呀。
似乎哪里传来声音。
感觉有什么忘了拿,她回头望了望公寓。
千晴她们住的屋里恍过一个人影。
那是——。,
一个千晴不认识的少年。
“什么事,千晴?”
“不,没什么。”
千晴摇着头,便和母亲一道往紫央市去了。
她想,也许是附近的孩子闹着玩地闯进那空荡荡的屋子里了吧。
由于不想母亲担心,她便没向母亲提起。
仅仅一瞬间——胸口剧烈疼痛。这到底是——
※※※※※
自己被抛弃了。虽然理解,但还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他知道母亲工作过度劳累、早已筋疲力尽。自己不愿再成为负担。
然后——
千晴回头看见了在已然空室的屋里伫立着的大助。
她似乎难以置信地歪着头,后又别过脸去。
简直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
轻咬着嘴唇的大助肩上,停着一只郭公虫。
大助走出了公寓,下了楼梯。
但他并不是要去往母亲和姐姐身边。
现在姐姐已经不需要他了,大助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
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黑幕悄然降临,大助停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公园。
坐在秋千上,用不知谁落下的玩具枪射击空空的罐子。
从今以后,必须变坚强——要有能独自生活下去的坚强。
他心中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哭。
但是大助丝毫不知道以后该怎样活下去。
连容身之处也没有了,这让幼小的大助感到极度不安与无助。
“偷偷溜出医院,我还以为到哪去了呢……好好地在这嘛。”
极近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大助抽了抽鼻涕,用袖子擦了擦脸,斜眼看着声音传来处。
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立在灯下。
“而且还喂养着一只奇怪的虫。”
看着大助肩上那绿色的郭公虫,青年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一种带有特别的讽刺意味、轻浮的笑。
“你到底是谁?”
看着斜着眼询问的大助,青年略微的笑意变得更为深邃。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与一名叫“土师圭吾”的青年的初会。
然后——大助的战斗开始了。






后记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虫之歌》终于进入第五卷的写作了。
这一系列开始到现在约两年,完成了五卷。这速度和别的作品比起来是否慢了些呢?我发觉最近轻小说作家的平均写作速度在不断提高,真让人吃惊。
但在这两年间,在杂志《HTE Sneaker》上连载了可称为外传的《虫之歌BUG》,扩大了《虫之歌》的传播势头。与这本书几乎同时发售的一期《HTE Sneaker》里也会有集结了《虫之歌》与《虫之歌BUG》的首次单独特辑。可谓是超级豪华的盛宴。
作为初次亮相的新人,我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开始了《虫之歌》的写作,现在仍然这样提心吊胆地写着。本书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前情交代,对于阅读本书重温剧情的各位,本人实在感到万分感激。
按照之前几卷的惯例,我来说些关于这作品创作的事。
关于故事。
和以往登场人物急剧交替的一话完结型故事不同,本书接着前卷的故事情节展开,主要是解决卷末尾提出的迷团。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写少有登场人物交替的长篇小说。发现这一事实最吃惊的是身为作者的我,但其实这应该是系列小说的一种标准形式吧。
我希望以后能继续加入已刊中的那种每卷主人公交替出现的风格,以后也会用各种手法描绘相同世界中的不断变化的登场人物,定位更鲜明的人物性格。
关于姐弟关系。
我想本书中不仅描写了姐弟这一关系,还表达了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是砍也砍不断的这种想法。在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互相影响彼此,并持续一生。
正因为有如此坚不可摧的关系,如果一时由于某些理由分离,甚至长久分离,也应该会有面对面重聚的一天。即使对方并不在你面前。
我认为到了那时侯采取的行动因人而异。但首先应在承认对方是骨肉亲后再判断是否接纳对方。但愿可能的话希望彼此能互相理解吧。
关于对敌战斗的方法。
我想,当今时代,尤其在日本,没有多少人能找到威胁自己生命的敌人之类的存在物。如果有的话,请向警察等的政府部门求助。
但是我认为在日常生活中和某人有冲突,或存在对手的情况总是有的。
这时的斗争方法,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吧。
可以直接藐视对方,也可以迂回地找寻别的方法,有时候放弃也未尝不是一个重大的决断。
但我自己来说,比较喜欢一心一意朝着目标不断斗争的人。不埋怨他人,一个劲儿为提高自身而努力,最后达成目标。这其中也包含着我的经验,虽然我知道这是漂亮话,做起来很难,但这么做应该能收获很多。实际上,有今天的日本,很大程度上多亏了如此认真诚实的日本人的这一特质。
虽然有时候狡诈,有时候会拐圈子,有时候会犹豫不决。
但是我希望认真而诚实的人能成为社会的根基,承担下一代的责任。
在此感谢:
担当责任编辑的女井先生和山口先生。也谢谢你们对我同时进行中的另一系列《消闲挑战者》的照顾。上次代替原稿开玩笑地送了些周刊杂志过去的时候,起码表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对不起,下次再恶作剧的时候我会有点分寸的了。这些话好像不算感谢了呢。
还有亲手画插画的るろお。当时和杂志那边的特辑撞期,把你推到如此严峻的状况之中,真是对不起。这也不算不上道谢吧。虽然你老抱怨说不要再增加出场人物,可是有时候我还是把那些意见都当作幻听了。
诚挚地感谢手拿这本书的各位。正因为有一直阅读我的书的各位支持,这系列才能继续写下去。
我今后也会继续加油。
2005年6月
岩井恭平
虫之歌 正传5完 [岩井恭平] 轻小说论坛 apple0143 七夜 肥王 共同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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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kswai 王爵
虫之歌這個系列感覺上是由第四卷開始進入高潮

15 年前 0 回復

凌乱 勳爵
偶又来读书了。。。。谢谢大大的分享。。。。。话说千晴的封面很吸引人的说。。。。。脸红中。。。

15 年前 0 回復

3627906 騎士
主角非常拼命呢 真是令人期待後續發展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期待的好作品 感謝大大無私的分享 擺脫不少最近無聊的生活 滿懷感激的看下去啦

15 年前 0 回復

附魔术士 伯爵
郭公果然超帥的其他人也非常努力實在太精采啦

17 年前 0 回復

dreambreaken 平民
支持一下,幸苦了
难得的好书

17 年前 0 回復

zhangqino2 侯爵
这个下载还没有好么?等了好久啊

17 年前 0 回復

fr116543 伯爵
感謝
最近動畫化的作品
好像蠻多本的

17 年前 0 回復

阿拉蕾 平民
国内貌似没有正版

17 年前 0 回復

akumas001 平民
终于等到5啦~~~~~汉化和录入的各位辛苦了~~~~~~~~~~~>_<期待第6卷~~~~~~~~~

17 年前 0 回復

bleachfirst 侯爵
终于等到了
感激

17 年前 0 回復

青竹箫 平民
啊啊~~~喜欢的东西~~很赞~~ 可是。。。悲惨的某还没有买到。。。额。。。= =+

17 年前 0 回復

MZG-light 平民
看到5了,辛苦LZ!!

17 年前 0 回復

liangzp190 勳爵
不過還是感謝感謝 無盡感謝~~~~~

17 年前 0 回復

liangzp190 勳爵
有没有txt下载?  电脑上看太累了。。。。我想放PSP上看。。。。

17 年前 0 回復

8199030 伯爵
我对楼主的敬佩之起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太强了,这就是速度啊!

17 年前 0 回復

风之QQQ 平民
谢谢LZ分享~对虫之歌相当有爱的说~

17 年前 0 回復

heideloon 平民
D版都买了有几日了~~

1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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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草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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