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姬物语5 东和的形状 [高野 和][台版/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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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6 14:05 编辑


东和七姬的时代。
在名为东和的这块土地上,人称宫姬的东和巫女姬。
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度过的几年和平时光。
当繁华梦醒,她们纷纷现身。
如今人人部知道她们的名字,都在远观她们盈盈而立的姿态。

一宫神川城的黑曜姬殿下。
喜欢宽大的黑衣与异国的黑帽子,孤傲而慧黠的公主。

二宫钖马城的翡翠姬。
在万众拥戴下高举真实的大旗,高贵而纯洁的公主。

三宫夏目城的常盘姬。
身负群山灵气与长刀,认真而顽固的公主。

四宫鼓城的琥珀姬。
失去属于自己的都市与称号,可怜而不幸的公主。

五宫仓濑城的浅黄姬。
与妹姬携手并进,祈求和平降临的公主。

六宫枚濑城的荫葱姬。
与姊姬志同道合,并肩面对乱世的公主。

还有最后一人。
七宫贺川城的空澄姬。
受连战连胜的将军与大臣拥护,一跃成为风云人物的公主。

东和七姬的时代。
她们的名字广为人知,她们的志向与发言备受关心的时代。

有人视她们为战争的火种.她们也的确是散布战火的大旗。即使如此,她们依然备受爱戴。
就算这个时代宣告终结,她们曾经度过的日子也不会诐人遗忘。她们的事迹会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在东和流传,在曾与她们有过接触的人们之间传颂。

这就是俗称七姬物语的时代。





序节 藤色风


天空占满我的视野。
放眼望去是宽广无际的淡蓝;
蓝与白融合成为空气的颜色,柔和的色彩在头顶无尽扩散。
空中稀疏散布又细又长的白云,仔细观察云朵的流动就可以看出风的方向。
高处吹着高处的风。
对我来说有些远不可及。
不是因为我的身材瘦小.而是我正置身初夏的温和空气中。光是用眼睛追逐不停流动的高空云朵.心中就充满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好远喔。」
我仰望天空喃喃自语,身边的人立刻轻咳一声:

「七宫!专心点。」
「啊,是。」
身旁的人压低声音提醒我,我连忙低下抬高的头。
这样一点也不像公主。
穿上艳丽公主装束的我,不该做出抬头呆望天空的动作。
只有身为小空与阿空时.才能悠闲地做这种事。
现在约我既非平民女孩也不是见习侍女,而是七宫的公主殿下。当我以这个身分现身,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摆出公主殿下应有的表情。
我今天穿着白底橘纹的夏装,从柔软衣袖伸出的双手在肚子前方交迭。挺起身子,摆出公主殿下应有的仪态,尽可能维持平和的表情,慢慢转头面向站在我身边的人。
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除了这个人此我年长又比我高,也因为现在的我正坐在白木椅子上。
「常磬姬殿下何不一起坐下?」
这位拥有三宫姬称号的武门公主同样没有公主该有的样子,双手抱胸、两腿微张的挺拔站姿只能用威风凛凛来形容。只是这样的姿势对于常盘姬同为宫姬的身分来说,实在有点格格不入,应该说是威风过头了。
不同于平常使于活动的常盘缘装束,今天的她换上一套沉稳典雅的仪式礼服。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这身礼服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早先带路的人请我们坐在白木椅子上稍作休息,但是她始终没有坐下。只是一直站在那里,以锐利的眼神环顾四周。
「七宫是客人我只是邀请您到这里的领路人,在正式与对方见面之前我都不能坐下。」
这位公主几乎都是称呼我「七宫」。
「啊,原来如此。」
常盘姬似乎有她自己的坚持,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自而自地点头:
「总之今天的事就交给我。」
也罢,我也不打算违抗姊姊。事实上我从小到大都很少反抗年纪比自己大的人。
大概是因为我天生喜欢仰望大人的关系。
虽说与小孩子还有动物一起玩也很快乐,不过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最让我感到舒适。
住在孤儿院时经常孤单一人,有时候我会心想:要是有个兄弟姊妹就好了。
「那两位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我停止仰望天空,转眼看向身旁的人。
她的脸州好面对别的方向,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今天她的黑发不像平常那样在头上结成发簪,而是用饰绳绑在偏低的位置。
[七宫的右将军与左大臣应该提过吧?」
反问我的声音有点僵硬。
展大人与杜艾大人。他们饪是我的头号拥立者,也是我的监护人。
我很喜欢他们,不过他们老是满不在乎地做些强人所难的事。因此有不少人对他们深恶痛绝。
看来常盘姬也对他们没有好感,一提到他们,她的语气就变得有些尖锐。
「听说两位公主都是举止婉约、待人客气,个性也十分温和。」
我想起杜艾大人对于两位公主的形容,他从没有说过那两位公主的坏话。
「嗯,他说得没错。」
常盘姬点点头,束在脑后的头发随着动作上下摇摆。
然后是一段沉默。忽然一阵风吹过,三宫宫姬的脸依然朝向别处,继续说道:
「光是这样,七宫与琥珀也差不多。就像妳和琥珀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我们今天要见的人也不相同。」
这位公主刚刚还用「您」称呼我,结果到头来还是用了毫不见外的「妳」。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我无从判断,但是我喜欢她这样叫我。
「面对她们不用太拘谨。不过她们比外表看起来更懂得如何扮演宫姬的角色。因为她们打从出生那天就背上公主的头街,不像我们是从某一天开始才变成宫姬。」

我想她们一定出生高贵人家、从小到大学习如何当个公主。
我不知不觉沉思起来,感觉到一道目光看向我。
「妳比我和琥珀好奇多了。」
那是接近大人的语气。
「我的求知欲好像很强,虽然自己没感觉,但是时常因此被周围的人警告。」
警告我的人主要是梳妆师。
真的是这样吗?我的欲望真的比别人强吗?平常的我不会持别注意。虽然有时想想的确如此,可是我不觉得自己的欲望很深。
展大人跟杜艾大人的欲望才是真的深不见底,跟他们相比,我算是普通吧•
「妳不害怕吗。」
没有主语的问句。
这让我想起日影先生的灰色羽织。
还有一身黑衣黑帽的背影。
不用特别开口,却告诉我很多事的人们。
人与人的对话有时候不需要追根究底我很喜欢这种微妙的距离,所以抬起脸对着眼前的人做笑点头。
过了一会儿约定的时间终于到来。
遗方传来阵阵笛声。
先是连绵不绝的低沉音色。
随后是短笛的声音,彼此交织成旋律。
「终于来了。」
「似乎如此。」
我从椅子上起身,银常盘姬比邻而立。
两人同时环顾四周。
藤花的香味传来。
我们站在庭园的正中央。前后左右尽是精心栽培照料的花草树木。
棚架上爬满紫藤,藤蔓开出无数淡红与淡紫的花朵,这里的紫藤似乎混合好几个品种,交错的藤蔓在轻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在春天来得比较迟的东和,一直到初夏还看得见这样的风景。
藤花持续散发清香。在此同时,乐师演奏的宁静曲调也从陕排树木的另一方不停传来。
透过棚架的缝隙望去,蜿蜓小径上隐约可见人影。
两道人影并肩朝这里走来。来者头戴柔软兰草编成的草帽,草帽边缘垂下一层薄纱,遮蔽来者的容貌与上半身的公主装束。两人身后是一队手持大红伞与茶器的女宫。
我的心中涌起奇妙的感觉。
东和的公主。
就像以前遇到琥珀姬,遇到身旁这位公主,还有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一样,我即将再一次与她们相过。
在春末夏初盛开的藤花是她们的象征,可以想象她们曾在这座庭图度过无数光阴:
我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和她们见面,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们已经来到我的眼前,静静朝着我走来。
剪裁隐含三根竹节意象的衣袖在我身旁一晃,一直凝视对方的常盘姬将双手迭在身前 摆出行礼的姿势,刻意的大动作,大概是为了提醒我注意。
我连忙照做,身体向前微弯并且闭上双眼,避免眼神直视对方的无礼行为,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对方的脚步声。
双脚走在小径上的声音,伴随悠扬的笛音传入耳中。
脚步声突然变小。
我发现这是因为女官队伍停下脚步、只有两个人继续前进的关系。仅余的脚步声在我的面前停下。
脚步踏在沙地上的声音非常轻柔,不是因为她们的鞋子特别柔软,而是因为她们的动作既柔和又优雅。
「我等未能尽快前来,令两位在此久候,实在深感抱歉。」
首次听见的声音传人耳中。
这是两个人的声音。
两个声音的高低顿挫没有分别,听起来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当脱下草帽交给身后女官的声音停止,常盘姬与我保持敬礼的姿势抬起头来。
雨套染上柔和颜色的公主装束映入眼帘。
浅黄色与萌葱色。
正好是这两位公主的名字。
常盘姬面前是浅黄色的身影,另一道萌葱色的身影静立在我面前。
两人头上的发饰随风摆动,就像在风中摇曳的藤花。她们身上的公主装束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别无二致,身高与长相都像同依个模子印出来的。
两名公主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上两、三岁,但是面露微笑的样子却比任何人都适合用「少女」来形容。只是虽然外表看来稚气未脱,她们的站姿非常端正,反而有种成熟的味道。
我有点紧张,慌忙说出事先记住的话:
「我是七宫的空澄,初次与两位公主殿下见面,此次承蒙两位公主邀请,有幸来到如此风景秀丽之地,空澄在此由衷感谢。」
我面前的一明葱姬彻笑说道:
「我们早已从三宫殿下口中耳闻七宫殿下的事情,能与您见面是我们的光荣。」
身旁的萌葱色公主接着开口:
「请不必拘束,我们一直很期望与您见面。」
面对脸孔跟声音都相同的两人,我有些不知所措,两位公主静静低头行礼,然后同声说道。
「欢迎来到仓濑与牧濑,我等是五宫仓濑的浅黄与六宫牧濑的萌葱,在此以两都市代表宫姬的身分,为远道来访的三宫常盘姬与七宫空澄姬致上最深的祝福。」
两人的声音是如此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说是巫女姬的典范,闻言的我心中感到十分高兴,脸上自然露出笑容。
我再次发现自己不但崇拜伟大的公主殿下,同时也崇拜像个真正巫女姬的公主殿下。
名为空澄的月份刚到。七月的天空底下,吹动公主装束的风里带有初夏的味道。
这是我与五宫仓关城的浅黄姬还有六宫牧濑城的萌葱姬第一次见面的事。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7 22:49 编辑


一节 夏风小径


四位公主齐聚一堂的同时,有将近十名老人比肩站在庭园外围的凉亭前。远眺会面的过捏。
这些人全都身穿正式议式服装,一望便知他们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此次能够顺利会见,全得归功彩家在背后尽心撮合。」
一名老人对着这群人之中唯一的一位年轻人如此说这。
身穿象征两都市协调者的澄色服装,身材略显细瘦的青年施礼答道:
「如此称赞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此次全靠大家不吝相助才能有此成果,尤其得要感谢我们的两位公主率先采取行动。」
澄色的青年春濑•彩并未露出谦逊的表情。
以得体的态度加以应对的同时,他的表情自认这个称赞自己当之无愧。
这个表情让这群政界的大人物纷纷大笑。
笑声里充满大人特有的虚伪,春濑不由得皱起眉头。
号称双子都市的仓濑与牧濑之间有好几处离宫以及庭园,这些离宫与庭园是两都市象征的双子姬喜好停留的地方。
这次用来招待空澄姬与常盘姬的若夏离宫,也是其中之一。
四都同盟。
为了促成这个大规模的结盟行动,各都市的代表皆在台面上下全力运作,第一步就是让象征各都市的宫姬彼此见面。
大财阀彩家之主春濑便曾经担任两位公主与两都市的使者,亲自前往三宫夏目城与七宫贺川城进行游说。
这个经历也成为他重要的资产。
能够留名在这场踏地里将四宫鼓城牵扯在内的大计划。对于年仅二十岁的他来说无疑是项丰功伟业。撇开司掌祭祀的巫女姬,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年轻便闻名于世的人。
只是所谓的世间仅限于财界与政界。
对广大的平民百姓来说,此次会见是由宫姬们主动发起,虽然某些传闻可以总见彩家的名字但是大多数人丝毫不知彩家的功劳。
但春濑已经对眼前的或果感到满意,他知道锋芒太盛只会招来视害。
尤其在与这些老人——合濑与牧濑的有力人士谈话过后,春濑更深刻体认到这一点。
倘若四都同盟有朝一日濒临瓦解,这些人必定毫不留情舍弃春濑。就算没有舍弃他,也会把所有责任推到春濑与彩家头上。
这找人极少自己负起责任,就算有时会以负责为由从财政界引退,对他们来说也是用来将伤害减到最低的最终手段。
他们的做法不能说是狡猾,而是老练又面面俱到。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到了这把年纪还在这个世界屹立不摇?要知道这是一个影响范围极广,本身极其狭隘的世界。
身处自己的父亲、叔父还有历代彩家家主生存的领域,春濑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不过还是努力维持年轻人该有的表情。
「在下只是后生晚辈难以顶测未来之事,也不知此次会面的结果是吉是凶,想来就不禁觉得担心。」
春濑摆出怯懦的表情取悦这群老人。
在场的老人辈份都比春濑过世的父亲更高,与春濑的祖父同辈。他们平常绝不会在年轻人面前表现心中怯懦,不过春濑故意反其道而行,拉近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计策奏效,老人之中的代表拍拍春潮的肩膀。
「我们也没有闲着,铁匠与樵夫那边都已经谈好了。」
用铁匠比喻拥有矿山的三宫夏目,用樵夫比喻林业与造纸业发达的七宫贺川——这种说法多少有贬低对方的意味。言外之意是距离中央较近的双子都市,比这些地方更有资格以都市自居。
「就算他们没有问题,更麻烦的两强又该如何应付?」
春濑脑中首先浮现七宫左大臣的脸,嘴巴却说出另一种可能性。
置身东和中央的旧王都一宫神川城,以及位在神川东方,以天下副都自居的二宫锡马城。
这两大势力都不在春濑的管辖范园里,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加以谈论。在双子都市对这两个势力的游说与谋略策划上,春濑无须负上任何责任。
「年轻人,不必担心。」
拍他肩膀的老人以满足的笑容继续说道:
「放眼东和的漫长历史,那些家伙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恶劣过。他们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抽身。」
「也就是说传闻的内容属实吗。」
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春濑早已略有耳闻。他吞了一口口水,问出带有危机意识的问题。
在场的老人不约而同露出严肃的表情一阵沉默之后。老人之中的代表开口说道:
「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已经正式开战。」
沉重的声音传入耳里。春濑•彩此时的感觉有如直堕冰窖。
神川城与锡马城地理位置的相当接近。
两个都市同样位处东和土地最肥沃的中央地带。从古到今一直是一面竞争一面成长茁壮,如今已没人说得清楚它们是从何时开始对立。有人说是百年前,也有人说是半世纪前的事,只是台面上的明显争端并不多。
一直以来两个都市之间只有小规模的纷争,原因是两者彼此忌惮对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神川没有打算认真对付锡马。
然而这种均衡如今已经崩溃。
导火线是从以前就不断持续的领土纷争,其中一块争议领土的居民袭起大规模抗争,表明脱离神川的管辖,加入锡马领导的真都同盟。
一宫神川为此派遣军队前往镇压暴动。
派兵的名义是组织少部分暴徒的恶行。
想当然耳,二宫锡马也为了保护百姓展开行动。
派兵的名义是保护民众发起政治活动的自由。
虽然神川军较早出动,但是锡马军后发先至,比神川军早一步控制住交通要道。
兵力方面一宫神川军六千人,二宫锡马军两千人,
兵力是对方三倍的一宫军指挥官首先挑起战端。
箭矢交错,枪尖染满鲜血,骑兵从步兵身上践踏而过。
纷争起源的小都市千鸟已经化为战场。

「不要退缩!此地的居民全都是胸怀真都之志的同志!誓死守护他们!」
锡马军的代理指挥官扯开嗓子大叫。
手下的年轻士兵纷纷大声回应,同时用盾牌挡住从天而降的箭雨。
位于道路要冲的临时木造营寨,如今已燃起好几处火头。
进攻的神川军比守军多上一倍,从三个方向包围整个营寨,并且射出无数的火箭。
钖马军打从一接战便落于下风,只得退守到这座营寨里准备反攻,然而他们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远不及对手神川军。
即使如此,营寨中的将士依然士气高昂。
他们都是自愿参加真都同盟的年轻人,打倒一宫神川是他们的志向,他们的士气远远超过神川军,只是对手实在太过强大。
一宫神川是东和原本的首都,旗下的兵力也是所有都市之冠。就神川军的立场来说,绝不允许输给其它国家。因此即使取方内部早已腐败,好面子的神川军还是展现强大的实力。
一名情绪激动的将领对负责指挥战斗的代理指挥官进言:
「还是先撤退吧!只要退到城里,一定可以得到居民的帮助。」
他们身上的军服完全相同。
原本的指挥官在一开始接战之时就已战死,之后锡马军的代理指挥官便由将领彼此推举出来的年轻人担任,因此他们原本是阶级相同的盟友。
彼此的年龄差距不大,识见也相去无几。
只是既然身为指挥官,着眼点自然与其它人不同。
「我们一旦撤退,百姓势必遭到战火波及。我们必须留在这里,阻止神川的恶军前进。」
代理指挥官摇头表示不能撒退。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多太多了!现在撤退不算羞耻,若是看不清现实,让手下将兵白白送死,更没有资格当一个指挥官。」
「在我们死守这里的期间只要能多让一个百姓逃到锡马的领土,我们的任务就算成功。」
这句话让提出进言的将领无言以对,代理指挥官继续说道。
「只要女人跟小孩被后来的增援部队救走,他们就会连同我们的份一起活下去。」
然后他拔出佩刀。
轻盈的皮甲与草绿色的护胸。
手握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刀,刀刃映出周围的火光与阳光。
敌军的吵闹声响逐渐算近,营寨大斗开始起火。残存兵力不到千人。
反观敌军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兵力的悬殊差距,彼此的损伤自然大不相同。
一旦天门完全焚毁,他们将会暴露在穿过硝烟而来的箭雨之下。但是没有一个人试图逃跑。提议撤退的将领也拔出佩刀,击落飞来的流箭:
「奉陪到底。」
正当两名男子彼此凝视,用力点头表达决心的同时。
新的吶喊轰然响起,来自远处的声音振动周围的空气。
人们发出的嘶吼声撼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接着传来接连不断互相碰撞的声响。
声音来自后方。
代理指挥官转头望去,不禁睁大双眼。
一队骑兵奔驰而来无数的步兵跟随其后,声势浩荡地进军而来。
身穿熟悉军装的军队高举翠绿色旗帜。
旗上锈着大大的「真都」两字,正走在场众人拥护的大旗。
看见这面旗帜的男子忍不住眼泛泪光:「援军赶到了!」
代理指挥官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安心与感动。


只差一点就可以击退站在暴徒那边的二宫锡马民兵。
然而对方的援军却在此时出现,数量约在一千到两千之间。
一宫神川军的指挥官坐在马背上,从官道旁的小丘远望另一头几近烧毁的城门仰天长叹:
「开什么玩笑?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镇压少数的煽动者,帮忙维持治安而已啊?」
可是事情不断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先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与官道上偶遇的二宫部队交战不过直到击退对方。一宫方面仍然无法掌握状况。继续进军才发现官道遭到对方封锁,目的地的小都市换上新的旗号。宣示此处已是锡马的领土,此地的居民已是锡马的人民。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如果是以前,与锡马之间的纷争最后都会透过政治手段解决。
双方先展开对峙然后彼此让步,最后撤军——这样的步骤几乎巳经成为惯例。
这次完全没有这类的交涉动作,从一开始就是硬碰硬的正面交锋。
就算如此,即使是硬碰硬应该也能取胜,只要战胜对方,让对方见识到一宫神川军的力量。
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他们的兵力与装备也允许他们这么做。
这位指挥官原本打算在战胜之后前往目的地,之后再请示高层的指示,但是事情的发展逐渐偏离规实。
从兵力来看,目前的一宫神川军依然稳操胜算,但是现在的对手并非三两下就能解决。
「准备撤退,我得请示东军阁下的意见。」
神川旗下的四将军分别掌管四方领土,此地是东军的管辖范围,由一般人口中的东方将军负责指挥,这里的军队都是他的部下。
进攻营寨的神川军采取三段配置——两千名士兵在前线发动攻击,指挥官在最后方保存实力。反观对方则是濒临溃散,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与增援部队会合。因此神川军可以从容不迫地彻退到安全地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锡马真的打算违逆一宫神川吗?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
就在此时他想到最近广为流传的谣言。
从几个月前开始,民间便不断流传一宫暗杀二宫大师未遂的传闻。传说一宫的有力人士为削弱二宫的实力企图寿杀大师,事发之后大师便卧病在床至今生死未卜。
这只不过是没有根据的传闻。大师病倒是事实,但是没有证据显示病倒的原因是生病还是中毒。真都同盟的公告也没有提及详细的原因。事实上,大师的年事已高,就算健康方面出了问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而在真都同盟根据地的二宫锡马城,大部分人都相信这是一宫的阴谋,因此导致情势越来越混乱。
「唔,那是。」
正在指挥部下撤退的指挥官抬头一瞥,发现除了二宫的增援部队,远方又出现一支军队。
那支部队人数不多,从队形判断数量大约五百左右。
虽然距离遥远难以辨认,但是这支军队的行进速度比先前的增援部队慢,从整齐的梯形阵型,可以看出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来者可能是增援部队的主力,而且是由高阶指挥官亲自率领的精锐部队。虽说也有可能只是对方的虚张声势,不过眼前还是暂时撒退比较安全。
「撤退!撤退!重新集结后卫阵型。」
就在指挥官忙着对周围将领下达命令之时,敌方营寨再次发出新的呼喊。
那道声音吸引指挥官再次将目光移向敌阵。
呼喊「真姬!」的声音传入耳里。指挥官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定睛挺视疑似敌军本队的部队后方。
梯形阵型的正中央有一辆车,旁边还有高举大旗的将士。
朱红色的马车搭配绿色顶盖,旗织上面绘有金线装饰的翡翠宝石。
「怎么可能?那面旗子、那个颜色不是他们宫姬的姬旗吗!?」
相较于欢声鼎沸的锡马军,神川军明显受到震撼,步兵与骑兵都停下脚步。
越过烈焰冲天的营寨可以看见高举鲜艳姬旗的队伍逐渐靠近,而且身上穿着象征二宫锡马高阶将士的翡翠色军装。
「竟然是真都同盟的二宫姬亲卫队。」
即使他们所保护的马车四周围着帘幕外人无法看见轿内的样子,但是他们守护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东和二宫,人称东和真姬的翡翠姬。


「怎么样?这一步不好应付吧。」
壮硕的年轻人说得很轻松。
「这算什么?小意思。」
年纪差不多的矮小年轻人如此回答。
「将军。」
喀。
「你太大意了。」
喀喀。


营寨的火势还未平息但是此时却回荡着士兵充满欢喜的胜利呼喊。
就在刚才,他们逼得长年的宿敌、兵力倍于自己的一宫神川军退兵。这个成果让每个人动得热泪盈眶,更有不少人提议趁势追击。
只要冷静思考,谁都可以看出暂时撤退的一宫军没有受到多大损伤,反倒是惨胜的锡马气大伤,此时追击与其说是有勇无谋,更像是白日梦。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但在现场气氛影响下,许多人还是忘情提出各种不切实际的建议。
他们热切的眼神全都集中在一名少女身上。
身上的法衣缀满与名字相同的宝石,公主装束也是明亮的翡翠色。
她正是东和锡马城拥护的宫姬二宫翡翠姬殿下。
这位公主走下马车在亲卫队的团团保护之下对在场跟人深深鞠躬。
缓缓抬头,眼光扫向鸦雀无声的士兵。
她跟身旁的亲卫队都是一尘不染的翡翠色。相较之下,围绕在周围的士兵开经历一场恶战,每个人都是肮脏不堪满是鲜血与汗水的痕迹。
更惨的是无法聚集在公主周围的人。
有人身受重伤正在急救,也有些人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救了。悲惨的光景映入眼中,她的闪过一丝悲切。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传来烧毁木柱崩落的声音。
在伤员的呻吟声中,人称真姬的少女终于开口:
「各位弟兄。」
环顾四周的模样,像是要确认每个人的脸孔。
「各位弟兄。」
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们的援军迟至现在才到翡翠在此致上最深的歉意。」
伤兵纷纷高呼没有这回事而且直到现在依然无法置信。
虽然此地距离锡马不远,但是谁能想到公主的身影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更想不到厌恶战争的宫姬竟然亲率援军赶来。
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换做平常,光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这位公主。就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
但是她就站在这里,亲口向众人致歉,在场士兵无不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城市的转让原本可靠和平对谈的方式解决,只因为我与议会力有未逮,才会发展成武力冲突,令各位弟兄背负沉重负担,对各位受伤还有不幸捐躯的弟兄翡翠无论如何道歉也难辞其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未曾流血流汗的我们,翡翠恭请各位弟兄回到后方安心养伤。」
「不,公主殿下!我们还能打,恳请公主殿下将伤兵送回后方,把我们留在身边。」
脸颊有道严重伤口的代理指挥官跪在公主面前恳求,身后传来众人的附和之声。
「翡翠十分感谢各位弟兄的决心,但是我们与神川之间的战争并非只有形式战场亦不是只有这里,请各位弟兄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安心把这里交给我们。」
严肃的语气明显带有对士兵的关怀,这些在场的男子汉各自下定绝不退却的决心。
「我们的战争就从这里开始,为了真都,也为了卧病在床的大师,我们都要留在这里为公主殿下效力。」
一位无名年轻将领如此喊道,周围的人纷纷称是。
「据说一宫黑姬的手下对大师痛下毒手,我们绝不能就此退却。」
代理指挥官的话,让翡翠姬脸上出现阴霾:
「不可胡说,无论如何她都是宫姬,我们不能胡乱臆测。」
「除了一宫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
远处的伤兵勉强起身大喊。
「任何人都有可能。」
翡翠姬说得斩钉截铁周遭众人不禁闭上嘴巴。
「我们真都同盟是东和最大的改革派势力,所有的保守分子还有新兴势力,都可能视我们为眼中钉,任何人都可能对我们图谋不轨。尤其当我们势力增大,受到此种恶行攻击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
她张开双臂,用力呼吸夹杂血腥味与汗臭味的空气,焦臭的空气足以让任何人感到不快,但是她的言语动作还是那么自然。
在火光照映之下,她以无比真诚的表情说道:
「我们正遭逢国难,一宫对我们施以暴行,其它宫都市为了满足私欲彼此勾结,台面上下都有人图谋不轨。但是我们绝不可以示弱。不管这场战斗将会持续到何时,我们都要奋战到底。」


「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
喀。
「是啊,掩饰弱点最好的方往就是攻击。」
喀。



一身黑衣黑相的背影走在长廊上。
这里是旧王都一宫神川城。
在广大庭园围绕的古城深处,一名少女带领黑骑士静静走在昏黄烛光照射的走廊上,少女的名字是东和一宫黑曜!名字的由来正是来自胸前散愤静谧光辉的黑曜石。
「不仅五宫六宫邀请两位仙姬会面,就连二宫也有动作。」
身穿黑衣的公主边走边开口。
东和七姬,除了被放逐到南方的琥珀姬,东和的其它宫姬都已展开行动。
「四都同盟虽然还未正式宣告成立,不过可以确定这几天就会公开。」
担任政治顾问的老人走在公主与黑骑士之间,一脸惶恐的表情。
「让他们玩弄这些花样!我们岂不是非常困扰?」
「二宫也同样心急,所以才会不惜招惹我们也要扩大领土。」
「若是出手镇压四都同盟,我们一宫神川很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对于一心想为大师阁下报仇的真都同盟来说神川是他们除之而后快的对象,看来连翡翠姬也压不住这股战意。」
「二宫姬亲自参战,不是她本人的意思吗?」
这个疑问来自政治顾问背后的骑团长,没有回头的黑姬点头同意:
「一旦正式开战,想回头也为时已晚。如果是我,就算心中再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出来想必她也是一样。」
「那么我们应设法让二宫军撤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瓦解四都同盟,此时与二宫对决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老人如此进言,骑团长摇头反驳:
「顾问阁下所言甚是,但是锡马的民意已经全面倾向打倒神川。况且我军方败,就此停火无法对领民以及文武百官交待,无论如何至少得夺回那个小都市。对方既然用武力进犯,我们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骑团长说得对,领土必须取回,也得靠政治手段恢复领民的民心。」
公主也表示同意。
以怀柔手段赢得民心是真都同盟的一贯手法。但是神川中央政府的严重溃败,也是造成民心背离的重要原因。
「在我们与二宫征战期间,四都同盟很可能变成世间公认的既定事实,公主殿下是否要设法让这场纷争尽速解决?」
「我是宫姬,是象效和平的巫女姬,关于战争的决定权不在我身上,我的职责只是对议会诸公与将军的决议予以承认。」
黑姬的声音带帝有笑意,像是在说先前强行遗征鼓城的行为只是例外。
「这场御前会议的结果,实在令人难以预测。」
老人摇头叹息,走廊尽头就是通往王座大厅的大门.
威严的大门变立在历代国王与摄政走过的通道,彷佛门后是个神圣的竞技场。
从好久以前开始,神川城的这条通道便处于半封锁状态。
最近几代的国王已经不走这条路,改走更方便的一般入口,这种改变事实上也是王室腐败的象征,所以黑衣公主故意选择这条路。
「还是装得成熟一点吧,要是再不照他们的希望演出,我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了。」
头也不回的公主发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声,背后的随从只能不安注视她的背影,无法猜出她的话带有几分真意。
从小到大,这位公主的心情总是难以臆测,很多时候都要等到事情过后,身旁的人才恍然大悟。尤其情势越是危急,她越不会找人商量。
她是一位有问必答的公主,但是身旁的人从来不知道如何发问,因此到头来,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追随在她身后,全力保护她的安全。
大门在公主眼前敞开。
就在这扇门后面,一宫神川的当权者已经准备无数难题,等着考验这位公主。


喀。
「啊。」
「死棋。」
壮硕青年颓然低头,矮小青年一脸笑意。
在很久以前,棋子又多、规则又复杂的将棋曾经在宫中与贵族之间流行。只不过近年早已没落。只有少数特别好奇的人才会去学怎么下棋。展•凤与杜艾尔•陶——这两个人就是那种特别好奇的人。
他们不知从哪个仓库里找出棋盘,还找来懂得下棋的老人教导他们。自从学会下棋之后。他们就经常在棋盘上尝试各种战术。
幸运的是两人的棋力几乎不分轩轾,下起棋来不会有一方只赢不输的无趣状况。
不过那也只到今天为止。
「不玩了,人家受够了!」
「不要自称人家,这样也不会比较可爱。」
「混蛋,难道你以为自己很可爱吗?这个狸猫军师!」
「你该不会到处帮我宣传这个绰号吧?最近在贺川与鼓城都有越来越多没视貌的家伙叫我狸猫。我可是头痛得很。」
「我是可爱的貂!你是狸猫!简单明了不是很好吗?」
「貂的捕食方法可是很卑鄙的,相较之下狸猫还比较可爱一点。」
胡乱闲聊之后。两人开始反省。
「貂和狸猫都一样!」
「一点都不威风。」
「是啊,我们改叫龙或虎吧。」
「太晚了吧?」
就算在反省也是胡言乱语。一直在旁边看他们下棋的人不禁苦笑:
「听说东征将军与他的军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起来果然没错。」
那个人身穿黄绿色羽织,肩上扛着一把长刀。
他是雾羽•良沙。人称佣兵将军的男子近几天来,一直与这两个人一起行动,此处是位于鼓城郊外的营寨,最近的他们时常待在瞭望台上闲谈。从东和聊到中原,再聊到异国的事。他们曾经处于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有时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有时谈论正经的话题,但现在已经互为盟友。
既然他们主动来找自己交朋友,雾羽自然找不到理由拒绝,身为三宫夏目军的一员照理应该与这两个人保持距离,但是现在无论夏目还是贺川的府中都在追求融合。
杜艾尔收起打闹的语气认真问道:
「雾羽阁下还是不打算与我们同行?」
「我的责任是守住这里。」
听见雾羽简短的回答展也笑道:
「唉呀,常盘姬有士道将军跟着就够了,要是连佣兵将军都跑去,仓濑跟牧濑的人八成会吓破胆吧。」
四位宫姬正为了促成四都同盟而会面。
为避免刺激其它势力,空澄姬与常盘姬分别带领三千名卫兵赴会,有力的将军与眷属也尽量避免出面。
使节团里唯一的知名人物是负责带队的士道将军,恶名昭彰的七宫双人组没有跟随空澄姬前往,虽然展事前安排两位尽管默默无名,但是颇有实力的副将带领亲卫队,不过似乎还是很担心宫姬的安危。
于是地在鼓城组织军队,打算在宫姬回程时前去迎接。
在编组军队的过程中他们一有空闲就四处游玩,偶而也会找雾羽说话。
「虽说为了与五宫六宫建立互信关系不得不如此,但是让年幼的公主独自一人赴会总是令人不安,我们还是得去一趟。」
杜艾尔•陶说的是真话,只是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七宫里的府中一派对这次四都同盟的态度十分积极,身为好战派的东征将军以及他的同伙左大臣遭到排除在外,这两个人早因为独占宫姬遭到诸多非难因此如今的府中一派想尽办法准备一挫他们的势力。
「期待两位能够早日归国,两位不在的期间,鼓城的治安就交给我们良沙一门维护。」
鼓城是极为重要的据点,若要从贺川前往其它宫都市,经由鼓城是最便捷的方法,对夏目来说亦是如此。
当鼓城被某个势力占领,整个东和的脉动都会受到影响,此地是包含军事、经济、人才在内的所有物资流通枢纽。
一旦鼓城出了什么事,整个东和的情势都将改变。
要是三官夏目占领鼓城并且封锁交通要道,前往五宫六宫的军队将会无处可归。
收拾桌上的棋子,杜艾尔转身面对雾羽,摆出衷心希望他达成任务的表情开口:
「那就有劳松羽阁下了,为了东和的未来,我们都希望夏目与贺川的同盟长久维持。」
雾羽•良沙看了一旁露出不置可否笑容的展一眼,不由得面露苦笑。
就在此时,部下前来报告乘船渡河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
佣兵将军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一名在远处待命的年轻侍从大步跑来。
少年的眼神明显透露对七宫双人组的敌意,雾羽看在眼里只能再度苦笑。
「属下前来迎接将军。」
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用欲言又止的表情对雾羽行个军礼,然后抬头仰望雾羽高大的身影。雾羽点头回应,把原本扛在肩上的长刀用带子系在背后。
少年的眼神还带有孩童特有的率真,却在言行举止上努力表现出大人的样子,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觉得有点好笑的雾羽没有回头,只是带着少年迈步前行。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许多人正在等候他的指挥。
眼前还有太多事必须思考、实行。
「你恨七宫吗?」
雾羽转头侧脸面对一脸欲言又止的少年。
「他们是杀父仇人。」
少年出身鼓城,他的父亲在七宫贺川的战争里担任先锋部队,最后不幸战死。
父亲的战死导致家庭妻离子散,少年也因此流落街头。战败的鼓城军遭到解体,重新整编,可是战死士兵的遗族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我们家只有属下一个人活下来,七宫是我们全家的仇人。」
少年的话中自然流露一股深切的恨意。
「如果不是士道将军好心收留,属下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少年忍不住倾诉心中悲愤,雾羽一边前进一边用心倾听。
这个少年在战后被三宫夏目的士道将军收留,并且收为养子。因为出身鼓城的关系,士通将军特别让他在雾羽身边担任侍从。
少年一向尊敬曾用长刀杀伤东征将军展•凤的雾羽•良沙。如今很容易看出他对雾羽这几天来与那两个人的往来十分不满。
「从今天起就是七月,已经到了空澄月,七宫还是赖在鼓城不走,他们一直说夏天来临之前一定撤军,结果直到今天还是用各种理由把军队留在鼓城。原本想说那些家伙总算要走了,没想到他们连回程都要经过鼓城简直欺人太甚。」
息吹月那段期间,东征将军与手下的精锐部队曾经为了保护空澄姬返回贺川,但在人称水面月的六月来临,他们也为了参加都市同盟展开行动。
像是要呼应三宫夏目与双子都市五宫仓濑,六宫牧濑结盟一般。七宫贺川也公开表示愿意参加同盟。
「若要应邀从贺川域前往仓濑与牧濑,除了经由鼓城也没别的路好走。」
雾羽的话是事实,鼓城本身有几条官道连接各大都市,形成四通八达的交易路线。如果想从位处东和西部边陲的贺川渡河前往东侧的双子都市,唯一的方法就是经由鼓城。
硬要避开鼓城,就必须绕远路,同时走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以宫姬为首的都市代表团当然不可能选择这种路线。
「那些家伙真卑鄙,嘴巴说要护送空澄姬,结果只是换一批军队占领鼓城,还用尽办法搞垮鼓城旧势力的镐木调和党。他们所谓的承诺根本不值得信赖。」
「我们同样对鼓城旧势力施压,也一样想并吞他们。」
台面上下的鼓城内部都在进行激烈的攻防。
不只是七宫贺川与三宫夏目五宫与六宫透过彩家家主与他的族人展开行动,一宫二宫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透过各种手段试图掌握鼓城,一些规模不如宫都市,仍然颇有势力的地方都市与势力也纷纷介入其中。
这几个月的鼓城局势变化想必不会在东和史上留下纪录,因为所有的斗争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才会形成如今表面上的平静。
「七宫和现在的鼓城一样,让人感到厌烦。」
正因为出身鼓城,少年内心感触特别复杂。
「可以放手一搏的对手实在太少,不管是剑术还是经商都是如此。」
大人的话说中少年的心声,让他的心情更加低落。
「我们不再与七宫作战了吗?属下再也没机会为父亲报仇了吗?」
他的声音微弱难辨,雾羽感受到来自到背后的感伤情绪,不禁为之鼻酸。
但也因为如此,他以傲然的语气说道:
「要打就和展•凤打,必须打倒的对敌不是杜艾尔•陶,也不是空澄姬,而是那名高大男子。」
他知道廉价的同情只会贬低彼此。
「只要变强就可以打赢他吗?」
这名少年也是军人,每天都在勤练枪术。
长枪的攻击距离比剑更长,更适合在实战中使用,枪术也比刀术与剑术来得容易熟练精通。即使如此,少年与心中的对手之间,仍有一段难以填补的实力差距。不管是体格、力量,还有其它方面都是如此。
少年从未近距离接触这个对手,只在远方看过他的脸。
但是从经历千锤百练的躯体以及隐约透露的坚强意志,少年感觉到无比强大的压力。
这个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彷佛浑身都是破绽,却又让人觉得这些破绽是故意装出来的。越是精通武艺的人,越会忍不住怀疑这些看得见的破绽全是引诱人上当的陷阱。
「若是被人从背后趁隙突袭,任谁都难逃一死,我跟展•凤都一样。」
「属下不这么觉得,就算有人拿刀砍向雾羽大人,最后一定难逃遭到雾羽大人反击的命运,而且……」
少年心有不甘地说道:
「男子汉绝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
背向少年的雾羽稍微扬起嘴角:
「没错,所以只要我们跟七宫的同盟关系还在,士道将军绝不会从背后偷袭东将军。你应该知道因为东征将军的缘故,失去最多部下的人就是他。」
「属下非常尊敬养父,也很尊敬常盘姬跟雾羽大人。可是、可是如果连杀父之仇都报不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的父亲是军人,踏上战场之前早已经做好牺牲生命的觉悟。」
大人用平静的语调响应少年的激情。

「但是我的母亲、祖母还年幼的弟弟也死在这场动乱。」
死去的人并非只有决心牺性的军人。
「谁也负不起战争的责任,军人只能负起战场的责任。」
「那么下一个战场会是哪里?」
似乎因为问累了,少年的声音有些意兴阑珊,露羽•良沙停下脚步,转身用柔和的表情面对少年:
「你希望上战场吗?想想我们的宫姬正在做什么。」
少年低头不语,像是不知如何回答,雾羽的视线越过少年望向远方。
七宫双人组已经率领军队出击,高举的旗帜正在缓缓移动。
响彻云霄的鼓声,吓得鸟雀四散纷飞。
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到达河畔,搭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渡过大河,三宫与七宫的宫姬也是利用同样的方洗前往东和东边。
「他们所到的地方就是战场,或许就是鼓城也说不定。」
听见迟来的回答,少年抬头反问:
「为什么是鼓城?」
难道又是哪个人的阴谋吗?少年变声前特有的声调陡然升高。
「谁能得到这里,谁就是东和的霸主。」
回答的语调还是一样平淡。可是少年无言以对,只能静候对方说下去。
「这里一旦被其它势力占据,地处偏僻的七宫将无法与东和其它都市抗衡,三宫这类的都市也会丧失大部分物流。这里对任何势力来说都很重要,因此这里才能发展得比全东和任何都市都要繁华。对一宫跟二宫来说,设法把鼓城纳入手中,会比直接攻打贺川或夏目来得简单有效。」
少年目不转睛看着远眺七宫军队的武人背影。
「这十年来,每个势力都在打鼓城的主意,七宫是最后的赢家。」
无论是征服还是笼络,每个势力都为了掌控鼓城用尽手段。
这件事少年从小就有所认知,因为身边的大人总是不停谈论这类传闻。只是从来没人知道这些传闻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少年心中闪过儿时的千种回忆同时等待佣兵将军的下一句话。
「要把接近全数的军力撤离用占领的据点,需要很大的勇气,就算只是暂时调离也一样。」
受到任命守护这个重要地点的雾羽,背着一把线条优美的长刀。
「不管是展•凤,杜艾尔•陶还是七宫的宫姬,想回贺川就非得经过中央大河还有这座都市,而且只能过城不入。」
「原来他们这么信任同盟的夏目。」
身为东和强者之一的男人回答:
「天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少年隐约感觉雾羽的话里夹杂些许笑意,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处远望旌旗摇曳的七宫军队。
一阵强风忽然吹来,把原本垂下的军旗吹得有如波浪不停翻滚。少年深吸一口气,彷佛从风中嗅出战争的气息。初夏的季风不停吹来,此时谁也看不出未来将会如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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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节 浅黄色,萌葱色



我们四人围着一张长桌,我的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一身常盘绿羽织的身影站在我身边,英气凛然的姿态更胜我身上这袭以万里晴空为意象所设计的公主装束。
至于对面则是浅黄色公主装束,以及彷佛散发青草清香的萌葱色公主装束。
身为三宫仙姬的常盘姬,还有七宫的仙姬空澄姬,民间似乎称呼我们永姬与空姬。
站在对面的两人则是水姬与香姬。
「我等一直希望能在高夏来临之前与两位见面,如今这么早就有机会款待两位,实在令人喜出望外。」
用主持祭祀活动的语气说完开场白,别名水姬的浅黄姬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这都得归功各位的不吝相助。」
别名香姬的萌葱姬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哇啊,真的一模一样。
眼前的景象就像眼睛的错觉,让人一时之间有点无所适从。
不仅外表,这两个人连声音与动作也几乎毫无差别,我还是第一次和这种人面对面接触,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只能赶紧露出笑容。
相较之下,身旁的常盘绿公主显得从容许多,只见她清清喉咙说道:
「妳们还是这么要好,好到让我们有点伤脑筋。」
以一本正经的态度开口的常盘姬今年十七岁,是四个人当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人称双子姬或是双子宫的浅黄姬与萌葱姬比她小一岁。
我比常盘姬小四岁,对于年仅十三岁的我来说,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姊姊。以宫姬的立场来说也是一样。身为七宫的我排名在三宫姬、五宫姬、六宫姬之后,在七姬里敬陪太座。
话虽如此,宫姬的排名并非按照年龄高低,而是取决于出场的类序。
若依出生早晚来看东和七姬里最年长的据说是二宫翡翠姬,其次是前四宫姬琥珀姬,一宫黑曜姬排名第三,之后才是我们四人。
还总说一宫与二宫为了争夺主导权,都希望自己拥立的宫姬比较年长因此官方公布的宫姬出身日期都比实际情形还要早。
想想我曾经见过面的黑叶小姐,她只要摆出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就很成熟。可是一旦露出笑容,感觉年纪就比常盘姬还小,甚至与眼前刚见面的两人差不多。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时,我一直把她当成只比我大一点的姊姊。
在见了几次面之后,现在的我觉得黑叶小姐是个年纪大我许多的姊姊。不过实际上,就算翻遍全东和也找不到关于此人年龄的正确纪录。
也因为如此有许多人怀疑一宫姬的正统性,所以才会有现在众姬纷立的情况发生——这些事都是我的左大臣告诉我的。
「两位是否觉得我们串通起来有些狡猾?」
「我们又是如何呢?」
浅黄色与萌葱色的两人相对而视的模样就像是在照镜子,在我看来真是个奇妙的景象。
要是我也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姊妹,应该也是这种情形吧?我不禁想象小空与阿空面对面时的情况,
感觉实在很奇怪。
「无妨,七宫是我的朋友,我们也是克服重重苦难一路走过来。」
语毕的常盘姬转过头,像是征求我的同意,我也点头加以响应。
我喜欢这个人,就像我喜欢杜艾大人、展大人,梳妆师与日影先生,还有那位公主一样,我喜欢这个人择善固执的作风。
跟这个人站在一起,感觉好像待在真正的姊姊身边,我不禁开心起来。
只是我也不能轻易跟她变得太过要好。
虽说我们是同盟关系,依然分属针锋相对的邻国,或许也因为如此,常盘姬总是试图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过仅仅只是尝试。
「我觉得……」
接下来轮到我说话。
「两位公主深厚的感情令我非常羡慕,此次的会面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为了东和的未来,我觉得我等都该像两位公主一样和睦相处,也恳请各位把我当成朋友看待。」
我把事先背下的话说出口。
这是在出发来到这里之前,杜艾大人等人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帮我准备好的台词之一。
我方的策略是不以姊妹身分自居,主动提出与她们交朋友。
杜艾大人的想法是尽量淡化妹姬的身分,以免被其它公主以姊姬的姿态牵着走。
事实上同盟条约的主要条文都不是宫姬决定,而是由掌握各宫都市实权的议会彼此商讨之后拟定而成。
几位公主的会面只是为了宣示彼此关系友好的形式,而这场形式上的宣示将会传遍全东和。
我必须设法与其它几位公主建立对等的朋友关系,就算只有形式也无妨。要是我在这里退让,条约的效果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得特别小心。
对我来说是件难事,如果可以真希望杜艾大人陪我一起过来,只是杜艾大人已经成了各势力密切注意的对象,没办缺陪着我到处跑,所以现在的我只能自己应付。
我正打算继续说下去,身旁的常盘姬上前一步说道:
「先前我们三宫夏目与双子宫同盟合组三都同盟,七宫贺川现在才加入,只是我们夏目与七宫贺川早在初春就已缔结同盟,所以夏目与贺川处于对等地位,这点希望两位能够了解。」
杜艾大人曾经说过三宫夏目也在避免遭到孤立。
能够取得优于七宫贺川的地位固然很好,但是光靠三宫夏目很难与距离较远的双子都市保持友好关系。
到头来三宫终究得跟七宫连手。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七宫宫姬的我要是居于弱势,对三宫来说有害无益,所以常盘姬才会帮我说话。
杜艾大人也说过我可以信任常盘姬,只是不能过于信任,更不能把所有事交给她主导。
因为她也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
「我们都认同四都处于对等地位。」
浅黄姬如此说道。
「我们也同样重视彼此和睦相处的每一天。」
萌葱姬接着开口,然后又轮到浅黄姬:
「在各位的幕僚到齐之前——」
「请在我们宫里安心休息。」
最后一句话又是出自萌葱姬之口。
两个人不停妳一句我一句,我听了不由得吓了一跳,常盘姬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拜托妳们两个不要再玩这种把戏了。」
哇!常盘姬殿下也太敢说了,总觉待刚刚好像听到「妳们两个」,希望只是我一时听错。
「我们令两位感到不快吗?」
「我们从小就喜欢这么说话。」
两位公主一点改进的意思也没有,常盘姬只好抬头望着天边。
「七宫,妳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无法和这两个家伙成为好朋友了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此刻的我似乎不该同意常盘姬的说法,应该说我绝不能表示同意,尤其是在总见常盘姬说出「这两个家伙」之后。
我只能像先前感到不知所措时一样露出笑容,总觉得我老是在做这种事。
「总之我是以夏目宫姬的身分来到这里,浅黄和萌葱也一样。」
这次是直呼对方的名字,我发现这位公主故意表现自己真实的一面,所以我也点头说道:

「我也会认真扮演空澄姬的角色。」
我的视线从常盘姬移到正前方的浅黄姬和萌葱姬身上。
拥有温婉的容貌与脱俗仪态,比任何人更像巫女姬的两人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她们的表情像是在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七宫空澄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达成东和所有人民对于宫姬的期望。」
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两位公主相视而笑,肩并肩手拉手说道:
「原来如此七宫殿下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宫姬。」
「往后还请多加指教,也请您手下留情。」
不知道在这两位公主眼中,我有没有表现出公主应有的样子。
双子宫的侍从也在此时送上茶水,我们开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季节的事,天气的事,还有渡河时发生的事。
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就在闲谈之中度过。


包括渡河的时间在内,这次行军一共得花上十天时间。
携带辎重的队伍从鼓城出发,目的地是四位宫姬齐聚的双子宫离宫。
若是轻装的先锋部队,只要六天时间就能抵达。
展•凤在出发之后马上改变计划。
总兵力是三千人再加上随队护卫空澄姬的三千兵力,七宫的兵力将是六千人。以前往签订友好条约的军队来说,这样的兵力规模显得非常庞大,足以压迫其它势力。
为避免发生误会,展让一千名精锐骑兵抢先一步赶往目的地,其中也包括展和杜艾尔,负责运送辐重的两千名步兵从后面慢慢跟上。
「记得要表现一旦鼓城发生事变,后方部队可以马上赶回去的样子。」
展大声下达命令,不过这只是虚张声势的手法,要是鼓城真的出事,七宫军光是准备渡河就得花上不少时间,根本不可能立刻赶回去。展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其它势力以为七宫早有准备,而且这种障眼法也有一定的效果。
虽然骗不过明眼人,但是已经足够让一些意图混水摸鱼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对维持鼓城的治安也有帮助。
杜艾尔•陶把脸探出马车车窗,对骑在马上的搭档问道:
「我们的公主没问题吧?」
「你不是教她什么都不必做吗?」
「话是这历说没错。」

听到杜艾尔的语气透露出一许不安,展不禁笑道:
「没有一个宫都市会让他们的宫姬擅作主张,士道跟彩家也是如此,而且常盘姬不是一向挺照顾我们家的公主殿下吗?」
「我就是怕我们家的公主殿下跟其它公主感情太好,以后可能带来麻烦。」
「你怕公主殿下会受人情压力影响?」
「不是,我准备好的剧本早已经把这点考虑进来,我是怕对方受到人情所困。要是对方做事流于人情,事情发展难保不会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展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前方,同时询问军师另一件事:
「鼓城的情况如何?」
「很好。虽说让公主殿下一个人出发很冒险,但是我们留下来的确有用,更重要的是河水的流速变快了!」
每当夏天来临,山区融化的积雪会为中央大河带来丰沛水量。连带使得河水流速变快。中央大河不像大陆的河川一样只流过平地,河水流速自然会受到山区的影响。
换做是水流比较平缓的冬天到初春,多花点力气还可以逆流而上。但在这个时期,不管吹的是顺风逆风,船只都不可能对抗水流,经验不足的船员甚至就连顺流而下都很困难。
一宫与二宫等敌对势力很难在这个时期朝下游进军,一旦顺流而下,回程的唯一方法只有陆路,而且带来的船只全都得留在原地。
除非有把握完全占领鼓城,否则从大河上游朝下游进军都是有勇无谋的行为。
加上一宫与二宫针锋相对,现阶段双方都没有余力对他国用兵,无论是多大的势力,派遣大军前往他国都有复杂的准备工作。
如果真有势力能在这时候派遣大军进袭旧四宫鼓城,大概只有独断独行的独裁者办得到。
「倘若是我,一定会出兵占领鼓城。」
将军半开玩笑地开口。
「我也是这么打算,不过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事。」
军师也半开玩笑地回答。
两人都露出野心勃勃的表情。
只有不怕输掉所有本钱也要豪赌一场的人,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如果真有那种不正常的人怎么办?」
「所以才需要四都同盟!」
「嘿,真是只狸猫,留在那里的雾羽真可怜。」
看着发出冷笑的展,杜艾尔悠然说道:
「那个不一定,也许他这回真的可以成为守护那里的名将——如果他没有其它企图。」
「那像伙会怎么做。」
「我之前拉拢他,就是为了让他不要轻也妄动,但是我无法保证他不会做些什么。杜艾尔•陶难得没有什么把握。
「的确如此。」
展•凤也是一样。


茶会结束之后,双子姬说有东西要给我们看,要我们先到另一个房间等她们。
「公主殿下觉得累吗?」
我来到一栋来宾专用的华丽建筑物,先前一直在远处待命的梳妆师利用机会过来帮我整理服装和发型。
「真是一次特别的经验,原来世界上还有像她们那样的人。」
看起来就是两个一摸一样的人,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彼此的两位公主。
虽说我身边的那两人感情也很好,但是两位公主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公主殿下似乎很兴奋?老是像这样涨红脸颊与耳朵,心情很容易就会被别人看穿,以后最好多加小心。」
虽然我的脸上有抹粉,但是今天的粉不像参加仪式时那么厚,所以梳妆师才会要我多注意。
我自己也知道这点,但是对于一直以来都隔个老远会见七宫贺川城有力人士的空澄姬来说,这次的见面会谈实在是个大挑战,我的头现在还在发热。
「政治方面的会议正由各都市议会的代表进行,几位宫姬殿下只要尽量展现对彼此有好感就可以了。」
梳妆师的一番话,我先前也听杜艾大人与和我一起来到双子都市的府中使节团对我说过。
夏目以及鼓城都有派遣政治家或官员前来,在这里跟五宫、六宫的府中坐下来商讨,到目前为止几乎每件事都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
我一如往常只是个象征,但是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唯一担心的,只有杜艾大人和展大人没能与我一起过来这里。
杜艾大人曾经笑着说很多人都讨厌他,至于恶名昭彰的展大人更是其它都市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他们只能自动避开这次会谈。
我真的可以跟别的公主交朋友吗?直到现在我还是看不清那两个人的真正心意。
「那两个人太过招摇,我们这边似乎也有不少人觉得让他们来只会造成反效果。」
梳妆师看出我沉默不语的原因,如此对我说道。
「让他们的企图全部落空也好,反正他们只会打些歪主意。」
不知为何,梳妆师总是对那两个人毫不留情。他们三人是旧识,但是梳妆师提起他们时,总是一副宁愿他们失败的语气。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一方面想要问个清楚,一方面又觉得不知道比较好。
「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至少可以在迎接我们的人来时,正式宣布让七宫贺川加入四都同盟。常盘姬殿下、浅黄姬殿下还有萌葱姬殿下都愿意对不成熟的我投以微笑。」
这里还少了几道身影。
那就是东和其它宫姬。
我的心中浮现黑衣背影,还有一袭翡翠色绒衣。
她们心中一定也藏着我看不穿的真正心意。
那位黑曜姬殿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一直以来以对手身分与黑姬周旋的真姬当然也不会毫无对策。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又开始发热,赶紧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必须集中精神,我现在该做的事是专心面对眼前的妹姊姬。
不然我一定会错过许多即将发生的事。
先前已经有过多次失败经验,每次我都只顾著思考与当下无关的事,到了事情过后才发现自己犯错,这回我一定要好好反省才行。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琥珀姬。
「怎么了吗?」
梳妆师的声音从来不带多余的情绪,却总是带给我刚刚好的温暖与安心。
「我好害怕。」
试着老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有什么地方不顺利吗? 」
「没有,就是因为太顺利才让人害怕。总觉得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里。」
「这是非常好的自觉。」
整理好我的头发,梳妆师来到我的面前,如往常露出对公主装扮感到满意的表情。


「还以为她是个可怕的人。」
「想不到竟然如此和善。」
五宫浅黄姬与六宫萌葱姬正走在连接两楝建筑物的走廊。
为了不让旁人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她们故意放慢脚步与前后的侍从保持距离。
身高相同的姊妹以平静的语气交谈,或许是彼此骨肉相连的关系,这对姊妹几乎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事实上也没有人听过这两位公主说过半句重话,论起温柔婉约的气质,东和的宫姬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她们。
「三宫姬似乎另有挂念。」
「那位公主一向如此,总是把重担扛在自己肩上。」
两人转眼间便来到走廊转角,一道单膝跪下的人影出现在她们眼前。
一身鲜艳的澄色服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分。
那是有着一头红发,身材略显瘦弱的年轻人。
两位宫姬都很熟悉这个人,在他身前停下脚步同声说道:
「请抬起头来,彩家家主。」
年轻人在浅黄姬的示意下简单行礼,抬头说道:
「微臣恭喜两位公主完成大任。」
「别这么说,现在开始才是努力的时候,而且真正辛苦的是彩家的各位。」
萌葱姬反过来慰劳对方。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挑战的工作,彩家自从先祖以来就把为双子都市效力当成无上的光荣,况且这次的四都同盟不仅可以带来和平对于所有的商家也大有帮助。」
倘若四都同盟能对都市之间的自由往来提供保证,各都市的商家将可以展开大规模贸易,贸易对象不仅是三宫夏目城与七宫贺川城,还包括分布在这些都市周围的中小型村镇,如此一来将是很大的市场。
拥有运河的商业都市鼓城地位更是举足轻重。
等到四都同盟正式成立,随之而来的将是莫大的利益。彩家对同盟的成立有功,在商界的地位自然也会扶摇直上。
「建立能让商业健全发展的世界,是彩家上一代至今的梦想。」
春濑用了「梦想」两个字。
要让商业自由发展,首要条件是让民间自由建立无数的通路。但是在都市彼此对立的乱世里,根本无法达成这样的条件。
「这个梦想创造了现在的双子都市。」
「我们四人正是为了扩展这个梦想而聚在一起。」
了无心机的微笑很适合这两位公主。
她们正是如此耀眼,让春濑这名年轻人忍不住说出「梦想」两个字。
对无法毫不做作对人露出笑容的他来说,眼前的公主十分耀眼,耀眼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请问刚才会谈的结果如何?是否有所成果?」
面对春濑的询问,比较靠近他的萌葱姬点头表示:
「她们都很讨人喜欢,任谁都想要有个七宫空澄姬那样的妹妹。」
「她也是个聪明的人,我们无法看穿她的心意。」
浅黄姬接着说下去,春濑听在耳里,视线落到地上。
杜艾尔•陶,春潮的脑中浮现七宫左大臣的名字与眼神。
「那位公主如此年幼,事前一定有人灌输无聊的知识。」
春濑只从远处向七宫姬行礼,没有跟她面对面说过话,只知道她是个身材比同年龄孩子娇小的公主。
想到这样的孩子竟然被自认军师的政客当成傀儡操纵,春濑不由得打从心里感到生气。
「每位宫姬都是这样。」
「想必她也接受这个事实。」
春濑一直低着头,听不出这两句话出自哪位公主之口。
连忙抬头一看,发现两位公主都对他投以温柔的眼神。
「当然对于聪明的一宫殿下……」
「还有二宫殿下来说或许并非如此。」
姊妹两人轮流说话。
这两位公主最擅长这仅说话方式,春濑的心思被她们的话带向远方。
「她们也会有所动作吧。」
没有参加四都同盟的两位公主,还有她们所属的宫都市。
由一宫神川城、二宫锡马城拥立的两位公主,以及围绕在她们身旁的势力。
「可是——」
春濑深深低头,向两位公主表达臣服之意:
「微臣必定会让四都同盟顺利结成。无论敌人如何强大,吾等绝不会让宫姬的心意白费。」
春濑望向地面的视线,注意到浅黄色与萌葱色公主装束的裙摆靠近自己,交错的两种颜色让人联想到刚冒出新芽的草木。
「感谢彩家与各位的全力协助,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助力。」
两人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听起来比平常还要温柔。
「叔父大人觉得那些家伙会采取什么行动。」
另一位公主正站在面对庭园的窗边,向手下的老将开口。
与身高在东和七姬之中排名第一的公主相比,她的叔父士道将军显得矮了一点。
这位将军虽然已经迈入老年,但是结实精壮的体格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从一身简朴的军装,可以看出地是名久经战阵的军人。
几位专责保护公主与将军的卫兵正在一段距离之外待命。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人,这位将军严肃恭敬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为了敦促公主自重,他用更加恭敬的语气说道:
「请问公主殿下说的是谁?」
但是常盘姬似乎没有注意他的用意,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说一宫和二宫,他们会像之前一样找个借口大事化小,还是拼个两败俱伤?那些家伙从来就不值得信任。」
有传闻指出二宫已经正式出兵。
还有人说一宫翡翠姬派出她的亲卫队,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换做是在地处山区的三宫夏目,情报绝不会这么快传来,但在这里可以总到许多急报。
常盘姬感到自己正处在接近中央的位置,这让她对事态的变化特别敏感。
「他们要是两败俱伤最好,我们必须利用中央彼此争执不休的期间,透过这次的同盟获得最大的实际利益。」
各国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展开行动,就连政治影响力较弱的三宫夏目也使尽手段促使一宫与二宫的关系恶化。夏目尚且如此,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七宫贺川与旧四宫鼓城同样有所行动,每个势力都隐约露出密谋策划的蛛丝马迹,也不知有多少动作正在台面下进行。
「哼,这些家伙一手策划鼓城之争,这下子轮到他们变成众矢之的,真是活该。」
常盘姬想起初春鼓城发生的动乱,虽然引发战端的当事者是三宫夏目与七宫贺川,但是据说中央才这策划这场争端的幕后黑手。
当七宫贺川出兵进攻鼓城,号称拥有东和统治权的中央政府没有对日渐抬头的七宫势力采取任何行动。一直到三宫夏目出兵为止,他们所做的事就只有无关痛痒的警告与暧昧的恫吓。
若是商业都市鼓城与周边的交易路线被七宫贺川占领,三宫夏目首当其冲受到影响,任谁都知道三宫夏目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在那个春天出兵对抗七宫贺川。然而身为中央政府的一宫与自称副都的二宫却没有采取任何实质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常盘姬不相信那些大国也是很自然的事,这样的想法在她所居住的夏目城非常普遍。
「只是看见百姓因为战争而哭泣,还是很令人难过。」
虽然常盘姬这么想,实际上越接近东和中央,居住在那里的人民就越富有,日常生活远比其它地区的人民富足。
同样是平民百姓,中央地带的居民大多家境富裕,对于每天目睹山区人民艰苦生活的常盘姬来说,这句话其实没有太多真实感受。
正因为察觉自己难以对这些人民感同身受,常磬姬才会对自己相信的士道将军说出这句话,用来提醒自己。
「如果四都同盟成为和平的基础,也会形成对他们的牵制吧!」
值此两大势力彼此争斗之际,新成立的四都同盟将成为足以抗衡原有两大势力的新势力,进而拥有向两大势力提出和平诉求的资格。
东和的情势将会因此丕变。
就长远来看,彼此结盟的各个都市甚至有机会掌握东和局势的主导权。
想到有机含打破长久以来中央政权支配东和的状态,地方豪族出身的常盘姬不禁感到兴奋。
虽说四都同盟的构想并非由她提出,而是出自彩家为首的各方有力人士,但是她已经让世人知道是她跨出同盟的第一步。
这是很珍贵的成果,前年的战败几乎让夏目一蹶不振,如今终于走上复苏之路。
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个成果,身穿常盘色羽织的公主露出思考的表情说道:
「他们要是觉得情况不妙,有没有可能含联合起来攻击我们?」
二宫锡马是一向标榜和平都市的真都同盟,虽然势力广大,也没有大到难以抗衡的程度。二宫的战力既不足以压倒双子都市,更无力同时对抗三宫与七宫的援军。
但是一宫神川可就不一样了。
一宫整体战力比四都同盟更强,毕竟神川曾经是东和王都,也是东和中央政府所在。
只要击退锡马,或是找个机会跟锡马谈和,他们就可以轻易对四都同盟施加压力,甚至派出大军加以镇压。
二宫若是遭到击溃,一宫大有可能趁势并吞四都同盟。从这点来看,四都同盟的情势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七宫已经派遣军队前来迎接宫姬,而且是东征将军亲自率领的精锐部队,他们应该也察觉到危险了。」
听起来很合理,但是公主却因为其中的不自然皱起眉头。
这位公主拥有东和七姬中最威风的剑眉,这个动作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
「他们同样不值得信任,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竟然放任鼓城高唱空城计大老远渡河跑到这里?」
他们不在的期间,要是有大军南下攻打鼓城,到时候又有谁能够阻止?
鼓城的军队早已处于半解体状态,只能虚应了事,唯一有实力的只有夏目派驻鼓城的雾羽•良沙以及他的一族,但也只有数千名兵力。
在常盘姬看来,七宫应该派遣杜艾尔•陶过来。而且是打从一开始就以七宫宫姬辅佐人的身份随行。
由骁勇善战的展•凤留守鼓城才能让所有人安心,左大臣要是早点接手政治协商事情一定可以更快谈成。
可是他们却直到现在才动身。
如此被动的做法,根本不像野心勃勃的他们。面对常盘姬的疑问,士道将军点头说道:
「他们似乎受到七宫府中的排挤,府中的人一定是希望四都同盟由政治家主导,所以故意不演杜艾尔.陶出面,问题是东征将军竟然离开贺川与鼓城,任谁都看得出这个行为不合理。」
「要是让雾羽接管鼓城,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常盘姬的语气充分表现对佣兵将军的信任。
「对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让外人有机可乘。」
士道将军认为不该骤下定论,打算让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常盘姬也同意他的想法,眼睛看向这位同时也是自己叔父的老将。斑白的头发映入眼中,感觉白色的部分比以前更多了。
于是她以关心的语气开口:
「叔父大人要保重身体,您的身体是我们夏目的础石。」
表情带有侄女对叔父的敬爱。
「公主才是夏目的大旗,请别忘了防备试图破坏同盟的鼠辈。」
两人再次体认自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三宫夏目必将失去未来。
士道将军离开房间回到值勤岗位,常盘姬再次皱起眉头。
「倒是她还好吧?」
从阳台往外望去,整座庭园呈现出丰富的层次,让人感受到这座离宫悠久的历史,听说先王曾经住在这里。
常盘姬看着远处仔细修剪的山茶树自言自语:
「七宫的空姬,怎么可以让这个孩子一个人过来。」
一想到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公主,常盘姬就忍不住想为她抱不平。
只是眼前没有倾诉的对象,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念念有词。
迎接的人来到门外,房门随着侍女的动作往两边打开。
门外之人朝着屋里深深鞠躬。
淡中带艳的浅黄色公主装束映入常盘姬眼帘。


加入蜂蜜的小点心很甜。
这是双胞贻宫姬送给我的礼物。
话虽如此,不知为何日影先生一个人默默吃个不停。
「我在试毒,要是被人下毒就糟糕了。」
跟平常一样平淡的声音。
「要是有毒,吃这么多会死吧?」
姑且还是关心他一下。
「没关系,我从小就有接受这方面的训练。」
真的吗?看来这名一头灰发的男生体内,藏满东洋岛国的秘密。
话说回来,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
虽说人家送了许多点心过来,日影先生要吃多少都没关系,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我决定稍微捉弄他一下。
「对了。日影先生。」
「日影。」
说完和平常一样的开场白,我清清喉哺说道:
「这身打扮很好看。」
拿起点心往嘴里送的少年突然停止动作,他今天没有穿着平常那套灰色羽织与黑色织衣。


日影先生这回是以见习侍从的身份随行,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侍从团礼服。不过日影先生似乎很不习惯这身隆重的打扮,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以日影先生来说算是复杂的表情。
别人看来只是微妙的表情变化,我却可以从中判断日影先生的心情,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高兴,看来我已经成为解读日影先生表情的专家。
「……要吃吗?」
一阵沉默之后,日影先生把点心递到我面前,但是我没有收下。
「公主殿下不能吃,乱吃零食会影响到正餐。」
旁边立刻传来梳妆师的警告,这下子我也只能忍痛放弃。
待会儿还有茶会,茶会之后是餐会,还有一堆行程正等着我出席,要是我现在偷吃点心,晚点一定会遇上麻烦。人家准备了精心烹调的丰盛餐点来招待我,我要是吃不下的话可是很对不起人家的。
「日影有见到其它几位公主殿下吗?」
「有从远处看到浅黄色跟萌葱色,还有常盘色的公主。」
简短的回答,就算站在远处也可以把那几位公主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
「如何?」
「都是公主。]
啊,真像这个人的回答方式,但是我想知道更多。
「她们很有公主的样子吧?」
所以我继续追问。
七姬除了我之外,每位公主都很有公主的样子。
漂亮的琥珀姬,还有散发武家风格的常盘姬,这两个我曾经近距离接触的公主,扮演公主殿下的角色都是一板一眼;大国的黑曜姬殿下更是很有气质,七姬就只剩下一宫翡翠姬未曾见过。但是就我所知,她是一位内心十分坚强的公主。
还有浅黄姬和萌葱姬两位公主,看过她们的公主装束之后我觉得她们比我和其它公主更有巫女姬的架势。
她们给人的感觉都是既端庄又温柔,让我有些失去自信。
说到摆出巫女姬该有的严肃表情,我倒还有些自信,但是一想到那几位公主换上祭祀用巫女服之后的模样,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她们相提并论,要是和她们站在一起,别人可能会以为我只是公主殿下身旁的侍女。

「很有巫女的样子。」
日影先生的回答一如我所料,我不禁露出难过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看来以后有得辛苦了。」
过去的空澄姬从未与其它公主有所交流,自然也很少被人拿来与其它公主比较。
至少我还没听过谁拿空澄姬与琥珀姬比较美貌,或是和常盘姬比较气势。一直以来我的形象都是建立在杜艾大人散播的流言,还有展大人的胡乱吹嗡。
但是从现在开始将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以前与常盘姬一起对鼓城居民打招呼,往后的我将必须与双子宫一起面对五宫仓濑和六宫牧濑的民众。
不管是年纪还是体型,我都是七姬里最小的一个。跟其它公主站在一起,我一定会变得毫不起眼。
「维持原状就好。」
日影先生没有回答,反而是梳妆师对我说道:
「那两个人就是因为锋芒太露,现在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因为如此,公主殿下更应该谦虚自重,表现出愿意与他国和平共处的态度。只有公主殿下以身作则慎重行事,别人才不会觉得七宫贺川的人全都是野心勃勃的坏蛋。
这番话出自梳妆师口中,显得待别有说服力。
同样的话要是出自杜艾大人威展大人口中,听起来一定非常诡异。
「的确,既然他们两人这次都没有跟来,我只要好好表现宫姬该有的样子就可以了吧?」
我想起出发前杜艾大人交待我的两句话——
不要随便说出或做出惹人注意的事。
表现出七宫贺川期望东和局势稳定的模样。
我在这次会谈里的最重要任务就是不让其它势力认为七宫贺川对东和抱有野心。
要是不这么做,情况会变得很糟糕。
三宫夏目的常盘姬在今年春天,急速向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靠拢。在这种情况下,七宫贺川只能追随他们的脚步参加四都同盟,否则就会遭到孤立。
如果拒绝参加这个以和平为宗旨的同盟,只会招来他人的闲言闻语。
加上透过鼓城与三宫夏目建立的关系不够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这些都是杜艾大人告诉我的,他还笑着说我们这回是被彩家的春濑先生摆了一道。
话虽如此,杜艾大人跟展大人似乎打算将计就计。
他们的计划是凭藉四都同盟对抗大国,为了这件事,他们连续好几天讨论到三更半夜。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有多少是出自事先策划,又有多少是走一步算一步,虽然有些不安,但对于他们私下召开的战略会议我也只能在一旁静观。
「公主殿下,下官有事通报。」
侍从长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侍从长阁下。有什么事吗?」
梳妆师走向房门,日影先生也不再吃点心,静静走到房间角落。
他像个卫兵一般站在房间角落,彷佛打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六宫殿下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侍从长的话让梳妆师与我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六宫萌葱姬亲自过来,我原本以为她会派遣部下过来接我。
「请六宫殿下进来……不,我亲自迎接。」
房门朝两边打开。
当我走出房门,带领侍从的萌葱色公主正朝着这里低头致意。
我连忙与站在房门两侧的侍从长与梳妆师一起鞠躬回礼。
「萌葱前来迎接七宫殿下。」
听见这句话的我抬头看去,一袭萌葱色公主装束的身影对着我投以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要分开行动?」
武家公主走在木板铺成的回廊上,对眼前的浅黄色背影如此问道。
「我们觉得方才的行为有些狡猾。」
对方回头如此回答。
「狡猾?」
常盘姬忍不住笑了。
「我们不希望两位误会我们连手对付两位,而且有不少事还是一对一讨论比较适合。」常盘姬点头同意浅黄姬的话:
「妳可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懂得人情世故,水姬。」
听见常盘姬叫出自己的俗称,浅黄姬用衣袖遮住嘴角笑这:
「这么说来,您的名字是身负长青之绿的永姬。」
言下之意是这类的市井流言她也知道。
两人走在附有屋顶,用来连接建筑物的回廊上。古色古香的庭园建筑风格,漆成朱红色的廊柱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耀眼。
庭园里的树木染上夏季特有的苍郁色彩,一旁的流水倒映出重重榭影。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常盘姬来说,这样的景象有些过度美丽,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充满人工气息的风景。
「这座离宫真是豪华。」
浅黄与萌葱,这对双子宫姬很少长时间在各自的都市里独居。
除了难以负荷的严冬之外,这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类的离宫与别墅里一起度过。
看在除了改建自武家旧宅的房舍之外,别无其它房产的常盘姬眼里,这样的生活方式实在非常奢侈。
明知常盘姬话中带刺,浅黄姬还是回以彻笑:
「真是严格,不愧是以节俭闻名的永姬殿下。」
「不管是宫姬还是贵族,都是依靠百姓缴税过活,军人出身的武家至少还有保家卫国的作用。可是我们从来没为人民做过什么象样的事,因此要比其它人更加勤俭度日。」
这是她的信念,而且这位公主的私产比东和任何一位宫姬都要少。
空澄姬的财产只比常盘姬多,可是空澄姬的两名辅佐者都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因此外人实在很难断定空澄姬的实际财产。而且据说七宫宫姬拥有的服装是全东和宫姬里最多的。
「我们愿意仿效三宫殿下的做法,终有一天会让您看见满意的形式。」
「形式?」
对方暖昧的说法令常盘姬不禁皱眉,但是她随即想起自己正在别人的地方作客,实在不该露出这种表情。于是缓缓摇头,绑成一束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常盘姬停了一拍之后说道:
「浅黄,我和七宫现在的形式好吗?」
语气之中带有一丝踌躇。
浅黄姬停下脚步,转头说道:
「过去琥珀色的公主之所以无法与三宫殿下并肩而行,是受到东和本身的矛盾拖累。」
「很高兴妳能这么说……」
两人站在原地互相凝视,常盘姬觉得有些难为情。
眼前的公主不管是年纪还是身高都比不上自己。
三宫夏目与四宫鼓城,一边是由在其它地方活不下去,被迫流落山区的人们建立的都市;一边是长期享受繁荣生活的人们居住的都市。
两者之间一直存在矛盾。
矛盾打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甚至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最后迫使两人分开。
「我们比较幸运,仓濑与牧濑是长久以来和睦相处的邻国,我跟萌葱更拥有同样的身心,正因为彼此高度相同,我们比东和的任何人更容易走在一起。」
浅黄姬——东和五宫仓濑的巫女姬露出如同名字的淡淡微笑。
「只是这种关系如今遭逢危机。」
她把话说得明白:
「所以两位此时此刻才会来到这里。」
「这样真的好吗?」
面对这个带有深意的简军问题浅黄姬微笑点头。


萌葱色的公主殿下,脸上挂着非常柔和的表情。她的年纪比我大上两、三岁,也许是因为她的体型纤瘦,我没有特别意识到与她之间的年纪差别。
或许是因为我总是在仰望高大的展大人和偏激的杜艾大人,又或是因为梳妆师等人一直待在我身边,这位刚认识的公主让我觉得很好相处。
这么说来,在东和七宫里,身为东和六宫的这位公主是辈份与我最接近的姊姬。
以年纪而论,这位公主应该也是宫姬里与我最接近的一个。虽说她的双胞胎姊姊浅黄姬应该也是相同年纪,对我来说还是这位公主比较亲切。
「七宫殿下这次孤身前来,是否会觉得担心?」
萌葱姬带领我走过回廊,所受的良好教育在走路方式也表露无遗。
我的心神被这位公主花一般的姿态吸引,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的问题。
「啊,一切都很好,这次有侍从长阁下陪我一起来,三宫殿下也对我很好。」
我慌忙露出笑容加以解释,六宫宫姬显得有些疑惑:
「听说一向待在七宫殿下身边的左大臣与右将军此次不克前来,两位得力手下如今都在远方,七宫殿下不觉得担心吗?」
唉呀,终究还是有人询问那两个人的事。他们真是闯出了名声,至少比我还有名。
我得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那两个人对我来说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在其它人眼里却是谋略与暴力的象征。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他们就像我的父兄长辈虽然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我知道离开他们身边,独自学习也是很重要的。」
用父兄形容他们似乎不太好,但是对于年纪还小的我来说,这样的讲法反而最适合,还可以表现出自己的单纯。我是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才想到这点,看来我还是有欠思虑。
我总是在话说出口之后才想到——只有我是这样吗?其它人又是如何?
姊姬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能不能告诉我您是何时察觉这件事的?」
既然她问了,我也应该老实回答。
「在我遇见一个同为宫姬的人之后,那个人问我知不知道七姬的故事,当时的我没有办法回答她。」
那个人就是自称黑叶的黑衣人。
然后见到四宫琥珀姬,也跟三宫常盘姬面对面,接着来到这里。
「到了现在,我已经可以回答那个问题。因为与各位宫姬说过话,倾听过世界的声音,如今又来到此地,我学到以前不知道的事,只不过我现在了解的事,可能连一只手都放不满。」
我把脑中浮现的念头全部说出来,东和的六宫姬听完之后微笑说道:
「真是一次很好的相遇。」
「我得到很多东西,却无法加以回报。」
被展大人和杜艾大人收留之后,我才认识到外面的世界,还遇到梳妆师与日影先生。之后黑叶小姐进一步扩大我的世界,让我走向琥珀姬与常盘姬所在的地方。
我觉得我很幸运。
因为我的脑中满是幸福的记忆。然而我却无法对任何人做出回报。
当我与人相遇,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时,能否回馈给对方新的东西?能否让对方因为我而感到高兴。
我想起自己曾经遇到的人们。
我自认帮了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一点忙,但是对七姬来说又是如何?从那两个人的个性来看,我似乎没有必要在意那么多,只是我不想就此满足。
我只有一个人,只能做一人份的工作。
当我认识越来越多的人,我是否对他们,还有整个世界做出回报?
要是能够做到,我想我就能真正成为东和七宫的空澄姬。也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跟其它的公主,还有那位黑衣公主并肩而立。
这些念头在我的脑中打转,我们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一起眺望庭园的中庭。
我的视线穿过中庭看往另一头的回廊,发现另外两位公主的身影。
浅黄色的公主装束,还有常盘绿的公主装束。
她们在一根根红色柱子之间缓缓前进,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
我们就这样静静眺望,看着她们边走边交谈。
过了一会儿,与对面那道浅黄色身影极其相似的公主,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常盘姬把您当成亲爱的妹妹,那位公主应该也从七宫殿下身上得到了什么。」
「真的吗?我是拆散那位公主与琥珀姬的人。」

常盘姬的确很照顾我,但我想这是那位公主的性格使然。
我觉得她就像个亲切的大姊姊会去照顾每个年纪比她小的人。
「从前那位公主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铠甲里,我说的不是看得见的铠甲,而是心灵的铠甲,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解放自己——这是浅黄告诉我的。」
「我想这是三宫殿下自己本身的成长,因为她失去了琥珀姬。」
我觉得常盘姬是那种遇到越多烦恼越能坚强的人,我只是带给她烦恼的人之一。
「您太谦虚了,那个春天的鼓城之乱并非小事,有很多人因为那个事件受到牵连。」
这样的说法让我想起黑叶小姐,这是宫姬特有的说话方式。
我点头回应。
「您说得对,那的确不是小事。」
如果不这么想,我或许会忘记那场动乱代表的沉重意义。正当我重新整理心中的想法时,对面的两位公主终于注意到我们。
两对公主的颜色组合有些相似,彼此对看的感觉好像在照镜子,心中涌现不可思议的心情。
我猜对面的两人也有同样感觉。我当然不可能看出对方心中想法,只能彼此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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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节 翡翠与黑曜


静静伫立的姿态非常适合那位少女。
当四位公主携手组成四都同盟的同时,东和其它两位公主也卷入巨大的漩涡中。
一宫神川城与二宫锡马城之间肇因于领土纠纷的对立越演越烈,两大势力的精锐部队正式在沙场上对垒。
一边是曾为旧王都中央政府的一宫神川,一边是二宫锡马的主要组织真都同盟。随着这场纷争的扩大,人人都感觉到两大势力间长达半世纪的对抗,已经来到最终阶段。
翡翠姬的亲卫队此刻已在爆发纷争的小都市布阵,大批二宫的援军不断往此地集结。另一方面,一宫神川的东军则在外围布阵对二宫军展开包围。
双方的兵力都在万人以上,规模早已超越今年春天三宫与七宫之间的对决,因为此地距离两大势力的根据地不远,军队可以迅速赶来,另一方面也是两大势力的战力原本就很庞大。
一位宫姬身处这场纷争的中心。她是东和七姬之中最受民众拥戴的翡翠色公主,人称东和二宫,别名真姬的少女。
她的身影出现在神社主殿的崭新舞台上。
这位公主静静伫立在那里,闭上双眼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座被守护森林围绕的单层神社主殿位于小山丘上,新建的神社是由真都同盟出资,采取东和特有的在图形小丘上建造神社的建筑形式。
来自殿外的月光在木造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公主睁开双眼缓缓抬头。
「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头的她对着身后发问。
发问的对象是一道无声无息出现在舞台边缘的灰色身影。
那是一名壮年男子,一头灰色的头发象征他来自东和的东方,位在大海另一头的异国。
「手下传来报告,神川已经召集增援部队,五千兵力明天就可以出发。」
语气平淡的报告传入耳中,翡翠色的公主忍不住叹息:
「真是一支大军,不愧是一宫神川,能够轻松召集如此规模的军力。」
虽然口中这么说,这位公主没有露出感叹的神色。
她的语气甚至带有一丝失望。
「他们还没有认清此地的人民想要加入真都的事实吗?」
「他们似乎也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争论的重点是此地究竟归属真都,还是归属二宫。」
听见这番话,翡辈姬微微一笑,发饰上的翡翠宝石随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二宫这个名字不是我们的自称,只是因为神川在名字的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们不得已才暂时使用这个假名,我们真正的名字是真都。」
当神川城失去东和中央政府的功能时,他们开始以一宫神川城的身分,主张自己拥有东和的代表权。
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是默认人称真姬的宫姬成为一一宫,藉此向世人展现长幼先后之分,之后再让陆续独立的都市依照同样的规则排序,藉此设计这个世界的架构。
如此排序的结果,就是让一宫神川能够在人民心中继续维持顶点的地位,藉由这种做法,即使是在中央已失去统治权的这个时代,神川还是能向世人夸示自己的存在。
「当初是我们真都给他们面子,现在他们竟然反过来怪我们没有正名?」
以真都同盟为主的锡马城对外一向使用二宫锡马的称号,这种做法等于是帮一宫神川一个大忙,让没落的一宫神川能够继续苟延残喘。
如果当初锡马没有接受二宫的地位,东和的纷争会恶化到什么地步?神川是否又能保有今天的地位?
这个事实毫无疑问会成为东和史上不可抹灭的一页。
这位公主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是对方亏欠我们,而不是我们亏欠对方,这就是一宫和我们的关系。」
黑曜石在朱红玉座上摇晃。
用宽大的黑衣裹住纤瘦的身体,胸口饰着宝石的一宫宫姬说道:
「失控的锡马将可能是我同父异母妹妹的幼儿拥立为宫姬,在东和散布混乱的种子,要是神川没有将自己定位成一宫,创造出如此有弹性的体制,我等将不得不把锡马当成拥立伪姬的叛军加以制裁。如此一来锡马……不,整个东和都将陷入战国乱世。」
一宫神川认同二宫锡马的地位,如果没有这种形式上的妥协,身为正统政府的王都神川将不得不发动战争。
神川不可能允许东和内部出现独立国家,为了东和的安定,为了让东和的体制能够保持,神川必须设法让锡马城属于东和的一部分。
为避免东和陷入内战,神川采取折衷方式也就是承认宫姬及所属的宫都市拥有自治权。
如果当初神川没有给予锡马二宫的地位,东和的纷争会恶化到什么地步?锡马的未来又会是什么下场?
这个事实毫无疑问会成为东和史上不可抹灭的一页。
「如同各位所知,神川的确暂时失去统治全东和的力量,但是如今情势改变,我们以东和中心身分重建威信的时机已经到来。在这个锡马不断煽动民众叛乱的时刻,神川必须在世人面前展现实力,这是来自我们的府中,还有千千万万神川居民的声音,身为宫姬的我听到了。」
成排的官员在玉座一侧垂首而立恭听宫姬的训示。
到目前为止,一宫黑曜姬殿下的发言还在事先准备的讲稿范围之内。
在御前会议之中,宫姬的发言权并不大,甚至可说是影响力最小的人。
宫姬是王室的代表,负责代表补佐王室的府中发言,只可惜如今的王室以及府中内部都缺乏有力人士,而且这位公主与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才十来岁的公主能够做的事不多,旁人对她的期望只有做好份内的工作,这就是宫姬。
但是这位公主与其它公主不同她非常聪明,拥有令人不敢小看的见识与威严。
神川的官员对此感到非常自豪,自豪身为正统政府的神川选出的公主果然不同凡响,其它国家的公主根本难以比拟。
另一方面,他们也从这位公主能够看穿神川所有内部问题的眼里,看出她并非可以随意操纵的傀儡,对她颇为戒备。也因为如此,聚集在谒见厅里的官员与将军都对这位公主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宫姬的任期通常只有十年左右。从这点来看,这位公主的任期大概只剩一半,对他们来说最聪明的方法就是表面上对公主恭恭敬敬专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这些人大多花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才爬上今天的地位,不会与这个总有一天要下台的公主有太多接触,他们只要把美丽的公主当成招牌,让国民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公主身上,这些实质上的统治者就能拥有更稳固的地位。
「此次扰乱东和安定的事变,肇因于二宫锡马所发动的暴动,一宫是为镇压暴动而派兵,请问议会的各位,这种说法是否属实?」
一宫的宫姬似乎深知眼前众人的想法,用请求的语气如此问道。
看到她用眼神允许大家发言,中央军的高级将领起身说道:
「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民众的心声正是如此,那块土地远在一百五十年之前就公认是神川领土的一部分,如今二宫笼络部分居民,试图将那块土地据为己有,对此等卑劣行为施以制裁是中央的责任。」
「先前已经派出一万兵力,未来是否可能持续增加到两万甚至三万?」
位居次席的将领起身回答公主的发问。
「先发的一万兵力已经包围千鸟,增援部队也做好万全的准备。J
最初发言的将领接着表示最多可以派出两万五千名军力。然而面对右侧军方的发言,左侧的议会成员不禁面露难色。
「公主殿下请容微臣发言,站在议会的立场,微臣希望各位将军在派兵一事上多加考虑,不可为了此事投入过多兵力,议会已经拟定对策,企图透过政治手段让二宫锡马屈服。」
「请继续说下去。」
在左右两侧担任政治顾问的老人与骑团长的陪伴之下,公主彻底扮演发问者的角色。
「吾等已与锡马的贤人团接触,他们也很清楚若是正面对决,锡马绝不可能胜过神川,微臣敢断言他们最后一定会屈服。」
军方立刻做出请示发言的动作,在公主允许之前便开口说道:
「战争早已开始,到昨天为止,我方的死伤已经超过两百,眼前的状况已非和谈可以解决,请恕末将直言,未曾到过现场,只在会议桌上讨论的诸位大人恐怕不太了解真实状况。」
神川是大国,在过往的冲突中,神川往往能够凭借坚韧性的军力压迫对手,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不同于战乱不断的小国,神川军几乎没有受过重大损伤。
这也使得神川军对于冲突时的损伤特别敏感。
就算二宫锡马受到的损伤是自己的两三倍,他们还是觉得划不来。如今军方需要一场大胜一吐怨气,为此不惜批评政治家只懂得在会议桌上讨论。
「议会方面的人露出听过就算的表情,摆明不受军方言语的挑衅。
「令这么多忠于神川的弟兄为国捐躯,微臣深感哀悼。正因为如此,吾等更应该在不增加牺牲者的情况下令对方屈服。军人的牺牲是和平的础石,这点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变的真理。」
议会的次席官员如此说道黑衣公主冷静地加以制裁。
「各位说的都是真理,也请各位不要过于激动!」
这位公主的美丽容貌总是给人冷淡的印象,这句话出自她的口中,效果特别强大。
议会方面的人群中有人开口:
「敢问公主殿下意向如何?能否藉此机会告知臣等。」
说话的人并非有力人士,而是由地位较低的人代替有力人士询问公主的意见,在场众人都很熟悉这种做法。
黑衣公主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点头说道:
「宫姬是为了和平而存在,是王室的代表。王室则是东和的象征,东和任何一个人民的伤亡都非我所愿,我对生长在锡马的东和人民同样感到哀悼,他们不分男女都是宫姬理应爱护的对象,但若当地人民坚持走上错误的路,我们只能狠下心加以制裁。」
言下之意是神川代表整个东和,锡马当然也是本国的一部分。
「眼前正是我等为东和未来出力的时刻,为了不让这场战火延烧到五年、十年长至二十年后,我等必须拟定最妥善的策略,这正是我坐在这里的目的。」
黑姬的意思是神川为了东和的未来不惜一战,但必须采取不会留下后患的策略。
不过这只是表态,其中不包含任何具体提案,这样的发言正符合在场人多敌人的心意,因为裁量权将掌握在他们手上。
这些人拥立宫姬的目的并不是要她成为下达具体命令的领导者,因为真正的领导者正是位居神川权力结构顶端的自己。他们知道这位公主很清楚自己的本分,让事情好办许多。
话虽如此,这些人心中还是隐约希望听到来自领导者的发言。
黑衣公主深知他们的心意,于是继续说道:
「锡马的二宫姬既然率领亲卫队前来,我或许也该出阵,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一宫宫姬要是亲自率领相当于亲卫队的黑骑团前往战场,对战场上的士兵将是莫大的激励。
但是如此反应太过激烈。
对神川来说,最重要的是避免出现一宫姬与二宫姬正面对抗的状况。
若是让世人感觉一宫姬与二宫姬处于对等地位,对神川来说绝非好事,黑姬的言下之意是要避免这种情形发生。
「公主殿下先前已经远征鼓城,此次不敢再烦劳公主殿下。」
站在军方最前方的将领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那就有劳各位了。我也不想被东和人民笑我是爱管闲事的公主。」
「公主亲自表示自己不会有所行动,没有人知道她的话有几分是出自真心,会议在充满怀疑的严肃气氛里持续进行。

「一宫姬不会有动作。」
翡翠姬站在高台上,俯瞰以本阵为中心的军队。
此处的兵力原本只有数千人,在来自锡马的援军陆续开到之后,如今兵力早已超过一万。
对外宣称的兵力是两万人。
一般人一辈子也看不到几次万人规模的军队,所以就算把一万人的军队说成两万人,乍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要把如此规模的军队尽收眼底,只有飞在空中才办得到,就算真的有人能够一眼看尽整个军队,只要表示其它部队埋伏在看不见的地方,所谓的眼见为凭也不是那么可靠。
这是真都同盟与锡马常用的手段。
东和其它都市还有人称中原的异国多少也都用过这种障眼法。
听说七宫贺川的将军与军师的手段,更是比锡马狡诈百倍,不管在哪个时代,这都是随处可见的手法。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公主眼前的景数却是一片昏暗。
翡翠姬静静凝望乌云区下的庞大人群。
一万兵力——
这只是单指士兵的人数,其它还有许多负责支持的人,以及照顾士兵生活起居的人。让成为军队营地的休耕土地显得热闹非凡。
「两万兵力其实不算骗人,眼前的确有这么多人。」
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背后待命的六名心腹全都点头同意。
但是他们没有开口。
现在是等待自己心悦臣服的领导者发言的时刻。
「神川的当权者大概从未见过这种情景,从来不肯面对人民生活的神川军与民众之间丝微没有联系,因此她们才会失败。」
翡翠姬用「她们」两个字代替他们。
这番话可能是针对一宫的黑曜姬,也可能暗中影射其它的公主,别具深意的话语令身后的心腹各自垂颈深思。
「我现在终于知道一宫姬为何要派遣黑骑士参与先前的鼓城之乱,因为她非常清楚,只要自己有过一次大动作,接下来不管发生多大的事,自己都可以不必出面。」
这番话立刻引起心腹的一阵骚动,他们都是在锡马或真都同盟里担任要职的干部,可是从未想到翡翠姬如今说的话,她继续说道:
「黑姬在鼓城大大活跃,如果让她在下一场动乱再有表现机会,神川内部的权力结构势必出现巨大变化。陷入严重分裂的神川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一定会在议会阻止黑姬的行动。」
一宫黑曜姬一向与神川内部的每个派系保持同等的距离,避免受到派系权力斗争的波及。
就某方面来说,她继承了先王无为而治的做法。但在另一方面,这位公主又将同族的王室成员与贵族一一肃清。
只有部分有识之士,能从黑姬的行动看出她的深谋远虑。
一旦有所行动便是大动作,结束之后立刻归于平静,平时完全任由其它的当权者摆布。
她自愿成为一宫有力人士心中最有用的工具,因此宫姬的地位自然不动如山。
「她到鼓城的目的并非真心介入那场争端,远征的唯一作用就是威吓真都与其它势力,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不会参与战斗,行动完全是以自己不会受伤为前提。」
心腹们一脸惊讶,其中一人终于闻口问道:
「一宫姬是料到这次会爆发正式的战争,才会事先选择安全的道路吗?」
听见部下语带保留的发问,公主背对他们点头:
「肯定如此,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暗藏后着,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她生在神川,长在神川,如今更成为我等与所有民众的敌人。」
想到那位黑衣公主,翡翠姬忍不住轻叹:
「如果当初她生在我等这边,与各位一同生活学会与人共存的生活方式,也不会活得像现在这样难堪,实在令人感到遗憾。」
「大师从先王时代就十分希望与王室谈判,若是大师的愿望能够实现,那位公主将会站在真都这一边。」
心腹里的某位老政治家以沉痛的语气开口。
「祖父大人的努力并非毫无成果,正因为先王与祖父大人的幺女结合,如今的我才能站在这里,只是我对腐败的王室还有已故的先王毫无兴趣,更不想活得像那位公主一样。」
抬头仰望天空,无尽的灰色天空笼罩地上的人们,看来再过不久就会下雨。
虽然可能只是黄昏时刻的一场小雨,对于营地里的人来说却很麻烦。
「我不像空姬等人只期望暧昧的安定,无论天空如何变化,人民都得继续生活,不管天气怎么改变,我都会以不变的心继续走下去。」
翡翠姬缓缓低下视线,然后看往身后:
「我们绝不后退,不要理会一宫的任何政治手段,我们要做的事只有展现我们的力量与意志。当然也不必去理会四都同盟那种笑话,真实永远只有一个,东和前年以来的悲愿,必定将由真都同盟实现。」
公主的话语与眼神充满感染力,心腹们不约而同在年纪与孙女差不多的少女面前跪下,异口同声宣誓:
「真都千年之和必将实现。」
以真正的和之精神为基础建立新社会,努力发展真都同盟,为的就是创造能够流传千年的和平社会。
心腹们再次大声宣誓,终于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现场只留下公主一个人,再次转身望向地上的人们,还有无边无际的灰色天空。
她的眼神彷佛能够测量天地之间的距离。
「太过晴朗的天空反而无法凝望,太强的阳光也会晒伤人的双眼。人们需要庇荫,才能够建立家园,耕种粮食。」
四周空无一人,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
往下望去,广大人群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遭到弃置已久的休耕地。
野花野草稀疏散布在干涸的土地上。
曾经耕种这片土地的人们早已无法依靠农业维持生计,在生活压力之下不得不另觅他职。这些人在苦难之中遇见真都同盟,最后决定脱离神川。
这是一宫神川失败的经济政策衍生出来的结果。不只是这里,全东和不知还有多少农家过着困苦的生活。
神川的贵族从来不去体察生产者遭遇的困艰,就算有人想过,也从来没有人提出过有效的解一决办法。
于是有的人流向商业兴盛的鼓城,有的人改为支持七宫贺川这样的新兴都市,还有更多人投身于矢志改革的真都同盟。
以各方面蓬勃发展的锡马城为中心,以改革为诉求的真都提供人们安身立命的场所以及心灵上的寄托,有时更会提供工作机会给需要的人。
眼前的这支军队,有很大一部分是数量递增的难民。
「黑曜,东和这场混乱是妳们一手造成,我们锡马虽然一直努力排解,如今也已经到达极限。看看这支人数暴增的军队,每个人最大的愿望都是打倒神川。」
人群里有人发现公主的身影,开始骚动起来。
年经人的声音迅速扩散,里面包含对真姬的仰慕、对真都的信任,还有对明天的憧憬。
「暧昧的关系不复存在,真都同盟锡马对一宫神川正式宣战。」
脚下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跟锡马打仗。」
御前会议已经结束,刚从谒见厅来到走廊上的黑曜姬显得很不耐烦。
「可是民众都很期待公主殿下带领黑骑团亲赴战地打败翡翠姬。」
身后的老政治顾问说出心中的疑虑。
「维持暧昧的关系就好,受对方的挑衅举兵只会劳民伤财,一宫神川的当务之急是全力投入重建财政的工作,如果让大量年轻人因此战死,我们将会失去宝贵的劳动人口,如此一来我们好不容易拟定的财政重建计划,又得全部重新来过。」
黑姬一副战争与我无关的态度,让政治顾问和骑团长不由得感到困惑。
事实上就连方才出席会议的人们也很惊讶,这位一身宽大黑衣的公主从头到尾只是倾听别人的发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几个有力人士甚至因此面露不满。
「大部分的人都预料公主殿下会采取强硬态度,早就在私底下进行游说工作,也让一部分的好战分子有机可乘。」
黑姬的骑士团一旦出击,其它将军表现的机会自然相对减少,甚至也有人因为不想让特定几位将军立下战功,所以希望黑姬亲上战场。
「也就是说大家既不希望我出动,又希望我装出一副想上战场的样子吗?」
「也有部分政治家想靠说服公主的举动,提高本身的影响力。」
若是能够成功抑制公主的行动,这些政治家在军方眼里的身价自然大大提高。
「换做是平常的我当然会这么做,但是这次不行。」
走在前面的公主没有转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用带有笑意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是为何?」
「因为翡翠这次是真心想要跟我作战,在对手想战时应战是最不利的战争,要在对手毫无战意时开打才有价值。」
声音里带有一丝冷酷。
「神川与公主若是真心要战,对手绝无获胜机会。」
老人以充满自信的语气开口,就算正面决战,一宫神川依然能够获胜,正因为国力无人能及,东和各都市至今仍然不敢随意得罪神川。
「你真的这么想吗?」
公主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人也跟着站定。
东和一宫的公主缓缓转身,以冷静的视线望向她的追随者。
「这正是对方的企图,他们想利用这次机会跟神川打一场真正的战争,藉此制造有利自己的情势,锡马的力量已经膨胀到超过他们能够控制的范围,所以不得不靠与我们开战的方式,消耗过剩的力量。」
这番话搭配上公主极为美丽却毫无表情的脸孔,让在场久经历练的男子也不由得直冒冷汗。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不管战争结果是胜是败,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吗?」
身为军人的骑团长针对自已熟悉的领域发问。
「正是如此,战场离锡马的根据地不远,一旦战况危急随时可以撤退,锡马若是战胜自然声势大增。就算战败也可以累积民众对神川的怨恨,进而提升向心力,拉拢民众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毕竟他们是勇敢挑战巨大国家权力的市民团体。」
「他们不是早以国家自居了吗?听说他们的人经常把『锡马才是真正的市民王国』这句话挂在嘴边。」
听到骑团长的话,老人也点头同意:
「是的,锡马事实上已经是独立国家,是一个诞生于东和,寄生于东和的国家。只是他们有视状况选择以独立国家或市民团体自居,端看何者对自己比较有利。」
当一宫神川对他们下达命令时,他们会高呼自己拥有独立性;当一宫神川犯错时,他们又会以东和一员的身分大力斥责。
半个世纪以来,冠上二宫锡马头衔的真都同盟一直玩弄相同的手段。
有时是锡马城,有时是名为真都同盟的市民团体,他们不断在两者之间切换,从事各种反叛中央政府的行为。
「锡马,应该说真都同盟的势力太大,无法加以击溃。」
老人的声音很无力,黑姬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公主殿下是否认为我们应该放下千鸟之争,转而注意其它方面?」
听见直要自己的骑士团团长提出问题,公主柔声说道:
「放任四都同盟不管才是大问题,要是让四都同盟与锡马连手完成对神川的包围网,那才是真的不妙。」
东和共有七个主要都市,若是让包含鼓城在内的六大都市正式连手,一宫神川身为中央政府的威信势必定荡然无存,最严重的结果甚至可能让神川从内部瓦解。
「绝、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其它都市也担心遭到真都并吞,听说七宫的两名投机分子还曾经公开表示要打倒二宫。」
担任政治顾问的老人的语气显得没有自信。
七宫的杜艾尔.陶所说的话当然不能尽信,五宫及六宫也是一样。虽然彩家家主延续上一代的方针与真都同盟保持距离,但是身为商家,彩家与锡马之间的交易往来还是十分密切。三宫夏目城面临财政困难,面对锡马携带丰富物资的邀请,当然不可能一口拒绝。至于一心想保住财富并重振声威的旧四宫鼓城,谁都不敢说他们有什么举动。
「我们要是与二宫开战,四都同盟一定会趁机坐大,要是让壮大的四都与足以独力对抗神川的锡马连手,对我们来说将是最怕的状况。」
说到这里,黑衣公主轻笑一声:
「不过我们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军方一碰到长年以来的敌人,什么道理都可以抛到脑后。与锡马这一仗是非打不可。」
随后又加了一句「可是我不会参加。」才转身再度前进。
「又是一场充满阴谋的战争。」
最后的喃喃自语没有传入任何人耳里。


「背后的阴谋还真多。」
「你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展凤与杜艾而•陶渡河来到官道的驿站。
他们带领的先锋部队会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到他们出发,后续的部队也会随后进驻。
驿站所在的小镇无法容纳太多的客人,所以他们的做法很受镇上居民欢迎。
对于经营驿站的人来说,许多客人在两,三天之内分批进驻,当然比所有人一次经过可以带来更多收入。
两人因此受到高度礼遇,得以住进位在旅馆二楼的最高级客房。
透过房里的纸窗与毛玻璃,前后方的街道一览无遗,就算发生紧急事故也能迅速应对。
邻房还有武艺高强的部下随时待命,不懂武艺的杜艾尔和展睡在同一间房。
如此一来就算敌对势力在今夜发动突袭,他们也能够从容应付。
「虽说野外扎营比较省钱,但是只要成为这里的老主顾,以后就可以跟交易八路之一拉近关系,算一算还是划得来。」
利用这次机会让人们知道七宫贺川是生意往来的好对象,对贺川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
「所以说一宫会出动三万兵力?」
展边说边对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年轻女性挥手。
「是啊,二宫的兵力顶多就是一万再多一点,所以一宫应该会动员三倍兵力,用三倍兵力包围敌人,最符合兵法的道理。」
杜艾尔也学习展探头望去,刚好对上风尘女子的视线,吓得赶快把头缩回来。
「直接放弃就好了,真是一群笨蛋。」
三万兵力。
这是一股压倒性的力量,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一宫的做法是对的。
无论对手是谁都不掉以轻心,使尽全力加以痛击——这样的想法非常正确。动员的兵力若是不够反而会让战况陷入胶着,造成更大的损失。
然而一宫神川是个负债累累的都市国家。
「我要是翡翠姬的军师,一定会在一宫攻来的前一刻投降,一场仗也不打就回国。」
只要把千鸟还给神川,自己撤退到安全的领地,锡马也不会受到太多损失。
反倒是乍看之下展视大国实力,不流一滴血就获胜的神川,实际上却是吃了个大亏。
「三万人的军费,光想就让人头昏。」
正如同展所说,相较于一万兵力的锡马,一口气派出三万兵力的神川必须动用庞大的预算。
虽说神川军毫发无伤夺回千鸟,实际上神川并没有因此增加新的领土,这场胜仗根本不会为神川带来任何新的税收来源。
相较之下,真都同盟本来就是市民团体,不以营利为目的。团体成员大多是无偿提供劳力的义工,因此锡马方面除了正规军的薪饷之外,几乎没有其它人事费用。
单就金钱的角度来看神川蒙受的损失远大于锡马。
「这就是锡马的目的吗?」

虽然是消耗大国国力的战术,不过宫姬亲自上阵未免太过冒险。
「他们也是情非得已。因为大师病倒的事,二宫对一宫的愤怒早已到了顶点。」
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仗。
为了在这场战争中得到最多好处,二宫锡马与一宫神川都使尽各种手段。
「还有人说是我派人暗杀大师。」
「啊、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
在东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杜艾尔陶讨厌真都同盟。
不少人认为大师的事是七宫的杜艾尔为挑拨两国关系而使出的策略,谣言也因此传了开来。
「我看那个大师是因为年纪太大病倒吧?只是因为不能公开真相,才会说是暗杀未遂。」
如果大师突然病倒,进行权力交接的锡马随时可能遭遇意料之外的损伤,对外宣称暗杀未遂也是不得不为的做法。
如此一来真都同盟便能把大师病倒的原因归咎于他国的谋略,对于维持真都同盟的体制大有帮助,大师受伤的消息甚至有助于组织团结。
瘦小的军师虽然点头同意搭档的说法,还是露出事实如何还很难说的表情。
事实上,真都同盟的大师从来不曾在支持者以外的人面前现过身。
虽然偶尔会与他国的重要人物会面,但是不管是受邀前往他国或是邀请他人前来,这位大师永远是在大批支持者的簇拥之下行动。
也因为他不用与不必要的人扯上关系,所以谁也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个人比各都市拥立的宫姬还要神秘,世上偶尔就是会有这种人。
「或许这也是个策略。」
「嗯。」
「高龄的领导者影响力大不如前,所以得靠病倒引人注意。」
「你是说他故意病倒?」
「天知道害怕被人遗忘的人会干出什么事。」
有了生病或为国受伤之类的幌子,虽伙无法自由行动,却能让世人重新重视自己的存在。
「如果想调查事情的真相,我看只能闯进二宫锡马的根据地了。」
「就连一宫神川也做不到吧。」
这不是战力上的问题,而是就情理法来说,对卧病在床的一国领导者做出无理举动都是不被允许的事。
「打倒二宫姬如何?」
「如果一宫办得到就太好了。」
锡马的大师是翡翠姬的祖父,只要抓住他的孙女,就可以从她身上知道许多事。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困难,两人只能莫可奈何地耸耸肩。
「问题是一宫姬。」
「比起打倒二宫,她似乎更在乎四都同盟的问题,我看那个公主这次应该不会上阵。」
「她会从哪里下手?」
展的问题是那位公主会用什么方法破坏四都同盟,杜艾尔笑着回答:
「我会再次派黑骑团南下鼓城,藉由黑曜姬殿下亲自进驻的方式,让神川直接统治鼓城。」


「那位公主的目标恐怕是鼓城。」
翡翠姬把身体浸在泉水里。
清澈见底的泉水十分冰冷,静静带走公主下半身的温度。
翡翠姬的身上只有一件内衣,脚底下是一片沙地,流过双脚的泉水轻轻带走细沙。
宽广的泉水并不深,即使是公主所在的中央也只有及腰深度,洁净的泉水不停涌出,水面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由于水温太低,里面几乎没有生物,整个池子笼罩一片静谧的气氛。放眼四周,翡翠姬是这里唯一的生物。
此地位在大本营所在的神社主殿附近,是个位于守护森林里的水池。
位在东和中心地带的此地可以清楚看见从西南往东北延伸的西方山脉。山上的积雪在夏天变成地下水,经过漫长的距离在此地涌出。
这种涌泉特有的清凉景象,让东和的人们联想到超自然的力量,人们认为泉水中宿有祭灵,于是祭祀涌泉以及周围受到泉水滋润的树林。
千鸟的神社可以说是为了这处涌泉所建造。
也只有经过长久修行的神僧,以及身为东和巫女的宫姬才有资格用这里的泉水洁净身体。
透过湿透的内衣,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肌肤。
负责侍候公主的侍女跪坐在池边,为了不让视线冒犯到公主殿下,她们全都闭上双眼。
「虽然已经探取对策阻止她这么做,但是凡事都有万一,为了在意外发生时能够立即应变,我们要加强对鼓城的监视。」
现场没有任何一位干部。
低头聆听的侍女将会把公主说过的话传达出去。
锡马一向以东和副都自居,这位公主的地位比其它公主都还要接近一国领导者,因此她的身边人才济济,就连侍女也拥有高度的教养与优秀的能力。
「倒是我无法理解七宫的将军,若他们在这个时候从鼓城抽手,一宫的行动将会变得更具威胁性,照理来说他们根本不必急着在这时候成立四都同盟。」
这位公主经常像现在这样自问自答。
独裁者从来不能对别人倾诉心声,只能凭本身的信念面对一切事物,然后找出并且决定自己的价值观。
这是民选领导者应有的态度,做不到这点的人没有资格独裁。
只有受到众人肯定,能在民众支持下独自判断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与民同在的领导者。
「之所以急忙成立四都同盟,原因如果不是想利用一宫与我们相争的期间趁机坐大,就是想把鼓城献给一宫。」
一定会有人这么想。
藉由让进逼的一宫不费一兵一卒得到鼓城,交换四都同盟或是本身都市独立的承诺。
七宫贺川的府中对于胡作非为的将军一向十分忌惮,为了压制他们的野心,七宫或许会从鼓城抽手。
只是从目前得到的传闻来看,七宫方面并未出现待别紧张的情势,一宫方面也没有表现出已经与其它势力订立密约的迹象。
「难道只有我什么都看不到吗?」
公主的手伸向水面,拨出阵阵波纹。
微弱的阳光穿透乌云密布的天空,在透明水面形成反射。
「这样也好,我们不必妄作猜测,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好了。」
现在是用泉水净身的时刻,公主在水中移动脚步,发出微弱的水声。
脚下传来涌泉的触感。
纤细的双脚踏上涌泉中心,感受泉水带起细沙拂过肌肤。
翡翠姬静静弯腰,一只手伸向水底。
深沉无比的冰冷触感由指尖传遍全身,空气中响起清澈瞭亮的音色。

「哇啊!」
「七宫!」
我不经意的惊叹声,惹得常盘姬生气了,我连忙闭上嘴,抬头挺胸装出公主殿下的样子。但是似乎慢了一步,就连双子姬也笑了。
唉呀,要长时间维持公主殿下的样子真困难。
五颜六色的风铃正在我们四周随风摇晃。
或许是为了配合以三段竹节为象征的三宫常盘姬,漫步在蓝天下的我们左右各有一排漆成红色的竹竿,上面挂满附有色纸的风铃。
为了不让风铃的重量压断竹枝,这些风铃都是用薄陶制成。
薄陶虽然不耐用,却可让风铃发出清脆澄澈的声响,声音传入耳中久久不散。
挂在风铃下方的色纸来自纸业发达的贺川。以示对我的敬意•笺条的显色有蓝有绿,正好是两个宫姬的代表色。
「葱说贺川的风铃都是在玻璃工坊制作。」
斗玻璃风铃想必又有一番不同的音色吧?」
浅黄姬与萌葱姬肩并肩露出彻笑。
玻璃工艺是来自异国的技术,刚在东和流传,只有都市里的富裕人家才看得到玻璃。
双子都市似乎不流行玻璃制品,至少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见过。
「先前鼓城的情势一直很乱,我们很难和他们通商。」
「虽然一宫和二宫也有玻璃工坊,但是与他们的交易都必须慎重行事。」
不管从哪里进货,感觉都会惹来麻烦,何况在东和取得玻璃制品本身就是一件难事。
「想让我们看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
当四个人走进经过仔细整理的翠绿庭园,那是美丽又温柔的情景,一条挂满风铃的小径映入眼帘。
我感受得到她们是诚心欢迎常盘姬与我,但是一时也觉得害怕。
这个世界正在改变,不在这里的两位公主,还有展大人和杜艾大人都是一样,七宫府中和鼓城内部一定也会有所动作。
想到这里,眼前过度平和的景象反而令我感到害怕。
我的视线穿过随风摆动的风铃望向西北方,神川与锡马所在的方向笼罩一大片积雨云。
总觉得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们如此集合起来根本毫无意义,想到自己可能正在做些无益的事,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无力感。
「不,要给两位看的是另一样东西。」
「一样足以见证我们四人相遇的东西。」
两人走在小径上带路,常盘姬和我跟在后面。
「如果是无聊的东西我可是会生气的。」
常盘姬一边看着身旁的风铃,一边对前方并肩而行的背影开口,对方只回以微笑。
小径上没有其它人,我跟在三位公主身后不断前进最后在道路尽头看见一座铁塔。
一群卫兵正在铁塔下待命,似乎是等待我们前来。他们抱着看似布匹的东西忙碌不停。
两位宫姬停下脚步,转身异口同声说这:
「在那边。」
布匹固定在铁塔顶端,正在微风吹拂下微微飘动。
原来是一面旗子。
红色的旗子绘有代表五宫、六宫、三宫及七宫等四个宫都市的纹饰。
「我们原本希望能准备更加精美的东西。」
「碍于时间紧迫,只能急就完成这种东西,真是非常抱歉。」
由于风势不强,无法看见旗子整个展开的样子,但是两人对此早有准备,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幅画,在我们面前把画摊开——上面应该是旗子的图案吧。
画一摊开,「四都同盟旗」五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是用色淡雅的图案。
旁边还绘有旌旗图案,而且有四种之多,分别用了四位公主的代表色。
「喔,我倒是没有想到。」
常盘姬似乎从没想过要为同盟设计旗帜,忍不住露出佩服的眼神。
杜艾大人先前就告诉我可能会出现这种东西,所以我并不觉得特别惊讶,但是实际看到这面旗子,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感动。
「我们双子都市一直都是使用同盟旗。」
「从今以后,我们希望将同盟旗的图案改成这样,不知两位是否同意?」
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于是点点头。
虽然很想说些公主殿下该说的话,但是事先准备的台词里没有提到这种场面该说什么,我只好自己动脑筋思考。
就在我左思右想该说些什么才好时,一直仔细端详的常盘姬上前一步喃喃说道:
「好像在哪看过这种笔触还有用色,这是哪位有名画师的作品吗?」
虽然内容是恭维但是语气带有某种警戒。
我跟双子姬不由得一脸疑惑。
「是的,这幅画是由彩家介绍的画师所绘制。」
萌葱姬在浅黄姬的说明之后笑着补充:
「听说这位画师在鼓城颇为知名,是一位前途看好的新人画师。」
咦?怎么总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常盘姬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你们见过那位画师吗?」
「是的,他还替我们画了肖像画。」
「两位有兴趣一看吗?」
三位公主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那位画师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位十分风趣的人。」
「他告诉我们好多有趣的事,还不停说着脚踝如何如何,虽然我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哇!常盘姬的脸色好难看啊。
有什么不对吗?我自己倒是对这幅色彩淡雅的画很有亲切感,我认识的某位画师画出来的画也是这种感觉,我很喜欢这种风格。
「呃,我只是想请这位画师也帮我们三宫画几幅画,他还待在这附近吗?」
可是常盘姬的笑容看起来很勉强。
两位公主一脸不解,过了一会儿才用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开口:
「不,那位画师已经启程离开。」
「他说想去大都市一宫神川闯荡。」


「所以说啊,虽然这个世界到处充满尔虞我诈,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这双手努力往上爬啊。」
一道细瘦的背影面对摊在地上的图画坐在那里:
「我可是费尽干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不是我在自夸,我可是个经历过重重艰苦试炼的悲剧艺术家。」
瘦弱少年边挥舞手中的画笔边扯开嗓子说道:
「这是双子姬,如何?是不是楚楚可怜啊?」
他把随手涂鸦的作品展示在众人面前,立刻吸引不少年轻男子围观。
在酒馆林立的大街一角,一名画师不停用手绘的招牌招来客人,画师的名字似乎叫做绘津•杨都。
虽然他没有自我介绍,但是从招牌上「梦幻画家绘津•杨都首度来到神川」几个大字看来,应该是他的名字没错。
「我以前还在新兴的贺川办过画展,只是所有作品都和会场一起在战火中化成灰烬,你们说我倒不倒霉?可是有才能的人永远不怕没人欣赏,在下承蒙各方有力人士的鼎力相助,还跟好几位东和宫姬见过面。」
曾经与宫姬本人见面的经历,让这位旅行画师的名气快速窜升。
就连他信手涂鸦的公主画像也造成抢购如今俨然成为这条街上众人瞩目的焦点。
「照这样下去,等我在神川出名之后,说不定真的能够见到一宫的公主殿下。」
绘津一边对围观的客人展现笑容,一边在心中念念有词。
目标是看过东和七姬。
只要能克服一宫姬这道难关,之后的事就好办得多,七宫姬虽然只看过背影,但是她的将军和军师已经答应让自己与她见上一面。更何况侍奉七宫姬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好朋友,这件事可说是十拿九稳。
最后只剩下二宫姬,这位公主经常在民众面前现身,想要见上一面并不困难。
画师绘津夸下海口,手下更是想到什历就画什么。
正因为兴之所至,画起来更是迅速,轻快的节奏让这个卖画的摊子越来越热闹。
虽然只是在街头叫卖,不过这里可是天下第一的一宫神川城。
街上人潮之多不是鼓城之类的地方都市能比,每个行人也比其它都市的人更有钱,
住在这座大都市里的年轻人,多得是喜欢尝鲜的人。
这些年轻人未必家财万贯,但是只要遇到有兴趣的东西,付钱绝不手软,因此这位有名的画师立刻找到大量顾客。
新人幻想画师绘津•杨都的名号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哇哈哈!实在太顺利啦,哇哈哈哈哈。」
话实在堆成小山的钱币前面放声大笑,再次环顾聚集在周围的客人。
不仅是周围,就连远处的小巷也有人偷偷望着他,仔细一看都是体格壮硕的大汉,没想到喜欢自己作品的人这么多,画师绘津越想越高兴。
沉郁的天空终于开始落泪,天气从阴天变成雨天。
虽然只是小雨,已足以把画淋湿,群聚的客人纷纷敌去。
绘津连忙收拾画具,口中还哼起愉快的曲子。
「嘿啊,等着瞧吧。」
把行李放回竹篓,少年抬头仰望雨下个不停的天空。
比东和任何城市都还要密集的街道四通八达,放眼望去全是房屋的屋顶。
有几座建筑物特别高耸,超越所有屋顶直指天空。
雨雾下的建筑物显得一片灰,其中还包括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
塔的四周有众多房舍,然后是草木扶疏的庭园——合在一起就是旧王都神川自豪的王城。
神川城,东和七姬的长女深居其中。
这位黑衣宫姬曾经是东和七姬里最美的公主,但是她几乎不在民众面前露面,最美的称号才会被四宫姬夺走。
「这个天下是属于我的!」
绘津高举拳头,在心中立定志向。
他终于来到黑姬的脚下。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异样的脚步声。


阴暗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头戴黑帽的公主站在神川城高塔的暸望台上。
由于必须爬上一段很长的楼梯,因此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欣赏风景。
就连喜欢找事做的公主都很少上来这里。
为了来到这里,身上的公主装束比平常轻便不少,即使如此,这身黑缎夏服依然比东和任何一位公主的服装都要稍致华美。
身后站着几名身穿整齐军服的骑士。
「站在这里可以看遍整座神川城,但是看不见战场。」
虽然神川东南方是较为平坦的土地,但是只看得到一片朦胧,看不见位于那个方向的小都市千鸟。
从这里只能看见不断延伸的官道,还有负责运送军需物资前往千鸟的队伍。
东和一宫黑曜,这位公主拉回她的视线。
占地广大的神川城位在高处,周围是达官贵人的宅邸以及军用设施,城镇则以神川城为中心向外扩张。
站在这种高度与距离街道上往来的人群小到看不清楚,雨滴也不停落在帽子上。
整座城市呈现扭曲的螺旋形,宽广的街道四通八达,由近而远排满贵族豪宅、各式各样的商店还有居民住家。
黑叶曾经俯瞰的鼓城街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里不论是每栋建筑物的规模,还是街上林立的店家数量,或者是往来的人潮,都比鼓城多上数倍。
商业发达的鼓城有一条最繁华的大街,同样规模的街道在神川至少有十条以上。
此地的人口数更非鼓城可以相比,官方甚至宣称全东和将近一半的人口居住在此。
来自东和各地的人与物资不断涌进这座城市。
无数人来到这里,呼吸这里的空气。他们有的是来追逐梦想,有的只求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在这些为了满足憧憬的人民之中,也有不少是来自如今成为战场的千鸟。
强风吹来,黑曜姬按住帽子,不让帽子被风吹走,她的长发与发饰一起随风摇摆。
立在公主身旁的旗帜不停摆动,丝毫不畏风雨的袭击。
一宫神川的饰旗。
王室专用的高贵饰旗迎风飘动,拥有一宫称号的公主静静眺望拥立自己的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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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节 仓濑与牧濑

「七宫觉得那两位公主如何?」
初次见面的那天夜里,常盘姬在晚餐会结束之后问我这个问题。
这里是星空底下的庭园一角,周围到处可见镂空雕花的装饰灯笼。
我让来迎接我的梳妆师,还有助手日影先生在屋子墙边等我,和常盘姬两个人站在灯笼的灰暗光线下。
「我觉得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在我认识的宫姬之中她们是最稳重又温柔的两人,虽说就算交换公主装束,我大概也没办法分辨她们的不同,但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反而让我觉得很有趣。
「嗯妳说得没错。」
常盘姬摆出招牌的双手抱胸姿势,眼神望向别处:
「四位宫姬齐聚一堂的夜会进行得很顺利,我想这对东和来说具有很大的意义。」
这场夜会的成功,将让世人知道四都同盟顺利成形。
杜艾大人会把这个消息散播到整个东和,彩家的春濑先生一定也会采取同样做法。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相信对常盘姬来说也是如此。
但是这位公主好像另有心事,我只好静待她把话说下去。
常盘姬的视线望向有着精美雕花的灯笼。
太阳早已下山,整座庭园笼罩在夜色之下,只有许多小灯能发出点点光明。
两位公主一起注视发出柔和光线的小箱子。
「告诉妳一个秘密。」
融入夜色的常盘色公主开始娓娓而谈:
「其实四都同盟原本是我们三宫与四宫一起推动的计划。」
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静静侧耳倾听。
「我们打算先拿下七宫贺川再与五宫六宫谈判,来到这里的人原本是我和琥珀。」
现在与她同行的人变成我。
「我对妳没有任何不满,却不得不感叹人世无常。」
当初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若要问到底是谁促成我们这几位公主聚在一起,我想答案一定是我熟悉的那些人。
「那两个家伙正往这里过来吧。」
「是的。」
虽然常盘姬的语气不带疑问,我还是平静地加以回答。
「那对双胞胎相信四都结成同盟可以对大国形成牵制……不,应该说她们希望如此。我们夏目则是希望利用这个同盟重振国势。」
在我所知的范围里,常盘姬说的话全是事实。因为不只杜艾大人,就连展大人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虽然扯慌对那两个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两个家伙到底有何企图?」
该来的问题来了,我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眼前的我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想要挑战大国。」
我们要取得天下,我不禁回忆起听见这句话的那个冬天。
那两个人从未收回这句话,也丝毫没有为此烦恼的样子。
「他们打算介入一宫与二宫的冲突吗?」
「我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只知道他们想打破东和被两个大国掌握的局势。」
「真令人羡慕。」
「咦。」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如何回答。
看见我哑口无言,常盘姬开口解释:
「我羡慕他们天真地想要挑战全天下的气势。」
然后露出浅笑:
「我们里头没有人真的想要取得天下,东和各都市只是趁神川没落时高唱独立和霸权,没有说出口的也会在态度上如此表现,但其实不管哪个都市都只是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重视武家荣誉胜于一切的常盘姬,大概无法忍受这个做法。
「可是妳却一个人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
终于听见一个我能够回答的问题。
我微笑说道:
「因为他们说一切随我高兴,就算我想在没有他们的情况下为东和谋取和平也没关系。」
「妳还真是坚强。」
常盘姬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讶异。
「我想不管我怎么做,那两个人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前进下去。」
我能够追上他们吗?用我这双到处绕路,还不时停下来思考的双脚,能够追上那对小时候的我不管怎么伸手都模不着的背影吗?
「你喜欢那两个家伙吗?」
「喜欢。」
我笑着用力点头,常盘姬忍不住苦笑:
「我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跟他们见面。」
常盘姬转头看着我,我主动迎上她的视线。
「往后我会和你们保持距离可以吧?」
我喜欢这个人,尤其是她认真的表情。
「感谢您的用心,也请您多加保重。」
我们彼此对看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噗嗤一笑。
「要学那对姊妹相亲相爱真是困难。」
「的确如此。」
原来我们不知不觉模仿双子姬的说话方式,可是一点也不像。到了最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许多雕花灯笼还有远处等候的人们,正在四周守候我们。
夜色越来越深。
三天过去。
战局在这段时间出现变化。
包围小都市千鸟的一宫神川军已经超过两万人。
与之对抗的二宫锡马军则以翡翠姬为中心布下防御阵式,守护都市的居民。
在千鸟当地居民的协助之下,锡马军采伐附近的森林,在极短时间内建立一座简陋但坚固的营寨。由于千鸟当地对神川抱有强烈的不满,加上锡马方而源源不断提供资金,使得防御工事进行得十分迅速。
真姬的亲自到来更是激励当地的人们。
谁都知道这次真都同盟是玩真的,此场战争的意义非同小可。
此外锡马还不断无条件提供当地居民各种援助物资。
种种形势使得人心急速往锡马一方靠拢。
流言四处流传,神川领土其它地方也纷纷出现动荡。布下包围网的神川东方军指挥官因此坐立难安,只能设法强化包围。
一支神川军队前往锡马军后方,试图阻断锡马的补给路线,却在途中遭上锡马的游击队。
战斗的结果是由锡马军大获全胜,形势因此出现巨大变化。
锡马方面高呼这是一场历史性的胜利,俗称东郡阁下的神川将军则是面无人色。
「这下子不知又会被他们说得多难听。」
正值壮年的将军在野外的大本营里天声感叹。
身为东军指挥官的他,在神川军里也是野心勃勃的行动派。
神川军分为四个地方军,在这之中,必须正面应付二宫锡马的东军指挥官,一向是责任最重的职位。只有神川军里实力最雄厚的人,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
这位将军比其它几位地方将军更年轻,态度也更加积极。眼前的状况虽然在他意料之内,但是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事情越来越棘手。
这场战争来得并不意外。
这是两大势力长期对立之下的必然结果,谁都知道这场对决总有一夭要来临。
然而战斗的过程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对方同样也预测到这场战斗,而且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神川花费过长的时间准备动员三万兵力,在演习时可以迅速完成的动员工作,到了实际开战却是困难重重。真都同盟在暗地里多方阻碍神川征调兵员也是原因之一。
军费方面虽然不致匮乏,但也称不上充足。议会迟迟不肯拨下足够预算,原因除了他们过于小看锡马之外还得归咎于有不少官员与锡马私通。
神川身为东和第一大国,旗下的士兵从没有败战经验,打从一开始就缺乏紧张感,敌人深知这一点,在首战就给地们迎头痛击。
「我们绝不能再让对方有机可乘。」
「废话。」
众将士围在地形图旁边,将军语气冷淡地回答他的幕僚。
经过先前的战斗,士兵也知道这次的战争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点到为止,往后他们将不会掉以轻心,只是神川军连吃两场败仗,现在才觉醒已嫌太迟。
如果全东和知道神川军这次的失败,真都同盟将会士气大振,神川也会沦为笑柄,身为指挥官的他更将颜面尽失。
「这样下去就连四都同盟都会趁机坐大。」
延伸到地形图外面的官道通往仓濑与牧濑,这场战争对于那两个都市同样有巨大影响。
还有一件事完全超出神川军的想象,就是对方高到异乎寻常的士气。
用气魄形容对方的气势似乎更加贴切,这种气魄让对方变得勇敢善战,而且宁死不屈。
要是对方拥有与神川军同样的装备与兵力,神川军根本不是对手。
「他们的力量恐怕来自对我们的仇恨。」
将军点头同意副将的说法,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很很说道:
「这很本是欲加之罪,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
二宫士兵高喊为大师报仇的声音,连在这里也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至少神川军从未参与类似的计谋。
就算神川内部真的有人想置大师于死地也是政治家或贵族。
虽然凶手有可能来自神川,但是在场众人都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只要是对国政稍有注意的人都知道,神川的政治家和贵族与邻国锡马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
神川政府内部有许多人是称得上隐性真都的真都同盟成员,因此神川很少采取暗杀的策略。
「所以这可能是敌人破釜沉舟的策略。」
在场众人的意见,大致可以代表神川多数人的想法。
「二宫姬吗?」
大师的孙女亲自站上前线,向士兵展现决不退缩的决心。
一想到这种行为可能为敌军带来的活力,将军就感到头痛无比。
踢马势必会动员庞大的人力物力,守护自己的宫姬。
「我方也必须请某个重要人物来鼓舞士气才行。」
然而一宫姬似乎没有上阵的意思。事实上神川军方也不乐见他们的宫姬拥有更多权威。
他们和政治家一样希望王室和宫姬只是象征性的存在。
在这种心态作祟下,他们根本无法期待黑曜姬殿下出马激励他们的军队。
「不能劳动宫姬亲自前来,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才行。」
神川军在数量上还是占有优势,再过一点时间,增援部队也会赶来。
结论是这场战争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解决。
做出结论之后,将军望向一直站在营帐角落的男子。
「我说得没错吧,查察官阁下?」
虽然总得出对方颇带讽刺,这名男子依然不为所动,行过正式军礼之后说道:
「请将军阁下别误会,公主殿下派遣本队来此,只为视察军队,并未赋予查察之权。」
说话的人是一名年轻将领,身上的黑色军服带有不同于普通军人的华美风格。
年轻男子拥有精悍的脸孔,搭配高挺壮硕的体格,显得与身上的军服相得益彰。
黑骑士,独待的军服正是东和一宫姬直属亲卫队的象征。
「那么请问骑士阁下有何想法?」
「公主殿下不愿意争端扩大,吾等游击队奉命来此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将神川境内争端发展回报公主殿下,二是为二宫姬的投降预先进行准备。」
神川并未正式派遣黑骑团参战。
来到这里的游击队成员连同这位年经人在内只有四人,勉强算是一个小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向王室回报战况,没有权利加入战斗。
「对方会投降?」
将军露出苦涩的表情。
若是有宫姬等级的人物向神川投降,神川确实有必要派出类似亲卫队的队伍加以迎接。神川军早已接到议会关于这方面的指示。
只是谁都知道对方投降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在场将领纷纷露出苦笑。
神川军虽然把这些亲卫队成员当成客人接待,其实亲卫队一向受到军方排挤。虽然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他们从不与普通军人一起驰骋沙场,只为公主与王室而战。
「我再问一次,阁下对这场战争有何想法?」
面对将军试探性的质问,黑骑士保持一贯的冷静态度说道:
「吾等认为这是惩罚扰乱东和之辈的战争。」
「你是指造反的二宫吗?」
「是的,他们已获得中央赋予的自治权,却企图扩张势力,是一群忘恩负义之人。」
「他们还以为自治权是自己争取到的。」
从直属骑士口中得知一宫姬的官方见解之后,将军点头表示了解•
周围的将领也露出同意的表情,我方拥有正义与名分,这场仗没有理由会输。
「请你们也要随时保持警戒,不要坏了视卫队的名号。
作战会议终于结束,众人往各自的岗位散开。
此时突然有道人影出现在营帐角落的骑士背后。
帐外的人影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形成落在营帐上的阴影。
黑骑士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问道:
「有什么事?」
「二宫军已出兵袭击我军左侧的副城。」
来自后方的声音对长官做出简单的报告,内容同时传入其它人耳中。
原本正要散开的将军及幕僚一阵哗然,纷纷回到黑骑士面前。
所有人重新聚集在营帐里。
「嘿,终于主动攻击了。」
背后的人是自己的部下,黑骑士换上与面对高级将领时不同的粗鲁语气,就连表情也变得更像个年轻人——这才是他的本性。
「再粗心也不会连败三场,这回将军们铁定会全力应战。」
这次将是一场大战。
如果在这场战斗中败退下来,神川军的形势将会变得岌岌可危。
「但是神川军内部似乎有人通敌。」
「住口,笨蛋。」
不必等到身后的部下报告完毕,看到眼前来往的幕僚怒气冲冲的模样,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不可言喻。
「副城主动开城,我军彻底溃败,只能立刻撤退。」
「哇啊!真是难看。」
黑骑士闭上眼睛,满脸苦涩的表情。
「游击长阁下,请下达指示。」
「立刻侦查二宫的行动,他们不会占领副城,现在应该会暂时撤退。」
后方的人影立刻离开,拥有游击长头衔的骑士抓抓头自言自语。
「我们这个游击队的人数可是连一个小队都不到,大小姐还真爱为难人。」
念念有词,满脸难色的骑士先确认附近的将领没有人注意自己,然后转身离开营帐。
走出营帐的他,目的地是爱马所在的马厩。
「没办法,我自己跑一趟吧。」
猛烈的火焰完全吞噬这座古老的副城。
已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荒城,虽然如今几乎只能拿来观光,但是外观大致保持良好。
这里原本由五百名神川士兵驻守,发动叛变的人就混在士兵之中。
驻防这里的神川军里,原本就有不少人倾向支持真都同盟,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对这场战争心怀不满,因此与中央派来的支持部队产生对立。
于是一部分的人突然发难绑架新任指挥官,透过真都同盟内部的联络管道找来二宫锡马军,整座副城瞬间不攻自破。
突然失去指挥官与都城,陷入混乱的神川军被迫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战斗,结果很快遭到击溃,残兵四处逃散。
翡翠姬站在高台遥望远处的熊熊烈火,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
「神川方面必定也有很多人牺牲,虽然立场敌对,却让人不得不感叹战争无情。」
前来报告战况的传令兵跪在她的身旁身上到处可见伤痕。
最严重的是右手的刀伤,包住右手的染血绷带呈现扭曲的形状。
传令兵以激动的语气说道:
「战争必然造成流血,我们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对方如果想逃就让他们逃吧?」
不顾重伤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位传令兵不论身心都很兴奋。
「放火烧城是正确的判断,我们不可能派遣兵力过去。」
因为距离的关系,锡马军就算占领那里,也没有足够的力量防守。
想要守下那座城寨,锡马军至少得派数千兵力进驻,补给线也会因此拉长,这些都会让钖马军的防守出现破绽。
因此还不如一把火彻底烧毁对方的据点,如此一来能让对方的包围网出现缺口,二来可令对方忙于重新整理残兵,无暇展开反攻,这场战斗对神川来说可是损失惨重。
「这是那个人的指示吗?」
公主的语气有点冷淡。
「是,他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传令兵低着头回答。
「他的表现的确符合我们的期待,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翡翠姬脸上浮现少见的忧郁表情,不过还是弯下身体,一只手放在跪地的传令兵肩膀上:
「辛苦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曾经学过医术。」
公主的关心让这名士兵受宠若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身穿美丽法衣的公主,竟然愿意触摸素不相识,而且满身血污的自己。
「学习医术正是为了照顾受伤的弟兄,这双手早已习惯弟兄的鲜血,像是在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公主用白皙的手指轻抚胡乱包扎的绷带,传令兵早已热泪盈眶。
常盘姬和士道将军已经出发。
他们将与五宫浅黄姬一起前往五宫仓濑城。
我则是跟六宫萌葱姬同行,即将和她一起往六宫牧濑城出发。
为了推动四都同盟,四位公主将在双子都市公开露面,向民众展现友好的诚意。
双子都市分成东西两边,目前的大略计划是由浅黄姬负责招待三宫常盘姬到东方的五宫仓濑城,萌葱姬负责招待我到西方的六宫牧濑城。
公开露面的仪式结束之后,双方会再次碰面,届时常盘姬和我将前往另一座双子都市。
就和之前在鼓城与常盘姬一起公开露面时一样,只是这次换成与双子姬一起在双子都市的市中心公开游行。
如今我正与萌葱姬在庭园里谈论这个话题。
我们在藤架下面对面坐下。这位公主的身材比常盘姬娇小许多,跟她说话我不用一直抬头,脖子因此轻松不少。
「如果先到其中一座城,将会很难维持均衡。」
预定跟我同行的萌葱姬为这次复杂的行程向我致歉。
我连忙请她抬头,关于这次的安排,我一点也没有感到不悦。
我知道这两位公主一向极力避免双子都市之间出现摩擦,我们这些外来者配合她们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前来迎接七宫殿下的两位阁下也将前往当地,七宫殿下应该可以很快与他们会合。」
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似乎正在全速赶路,不过还是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看来要到牧濑之后才能和他们见到面。
侍从长过来告知宫姬巡行队伍已经准备完成,萌葱姬那边的人也在这时前来迎接。
「愿这次行程有益东和。」
「愿众人都能携手共行。」
回应萌葱姬的笑容之后我们两人分别随着前来迎接的人离开。
这时我才发现侍从长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萌葱姬离我们有段距离,我趁机低声询问侍从长:
「怎么了吗?」
「听说二宫连战连胜。」
听见战事持续扩大的消息,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请公主殿下提高防备,东征阁下与左大臣阁下还要迟些才能赶来。」
我们正与常盘姬分头行动,多加小心也是应该的。
虽说萌葱姬应该是个好人,但是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我有点害怕,那两位公主似乎对我们携手合作的事视而不见。」
黑曜姬殿下与翡翠姬殿下——东和最大的势力,还有足以对抗的另一个势力。
两者之间的战争越激烈,越显得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就好像他们故意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四都同盟根本毫无意义。
难道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时代的潮流吗?我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不由得回头望去。
刚才与我告辞的萌葱姬似乎也在听取同样的报告。
我对上萌葱姬的视线,她立刻对我投以微笑。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更能了解她,应该说更能了解这两位公主。即使是在大国环伺的压力之下,她们还是可以不为所动地展露笑容,这就是双子姬的处事方怯。
我觉得她们很了不起,她们的年纪大我没几岁,却都是称职的公主殿下。我没办法表现得像她们一样,总是得靠杜艾尔大人他们帮忙。
毫不怯懦的微笑,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黑色骑兵低头俯瞰陷入火海的副城。
这里是附近的一座小山。
副城的规模很小,原本只是孤立在荒地的城塞,由于地处神川领土的偏远位置,因此长久以来一直遭到弃置。
神川军的士兵早已四散奔逃,锡马方面的部队也在撤退。
「天啊,输得也太惨了。」
率领三名游击队员来到此地的游击长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神川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
部下的语气也充满震惊。
事前谁也想不到兵力倍于对手的神川军会遭遇如此惨败,如今神川军已不再是每战必胜的无敌雄师,东和的稳定局势濒临崩溃。
「那也只是现在,神川之后一定会讨回这口气,只是这次的损害实在太大。」
游击长一面检视战场遗留的痕迹一面叹气。

这件事不寻常,照理来说战况不应该如此一面倒。黑骑士凝神寻找战场上的可疑事物。
现在的神川军比起往年来说的确退步不少,不过这是因为东和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和平状态,其它都市应该也是相同情形。
光凭高涨的士气,真的能让锡马军如此强大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游击长的语气透露对眼前不自然状况的怀疑,突然问瞪大双眼:
「怎么会有从没见过的旗子?」
正在撤退的锡马军之中,夹杂一面不属于真都同盟旗的怪异旗织。
那面旗子并非东和常见的四角形,而是做成风可以从中间吹过的筒状,颜色是鲜艳的黄色。
那是充满桃衅意味的醒目旗帜。强风吹过,那面旗子立刻伸展开来。
再定睛一看,打着这面旗帜的部队中间,可以看见一名看似指挥官的人。
那是一名身穿皮甲的年轻男子,骑在一匹棕毛战马上。
头上没戴头盔,虽然体格不算壮硕,但是骑马的动作非常熟练,右肩还扛着长枪——从这个距离只能看到这么多。
「那就是传说中的凤翼旗团吗?」
游击长在出发之前接到报告,指出二宫从亲卫队里挑选精锐,另组新的特殊部队。
虽然知道名字,但是没人清楚这个骑士团的真面目,只知道这是二宫翡翠用以对抗一宫黑曜麾下黑骑团的最强部队。
「那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实战经验很丰富。」
部队的撤退行动整齐划一,丝毫不露乱象,甚至没有因为大获全胜而志得意满的气氛。
游击长本身也在纪律严明的亲卫队里担任指挥官,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支部队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你立刻回去神川城,把这里的情形报告给我们的公主。」
游击长对一名部下做出指示,那名骑士的坐骑是现场四匹马里最适合长跑的一匹。
「就说东军阁下在首战中落败,还有我们发现可能是锡马军凤翼旗团的部队,部队成员里包含异国佣兵。」
这番话不仅让接受命令的骑士一脸错愕,其它几名骑士也是面面面相觑。
「游击长是说真都锡马跟异国连手吗?」
面对部下的疑问,俯瞰敌人的黑衣游击长不禁咬牙说道: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而且那家伙绝对是赫赫有名的武将。」
身处部队中心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伴随身边的骑兵明显对他敬若天神。
这位游击长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就连看起来明显是将军阶级的指挥官,都毕恭毕敬地跟在那名男子身后。再加上那名男子肩上的长抢没有反射阳光,游击长知道这是因为那把长枪刚才经历实战,枪尖沾满血污的缘故。
这代表他不只是指挥官更是身先士卒的战士。
「那家伙八成是他们的王牌,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长期忙于神川内部斗争的东军阁下或许应付不了这个人,这场战争若是陷入胶着,中央的动乱势必会扩大到影响整个东和。
这是所有熟悉东和大局的人共同担心的结果。
「难道有人早就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吗。」
游击长用不甘心的语气如此问道,部下没有人开口,而且现场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道二宫的秘密武器是什么吗?」
「不就是异国来的流浪汉吗?你是说今年春天从北边流落而来的军队吧。
形迹可疑的军师与将军正在举行一场只有两个人的作战会议。
「听说是北帝派的最强将军。」
「那家伙不是在中原战争输了吗?」
「他逗活着。而且想利用东和东山再起。」
「已经出手了?」
「应该吧,在我们的密探回来之前一切都还说不准。不过要不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二宫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战。」
「之后会怎么发展?」
「对方准备的剧本可多了。」
「我们也一样吧。」
在旅馆客房里,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不停交换诡异的对话。
相对而坐的两人周围摆满数不清的地图与报告书。
东和各都市的地形图因为经常使用显得有些破旧,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附注。有关物资的记述、对动员兵力的推测,财界的动向、府中内部的联络情形,还有从异国进入东和的路线。
在绘有二宫锡马城的地图上,上半部可见西方山脉蜿蜓往东边延伸,山区画有一条墨线。
墨线旁边写着「山中密道」几个小字。
这条密道与中原的边境地区相连,是在暗地里支持二宫锡马城繁荣的秘密交易路线。
「要是一直没发现这条路线,一宫可就辛苦了。」
「怎么可能没发现,那个公主一定早就知道有密道。」
「我们的公主呢?」
「要是知道就恐怖了。」
哈哈大笑的将军把这座驿站小镇的名产浊酒倒进杯中。
这壶酒并非旅馆提供,而是这名将军去镇上的土产店买来的。
将军亲自光顾的土产店,他的手下当然也会过去捧场,这名将军非常清楚自己不经意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巨大效果。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忘拉笼人心,正因为赢得太多,所以他深知自己必须步步为营才不会遭人嫉妒。
「对了,下一个动手的会是谁?」
「下一个?我才不知道那么多,不过现在的事我倒是知道。」
军师的手指伸向地图,两只手指比向图中用红笔圈起的都市:
「我们先前待过的都市,鼓城的动向全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河风吹得树木轻轻晃动。
哟名男子凝神眺望中庭里的桐树。
他是负责驻守万四宫鼓城的三宫夏目军指挥官。
手下的直辖兵力约有两千人,其中包括原本的门人与三宫派来的士兵,再加上鼓城本身的驻军,遭遇紧急状况时可以动员三千左右的兵力。
他的兵权来自夏目、贺川与鼓城府中的共同授权,鼓城市区也有他的据点。
那就是这个紧邻鼓城市区北部的军事设施。
这处军事设施应该建立在鼓城最繁荣的时期,设施周围是白石砌成的墙壁,面积有如一座小城,足以驻留千名士兵。
他将手中一半的兵力派往过去展•凤建造的营寨,剩下一半的兵力驻守在此,就近维持鼓城的治安。
这就是他留在这里的责任。
如果有必要,他还必须负责抵抗来自其它都市的侵略。
所幸鼓城的民风相当温和,市区内极少出现危害治安的暴徒。目前最大的麻烦反就是一些在官道上作恶的贼寇。
不管是一宫与二宫的战争,还是四位宫姬的会面,对鼓城居民来说都是发生在远方的事。有关这些事情的后续情报,至今还没有传到这个地方。
「一宫是认真的吗?」
雾羽•良沙对着站在身旁的使者问道。
四周植有桐树的开阔中庭,在这个足以让士兵进行军事训练的宽广空间里,现在只有雾羽和使者两人。
如今正是士兵忙碌的时间,有人在外头办事,有人忙着准备晚餐。
在染上暮色的天空底下,声音能够传达的范围之内别无他人。放眼望去,也只有远处屋内的走廊偶而有人影经过。
「阁下若是愿意提供协助,吾等神川将更能迅速采取行动。」
使者的年纪比雾羽稍长,是名僧侣打扮的胡须男子。
虽然对方表明自己并非军人,但是雾羽知道对方只是没有军衔,做的都是军人的工作——这一切都可以从对方的态度中感觉出来。
「神川军又打算顺流而下吗?」
「黑骑团已经有过一次顺流而下的经验,再来一次并不困难。」
使者直言让大军顺流而下并不容易,但是神川军还是办得到。
「鼓城要是被大国占领,局势将会立刻改变。不过七宫对此应该早有戒备。」
雾羽说得没错。
展•队虽然离开,但是七宫贺川的山豪将军与拜东将军仍然率兵驻留此地,而且他们一定早就收到保持警戒的命令。
「相信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
「喔——」
言下之意是一宫已经跟七宫府中达成协议。
东征将军展•凤和七宫左大臣杜艾尔•陶一直是胜利者。
一路获胜的结果就是遭人排挤,不仅是其它势力,就连自己人也对他们同样忌惮。七宫府中未必真的勾结外人对付他们,却很有可能对其他势力对付两人的阴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往往可以让战争的情势彻底改变。
「他们一路带领新兴都市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现在却要被自己人无情舍弃吗?」
佣兵将军为两人发出叹息,使者也露出沉痛的表情:
「此事的确令人感叹,不过那两个人还年轻,遭遇一些挫折反而可以令他们更加成熟。」
使者以平和的语气表示没有取两人性命的意思,一宫的目的不是杀死七宫的将军,而是利用两人不在之时剥夺他们的权力。
鼓城若是被一宫占领,七宫贺川唯一的选择只有臣服。
七宫内部有许多人不排斥这个选择。
对于许多拥有既得利益的人来说,七宫目前的扩张政策并非他们所愿。他们害怕过度扩张会招来灾祸,让现有的安定生活毁于一旦。
「你们会怎么处置七宫姬?」
雾羽的询问令使者有些讶异,照理说来身为傀儡的七宫姬与这位将军扯不上关系,就纪录上来看,这两个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过去我没能对四宫姬尽忠。」
听到雾羽的补充说明,使者露出理解的表情。
没能保护琥珀姬这件事,想必令雾羽十分悔恨。如果他把对琥珀姬的歉疚转嫁到其它公主身上,想要保护其它公主也是件合理的事。正因为他重情重义,使得他虽然背负佣兵将军这个不名誉的称号,仍然是人人敬重的武人。
「我们会请七宫姬退位之后更是加以善待,毕竟我们的公主曾经亲口承认七宫姬与三宫姬的地位。」
那是今年初春,一宫从鼓城撤退时发生的事。
当然七宫的宫姬地位得到承认,那么在退位之后必定仍能保有相当的地位,很可能只会被要求隐居。
最严重的处置方式也只是流放。若是如此,她有可能会被送往姊姬琥珀姬所在之地,两人一起在异乡度过余生。
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得到善待,如此可以避免引起拥立其他宫姬的势力过度反应。毕竟人们对前年发生的战争记忆犹新,当时空澄姬没有对失败的琥珀姬采取严厉的处置方式。
「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身为象征和平的宫姬空澄姬唯一为人所知的事迹,只有对琥珀姬的宽容处置,如今这件事将会反过来救她一命。
「我们的使者也已经前往三宫。」
夏目方面同样不乐见现在的状态。
许多人并不认同常盘姬试图利用四都同盟振兴夏目的计划,反而希望利用贺川与鼓城作为筹码,换取本国的安全。
雾羽没有说话,使者只能默默等待他的回答。
远处传来最近才出现的蝉鸣与士兵们轻松的说话声,令人不禁想要竖起耳朵,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
「请回吧。」
过了一会儿,雾羽终于冷静地说出答复,使者端正脸色说道:
「那么我先告退,希望下次能够听见阁下正面的答复。」
若是对方回答下次再来,使者当然可以安然离开,就算得不到成果也没关系。
自从接下说客的任务,这名使者就知道一旦遭到对方拒绝,就连性命也可能不保,他的双眼紧盯雾羽的长刀不放。
对方叫自己回去,有可能打算只让自己的尸体离开这里。
「我绝对相信神川有决心重新统一东和,但是吾等三宫的所作所为亦非儿戏,在常盘姬回来之前,我都必须尽到守护这里的责任。」
雾羽双手抱胸,表示自己没有斩杀来使的意图。
「阁下难道不认为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七宫的将军更加失控吗?」
使者露出稍微安心的表情,用不刺激对方的语气低声问道。
「不管他们有什么计谋,只要有我镇守在此,就足以应付任何异变。」
就算展•凤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只靠手中现有的兵力就大破一宫与二宫,据有鼓城的三宫夏目还是能够应付状况变化。
「阁下是想待价而沽吗?」
「那得视情况而定。」
如果四都同盟能够对中央产生足够的牵制力,此时协助一宫就会变成危险的行为。
就算要站到一宫神川那边,也得确实掌握未来的局势发展,如此才能获得利益。
「当机立断才能带来最大的好处。」
如果太晚决定,变节的价值将会大大降低。
「我很清楚大国的想法。」
雾羽不禁冷笑。
只有小国才会给予最早投靠自己的人高官厚禄,因为对手的变节可以为国家带来巨大的好处;可是大国未必会给予最早投靠自己的人待别待遇,因为他们觉得对手本来就应该投降。
使者听出雾羽话中含意,不由得苦笑说道:
「为了避免将来后悔,请阁下务必尽早做出英明决断。」
「使者阁下也请一路小心,前来找我的人全都受到监视,即使是僧人也不例外。」
露羽没有兴趣知道监视他的人来自三宫夏目还是七宫贺川,或者是鼓城的当地势力,也不想理会他们。
「比起晚上,现在这个时间倒是监视的盲点。」
使者的笑容带着自信,让佣兵将军知道对方已经做好安全回去的准备。
使者离开之后,担任侍从的少年来到雾羽身旁。
「下一位访客比预料中还要早到。」
少年一脸不满地说道:
「这次是二宫。」
雾羽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对方如此自称吗?」
「看眼神就知道了,真都来的人眼睛都会发亮。」
的确如此,身为高唱改革的组织,真都同盟的成员非常团结,对本身组织的自负自然影响到他们的表情和眼神。
一宫的使者则是完全相反,因为出身大国的关系,很容易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暮色越来越浓,不过距离晚餐开动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被他们抓走就麻烦了。」
为了避人耳目,雾羽与少年来到平时无人使用的仓库侧面,那里有一扇不显眼的小门。
刚才的使者,还有现在与雾羽见面的人都不是官方使者,两人都是以私人名义求见雾羽。
对方若是以官方名义前来,雾羽当然必须安排正式场合接见。事实上对方更应该积极邀请雾羽前去会面,只是不管对哪个势力来说现在都不是公开拉笼雾羽的好时机,所以都只愿意私下面谈。
「根本不该和那些人见面,这样只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少年跟在背负长刀的背影身后,气呼呼地不停抱怨:
「雾羽大人如今深得常盘姬信任,应当好好珍惜现在的地位。」
少年说得以点也没错。
三宫夏目军方大多对甫加入就受到重用的雾羽没有好感,如今常盘姬和士道将军都不在鼓城,对于一心想让雾羽失势的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的养父已经正式委任我要我探查前来游说的各方势力有何企图。」
少年立刻哑口无言,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三宫夏目的将军虽然勇猛,但是向来不擅长课报工作,所以才会安排我在这里。他们相信我即使面对七宫的笼络或大国的要求,也能不为所动。」
雾羽•良沙出身重视声誉的名门,为了维护没落一族仅有的名声,他无法随意做出会惹来污名的行为。
他有过从四宫易主到三宫的经历,世人不会容许他再次变节。
不过事情并非绝对,局势随时会出现令人不得不接受的变化。当大国大举进攻,他也只遵从高层的命令,脱离如今所要的军队。
「这个任务太危险了。」
「相对的报酬也很多,酬金已经事先支付足以换来门人三年温饱。」
良沙一门原本是在山区拥有领地的武家名门,因为生活困顿,雾羽只好带领族中男子离开家乡从事佣兵行业。
他们的收入大多送回家乡接济族人。
三宫夏目同样也为财政困难所苦。
「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谁都知道现在的夏目很难提供丰厚的报酬。
语气简短而坚定,那是少年无法理解的世界,所以他只能停下脚步目送雾羽的背影。
雾羽独自前行,忽然注意到头顶天空的蓝色稍微变淡。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天空的颜色就有所改变,等到接下来的会面结束时,天色大概已经完全变红,白云也会染上阴暗的色彩吧。
天空底下有茂密的柏树。
使者共有两人,全都是平民打扮。
发现雾羽靠近的他们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朝雾羽鞠躬致意。
其中一人是油商的掌柜,另一人自称真都同盟地方支部的副监督。
「请勿理会一宫的提议。」
双方才刚打完招呼,副监督立刻开门见山。
他的眼神像是在夸耀自己对其他势力的动作了如指掌。
「两位是否有事找我商谈?」
雾羽毫不理会突如其来的警告。
「失礼了,那么就让我来告知将军锡马的提案。」
比较年长的掌柜阻止激动的同志,向前一步说道:
「一宫由我们应付,我们只希望将军暂时按兵不动。」
「喔?」
对方的发言非常得体,雾羽露出赞许神色。
比起单刀直入要求对方协助自己这样的提议更容易被人接受,可见此人十分擅长谈判。
「黑姬不会出马,那个公主的任何行动都必须得到议会准许。只要我军继续在千鸟保持优势,神川就不会派出黑骑团,他们不可能做出分散兵力的愚行。」
身为王室亲卫队的黑骑团是支缺乏弹性的部队,要派遣他们出征必须经过复杂的手续。
「要是让神川派兵过来这里,二宫不是会变得比较轻松吗?」
「锡马是以永不言退的决心誓死守护千鸟的民众,神川没有余力理会中央以外的事。」
掌柜故意用锡马自称,真都同盟的人一向不喜欢被人称为二宫,这个名字让他们有种屈居一宫之下的不快感受。
「希望将军能够专心维护鼓城的安定,这也是为了战后的大局着想。」
副监瞥开始提起战后的事。
「战后你们打算和鼓城连手吗?」
面对雾羽的质问,掌柜以坚定的态度点头:
「在鼓城流通的油,有一半是经由真都同盟进货。」
油商掌柜举出自己为例,显得特别有说服力。
不论是鼓城、三宫夏月还是七宫贺川,食用油的自给比率都不高,虽然七宫贺川的杜艾尔•陶对此感到忧心,并且积极扶植制油业,但是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实际效益,得再等上五年甚至十年才有明显成果。
掌柜用实际例子阐明鼓城与锡马的关系,副监督则在一旁用力点头。这两个人拥有相同的气质,看来是交情深厚的老朋友。
「维护鼓城治安是我的职责,我绝对不会玩忽职守,这么做是为了我的主人三宫夏目,也是为了与我们同盟的七宫贺川。」
不是为了二宫锡马。
「他们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弱。」
副监督说得十分肯定:
「当他们离开此地,聚在一起讨论说是白日梦也不为过的四都同盟时,时代也在不断变化。总有一天他们会被时代的脚步抛下,终究烟消云散。」
听到副监督说个不停,雾羽脸色一沉:
「我是受三宫俸禄之人。」
两人随即低头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但是没有收回刚才说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他们正以自己的方式战斗,因为他们无法容忍宫都市纷立的现状。
之后他们又换了几个话题。
两位使者极尽所能地讲述东和各势力的局势,还包括雾羽不知道的台面下情报。这些情报让雾羽知道真都同盟的成员深入渗透各大势力内部,两人的目的也是要让雾羽认清这个事实。
天色越来越昏暗,三人的轮厅都笼罩一层阴影。
「我们绝对不会勉强将军,也请将军不要忘记我们谈过的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掌柜鞠躬向雾羽告别。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需羽独自站在原地。
前来求见雾羽的人并非只有他们,像方才那样的面谈也不是只有今天。
有太多势力对雾羽提出见面的请求。
就连七宫的展和杜艾尔也不例外,他们还待在鼓城时就曾经多次与雾羽谈话。
代表五宫与六宫的彩家也派出春濑前来面见雾羽,除了宫都市之外,来者还包括其它有力人士及大小势力。
「真是奇妙的感觉。」
雾羽看着地上越来越浓的影子喃喃说道:
「我简直成了关系天下局势的关键,这就是所谓的扬名天下吗?」
曾几何时,自己的行动成为众人密切注意的焦点,就连一个国家的命运也深受自己的影响。
「宫姬等人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少女,雾羽的嘴角不禁上扬。
在斗争中取得的名声让人感触特别深刻。
现在的佣兵将军不需拔刀,光靠名号就让人不敢小看。
自己越往上爬,这种情形越是明显。
不只是雾羽,展•凤和仕艾尔•陶也是如此。
还留在东和的宫姬——一宫黑曜、二宫翡翠、三宫常盘、五宫浅黄、六宫萌葱、七宫空澄,以及已经不在的前四宫姬琥珀都是这样。
自己的影子会延伸到何处?是否会比姬影还要远?想到这里雾羽心中涌起奇妙的感觉。
几年前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只有做好觉悟的人才能前进吗?」
想起那些留下他自顾自地前进的人,雾羽不由得面露苦笑。
「看来只有不被虚名束缚的人才能前进。」
周围没有说话的对象,雾羽对着从脚下延伸的影子喃喃自语。
蝉鸣声此起彼落的夏季黄昏,在逐渐染成橘红色的风景里,他的影子还在缓缓伸长。影子的颜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5 13:08 编辑


五节 湖畔光景

眼前出现一片闪耀的景象,让我不由得瞇起眼睛。
荡漾的水面反射早晨阳光,照在我的脸颊上。
「风景如何?」
耳边传来询问的声音,我也思考该怎么回答。
只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公主殿下此时应该说什么,只好回答:
「很漂亮。」
只能说出最简单的称赞。
身旁的人发出温柔的笑声。
我们面对一片辽阔又深邃的景色。
黎湖。
位在双子都市仓濑与牧濑,看不清楚对岸景象的广阔湖泊。
这个上宽下窄的弧形湖泊,为周边地区带来丰富的天然资源,湖的东西两侧就是长久以来
携手共度繁华岁月的双子都市。
从湖畔的官道往下望,湖面随处可见点点渔舟,湖里的渔产想必相当丰富。远处的岸边降约可见炊烟袅袅,感受得到人们的活力。
「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
我望向说话的人,以花草萌芽的颜色为名的公主殿下正露出微笑。
萌葱姬正是与这个湖泊周围的繁茂草木缔结契约的宫姬,人们在祭祀之际称呼她泉姬,有时又叫她香姬。
这位公主的温柔站姿有如她的别称,或许是因为她在东和七姬里的排行与身为七宫姬的我最接近,我总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感。
「我们一向深得上天恩惠。」
萌葱姬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往湖面:
「我们从未承受缺水而苦,食物也不虞匮乏。神川与锡马的繁荣为我们带来富足的生活。」
就像商业都市鼓城的繁荣连带嘉惠贺川与夏目,中央与仓濑和牧濑之间也有同样的关系。
在如此的关系之下,这里同样也有不均衡。
同样受惠于鼓城的夏目与贺川开始产生差距,产业较不发达的夏目出现财务困难,新兴的贺川则是不断扩大,但这样的差别在这里并不复见。
就像这位公主总是与她的姊姬携手并肩,仓濑与牧濑长期以来一直致力创造平等的社会。在我所学的范围里,两个都市的尝试到目前为止是成功的。
只是杜艾大人也说过,光是维持均衡这件事,已经让仓濑和牧潮没有余力多管闲事。
「我们很幸运能够依湖立国,在此地经历无数四季更迭。」
我们再次望向彼此,对方静静微笑。
这位公主不像展大人与杜艾大人那样经常露出夸张表情,也不像常盘姬那样一言一行都带有坚强意志,更没有黑叶小姐那种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
每当与这位公主面对面,我看到的不是其它人在我面前展露的那种笑容。她的笑总让我想起跟琥珀姬告别时所见到的笑容。
奇妙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起。
「谁也不能阻止一宫神川与真都锡马,阻止一宫姬与真姬的对立。」
这位公主没有称呼她二宫或二宫姬。比起贺川,真姬的名字在这里似乎相当普及。我继续倾听对方说话。
「我们从不希望战争发生,不,我们甚至愿意挺身对抗战争。」
四都同盟。
对这位公主来说,结合东和四大都市力量的同盟,正是为了对抗战争而生。
「东和的和平终将有成就之日,平成之世才是我们最终的理想。」
未曾听过的辞汇传入耳中。
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刚认识的公主对我说出新的名词。
此时我才深深感受到自己来到遥远的地方。
贺川的风景,七宫所在的小城,所有熟悉的景色都离我好远,只是现在的我巳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有时会担心得想回家,我还是觉得这次远行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迎向对方的视线开口:
「回去之后我会告诉贺川的人们,与两位的相遇是个美好的回忆。」
然后我们心有灵犀地点点头,心情不禁高兴起来。
我们一起环顾四周。
背对湖畔的一侧,宫军正背对我们在官道旁边待命。
他们排成好几列队伍,沿着官道往前后不停延伸。
直视宫姬是无礼的行为,因此只有少数的亲卫队以及贴身侍从有资格面向我们。
队伍的另一边是一大片欣欣向荣的夏季稻田。由于此处水源丰沛,连绵不绝的农田形成全东和最美丽的田关风景。
「还是别让大家久等吧。」
听见萌葱姬的话,我也点头同意她的意见:
「的确,而且我们还得追上先前朝仓濑出发的队伍。」
五宫浅黄姬与三宫常盘姬一行人正往仓濑前进,由于她们得绕道比较远的东边,所以比我们早一点出发。
「不过要是我们走得太快,您那边的人恐怕会很辛苦。」
萌葱姬说的是前来迎接我的展大人等人。
依照计划,我们会在途中与他们会合。
「那两个人怎么样都没关保。」
我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萌葱姬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
「真的没关系吗?听说那两位是空澄姬的监护人。」
「没关系,他们一向喜欢随性过日子。」
现在才收回前言已经来不及,我决定老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与越来越多位公主殿下对话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展大人和杜艾大人是多么不正经的人。
常盘姬,浅黄姬还有萌葱姬都很认真思考本国的事,黑曜姬殿下等人也有很多麻烦问题得去面对。
反倒是我们家的那俩个人,好像没做过什么正经事。
他们老是趁我不在时乱来,要不就是一边下将棋一边讨论奇怪的话题,要不就是边吃东西边看些不知所云的文件,再不然就是去找女人。
我思考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们了,但是仔细回忆过去,只想得到这一类的记忆。
这样看来,或许我一直都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当成理所当然,难怪梳妆师三天两头就对那两个人叹气。
只是该怎么说才好?我想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希望如此。
但是这次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了吗?」
看见我陷入思考,萌葱姬带有疑惑表情的脸靠了过来。
「不,真是抱歉,我只是脑袋有点混乱。」
我慌忙道歉,萌葱色的公主再次露出笑容。
她的眼神和大人一样温柔。
「真是有趣。」
「啊,是的,我也觉得他们很有趣,只是常常擅自行动。」
「不,我说的是七宫殿下。」
「啊,是我吗?」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傻傻看着眼前有如姊姊的笑容。
「是的。」
我想我一定比任何公主殿下更像小孩,六宫萌葱姬对七宫空澄姬投以温柔的微笑。
心中浮现与面对黑叶小姐和常盘姬时不同的温暖心情。
常盘姬凝神眺望眼前的景象。
一行人搭乘的马车正在浅黄姬的引导之下沿着黎湖湖畔奔驰。
长长的巡行队伍人数大约四千人,规模与萌葱姬、空澄姬一行人几乎相同。只是常盘姬的队伍里包含三千名士道将军指挥的士兵,使得整个队伍带有军队特有的简朴感。
「五宫的人民一定会很高兴。」
浅黄姬对同坐在宫姬御用马车里的常盘姬说道。
「嗯,大概吧。」
坐在一旁的常盘姬显得不置可否。
「武勇过人又清廉自持的永姬,在仓濑一向很受欢迎。」
「七宫的空澄姬到牧濑去了。」
双子宫的双子姬分别率领巡行队伍,招待客人前往所属都市,并且对外宣布即将举行四都同盟成立典礼。
「这次的组合是考虑颜色的搭配,三宫殿下不喜欢吗?」
「不,这个安排很不错,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常盘绿与浅黄色的组合,视觉上与萌葱姬和浅黄姬并肩而立的姿态比较接近。看在仓濑民众的眼里也比较容易接受。同样的,以空色为名的空澄姬和萌葱姬站在一起看起来也比较自然。
七宫空澄姬的装扮一向多采多姿,同样是天空的颜色,她也经常穿着白色或橘黄色的服装示人——当然外国民众不会知道这件事。
「有什么值得担心之事吗?」
浅黄姬柔声问道。她的语气就像在闲话家常,没有非回答不可的压力。
「妳觉得六宫与跟七宫的空澄会顺利吗?」
常盘姬的态度不拘小礼,浅黄姬也微笑回答:
「萌一向很乖巧,绝不会与七宫殿下吵架。」
七宫空澄姬还是个年幼的公主。
从初次见面到后来的茶会,几次的接触让浅黄姬对这位公主留下不错的印象。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名温和又认真的公主。
「妳们都叫对方萌和浅吗?」
常盘姬似乎有点想笑。但是想到这样有失尊重,所以忍了下来。
「是的,在人前我们会按照礼节互称,但在只有两个人的夜里,我们都是如此称呼。」
「妳们真是相亲相爱。」
常盘姬再也忍俊不住,不由得轻笑起来。
「三宫殿下在担心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趁着两人之间气氛融洽,浅黄色的公主再次询问。
常盘姬知道自己不能再次逃避,于是闭上眼睛。
仓濑城已在不这的前方。
马车走在平坦的道路上,马蹄和车轮发出和缓规律的声响。
「我害怕七宫的空澄。」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常盘姬终于开口。
浅黄姬闻言不禁皱眉,却是没有说话,只是静待常盘姬继续说下去。
「她还是个年幼的公主,在我看来就像惹人怜爱的妹妹,让人想要好好保护她。打从和她在叶樱下相遇那天开始,从未在她身上感觉到丝毫恶意。」
闭上眼睛,常盘姬任由身体随前进的马车晃动:
「我想她一定从小时候就往上看,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我有一种感觉,或许是因为这样,她对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浅黄姬露出深思的表情。
「一宫的黑曜曾经用假名出现在我和琥珀而前。」
听见常盘姬的话,浅黄姬终于开口:
「我们也见过她,两年前有一位明显是用假名的高贵女性曾与我们促膝长谈,那是一名黑发少女,容貌非常美丽。」
并肩而坐的两位公主都陷入沉思,寻找接下来该说的话。
「黑姬看来对我和琥珀都没有太大兴趣,她对待我们的态度就像邻居,虽然用笑容面对我们,却没有把我们视为一起为东和未来努力的同志。不过这也没办法,我们光是处理眼前的问题就已无暇他顾,说实在的我们根本不想与中央扯上关系。」
「我们也是,那位公主曾经提议为了东和的和平着想,愿意跟我们建立朋友之谊,只是这个提议对我们来说太过沉重。对我们来说,为仓濑与牧濑奉献心力是毕生的责任,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接受那位公主的邀请。」
常盘与琥珀,浅黄与萌葱。
四位公主其实拥有相似的一面。
在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彼此对立的时代,她们的作为就是全力保卫自己的家国。这次的四都同盟也是基于同一个目的产生。
「七宫的空澄似乎也在哪里见过一宫的影子,她的说话方式,还有对事物的看法隐约带有一点黑姬的味道。在我看来,四都同盟不是空姬最后的目标。」
「当真如此吗?」
「我没有问过她,她也可能是受到七宫那两个人的影响。我只是觉得害怕,也许再过几年,那个公主会爬到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若是如此,四都同盟的另一项意义就可以充分发挥。」
「压抑七宫贺川吗?」
当四个都市缔结同盟另一个的效果就是抑制过度突出的新兴都市。
同盟对抗的目标并非只有大国,关于这点七宫也很清楚。
常盘姬再次睁开眼睛,转头与娇小纤细的公主视线相对:
「为了彼此,让我们同心协力吧。」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至少对她们来设是如此。常盘姬点点头,同时想起其它国家的事:
「浅黄,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又是什么?是现在这种状态吗?」
一宫与二宫。两个都市,两位公主。
她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思考的事与山一样多,但是看不见的事也很多。
总有人能看见其它人看不见的事。
一宫的公主、二宫的公主、七宫的公主。这三个公主又看见什么?常盘姬独自思索这些事,马车的颠簸让她觉得有些头晕,于是她表示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她一向不习惯熏香的味道。


凤翼旗团的筒旗在千鸟的土地上随风飘扬,身穿法衣的翡翠姬来到列队士兵面前。
凤翼旗团的军服与一般锡马士兵略有不同,肩膀部分绘有凤凰图案。
旗团成员是五百名来自异国的士兵,加上原本的锡马亲卫队,合计数量共有千人。
「各位弟兄这次的表现非常令人激赏,相信神川的人都已经对各位刮目相看。」
由美丽的侍女和卫兵陪侍的公主如此说道,面前站着率领这个军团的年轻将军。
黝黑的肤色并非天生,而是长期驰骋在战场上所留下的痕迹。他的体格不算壮硕,但是明显的肌肉线条让人感觉得到他曾经身经百战!
这名男子给人很年经的印象。
他的脸部轮廓颇为俊秀,却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使得他散发出种不同于普通战士的奇特气质,是个特别的年经人。
脸上有一道旧伤,更为他的容貌增添战争的气息,但也让人觉得这么一道伤疤不应该出现在这张俊秀的脸上。
既不是士兵也不是将军,既不像军人也不像百姓。
身上散发的存在感实在诡异,不属于任何身分。
「真是盆景里的战争。」
男子的语调有点高,发音与东和居民稍有不同。
这是中原北部居民的发音。
「这种程度的战争不用我上场也可以轻松得胜,没想到神川只有这点程度。」
语气之中充满嘲讽翡翠姬瞇起眼睛问道:
「在来自异国的各位眼中,神川竟然如此脆弱吗?」
面对不带情绪的提问,年轻男子笑道:
「只是人多而已。无论将士都对真正的战争一窍不通,身为军队却从没弄脏自己的双手。这种对手光靠我们五百人,就能打赢五千敌军。」
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出自这名男子口中就有奇妙的说服力。
他的直属士兵肃然站立在他的身后从头到尾闻风不动。
他们跟这名年轻人一样,散发一股惯于征战沙场的气氛。
放眼全东和也找不到这种充满自信与斗争意识的集团,一宫神川自豪的黑骑团虽是精锐,银这群人相比也多了高贵的气质。
同样是宫姬的亲卫队,这支军队的性质与黑骑团完全不同。
「威夷,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也要提醒你不要过于自信。各位来自异国,一旦战败将得不到任何兵员补充。」
听见这个明显不属于东和的名字,年轻男子看向眼前这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女。
名叫威夷的年轻男子,年纪比公主大上十岁左右。
他没有因为对方直呼自己名字而生气,只对身为东和二宫的少女投以充满兴趣的眼神:
「翡翠,想办法找出一宫援军会合的地点,击垮他们。」
威夷也直呼对方的名字,并以战斗指挥官的身分做出指示。
「对方也差不多对你有所认识了,奇袭未必能成功。」
「认识我?妳倒是说说看,这个盆景世界的人们是怎么称呼我?」
「北帝的弟弟。」
威夷突然动手伸向法衣的领口,粗鲁抓住整齐的领子。
强大的力量把翡翠姬的身体拉了过去。
公主背后的卫兵见状纷纷拔刀,相较之下威夷背后的士兵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对眼前的火爆场景司空见惯。
「告诉妳,用这个称呼叫我的蠢蛋我见一个杀一个,就算是亲戚也不例外。」
「那就请你向大家展现自己选择的路,让所有人理解你的道路与皇帝不同,如果有更适合你的称呼,我等真都同盟愿意帮你把那们称呼传遍全东和。」
公主丝毫不因对方的恫吓退缩,反而回以严厉的眼神,经过一阵眼神交锋,年经男子笑道:
「哼,我一向讨厌女人,不过倒是喜欢妳的气概。」
放开抓住领子的手,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成许是两人已习惯这类的冲突,对话毫无阻滞地继续下去。
「总之就从我开始用你中意的名字称呼你吧。」
「破军王,在我的国家里人们都是这么叫我,就用这个称呼吧。」
年轻男子转身背对公主。
他既不是将军也不是士兵,而是出身中原北方的帝王家,拥有「王」之称号的人
人称真姬的少女静静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列队整齐的部下之间。
心腹随从在她整理领口的同时来到她身边。
不等随从说话,翡翠姬立刻下达命令:
「他说他叫破军王,把这个名字传达给锡马所有的人,告诉所有人北方的王子已加入真都同盟,成为锡马宫姬麾下的一员。」
「可是公主殿下,那个人很可能视我们真都为敌。」
「与凶暴的野兽接近,很有可能破坏真都与真姬的名声。」
心腹们纷纷直言这些人的危险性。
的确有这种可能。这些异国士兵对东和人民没有任何同胞之情,尤其率领他们的人还是曾经引发动乱的异国之王。
「我们需要流浪王子的力量。」
翡翠姬望着敬礼之后整队离开的凤翼旗团说道:
「正因为这些亡命之徒投靠我们,我们才能胜过神川。如果我们没有收留他们,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一宫的爪牙。」
若是如此,锡马将会大祸临头。如果那个王子选择跟四都同盟连手,那么又会是另一种混乱的局面。
中原战争产生的余波,都将陷入危机,就连东和也无法置身事外。翡翠姬的看法是若不加以利用。整个东和都将陷入危机。
「我已作好心理准备,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战争。」
真都同盟本来就是这种集团,不像四都同盟只有暧昧的互助关系。
以真实之都为名的同丰是建立在无可动摇的意志之上,同盟里上至领导者,下至每个成员都透过坚强的意志彼此结合。
在公主的锐利眼神之前,周围跟人只能心怀敬畏跪下。


「真是了不起的公主。」
破军王威夷对着身边的将领笑道:
「我们不该对她过度无视,毕竟我们的部队还得依靠锡马军支持。」
一名只有独眼的高阶将领提出意见。从他的领口隐约可见胸前的大小伤痕,让人知道他是身经百战的猛将。
然而他的指挥官,拥有破军王称号的年轻人也不遑多让,左边脸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
旧伤的颜色虽然不深,却让人感觉得到军服底下的身体必定也有数不清的伤痕。
就连刚才伸向翡翠姬的手也是满布伤痕,让人觉得他还有五只手指简直就是奇迹,这是一双用来挥动武器与制造流血的手。
虽然有着王与王子的地位,但是这名男子一直活在战斗里。面露笑容的他说道:
「这个公主很识时务,态度坚决又不看轻我们的士兵。」
当时公主的对应方式若是稍有差错,由两种成员构成的凤翼旗团很可能出现分裂。
「这只是在演戏吗?」
「才不是,如果她刚才不是那么说,我早就杀了她。」
如果连那种程度的应变都做不到,根本没有资格成为领导者,至少没有资格成为周旋在众多敌人之间的领导者,这是这个年轻人的理论。
「我们的力量是很值钱的,而且短时间内我们还得在这里过活。」
「直到中原战争告一段落吗?」
「直到兄长杀掉叶覆为止,只要那家伙一死,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听说北帝卧病在床。」
「那个暴君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环视周围的流亡武士集团。
以人种来说,这些人与东和居民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脸上比东和居民多了精悍的神色,这是长期在战场上历经苦战的人才有的表情。
能够活着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曾受过重伤。
「这种盆景战争很本毫无意义,速速解决就行了。」
笑意之中带着冷酷。
嘲笑东和的眼神逐渐和缓,露出轻松的神态:
「这么说来,那家伙好像也在这里。」
伸手指抚摸脸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展•凤,十五岁时在我脸上划了一刀的笨蛋投机分子。」


「北帝的亲弟弟威夷,十五岁时杀光我的手下的笨蛋王子。」
展卷起袖子,露出当时长枪留下的伤痕。
「原来你在我不知道时和那种大人物交过手?人们不是都说他是疯狂的恶鬼吗?听说他是个人斩。」
即使杜艾尔一脸吃惊,展还是不在意地大口吃饭。
两人正在野外营地共进午餐,用得到的新情报让展不禁提起这件往事。
「当时的我到处找人当手下,没想到那个大少爷也跟我一样在召集手下。我跟他都是那种小小年纪就想成为天下霸主的人,所以只要碰在一起,当然会大打出手。」
「最后谁赢了?」
「我。」
表情凝重的两人看着对方。
「他很强吧?」
「很强,我这个东和最强的地位可能不保。」
不只这个男人黑骑团和佣兵将军也同样号称东和最强。
如今又有一个厉害的角色投入这场混战。
「有什么打算?」
「我也很头痛,原本想先在东和建立一个大势力,等到他过来时来个迎头痛击,没想到他那么快就逃亡过来。」
「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希望他和一宫斗个两败俱伤。」
「真的那样就轻松了。」
两人说话的同时,手中筷子也没闲着。
「喔,这个麦饭还真不赖。」
「嗯。是啊,真好吃。」
当作配菜的盐烤香鱼也相当美味。
两人继续肘论奇怪的话题,直到他们和平常一样开始抢食配菜为止。


「不断逃亡,般后逃到东和的败战王子成了真姬的手下?」
午餐时间的餐桌上,黑衣公主把加入香草的煎蛋切成小块。
公主正在神川城里听取快马传来的报告,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们。
装饰华美的菱形餐桌来自中原,原料更是话题中王子出生地区所产的橡木。
公主今天的服装也带有中原风格,黑服线条比东和当地服装柔和,所用的布料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进口货。
「东和与中原本就相连,如果没有山脉阻隔,东和或许早已成为中原的一部分。但是这块土地现在名为东和,比起土地相连的中原,东和更认同位在大海对岸的岛国,所以才会有当初的以和立国」
说话的对象同样身穿黑衣。
对方与公主年纪相若,不,应该比公主稍长一些,身穿东和传统的华丽公主装束,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她的身边坐着另一名黑衣人看起来年纪稍轻,身穿典礼用的鲜艳公主装束。
两人身上都穿着东和一宫宫姬的公主装束。
就连长相也和公主非常相似,拥有与公主相同长度的黑发,发型与公主如出一致。
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这种感觉就像在照镜子,或是面对自己的肖像画,人称东扣一宫黑曜姬殿下的少女对自己的影姬继续说道:
「这个国家现正陷入分裂,我们一宫神川与对抗我们的二宫锡马,四都同盟,每个势力都有问题要面对,不断排斥其它都市,甚至因此流血。」
漂亮有如人偶的公主,只有最精致的公主人偶有所动作,把切成小块的煎蛋送入口中。
独自品味煎蛋的美味,公主继续说道:
「人需要食物才能生存,东和人民所求的不外乎是每天的早餐、午餐还有晚餐。长期腐败的神川无法保障人民温饱,失去民众支持是无法辩解的事实,因此导致各都市自立以求自保也是合乎常理的事,但是东和的事绝不能让异国介入。」
公主胸口的黑曜石微微反光。
「我们可以说锡马勾结外国势力,意图颠覆国家,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解决益宫与二宫的关系,举全国之力瓦解真都同盟,还可以一举迫使聚集在我们附近的四都同盟解散。」
一宫姬一个人说个不停,然后露出一抹浅笑:
「我的期望是如此,只可惜神川的达官贵人似乎不这么希望。」
坐在对面的影姬终于有了表情,眼神里透露忧虑。
「最糟的情况,或许东和会陷入比现在更严重的混乱。」
面带笑容的公主,还有表情哀戚的影姬。
一宫的公主们深深望着彼此。


「开什么玩笑,叔父大人和叔母大人怎么能如此妄为。」
先一步来到五宫仓濑城的彩家家主春濑用力丢开手上的报告。
这里是彩家位在仓濑郊外的据点,春濑命令带着报告过来的部下先行退下。
在自己冷静下来之前,他不希望身边有任何人。
当春濑为了准备迎接宫姬队伍的仪式四处奔走的同时,彩家内部出现分裂。
刚才送来的报告中记载彩家对二宫锡马的支持行动,虽然不是直接支持,仍然以间接方式把金钱与物资送往锡马。
春濑的叔父与叔母也参与其中。
四都同盟当然是彩家的主要支持对象,但是彩家内部仍然存在各种不同的意见。
若是四都偿盟无法顺利成立怎么办?不只叔父叔母,彩家内部有许多人都提出这个疑问。
甚至还有部分彩家成员正积极拉近与一宫的关系。
这些事都让春濑非常不高兴。
身为家主的春濑正为四都同盟而奔走,家族里却有人与他唱反调,春濑虽然不高兴,也知道这些人都有他们的考虑。
如果与一宫及二宫保持良好关系往后无论情势如何变化,彩家都能生存下来。对于经商为生的彩家来说,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做生意本来就应该广结善缘,拘泥于双子都市仓濑与牧濑其实是个愚蠢的行为。
就算春濑的父亲在世,他也会采取相同的做法,春濑相信父亲一定会以彩家的延续为优先。
「可是当初不是父亲大人号召所有人,拥立那对姊妹当上宫姬的吗?」
对于双子宫,春濑认为身为彩家家主的自己必须负起最重的责任。
所以他才会全力促成四都同盟。
他亲自赶赴夏目和鼓城,与将军和军师见面。
这段期间不知与多少人周旋,春濑不断找人会谈、低头拜托,还有下达命令,耗费无数人力与资金才让四都同盟发展到这个地步。
自己的努力遭到他人无视,春濑不由得感到难过,但是现在不是找人诉苦的时候。
他不想让部下感到不安,所以从不对任何人诉苦。
四都同盟的准备工作顺利进行,仓濑与牧濑的重要人物已经答应站在我方,与夏目及贺川的府中也已经谈妥。在慢一步出发的七宫双人组到达之前,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
春濑认为插手一宫与二宫的冲突,是件很不智的行为。
一旦让人知道他们介入其中,这些大国还有民众将会要求彩家做出选择,他认为眼前最好的办注是静待局势稳定下来。
一宫、二宫这种只懂得骚动战争的大国,哪里有什么价值?不肯尽力促进安定与和平的国家绝非好国家。
幸好东和各都市还有宫姬,没有人比她们更适合为以和平为目的的同盟代言。
眼前的发展绝对有利于四都同盟,这种情势是从春濑父亲那一代开始营造出来。
至于叔父叔母的行动代表彩家的另一面,
要统一所有人的意见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春濑能力不足,而是因为由众多亲族成员组成的大家族本来就拥有多种面孔。
身为拥有裁决权的本家领导者,春濑的责任就是整合家中的不同意见,对世间提出合理的家族方针。
「我要忍耐。我可是家主。」
身处困境的春濑开口激励自己,重新感觉到身上充满气力。
从以前到现在,他总是像这样要求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太多利益,但至少自己能够一路坚持立场。自己走的这条路有时笔直,有时婉蜓曲折,中间更充满无数冲突,不过他还是会继续走下去。
越来越多人知道春濑•彩的名字,自己虽然一直在忍耐,可是忍耐终将化成自信。
如果现今的时代与自己为敌,那就亲手创造新的时代,人生对春濑来说就是一场生意。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生存方式。
无论其它人怎么做,春洒绝不会让自己向下沉沦。


梳妆师说过入夜之后要找时间确认明天的事。
与萌葱姬的晚餐会结束之后,我来到六宫帮我准备的寝室。
我们今天的住处是过去王室使用的别墅,这栋建筑属于与双子姬有深厚关系的家族所有。
双子姬的母亲来自王室的旁系,因此她们与王室的关系也比其它公主深厚。
房间里的色彩非常丰富,有种华丽过头的感觉,不知这是否就是贵族的喜好。我回想自己曾经体验的各种生活,发现还是在七宫城里当个下人的感觉最轻松。
不过没关系,还算健康的我在哪里都睡得着。
梳妆师已经帮我准备好睡衣,今天的公主殿下工作到此结束。
「听说萌葱姬的身体比较虚弱。」
眼前镜子里的梳妆师对换上睡衣的我如此说道。
「是啊,而且她的食量好小。」
每次餐会时,我跟常盘姬都吃得很多,相较之下那两位公主老是喝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从袖口露出的手腕也是又白又瘦,简直看不出她们的年纪比我大,就连我都忍不住为她们的身体感到担心。
「公主觉得这次的会面如何?」
梳妆师从背后间我,镜中的我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用打仗就能见面,我觉得很高兴。」
这是我第一个浮现的念头。
我和琥珀姬、常盘姬、都是在经历一番冲突之后才见面
黑叶小姐姑且不论,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黑曜姬殿下和翡翠姬。
能够在如此和平的状况见到浅黄姬和萌葱姬两位公主,我觉得非常幸运。
「而且杜艾大人等人也赞成我和两位公主见面。」
不知为什么,杜艾大人几乎是无条件赞成我来双子都市。
展大人则是比手画脚向我介绍仓濑和牧濑的风景名胜,那些都是展大人还没出名之时曾经到过的地方。
「这不太对劲。」
梳妆师一边用梳子帮我梳头发,一边喃喃开口。
我就知道梳妆师会这么说。
连我都有这种感觉,其它人会这样想也是很正常。
「常盘姬也是这么觉得,只是没有说出口,双子宫似乎也是这样想。」
说完这句话的我开始深思,试着询问自己:
「先不提展大人,但是照理来说杜艾大人应该与我同行吧?」
「是的,而且就算来到其它国家,他还是会随兴乱说话。」
梳妆师说话一点也不留情。
「但是杜艾大人这么晚才动身,还跟展大人一起带领大队人马过来。」
想到这里,心里尽是可怕的想像。
我只能想到一件不算坏事的事。
「他们该不会是想让长期为战争所苦的贺川与鼓城远离战争吧?」
「听到我这么说,镜子里的梳妆师立刻皱起眉头:
「他们想把仓濑扣牧濑变成战场吗?」
若是在这里宣示四都同盟成立,战争的矛头很有可能指向双子都市,七宫贺川还有旧四宫鼓城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这对生活往双子都市的人来说,是个大麻烦。
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地方都市一直以来都受到来自中央的压力。我经常听人说仓濑和牧濑一向对中央敷衍了事,以沉默换取自身的稳定。
许多人因此批评双子都市,甚至有人认为就是因为仓濑和牧濑什么都不管,东和西部才会成为中央压迫的主要目标。
我想这样的设夫没有错,只是双子姬不会认同这个说法。
她们会说正因为仓濑和牧濑没有臣服于中央,鼓城、夏目及贺川才得以免于被中央并吞,得以建立如今的地位。
我想这样的说法也是对的。
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他的道理,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要面对。
东和西部地区的三个郁市都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同样的,双子都市也一定有他们自己的状况。
就连一宫和二宫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见我陷入沉思,梳妆师露出柔和表情说道:
「他们这几天就会追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或许是认真尽到身为宫姬的责任。」
梳妆师用温柔的声音提醒我不用太过烦恼。
这个人乍看起来很难相处,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让人想好好对她撒娇一番,但是这种想法又让我有点害怕。
所以我试着加以抵抗。
「一宫殿下和二宫殿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管那两个人有什么计划,如果对方的行动出乎意料,谁也无法得知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正在彼此交战。」
梳妆师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用冷静的语气继续说道:
「据说在此时此刻她们正调动上万名兵力准备开战。」
「现在不是晚上吗?」
我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因为是晚上,所以打算趁夜突袭。」
我终于想到夜战、夜袭这些字眼。


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四周不断传出怒吼声与惨叫声。
军队的起床时间几乎与农家差不多,因此军人通常很早就寝。
时间还不到半夜。
就兵法常识而言,发动夜袭的最佳时机是在对手熟睡的深夜到凌晨这段时间。
然而此次的夜袭完全无视这个常识,大火瞬间蔓延开来。
偷袭的人是一宫神川军的五百骑兵。
遭到夜袭的是二宫锡马军在千鸟郊外的野外营地,骑兵组成的突击队从营地侧面呼啸而至,对着营地发射无数火箭。
惨叫与怒吼在黑夜里回荡。陷入混乱的锡马军人数约有五千人,是偷袭者的十倍,但是因为反应慢了一步,如今大部分的战马和武器都已被烈火吞噬。
受惊的马匹开始失控,情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铁铸的刀剑经过大火焚绕之后,也难以幸边地化成一堆废铁。
一群人站在远遗处营寨的瞭望台上,遥望陷入火海的锡马军营地,他们是在神川人称东军的将军以及他的幕僚。
「哼,这下子知道神川军的厉害了吧。」
左右两边的幕僚纷纷点头同意将军的话。
「对方终究是乌合之众,难以应付迅速的攻击。」
副官的话也得到众人的同意。
「正是如此,任凭他们的气势再强、怨恨再深,遇上奇袭也只有待宰的份。」
位居相同职位的男子点头表示赞同。
以真都同盟为中心的锡马军非常团结,若是正面对决,这种团结足以压倒他国,但是锡马军终究缺乏应付袭击的经验。
尤其从未碰过骑兵发动的夜袭,由于锡马军包含许多未经专业训练的义勇兵,一旦陷入混乱就会造成致命后果。
「日出之前别让他们有机会休息,等到他们疲惫不堪,就是我们大军前进之时。」
将军做出指示,要求手下军队不让敌军有睡觉的机会。
当锡马军整夜忙于灭火而疲惫不堪时,神川军将会趁势缩小包围网。
事情要是顺利,下一次进攻就可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就算无法立即取胜,至少也能制造明显的优势。
来自神川的援军还在陆续增加。
如果能在大批援军赶到之前掌握战争的绝对优势,这位将军将能够得到超过神川内部任何派系的声势,身为东方军指挥官的他在幕僚心中的地位也会不动如山。
不过他终究是名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种内部争权夺势并非他的第一考虑,他之所以急于发动攻势,为的还是其它理由。
「这下子那个流浪王子就没戏唱了吧,骑士阁下。」
将军望向身后的黑骑士,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在进行确认。
身居游击长职位的军装青年,肃然挺立在燃烧的舞火旁边。
「此举应该可以牵制破军王的夜袭。」
此次夜袭是游击长的提议。
直属于王室,担任宫姬亲卫队员的他原本没有发言的资格,但是因为他亲眼目睹敌将身影,因此得到进言的机会。
对手是能征善战的年轻异国将军,只要是稍微熟悉中原传闻的人,都听过破军王的名字。
不同于稳定的东和,在长期处于战乱的中原,他可是赫赫有名人物。
每个人都知道继续放任他带兵发动攻击,情况将会变得无法收拾。
了解这点之后,神川军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如何迅速解决破军王的威胁。此时游击长提出提防敌军夜袭的建议,然后更引导众人做出先下手为强的结论。
当游击长提出对方将在隔天凌晨攻来的可能性,在场所有将领立刻倾向赞成这场夜袭,来自异国的未知兵法早就令这些将领感到不安,而且他们本来就在思索如何为白天的败战扳回一城。
「就算流浪王子可以自由行动,二宫军现在的状态也会让他动弹不得。」
听见副官如此说道,将军也点头赞同。
就算凤翼旗团再怎么精锐,一旦在战场上孤立无援也是不堪一击,只要是人就需要补给和休息,如果因为有人死伤而导致兵力减少,光是要补充兵力就是一件麻烦事。
一支精锐部队需要一倍以上的友军支持,这点对包含一宫到七宫在内的每个宫都市都一样。
「吾等黑骑团之所以能在公主殿下的敕命下迅速行动,也是因为有四支地方军负责镇守神川四方的缘故。」
游击长同意他的说法,原因不是为了奉承将军,而是深知自己所处的地位。
正如同他所说,根本没有余力出征,如果神川军不只是实力减弱,甚至彻底腐败,黑骑团将不得不固守神川城,这对其他都市来说也是一样。七宫的展•凤之所以能自在行动也是因为他的军师总是在后方给予支援,三宫夏目的良沙一门也是,如果夏目军不是由对良沙一门采取友好态度的士道将军统领,他们也不可能立下如此战功。
靠近起火处的地方隐约可见火光照亮一宫的旗帜,完成夜袭的骑兵正准备撤离战场。
骑兵的基本战法是在一击得手之后立即离开。
骑兵最怕遭到重整阵型的敌军步兵包围,一旦马匹被杀,骑兵也没有用武之地。
此时他们的动作突然出现混乱。
侧面突然燃起无数火把,朝着骑兵迅速靠近,整个骑兵队瞬间被人从中切断。
「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与副官都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整个营寨只有站在瞭望台上的他们,还有背后的骑士发现这个状况。
「啐!动作真快。原来他们也没睡。」
游击长用没人听得见的音量抱怨,心中涌现一股悔恨。
那是发生在遥远暗夜里的突发状况。
火把不足以照亮来袭者的旗帜与军服,但是从敌军迅速截断骑兵队的行动来看,明显是由骑兵所为。
凤翼旗团的行动异常迅速,可见他们的确准备对神川军发动夜袭。因此他们才能够在神川军撤退之前做出反应。
「这样下去他无法撤退。」
在副官开口的同时,骑兵队已经陷入混乱。
「立刻派兵救援。」
将军命令预备骑兵队出击。
如果不立刻派兵救援,这支奇袭部队有半数以上无法活着回来。虽然就算派出援军,在这种距离也很难发挥效果,但是不派援军就等于对奇袭部队见死不救,如此将会令聚集在此的所有神川士兵动摇与失望。
将军望了游击长一眼之后开口:
「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自己的判断。」
「属下相信将军的判断正确无误。」
将军以全军指挥官的身分表示自己会负起责任,虽然这是理所当然,游击长还是低头向他表示敬意。他虽然不想让袭击成功的功劳归于别人,也愿意承担消耗许多兵力的责任,这让将军的发言有一种使人肃然起敬的份量,看见指挥官展现负责到底的态度,同为军人的游击长在内心暗赞他是个男子汉。
战马嘶呜声与出发的号令声传来,预备的骑兵从营寨出发,目送骑兵离开的将军指示留守营寨的所有士兵立刻将营寨内所有篝火的火势加大。
如此一来可以让杀出重围的神川士兵有明确的撤退目标,一来也可以展现壮盛的军容,对锡马军裂造压力。
整个营寨立刻忙碌起来。
为了不让锡马军发现今晚的奇袭行动,所有人都被叫醒,神川全军进入备战状态。
若是能让骑兵队的损伤减到最少,这次的夜袭可以算是成功收场。
想要大胜一场终究得靠运气帮忙。想到这点,眼前的状况其实还不算太坏。
将军和幕僚转换心态,开始对集合起来的士兵下达指示。
一旁的游击长紧盯远方黑暗中的火焰,忍不住咬住嘴唇。
锡马军的行动有点不自然。
不自然的不是遭到夜袭死伤惨重的部队,而是那些中途出现的凤翼旗团。
原本以为凤翼旗团大举来攻,但是他们在囊动一轮攻势之后就没有继续追击,在一片火光之中游击长看见原本陷入混乱的神川骑兵已经逐渐恢复冷静。
「糟糕。」
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
凤翼旗团的本队很有可能不在那里。
游击长环顾营寨左右,四周都是小山与森林。
由于这座营寨是以就地取材的方式快速搭建,小山上面向营寨这一面的树木已遭到砍伐,只留下大片红土的荒凉景象。
山上有士兵彻夜留守,而且光秃秃的小山视野十分辽阔,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想在这里设下伏兵是很困难的。
就算真有敌军潜伏在这里,采伐树木之后剩下的树干会成为骑兵的天然障碍。
也因为这些考量,将军与游击长才会选择这个地方布阵。
但是如今凤翼旗团和流浪王子没有现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打算发动奇袭。
营寨后方是神川军的补给路线,另有一支军队负责保护,因此敌军不可能绕到后方,唯一的可能只有从侧面进攻。
神川军营寨的篝火与月光照亮四周,游击长凝神扫视周围的黑影,终于发现异常之处。
小山与森林的另一头升起淡淡的黑色烟雾。
烟雾先是出现在右侧,不久之后左侧也有同样的烟雾。
烟雾急速扩散,最后形成浮在夜空中的灰云。
烟雾下方也发出亮光,把周围照得微微发白。

远处不知名的士兵突然大喊:
「是火攻!」
靠近小山的士兵立刻一阵骚动,将军等人也察觉到异状。
将军冷静地高喊:
「不用在意,森林已被我们砍光,火绝对烧不到这里。」
他说得没错,树木砍光之后剩下的荒地可以阻挡敌方进军,我方只要用弓箭迎敌,就算敌人发动大军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但是游击长摇头说道:
「不妙,这场火不太寻常。」
话还没说完,左右两边的火焰迅速扩大,周遭环境全被火光照得一片通红,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多。
现在吹的是南风,黑烟开始涌向神川军营寨。
夹杂焦臭气味的干燥空气已经变成淡灰色。
然大火烧不过来,但是过不了多久黑烟就会笼罩整座营寨。
火并非一般火攻的小火,而是足以烧光整片森林的大火。
「混账东西,这根本就是森林大火。」
游击长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而且这也是全东和的人都想像不到的事。
就连一向擅长火攻的展•凤,也不会故意引发如此大火。
森林在东和是贵重资产,也是提供建材、燃料以及丰富食材的宝库。
这点放诸东和所有都市皆准,对小都市千鸟来说也不例外。
眼前这种一把火烧光整座森林的行为,对东和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在夏季的干燥天气下,看见火势与黑烟扩散得如此迅速,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场不可能轻易熄灭的森林大火。
这场火至少得烧上三天,只有等到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烧尽,这场火才可能熄灭。
没有人能在浓烟当中生活三天三夜,浓烟若是继续蔓延,神川军想要撑到早晨部有困难。
「恳请将军下令准备撤退。」
游击长快步来到将军身前,单膝跪下做出建议。
他不是将军的部下,但是要在战场上对全军指挥官提出建言,任何人都必须先表现出特别的敬意。
「无法灭火吗?」
将军和幕僚已经逐渐理解现在的状况,只是谁都没办法立即做出决断。
「建议将军舍弃这里,往后撤退一个据点,等待重整旗鼓之后再以大军反击。」
我方援军正在陆续赶到。
这场火灾短期无法熄灭,就连敌军也无法在这种火势之下进行追击。
眼的状况已非人力可改变,除非突然降下豪雨,否则神川军不可能立即扭转劣势。
「他们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将军的眼睛紧盯锡马阵营,说得心有不甘。
对方的营寨也在燃烧,那是神川军放的火,然而那股火势并未超出战争的常识。
「这就是中原的常识吗?」
看着左右两边比周围篝火还要明亮的大火,将军露出苦涩的表情:
「已来不及等骑兵回来,叫所有步兵立刻整装,不要对凤翼以团出手,维持全军的秩序。」
骑兵脚程较快,很快就可以追上撤退中的步兵。
「立刻去办,我们得把损害减到最低。」
副官领命离开,开始召集将士分派工作。
这时有三名身穿小队长军装的士兵携刀接近。
他们的脚步异常迅速,游击长发现他们正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
就在他们的刀砍中副官前一刻,三道银光反射火光朝他们飞去。
然声无声无息射向来袭士兵的脸和喉咙,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手掌大小,可以拿来当成暗器的枪头。
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转头避过射来的枪尖,手中的刀顺势划过副官的喉咙。
鲜血还没喷出,这名士兵已经往后退去。
另一道银光划过此人用才所在的位置,游击长与这名士兵四目相对。
游击长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是有着尖削的轮廓,散发异国风情的年经男子。
虽然身穿神川军服,但是这名眼神锐利的男子长相明显与其它神川士兵大不相同,左边脸颊还有一道旧伤。
将军等人这才注意到刺客来袭,一边后退一边招呼士兵加以包围。
刀疤男子一声不响从脚边同伴的尸体喉咙拔出枪尖,朝将军的方向扔去。
发出一声闷哼的将军伸手按住胸前,几乎站不稳脚步,身旁的人急忙搀扶他往后退。
刀疤男子作势上前追击,不过游击长已经逼近到他身边。
游击长腰间挂有骑士风格的刀剑,压低身子往前冲,随时可以拔刀攻击.
骑士刀猛然挥出,刀疤男子迅速转身挥刀。
火花四溅,尖锐的金属交击声同时响起。
两把刀同时折断,半截刀刃往远处飞去。
两人默默扔开手中的断刀。
游击长的右手伸向后腰,拿出一把柴刀。
刀疤男子也抽出腰间的斧头。
两人的兵刃再次交击,只是这次不是用刀,而是沉重的铁器。
火花再次飞溅,同时发出钢铁碰撞的钝重声响。
这次兵器没有折断,强烈的冲击带着两人的手臂往后弹。
「唔!」
「嘿!」
手臂画个圆形抵消冲击力道,后又是一击。
两把沉重的武器再一次碰撞,比刚才更强的冲击把两人连同手中的兵器一起弹开。
站不稳脚步的两人单膝跪地,不过武器还握在手里,只是双方都没有举起武器的力量。
刚才的交锋不像用锋利的刀互砍,而是以近乎钝器的柴刀与斧头正面冲突。
强烈的冲击让两人的手指、手腕、肩膀暂时失去知觉,惯用的手臂正在不停颤抖。
「你就是传说中的流浪王子吧?」
游击长双眼紧盯这名白天才从远处见过的男子。
刀疤男子笑着说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黑骑士吧。」
打扮成神川军士兵的男子,真实身分是破军王威夷。
「你竟然自己闯进来。」
「只要拿到东军那家伙的首级,我们就赢定了。」
游击长几乎失笑,竟然有人大胆到潜入神川军营寨行刺将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因为眼前这个人是认真的。
而且他的确有可能成功。
如果一宫黑曜姬没有派遣这名神川首屈一指的高手前来这里,情况将不堪设想。
若不是黑骑士刚好在场,他不但可以轻易刺杀将军,还可以甩掉追兵利用森林大火造成的混乱扬长而去。
「也罢,先把黑骑士杀掉也好。」
男子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容而曲,游击长重新站直身子,举起手中柴刀。
柴刀的重量比斧头轻,换手来拿也比较轻松。
「要是能在这里杀了流浪王子,我的地位可就稳固了。」
对于在东和最强的黑骑团里身居要职的他来说,如此战果将为他带来莫大的名声。
毕竟对手是放火燃烧东和大地,残杀无数神川士兵,甚至企图暗杀将军的极恶之人。
「你为何会来到东和?」
骑士如此问道,同时争取时间等待手臂从冲击中恢复。
「军费耗尽的我们逃进山中,刚好发现通往锡马的道路。」
对方也在等待恢复,带有刀疤的脸露出讽刺的表情。
「滚回去,东和不需要你这种人。」
「少啰嗦,我对东和也没兴趣。」
所以就算把这块土地烧光也没关系,流浪王子脸上的嘲讽神色变得更加明显。
受到征召的大批士兵,很快就把正在对决的两人团团包围。
箭雨突然从天而降。
敌军现身于两旁熊熊燃烧的森林中,用强弓朝着神川军营寨射出劲箭。
射请的人没有特意瞄准,漫无目标的箭雨射向整座营寨,一枝箭甚至射到流浪王子脚边。
敌军的位置相当远,可见对方全是箭术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把箭射得这么远。
「可惜我该走啦。」
语毕的破军王扭动身体,以全身力量扔出手中兵器。
激烈的斧头划破空气呼啸而去,目标是游击长的脸。
似乎格挡只会赔上一只手,游击长只好弯腰边开。破军王趁机转身往城墙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骑士!真是太有趣了。」
破军王的身影消失在城墙另一边,那里是陡峭的下坡,木头城墙随坡度往下延伸。
对方是横行沙场多年的人,要从眼前的混乱与浓烟之中趁乱逃脱并不困难。
即使下面还有其它士兵把守,但是游击长不认为他们奈何得了手无寸铁的破军王,以他的身手,不靠武器就能轻易打倒普通士兵。
「可恶,那家伙真是怪物。」
游击长先看向尚未恢复力气的手,又看向自己脚边。
两把断刀落在地上,残留的刀身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把是神川名匠打造的名刀,一把是神川士兵人手一把的普通大刀。
「开什么玩笑,难道那家伙不是指挥官吗?」
就在同一天里,这个人一方面以指挥官的身分指挥军队,一方面又不惜性命潜入敌阵行刺,放眼全东和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
「谁来杀了他吧,我可不想跟这么危险的家伙再打一场。」
随风飘来的浓烟不断刺激眼睛与喉咙,四周的状况还在恶化,但一身黑衣的青年骑士仍然紧盯自己的脚下不放。
无数影子在四周火焰的照映下层层交错。

「发生什么事了!」
常盘姬快步来到伫立在湖畔的浅黄姬身边。
「是一场森林大火。」
远方的丘陵透出亮光,甚至照亮夜空的云朵。
此地距离仓濑不远,是个位在官道旁边的村落。
发现异状的两位公主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夭空。
「只是森林大火吗?」
面对别具深意的疑问,浅黄姬摇头说道:
「是祸乱人间的乌云。」
厚重的白烟看似夏季的积云,浅黄姬的双眼看得到隐约的红色火光。
她发现这场火是人为造成而且火势非同小可。
「看来我们必须加快脚步。」
「那里就是正在开战的千鸟吗?」
「我们绝不能让这个国家陷入那种惨况。」
浅黄姬坚定的眼神,让常盘姬不禁为之动容。
这位温和又娇小的公主散发一种迫切的危机感,这是根据地位处偏远的常盘姬未曾有过的感觉。常盘姬终于深刻体认到自己身在她们的领土。
「对岸的七宫应该看得比我们更清楚。」
常盘姬的眼睛与浅黄姬看往相同的方向,心中暗自决定要跟这位公主站在一起,直到她离开这里为止。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五宫仓濑的公主就这样一言不发站在原处。


萌葱姬在我身边静静眺望西北方的天空。
听说引发一宫与二宫领土纷争的小都市千鸟就在那个方向。
往那里越过几座山脉与山谷之后,就是一宫神川城和二宫锡马城,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各有好几条交易路线通往那里。
以直线距离来说,从这里到神川和锡马领土比我们的队伍从鼓城来到这里还要近。
一般人只要花三,四天的时间,就能走完这段路。
这种距离甚至比贺川与鼓城之间的距离还短。
这两个都市都比商业都市鼓城更大,周围依附两者的小都市也很多,使得两个都市能够影响的范围很大,同时人口更是十分惊人。
「浅黄姬和常盘姬应该也注意到了。」
萌葱姬点头同意我的猜测。
我们住宿的神社位在低地,所以我们特地搭乘马车来到视野辽阔的官道。
我们背对朱红马车还有随从遥望远处的战火,萌葱姬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五宫与六宫分别位在大湖的两岸,其中又以六宫牧濑距离一宫与二宫比较近。
我们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东和中心两大都市的战火,这位公主正处于最接近战争的位置。
「山脉另一边的斗争,并非只发生在西方山脉边缘。」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一身暗色公主装束的萌葱姬娓娓说道。
这回换成我静静倾听她说的话。
「地图上把山脉也算进东和的范围,神川以此自称是东和的中心,一旁则是高唱自由的繁荣都市锡马。」
如果只把东和有人居住的地方画成地图,神川和锡马其实位在地图的上半部。
单以有人居住的范围来说,东和的中心其实是在鼓城稍微北方的位置,如此一来神川就很难名正言顺自称中央政府,因此从旧王都时代开始,东和的地图一直是把神川城标示在中心。
神川把无法开拓的山脉也纳入自己的领土,主张拥有山脉地区的统治权,于是不断扩张势力的锡马也随即仿效。杜艾大人曾告诉我这种举动其实是在暗地里争夺山区的矿藏和森林资源,这些资源多次成为引发冲突的火种。
「他们的斗争也波及仓濑与牧濑,长久以来他们不断向邻近的我们索取粮食与人力,我们贡献给神川的物资不计其数,对锡马的让步更是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就以如此。」
公主说得十分平淡,语气里不带一丝怒气,并且闭上双眼:
「这场大火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好几座山在这场大火里付之一炬,化成焦土的森林最快也要等我们长大成人之后才有可能恢复原状,到时候我的年纪说不定已经比现在的展大人还大。
「千鸟的人们因此受苦,周围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全身染上阴影颜色的公主如此说道。她很清楚仓濑和牧濑势必也得付出大量劳力处理这场人为造成的灾难。
阴影的颜色让我想起那位黑衣公主。
在黑夜之中,东和任何一位公主都会失去本来的颜色。
在阴影笼罩的世界里,不管是这位公主还是我,看起来都有点像是那位黑色的公主殿下。
「萌葱在这里再次请求,请务必协助四都同盟。」
东和六宫姬对东和七宫姬提出请求。
我点头答应,然后环视周围。
卫兵在街道两旁列队,侍从长也在马车旁边守候我们。
远处是人们的居所,栋栋房屋透出点点灯火,许多人家都可以看见有人凭窗而立。
上弦月高挂在沉睡的湖泊上方。
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眼前的湖面永远不要有照映战火的一天。
希望湖畔光景永远都是如此和平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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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节 时代的阶梯


隔天中午时分,进入六宫牧濑城的我受到盛大的欢迎。
来此的途中我们经过不少村镇,每到一个地方,萌葱姬和我都在队伍中向民众招手,每个地方的人民也很热情地迎接我们。
如今我们来到的城市比途中经过的任何村镇都要庞大,巡行队伍进入城内,我们就待在队伍的中心。
四周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情况远比常盘姬和我一起搭楼船在鼓城游行时还要热闹。
对鼓城民众来说,常盘姬很我都是外来的公主。当时的结盟典礼是在压制许多反弹声浪的情况下举行,因此民众的欢呼声显得不是那么热烈。
但是这里不一样,萌葱姬一向是深受当地人民爱戴的巫女姬,此时夹道欢迎的民众全都对我们投以真实的笑容,每当萌葱姬以微笑响应民众时,都会引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我站在萌葱姬身旁,举起手向民众打招呼,人们同样对我投以笑容与友善的眼神。
我们脸上化着典礼用的浓妆,撑着大伞挡住夏日的骄阳,置身在重重警护之中,任由民众抬头仰望我们。
我有点害羞,还好有从大伞边缘垂下来的藤花银帘,稍微隔开我们与民众的热情视线。
「六宫殿下真的很受欢迎。」
我对坐在身旁的萌葱色公主装束开口,她也露出温和的笑容回答:
「都是因为七宫殿下远道而来,大家才会如此高兴,」
真是令人高兴的说法。
我们坐在一辆没有屋顶的大车上,双子姬平时会见民众时似乎都是搭乘这种车,因此坐在身旁的萌葱姬看起来非常习惯。
我们先搭朱红马车过来这里,可是马的脚程太快,不适合用来游行,所以换搭大得惊人的牛车,以古代贵族之姿在街上缓缓前进,
「马匹会让人想到战马。」
六宫的公主殿下笑着如此告诉我,她似乎认为古色古香的牛车比较适合巫女姬。
我也觉待她的说法很有道理,只不过还是有些不习惯。
对宫姬而言,最正式的交通工具是人力御轿,但是现在只有在重要祭祀时才会让御轿上场,绝大多数的情况,宫姬都是搭乘异国传来的朱红马车。
虽然首次搭牛车的经验让我有些不习惯,沿路的人们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为了人们的安宁,我们要完成应尽的职责。」
萌葱姬表情宁静,身上线条柔美的公主装束也充满巫女姬的风格,非常适合她。柔和的言行举止让我相信这位公主不只是在牧濑,在仓濑一定也同样受到爱戴。
这两位公主大概是东和七姬里最常在人民面前现身的两人。
听说两人一向积极参加各种祭祀及典礼,为仓濑与牧濑的发展与调和尽心尽力。
她们说不定是东和七姬里最认真从事巫女姬工作的两位。一宫的黑曜姬殿下与二宫的翡翠姬殿下与其说是巫女姬,还不如说是象征性的君主,或者是国家的领导者,人们很少把她们与宫姬原本的巫女姬角色联想在一起。
常盘姬向来讨厌这种繁文缛节,琥珀姬与周围的人各有坚持,七宫空澄姬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城里,免得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我真的很高兴能像这样与萌葱姬一起面对群众,为了扮演好空澄姬的角色,我还有很多事得要学习。
空澄姬是个突然现身东和的公主。除了发动贺川与鼓城的纷争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表现。
「牧濑的民众似乎都愿意接受四都同盟,如此我就安心了。」
我望向满脸笑容的人们说道。
眼前的六宫牧濑是个美丽的城市。
这里不像鼓城那么热闹,也没有许多金碧辉煌的巨大建筑物,牧滩的街景十分整齐,到处都是相同样式的相连平房。
相较之下新兴的七宫贺川城还是个发展中的都市,商业都市鼓城因为贫富差距很大,街上建筑物的大小差异非常明显,牧濑的街景几乎没有那种凌乱的感觉。
做为一个长期稳定成长的城市,此地的建筑物大多是代代相传,市容显得井然有序。整洁的街景让人感觉此地长久以来没有经历太大变化,路旁茂密的行道树更让美丽的街道增添色彩。
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古老空气融入街景,人们的衣着也十分整齐,大部分人故意穿上与公主们相同颜色的衣服,以传统手艺染色的布料给人沉稳的感觉,整座城市的颜色与新兴都市和商业都市都不一样,平淡之中带有丰富的层次感。
我好想在这里漫步。
没有任何目的,化身小空一个人在一栋又一栋建筑物之间散步,或是和日影先生一起找间茶店边吃点心边乘凉。
当我看见人群背后空无一人的小巷时,心中不禁涌现这个想法。
只是我不能这样做。
就算真的有实现的一天也得等到四都同盟的事,还有解决与大国之间的纷争,眼前所有工作郁告一段落之后。
我的视线从小巷往上移,这方的山脉笼罩一大片黑烟。
不同于浮在天上的夏日白云,灰沉沉的烟为覆盖整个夏日山脉,底下不断有黑烟冒出,隐约还可以看见火光。
神川境内面向千鸟的山坡陷入火海,火势更沿着山脉往锡马的方向延伸而去。
就连仓濑与牧濑的人们也能清楚目睹这场大火,相信同样的情景一定也看在神川和锡马的人们眼中。
白灰色的烟雾在群山之间弥漫,逐渐扩大笼罩的范围,污染淡蓝色的夏日天空。
从远方看去,这场大火彷佛只是普通的天然灾害。
只是位在那一带的千鸟还有其它村庄此刻一定非常慌乱,浓烟逼得许多人不得不远离家园,以至于流离失所。
我又看向四周聚集在路旁,彷佛是在参加祭典的人们,他们一定也看见那个景象,更知道居住在那里的人面临何种惨剧。虽然知道,这些民众仍然满脸笑容在这里迎接我们。
这是什么?
这种距离感是什么?
各种念头在我脑中打转,就连萌葱姬都发现我心不在焉。
「怎么了吗?」
她一边对人们挥手一边小声发问:
「我有点害怕大家的期待。」
我想一定是这样。
正因为知道这方天空的那片阴霾正在扩散,人们才会聚集在这里期待我们有所作为。
为了不让那片阴霾扩散到这里,让空澄月的夏日天空维持原有的湛蓝,人们才会欢迎七宫的空澄姬来到这里。
同时他们也对促成这个同盟的萌葱姬殿下感动。
「比起一宫殿下或二宫殿下,我相信大家更欢迎七宫殿下来到我们这里。」
萌葱姬的话还是这么令人高兴,也让我体认自己的责任是如何重大。
直到今天为止,我一直只是扮演别人帮我决定的角色——光是如此就让我有深刻的感触。
空澄姬。七位宫姬之一,谨慎自持又能干的公主殿下。不做任何坏事,只需要对人们展现公主美丽的身影,说出人们希望听到的话。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难扮演的角色,我必须战战兢兢才行。
一向只会发呆的我有太多不懂的事、做不到的事,甚至还没发现的事,距离完美的公主殿下还很远。
我一直很憧憬天生聪明的黑叶小姐,还有庄严肃穆的一宫姬殿下,同时也憧憬其它公主殿下的一言一行。
扮演别人决定好的角色是件辛苦的事,因为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的演出,一旦站上舞台,肩上的责任就会变得无比重大。
每当我说错话、误解别人的意思、不够礼貌,或者是该学的东西没学好,在台下注视我的人们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就是我的角色,我不想让空澄姬在这出戏演完以前就中途退场。
身在舞台上,感觉到舞台下还有另一个自己,可说是小空也可说是阿空的我一直在台下注视舞台上的空澄姬。
我希望自己永远是空澄姬,却也想回到不是空澄姬的自己。
不知在我身旁微笑的这位公主殿下又是怎么想,是打从心里想让自己成为巫女姬吗?还是像常盘姬那样,拉近距离之后可以发现她不同于传闻的一面。
我盯着不停对人们露出微笑的萌葱姬,她也用不解的表情看向我。
不管是两人独处,还是像现在这样受到众人围观,这位公主总是比我更有公主殿下的样子,也比我更温柔。
在这之后,我们继续在六宫牧濑城中心的大街上游行,向城里的居民打招呼。
我们走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充斥人群的街道两旁除了挂上六宫的旗织,也可以看到五宫、三宫还有七宫的旗子。
看来即将成立的四都同盟已经广为人们所接受,我不由得稍微感到安心。
毕竟如果得不到民众的赞成,我们这些宫姬不管见几次面,或是举行多么盛大的结盟典礼都没有意义。虽说就算民意不认同,各都市的议会还有府中多半还是会继续推动四都同盟,但是能像现在这样受到牧濑人民的欢迎,当然是再好不过。
堆积在我脑中的念头越来越多,漫长的巡行终于到达终点,来到位在牧濑的宫姬居城。
萌葱馆,人们直接用这位公主的名字为她的居所命名。
多座古色古香的平房用附有屋顶的走廊串连在一起,形成广阔的宫殿。
此地的建筑样式与先前迎接我们的离宫十分相似,让我知道这些建筑物也是改建自过去贵族居住的宅邸。
令人惊讶的是无论古老建筑物还是广大庭园,这里的气派程度都远不及离宫,这座宫殿看起来明显又小又朴素。
「太大的城堡不适合这座城市。」
我的表情似乎透露心中的想法,长居在这里的公主如此解释。
我们离开牛车,走上两旁饰满萌葱色小旗的石板道。
路旁没有行道树,只有小旗汇聚的绿意围绕身边。
前后看不到任何随从或是卫兵,只能偶而透过旗杆之间的缝隙,窥见他们在远方的身影。
「浅黄馆和这里一样吗?」
我问起浅黄姬为在五宫仓濑的居城,身为妹姬的公主点头说道:
「那里的历史比这里多了十年,但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里是用浅黄色小旗的装饰吗?」
「是的,那里的景色比这里更加清爽。」
在夏季艳阳照耀的小旗围绕之下,我们继续在石板道上前进。
漆皮鞋子走在石板上,发出喀啷喀啷的清脆声音。
在经历众人簇拥围观之后,走在这条宁静的路上特别令人感到心情舒畅。
「接下来还要一起参加几场祭祀活动,七宫殿下准备好了吗?」
「是的,梳妆师……不,我的随从已经为我准备好祭祀用的白装束。」
我们将透过仪式感谢六宫牧濑供奉的祭灵,以及长眠在此地的祖先,这类巫女姬的工作才是我们这些宫姬本来的职务。
造访此地的虽然不是六宫姬,但是同样身为东和宫姬,还是将和萌葱姬一起参加仪式。这是宫姬应尽的责任。



「跟妳一起担当巫女?」
「您不愿意吗?」
「那还用说?我讨厌被人拿来与妳比较。」
「这也是宫姬的工作。」
「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
「您这么说实在令人困扰。」
身穿常盘绿与浅黄色公主装束的身影走在浅黄色小旗围绕的小径上,这里是五宫仓濑。
五宫仓濑的浅黄馆与六宫的萌葱馆,基本上大同小异。
两座建筑物在改建时特地采用相同的建筑风格,馆内的庭园虽然广大,可是几乎看不到过剩的装饰,四处散发一股宁静的气氛。
对于一向在灵山的武家宅邸生活的常盘姬来说,这种单纯的景象颇为符合她的喜好。石板缝陈之间也只有略带青绿的普通碎石,可以看出此地的建筑是以简朴为取向。
「我一直不习惯那种奢侈的离宫,不过这里倒是挺舒适的。」
「三宫殿下在任期结束之后何不嫁到仓濑?届时我可以把这座宅邸送给您。」
浅黄姬说出捉弄的言语,常盘姬避开她的视线:
「我那里住起来更舒适。」
常盘姬的宅邸位在高台之上,夏天十分通风,大雪纷飞的冬天虽然得应付严寒,但是温一壶酒在馆内小酌赏雪也别有一番风情。
「你们的士兵真是高雅。」
仓濑的士兵身穿传统羽织与浅黄色裤裙,这种装扮并不适合实战。
武器也只有手中的薙刀与腰间的武士刀,长抢、大刀等战场上常见的武器似乎不受欢迎。
「这是为了避免刺激。」
听见如此简短的回答,常盘姬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你们既不建造城池也不在士兵身上下工夫、就是为了不惹恼一宫和二宫。」
「我们不能落人口实。就算只是建造城池,其它人也有可能借题发挥。」
「既然如此,妳们打从一开始就别自称宫姬不就得了?」
「三宫殿下忘了自己是两大国之外,最早登上宫姬位子的人吗?」
浅黄姬的声音与眼神首次流露严厉的神色。
这种反应反倒让常盘姬高兴地笑了,她一直不习惯双子姬过度柔软的态度,这种表情的变化,反而让她有一种亲切感。
「很久以前,鼓城即将拥立宫姬的消息传到夏目,当时传说获选为宫姬的人是个出身贵族的漂亮女孩,虽然无法确定她是否真为先王的骨肉,但是据说非常漂亮。」
两位公主在石板路上静静停下脚步,没有望向彼此的眼神只是漫无目的地眺望不停延伸出去的旗海。
前方是通往宅邸的黑色木造阶梯,阶梯上有一间宽广的建筑敞开门户,等待两位公主进入。
只是两位公主都沉浸在过去的故事里,对于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
「记得当时和现在一样也是夏天,母亲大人把正在与弟弟们玩水的我叫到面前,那就是一切的开始,母亲大人说夏目不能落在鼓城之后,必须抢先一步行动才行,所以我在琥珀即位之前七天成为宫姬,其实三宫姬的名号原本是属于琥珀。」
鼓城是一座商业都市,繁荣程度仅次于一宫与二宫,这座城市想藉由拥立宫姬的方式进一步扩大势力,与之为邻的夏目自然紧张万分。
「或许是我从小一直看着大人对嚣张的鼓城感到深恶痛绝,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夏目,所以很乐意接受成为宫姬的提议。我原本就是武家的长女,早已习惯怎么扮演公主。」
常盘姬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
「夏目终于有机会反将鼓城一军,母亲大人和弟弟都很欢喜,周围的大人们也都很高兴。自从我冠上常盘这个名字之后,夏目与之后成为四宫的鼓城关系就不断恶化,到了后来仓濑和牧濑自称双子宫,事情已经完全越出我的想象。」
「我们出生于王室的旁系家族,与一宫的王室之间确实有血缘关系,母亲与先王一向关系密切,因此自从远方的两国自立为宫都市之后,人们便希望我们两人能够即位,藉此彰显身为王室一族的正当性。」
浅黄姬也说起过去的回忆让常盘姬的心情轻松不少。
「之后我们注意到原本大家都觉得是乡下地方的贺川开始壮大,贺川那些乡下人一向与夏目还有鼓城保持距离,虽然林业发达,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快就会耗尽资源而没落,可是曾几何时出现了一些年轻的投机客,短短数年就把代代相传的林产消耗殆尽之后,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变成当地的领导者,带头发展纸业、玻璃、种茶等产业,等到发展数不清的事业之后,他们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个孩子,说她是第七位公主,之后事情发展便越来越奇怪。」
「压制贺川的过程很辛苦吧?」
「贺川介入鼓城与我们的关系,这让我们很伤脑筋,不得不与原本敌对的鼓城连手,从那时候开始,府中要求我跟琥珀合作,我不得已只好与琥珀见面,见面之后发现她是个令人完全找不到理由与她敌对的美丽公主,不禁感到不知所措,之后的我无法与琥珀保持距离,夏目和七宫贺川也在台面下争持不下,就这样过了几年,最后终于演变成我们主动发动战争。」
「三宫是被逼出手的吧?」
「没错,我们之所以进攻七宫,是因为他们不断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挑衅我们。」
七宫的右将军和左大臣,都是常盘姬无论如何也无法喜欢的对象。
「不过您还是选择与七宫合作。」
「问题不在我喜不喜欢,而是我们太穷了。」
夏目与贺川如今已经缔造同盟,夏目的矿山与贺川的商人也开始大规摸的交易,对于几乎与鼓城断绝关系的夏目城来说,邻近的贺川逐渐成为重要的交易对象。
「我国也非常愿意与贵国的矿山交易。」
「那个人也是吗?」
视线所到之处,一名年轻男子正站在通往宅邸的阶梯旁边。
发现公主的视线望向自己,身穿澄色服装的青年立刻低头致意。
「这么说来,彩家的春濑先生似乎正在寻找结婚对象,三宫殿下若是与春濑先生结为连理,夏目便能掌握彩家的财产。」
两人的视线都回到眼前的现实。
「那家伙可是对你们两个宣誓效忠,要嫁也是你们嫁给他。
宫姬一旦结婚就必须隐退,常盘姬耸肩表示自己还没有隐退的意思,单身生活对她来说轻松得多,宫姬的工作也带给她很多成就感。
「我们有两个人,只有一个嫁出去,另一个会伤心的。」
「少任性了、」
两位公主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青年在听不见两人对话的距离注视两位公主的身影。
对澄色的青年春濑来说,这是一幅令人向往的动人景象,足以让人忘记身后那片占满北方的灰色天空。



一阵风把薄雾般的烟尘吹向整个千鸟。
夏天的太阳高挂天空,但是千鸟却笼罩在阴霾的气氛之下,就连锡马派驻此地的人马也是满脸阴霾。
在这样的气氛下翡翠姬亲自迎接凯旋归来的凤翼旗团:
「各位辛苦了,各位的攻势更胜敌方的夜袭,实在令人钦佩。」
王子身穿肩上绣有凤凰的正式军装,在整然列队的士兵面前接受公主的迎接。
地点是野外营地的广场。
正午时分的阳光直射而下,翡翠姬没有撑起阳伞,选择与在场众人一起接受阳光的洗礼。
公主的心意让王子背后的所有士兵,还有公主背后的侍从都为之感动,全东和没有一位公主会像她那样事事为前线的将士着想。
事实上几乎没有宫姬愿意亲上前线,虽然三宫的常盘姬也经常采取类似的行动,但是她的行动往往只是随性为之,不像这位公主是刻意为现场士兵着想。
「在下身为客将,本不该采取如此激烈的行动,在此向公主殿下请罪。」
号称破军王,又称流浪王子的男子语气毕恭毕敬,然而眼神满是笑意。
「根据军方的报告,我方所受的损伤比预料中来得少,同时俘虏众多神川士兵,这些都拜破军王阁下的活跃所赐。」
翡翠姬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眼神随即转趋锐利:
「可是这副景象是怎么回事?一座山就在我们面前烧成灰烬。」
越过破军王的肩膀,可以看见陷在火海之中的山脉与森林。
大量灰烬随着白烟不断向上窜升的景象,从千鸟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不同于位在这处的仓濑与牧濑,此地紧邻连绵不绝的丘陵,昨天翡翠姬曾经眺望千鸟周遭的风景。可是短短一夜之后,景象已荡然无存。
火势至今仍未停歇,还沿着山坡向周围的森林蔓延,那些山和森林都是千鸟的人民所有,是支持当地人生活的财产。
从昨夜开始,靠着四周山区资源为生的千鸟居民,以及外围土地的所有者纷纷前来向翡翠姬陈情并且表达愤怒。
公主与幕僚全都做夜未眠,为了处理此事四处奔走。
然而这场大火早已超出人类可以控制的范围,最后只能够望大火而兴叹。
「火刑自古以来便是最残酷的极刑,此次您犯下大错了,请问有何解释?」
「请恕在下直言,这种程度的事在战场上根本就是稀松平常。在中原,烧掉几个千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吾等只是在可行的计策中找出最有效的办法,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啪!」的巴掌声传来。
王子身后一阵哗然,公主后方的卫兵纷纷把手放在剑柄上。
被打了一巴掌的流浪王子将脸转回原位,与真都的公主正面相对。
「那是异国的做法,东和有东和的做法,希望往后您可以好好学习在东和应该怎么做。」
公主把手放在胸前,手心打在坚硬脸颊的冲击同样让她感到疼痛。
可是王子丝毫不为所动,以骑士的动作单膝跪下:
「为淑女而战亦是武人的职责,在下会把公主殿下的指示传达给麾下全军,也请公主殿下给吾等时间改进。」
王子做作的态度让翡翠姬皱起眉头:
「我等立刻从千鸟撤退,关于对千鸟居民的赔偿,我等会在真都锡马为他们准备新的居所,同时全力照顾他们的生活。军队将为民众殿后,各位也请等到最后再动身,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请各位在熏人的烟雾里好好反省。」
周围的山脉付之一炬,千鸟的居民顿失生活依靠,这个小都市原本就因为开垦不易而生活贫困,此次的大火更是雪上加霜。
要让森林重现生机至少得花十年时间,这些居民短期之内或许还能应付,却很难长久在这里生活下去。
「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居民已经开始整理行李,两天之内就能让所有人上路。在这几天里,锡马的所有人还有凤翼旗团的各位必须全力守护此地。」
「遵命。」
一身翡翠色法衣的公主转过身,背对看起来谦恭有礼的王子,她的心腹在她身旁围成一圈。
「我们必须对所有居民宣布,向贫困的人们承诺保障他们的生活,也邀请生活宽裕的人共体时艰暂时忍耐。」
公主在心腹开口之前做出指示,几个人只好把要说的话吞回去,剩下的人把焦点放在流浪王子身上:
「公主殿下训诚得好,凤翼旗团都对真姬的勇敢惊讶不止。」
「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士兵们传到所有人耳里,真姬的名声必定大大上升。」
有人大声赞扬公主。
「可是惹怒那个人恐怕会有危险。」
「他或许会策动谋反,他的直属士兵大多是异国之人,凤翼旗团里出身锡马的人并不多,难保他们会对真都与真姬尽忠。」
也有人提出这类的意见。
翡翠姬默默倾听心腹的发言,脚步往自己的居所前进,严肃的表情令周围的人们不禁畏惧,只能停下脚步目送公主。
独自一人远离心腹的翡翠姬停下脚步,忍不住轻声叹息:
「大家难道不知道吗?」
翡翠姬仰望天空,独自喃喃说道。
「他故意引发这场大火,为的就是要我们舍弃千鸟,他在暗示我们继续待在这里只会两败俱伤,这是在催促我们改变战场。」
千鸟没有什么价值。
翡翠姬也深知这点,之所以选择这里做为决战之地,乃是为了响应民众的期望,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
破军王对此感到不满,所以放了这把火,令锡马军与神川军无法继续作战。这场火不止让山脉付之一炬,山区的官道更是遭到烧毁或是为浓烟所笼罩。
神川军此时此刻应该也因为无法发动攻势,感到进退两难吧?
他连说服千鸟居民撤到锡马的时间都准备好了。
他是个久经战阵的人,为了最终的利益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任何东西。打他的右手直到现在还在发热。
就算被打了一巴掌,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浅笑,眼中的笑意透露他的不在乎。
他的眼神像是在说,被女人打也是件有趣的事。
「如果全锡马只有我能够操纵他,那么我就陪你演这场猴戏。」
以锡马为中心的真都同盟是个受到民众热烈支持的组织,因此真都同盟的高层官员大多是清廉正直的人。这些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他人复杂的恶意不够敏感。
「破军王,北方的王子。你笑的是我?还是真都?亦或是……」
翡翠姬抬头仰望夏日的天空,夹杂浓烟无法到达的地方依然是洁净的白色与蓝色。
「整个东和?」
就在当天,翡翠姬以真都同盟的名义召集所有居民,向所有人提出撤离千鸟的建议,她的提议在入夜之前便传到千鸟所有居民耳中。



另一头的神川军被不断扩散的浓烟所迫,不得已只好撤军。
一万五千名士兵撤退到边关遗迹扎营。
等到后续部队全部到达,他们的兵力将有两万甚至三万之多,然而即使是如此大军,在这场森林大火熄灭之前也不可能对千鸟出兵。
在野外营地大本营的白色帐幕里,拥有东方军指挥权的将军坐在矮凳上说道:
「至少得烧上三天啊。」
他曾经目睹森林大火,因此判断整座森林全部烧光,至少得花这么长的时间。森林大火在一切烧尽之前不可能熄灭,除了豪雨,否则就算下雨也无法影响火势。
以副官为首的幕僚也抱持相同意见。
「将军的伤势可有大碍?」
「托黑骑士阁下的福,这点伤不碍事。」
那天晚上将军虽然一身轻装,依然穿戴着防具,他本身也是经验丰富的军人,当下的反应让他避开致命要害,保住一条命。
「流浪王子用的是属下的暗器,是属下太过疏忽。」
一道身穿黑色军服的身影在将军身前起立,这是东和唯一拥有骑士团称号的黑骑团战袍,容易活动的轻装缺乏骑士的特色,因此骑士团很少使用。
只是这名骑士在先前的战役里用掉大部分替换的军服,只好换上这身战袍。
「凤翼旗团,他们也是骑士团吗?」
将军出言询问骑士的意见,黑骑团的游击长摇头说道:
「东和的骑士是王族的贴身侍卫,只有象征一宫神川的黑曜姬殿下身边的战士,才有资格称为骑士。」
二宫翡翠姬虽然自称先王的骨肉,却从不以王族自居。
因此她的部队不叫骑士团,而是称为旗团,凤翼旗团就是效忠凤凰旗的军团。
真都一向以凤凰做鸟象征,这种诞生自人们想象的传说生物,代表永不言败的强韧精神。
「此次真都的暴行可是大大超出你的预料料。」
正因为拥有高贵勇敢的凤凰之心,才能展现出不对任何人屈服的坚强意志。
「此事让属下深感自己年少无知,实在不该因他是中原的失败者而小看他,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失败。」
「逃亡到东和的流浪王子也太大胆了,谁想得到他竟敢亲身潜入敌阵。」
同样的情况很可能再也没有第二次,也许上次是他唯一一次亲自参与奇袭,往后他将会专心负起指挥官的责任,但是唯一一次奇袭的效果实在巨大。
他让神川军认识到这名勇猛又狡猾的敌人,令所有神川士兵心生畏惧。
大国神川的士兵虽多,不过其中少有嗜战之人,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的神川士兵都不喜欢危险残酷的战争,临战时他们往往宁愿选择安全的战术靠大军压境逼退敌人。
此次的失败对士气影响很大,帐外虽然不断传来士兵的宣泄声,可是听不见半句好话。
「如果把东军阁下换成东征将军,你觉得打得赢那家伙吗?」
将军面无表情地如此问道。虽然没有明言,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话题不断在士兵之间流传。
面对沉重的质问,年轻骑士在短暂沉默之后慎重回答:
「东征将军与北方王子同为流浪之人,在很多时候会采取相似的战术。旁人会把他们拿来比较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正因为两人如此相似,也许他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这两个人都喜欢趁对手露出破绽时发动攻击,因此很容易出现无谓的混战,在两军赌上生死展开的战斗时,双方都应该避免做出后果难料的勉强举动。
只是世上根本没有不勉强的战争,差别只在于程度高低。
「三宫的士道阁下也曾经败在东征将军手下,但是他不会让那个年轻小伙子有第二次打败他的机会。」
听到这种「败上一场也是在所难免」的言论,将军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身负指挥大军的重责大任,这次的失策对他的身心造成很大的打击,比起身体所受的伤,沉重的责任感更是令他难以承受。
「我又该如何对阵亡将士的遗族道歉。」
「公主殿下会在战争结束后举行慰灵祭,死去的每一位弟兄都是神川的英灵。」
隶属军队的战死者便是英灵,只是宫姬哀悼的对象并没有英灵敌我之分,对象遍及东和的每一位死者。
「你……不,我们的公主殿下早就知道流浪王子投靠真都的事吗?」
对话终于进入正题,游击长心中闪过一丝紧张。
将军特地支开旁人,找来自己单独谈话,游击长早就料到问题将会相当尖锐。
「曾经听过北方王子率领残兵流亡东和的消息,但是无法得知他是投靠二宫还是逃到邻近的五宫和六宫,属下一直以为他们会流亡到一宫,想不到竟然前往二宫。」
以中原为首的异国也知道一宫神川是东和中心,因此流亡东和的人投靠神川也是理所当然。
「那些叛逆者真的觉得真都有那么好吗?」
神川内部有许多人认为因为真都同盟,或者是二宫锡马这个沉重负担的存在,一宫神川才会迟迟无法重拾过往的权威,锡马若是愿意支持神川,东和根本不会出现七姬,更不会有七座宫都市割据地方的情况。
「据闻议会方面亦有派人游说他们归顺神川。」
「那些政治家的确做了不少事,他们也派人去找七宫的将军和大臣,当然没忘了派人去地们的根据地。」
游击长想起七宫贺川城与旧四宫鼓城,又想起那道背负长刀的身影以及鼓城的暮色。
「听说我们的公主打算派遣黑骑团南下。」
占领鼓城可以迫使四都同盟瓦解,如此一来正面反对一宫神川的势力只剩二宫锡马,局势将会因此逆转。
届时神川将可以倾全力逼迫锡马与真都同盟解体,等到真都同盟从东和消失,神川身为中央政府的地位将会彻底巩固,重新统一东和的愿望也不再遥不可及。
「做不到吧。」
将军的话让骑士也露出笑容:
「的确做不到。」
一宫神川曾在春天介入鼓城之争,但是当时的神川军打着阻止三宫与七宫开战的旗号,因此所有人都承认一宫姬与黑骑团出兵的正当性,只是这个理由如今不复存在,人们不会允许代表和平的宫姬与她的骑士团无故侵略他国。
更重要的是压迫鼓城容易,占领鼓城却是非常困难。
要长期占领鼓城、逼迫贺川与夏目服从,神川就必须从占领那天开始出动大军驻守鼓城,并且派遣文官到鼓城处理政务。
这些都不是王室亲卫队能够负责的事,就算黑曜姬殿下亲自来到鼓城,以宫姬身分寻求人民的支持,要长期统治还是十分困难。
「如果派出黑骑团的消息只是个幌子,府中的真正计划到底是什么?」
「府中的真正意图不得而知,但是属下已派人探查府中的行动。」
骑士站直身体,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们打算趁其它势力全神戒备黑骑团的期间,动员鼓城内的亲神川派以及鼓城旧有势力,鼓城解放势力才是府中的真正王牌。」
「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占领鼓城的行动应该开始了,一方面从内部发动武装政变,一方面从外部封锁交通要道。」
「鼓城这下子也差不多了。」
听见这句话,骑士露出自嘲的表情移开视线:
「是的,如果佣兵将军愿意屈服,而且展•凤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雾羽一向不习惯佣兵将军这个称号。
如果自己的目的只是想让武名传遍天下,这种听起来像是坏人的称号倒也不坏,但是雾羽•良沙从来不以此为目标。
正在吃早餐的雾羽听完部下的报告,只是稍微点头响应。
部下报告昨天夜里,有人以解放鼓城为口号发起暴动,还有两支军队出现在都市内外,彼此互相呼应。
号称解放势力的他们为数不多,在都市内部只有上百人。
这些人的计划似乎是绑架鼓城议会的重要人物,以此为人质逼迫守护鼓城的雾羽谈判。
这些人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宫神川的暗中操纵。
解放势力选定的重要人物大多属于亲神川派,他们似乎与解放势力早有勾结,打算故意遭到绑架,再装出不得已协助神川的样子,藉此让鼓城脱离七宫与三宫的控制,也因为早有串通,解放势力不需要派出太多人进行绑架工作。
先前来访的一宫使者便是请雾羽不要插手这件事。
虽然雾羽没有做出正面响应,但是神川这种大国早已经习惯采取强迫手段,只要不顾一切强行动手,制造出符合大国原先计划的状况,大部分的人都会因为时势所逼而屈服。
等到重要人物全部就擒,解放势力的下一步是让千人部队进逼都市外围。
如此兵力不足以胜过雾羽率领的鼓城驻军,只是虽然不足以战胜,还是能够用来胁迫,这支军队只是逼迫雾羽就范的筹码。
「真是太小看我了。」
雾羽手握长刀起身,带领部下前往兵营。
「七宫与三宫内部恐怕也有内贼。」
擅长谋报工作的部下跟在雾羽背后如此说道。
他说得没错,贺川与夏目对鼓城的补给与增兵一向不共积极,双方明显都不愿意对鼓城投入太多战力。
当展和士道两名猛将都带领精锐部队离开,贺川与夏目对鼓城的兵力支持便大幅减少,台面下的外交谈判更是如火如荼。
「神川还有鼓城本身都投入大量金钱,用来对付三宫和七宫。」
这类的情报早在展和杜艾驻留鼓城时便已经传开,三宫与七宫内部都有人打算从鼓城……不,是想从四都同盟抽手。
这些人把因为鼓城的内部纷争而催生的四都同盟,视为烫手山芋。
四都同盟只是个梦想,他们认为只要从鼓城抽手,大国就不会再把矛头指向自己。
只要神川势力顺利解放鼓城,这些人就有理由让期望四都同盟的公主乖乖放弃,也有理由光明正大压抑势力急速增长的展等人。
一宫的使者曾经暗示黑骑团或许会出兵鼓城,事实却是不太可能,不过这次的武装暴动若是成功,神川必定会正式派兵南下,支持解放势力的行动。
「只要我倒向他们,一切都可以顺利成功吧。」
雾羽继续往兵营前进,但是一跨出宿舍大门,就看到一身黑衣的一宫使者站在那里:
「在下来听取将军的答复。」
从独自前来的男子脸上,可以看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雾羽当场斩杀的心理准备。
「一宫神川愿意承诺将军保有鼓城镇守将军的地位,无论三宫,七宫或是双子宫,臣服一宫神川将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止步的雾羽命令部下退后,同时拔出长刀。
原本走在最后面的少年侍从立刻上前接过刀鞘,然后迅速退开。
线条优美的细长刀身在阳光下闪烁光芒,不过使者仍然面不改色。
「与二宫的战争又该如何了结?」
佣兵将军问得面无表情。
「很快就会用大人的方法结束。」
使者的回答也毫不畏惧。
「我想也是如此。」
大国会用各种手段让对手屈服,大军压境并非唯一的方法。
「将军原本的职务是为鼓城而战,请立刻与夏目的公主切断关系。」
听见这句话,雾羽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就这么办。」
手中的长刀挥出,使者的胸口立刻出现一道血痕,血迹迅速扩大,使者一脸痛苦。
「我砍得很浅,死不了的。」
雾羽用眼神向部下示意,要他们抓住使者。
「这么做会让你完全孤立,常盘姬等人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回到这里。」
被部下左右架住的使者大声开口,并且怀疑雾羽打算与二宫锡马连手。
将长刀扛在肩上的雾羽走过使者身边,鲜血不断从刀尖滴落。
「很一喊,东征将军和他的军师早就看穿议宫与二宫的所作所为,他们离开这里不是因为大意而是为了让有异心的人露出马脚。」
雾羽的话令使者目瞪口呆。
「你难道打算投靠七宫吗?」
就算逼出叛乱分子在七宫的将军与军师离开之后,又有谁能出手收拾他们?如今的鼓城只有一个人做得到这件事,那就是身负长刀的佣兵将军。
「我只是在利用七宫,而且也已经事先告知士道将军。」
雾羽表明自己不是展等人的手下,走过使者身边。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雾羽在距离使者两、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要解放鼓城,而且不依靠外人的力量。」
雾羽这番话令站在远处的少年双眼发光,使者却是脸色一沉:
「你想当万英雄吗?」
如果有人坚拒一宫与二宫的招降,利用七宫成功解放饱受其它都市压榨的鼓城,此人毫无疑问会成为人们心中的英雄——但是这件事实在非常困难。
雾羽所属的三宫国力不强,象征三宫的公主也随着七宫姬前往其它都市,若在此时与七宫撕破脸,三宫将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
光凭良沙一门很难解放鼓城,更别提之后的维持工作。
「只有在与异国爆发战争时,东和才需要英雄。」
还有东和被昏君或暴君统治的时候。现在的一宫神川虽然势力衰微,仍然力图振作;二宫锡马有真都同盟全力支持,其它宫都市也祭出宫姬这个深受人民爱戴的招牌,眼前的东和虽然势力众多,但是没有众所公认的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英雄根本没有出场的余地。
七姬战争的时代不是英雄的时代。属于英雄的时代是在多年之后,等到统一的中原对东和出手时才会来临。
当那个时代来临,英雄豪杰都将得到活跃的舞台,无论与异国之间的战争是胜是败,这些英雄都将在东和留下无数的战争故事。
「你到底期望什么?」
使者知道雾羽之所以没有杀死自己,是因为他不想明确与一宫神川为敌。
「为了不被时代抛在后面,我要改变时势的流向。」
「那么做可以为谁带来利益?」
「我会设法让东和胜利。」
使者还打算继续问下去,但是雾羽已经迈开脚步,不再开口,士兵早在兵营前方列队等待雾羽下达指令。



「春天那场战争结束后,神川派来潜伏在鼓城里的那伙人一直指挥一群叫做鼓城解放战线的乌合之众,我看他们也差不多该在鼓城起事了。」
在七宫军的行军途中,杜艾尔•陶一直从事贩卖小旗子的生意。
每到一个驿站与村落,他总是顶着大太阳挥汗叫卖。
看着手拿四都同盟纪念旗的居民欢天喜地跑到同伴身边,杜艾尔向身旁整理小旗子的展•凤说道:
「你想雾羽会按照我们的想象行动吗?」
杜艾尔的语气就像在聊天,展没有回答他,而是以晒衣服的动作摊开折叠起来的布旗。
旗子的设计只是在白旗上用代表宫姬的红字写下「四都同盟」几个大字,这些旗子是他们出发之前临时设计,并在鼓城大量制造的东西,跟五宫与六宫公主所准备的旗子大不相同,只是用来凑热闹的。
不过虽然是凑热闹的简陋旗子,经过他们在行军途中以极低的价钱大量贩卖,对于宣传四都同盟还是产生很大的效果。
听见带着士兵向民众叫卖旗子的人是恶名昭彰的七宫双人组,许多人来买旗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两人。
「欢迎光临。」
有如老店掌柜的杜艾尔向客人展露笑容。
「通通便宜货,买到赚到!」
展也像个卖鱼小贩豪爽大笑,博得许多民众的欢心。
人们一直只知道爱戴美丽又谨言慎行的东和宫姬,但是看到传闻里暗中活跃的七宫将军如此一平易近人,许多人都大感意外,也让他们马上成为民间热烈讨论的话题。
虽然他们身边还有一群面目凶恶的大汉,但是事前没有人想象得到他们的模样,也让人们对七宫的观感大大改变。
「我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那么便宜的事可不是天天有的,要是这样他还不肯帮忙我们也只能跟他一战。」
杜艾尔满脸笑容地把商品交到客人手上,身旁的搭档语出惊人:
「那家伙很想杀我吧。」
「那也要等到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改造这个世界。」
「改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展开口捉弄他,随即看见远方几名年轻姑娘盯着他们,赶紧露出爽朗的笑容向她们挥手。
年轻姑娘发出兴奋尖叫的同时,军师笑着说道:
「不是,只是要让这个世界变得对每个人都更加方便。」
「只要变得方便,天下也会变成有用的道具吧?」
「要是不能把天下当成道具,就算到手也没有用啊。」
两人不约而同放声大笑,杜艾尔的视线也落到旗子上「四都同盟」四个大字。
这些旗子并非单纯只是用来宣传。
任何城市或村庄只要挂上这面旗子,旁人自然会认为当地人认同四都同盟。虽然一般民众对政治未必有太多认识,挂上旗子可能只是为了赶流行,但是只要这面旗子广为流传,四都同盟将可以向他国宣称自己得到民意支持。
「展,懂得利用整个世间的人才能或为胜利者,天下本来就是道具。」
「只是没有人能够使用这个道具,天下是一个比马大上许多的生物。」
杜艾尔最怕马之类的大型动物,展笑着搂住他的肩膀。
远处的人们听不见他们吓人的对话,只看见两人看似肝胆相照的动作。姑娘们的尖叫更是大声,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也要看使用方式。」
「说得也是。」
在人声鼎沸之中,分别扮演军师与将军的两个无赖继续交换奇怪的对话。



长刀闪耀银光,举枪攻来的将领立刻喷血倒地。
旧四宫鼓城的南门发生一场武装政变。
那已是过去式。
都市内部的武装政变发生在一大清早,试图占领鼓城议会的军人对临时政府发动突击。
早在事前获得情报的雾羽和良沙一门挡在他们面前,经过一番血战之后镇压突击队,随后几个地方发动武装政变的计划因此全部打乱。
许多集团因为恐慌而自动解体,不少人遭到逮捕,其它人更是被迫潜逃。
「下一个。」
雾羽•良沙手握出鞘的长刀迈开步伐,周围的将士随即跟上。
这里是南门,鼓城内部规模鼓大的武装政变就发生在这里,人数超过百人的武装分子占据南门,试图开门让城外军队进入鼓城。
然而雾羽以及良沙一门的精锐展开反攻,南门的政变没多久遭到到镇压,正确的说法是雾羽引诱发动政变的武装分子聚集到这里,然后派出精锐一口气加以歼灭。
如果多处同时发生武装政变,单靠雾羽的部队根本难以镇压,所以他以先声夺人之势挫败武装突击队的锐气,如此一来残余的同党就只能在南门集中兵力。
当雾羽彻底击溃政变领导者率领的部队,剩下的人在失去指挥系统以及自信之后,也就只能作鸟兽散。
除非双方打的是赌上思想或生死存亡的殊死战,不然这样的方法必定有效,商业都市鼓城出身的士兵几乎没有人愿意为战争牺牲,因此雾羽的策略很快就瓦解大部分的敌对势力。
「把褪色的旧旗拿掉。」
雾羽对追随而来的部下下令。
南门的城墙上立着许多旗子。
那些全是旧四宫鼓城的旗帜,解放战线的人在发动政变时把这些旗子立在这里。
部下们立刻把旗子拿下,同时手拿另外一种旗子的人也出现在清理战场的人群里。
「把旗子全部换掉,从现在起,鼓城要用新的旗子。」
小规模的战斗还在继续,将士随着雾羽走向下一个战场。
雾羽把未入鞘的长刀扛在肩上迈开脚步,为的是让躲在房屋与窗户后面的民众能够清楚看见刀上的鲜血。
露羽不想依靠恐怖控制民众,但是他知道此时若是不施压,之后将会很难维持治安。
他只要亮出可怕的长刀,就能让许多心怀不轨的人不敢妄动,多年来的剑客生涯早已让雾羽威名远播。
少年侍从把长刀刀鞘抱在怀中,在距离雾羽几步的背后抬头仰望他的背影。
雾羽在视野开阔的广场中心停下脚步,其余将士与少年也跟着止步。
雾羽抬头仰望石头搭建的南门,追随他的人们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抬起眼光到可以看见蓝天的角度,在围绕整座城市的城墙上,旗子一面一面换成新的。
河风吹起新的旗子。
少年望了一眼忍不住瞪大双眼,其它将士也都一脸惊讶。
不只是他们,鼓城与夏目的士兵还有躲在房子里的民众在看见新的旗子之后,不由得一起议论纷纷。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混乱在周围人群之间扩散,少年的视线也在周围的大人和雾羽•良沙的背影之间不停切换。
虽然看得到雾羽望向四周的侧脸,却无法清楚看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视线正望着又高又远的地方。
少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随着雾羽的视线看去。
那里有一面未曾见过的旗子。
既不是旧四宫鼓城的旗子,也不是三宫夏目或七宫贺川的旗子。
甚至不是四都同盟的旗子。
人称佣兵将军的男子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秘密准备这些旗织。
饰有常盘绿、浅黄色、萌葱色与空色四种颜色纸片的全新旗帜。
那是琥珀色的大旗。
与旧四宫鼓城所使用印有「四」字的琥珀色旗帜不同,这面大旗的颜色更深,但是旗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用分别代表四位宫姬的色纸加以装饰。
「从现在起,这面旗就代表这个城市。」
雾羽以自言自语的模样说道:
「这个城市不臣服于大国或四都同盟,我们要在这里构筑出新的形势。」
有如闲聊的一番话却让周围陷入惊慌:
「将军何出此言?您打算背叛常盘姬吗?」
三宫派遣到雾羽身边的将领从良沙一门之中挺身而出,虽然他的任务是监视雾羽和良沙一门,但一直以来相处愉快。
他已经把手放在刀柄上,只是自知敌不过雾羽,所以没有抢先动手。
「我把慧星托付给三宫姬,绝对不会背叛她。」
握紧名为银星的长刀,高大的将军露出缅怀的眼神,像是想起过去和常盘姬在道场一同度过的日子。
雾羽缓缓转身面向手下将士与少年侍从:
「这面旗子的主人是常盘姬的挚友,我们将用这面旗子迎接那个人归来。」
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像是想起一位老朋友。



在鼓城外面,自称鼓城解放战线的军队正准备举弓射箭。
他们原本计划在城内的接应者打开南门之后冲入城内,如今计划宣告失败,更令他们讶异的是城门上升起从未见过的旗帜。
看来城内的政变已经失败。
鼓城的城防并不严密,就算不经由南门也有办决攻入城内。
但是对方已有警戒,想靠硬攻的方式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把目标放在防守比较薄弱的南门。
但是地们也不甘心就此逃跑,为数千人的步兵打算射下城墙上的旗帜。
这些人大半是曾在旧四宫鼓城享有厚禄的人,或是在鼓城失陷之后遭到放逐的人。
他们既没有投靠七宫也没有流向三宫,反而希望重建鼓城政权,如今东征将军不在,鼓城由原本隶属鼓城麾下的雾羽•良沙治理,对他们来说正是解放鼓城的最佳时机。
神川在背后秘密提供协助,他们也有自信透过交涉取得锡马的支持,只要能够占领议会,出身鼓城军方的人也会重新投向他们。
被东征将军逐出鼓城的政经界人士更是在他们背后大力支持。
只要在此时掌控大局,往后的时势将会出现巨大变化,四宫鼓城的重建将由赶跑三宫与七宫的人,也就是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主导。
「弓兵上前!」
曾在旧四宫担任高官的指挥官对素质参差不齐的士兵下达命令。
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从凌乱的布阵可以看出从未受过象样的训练。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进城内加以占领,否则就会陷入眼前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
最可恨的家伙就是雾羽•良沙。
听说这个佣兵与东征将军等人私交甚笃,而且深受夏目的宫姬宠爱,就连神川试图拉拢也遭到拒绝。
这个佣兵将军似乎不知道忤逆神川这种大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七宫那群可疑的家伙大老远跑去和双子都市连手又能怎么样?三宫那些被财政困难所苦的山地人又能发挥什么作用?这个四处流浪的将军根本看不清时势——指挥这些士兵的高官忍不住越想越生气。
他从神川的使者那里得到消息。
神川已经找到办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结束与二宫锡马的战争,如此一来未成气候的四都同盟绝对不会是一宫神川的对手。
从鼓城出发的两位宫姬和东征将军等人都不可能回到自己的国家,如此一来重新取回独立自主地位的鼓城就可以重整东和西部的局势,成为新世代的领导者。
虽然现在的鼓城还是敌不过神川或是锡马,但十年后的鼓城一定可以恢复以前的力量,鼓城解放战线的人们不断在心中盘算这些大计。
然而这些大计都已失败,所以他们打算在离关之前射箭泄愤。
就算眼前只剩下撒退一条路可走,他们也要先射下四都同盟的旗子,让所有鼓城居民,甚至整个东和知道解放战线的存在。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完成政变与占领,他们至少也得留下一些成果,才能够支持之后的解放战争。
然而弓兵却在此时出现异状。
他们先是高举弓箭籣准飘扬在城门上的旗子,却纷纷放下手中弓箭。
「怎么回事!」
曾任高官的指挥官大声斥责,视线同时望向与士兵相同的方向。
城门上从刚才就换上未曾见过的旗子,四周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士兵试图保护旗子。
既然如此,这些弓兵为什么会如此犹豫?指挥官定睛凝视,才发现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这是一面琥珀色的旗子。
乍看之下与过去四宫鼓城曾经使用的旗子很像,但是颜色更深,旗上的纸片也是过去的旗子没有的。
这是一面新旗子。
旗子上看不到四都同盟的名字,却散发足以代表国家的气度。
最大的间题是这面旗子是琥珀色,
琥珀色并非代表鼓城的颜色,而是代表曾经受鼓城拥戴的那个人。
全东和只有一个人,就只有那位宫姬会使用这个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会用这种旗子的人应该不在鼓城才对!」
这面旗不是过去经常使用的四宫旗,竖立新旗帜的行为必定包含某种意义,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困惑。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警告敌兵来袭的锣声,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一队骑兵出现在南方的青翠山丘上。
东和的丘陵大多不适耕种,因此有许多未经开发的丘凌。
人们还是喜欢水源丰沛的低地。
骑兵出现在低地边缘的山丘上,位置用好可以俯瞰鼓城,后面还跟着一队步兵。
新出现的军团在山丘布阵,此举令南门前的解放战线心生动摇。
新到的兵力出现在山丘上,低处无法看清他们的全貌,视线所及只能看到约五十名步兵,以及最前方的十名骑兵。
连解放战线的人也猜不透这支部队属于哪个势力。
他们绝不会是鼓城的奇袭部队。能够绕到后方的路并不多,而旦这几天根本没有军队离开鼓城,情报显示七宫和三宫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派兵过来鼓城。
若是神川或锡马的军队,出现在那个位置也不合常理,而且规模也不该只有那样!
「怎么连那边也一样?」
仔细一看,指挥官发现带队骑兵身旁的斜坡,立着一面旗子。
一样的颜色。
这面旗子跟鼓城新的旗子颜色相同,装饰的纸片也一模一样,这让解放战线确定来者是敌对的势力。
知道大势已去的指挥官压下心中的情绪,对手下士兵宣布:
「撤退,所有人不要慌张,我们要抬头挺胸离开这里。」
若是佣兵将军带兵从城内杀出来,凭他们现在的人数绝对无法对抗,他们原本认为在雾羽解决鼓城内部动乱之前,他们还有时间还以颜色,但是现在敌人的援军出现在城外,一旦对他们发动夹击,他们只有待宰的份。
解放战线开始在不刺激都市守军,也不刺激山丘军团的情况下撤退。
面对用不安眼神抬头看过来的士兵,指挥官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现在还是撤退比较好,如果那面旗子代表的意义如同我的想象,那么的确应该暂时按兵不动。」
如果那面旗子真的有特别的意义,撤退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对方不会派兵追击他们,因为那面旗的颜色正是不希望开战的象征。
「这会是什么奇招吗?到底是谁暗地里干的好事?这些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前高官低声喃喃自语,同时仰望蓝天之下分立两侧的旗帜,最后视线落在我军高揭的旧四宫鼓城旗上。
旗子看起来就好像褪色了一般。



「他们撤退了,这也是将军的声威所致。」
位于山丘上的良沙一门年轻将领翻身下马,把方才所见的情形告诉后方众人。
「应该的,他们毕竟曾经是鼓城的一员,绝对不敢冒犯那面旗帜。」
说话的男子身穿印有三宫夏目纹饰的羽织,另一个身穿印有七宫纹饰羽织的男子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若是知这实情的人,必定可以看出这三个人分别是雾羽、士道、展三位将军麾下忠心耿耿的高级将领。
围绕在他们身旁,人数介于五十到六十人之间的士兵,也是由三个势力的部队里挑选出来。
这些人不像沙场上的勇猛战士,反而比较适合骑士装扮。挑选他们的主要原因不是武艺,而是他们的品格。
他们看往山丘后方,一辆马车正沿着平缓小路爬上山丘,在斜坡下方远可以看到另外两辆褪色的马车。
斜坡下方的道路可以绕过山丘通往鼓城。
马车之所以特地爬上山丘,想必是因为乘客想从山顶眺望鼓城的全景。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乘客有权利也有理由这么做,所以没有人试图阻止。
布阵在山丘上的所有士兵此时全部下马,脱下头盔单膝跪地。
等到步兵后退排出圆阵,马车终于来到丘顶,一名侍从上前打开车门。
围在一旁的士兵个个垂首表示敬意,一道动作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山丘上。
那人身穿淡桃红色的夏服,腰际围着琥珀色的衣带。
周围的人只能看见她的长裙裙摆还有脚上柔软的鞋子。
「又发生战争了吗?」
温和又隐约带有忧郁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
「是,但是雾羽阁下已经击退来袭者,此人的忠义之心至今未曾改变,值得信赖。」
身穿良沙一门黄绿色衣服的男子维持垂首的姿势回答。
「他的威名早已传遍南方,常盘的事、空澄的事,还有鼓城的事也传进我的耳里,其中有值得高兴的事,也有令人嘘唏的事。」
纤细的双脚缓缓前进,来到丘顶能够望遍整座鼓城的地方。
为古老城墙所围绕的大都市尽收眼底。
墨绿色的大河从附近流过,从大河延伸出来的水道有如玻璃工艺品反射阳光,流遍递城市的每个角落。
城里多了许多新的建筑物。
鼓城虽然面对许多问题,仍然踏上复兴的道路,由于来自夏目与贺川的人变多,现在的鼓城甚至比以前更热闹。
自己离开这块土地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记得去年自己也是在这个时期失去地位,之后被软禁了好长一段时间,因此感觉起来比一年还要长。
在初冬被逐出这块土地,如今在即将迈入盛夏之际回到这里。
「这的确是东和的景色。」
在自己不在的这段岁月里,鼓城依然存活下来。
这座城市看起来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甚至有些令人目眩。
「很多人都在等待您回来。」
一名看似出身鼓城的将领抬头如此说道。
一位少女的身影落入早已红了眼眶的将领眼中。
没有四宫的纹饰,没有华美的公主装束,只有少女温柔婉约的站姿。
「也有不少人不希望我回来吧。」
发出轻笑的她缓缓低下头:
「我也不想回到这里,在南方的生活十分幸福,我原本不打算再回到东和。
「请给鼓城重新出发的机会。」
少女没有回头,所以无法判断这句话出自谁的口中。
或许对她来说,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让众人看到即将落下的眼泪。



常盘绿的公生双手抱胸而立。
「听说神川打算派遣军队南下鼓城,请问士道阁下对此有何意见?」
在五宫浅黄姬的陪伴下,三宫常盘姬对麾下的老将士道将军如此问道。
带来这个情报的人是彩家的春濑,他正在五宫姬的背后垂手而立。
这里是五宫仓濑的宫姬宅邸,他们位在古色古香的平房所围绕的中庭。
经由石桥跨过五彩锦鲤悠游的人工池子,在不许外人靠近的情况下,两位公主与她们的两位见证人展开会谈。
「那不是问题,鼓城早已做好万全的防备,请放心把一切交给佣兵将军阁下。」
「根据手下的报告,一宫为了派兵南下,已经在神川召集士兵。一宫若是决定两面作战,恐怕就连佣兵将军也会应付得非常辛苦。」
春濑•彩力陈当前情势的危急程度,士道将军仍然摇头说道:
「一宫不可能派遣精锐部队南下,他们与二宫的战争现居劣势,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召集一般士兵也不容易,仓濑与牧濑现在有三宫的精锐部队驻守,七宫的东征也将赶到,一宫绝不敢冒险让太多兵力离开本国。」
「但是将军,传说一宫已派人面见那位佣兵将军,打算以厚绿拉拢他归顺一宫,要是他与一宫派来的军队连手,情势不会因此大大改变吗?」
浅黄姬说出心中的疑虑,常盘姬忍不住加以反驳:
「他是个可靠的人,绝对不会背叛。」
接着眉头紧皱,说出另一件值得担心的事:
「问题是鼓城里图谋不轨的人,如果私通神川的人发生暴动,引来大军兵临城下怎么办?」
如果鼓城发生武装政变或是暴动,瘫痪都市机能与居民生活,一宫神川军就能以维持治安为由光明正大占领鼓城,佣兵将军手中的兵力不足以跟神川的大军正面对抗。
「七宫的东征和他的军师之所以慢一步出发,正是为了这个理由。」
士道将军没有明说,但是公主们和春濑都了然于心。
送走象征和平的宫姬之后,谁都不认为留在鼓城的七宫双人组会无所事事。
「短时间里有很多人被逐出鼓城,鼓城内部图谋不轨的人大部分都在不惊动公主的情况下受到处分,那两个人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做起坏壤事是不会手软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若非如此,他们怎会把可爱的公主一个人送出去。」
常盘姬语带讽刺,随即想起另一件值得担心的事。
「您的意思是只要一宫不派精锐部队过来,我们完全不必担心吗?」
士道将军看起来信心十足,常盘姬猜想他还有其它计策,所以要士道说出实情。
「东征他们正赶往六宫殿下所在的牧濑吧?」
「是的,萌葱会在牧濑与他们会合,之后再跟我们一起举行缔结四都同盟的仪式。」
浅黄姬澄清七宫双人组没有前往这里,同时强调这里是五宫仓濑,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不管有任何秘密策略,现在都应该开诚布公。
「也好,也差不多是时候把七宫的企图还有他们跟我们之间的约定告诉大家了。」
听到士道将军语气沉重,常盘姬用严厉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见证人:
「您和他们暗中来往?」
「我接受他们的提案,为了此次的同盟,留在鼓城的人必须瞒着他国完成某些行动。」「连我也瞒在鼓里?」
常盘姬与士道将军是叔侄,她从来没想过士道将军竟然瞒着自己,声音变得有点尖锐。
「我只是静观他们有何动作,两位应该也知道,信任七宫的双人组是非常不智的行为,您说是吧,彩家家主?」
春濑闻言也点头:
「我也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除非是在利害关系完全一致的情况下,只是有很多约定在时机成熟之前是不能说出口的。」
在四都同盟成形之前,春濑自己也是一样。
听见春濑带有声援意味的话,士道将军对着两位公主说道:
「据杜艾尔•陶的说法,他们进行的策略就连七宫姬也不知道,他们用来巩固形势的王牌,是来自南方的佳宝。」


当我们交换过干净的树枝,仪式来到最后阶段。
「东和七宫就在这里。」
六宫牧濑的祭祀场位在铺满白色石扳的高台,虽然比贺川还有鼓城的祭祀场古老,不过石板的石材更为高级。
在东和任何地方都看待到高台,但是六宫牧濑特别有种都会的感觉。
「就像五宫殿下与六宫殿下总是携手并进,七宫也要以宫姬的身分,履行与各位携手的责任,我们东和宫姬的出现并非为了引发争端,而是为了东和各都市彼此交流而存在。」
我照本宣科说起出发前杜艾大人教我的台词。
当空澄姬在众人前发言时,说的几乎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剧本。虽然不是必然,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这样。
杜艾大人说过如果对剧本有意见,第一次看到时就要说出来,等到正式上场才来抱怨剧本的内容就太晚了。
大部分的情况下,杜艾大人准备的剧本都非常周到,我也很少有意见。
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跟我一起上场的萌葱姬和牧濑的府中有提出一些意见,让我必须与侍从团的人们讨论如何配合,不过基本上我的剧本在其它都市的祭典也适用。
「让我们在此祭祀祖灵,以两位宫姬之名,奉上所有子民的诚心,愿开拓出东和之地的先祖御灵永久长存。」
萌葱姬轻声说出这番话。
她是东和七姬中最常在人前现身的双子姬之一,当我们并肩站在一起,我总不禁要赞叹她那优雅的姿态。
她总是用美丽的仪态和美丽的声音,成功扮演公主的角色。
我有点羡慕她,或许在东和七姬之中,人称双子宫的浅黄姬和萌葱姬是最像宫姬的两位。
祭典的铃声响起。
铃声来自在远处围绕我们的人们。
他们是牧濑的神僧,以及支持萌葱姬的民众。
在一阵阵铃声之中我和萌葱姬携手并立:
「我等宫姬在此携手,为东和七座都市彼此融合的未来祈祷。」
「争乱若是继续下去,祖灵将会悲伤,天地亦会逆乱。」
六宫萌葱姬先开口,七宫的我接着说下去。
这场祭祀本来的目的是祭拜此地的祖灵与自然,同时也兼具向人们宣示前进道路的作用。本来的宫姬很少采取这种做法,就一般来说,宫姬只有在新年致词时,才会在祭祀典礼上提及国家的方针。
如今东和局势陷入混乱,宫姬身为宫都市代言人的责任越来越重大,一般人民和府中才会期望宫姬采取这种做法。
「我们绝不会像过去那样互相争斗。对于在千鸟挑起纷争的悲哀之人,宫都市与宫姬应当以何种态度面对,往后四位宫姬将以行动做出回答。」
萌葱姬的话暗示西北方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
这场火至今仍未熄灭,灰白色的浓烟依然清晰可见。
「三宫殿下与五宫殿下也在仓濑进行和我们一样的事,我们四人此后将致力于四都的和谐,很快就会让大家看到成果。」
两位公主并肩对在场众人深深鞠躬,空澄姬的首次亮相兼牧濑的小型祭典到此结束。
空澄姬受到六宫牧濑人民的承认,常盘姬也在五宫受到人民承认。
之后我们将会移师位在双子都市之间,座落于黎湖湖畔的大祭祀场,举行四都同盟的正式发表会与结盟典礼。
举行时间是两天之后。


场景来到一宫神川,有场会议正在神川城的谒见室举行。
主要议题是神川与锡马之间的千鸟争夺战。
与会者针对遭到无法扑灭的森林大火所吞噬的战场展开热烈讨论。
东军的责任问题、援军迟到的原因,以及无法以政治手段解决千鸟问题的行政疏失,都是会议的讨论重点,所有人都对如何收拾这场烂摊子感到头痛。
会中同时决定暂缓对鼓城派兵。
虽然对不起在当地发动政变的鼓城解放战线,但是千岛问题已经成为一宫神川的沉重负担,此时的他们没有余力出动大规模的军队。
这个决定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原本相信一宫神川与中央政府,因而不借发动武装政变的人们被神川置之不理,此举当然让鼓城解放战线大感愤怒。另一方面,神川军内部也因为召集士兵之后无法出征,导致全体士气严重低落。
虽然必须面对这些后果,但比起在千鸟遭遇的失败,这些全部都是小事。神川只要在下一次机会对鼓城派出大军,就有机会恢复与当地民众的关系。至于先前召集的士兵可以派往千鸟,令他们不至于无用武之地。
但是千鸟不一样。
神川绝不能让二宫锡马夺走属于自己的领土与人民,一旦受到如此挫败,神川身为中央政府的存在价值将受到全东和的怀疑。
许多人表示这场战争神川非胜不可,也有许多人摇头反对。
神川蒙受巨大的损失,花费的军费早已超过千鸟这块领土的价值。加上支撑当地人民生活的山地已经付之一炬,现死的千鸟只不过是一块荒地。
就算从锡马手中抢回千鸟,之后的神川必须花费庞大的时间与资源进行重建。会议中的政界人士都对此感到忧心仲仲。
身为王室代表的宫姬也受邀参加这场会议,为求会议能够慎重进行,包含军方人士在内的所有出席者都与政界有很深的关系。
当所有人为了如何解决千鸟问题而苦恼时,有人提出一项建议。
利用政治手段解决和锡马之间的问题。
会议继续进行,但是朱红色的玉座从头到尾都是安静无声。
玉座上看不见黑色的公王装束。
东和一宫的公主以身体欠安为由,婉拒参加这场会议。



二宫锡马与真都同盟拥立的公主站立目送带领千鸟居民撤退的部队离去。
此处是充当临时住所的神社,公主从阳台上往下望,眼前的景象让她沉痛无比。
数千名居民被迫迁离土生土长的城镇,徒步朝不熟悉的土地前进,民众排成的长长队伍令真姬内心一阵激动。
不可原谅。
她无法原谅眼前的情景,更无法原谅眼睁睁看着这副景象的自己。
这场战争起于居民们的心愿。
一宫神川的恶政让千鸟居民的生活陷入困顿,争端因此爆发,试图帮助千鸟居民的二宫锡马派出佣兵协助击退一宫军,结果却是引发这场大火。
千鸟的居民没有错,他们只是以务农为生的平民,因为生活过于困苦,不得已才向锡马与真都同盟求助,救助他们是以建立真实之都为目标的真都同盟应尽的使命,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
风把焦臭的空气吹往这里。
污浊的空气刺激人们的呼吸器官,如今整个千鸟都被这种空气笼罩。
山地的方向传来树木烧断坍塌的刺耳声音。
若造成这种惨状的是锡马军的正规部队,翡翠姬必定严加处分,但是现在的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一切都是破军王的所作所为,他是北方的王子,是锡马以客将身分迎来的将军,他在异国还有王族的身分,不是说处分就能处分的部下。
更令人难以原谅的是他本人深知这件事,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锡马需要能征善战的将军,要与一宫互相对抗就必须拥有优秀的人才,为此锡马曾经劝诱佣兵将军雾雨,也曾经游说三宫的士道将军,甚至尝试拉拢七宫的展凤。
但是雾羽和士道都是忠义之士,不肯接受其它都市的邀请。七宫的展则对一向讨厌真都同盟的狸猫军师言听计从。
当全东和都找不到可用之将,锡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接纳来自异国的亡命之徒。
此人确实是名有实力的武将。
他不管是武艺还是统御能力都很高超,来自中原的将士也是身经百战的强者。
然而这名流浪王子总是面带冷笑做出过于激烈的行动。
结果就是眼前的惨状。
这样下去就算可以击退神川,锡马和真都也会颜面扫地,只是明知如此,公主还是想不到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
就在自己陷入烦恼的期间,其它势力可能正在行动,一宫有可能派遣增援部队过来,那四位不懂大局的公主可能正在谈笑。
「我们绝不言退,但是我们理应守护的民众如今变成难民离开他们的居处。」
公主独自叹息。
真都同盟的目的并非争夺领土,千鸟是散落在一宫与二宫之间的小都市之一,长期以来纷争不断,却不是肥沃的土地或官道这的要卫。
他们只不过是想打倒神川,为受到无能苛政所苦的民众实现愿望,但是他们的行动却造成民众的痛苦,让追寻真都之梦的勇敢弟兄牺牲生命。
「我们一旦后退,四都的公主们必定得意忘形,到时不知她们会做出什么事,而神川更会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步步进逼。」
自言自语的翡翠姬手中握着红色书卷。
这是由五宫与六宫的宫姬联名送来的官方文书,在只有宫姬才能使用的樱色信纸上记载了四都同盟对锡马的请求。
文中恳切希望二宫姬能以本身名义承认四都同盟。
「开什么玩笑,过去我多少次诚心邀请仓濑和牧濑参加真都同盟,哪一次不是遭到她们的无情拒绝!」
不愿意成为真都同盟的一员,反而要求对方承认四都同盟的双子宫,在她们背后还有三宫姬和七宫姬的身影。
五宫与六宫从不臣服于大国,这种做法值得嘉许,独立自主的精神才是成熟大人应有的精神,但是她们不愿意与大国冲突,只顾维持本国独立的态度却为人所不齿。
四都同盟是一种相互保证也是一种互助关系,是宫都市为避免独立地位受到威胁而共同采取的手段。
同盟的活动内容主要是经济方面的互助与流通,一旦发生战事,各同盟都市也会立刻将兵员及资金送往成为战场的都市。
「这样的同盟能够带来革新的未来吗?里面包含重整东和的大计吗?」
翡翠姬独自一人自问自答。
一路走来她一直都是靠自己一个人思考每一件事。
她从不停止钻研与修炼,让她在面对别人对她的疑问和挑战时,可以毫不退缩地正面应战,她也在每天与他人的接触中,实践独自钻研的成果。
旧王都神川是东和的旧患,创造这个混乱的时代。
所以只有打倒神川,建立真实之都,东和才能得到改革,重新统合光明的新世界。
只有不断战斗才能开拓未来。
只是战争造成的损害还是令人心寒。
此时一道灰色的人影出现在空旷阳台的柱子背后。
「什么事?」
对方似乎以特别的手法通知翡翠姬自己的来到,藏起自己的身影开口:
「七宫的援军将在明天抵达牧濑。」
「他们的动作真慢。」
七宫的行动像是早已看出神川与锡马战争情势的发展,他们在两大势力战得如火如荼时宣布成立四都同盟,让人觉得他们是在刻意嘲笑彼此相争的大国。
翡翠姬很不高兴。
从现况来看,二宫锡马与真都同盟简直像是为了保护双子宫和三宫、七宫的同盟,刻意与一宫交战,当拥有真都之志的年轻人流血流汗的同时,未曾付出半滴鲜血的四个公主却在高唱和平,议会与府中两大政治集团,以彩家为首的财界,还有七宫那两例蠢蠢欲动的投机者就在背后操纵这些公主。
一切都是如此令人生气。
「还有北方王子正在策马四处勘查地形。」
他在为自己准备下一个战场。
舍弃千鸟之后,他开始寻找更适合战斗的地方,森林大火熄灭之后,他很可能会引诱神川军前来跟他打一场。
「他似乎认为只要战胜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只要展现出足以击退神川军的实力,他们就可以逼迫四都同盟,进而逼迫同盟解体。
他一定也打算打倒展•凤还有士道将军。
翡翠姬还有真都同盟的干部,都认为他有可能做到这件事。
虽然没有任何保证,但这名从中原带兵来到东和的勇将自信从未有过动摇。
翡翠姬轻轻摇头这种想法实在太过危险。
最好的证据就是这场几乎快要波及千鸟市区的山林大火,亲眼看过这个景象的翡翠姬,不愿将一切赌在北方王子身上。
「最后是来自本国的传令。」
翡翠姬藏在法衣下的肩膀微微一紧。
传令来自真都同盟的根据地,名为二宫锡马的宫都市重要性自然非同小可。
「大师怎么了吗?」
「公主殿下请安心,大师正在逐渐康复,目前已脱离危险。」
法衣下的肩膀因为安心而重新放松。
大师的身体若有不测,整个真都同盟将会笼罩一股悲愤的气氛,这场战争的结果也会变得难以预测。
「大师虽然卧病在床,还是一心为了改变眼前事态而尽力,大师已派远使者前往神川,如今的神川议会应该正在展开争论。」
听见这番话的翡翠姬瞬间露出厌恶的神情,只有一瞬间,藏身柱子背后的报告者看不见公主的眼神,也没有看见这个表情。
「也就是说,我们要进行先前谈到的那个计测。」
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有微微怒意。
这不是翡翠姬想走的路。
这条路虽然符合现实,但却背离她的理想。
大师放弃用战斗的方式开拓未来,选择走上另一条路。
「大师请公主殿下让一宫成为真都的一员。」
耳朵听着报告者的传令,翡翠姬的视线穿过森林大火望向另一头。
一宫神川城,曾在漫长的岁月里以旧王都身分统治东和的古都,以及它所代表的巨大势力就在大片的黑云之下。
「我明白了。」
公主下定决心,面露锐利眼神说道:
「从此刻开始,翡翠将履行宫姬的责任,为无益的争斗划下句点。」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6 13:19 编辑


  七节 未来的图像


  新的一天来临,展大人和杜艾大人终于来到牧濑。
  我跟萌蒽姬一起迎接他们,还有伴随而来的千名七宫士兵。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虽然是夏季午后,此刻的温度也不至于让人受不了。
  七宫士兵将暂住牧濑的兵营,欢迎典礼在兵营前的广场举行,首先由身为六宫姬的萌蒽姬代表牧濑表示欢迎。
  我们都待在阴凉的室内,透过敞开的门面对阶梯下的士兵。阳光下的士兵看不见阴影里的萌蒽姬,也看不清站在她身旁的我。
  除非参加仪式和祭典,否则宫姬几乎不会让人看清自己的面貌,理由是因为宫姬的主要任务是担任巫女,如果太常在人们面前抛头露面,人们心中的感动就会减少。
  这些从七宫远道而来的士兵应该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国的公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好奇又感动的表情,轮到我致词时,我向众人报告同盟的准备工作已顺利完成,并且感谢大家特地前来保护我踏上归途。
  士兵们保持肃静聆听我们说话,身为七宫姬的空澄姬本来就极少在人前露面,对他们来说,两位宫姬站在一起的景象应该非常稀奇。
  接下来轮到东征将军展·发言凤发言,内容不外乎宣布将会谨言慎行,在仓濑与牧濑完成应尽任务之类的场面话。
  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此刻广场外面传来快马疾走的声音,然后一名使者前来向萌蒽姬传达急讯。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萌蒽姬以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来使的事一笑带过。直到致词结束之后,与我一起走进舞台旁边的小门,萌蒽姬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二宫开始准备撤退。」
  萌蒽姬没有看着我,但是她的话却像一支大槌重重冲击我的胸口。
  在我开口之前,萌蒽姬继续说道:
  「不只如此,一宫也宣布准备撤退。」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摇头。
  千鸟战争能够平息应该是件好事,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竟然结束得如此突然,怎么想都很不自然。
  「双方有达成停战协议吗?」
  我只能勉强提出这个疑问,萌蒽姬一脸忧心地点头:
  「谈和的使节似乎是透过其他管道往来于锡马与神川之间。」
  表面上彼此征战,私底下派使者谈和。杜艾大人曾经说过这样的做法在战场上很常见。
  从去年到今年春天这段期间,不管是贺川、鼓城还是夏目都曾经多次采取这种做法,就像以财界名义行动的春濑先生,战争时期并非只有军队忙碌,还有更多方面的人牵涉其中。
  「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他们两位不知有何看法?」
  萌蒽姬望向门外排列整齐的七宫军队,以及站立在一队士兵后方的将军和军师。
  「等、等会儿我会问他们。」
  我发出没出息的声音。六宫的公主瞬间露出讶异神情,但是随即换上招牌表情。
  温柔的笑容,让人好想摸摸她的脸颊。
  「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您啊。」
  萌蒽姬没有问我,只是用一副理解的表情对我点头。
  「是的,他们说我想怎么做都没关系,不管要跟谁见面或是去哪里都行。」
  所以我才能和这几位公主一起欢笑、一起牵手、一起并肩而行。
  跟常磐姬、浅黄姬还有萌蒽姬一起。
  出了彼此相争的一宫、二宫两大国拥立的黑曜姬殿下与翡翠姬殿下,我跟其他每一位宫姬都说过很多话。
  「他们是我的右府与左府,绝不会阻止我走向自己期望的路。我想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有办法让事情往自己满意的方向发展。」
  说到这里。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看来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展大人跟杜艾大人。先不管他们到底是好是坏,我似乎很中意他们开怀大笑的样子。
  「我们的府中或许也是同类的人,只是您那边的两位是否太过头了一些?」
  萌蒽姬说得多半没错,我有点难以招架……
  「呃、您说得没错,但是我想适时阻止他们正是我的责任。虽然我只是个象徵性的公主,不过幸好东和很照顾这个象徵。」
  这是我的感想。
  东和七姬。黑曜、翡翠、常磐、琥珀、浅黄、萌蒽、还有空澄。
  我们东和七姬各自因为不同的原因诞生,我想我们的出现绝对有其意义。
  我喜欢这样的景象。
  比起由可怕的将军或伟大的老爷爷瓜分天下的世界,或是透过某些天啟挑选出来的国王统治的世界,我还是最喜欢有黑曜姬殿下,还有眼前这位公主存在的世界。
  虽然世界不会随着我们的意思改变,虽然我们无法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只要人们还需要宫姬,我就喜欢这个景象。
  暧昧的关系,弱小也没关系,只要能够站起来,我就会一直努力站下去。
  东和如果能够在宫姬携手并进、在微笑中互吐心声时变得更好,这个世界如果能够因此变得更美丽,我很希望自己在这个景象里占有一席之地。
  「七宫……不,空澄姬殿下。」
  东和六宫萌蒽姬殿下转身面对我,交叠的双手放在身前。
  我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浅黄派遣快马带来消息,她与常磐姬两人已从士逍将军那里得知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内容是有关鼓城的动向。」
  虽然温和又稳重,也是无比认真的直率表情。
  六宫牧濑宫姬的姿态让我看得有些入迷,我还来不及理解话中的内容,下一句话已经传进我的耳中。
  「空澄殿下身边的两人不久后应该也会告知您同样的事——东和将会再次拥有七位公主。」
  「啊?」
  发出奇怪声音的同时,我在心中反覆思考这句话的意义。
  只是我完全想不透「拥有七位公主」是什么意思?
  看见我思考的模样,萌蒽色的公主忍不住笑道:
  「看来我现在终于见识到七宫真正的样子,那两个人之所以拥立您,想必是为了看见您现在的表情吧。」
  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被笑了。
  不管到哪里,我好像总是会惹人发笑。
  我有点不甘心,同时又觉得这样也好。
  看着这样的我,萌蒽姬露出了平静眼神说道:
  「我们无法预测以后东和的情势将会如何演变,其他国家心中的未来蓝图,还有您身边的两人的目标,都不是我们可以得知之事,但是不管东和的未来将展现何种模样,我和浅黄都将秉持好意与您共处,只要您保持现在的样子,保有您现在的心,继续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睛注视这个世界,我们愿意保证您眼中所见的我们永远不变。」
  东和六宫萌蒽姬殿下的微笑温柔到了极点。
  她的温柔渗入我的心中,让我几乎无法承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赶紧低头道谢。
  现在的我只能这么做。
  我的手被从萌蒽色袖口伸出的双手轻轻握住。
  这是我第一次触碰萌蒽色的公主,那是一种无比柔软的触感。

  「开什么玩笑!」
  常磐姬气的不得了。
  她与浅黄姬两人在客房里相对而坐,浅黄姬脸上刚挂着正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这间客房平时专供萌蒽姬来访时使用,宽广的房间里充满朴素与整洁的气氛。
  浅黄姬一面注视以来自异国的彩色玻璃制成的花瓶与瓶中的紫龙胆,一面把左手食指靠着嘴唇不停思考。
  「在这种关头开这种玩笑,什么解放鼓城!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想去拿那块土地做什么!七宫跟我们的执政院竟然瞒着我!」
  等到激动的常磐姬发泄怒气,一直注视鮮豔龍膽花的浅黄姬才把手指移开嘴唇:
  「七宫一方面宣传四都同盟,一方面又暗中认可鼓城重回宫都市地位,我们可以把这件功劳归于三宫夏目。如果三宫殿下可以说服任意妄为的七宫,夏目与鼓城的隔阂必定可以因此消除。」
  「哼,老爷子想必已经采取行动,我们三宫夏目已经累积太多负担,非得想办法找机会卖鼓城一些人情。」
  在东和的宫都市里,三宫夏目一向是收入最少的城市。因为地处山区的地理限制,夏目的经济规模之中无法扩大。
  「老实说,光是筹措这次访问五宫、六宫的经费,就让我们大费周章。浅黄应该知道我们是如何凑齐来这里的旅费吗?」
  「并不清楚。」
  「仔细看看七宫的士兵,他们身上全都穿戴全新的大刀和铠甲,那些都是印有竹纹的夏目产铁制品。」
  三宫夏目内有矿山,因此夏目输出的货品以武器居多,当鼓城的军队遭到解体,夏目的交易的对象自然变得很有限。
  于是新与都市七宫贺川才会成为夏目矿山的最大顾客。
  「真是讽刺,只要战争越激烈,我国的财政状况就越健全。所以有人想和七宫联手,联同鼓城一起发动战争。」
  如此情势在她们不知道的期间逐渐扩大。
  七宫计划让鼓城重新取回四宫的地位,为此找上士道将军,雾羽还有又称执政院的三宫议会,而且他们最后都选择默许这个决定。
  他们没有征求三宫夏目常磐姬殿下的许可。
  世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转了一圈。
  常磐姬看不见何处是时间的中心,因此显得焦躁不安。
  「真正想要解放鼓城的人到底是谁?是七宫的那个人?还是鼓城的隐藏势力?莫非是我们的府中?」
  「或许是东征将军发现占领鼓城太过困难,所以想要找机会放弃鼓城也说不定,若是尽早解放鼓城,鼓城的人也会欠他一个人情。」
  「鼓城如果背叛怎么办?」
  「他们把七宫姬托付给三宫殿下,或许正是为了防备这件事,他们似乎利用这段时间放逐鼓城内部多位有力人士。」
  这是来自春濑的情报,他们先把不赞同自己的人全部解决,然后在承认新的四宫政府。
  「这简直就是傀儡国家!」
  「不是简直,而是事实便是如此,只是七宫能够有效利用鼓城新权政府的时间,恐怕也只有一、两年。」
  等到鼓城恢复原有的国力,七宫贺川必定控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
  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七宫与三宫将无法操纵新生的西宫,商业都市鼓城一向是人潮汇集之处,等到重建工作顺利进行,鼓城的领导阶级很快就会改变态度。
  东和只有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这种国力强大的国家,才有能力彻底管理他国,商业都市鼓城可是拥有东和排名第三的国力。
  「就算解放鼓城,可是该怎么说?如果要成为宫都市……」
  「他们需要一个宫姬,据说东和的华姬已经回来了。」
  原本情绪激动的常磐姬听见这句话立刻沉默不语,浅黄姬将实现从花朵移到她的身上……
  「此时应该符合您的期望,三宫常磐姬比任何人都期望东和四宫琥珀姬殿下归来。」
  「话是没错,可是不该用这种形式,如此一来她也太可怜了。这次回来只是遭到七宫利用,我还欠她一份人情,不能眼睁睁看她受人欺侮。」
  浅黄姬平静注视一脸难过的常磐姬:
  「正如同三宫殿下有这份心意,我相信四宫殿下之所以愿意回来,必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四宫殿下回到东和,绝非只有纯粹受到七宫操纵,别忘了四宫姬身边,还有一位能够联系三宫殿下与四宫殿下的人。」
  常磐姬想起雾羽,良沙,双眼望向立在房间角落的守护刀。
  这把线条优美的长刀,正收在与公主相同颜色的刀鞘中。
  刀名是彗星,与佣兵将军现今使用的长刀只有些微不同。
  「雾羽也没跟我说过他和七宫合作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我,浅黄,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相信七宫殿下同样不知道这件事,就连大人们都无法判段事情能否尽如意料中的发展,想到我们有太多事情都不知道,就无法怪罪任何人或任何事。」
  双子宫也经常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面对突然变化的事态——浅黄姬笑着如此解释。
  「雾羽、叔父大人还有老爷子都感到很迷茫吧。」
  「或许可说每个人都在迷惘,现今的东和或许只有两个人心中没有任何迷惘。」
  「你们两个吗?」
  常磐姬收拾心情,对着浅黄姬开玩笑。
  「是一宫殿下与二宫殿下。」
  常磐姬原以为对方会笑,但是浅黄姬的脸上没有笑容。
  「七宫是在看穿一宫与二宫行动的情况下,试图操纵鼓城吗?」
  「仔细想想,有人认为光靠四都同盟的力量不足也很正常。七宫殿下的将军一定认为必须结合五座都市的力量才足够。」
  听见浅黄姬这么说,常磐姬显得有点惊讶:
  「听你这么说,你……不,你们也有想过让鼓城恢复宫都市的地位吗?」
  所以鼓城发生纷争时,双子都市才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面对常磐姬质问的眼神,浅黄姬微笑说道:
  「我们从小看着一宫与二宫的斗争长大。」
  从小目睹双亲争执的孩子,往往回去思考很多事:曾经在成长过程目睹兄弟或是亲族互相斗争的人,往往会比普通人有更多感受。
  这就是双子宫的处境。
  就算面对同一个世界,所在的位置不同,看见的景色也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描绘的未来又会相似到什么程度?又会不同到什么程度?
  常磐姬想起曾经与自己对立的琥珀姬与空澄姬两位邻国宫姬,双眼凝视露出温柔微笑的浅黄色公主。

  「上级指示立刻撤军。」
  使者跪在地上,自称破军王的男子骑在马背上听取使者的紧急命令。
  「这场火就快要熄灭啰。」
  破军王的背后是一片烧成焦炭的黑色森林。
  这个人早已经习惯放火,而且能够判断火势会蔓延到什么程度,以及什么时候会平息,他露出冷笑俯瞰使者。
  「公主殿下已发表声明,表明我们锡马愿意原谅主动提出和谈要求的神川,此次的战争是由我方获胜。」
  破军王以嘲讽的语气问道:
  「千鸟怎么办?」
  「是,目前已经确定千鸟全权委由真都同盟管理,神川将会完全撤出这个地区,把此地交给我们。」
  「哼,这回的收获只要一片小得不能再小的焦土。」
  放火的主谋发出嘲笑。
  「公主殿下传话给破军王阁下,为了后续的协议工作,请破军王阁下立即返回锡马。」
  破军王撇下使者策马前进,直属骑兵对立刻围在他的身边:
  「大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的仗要怎么打下去?」
  面对情求说明的部下,北方王子豪迈笑道:
  「一宫和二宫似乎打算谈和,那个老不死的大师害怕了,竟然瞒着我们和一宫交易,用大笔金钱换来千鸟这一小片土地。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二宫的人想叫我们回家睡觉。」
  话说时的表情不带一丝阴霾。
  「他们打算把我们当成与一宫交易的筹码吗?」
  「可恶的锡马,竟然如此卑鄙。」
  部下们群情激愤,但是他们的主人依然保持冷静的表情:
  「二宫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他们要是真的想消灭一宫,千鸟这边战斗根本不会拖这么久。他们只是在对神川展示自己的实力,然后乘势与神川联手罢了。」
  破军王笑着策马前进,像是在说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围是一大片青绿色麦田。
  这里是千鸟居民种植作物的谷仓地带。
  千鸟虽然不富裕,周围仍有相当面积的农地。
  这些麦田到了秋天就会结成麦穗,破军王看着眼前的麦田笑道:
  「东和有丰富的粮食,只要能把这里累积的财宝带回去,我们不久就可以称霸中原。」
  这是完全不在意这个国家未来的笑容。
  所以他们可以任意妄为,即使把这块土地上的一切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他从未把二宫锡马或真都同盟放在眼里。
  一宫神川还有其他都市当然也不重要,他的笑容显示他对这块土地的一切都不在意。
  「我在没空陪狸猫玩耍。」
  听见主人这么说,部下全都大笑起来,他们原本就不打算终老东和,只打算在东和待个一年。这些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亡命之徒,而是把自己当成远道而来赚取资金的佣兵团。
  「不过真姬也是自不量力,竟然妄想操纵大王。」
  「小狸猫有小狸猫的生存方式,她想怎么做就随她高兴吧,我是王者,望着要活的有尊严,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任何人在真正的王者之前,都是软弱无力的。」
  流浪王子笑个不停。
  连日大火引来灰色积雨云,云层在他头上不断扩散,最后化成雨滴点点滴落。

  一宫神川的人们也很忙碌。
  与二宫锡马之间的和谈正式成立,许多人对这场战争的意义感到怀疑与感叹,也有许多士兵对战争的结束感到欣喜。
  不过大部分的人只是默默进行撤退的准备工作。
  对于出征在外的他们来说,动手去做远比思考重要。
  越是长期投身军旅的职业军人,越会把思考摆到最后,把长官指示的任务放在第一优先,与其说是军人的天性,不如说是这个职业的习惯。
  游击长站在营寨这边,抬头仰望开始降雨的天空,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特别顺眼。
  由于他不属于现场的任何部队,因此不需要准备撤退。既然没有可以待的地方,他只好独自一人在营寨角落发呆。
  「真是的,虽说不想跟那家伙开打,但是没想到以后竟然要跟二宫联手。」
  游击长低声念念有词,将刚拿到的崭新黑鞘军刀扛在肩上。
  一宫神川的议会放在宣称锡马主动对神川提出议和,一宫神川也决定接受。
  神川暂时承认千鸟的自治权,允许该地在一定期间内参加真都同盟。
  奇妙的是,一宫和二宫都宣称议和是由对方主要提起,所以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得知事情真相如何。
  就连身居要职的游击长也是如此,一般士兵和民众当然不可能理解。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反对这件事?」
  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的争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谁都知道这两个势力一向视彼此为仇敌,事实上在这座营寨中也可以看见许多死伤者。
  一名伤者正好运过游击长面前,看起来身受重伤的他是无法活着回到神川了,一旁同行的人泪流满面,似乎是伤者的同乡。
  就连指挥这支军队的东军阁下也在这场战争受伤,差一点丢掉性命。
  「现场的人未必会乖乖听从上面的话,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两个势力的对立与憎恨并非一时半刻可以消除,要让所有军民甘心听从指令并不容易,就算逼迫所有人服从,这种不确定的和平是否真的有利也很难说。
  在这座营寨里,也有许多人对指挥官提出抗议。
  身为指挥官的东军阁下想必对这个决定感到不服,然而遭受大败的东军阁下没有能力反对政府高层的决定,甚至在回国之后,很可能被高层以养伤为由撤换职位。
  如果一宫遭受的失败更加严重,这场战争或许就会出现不同的发展,东军阁下如果遇刺身亡,一宫神川与麾下军队或许会在盛怒之下一举击败二宫锡马。
  想到这里,游击长不禁觉得自己当初救东军阁下一命的决定是错误的。
  不过他随即改变想法,要是当时的他能斩杀流浪王子,那么一切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对手的士气将会急速下降,主导权也会完全落入神川手中。
  「这次算是赌输了。」
  当初是黑姬命令他前来这里,那位王子是真姬的王牌,两位公主都派出万中选一的贵重人才应付对手。
  这两位公主的危险赌注,最后是以真姬的胜利收场。
  这次的结盟等于是让二宫锡马得到几乎与一宫神川对等的地位。
  原本高高在上的一方,失去的优势自然比较多。
  黑骑士莫可奈何地摇摇头,开始漫步在营寨里。
  过了不久,他在往来的军人之中发现陌生人影。
  一名将领带领一队看似夫妇的中年男女,后面还跟着十来名似乎是跟随的大汉。
  「快点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以不耐烦的语气催促后面的人,虽然他在这群人中看起来最矮,似乎也是年纪最大而且地位最高的一个。
  在空气混杂血汗气息的军营里,此人以一身商人打扮昂首阔步。
  那名男子的话中腔调让游击长想到仓濑与牧濑那一方的人,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一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哎呀哎呀,可不能在这里说乡下的话。」
  像是妻子的中年妇人在他的身边提醒,妇人身上的和服虽然颜色朴素,还是与四周的景色格格不入。
  「你说什么,咱说家乡话有什么不对?」
  「要是不改掉一兴奋就露出本性的毛病,彩家的脸总有一天会被你丢光。」
  既然被说成这样,男子只好莫可奈何闭上嘴,当他们一行人经过站在一旁的骑士身边时,妇人轻轻对他点头致意。
  游击长虽然不认识对方,依然感觉得到对方的笑容带有上流社会的气息。
  「画师快快快,动作快一点,咱们可是身负联系神川和锡马的重责大任。」
  中年男子压抑自己的口音,对着跟在一行人后面东张西望的瘦弱身影叫道。
  「那个,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面传来与带头男子完全相反的心虚语调。
  一名背负竹篓的瘦弱少年出现在游击长眼前。
  一脸紧张的少年不停向周围赔笑,一副不知所措的慌张模样,年纪看起来大概在十五、六岁左右。
  竹篓里装满画笔以及折叠架之类的画具,看来正如那位中年男子所说,这个少年是以替人作画为生。
  「你不是说想和东和的公主殿下见面吗?我们现在就要带你去见公主殿下,刚好对方的公主殿下说想看其他宫姬的肖像,这正是你的好机会。」
  在妇人的柔声安慰下,游击长目送一脸不甘愿的少年画师经过。
  「呜,这情况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少年画师对于自己被带来如此可怕的地方显然颇有微词,游击长听着他的抱怨,用握刀的手抓抓脑袋:
  「那家伙不就是鼓城的那个画师吗?」
  游击长曾经见过他,只是两人互不相识。
  这对夫妻似乎是彩家的有力人士,画师则是近来游走在各宫都市之间的幻想画师,听他们的对话,这一行人似乎打算在大火平息之后前往千鸟,与翡翠姬会面。
  彩家此行是担任同盟的中介,画师则是负责画出其他公主的容貌给真姬过目。
  的确,宫姬与宫姬之间素未谋面是很正常的事。
  这位画师曾经待在鼓城,想必一定见过好几位公主。
  「成名就是苦难的开始,这名年轻人真可怜。」
  一旦被卷进战争或是政治斗争里,谁也无法保证这位年轻画师未来的人生会如何演变,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因此飞黄腾达,但是对他这种人来说,跟二宫的真姬和一宫的黑姬扯上关系,是件危险的事。
  想起自己也得应付骑士这个苦差事,成天被公主们耍的团团转,游击长忍不住开始担心年轻画师的前途。
  另一方面,彩家的行动也令他心生戒备。
  彩家家主春濑·彩如今正为促成四都同盟四处奔走,然而彩家其他有力人士却在此时介入一宫与二宫的关系。
  并非只有彩家有这种类似两面讨好的举动,为了争取更多利益,也为了在混乱的时局里生存下来,任何势力内部都有诸多矛盾。
  一宫与二宫此次的结盟也是如此。
  「为击溃四都同盟而生的中央大同盟啊。」
  身为东和最大势力的旧王都一宫神川,加上在真都同盟的支持下,号称副都的二号锡马,两者联手将会形成东和中央的最大势力。
  这股势力至少比四都同盟强大一倍。
  不过黑骑士还是露出苦涩的表情:
  「唉,公主小姐。」
  他望向灰色的天空喃喃自语:
  「你最讨厌的时代就要来临了,你真的不在乎吗?这个联合政权会把天下改造成真都所想要的样子啊。」
  

  一宫神川城,公主坐在城内的玉座上,俯瞰跪拜在地的臣子。
  「你们要我和二宫姬见面?」
  听到公主冷冷的语气,多位臣子露出紧张的表情。
  「锡马此刻已压下半世纪来说吾等的敌意,试图接受一宫神川,吾等也必须对他们展现王者的度量。」
  议长以臣子之礼恭敬开口,话中却透露一种此事已决,无从改变的意味。
  二宫锡马的大师对神川提出讲和的请求,还进一步提议让一宫于二宫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四都同盟。当议会召开会议讨论此事时,这位公主并没有出席。
  缺席的人自然没有决定权。
  在一宫神川里也算是实力雄厚的议长表现出强硬态度,要让公主知道自己没有拒绝这项提案的权力。
  就算没有缺席会议,宫姬也不可能有决定权,这种情形并非打从今天才开始,正因为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展,黑姬才不会过意缺席会议。
  她要测试在没有象徵性领导者出席的情况下,出席会议者敢不敢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起全责,如今眼前可以看到测试的结果。
  「如此让步有损一宫神川家的威严。」
  公主的话里不带任何感情,议长以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望向公主:
  「公主殿下想必为了此事感到忧心,倘若公主殿下能够为国民的福祉暂时委屈,所有人民将可以深刻体会公主殿下的爱国情操。」
  「将诸位的爱国情操传达给国民更加重要,宫姬爱国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是当然,吾等政治家全部热爱国家。」
  彼此瞪视的两人,无论眼神还是声音都不带一丝情感。
  事情早已经决定。
  如今只欠领导者的认同。
  宫姬并非女王,而是认同者。
  提出方针是议会和政治家的工作。
  「我无法离开一宫神川,如果真姬坚持与我见面,请她自己来找我,若是她不愿意远道而来,那么会面之事就此作罢。」
  宫姬没有决定权,顶多只能对形式提出要求。
  「这是当然,若是二宫姬有此决心,微臣不惜赌上政治生命也会命令二宫姬亲自前来面见公主殿下。」
  就在议长因为得到许可而得意洋洋,其他臣子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黑姬一脸不悦地从玉座上起身。
  群臣立刻行礼恭送,身穿宽大黑衣的身影转身消失在王室门扉的后方。
  骑团长独自一人在门后面等候公主。
  「情况相当不妙。」
  「是的,非常糟糕,议长完全搞不懂状况。」
  那是莫可奈何饿声音。
  「二宫名义上宣称打到神川是他们永远的梦想,其实这才是他们最后的理想。现阶段他们有个更实在的愿望,就是与一宫合组东和中央政府。」
  这件事的理由也很清楚,但是议会还是选择与二宫锡马联手。
  表面的理由是议会判断若不尽早破坏四都同盟,他们将成为比二宫锡马更大的威胁。
  「其实比起和邻国打仗,跟缘分那个的国家打仗比较不会留下伤害与怨恨。」
  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虽然彼此对立,但是两者的工商界有着深厚的关系。
  如果神川与锡马的关系因为千鸟之战冻结,早已债台高筑的一宫神川城必定会出现财政问题,对手是全东和最难缠的真都,神川想以力服之并非易事。
  相较之下,战胜四都同盟可以带来更大的利益。
  只要能压制鼓城,等于同时压制七宫贺川和三宫夏目。
  另一方面,有性情温和的宫姬统治的双子都市既不强盛也不好战,所以议会相信把矛盾转向四都同盟,远比继续与二宫锡马战斗来的轻松。
  「可惜无法让议长理解远征的困难之处。」
  身为曾经率兵进攻鼓城的骑士团团长,他很想让那些文官知道长时间驻兵在外,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议长无法理解的不是那件事。」
  黑姬发出叹息之后苦笑。
  「真姬会来到这里,要是我们邀请她,她说不定明天就会迫不及待跑来,我已经用尽手段不让她有机会过来,现在看来是反效果。」
  「怎么会这样?这里对那些人来说,应该是最危险的敌阵才对。」
  考虑到可能遭遇的危险,真姬理应拒绝前来神川的邀请,就算真的有造访的一天,应该也是在两都市的关系改善的多年之后。
  「她既然自称真姬,当然有这种程度的胆量,我是说为了真都的未来,不惜与我黑曜姬同归于尽的胆量。」
  虽然口中说出惊人的话,但是名为东和一宫黑曜的少女不知为何开心笑了。
  看起来就像为了即将来临的决斗,雀跃不已的武士一样。
  

  「哦,你还好吧?」
  「嗨,好久不见了。」
  这两个人为何总是能笑的这么开心啊?
  他们真的知道天下的局势有多么紧张吗?
  虽然这两个人让我们如此觉得,但是很遗憾的,他们远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
  「鼓城、鼓城现在怎么样了!?」
  我在他们扯开话题之前赶紧开口逼问他们,仙子啊的我已经知道东和七姬是什么意思,心情整个兴奋起来。
  「谁知道。」
  「还没有收到报告啊。」
  待在我的房间里,展大人和杜艾大人都是一脸笑容。
  房间里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在我身后叹息不已的梳妆师,以及站在梳妆师身边发呆的日影先生。
  展大人只顾着观察我兴高采烈的样子,杜艾大人则是突然说起他想喝绿茶,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你看,我们一路上都在卖这个东西喔,生意可好的。」
  我决定放弃拿起手工制作的四都同盟旗炫耀的展大人,这个人大概永远都是这副德行,心想问杜艾大人至少还有一点希望,于是把视线转向杜艾大人——
  「你看,回程我打算卖这个。」
  杜艾大人兴冲冲地拿出一面写着「五都同盟」几个大字的样品给我看。
  这样真的行吗?这两个人真的是将军和大臣吗?
  先是把四都同盟的话题吵到如此热烈,现在又说要改成五都,做人应该不是这样吧?而且这两个人打算两边进账。
  「公主殿下,我们把这两个人丢在这里,一起回去吧。」
  梳妆师以认真的表情对我这么说,两人只好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
  「啐,何必那么严肃。」
  「好吧,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在鼓着脸的展大人身旁,杜艾大人用一如往常很感兴趣的表情看向我。
  好久没看到这个表情,我不禁高兴起来。
  杜艾大人的表情还有语气都令我由种怀念的感觉。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见到太多过去不认识的人,所以这种于熟人之间的亲切感,特别让我觉得贴心。
  「我们把琥珀姬找回来了,要是一切顺利,雾羽阁下应该已经迎接琥珀姬入城,新的四宫鼓城也宣告诞生了吧?因为我在事前就已经尽量除掉可能与她敌对的有力人士,照理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那位公主果然回到东和,而且回到鼓城。
  只是听见杜艾大人亲口说出这件事,我心中涌现与别人告诉我这件事时不同的感觉。
  真糟糕,我只有在这个人亲口告诉我这件事时,才真正觉得安心。
  这个人明明就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爱说谎的一个,我还是因为杜艾大人给我的答案而安心。
  「那位公主愿意回来吗?」
  「是我们拜托她回来的,我们跟她说鼓城现在情势危急,希望她赶快回来,就算只待一个夏天也好,我没有直接见过她,所以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答应回来,根据使者的说法,她只愿意在东和停留很短的时间。」
  「很短的时间吗?」
  「她跟那些跟随她移居南方的人似乎在当地发展的相当顺利,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想与东和的纷争扯上关系。」
  那位公主已经在远离东和的地方拥有自己的生活,我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也很为她感到高兴,却也有种故人远去的寂寞。
  就连我都有这种感觉,与那位公主关系密切的常磐姬在听见这个消息时,不知又有什么感想——我的脑中开始浮现许多事。
  「我们还没有接到鼓城现况的消息,但是只要让重新振作的鼓城正式加入四都同盟,五都同盟将会就此诞生,我也在设法让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说穿了,光靠四都同盟根本赢不了一宫于二宫的联盟,要是不好好利用四宫鼓城的财富、交易路线,以及大河,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联盟?他们不是只有讲和吗?」
  我没听过这个消息。
  一宫于二宫是长期彼此对立的仇敌,很难想象他们会有联手的一天,而且知道现在,我还可以从这里看见他们引燃的战火。
  东和纷争的中心其实是在那里,而不是我们或鼓城。
  「他们必定会联手。一宫室无计可施,二宫是原本就希望如此,两个大国会合作创造新的中央势力,其实一宫于二宫随时都有可能联手,至少从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只是黑曜姬殿下一直靠着一个人的力量阻止这个情形出现。」
  「那位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起一身黑衣黑帽的身影,她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人。
  「她想要在不借助二宫力量的情况下重整东和,她的本能让她知道如果依靠二宫的力量,神川会失去身为中央政府的自尊与自觉。」
  原来如此,所以那位公主才会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走,她想让中央与地方之间建立新的关系,一直为了重整东和独自奋斗。
  但是我拒绝她的邀请。
  其他公主也各自采取不同的行动。
  没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这个结果让二宫姬有机会站在一宫姬的面前。
  我不禁感到害怕,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有我们的所作所为也许都会被时代的洪流给吞噬。
  「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杜艾大人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用特有的表情展露笑容。
  这个表情很有他的特色,对我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情景,就连我是小空或是阿空时,杜艾大人永远都以杜艾大人的表情对我投以微笑。
  「对了,小空,你有和其他公主变成好朋友吗?」
  对我来说,展大人的从旁边插嘴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嗯,他们都对我非常好,常磐姬自然不用说,浅黄姬和萌蒽姬也都是了不起的公主殿下。」
  我老实说出心里的感想,我一点也不想跟自己见过的那些人互相争斗,只想永远和她们携手并进。
  「那就得了。」
  「是啊,来场惊天动地的结盟典礼,给大国一点颜色瞧瞧。」
  两人同时露出奸诈的表情,对我来说是既有趣又困扰的景象。
  梳妆师在我背后深深叹息。
  我总觉得最近开始可以体会梳妆师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我遇到的几位公主殿下都是很认真的人,才会发现这两个人的危险。
  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接下来局势会如何演变呢?」
  我试着询问一脸期待的杜艾大人。
  杜艾大人一如往常地笑道:
  「我要破坏大同盟,要是不这么做,全天下都将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我不禁反问:
  「怎样破坏?」
  「三宫虽然没什么好期待,但我很期待新生的四宫鼓城,还有五宫仓濑跟六宫牧濑。我要用这几个国家的全部财产与一共二宫一决胜负。」
  「那个……七宫的财产呢?」
  只想用别人的钱,却不用自己的钱来打仗不太好,虽说战争不管怎么打都是坏事,就算是用别人的钱来打仗也不算特别恶劣。
  「没了。」
  展大人从旁插嘴。
  「嗯,没了。」
  杜艾也低头符和。
  两人不知为何学起双子姬一搭一唱,还同时双手一摊,做出什么都没有的姿势。
  「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把钱全部花光了。」
  「连三年后的预算都被我们用掉,接下来已经没办法只靠自己打仗。」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这两个人花钱花太凶了?尤其是展大人。
  我不禁哑口无言,只好回头征求意见。
  梳妆师用怜悯的表情看着我,日影先生则是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用挑在这种时候表现隐身的功力吧。
  「小空,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战争可是比想象中还要花钱。」
  虽然杜艾大人说的很温柔,但是我恨不得把以前那些事忘掉,或许这个人在说那句话时其实是语重心长,只是我完全没有发现。
  「干脆把五年后的预算也花掉吧,这样我们还可以做点事。」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以后我该怎么面对萌蒽姬他们?总觉得常磐姬一定会很生气。
  其实我一直隐约觉得事情到目前为止有些顺利过头,虽然这么觉得,却从没想到问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枉费我还一直担心会有戏剧性的大战,或是发生什么动乱。
  照这样下去,下次见到黑叶小姐,见到黑曜姬殿下时该怎么办才好?先前我才对她夸下海口,这下子可糟糕了。
  我困扰的表情似乎让展大人觉得很有趣,开始大笑起来:杜艾大人则是一脸苦笑:梳妆师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日影先生依然不知所踪。
  真糟糕,虽然身处如此困扰的状况下,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种困扰的感觉。
  我发现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赶紧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但是也忍耐不了多久,最后还是跟他们一起开怀大笑。
  看来我还是无法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公主殿下,光是看见展大人和杜艾大人愉快的样子,我的心中就充满幸福的感觉。
  此时此刻的我是空澄姬?是小空?还是阿空?
  还是我的心里存在的另一个角色?
  没想到我对自己那么不了解,或许这些事对我来说永远是个迷。
  我们就这么度过空澄月的最后一段时光。

  「杜艾尔·陶这个人满腹奸计,绝对不能信任。」
  春濑·彩不禁叹息。
  记得当他到鼓城宣传四都同盟时,杜艾尔·陶曾经说过不该让鼓城加入同盟。
  但是他却在暗地里协助府城取回宫都市地位。
  在他们来访的这一刻,同时立下将四都同盟变成五都同盟的功绩。
  一直拼命拉拢四都关系的彩家光芒立刻被掩盖。
  可是如果没有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四都同盟在大国的联手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他们早就料到一宫会和二宫联手吗?」
  春濑从未新人一宫与二宫,也曾经想过这些大国在面对危机时可能联手,但是在千鸟战争令两国冲突情势升高之际,他完全想不到局势竟会出现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做出派遣部下前往各地的指示之后,应该说如果他无法反过来让杜艾变成配角,他将无颜自称富商彩家的家主。
  「我太大意了?」
  他在此时扪心自问。
  解放鼓城的功劳将让七宫得到名誉和权势,由于他们对鼓城很有影响力,未来在同盟里也将拥有巨大的发言权,只是这里并非他们的领土。
  他们是仓濑与牧濑的客人。
  春濑不想让他们为所欲为,他们在这里的兵力约有六千人,相较之下,仓濑与牧濑各自可以调动国内超过两万的兵力。
  夏目虽然也有三千兵力,但是他们不可能在有事之时援助七宫。
  我方的兵力合计超过五万。
  对手一宫可以派出十万大军,二宫也可以轻松动员五万兵力,如果有必要,两国合计起来甚至有能力动员二十万大军。
  「真是不妙。」
  春濑不得不感叹。
  跟七宫相比,一宫与二宫这两个眼前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
  七宫贺川、三宫夏目,还有新生的四宫鼓城,来自这三个都是的援军缺一不可,对付杜艾尔和展的事只能留到以后再说。
  光是一个人烦恼,还是难以找出前进的道路。
  不过春濑依然独自烦恼所有事情。
  父母早已过世、亲弟弟一心想要夺取他的地位,不惜发动流血战争,最后落败身亡……剩下的弟弟妹妹因此疏远他、叔父的等人向一宫及二宫靠拢,财经界也是你争我夺的战场。
  他没有朋友,小时候还有人陪着他,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来到无人可以追随的高度,只有敌人越来越多。
  即使如此,只要不断赢下去,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只要撑过最痛苦的时期,安稳的日子终将到来。
  他曾经想过抛开身边的一切远走高飞,但是他知道这种想法毫无意义,春濑暗自嘲笑自己的脆弱,同时仰望夏日的天空。
  天空一片阴霾,随时有可能下起倾盆大雨。
  这场雨或许可以让森林大火提早熄灭。
  等到大雨落下,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正式结交同盟,他们又会对其他都市提出什么要求?
  他们或许不会再容许东和其他宫都市存在,出兵消灭其他城市:或许会要求其他都市乖乖臣服。不管是用哪个方法,双子都市都会是他们第一个的目标。
  明知七宫不能信任,但是双子都市除了与他们合作,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我们必须和现实战斗下去。」
  春濑如此告诉自己,这是他二是二年来的生存方式。
  自己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就是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
  为了家族、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两位公主,他只能不停奋战下去。
  一条条细线突然划过眼前,落在地上发出微弱声响。
  细线随即占满整个视野。
  终于下雨了。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雨声很快充斥四周。
  春濑静静聆听雨声。
  当这场雨停止之时,时局会出现一场变动。这场雨究竟只是午后阵雨,还是会持续到夜晚?现在的他无法判断。
  要是这场雨永远不停就好了——雨声继续传入喃喃自语的春濑的耳中。
  就像侧耳聆听乐曲一般的观众,青年独自一人静坐原地。


  夜已深沉。
  漫长的夏季黄昏已经结束,即使如此,夜晚的空气还是带有些许热气。
  在篝火围绕的祭祀场中,武士独自一人走进位于最深处的绿色庭院。
  为桂树与枫树所围绕的步道是同白色玉石铺成,战靴走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遣离这座庭院,只有这里的主人独自在庭院迎接夜晚。
  主人是在中午过后入园,现在的时间接近深夜。
  在这段时间里,这里的主人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这位主人不想和任何人见面,自从进入鼓城之后,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静待时间不断流逝。
  或许一直到早晨来临之前都是如此。
  雾羽不想惊扰主人,但是鼓城的治安还不稳定,他能任由这名重要人物落单。
  身负长刀的武士未带一名部下,独自在庭院里寻找主人的身影。为了见独处的主人一面,独自走过虫鸣声此起彼落的夜道。
  最后他终于在玉石步道的尽头发现那道白色的身影。
  步道的尽头连接一个用石英铺设而成的辽阔广场。
  白色的石砖上面镶有碧玉石板,在广场上排列圆形。
  圆形呈现弯曲的螺旋构造,看起来就像一座封闭的阶梯。
  广场中心,朝四周回旋扩散的阶梯正中央,有一道白色人影。
  人影肩披樱色羽织,身穿白色的公主装束,腰系琥珀的衣带。静静伫立的模样,像是没注意有人前来迎接。
  伫立在篝火与星光交织的光影之中。
  身负长刀的武士不发一语,站立在步道的尽头。
  眼前是只有掌管祭祀者才能踏足的神圣领域。
  此地位于鼓城的中枢,是祭祀大河祭灵的场所。
  传说长眠于此地的祭灵与祖灵结合,共同守护鼓城这块土地,如今已传承百年以上的岁月。
  时间静静流逝。
  入夜的鼓城一片沉静,这座庭院更是笼罩在静谧里。
  像是失去声音一般,主人于武士一言不发伫立不动。
  在有如铃声的夏季虫鸣中,两道身影与篝火照映的庭院景色融为一体。
  这副景象经历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变化,也没有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身穿公主装束的人影缓缓抬头仰望天空。
  满天星斗。
  在点点繁星缀满漆黑的夜空里,月亮缺了一大半。
  漫天的星光照亮这块土地,让人无法想象其他都市正在下雨。
  「每个地方都有天空。」
  少女的声音传来,武士沉默点头。
  「虽然会迟上一段时间,但是在南方也听得见东和的消息,星姬的事、真姬的事、双子姬的事、空姬的事,还有永姬的事。」
  不过却没有任何消息从南方传来。
  东和每个宫都市都为了自己的事自顾不暇,没有多余心力关心南方的事。
  东和没有一个人知道,独自被放逐到那里的人有过什么经历。
  不过人们还是把这个人找回来。
  「小时候的我就是在这里订立成为永姬的契约,在我离开宫姬之位时,他们没有让我进行放弃这个契约的仪式,我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某一天让我回到宫姬的位子。」
  七宫的双人组希望琥珀色的公主站在这里,虽然过去将她放逐南方,但是他们原本就打算在时机到来时找她回来。
  「常磐与空澄姬在这里携手合作,现在还要联合浅黄和萌蒽姬,当我还是四宫姬的时代,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直到不久之前还是如此,但是当时的事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远去。
  琥珀色的公主首次对武士开口问道:
  「您认为有谁知道东和的未来会是如何?」
  武士把长刀放在身旁,单膝跪地:
  「每个人都尝试画出蓝图,不管是宫姬、军人、政治家、商人、平民,甚至异国之人都拥有自己的蓝图,这些图像形成此时此刻我们眼前的景象,最后更塑造出下一个时代的形状。」
  武士认为许多颜色互相混合、众多事件彼此交错,最后形成东和的明天。
  「星姬不会染上其他颜色,因为她原本就是一片漆黑,还有真姬也一样。」
  黑色无法染上其他颜色,真姬的名字来自坚硬无暇的磷石,颜色同样恒久不变。
  公主的视线从星空转移到武士身上,等待他说出关于公主的看法。
  「她们正在对抗时势的浪潮,世上多的是有心抵抗之人。」
  四位公主拒绝臣服大国联盟,聚集在一起携手合作。
  许多人正在观望他们的所作所为。
  不仅是东和各都市,南方还有山脉的另一头也是如此。
  考虑到未来的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谁都不要做任何事。
  等待一宫与二宫联手组成的政权号令全东和,各都市承认他们的地位,屈服在彼此的力量差距之下时,情势将会变得简单无比。
  但是四个宫都市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未来,试图抗拒必须得到大国认可,才能维持自我存在的权利关系。
  若是四宫鼓城也加入抗拒的行列,东和的景象或许将会因此出现巨大变化。
  鼓城虽然失去力量,依然拥有交通要冲的地理位置,经济力也在三宫与七宫之上。
  不断在艰困之中奋战的勇将,跪倒在公主面前。
  若是碰上适合的时机与场所,这名武士或许有机会成为一代名将,但是这样的实际还在无人能够预知的未来。
  肩上的樱色羽织随着深呼吸上下起伏:
  「好吧,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将重返宫姬之位,就像在花季外绽放的樱花,我将留在东和,直到冬天来临。」
  东和四宫琥珀姬。
  这就是这位少女的名字。
  「公主殿下必定不会因这个英明决断后悔,与鼓城同盟的夏目与贺川都将竭尽全力。」
  武士的羽织上有三宫夏目的饰纹。
  不过他仍是唯一有资格镇守此地,高举四宫大旗的将军。
  虽然他已归附三宫夏目,但是没有任何人会责备他为四宫姬而战。
  许多人甚至满心期望这个景象实现。
  他们都希望那个这位武士能够成为联系两个都市的桥梁。
  「雾羽将军,你我或许都将成为东和未来景象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敌人无比巨大,朋友也未必永远是朋友的时代。
  「我会挥舞这把银星,斩断别人对吾等的摆布。」
  美丽的公主刻意避开佣兵将军这个称呼,身负长刀的武士坚定地点头回应。
  「我会时时保持前进,直到追上先走一步的各位。」
  如此说道的琥珀姬露出温柔的微笑。
  这是她来到这片土地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1 18:39 编辑


终节 路途尽头

就在高夏的第一天,东和四都市与在结盟前夕宣布加入的鼓城正式结成同盟。
四位公主齐聚仓濑与牧濑,四宫琥珀姬则从鼓城加以祝福。
就在五都的结盟宣言要为东和人民认知的同时,神川与锡马的联合政权也正式成立,宣告中央政府进入新的世代,两大同盟正式展开对抗。
在浑沌不明的情势里,各势力展开多采多姿的行动。
其中一个情景出现在神川城深处,通往谒见室的走道上。
一道身影在饰有翡翠的法衣包裹下,走在铺有深红色地毯的通道上。
漆黑的墙壁与深红地毯共同构成城内的景象,如此强烈的色彩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适合用来迎接来访者。
身穿仪式铠甲的黑骑士站立在红色通道两旁,散发强烈的压迫感。
黑骑士握着高贵典雅的仪式双刃剑,即使处于无声压迫下,法衣公主依然昂首阔步。
对身穿法衣的公主来说,此处是敌对势力的大本营,人称黑骑团的黑骑士是暴虐的象征。
迈步向前的她对身旁的黑骑士不屑一顾,明知只要有名骑士挥动手中长剑,自己必定难逃一死,她仍然丝毫不露惧意,头也不回地向前迈进。
跟随前来的侍从全被留在进入谒见室之前的房间。独自一人走过的这段路虽然庄严隆重,但未曾响起欢迎来客的乐曲,就连代为传达的声音也没有。
即使如此,她仍然毫不畏惧地一步步前进,直到看见朱红色玉座。
一个人坐在玉座上,从高处俯视骑士形成的通道,以及走过这条路靠近自己的法衣身影,来到可以清楚辨认玉座全貌的距离时,身穿法衣的少女停下脚步。
一言不发注视玉座上的黑衣公主。
骑士同样保持沉默,有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时问就在沉默之中缓缓流逝。
在彼此能清楚看见对方容貌与公主装东的距离下•黑衣与法衣正面相对。
两者都是代表东扣宫姬的装束。颜色分别是漆黑与深绿。
与端字相同的宝石分别在两人的陶前闪耀。
「此次算是初次见面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玉座上以黑曜石为名的少女首先开口。
「我一直期待和您促膝长谈。」
以翡翠宝石为名的少女如此回答。
「为什么要来到一宫神川?」
东和名列第一的公主发问。
「我是为了打倒剑您而来。」
东和名列第二的公主回以锐利的眼神。
就算面对等同宣战的发言,骑士依然没有动作,黑姬也不为所动。
「我若就此消失,时代会因此改变吗?」
「无论您的下场为何,时代都会改变,往后的世界是属于我的世界。」
这是为缔结大同盟所举行的会见,然而面对面的两位公主脸上没有笑容。
彷佛冻结人心的冰冷时间逐渐流逝,黑衣公主终于从玉座起身,站立的两人凝望彼此。「难得您敢来这里,我应该夸奖您才对。」
名为东和一宫黑曜的少女如此说道。
「难得您没有逃走,我应该夸奖您才对。」
名为东和二宫翡翠的少女如此响应。
两人的笑容似乎是在问候彼此,眼神却透露对彼此的防备。
从这一天起,一宫神川与二宫锡马的漫长敌对关系划上句点,两者以东和中央政府的名义组成联和政权。




后记


大部分的读者们,让各位久等了。
在大家快要遗忘的时刻,为大家送上《七姬物语 第五章 东和的形状》
让读者等待似乎已经变成惯例,真的非常抱歉。
尤其这次还是让读者等最久的一次。
原因纯粹是作者实力不足,无法顺利写下去。一切都是高野的错,作者在这里要向所有的读者及相关人士谢罪,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虽然让大家等了这么久,作者本身一点成长也没有,不过这次的作品内容经过相当程度的浓缩。
高野比较喜欢有点浓缩过头的作品不知读者又是如何?
如果可以,这本第五章也要请大家多多指教。
小空跟平常一样满脸笑容。
其它人也是没学乖,依旧充满活力。作者喜欢描写学不乖的人。
方便的话也请读者不要学乖,试着阅读这本书。
故事已经迈入最终阶段。
东和七姬的故事预定在下一本作品里做出大致总结,虽然作者没有自信帮故事收尾,但是目前的计划就是这样。
也希望大家能够多陪伴这个作品一段时间。
话说作者一直在让读者等待,也给各位读者添了很多麻烦。
大家寄来的支持信函几乎没能回信。
至今为止登场人物也增加了不少,因此作者想对主要角色作个整理,顺便谈一些跟角色有关的事与小秘密。
希望这么做多少能为看完五本《七姬物语》的读者带来一点惊喜。

展•凤与杜艾尔陶 东征将军与七宫 左大臣右府与左府
这两个人都是野心分子。高野的周围连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没有。记得十来岁的高野还在为了成为作家独自努力奋斗时,这两个人天真想要征服世界的企图,让我留下很愉快的回忆。也希望这两个人永远不要学乖。


梳妆师
作者在这个角色里加进不少理想女性的形象,虽然一定会被甩掉,还是很喜欢她。


日影
从作者收到的支持信函来看不知为何是最受欢迎的角色,不久前与一位老朋友见面时,对方也说过一让那个忍者多表现一下之类的意见。
所以这次作者想出让他与各国来袭的最强忍者军团决一死战,把所有敌人一一解决,然后若无其事地回来吃点心的故事。虽然这段故事因为页数的关系而删除,但是他在本书的最后之所以失去踪影,也是因为他还要继续战斗。


雾羽•良沙佣兵将军
就某种意义来说,雾羽是有力量的小空。如果自己的力量胜过展,小空会怎么做?如果自己能靠力量改变整个时代,空澄会怎么做?作者把这种可能性稍微透过这个角色表及出来。


绘津•杨都 画师
由于没办法让小空经常外出,考虑到作品需要一个从平民立场来看世界的人,于是在第二章设定了这个角色。因为就只有他不管怎么踢怎么打都没关系,只是因为他太好用所以有点用过头。这次特别注意不要太依靠他。绘律这个角色写起来非常有趣,虽然很想看看他在大都市里彷徨无措的模样,但是这回只能忍痛割爱。


春濑•彩
虽然这个人的人生经常白忙一场,还是很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其实这次本来是计划让他站在接近主角的位置,但是中途决定加快故事节奏,所以他的故事也大幅删减。画师和双子姬与他碰面的场景,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威夷 破军王 流浪王子 北方王子
这位反派王子殿下和展还有杜艾尔一样,是高野十五、六岁时所创造的角色。一如高野在经历重重失败之后变成大人,这个角色是在描述一个不断经历失败之后成为大人的人。


东和一宫黑曜姬殿下 黑叶 黑姬 星姬
这个角色在作者心中是理想的反派(?)美少女,其实作者在构想七姬物语的同时,也想以这个人与游击长为主角,写另一个以现代为背景的故事,只是目前还没有具体计划。

东和二宫翡翠姬殿下 真姬 时姬
相信大家都看得出这个角色对作者有特别的意义。如何描写这个角色,一直是作者最烦恼的事。不过可以确定关于这个角色的部分,作者不会有任何妥协。接下来翡翠应该会遇到空澄。


东和三宫常盘姬殿下 永姬
东和七姬里面最像普通大姊姊的一位,属于喜欢照顾弟弟或学弟妹的长女型角色。以这个角色为主搭配画师写起来特别有趣。

东和四宫琥珀姬殿下 华姬
她应该是东和七姬之中最普通的大小姐。以前的小空曾经看着她,这次轮到她在一旁看着小空等人。


东和五宫淡黄姬殿下 水姬
东和六宫萌葱姬殿下 香姬


在本书的故事里,她们表现得比作者预料中的还要能干,帮了作者一个大忙。常盘姬说她们是摸不着边的人,的确是正确的评语。不过她们也是东和七姬里最认真扮演宫姬原本角色的两人,事实上要是把东和交给她们两人,东和的局势应该会相当和平。从插画来看,她们也完全符合作者心中东和巫女姬的形象。


东和七宫空澄姬殿下 空澄 阿空 小空 小空小姐
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为了她才写到这里。
七姬物语的存在,就是要表现她全神凝视世界的姿态。
当她眼中的东和、展和杜艾尔、黑曜和常盘等人,还有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展现出丰富的个性时,这个故事就能迈向大团圆。作者较是抱持这个想法哟路写到这里。
如果小空直到最后都能保持不变的笑容,这个故事想必也会变得广阔又丰富。
小空很健康。
为了让小空永远保持笑容,希望各位再一次把力量借给我。
感谢各位阅读我的作品。


高野和


6月8日更新至
第二章 浅黄色,萌葱色



6.10已经更新至第三章 翡翠与黑曜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1 18:35 编辑


6.11更新至四章 仓濑与牧濑 + 终节+后记


6.15更新至五节

下次更新就是完结了~期待吧



這劇情發展的也太快了吧 才三章一二宮就打完並且聯合成為新的中央政府 兩個勢力完全不成正比啊 估計之後的戰爭會更加白熱化吧

記得作者是一年一本。
唔,還要多少年才能看完他。
=============
作者后记似乎透露这书即将完结

没变大坑真好- -







==================
所以写到10本大概是不可能了吧,就算下卷不完结,按照他的说法下下卷也该完结了

其实就是高野他自己写不出来了。。。(没灵感了!?囧)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09-6-16 13:51 编辑


6.16更新至完结,下载已经放出
http://www.lightnovel.cn/viewthread.php?tid=129134&extra=page%3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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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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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anming1931 平民
啊啦,碰到好东西了,最喜欢

15 年前 0 回復

reggiethor 勳爵
第五卷……刚发现的小说,前面的还没大看,刚看的第一卷,感觉还很不错的说,那就从头支持下去啦~谢谢LZ的辛勤工作啦~

15 年前 0 回復

hamon 平民
那个真的是插画吗,也太华丽点了吧

15 年前 0 回復

disjoe 伯爵
非常喜欢的小说,感谢楼主无私翻译的说,插图的画风很清新,相当喜欢这样的吃插图哦~~
剧情的话也算是我喜欢的那一类。

15 年前 0 回復

liquewu 公爵
现在想想这个书名还真是帅啊!

15 年前 0 回復

wykc 勳爵
这是一个好东西啊~好久没有这样政治系的小说了~

15 年前 0 回復

luyuanlin 侯爵
感谢感谢,终于等到5了,会继续支持小空的~~

15 年前 0 回復

gzerogw 勳爵
最近在玩魔女传说 见习魔女和七公主。。。。看到这个突然就想到一起了

15 年前 0 回復

storytime 伯爵
录入完毕了,我也可以开始看了,
多谢自录组了

15 年前 0 回復

天杀的恶魔 伯爵
听他们说小说很好看。。看来我要补这部小说了

15 年前 0 回復

huozhu 子爵
前面的还没看完啊,先慢慢填吧

15 年前 0 回復

1000ok 伯爵
就这样结束了还是挺好的  毕竟再写下去有可能出现比较麻烦的矛盾

15 年前 0 回復

rkm1805 子爵
七公主故事?目录下的插图不错,别又是百合...

15 年前 0 回復

nan7520052 子爵
很不错的系列 感谢楼主辛苦!!

15 年前 0 回復

lko123 子爵
這本小說真的等了好9 下來看看 謝謝樓主了

15 年前 0 回復

lzl198832hf 子爵
话说这个是什么类型的啊。。。和彩云国物语是一样的吗。。。看一看。。。

15 年前 0 回復

reset 侯爵
本帖最后由 reset 于 2009-6-16 16:02 编辑


第4卷算和平的象征5卷却是新战争的开始
展跟杜艾这两位阴谋真大阿使4都同盟成了5都同盟
不过破军王到最后有离开吗..没离开的话感觉5都同盟要赢很困难
破军王跟黑骑联合的话战力差距会差很大吧,黑骑当中就有不少让展都觉得不好赢的还外加当初就杀不死的破军王
看到后记后真惊讶阿明明剧情看来还有得下去感觉作者已经有打算结束的情形了

15 年前 0 回復

jjnjjnjjn 子爵
东和七姬 空澄最高 嗯,我又来了。和风浓厚的作品

15 年前 0 回復

skymagic 王爵
这书也确实难写了

能保证这样的质量也不错了。如果一直战争+谋略是对作者的摧残。。。。。别忘记LULU就是谋略到最后让看的人认为里面的人全体低能。。。。至少七姬的角色让我觉得还是很聪明的(即才能与地位相符)


恐怕下卷就可以统一东和,再下卷说不定跟中原打一场防守战就结束了吧




ps再等第七段啊。。。。lz加油。。。。

15 年前 0 回復

singlep 侯爵
'這劇情發展的也太快了吧 才三章一二宮就打完並且聯合成為新的中央政府 兩個勢力完全不成正比啊 估計之後的戰爭會更加白熱化吧 記得作者是一年一本。 唔,還要多少年才能看完他。 ============= 作者后记似乎透 ... 草摩威威 发表于 2009-6-15 13:12 '
其实这书的伏笔很多 感觉写到10卷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太早完结感觉有点遗憾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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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摩威威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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