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流姐与无底的密室群[上远野浩平][台/简][录入完结][系列第二作]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3 09:16 编辑


—————————————
录入:七夜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
Ozzie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http://www.lightnovel.cn
—————————————
—转载时请留心注意事项—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在所录入的每一本书里,扫图者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静流姐与无底的密室群
  The Bottomless Closed-Room In The Limited World
  作者:上远野浩平
  插画:椋本夏夜
  译者:好吃棒

  「唉,静流姐,所谓的密室是什么呢?
  「密室吗,小夜,我想那一定是深信所有事物皆能掩饰的人的无聊错觉吧——」
  常年住在白色医院养病的少女和她的朋友,
  今天仍为了打发无聊而追寻着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
  分别是吸取人血使人化作木乃伊的吸血植物之谜、
  隐藏在传说杀害了一家七口的七张卡片背后诅咒的秘密、
  照理说早已死亡的人被目击到同时在嘉年华会的不同地点出现的神秘现象,
  以及如鸟类般在天空飞翔的怪人等,
  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离奇事件。
  不仅如此,
  这些还全都是『密室』事件——
  没门没墙没钥匙,
  甚至脸房间都没有,
  也可以称为『密室』?
  她们俩将如何解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呢——
  何况其中一人还没有离开病房半步?









  上远野浩平
  以写小说为生。虽然目前已经推出了好几部作品,不过总是为了不知该写什么才好的问题头痛不已。尽管这部「静流姐」短篇集系列作也来到了第二本,每一则故事依然不知该如何下笔。附带一提,由于我对所有题材都抱有极度偏颇主观又强硬的偏见,因此本作也是依照「所谓侦探小说的正道,乃是介于现实的幻想及其崩坏」这种莫名其妙的纲领写成的……也难怪我会头痛了。顺道告诉大家,即使来到了21世纪的今天我还是○型的射猿座没变,有什么问题吗?

  目
  第一章 静流姐与吸血植物
  第二章 静流姐与七倍的诅咒
  第三章 静流姐与影分身
  第四章 静流姐与冻结鸟人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1:57 编辑


  你觉得自己被关住了吗?
  你从来不曾考虑离开吗?
  你相信自己是自愿留下来的吗?
  你有在努力寻找离开的机会吗?

  这里是密室——四方皆壁。

  你被名为世界的无形墙壁所蒙蔽,
  就连自己的脚边也都无法看清。

  ——<封闭的思考>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其之①

  ……那是发生在没有人知道地点、纯白色房间里的事。
  「对了,不晓得他后来过得如何?
  「咦??
  「就是肚子上有个时钟的那个旅人呀。虽然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啦!
  「啊啊——妳说奇库达喔?要聊那个故事的后续?
  在那个房间里有两名少女。
  其中一人下半身盖着床单、挺直上半身坐在床上,另一名少女则是坐在她的身旁。
  「肚子上有个故障时钟的他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时钟师傅,之前搭船展开了旅程对不对?
  床上的少女微笑着如此说道。
  「呃、喔——对啊,好像是这样没错。」
  另一名少女拚了命想要回想起早已忘掉一大半的故事,因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那是两人以过去曾经存在的刺猬玩偶为主角,连手创造出来的故事。
  故事的大意,是一个名叫奇库达的刺猬希望装在肚子上的玩具时钟可以修好,因此四处寻找据说能让任何时钟正常运作的时钟师傅的经过。
  其实时钟动不了是必然的。因为那个所谓的时钟,只不过是由一块圆板配上两根像是时针的棒子组装起来的东西而已。
  既然是要让那种玩具得以正常运转,当然就一定得要找技术非常高超、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传说的大人物才行——也因此,两人故事的焦点就放在奇库达能否见到那个师傅这一点上面。
  可是,奇库达在故事里一下子跌跌撞撞往那边去、一下子又颠颠簸簸到这边来,始终无法如期见到时钟师傅。
  之前的故事就是在奇库达搭上一艘又旧又破的船只,从港口出发旅行的地方中断的。
  「船是跟奇库达约法三章,即使自己哪天快沉了,奇库达也不会立刻弃船逃走,才答应载他一程的喔。」
  「他搭上那么危险的船真的没问题吗?不会一出航就遇难吧?
  「这一点讲究的就是经验啰。因为长年航海,所以不会接近危险的海域,也不会往有暴风雨征兆的方向航行,这些可是老练的船只才有的智慧唷。」
  「啊啊,是这样子呀。所以说奇库达会平安无事地抵达邻近港口,让旅行圆满结束啰?
  「不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吗?可是船不是不会沉吗?
  「我的意思是说,船不能接近危险的海域以免沉船,因此反而得多绕一大圈航行。」
  「原来是这样喔。听起来就像是有一好就没两好的感觉耶。」
  「所以呀,船是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悠悠哉哉、慢条斯理地前进着。」
  「一帆风顺真好。」
  「只能傻傻发呆地等着时间过去唷。」
  「嗯……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哎唷,就说他一直在傻傻发呆呀。」
  床上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接着便静静地笑着。
  另一名少女也不自觉地跟着露出了微笑。
  「…………」
  「…………」
  两人就这么暧昧地相视而笑,时间不知怎么的停止了流动。
  略为感到困窘的另一名少女过没多久态度迟疑地开口问道:
  「……那个,他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
  床上的少女轻描淡写地回答后,耸了一下肩膀。
  「妳觉得呢?
  不仅如此,她还反过来将问题抛了回去。另一名少女被这个问题给考倒了……
  「咦、咦咦咦?这个、我想想喔——就当他暂时有一趟一帆风顺的旅行,或许也不错吧——」
  她没什么自信地说道。
  「最近太阳挺大的,奇库达会不会也在甲板上做日光浴呢?
  不过刺猬的背部长满了刺针,也没什么地方好晒的就是了……少女如此想着。她因为觉得自己刚刚的回答太敷衍而不好意思,以致无法继续把话说完。
  「是呀,最近天气真的很热呢——妳来这里也很辛苦吧?
  床上的少女有些担心地询问。另一名少女左右摇了摇头。
  「不会啦,我来的时候云层还满厚的——不过说得也是,下次来的时候想一下该怎么防晒比较好。干脆学人家装气质撑个阳伞好了。」
  她笑着如此说道。
  于是,两人的对话便朝跟原先故事全然没有关系的方向发展。
  奇库达就这么被她们晾在慢吞吞前进的船上继续傻傻发呆了。
  接下来,他是否能平安无事地与时钟师傅相遇呢?
  在两名少女的面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奇妙事情正等着她们去探讨呢——

  第一章 静流姐与吸血植物
  The White Pink

  ——好热。
  天气热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连路上的柏油都要为之融化,感觉好像每踏出一步便会在上面烙下脚印。真的好热好热。
  「啊——……」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路旁的成片草原上。
  草原里开着白色的花朵,一根茎杆上便有数朵花密集的生长着。有好几株这样的花簇拥在一起绽放。
  花朵被微风吹拂得轻轻摇曳着。
  「…………」
  没有特别的理由,他看着那些花看得出神了。
  就在这个时候——

  唧、唧唧……

  类似小型马达在呜呜作响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听起来既似机械声、又很像是发自自然界,总之是种令人捉摸不清的暧昧声音。
  「…………」
  他蹒跚地朝声音的来源处靠近。
  白色的花在风中摇曳着。
  而在头顶上,灼热的太阳正散发出抹煞世上所有颜色的刺眼光芒,熊熊地燃烧成一片白色,心浮气躁的情绪有如永无止尽似的滚滚发烫着。
  好热。
  好热好热……

  1.

  ……令前来报案的第一发现者察觉到异状的最初征兆,就是这阵「唧唧唧……」的奇妙声响。
  可以听见草丛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他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拨开草丛往传出声音的方向一探究竟。
  只见那里有一堆长着白花的植物密集地丛生在一起。习于观察自然的他,对这种在五至七月期间开花的夏季花种了如指掌,但是白色的花倒是第一次看到。
  (这不是瞿麦……而且还是捕虫瞿麦(高雪轮)吗……虽然有听说过白色的极为罕见——嗯?
  这时,有个奇妙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角余光。
  在那团花丛根部的地方,似乎有一块茶色的物体。虽然看起来很像是土壤,但是隆起来的模样却不太自然。
  他往花丛走近。唧唧唧……这阵声响也跟着变大。
  在他将其中几株花往旁边拨开之后,那个东西便从下方显现了。
  「————」
  一时之间,他还搞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可是下一秒——
  (那双眼睛有跟我对上吗——?
  他便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接着,理所当然的发出惨叫并拔腿逃离了现场。
  正确来说,那双眼睛并没有跟他对上——毕竟,倒在花丛底下的尸体原本眼珠的位置,如今只剩下黑漆漆的干枯空穴而已。
  那具尸体从头到脚都干瘪得跟块枯木没两样,是如假包换的木乃伊。
  事件一下子就造成了大骚动。有几个听见惨叫而聚集过来的民众在警方赶到前,抢先拍下照片并卖给了媒体,因此那个冲击性的画面在案件查明前便广为流传了。
  一具看来像是埋没在白色花丛中,身上的养分仿佛全被植物给吸得一干二净的干尸画面——
  此外,随着警方展开调查,更令人震惊的事实真相大白了。该具尸体的真实身分透过分析残留血液的成份马上就调查出来——可是,却有民众表示前一天还看到他脸色健康地在外头走动。再描述得更精准一点,时间就在他以尸体的模样被人发现的六个小时前——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好端端的人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就干枯成木乃伊呢?
  所有人的焦点自然全都聚集在那具尸体旁边的花。
  聚集在那片据说十分罕见的白色『捕虫瞿麦』上——

  *

  夏日艳阳高照。不要误会,这意思并不是说我讨厌夏天。不过虽然不讨厌,可是当我走在漫长的柏油路上时,还是觉得夏天挺教人烦闷的。
  (真教人无奈耶——)
  没错,我会这么做真的是迫于无奈。因为阳光实在是太强烈了嘛。逼得我必须撑起跟自己一点也不搭调的洋伞走路。
  (嗯,这都怪阳光实在太过毒辣了,我也不是想撑才撑的哩。)
  之所以会一副千金大小姐似的装气质撑把洋伞在头顶上转来转去,并不是因为我很陶醉在其中。其实一直到最近的车站为止,我都是把伞折起来带在身上。虽然外头出大太阳却还随身携带洋伞的人就只有我一个,所以别说是陶醉了,我反而觉得很丢脸。
  (嗯,好丢脸、好丢脸——天啊~真的好丢脸喔。)
  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山上医院的坡道,四下一如往常看不到其它人的踪影。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曾在这条路上跟任何人擦肩而过。
  四周绿油油的,道路则像柏油才刚铺好一样绽放着乌亮的光芒,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热到融化,搞不好一脚踩下去还会留下脚印。
  总觉得——这条路好像布景一样,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这么觉得。与其说很像电影用的布景,不如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有人把这条路当成实用的设施来使用——
  「…………」
  我稍微将洋伞撑高好观看坡道的上方。





  从绿林的隙缝间可以看见又白又方正的建筑物。
  由隙缝看到的建筑,远比四周的风景更为欠缺真实感。
  该形容它是巨大的豆腐?抑或是石碑呢?而且还是——
  我撑着洋伞走在如梦似幻的风景中。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洒落到地面的深黑色影子看起来就像『欢乐满人间』这部电影的女主角MaryPoppinS一样,感觉非常不真实。
  一步步爬着坡道,不一会儿便抵达那栋白色的建筑。已经认得我的警卫在入口处掀起帽子跟我打了个招呼。
  「哎呀~小夜,欢迎欢迎。」
  挂号台的人一看到我,就先打招呼了。
  「不好意思,我来得早了一点——」
  住院患者的会客时间在规定上是下午三点到六点,现在也才刚过两点而已。
  「小夜的话没关系啦,反正都形同家人了。」
  挂号台的人如此说完之后笑了笑。我低头跟对方说了声谢谢,进了上楼的电梯。
  「呼——」
  我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会客时间是固定的,可是,我却从来不曾在这间医院里见过其它的采访者……应该这么说才对,我甚至连究竟有些什么人住院都不知道。
  电梯一抵达目的地楼层,白色回廊随之在眼前展开。我向来拜访的场所就在前方。
  我站在宽广楼层唯一一间病房前,伸手敲了敲门,过了三秒钟之后——
  「——请进。」
  ——便听见这声回应。
  一定进病房,挺直上半身坐在病床上的她便以和蔼的微笑迎接我的来访。
  「欢迎妳来,小夜。」
  「午安,静流姐。」
  我也挂起笑容打了声招呼。这不是在装客套,每次只要一来到她的面前,我的脸便会自然而然地堆满了笑容。
  明明都已经住院好几年了,可是每次见到她,却总是有种仿佛充满活力的感觉。她就是具有这样的魔力。
  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也因为这样,和其它因为炎热而紧闭窗户开启冷气的地方相比,这个房间的室温稍微偏高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热的感觉。
  「要不要开冷气比较好呢?
  静流姐体贴地询问我的意见,但我摇头婉拒了。
  「既然静流姐不想开的话,维持这样就好了。反正也没有热到那种程度啦。」
  才刚说完而已,静流姐就轻声笑了出来。
  「小夜是大师呢!
  不仅如此,还突然说出这句奇妙的话来。
  「咦?什么意思?
  「就是享受人生的大师呀!一般人提到热只会觉得心浮气躁,但小夜却知道享受那个事实的方法。强烈的阳光除了让人感到烦闷之外,还能拿来做别的用途对吧——」
  静流姐说着说着对我眨了眨眼。我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她一定是在说我刚刚拿洋伞转来转去,玩起在地面上制作影子图画的事吧。虽然当时看不到这个房间,不过,从这里似乎能清楚掌握到那条路上的动静。
  「不是啦,人家又不是为了那样子玩才刻意撑伞的。」
  我做着无谓的辩解。静流姐看着我,脸上依旧笑瞇瞇的。只要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我们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愉快且不着边际地闲聊了好一段时间。
  「静流姐喜欢夏天吗?
  「我不讨厌呀——每个季节各有千秋。」
  她的回答很暧昧。
  「不仅味道不一样,就连光的颜色也不同呢——不论是秋天、冬天、春天、还是夏天。」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透明清澈,光是聆听就让人觉得很舒畅。
  「的确。我没办法分辨得出细节,不过有四季之分真的很棒呢。」
  「小夜,妳今年夏天有要上哪去玩吗?
  「咦?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时为之语塞。
  虽然我能自由自在地四处行走,可是静流姐——基本上,她是没办法离开这间医院的。
  「那个,我——」
  静流姐看我一副支吾其词的模样,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说到夏天,不是去海边就是山上玩吧。正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想休息和娱乐就要去可以避暑的地方嘛。冬天则是刚好相反,得到四季如夏的岛屿去避寒。小夜妳不去海边吗?
  她以天真无邪的语调询问。话里丝毫听不出任何挖苦或是冷嘲热讽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更让我觉得难过——
  静流姐对于自己是病人,因此无法走出户外这件事似乎已经看开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轻松惬意吧。不过就我而言,反而希望她在这时候至少表现出对可以在外头走动的人感到嫉妒、或是不甘心的模样。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呢?
  我忍不住嘟哝着,静流姐听到后睁大了眼睛。
  「咦?
  只见她露出了十分意外、像是被攻其不备的表情。
  「应该可以吧?反正现在放暑假,比平时来得更勤一点也没关系……会对妳造成困扰吗?
  我没什么自信地询问着。静流姐愣了好一会儿……
  「……这里姑且算是山上没错啦。」
  ……接着用装迷糊的语气说道。
  「小夜愿意来,我当然是很高兴啊。可是妳的喜好还真奇特,难得放暑假耶。」
  「对啦,反正我就是喜好奇特的怪咖嘛。」
  我故意以既像装疯卖傻又像在闹别扭似的语调回答,好掩饰内心的动摇。
  「先不提那个,说到夏天——瞿麦是在夏天开花的对吧?
  我随口说道。虽然会提出来,也是因为最近曾略微耳闻过这个话题,可是……
  (……啊。)
  我马上就惊觉到了。之所以会突然冒出瞿麦这个名词,是因为电视新闻有提出介绍,若再深入探究为何会特别介绍的话,则是因为——
  「埋没在夏季花堆里,精力还被释放得一干二净的尸体——感觉挺有意思的嘛。」
  静流姐的语调出现了变化。此时在她的眼眸里,闪耀着异于先前的光芒。
  对,静流姐个性沉稳又温柔,是个非常好的人——唯有一个地方让我感到非常困扰。
  就是她对于神秘离奇且疑云重重的事件表现出强烈兴趣这一点。而且愈是让人头皮发麻、甚至感觉惊心动魄的那一类事件,愈是表现得如此。她曾有过好几次解开毛骨悚然的杀人事件之谜的经验——的确,我认为没有人像静流姐一样脑袋那么好。可是,我依然认为她发挥那份智慧的倾向太过于偏执了。
  「嗯,其实我对那个事件也不是很清楚啦……」
  「啊啊,没有关系。我只要就知道的事情来进行思考就行了。」
  静流姐说得倒简单。可是我现在知道的部分,说穿了也只有——
  「但是……我知道的只有翟麦的花似乎吸干了那个人的鲜血,把他变成木乃伊这一点而已。」
  「一下子就往想象力丰富的方向展开了呢——照理说就算有花开在尸体附近,应该也不至于让人联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不,有关那个画面的照片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尸体发现没多久,就有人拍下了照片。」
  照片中,漂亮的白色花朵围绕在木乃伊的四周。与其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不如说是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很柔弱且不堪摧折的花,不只现场丝毫不见事后才把尸体藏进那片花朵丛生处的折损痕迹,还将尸体掩盖得天衣无缝。那片花丛完全找不出事后才将尸体藏进去的可疑之处。
  而且死者在尸体被发现的半天前,还被人目击他在别的地方好端端地活着。短短几小时就要长出那些花来是不可能的。再说若是后来才种在尸体周围,那个痕迹照理说会很明显才对。但据说周围根本看不出有那种迹象。从照片来看,感觉的确也是如此。好似在说没有人动过手脚一样——变成木乃伊的尸体是令人费解之谜没错,但这个问题也同样的不可思议。不过——
  「照片是吗——有懂得摄影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场,这是为什么呢?
  静流姐却把关键之谜放在一旁,焦点集中在感觉一点也不重要的事情上。
  「呃,听说是个研究野草之类的团队啦——只不过团队里刚好有媒体相关人上。那群人不只比警方早一步抵达现场,还造成了大骚动呢。」
  这点程度的事情,我在听过电视新闻播报后便记在脑子里。
  「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静流姐这番话令我吓了一跳。
  「咦?妳的意思是说这是设计好的吗?
  我难掩惊讶地反问,静流姐轻轻摇了摇头。
  「唉,这一类的事情十之八九不离人为设计的,但是——」
  静流姐仿佛在凝视眼前的某一点般,接着说出另一番奇妙的话来。
  「人在向世界寻求谜的时候,其中必然存有『欺瞒掩饰』——最后逃避面对显而易见的不合理与绝对的矛盾,转而寻求模棱两可且对人生少有影响的不可思议——」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情况。静流姐常常会说出这种令人费解又艰涩难懂的话。就像是她的口头禅一样。
  「这次的情况是否也是如此就很难讲了。但是,那个摄影师肯定是以不小的金额将拍下的照片卖给各家的电视台和报社、杂志社吧?
  她叹息着如此说道。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不过——
  「……可是,都已经有人死掉了耶。再说随便对尸体动手脚的话,会被判刑吧?会有人刻意做到那种地步吗?
  我试着就不是很能理解的问题提出反驳。
  静流姐则是坦率地点点头。
  「是啊。更何况这次警方随后就赶到了,甚至还做了现场搜证——要是尸体有被移动过曲迹象,应该马上就会被揭穿了吧。」
  不只如此,还为我的见解做了补充。她总是比我更为仔细的对事态进行细腻的分析。
  「目前得知的讯息,就只有捕虫瞿麦的花包围着木乃伊生长而已吗——验尸的报告出炉了没?
  听她这么一问,我稍微搜寻了一下记忆,随即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还没有吧。但也可能只是还没把消息放给电视新闻媒体罢了。」
  「警方现在八成正在尝试着要验出毒物来吧——虽然大概也是白忙一场。」
  由于静流姐是轻描淡写地以一语带过,因此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意会过来。
  「咦?
  「毕竟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花再多时间去找也不会有成果的,不是吗?
  她以淡然的语气这么说道。
  「不、不是那样啦——没有毒物吗?
  我着急的反问着。为什么静流姐能够如此断定这种事情呢?
  「没有吧?虽然只是我的臆测。」
  「为什么……妳会知道呢?
  「因为——」
  她露出一副鬼灵精的表情。
  「是吸血植物把人血吸干之后,再将他变成木乃伊的不是吗?既然是吸血,、就不会是被注入毒物吧?
  那个口吻听起来很正经,实在让人很难判断她到底是讲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瞿麦的花不会吸人血吧?
  「不信的话妳想想看,不是常常听人这么说吗——『樱花树下埋有尸体,它以此为养分而成长茁壮』。」
  「拜托——」
  那只是来某人写的散文诗中的一段好不好。静流姐有时候会像这样讲些有的没的来唬弄我。怎么想都觉得她只是在逗我而已。(译注:梶井基次郎的『樱花树下』。)
  「不论如何,我认为瞿麦花本身具有某个关键是毋庸置疑的唷。真希望能有更详细的了解呢。」
  静流姐这回改以平常的口吻如此说道。
  「嗯,是这样子吗……?
  毕竟花是围绕在尸体四周生长的,或许确实具有某种关联也说不定吧。但是,令人不解的也就只有围绕尸体周围生长这一点而已。所以,我倒觉得不管是什么花都没有差别就是了。
  「还有死者的问题也是。那个人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方面同样也很重要。」
  静流姐自己一个人边说着,边点头如捣蒜。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我想警方已经彻底展开调查了,若是有任何线索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吧。」
  我无意识地讲出这句话来,静流姐则是唐突地问我:
  「小夜,妳觉得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呢?
  「咦?这个——」
  就是有人死得很神秘离奇。但是那个人是为何而死呢?是意外死亡,还是遭人杀害的?
  「……我看果然还是杀人事件吧?
  难道说其实另有犯人,只是我们全被他的策略给欺骗了吗?
  「这个嘛——……就我看来,这是一起『密室』事件呢!
  静流姐再一次语出惊人地表示。
  「——啥?密室?
  发现尸体的地点可是在野外耶,而且还是每个人随时都能来去自如的场所。所谓的密室杀人,指的不外乎是上锁的室内或者入口被堵住的隧道内部等诸如此类的场所吧?
  但静流姐毫不介意我纳闷的目光,依旧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没错,密室——这是一起在被关起来的状况下发生的事件。」
  从她的语气里,完全听不见一丝的踌躇与迷惘。

  2

  ……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死者的身分,得归功于成功采取到干燥的血液,并且在极短时间内便检验出其中含有非常罕见的成份。虽然没有特殊到没办法输血给其它人、或是区分不出血型那种程度,不过该成份组合之罕见,数万人中仅有一人。死者三年前因一时兴起而跑去捐血,当时的记录有被保留下来。
  除此之外,在陈尸现场附近找不到任何身分证之类的物品。其实应该说找不到任何东西才对。既没有携带物品也没有脚印,就连缠斗的痕迹也没有。也不知该算是幸运与否,由于留有数量丰富的现场照片,于现场搜证之际帮了很大的忙。
  死者是一名叫内堀守男的二十七岁男性,平时是以打工维生。他从乡下离家到都市谋生后,并没有特定在哪一间企业就职,而是每隔半年就换一次工作的样子。不过这两年来,他一直从事以机车送件的宅配运送工作,即使向附近的邻居询问……
  「他这个人就是讲话小声了点,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平常跟他没什么特别的交流啦,不过碰到面的时候还是会打声招呼。」
  多数人都表示对他只留有无足轻重的初浅印象而已。虽然不是闭门不出的茧居族,但也不到引人注目的程度,感觉是个很稀松平凡的内向青年。
  在职场的评价则是不好也不坏。他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几乎都在外头跑,据说跟同事之间也少有称得上是会话的对谈。看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跟同事们打听之下……
  「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特征。很少看到他主动跟别人讲话,不过如果跟他打招呼的话,他也都会有所响应。」
  一样只能收集到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
  警方在死者最后被人目击到的地点附近,针对是否曾发生过任何状况展开了调查,可是没有半个人有特别感觉到可疑的声响或是异常。
  而受到最严密调查的,自然是发现尸体的那片国道旁的草原了。
  那里不仅视野良好,附近也时常有车子来往通行,并不是适合躲起来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场所。再稍微继续往下深入,有一座人烟罕至的山,假使有什么湮灭尸体的企图,到那座山上再动手脚才是比较万无一失的做法。因此若说这是一桩人为犯罪,手法也末兔太过粗糙且不够谨慎了。
  此外——被视为有问题的花朵,马上就查明其本身并不具有毒性,只是寻常的花而已………可是它的名字却让人与某种不安定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捕虫瞿麦——如果不是名叫这种宛如食虫植物般的名字,或许根本不会演变成如此沸沸扬扬的事件也说不定。

  (……虽然是叫那个名字,可是也不会真的抓住虫再大口咀嚼吃进肚子里吧?
  我试着到问题现场的附近一探究竟,不过并没有靠近到有其它看热闹的民众聚集的地方。
  其实应该说,这里真的只是一大片草地,只有大同小异的景色一望无际地扩展在夏季的艳阳下而已,所以感觉上不管走到哪里都没有差别。
  在我的身旁,同样也长有被视为问题的花朵。那是随处可见的花,只不过不是白色,而是红色的。
  虽说是属于夏季的花类,不过花期从五月就开始,因此早已过了盛开的季节。当中甚至不乏有不知怎么的已经开始枯萎、花瓣凋谢的。不过根茎本身倒是长得很强韧挺拔、精神奕奕的,没有枯萎的迹象。
  随手一摸,便有状似种子的东西零零落落地掉下来,模样是略呈细长的椭圆形。
  至于被当问题看待的『捕虫』这个名字的由来——这种花在花朵与茎部连接的部分带有一点点黏稠的触感,上头有分泌黏液。
  没错,简单地说,一旦飞虫黏在那个部位上就再也挣脱不开了,所以才会有『捕虫』之名。
  (其实,根本就不是会把自投罗网的虫子当作养分吸收的那种植物呢——)
  照理说,有可能和木乃伊化的死尸扯上关系的花我只会觉得思心,根本连碰都不想碰,不过我说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看样子花果然还是和尸体本身无关才对。
  那么,为什么变成木乃伊的尸体四周会开满了花呢——很遗憾的,我对这个谜可说是毫无头绪。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先大略解开谜题。没错,因为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

  *

  和静流姐大致谈过事件的概要之后,也到了我必须回家的时间。
  「那我回去准备好资料,明天再过来喔。」
  我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啊啊——明天没办法耶。因为已经排定要检查了。」
  静流姐以一派轻松的口吻回答。但我的心头却为之一惊。总觉得她最近似乎三不五时就得要检查还是干嘛的——
  不过,我若是动摇只会徒增她的负担,于是我尽可能以若无其事的语调询问:
  「是、是喔,这样子啊。那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
  什么时候喔……静流姐一边低喃着,一边弯着手指计算。
  「下礼拜三左右吧。我想在那之后应该就有空了。」
  她一说完,马上挂起了微笑。可是这么一来,就拖了快一个礼拜耶,有必要做那么久的检查吗?还是说所谓的检查,其实是动大手术的前置工作呢?
  等一下再跟医生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了,这时还是回答得干脆点比较妥当。
  「知道了,我会先去调查个一清二楚的。」
  「小夜会不会最后就把谜给解开了呢?
  静流姐微笑着说道。我竭尽所能以一副开朗的模样说道:
  「对啊,我的想象力也是很惊人的呢!
  静流姐笑得更灿烂了……
  「那较量一下如何?我们来比比看谁思考出来的推理比较接近正确答案吧。」
  ……而且还向我提出这个让人跌破眼镜的提议来。我又不像静流姐拥有那种智慧,就连事物本质的最里面也能一眼看穿。和她比赛推理——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啦。
  「咦咦咦?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失控的叫声。接着又想起这里是医院,于是急忙捂住嘴巴。
  我甚至连侦探的助手也比不上,不过是个把情报传达给静流姐知道的小人物而已。如此微不足道的我,看法不可能会有什么价值的。
  然而静流姐却笑瞇瞇地注视着这样的我。
  「就这么说定了,小夜。要让我听听妳的看法喔,我很期待呢。」
  她的眼眸是那么的真诚,而且天真无邪地信赖着我。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
  「嗯——好吧。」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2:33 编辑


  *

  (都已经跟她约好了说——)
  站在夏日的阳光底下,我一边拨弄着瞿麦的花朵,一边唉声叹气着。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留痕迹地将变成木乃伊的尸体放进盛开的花丛中呢——不对不对,在那之前,应该先探讨要怎么做才能把人变成木乃伊吧?
  (我整个人一点头绪都没有耶——)
  别说思考了,就连该从哪个角度、怎样着眼才好都不知道。静流姐光是从片断的谈话中,就能挖掘出许多其它人根本不会当线索看的盲点。而我即使已经来到了现场,整个脑袋还是空空的,一点灵感也没有。
  若只是脑袋没灵感也就算了,我愣愣地站在这个热死人不偿命的世界里,甚至开始怀疑起那桩令人心惊胆颤的事件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
  抬头仰望耀眼夺目且艳丽的夏日晴空。只见天空中积雨云滚滚涌现,在地面各处印下了鲜明的影子。
  (我真的好没用喔——)
  我顶着一颗早已热到天旋地转的脑袋,精神恍惚,却又异常清晰地体会到这个事实。
  在那之后,我有跑去向医生询问静流姐的病情。
  「她现在的状况时好时坏。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是相当关键的时刻。」
  不过医生还是老样子,只给了这种暧昧不清的答案。至于病名,每次问到的答案都变得愈来愈复杂,而且不曾在其它的地方听过。
  我没有能力可以帮忙治好她——而且看来也没什么希望遵守和她之问的约定了。
  现在的我既无力又渺小。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好倦怠、好无力。明知道这样子是不行的,可是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艳阳在我的头顶上高高挂着,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为炎热而扭曲变形了,感觉好像只有我被封锁在这个空间里面一样——就在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

  唧、唧唧唧……

  某处响起了一阵奇妙的声音。
  我转动脖子,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虽然是毫无特色可言的声音,可是有某个东西——微妙地牵动着我的心,让我很在意。
  (是什么东西呢……)
  我踩着蹒珊的步伐朝传来声音的方向前进。
  随风摇曳的花朵在前方绽放着。是淡红色的捕虫瞿麦。
  「…………」
  当时,我整个脑袋其实是一片空白的。纯粹是基于惰性,或者该说是反射性地朝那株花伸出了手。
  感觉声音是从那个植物的花朵部分传出来的。我摸了摸花瓣,并且轻轻地翻过来看。
  在那底下有一只虫。、
  一只受困于黏液而动弹不得的虫。那只虫拚了命地挣扎,尽管翅膀有一半被黏住了,仍锲而不舍地试图振翅飞走,以致发出异常的拍翅声。

  唧唧唧唧、唧……

  我听着那个声音,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呃——)
  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有某个东西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一道影子飞快地在我心中落下,使得先前一心认定的事情全部都被遮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像有另一个轮廓慢慢浮现出来——
  「……呃——」


  就在我试着在脑海里整理那个尚未具体成形的感觉之际——
  天空突然闪现一道光芒。然后在下个瞬间,一记轰然巨响便响彻云霄。
  是落雷。
  而且那道雷似乎就打在不远处的样子。我的身体直接感应到轰隆隆的巨响,微微发出了颤抖。
  「——哇……」
  我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一把抓住原先只是抚摸着的花朵。
  没想到手指头刚好将原本黏在黏液上的虫子从花朵上弹开。重获自由的虫子一晃眼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啊。」
  虽然睁大眼睛盯着飞走的虫子,可是牠的身影一下就变小,接着飞出了我的视力范围。
  就连刚刚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成形的想法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我先前是在思考什么呢?当时的我看着那只受困于花朵中的虫子,试图要想出什么东西来呢——
  不过,并没有太多时间让我继续烦恼那个问题。落雷之后没多久,只见天色变得愈来愈暗,云的动向也开始不安定起来。
  感觉似乎快要下起雨或是冰雹来了。偏偏我今天出门又没有带伞。
  (唉~唉……我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呀,真是的。)
  我连忙跑向附近那个设有遮雨棚的公车站,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

  ……事后再回想,要是我在这时候想起静流姐先前说的那句不可思议的话就好了。如果有想起来的话,我当时便站在通往正确答案之路的入口了吧。
  可是,我在那个时候却完全想不起那句话来。
  没错,就是这是一起『密室』事件那句话——

  3.

  警方在搜查时遇到了瓶颈。尽管发现木乃伊化的尸体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以上的时间,但案情却毫无任何的进展。
  经过漫长的解剖验尸——虽然说是验尸,但由于尸体严重变质,过程反而比较像是在做土壤成份检查——最后并未从尸体上检验出任何的毒物。死因不明,顶多只能做出「尸体应该是在死后才变成木乃伊」这样的结论。
  虽然也曾针对死者生前最后被目击到的那一带做过深入的侦查,但死者并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类型,因此也只获得「纵使曾和疑似死者的人物擦身而过,也无法断定那就是死者」这一类的情报。
  「既然没有值得怀疑的犯罪性证据,被害者的身边又查不到可能是肇因的纠纷,那么就视作极其特殊的自然死亡现象又有什么不妥呢?
  搜查担当部署中甚至开始出现这般消极的意见。不过,部分上层人士很担心对于在社会上造成动荡的事件采取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会有失警察的威信。就在不知道该调查什么、又该做何调查的情况下,决定继续进行搜查的第二个礼拜的第一天,案情有了极其意外的展开。
  「……你说什么?
  由于太过出人意表,最先碰上这件事的警察第一个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无法理解。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几十分钟之后,一切便水落石出。他连忙前去跟上司报告,但光是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让上司理解,就又花了他几十分钟的时间。

  *

  「……就是这样,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了。投降、投降。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再次来到医院,在静流姐面前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虽然不得不做丢脸的报告,不过与其为了这件事而感到沮丧,静流姐在经过漫长的检查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憔悴,还是一样笑脸迎人,这更让我松了口气。有没有办法解开事件之谜,对我来说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妳有认真思考吗?依小夜的个性,该不会是因为害怕而没有认真想过吧?
  静流姐以调侃的语气说着。亏我的方式也确实跟以前一样,完全戳中我的穴道。
  「唉,这点我是无法否认啦——可是,这次的事件并不会让我觉得很害怕耶。我还去过现场呢,同样也没有恐怖的感觉呀。」
  「咦?妳有实际去帮我看过吗?感觉如何?
  「就很普通呀,并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除此之外,我就找不到其它说词了。
  「所以说,就是平凡风景的平常状况啰?
  静流姐独自一人频频点头称是。
  「妳应该是白天的时候去的吧?
  「嗯——挑晚上去会比较好吗?
  我略为不安地反问。
  「乱来!晚上一个人到处溜达是很危险的。小夜要更懂得保护自己才行喔,知道吗?
  静流姐用好比儿童节目里的大姐姐说话的口吻对我机会教育,害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嗯、嗯。我会小心的。」
  「而且,不论如何,我并不觉得事情是在晚上发生的,毕竟在夜里很难看清楚花朵。
  她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
  「咦?
  我一时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而愣住了。
  「比起那个问题,还是先来检讨人究竟是怎么干枯成那个样子的吧。」
  我一头雾水,静流姐却径自说了下去。我只好慌忙跟上她的话题。
  「呃、呃——对呀。嗯,我也有思考很多可能性,并试着做了一番调查喔——」
  说得好听,其实我也只是不太专心地看了『寻找谜之尸体的可能性』这个电视节目而已。
  「较为夸张一点的说法是——一旦进入真空状态,水分便会以非常惊人的速度蒸发掉。那样是不是叫做冷冻脱水呀?实际上好像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加工食品的呢。」
  「那么,只要把人放进那一类的机械中,一具干巴巴的木乃伊便大功告成了,是这样子吗?
  「呃、呃——那个我就不晓得了。」
  「总之也算是一个可能性啦——其它还有什么呢?
  「其、其它喔——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就是曝晒在高温之下。好比说放进烤箱之类的。」
  「的确非得用烤箱不可呢,若是用电子微波炉就行不通了。」
  「是这样子吗?
  「是啊,因为微波炉这种装置是利用电磁波让分子产生振动来加温的,所以不适合拿来使用在使东西脱水变得干燥的用途上。要是为了产生那样的高热而把瓦数调高,物体本身会溃散掉的。」
  「啊啊……就像把生蛋直接拿去加热会爆炸那样?
  「没错,差不多就是那样。烤箱要能塞进一个人,不但必须具备相当大的体积,还得有奇特的形状才行呢。」
  「拿来烤面包的那种不行吗?
  「基本上,那种调理器具的内部空间如果太过宽阔,并不是什么好设计唷。毕竟热能必须平均传达到全机体才行。内部空间过大,相对的就有热能随之分散开来的风险呢。把东西烤成这边热、那边冷这种冷热不一的模样会很困扰吧?
  「啊啊……就像把披萨烤成一半焦掉或是冷冰冰的就不好吃了一样。可是,不是也有那种一次可以烤很多条土司的烤箱吗?
  「我想那应该是中间有隔层吧?就大小来说或许是足够了。」
  静流姐不知怎么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认真。
  「总之,也算是一个可能性啦,还有其它的吗?
  「静流姐?
  我感到有点在意。
  「妳好像不怎么认真在检讨的样子耶?
  我试着询问。静流姐闻言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
  「哎唷,如果原因是出在那种机器的问题上面,警方应该早就发现科学性痕迹,并且揪出犯人来了嘛。」
  ……然后一脸无辜地这么说道。
  「更何况,用不加工的方式让人体干燥,可是会发出强烈恶臭的喔。如果是在工厂等场所进行,没有道理不会在附近引起骚动的。」
  「啊——是喔——那如果是在深山之类的地方呢?
  「有人会在光是搬运器材就得历经千辛万苦的深山里建造秘密基地,然后把费了一番手脚才制造出来的尸体随便弃置在路旁吗?
  静流姐更加坏心眼地调侃我。
  「若是这样的话,行动也未免太缺乏一贯性了。」
  「嗯、嗯……」
  我连一点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事实若是如此——
  「那么,到底是怎么让尸体变成木乃伊的呢?
  「好啦,这个问题我们先摆在一边吧,这次来想想为什么花朵会覆盖在尸体的四周围。」
  静流姐以一副悠哉的语调改变了话题。
  「咦?好、好是好啦——」
  即使一头雾水,我仍然照着静流姐的提议试着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感觉上就只有那个可能性了。
  「呃,大概是先安置好尸体,之后再把花种在尸体的四周吧?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了。不如这么说吧,我想这应该是用这个说法就能简单交代过去的问题。和人类在短短的半天内就变成木乃伊的谜相比,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但是,静流姐却默默摇头否定了我的看法。
  「那是不可能的,小夜。绝对没有那种事。」
  由于静流姐是斩钉截铁地一口咬定,我整个被她吓傻了。
  「咦?为、为什么?
  我开始产生了动摇。
  「小夜,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一种是掩饰得了的东西,另一种是掩饰不了的东西——」
  静流姐以淡然的口吻说着。
  「这次的事件,是归类于掩饰不了的类别里唷。这可不是将世界称之为『人世间』的渺小人类,凭借自作聪明的小手段就能为所欲为的东西喔。」
  「什……什么意思啊?
  我被静流姐沉着、稳健但也因此渗入心底、造成撼动的奇妙魄力给压倒,说起话来不禁有些结巴。
  「花之所以开花——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虽然似乎有很多听似合理的解释,好比说为了授粉之类的。可是,花为什么会长成那样的形状呢?何必要用为了使其传播花粉而吸引过来的虫子原始感觉器官完全看不见的颜色,来将自己点缀得如此鲜艳呢?——一切终究只是人类自己的推测罢了。」
  静流姐以彷佛在朗诵诗词般的口吻说着。
  「人类可以说几乎无力去控制开在野外的花朵。那跟种在花圃里的花是两回事——更何况,这次的地点四周是一片草原,花是夹杂在草原里头开花的。假使这些花是后来才种上去的,那么就连四周的杂草也必须重新种过才行。想要错综复杂地纠结在土底的根部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仅在尸体的四周对花动手脚根本是办不到的事——绝对不可能。」
  「…………」
  我无言以对。静流姐没理会我,她继续说了下去:
  「尸体被封锁在花丛中。再加上周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光凭这个事实,这起事件便几乎没有选择可言了。」
  「没、没有……选择?
  静流姐以点头回应我的反问。
  「这个『白色花朵的密室』是牢不可破的喔!想要事后才将尸体放入是不可能的。所以,可能性只存在于除此以外的地方。」
  「那、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夜——妳认为所谓的密室是什么?
  静流姐提出了这个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题。
  「咦?密室指的不就是——门窗死锁、出口被堵住的情况吗?
  「不对,那只是现象的外在表征罢了。所谓密室,指的是被从外界分割出来的状况喔,这回就是属于那一类的事件。」
  她的声音就跟平常一样没有丝毫动摇,有如清澈的静水一般。
  「变成木乃伊也好,被封锁在花丛中也罢。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是被从世界分割出来了。」
  听着她那平静澄澈的声音——
  (——啊。)
  ——当时因为突然打雷,而在脑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灵感忽然又在我的心头乍现。微小的飞虫受困于捕虫瞿麦的茎干上的画面慢慢浮现——
  「……等、等一下。」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把放在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
  「可是——可是,死者明明在短短的半天前……也就是六个小时前还被人目击过呀……」
  唧唧唧……黏在花上的虫子所发出的拍翅声有如耳鸣般,挥之不去。
  「是啊——只有短短的六个小时。那才是重点对吧?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不断摇着头,试着要压抑住混乱的思绪,但却只是枉然。纷乱的思绪在我的脑海里不听使唤、疯狂地旋转着。
  「小夜——我想听听妳的想法。
  静流姐再度重提她在上一个礼拜曾经说过的话。
  「妳已经归纳出答案来了吧?
  「但是……怎么会有那种事?那是不可能的——」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狼狈。接着纳闷自己怎么会想到那种事情而无法自持。
  静流姐说过不论是什么样的犯罪,骨子里都是掩饰——那么,这个情况又有什么样的事实遭到了掩饰吗?
  如果说被摆在花丛中的尸体,用一切的掩饰都行不通的话,假使那是一个完全的密室,掩饰存在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也就是……
  「据、据说被目击到的那个人是……?
  我喃喃低语着。
  「那个人是?
  静流姐微笑着催促我继续说下去。我像是在配合她一样——
  「也就是说——那个人本来不是那个人——可是,那个人从之前就是那个人了。所以意思是——」
  说着说着,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愈来愈迷糊了。
  不过,静流姐以冷静的语调为我那番混乱又语意不清的话提出了补充:
  「所以意思是身分是顶替的——而且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只能得出这样时结论吧。由于目击证词是来自无关的第三者,因此也不会有做伪证的疑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名叫内堀的男性被害者在很久以前就和别人互换身分了——他从乡下来到都市,周遭没有熟识他还个人的亲朋好友,所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被其它人目击到的其实是别人。至于他本人则是在很久以前就变成了木乃伊,一直被关在花丛中——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没错,要将尸体埋进密集的花丛中的方法就只有那么一个——植物在尸体倒卧的地方随着时间经过而发芽、成长、然后开花。唯有如此自然发展,才有可能发生现在的这种现象——
  「这、这样的话,他又是怎么变成木乃伊的呢……?
  「一定是很简单的方法吧?就像即身佛(死后化为木乃伊的僧侣)一样喔。死掉之后就这么渐渐脱水干燥——因为目击情报没有参考的价值,所以大概就是这样的结果吧。江户时代以土葬的方式直接将尸体埋起来的棺椁也常常有木乃伊出现。尸体腐坏有气温、细菌的有无等诸多条件的考虑,我想应该就是缺少了什么吧。妳想想看,不是有一句谚语这么说吗?
  静流姐竖起食指轻轻在我面前摇动。
  「『盗木乃伊者自己变成木乃伊』。是因为被关在国王陵墓里面的盗墓者有很高的机率会变成木乃伊,才会有这句谚语的喔。」(译注:比喻抓鬼者反被鬼抓走而一去不回。)
  静流姐以利落口吻冷静述说着相当骇人的事。
  「被害者就跟那些盗墓者一样,大概是饿死的。由于肚子里缺乏引发腐败的食物,而且还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和周遭环境相隔绝的状况——不过因为这方面的情报不足,我没办法一口咬定就是了。」
  「妳说饿死——所以他不是被杀死的啰?
  「如果是杀人致死,不会把尸体放到变成木乃伊为止。在尸体是木乃伊的那个当下,就注定这并不是一起杀人事件了。」
  「那、那么,顶替身分的那个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我想——是为了户籍吧。或许应该说,是为了没有户籍就拿不到的执照之类的。」
  听了静流姐的这番话,我想起那个人的职业是机车快递的运送业。如果没有驾照应该就没办法从事机车快递的工作了吧。不过,这也表示——
  「说到户籍……这么说顶替身分的人是外国人啰?
  「简单的说,就是签证过期的非法滞留人士啦。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原因。」
  静流姐耸了耸肩。
  「买卖户籍也是半斤八两的行为——这个名叫内堀的人一定……」
  讲到一半,静流姐突然改口说道:「啊,对了。」
  「小夜,妳快打开电视。已经一个礼拜了,搞不好这个时候真相已经浮出台面了呢。」
  「咦?
  我闻言打开了病房的电视。于是,卫星天线被放在医院屋顶上的通信卫星放送的二十四小时新闻节目便从屏幕播映了出来。
  画面里的人正说着「刚刚警方发出了一份惊人的声明」,模样显得非常激动。
  那则新闻内容是在说明被称为花园木乃伊事件的案子已经接近破案阶段。
  在两年前冒名顶替了被害者内堀守男身分的外国男子跑去向警方自首了——虽然这一个礼拜以来他跑遍了附近的旅馆避风头,不过他似乎是再也受不了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嫌犯听说和犯罪组织有所勾结,之前被组织当作交易手枪等非法物品时的送货员来差遣,现在甚至还传出由于嫌犯目前身怀被组织灭口的危险,因此不得不向警方寻求庇护的案外发展——」
  位在警署前的现场播报人员不知怎么的,语带兴奋地说个不停,可是我连一半的内容也没听进耳里。应该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现在电视上正在把我刚刚想到的事情原封不动地播出来——
  「我想机车快递公司应该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雇用他的吧——如果不是送货人员收下包裹后无须经由公司,直接前往送货的机车快递,他也不能像这样假借合法的工作掩饰非法的行动。」
  静流姐看着电视新闻继续深入了解,而我则是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
  据了解,内堀先生在卖掉了户籍、和别人互换身分之后,一人在对方安排好的公寓里过着独居的生活——他可能不跟任何人见面,反正又不缺钱,索性也不去工作,就这么一直窝在房间里过活吧……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因素——或许出人意表地,只是因为感冒拖太久以致病情恶化了也不一定——总之他变得无法踏出家门一步,导致没人可以联络的他就这么活生生地饿死在室内。发现这个事实的关系者碍于尸体陈放在那里会造成问题,便将伪造的护照放在尸体身上,再将他弃置在看似立刻就会被人发现的路旁,事情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目的是为了让警方将他以身分不明的非法居留外国人的尸体给处理掉。
  问题是,纵使有车子经过,那里毕竟是个没人会愿意转头多看一眼的草原。因此过了半年后尸体依然没被人发现,而用来伪装身分的道具也在某天被风给吹跑还是什么的。接着,尸体的周围开始长出花来——
  「可是,他过去曾一时兴起捐过血,并由于血液特殊而被记录了下来,因此一切的真相才得以拨云见日。他本人应该也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捐过血吧——想想还真是讽刺呢。」
  静流姐看着电视画面,轻轻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真相几乎正如小夜所看穿的不是吗?妳的推理是正确的耶,了不起喔。」
  她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露出了微笑。
  「…………」
  我愈来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静流姐早在一开始便掌握到事件的概要。就连嫌犯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自首也在她的意料中——她一开始就知道这起事件早已形同结束,毫无发展性可言……所以才会要我试着去解开事件之谜吧。因为构成很单纯,只要能注意到很久以前便有人顶替身分这一点,即可将谜底解开。就某种意义而言,算是一起『简单的事件』——
  (会是单纯拿我玩玩看而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好——)
  静流姐看我默默不语,以轻柔的嗓音说道:
  「小夜有当名侦探的实力喔。因为妳只需要一丁点儿的线索和提示就能挖掘出真相来呢。看来妳随时都能取代我啰。」
  话语当中带着平时调侃我的口吻,同时也听得出有一种认真的语气。
  「我——」
  一张开嘴巴,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并不想当什么名侦探。
  解不开事件之谜也无所谓。
  就算脑袋不灵光也没关系。
  那种需要动脑筋的问题,我希望交给静流姐来解决。
  我希望她能一直平安无事,永远都带着健康的气色,继续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开各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就算没办法取代她又如何呢——我一点也不想取代她。
  我继续保持沉默。静流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久便把视线转回电视画面。此时画面正好停格在不知播映了多少次,早已看得滚瓜烂熟的白色补虫瞿麦花的图片。
  「那个白色的花——」
  静流姐喃喃说到一半便噤声不语。她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些惊讶。她本来打算说什么呢?
  『到头来,那个白色的花纯粹是偶然开花结果的吗?
  她是想要这么说吗?可是——
  (不是的,那并不是偶然开花的——)
  我懂那个白花的理由。
  不如说,有关这起事件的谜,最先牵动我的就是这件事。
  早在我灵机一动,想到顶替身分的手段等东西之前,唯独这件事我早已化作清晰的感觉把握住了。
  为什么会开出白色的花朵呢——道理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随身携带着那个花的『种子』。
  因为那个『种子』后来从木乃伊身上掉出来滚落到尸体的四周,所以花才会开成一副像是把尸体包围住的样子。
  我十分能体会他的心情——当自己既无力又使不出任何力量地在那个夏日阳光下蹒珊而行的时候,若是听见了『唧唧唧……』这个声音的话,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忍不住探头去窥视究竟。当他看见被困住的虫子时,想必心里也会浮现这样的念头吧——

  『这就是我——渺小的我的最佳写照。』

  因为这个缘故,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就在一种微妙地陷入走投无路的心情下,他开始把那个花的种子当成护身符一样随时携带在身上吧。
  他的心情我有如切身之痛般完全能体会——因为我跟他一样,是个在重要的事情上无法发挥任何帮助的存在……
  「…………」





  静流姐露出望着远方般的眼神,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到窗外.
  她——是否理解这个『动机』了呢?我——凭我这点程度都能理解的事静流姐没道理不懂的想法,跟不希望她明白这种自卑感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我茫然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同一个地方看去。
  眼前是彷佛刷上了整片蓝色颜料的盛夏艳蓝天,唯有一朵白云像是被关在那个空间里似的,孤零零地飘浮在上头。

  “The White PinkClosed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00 编辑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其之②

  ……有一朵孤零零的白云从晴空万里的蓝天飘过。
  两名少女看着云彩,一时之间静默不语,其中一个随即开口说道:
  「那朵云看起来好像一艘船喔。」
  于是,旁边的少女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跟着附和:
  「嗯,对啊。」
  「说到船,他现在还在船上呢。」
  「咦?……喔,奇库达啊。经妳一提,的确是这样耶。」
  「话虽如此,这必然是一场漫长的海上之旅,他应该也早已做好觉悟了。」
  「不过,他会不会晕船呀?
  「说的也是,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船上的老鼠等小动物会晕船还是怎样的吗?
  「连静流姐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哩。」
  「不知道奇库达会不会晕船呢?要是船稍微摇晃得剧烈一点的话。」
  「啊啊,说到这个——我以前曾拿着奇库达用力地摇来摇去,结果他肚子上的时钟指针竟然因为摇晃的关系而动了耶。」
  「这样听起来感觉就好像时钟修好了嘛。那奇库达看到指针动了有很高兴吗?还是觉得『这样怎么行呢』?
  「我想他应该只是很单纯地觉得这样根本不算是真正修好吧?
  「也对,他是绝对不会迷失自己真正的目标的。」
  「应该这么说啦——我觉得他在船上的期间,并没有很迫切地想要修好时钟的念头耶。他八成是认为反正离时钟师傅还很遥远吧。而且奇库达本来就是长得一副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模样呀。」
  她如此说道,床上的少女听了呵呵笑着。
  「这样形容他,妳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又不是故意要酸他的。毕竟我自己也是那种不会去想太多的人嘛。」
  她仿佛认栽似的一边笑着说道。
  「身为主人的我都这个样子了,也难怪奇库达会有样学样啦。」
  「搞不好真的是这样喔,奇库达和妳都不会为了无聊的事情而烦恼呢。」
  「因为我们脑筋笨呀。」
  「是吗?我倒觉得恰好相反呢——反正,奇库达就这样,一边用手把肚子上因为船身摇晃而转动的时钟指针给拨回去,一边愣愣地发着呆啰。」
  「就在这个时候,船拜托他『麻烦清扫一下甲板』。」
  「他会用小巧玲珑的身体趴在抹布上擦甲板吗?
  「奇库达可不是懒惰鬼喔。他是那种无聊的时候,宁愿活动一下身子的类型。」
  「也是啦,好歹他都有踏上旅途的毅力了。」
  「而且他拚命用抹布擦拭甲板的勤奋模样感觉还挺值得嘉奖的唷。就算在湿答答的甲板上因脚滑而摔个四脚朝天,他也会立刻重新站起来喔。」
  「他真的很努力呢。」
  「可是当他偶尔感到疲惫的时候,还是会喘口气停下手边的工作。」
  「这时候,抹布就会生气地骂他『混蛋,不准摸鱼!』之类的呢。」
  「被骂的时候,奇库达还会回嘴说『我明明就很认真地在工作啊』。」
  「他姑且像是有跟船上的伙伴打成一片嘛。称得上是一名船员吗?
  「至少可以确定不是船客啰。」
  「既然如此,那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会跟船上的伙伴们一起玩吗?
  「啊啊,我想大概会吧。不过,在船上有什么好玩的呢?
  「大概是玩游戏之类的吧。好比说扑克牌啦、卡片游戏等等……说到这个……」
  床上的少女说到这里,眼眸中绽放出一抹光芒。
  可能是有什么点子吧,只是表面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只听她以轻松自若的口吻询问:
  「欸,小夜,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又从奇库达身上岔开了——

  第二章 静流姐与七倍的诅咒
  The Seven

  1.

  「凡是杀害该隐的人,不论何者都将遭受七倍的诅咒。」

  ——<创世记>第四章第十五节

  *

  「呃——一起共同生活的梅迪克库拉夫特一家的成员,分别是身为美国中西部大农场主人的父亲、母亲、当程序设计师的长子、帮忙家业的次子与三子、因离婚而搬回娘家的女儿、以及跟父亲是表兄弟关系的农场员工的样子——」
  「一共有七人是吧?
  「嗯,是这样没错——」
  「游戏制作人设计了七大种类,总数为七的七倍数的卡片来进行游戏,他的家族成员同样也是七人。这样的一致性还挺有意思的嘛。而且——所有人都死了。」
  静流姐凛然的嗓音在白色的病房里响起。
  「被砍下的六颗头颅整齐划一地摆放在暖炉上。剩下的一人则浑身是伤,由伤口溢出的鲜血将家中染成了一片血海——」
  她宛如在吟唱一般,讲述着以黑色叙事诗之姿流传下来的传说。
  「这一切,全都铭刻在他所设计的卡片游戏中。不论是谜、矛盾、还是他们的掩饰,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
  「…………」
  我听着静流姐既清晰又没有一丝迷惘的话语,一时词穷,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

  *

  ……事情的开端,始于静流姐一番听似若无其事的平淡发言:
  「欸,小夜。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经她这么一问,我没有多想便直接回答:
  「有趣的游戏喔?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听说有个叫做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风评似乎还不错。」
  是电视新闻播报过?还是在杂志上看到的呢?当时的我实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好像是用七种张数各为七的卡片来玩的卡片争夺战游戏喔。」
  「哦,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耶。」
  「现在市面上似乎充斥着很多基本规则相同,但是卡片设计却不一样的游戏呢。说它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游戏也不为过吧。」
  「是喔,有那么多种类啊——那原创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最初的版本是美国制的。」
  「啊啊,原来是舶来品呀。」
  静流姐用了一个感觉满老套的字眼。我听了觉得很好笑,于是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静流姐开口对我说道:
  「欸,小夜。妳能弄一套那个游戏过来吗?
  看来她似乎产生了兴趣。
  「好啊,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卖到缺货吧。」
  我也爽快地点头答应。和静流姐玩卡片游戏感觉似乎会很有趣,因此我也显得兴致勃勃。
  「可以的话,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
  静流姐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着。
  「嗯,那就这样吧。」
  这时候,我的心思早已经飘向那间平时总是直接经过,位于回家路上的车站大楼里的卡片专卖店了。

  ……第一次走进陈列着五花八门卡片的店里面,满坑满谷的卡片不禁让我看得眼花撩乱。卡片游戏的种类超多款,我甚至连究竟哪一款才是自己要找的都搞不清楚。
  「呃……」
  店员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走过来招呼。
  「请问妳有什么需要吗?
  「不好意思,你们有卖一款叫做Seven什么的游戏吗?
  我回答得暧昧不清,店员以习以为常的语调反问:
  「妳要找的是Seven-Curse系的卡片游戏吗?
  听到『系』这个说法,我心头忍不住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的,应该就是那个吧。」
  「那套游戏的话请参考这一区。」
  店员指示的区块里,确实陈列了长长好几排的卡片。而且看起来很像是把卡片拆成少量的张数来零售贩卖的样子。可是到底要买多少张游戏才能成立,我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请问,这个要全部买齐才能玩吗?
  「用不着全部买齐。若是第一次接触的话,有初学者包可以选购,只要买那个就可以进行游戏了。」
  即使店员笑容满面地如此说明,卡片游戏在我看来仍好比是扑克牌的亲戚一样,实在是很难以理解的东西。
  (嗯……)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我,怱然想起静流姐说的『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这句话。
  「请问,那个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有原创版的吗?
  我没什么把握地向店员询问。
  听到我的问题,对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点奇怪。
  「咦?原创的是吗……?
  「就是那一款游戏最原始的版本。」
  「呃——妳是说梅迪克库拉夫特之家吗?
  即使跟我讲这么一串又臭又长的名字,我也是有听没有懂。
  「那同样也是初学者包吗?
  「不,那套的话基本上卡片一应俱全——可是,妳确定真的要买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店员现在改以讶异的口吻说话。不过,听起来并不像是傻眼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么困难的游戏,就凭妳是玩不来的啦』,而是带有一种莫名的困惑。
  (…………?
  虽然不太能理解,不过卡片一应俱全又可以玩的似乎就只有那个而已,于是我决定买下。
  「就那套好了。请问那是日文版的没错吧?
  「是的,我们店里并没有进口平行输入版……」
  原本以为会很贵,但其实也还好,价格只有放在收银台旁边那套名字叫做什么『附特制板面珍藏包』的三分之一而已。
  整组内容不只有卡片,还包含一本文库本尺寸、看起来很像是说明书的小册子,我总算稍微放心了。只要参考那本说明书,应该就能掌握大致的游戏规则才对。
  (总之,先搞懂游戏怎么玩就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我率先翻阅『游戏的基本进行方式』这个项目。其它诸如『卡片的由来』等部分可以先略过不读,相信不至于会对游戏造成影响吧。
  (不过,有关由来这个部分感觉页数似乎格外地多耶……)
  这一点虽然令我觉得很在意,不过由于当时我还有其它课题待解决的缘故,所以就只有翻阅自认为重要的地方了。

  2.

  Seven-Curse这个游戏基本上是由两名玩家从卡片堆里抽出七张卡片,然后再各打出一张,并以该卡片来决定胜负。等到打出所有脾之后,竞争谁手上的卡片赢得比较多场胜利。
  卡片的总类共有七种。名称依照强度来排名,分别是战士、僧侣、夜盗、农民、商人、贵族、以及愚者。
  (如果强卡能多抽到几张,那自然是比较有利啦——)
  不过游戏并非如此简单。原因在于一开始会先抽一张底牌尚未揭晓的卡片盖在场上。等双方各出完三张卡片之后,那张盖住的卡片会被掀开,然后先前决定的胜负将根据那张卡片的种类出现变化。此外,卡片各有特殊的设定——

  「总之,我们就先来玩玩看吧,我想在游戏的过程中会愈来愈熟悉的。」
  静流姐拿着我带来的卡片如此说道。
  「嗯,就这么办吧。」……
  其实我对于规则还没有掌握得十分清楚,所以听静流姐这么提议,着实松了一口气
  我们两人各分配七张卡片,然后再抽一张卡片盖在场上。
  「呃,这样就可以了吧。」
  「应该是吧。」
  静流姐立刻掀开自己的卡片来看。我也偷偷翻看着自己手上的牌。
  战士有两张、僧侣一张、其余四张全是夜盗。
  (未免也太极端了吧……不过,我记得夜盗的强度是居中。)
  反正游戏才刚开始,想太多也是于事无补。
  「现在打出第一张卡片吧。」
  我和静流姐同时把卡片打到场上。
  静流姐出的是僧侣,那是比夜盗还强的卡片。
  「暂时是静流姐赢啰。呃,然后卡片就这样放着,不要去动它对吧?
  「对,目前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来喔。」
  我们接着打出了第二张卡片。这次我还是夜盗,静流姐则是战士,又是她赢。
  第三张我仍旧出夜盗,这回静流姐则是打出贵族。虽然论强度是我赢没错,不过贵族这张卡片有一个特殊设定,那就是如果场上已经先打出战士,便能请战士保护。
  「啊——所以说,这回算静流姐赢了。」
  「自己明明什么能力也没有,却能借用其它卡片的力量,真不愧是贵族呢。」
  静流姐轻声笑了起来。
  「已经打出第三张卡片了,这时候要掀开事先盖住的那张卡片对吧。」
  场上累积了七张卡片之后,我翻开了那张背面朝上的暗牌。
  结果是夜盗。
  「哎呀,这不是小夜刚刚打出一堆的卡片吗?
  「对啊。」
  「如此一来,这一盘是夜盗最大,这张卡片变成最强的啰。」
  没错,规则就是这样。卡片强度的顺序会因为暗牌而有所变动。该张卡片强度的顺位会爬到第一,至于原先强度排在该张卡片前面的,则会从后面重新排起。换句话说,就结果而言,我手上的牌最后变成一堆最强的牌了。
  (……看来就算一开始牌运不好也无所谓。)
  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有些心虚。
  不过,剩下的牌有刚刚强度变动之后变弱的战士和僧侣,一来一往之下,或许刚好扯平也说不定。
  「来,我们继续玩下去吧.还有四张卡片呢!
  我边点头附和静流姐的话,边打出第四张牌。她是农民,我是战士,静流姐获胜。如此一来,胜场比数是三比一了。接下来她打出贵族,我则是战士——
  「奇怪?这算是特殊情况吧?
  静流姐立刻指出问题。没错,贵族这张卡虽然可以请战士保护,可是相对的,当这两张卡片交战的时候,不论强度顺序怎么对调,贵族一定都输给战士。而且静流姐场上的战士只有一张,不足以保护两张贵族。
  「所以算是小夜获胜啰。」
  静流姐一脸笑瞇瞇地说道。原本以为稳输的牌结果却赢了。我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如此一来变成四比一,这一盘我的胜利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不过还有卡片没打完呢,我们就进行到最后吧。」
  我嗯一声响应静流姐的话,继续打下去。接下来她是夜盗,我是僧侣,虽然是她赢,不过再来当然是我的夜盗赢她的愚者,游戏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了。
  「我弄错出牌顺序了。早知道应该先用夜盗制造一回和局的。」
  静流姐一边微笑着,一边看着场上的卡片这么说道。
  「我记得僧侣和农民之间也有特殊设定对不对?
  「嗯,僧侣和农民必然会打成和局喔。」
  「因为僧侣是靠农民的捐献来生存的关系吗?农民心怀信仰,所以僧侣不会无端去攻击农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呢?
  静流姐又轻声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只要有四张以上的农民,就会形成连携一举全盘获胜这种设定呢——这个想法还满有意思的耶,就好比小型的社会缩影,这难道是某一种象征吗?
  静流姐的口吻听起来似乎怪怪的。因为那种说话方式,正是她对不可思议的事物感到有兴趣时,有如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时惯用的口吻。
  「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呀?
  「我看看——叫『梅迪克库拉夫特之家』。」
  我看着包装盒说道,静流姐听了之后点点头。
  「小夜,妳知道那个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故事吗?
  接着,她很唐突地问了我这个问题。
  「啊?什么?
  我愣住了。可是,静流姐毫不理会尚未进入状况的我。
  「听到使用七张卡片,我本来还在想该不会那么巧吧。没想到这个游戏果然跟梅迪克库拉夫特的悲剧有所关联呢——」
  她以淡淡的语气接着说道。
  「如果设计者是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其中一人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请问,妳现在是在说什么呢?
  我一脸诧异地出声询问,静流姐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笑了出来。
  「对不起,我自顾自地想通了却没说明给妳听。我还以为这是个广为人知的故事呢——看来一直待在这种鬼地方,果然会逐渐和常识脱轨呢。」
  静流姐轻轻摊开双手,比着这个将她包围住的白色空间。
  「这种鬼地方,怎么这么说呢——」
  我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过。其实,我对这间医院的宁静氛围并不觉得讨厌。原因不外乎是静流姐一直都在这里。
  不过,长久以来都窝在这里、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她,对这个白色世界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感觉——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说什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接着,一名认识的医生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我们现在马上就开始进行检查吧。」
  医生劈头就表示要检查。我吓了一大跳,不过静流姐倒是彷佛早就心里有数一样,十分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请、请问——」
  我畏畏缩缩地出声打岔,医生则是向我点头示意。
  「妳好啊,小夜。不好意思,挑妳来访的时候进行检查。本来应该排定在上午做的检查,由于机器准备不及而延后了。最新的机器不是很安定,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哪。」
  虽然医生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我仍旧为之动摇了。
  「所谓检查,指的是——」
  「啊啊,只是一般的定期检查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静流姐用比医生更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打出来的卡片收拾好,塞进包装盒里面了。
  「不过,真的很抱歉呢,小夜——因为检查的关系,游戏只能等下次再玩了。」
  静流姐说完,将一整套卡片递还给我,我忸忸怩怩地收下。
  「不、不会啦,那种事情就算了——」
  明知是不安定的机器,可是不使用它就没办法进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检查呢?关于静流姐的详细病情,我到现在依然是一无所知。
  「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呢?
  静流姐以异常坚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我不禁暗吃一惊。
  「咦?
  「小夜,妳怎么可以要赢了游戏就落跑这一招呢?竟然赢了就跑,未免太奸诈了吧」
  她露出顽皮的笑容接着说道。于是我向她保证:
  「对——对呀。嗯,妳说的没错。下次我会把游戏摸得更熟再来的。」
  「期待下次的对战啰。」
  「那么,小夜请妳先离开吧,还有准备得做呢。」
  「啊,是、是的——」
  在医生的催促下,我赶紧离开了病房。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赶到既冷清又宽敞的白色走廊上。
  可是我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因为在静流姐跟我告别之后,我就只是一个没有必要待在医院的碍事鬼罢了。
  我抱着比平时更为落寞的心情踏上了归途。
  在半路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我也用不着把卡片游戏带回家,毕竟这本来就是为了静流姐而购买的,早知道就放在病房里别带走了。只是因为静流姐把它交给我的关系,所以我没有多想就直接带在身上拿走了。我还是老样子,做事总是少根筋。
  (……话说回来,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悲剧到底是什么呀——)
  我茫茫然地想着。

  3.

  ……事件的开端,是身为程序设计师的长子杰姆士-梅迪克库拉夫特在因特网尚未普及的时代,于利用计算机线路和公司联络之际——
  「……我会被七倍的诅咒杀掉。」
  突然送出这段话,接着就失去了音讯一事所带出来的。
  杰姆士(公司的同事都叫他吉姆)从以前就被大家视为怪人,因此其它人也仅认为这不过是他独树一格的玩笑,并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由于当时他所负责的程序工作在性质上很容易累积压力,所以便获准在家工作。照理说在程序完成之后,他应该会利用联机寄到总公司才对,可是都已经过了预定的交档期限,他却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算打电话过去确认,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从总公司到他家路途遥远,即便搭飞机也得耗上两个小时,因此一时也难以确认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个礼拜之后,邮差前往投递公司寄来的第三封信时,发现先前投递的信件依然原封不动地塞在屋前的信箱里,而且不论按多少次门铃都没有任何回应而发现事有蹊跷,事态才爆发出来。
  当地的警局接到邮差的通报,派了两名警察过去。
  两名警察在调查完无反应的宅邸四周一圈之后,有鉴于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便破坏门锁踏进了屋内。在那里他们所见到的是——地狱的景象。
  负责的警察这么形容当时的情况: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颜色非常暗沉、而且图案诡异的壁纸。外表干燥得十分彻底。可是当我不经意地伸手摸了一下墙壁,那层黑漆漆的表面便零零碎碎地剥落了,我这才惊觉到异常。」
  他摸到的东西,原来是干掉后黏在墙壁上的人血。干燥的人血吸收了汗水后,立刻在他的手指头变回原先湿滑的触感。
  「于是我慌忙交代搭档也戴上手套。没错,在那个时间点,我马上明白已经有事件发生了,当下能做的只剩现场搜证这个动作而已。」
  即使如此,两名警察依旧踩着谨慎的脚步并保持警戒状态,深入屋子的内部。
  两人所到之处皆能发现血迹。而且每开一扇门,便有一股闷闷的、像是死水腐坏一般的异臭扑鼻,而那幅景象就呈现在这股臭味愈发浓烈的前方。
  那里有七个人影。只见一家七口全聚集在客厅里围住桌子的沙发上。
  只不过,当中有六个人脖子以上空无一物。
  有一名男子的脑袋虽然并末搬家,可是他两边的肩膀以下——亦即两条胳臂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六个人的头颅则是——一颗也不漏地被排放在客厅内部纯做为室内装饰之用的暖炉上。
  「其实腐烂程度并不严重,还保有相当清楚的人类面貌。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把身体藏在暖炉下面开玩笑哪。」
  但实际上,当然只有头颅被摆放在暖炉上面而已。据说,那些头颅的表情显得恍惚迷蒙,感觉不出有一丝痛苦的痕迹。
  至于尸体所围绕的桌子上,则排放着满满的卡片。那正是吉姆研发出来打算推出市场贩卖、使用七种牌来游玩的卡片游戏。当时那两名警察自然还不晓得这件事。
  「没错——那幅景象确实令人感觉很不舒服,但我和搭档立即察觉有地方不对劲。屋子里明明一片血海、死了好几个人,现场却完全没有扭打挣扎的痕迹——此外,不破坏门锁就无法进入屋内的问题同样也是令人十分不解。」
  换句话说,屋子本身形同一个巨大的密室。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29 编辑


  *

  「…………」
  我读着读着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没错,卡片游戏所附的那本厚度异常的说明书里,游戏规则只占了一点点的篇幅,绝大部分的页数都在详细描述过去发生的那桩杀人事件。
  (……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我终于理解自己买这个游戏的时候,那名店员为何会露出像是在看不可思议东西时的眼神了。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他一定是以这种心态来看我的。
  此外,我也知道静流姐之所以对这游戏产生兴趣的理由——显然她在很久以前就得知这起事件了。
  (照这样看来,这起事件也算是相当有名啰——)
  我叹了口气。
  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
  静流姐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突然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呢?以前也曾有好几次因为没有不可思议的事件可解而闲得发慌,为什么她事到如今才对这个游戏产生兴趣?
  (这游戏是最近才被电视新闻当作热门游戏提出来讨论的吗?——不,我想电视新闻应该没有提到原版和这桩骇人听闻的事件有所牵连才对。)
  重点是即使在贩卖商店,也看不出这个事件广为人知的迹象。店里卖时主要是一些老少咸宜的游戏,而且感觉上来买游戏的顾客应该也不至于连由来都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店员也不会对指名要买「那一款版本」的顾客投以那么奇怪的眼神吧。
  这么说来,静流姐当时说了一句教人匪夷所思的话。听到使用七张卡片,我本来还在想该不会那么巧吧——她那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光凭这点信息就能联想得到吗?
  就算静流姐再怎么聪颖过人,感觉未免也太跳脱逻辑了。果然,最恰当的假设还是她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吧。
  (话虽如此,下次见面的时候,这起事件的话题一定会蹦出来吧……)
  我本来还以为只是悠闲地玩个卡片游戏,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跟不可思议的事件扯上关系。
  (只不过这次是年代较为久远的外国事件罢了——)
  至少不会演变成担心是否能抓到犯人之类那么紧迫的问题吧。我稍微放下心中的重担,继续浏览事件的数据。
  ……那名两条胳臂被砍断的男子,乃是农场主人的堂兄弟凯文。他浑身是伤,有已经受伤好一阵子的,也有近期才又增加的。而且没有愈合止血的伤口相当多,虽然死因无疑是失血致死,不过未必全然是失去两条胳臂所导致的结果。经推测全身的失血量同样也高达足以致死的标准。此外,也查出干掉且黏在屋子里的血液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
  其余六人虽然一致为头颅遭人砍断而致死,不过从他们的体内都检验出安眠药的成分。很有可能是在睡得不省人事的情况下遭人砍断头颅的。
  经分析,当时并无其它外人进入处于完全密室状态的屋子。这个结果也显示,唯一未从尸体检验出药物的堂兄弟凯文涉嫌最为重大——偏偏他两条胳臂都不见了,要如何下手呢?
  但是,他的嫌疑在发现凶器之后又更为加深了。
  凶器是一把被丢进暖炉里烧掉的电锯。在那把淋上作为燃料用的柴油引火烧成黑炭的电锯的握柄上——有凯文两条胳臂的骨头牢牢地抓着。虽然肌肉和神经都被烧成了炭渣,可是从肌腱和软骨等痕迹来分析,电锯似乎是在凯文生前就握住的。
  虽然没有其它可能犯案的人物——但是,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将自己的双手给砍下来的?此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不过,在继续深入调查屋子与周边的广大农场之后,又发现了更加令人惊恐的东西。最先发现的并不是警方人员,而是政府机关为了将无人继承的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土地农场送去拍卖,因而派来洽谈相关条件的业者。
  「……警方应该也有到处调查过了吧。我想是这里的土地实在太过辽阔,以致拨他们当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我们也是在打算将整间小屋拆掉时,才发现那个东西的。那本来是埋在土里面的,所以卡在挖土机上挖出来时,一开始还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因为整个缠成一团,所以我们原先还以为是树根呢。可是说它是树根嘛,又好像——」
  在一间位处偏僻,据悉是梅迪克库拉夫特家所有的建材小屋地板下,挖掘出无数具的尸体。
  那些尸体已经彻底腐败,共有十四具之谱。而在十四具尸体中,只有一人为其它州郡因为失踪而警方曾接获寻人申请的少女,其它的尸体全都无法查出身分来。这个国家幅员辽阔,如果是横跨数州郡行动的背包客这一类人,死亡的时候查不出身分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状况不论再怎么思考,都只可能是发生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土地上的连续杀人事件。
  而最大的嫌疑犯就是——
  纵使尚有许多未解之谜,但整起事件在法律上仍以凯文杀害一家人之后再自杀的杀人事件结案了。
  不过,这起极其怪异的事件后来演变成传说。不只流传着各种揣测之说,市面上还推出了好几本研究书籍,甚至被改拍成B级的低成本恐怖片。
  至于被害人之一姆在最后透过计算机线路传递的『七倍的诅咒』这个字眼则无关当事人原先的旨意,变成了吉姆当初设计好并打算推出贩卖的卡片游戏的名字。由于此时游戏尚未取得正式专利,因此没有任何业者可以独占,导致街头巷弄充斥着各种同类型的游戏。不久便成了可免去版权费套用规则来促销的卡片游戏,广受当时还在流行的集卡游戏的套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一类商品在日本也能卖得如此吓吓叫的原因啰。)
  尽管我对错综复杂的状况仍感到十分混乱,但至少明白这起事件本身已经落幕了。
  即使疑点重重,这毕竟是一桩宣告结案的过去事件。
  (……不过,静流姐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我对这个问题略微感到不安。因此在静流姐结束检查隔天便带着卡片前往医院。

  4.

  「欢迎妳啊,小夜。」
  「午安,静流姐。」
  静流姐迎接我到来的笑脸就跟过去一样和蔼可亲,我顿时放下了一颗心。我原本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过度的检查而一脸疲惫。
  「上次真的很抱歉,感觉好像我对妳下了逐客令一样。」
  「妳在说什么呀,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啦,重要的是——」
  妳没事吧?——才刚开口,我便跟以前一样,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向已经住院好几年的静流姐询问「身体无恙」这一类的问题,与其说感觉很虚伪,倒不如说会不会变成只是将自己的自私加诸在她的身上呢——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当面对她说出那句话。
  「嗯,我一直觉得很烦躁呢。」
  静流姐脸上仍挂着温和的表情如此说道。
  「咦?
  静流姐无视我的惊讶。
  「谁叫小夜赢了就跑。害我输了却一直没机会一吐怨气,心里可是很不甘心喔。」
  她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这么说。
  「啊——是、是吗?原来妳是在说那件事喔?
  「对呀。我可不允许妳要那么奸诈的手段唷。」
  我搞不清楚静流姐是一本正经地在抗议,还是在和我闹着玩的,总之她面带笑容直点头。仿佛完全没有要提及那起事件的意思,纯粹只对游戏本身有兴趣。
  「我没有耍诈啦——再说,我才不屑逃走这种行为呢!
  以我而言,当然也是尽量避免去触碰事件本身。我边点头边拿出带来的卡片。
  「我来洗牌吧。」
  静流姐自告奋勇的表示。我把卡片交给她,看她仍一脸笑瞇瞇的,忍不住开口询问:
  「什么事那么好笑呀?
  「没啦。不过,妳这么简单就把卡片交给我好吗?我有可能会要老千喔。」
  那语气就像个淘气的小孩一样,害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请便,妳办得到的话,不用客气尽管放马过来吧。」
  「待会儿输了可别怪我喔。」
  静流姐以缓慢的动作洗好牌,先在场上放一张卡片,然后再分别发给自己和我各七张。
  我手上的牌不知怎么回事,只有夜盗和商人这两种而已。以强度而言,排名在第三和第五,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牌。
  我决定以直觉来一分高下。我和静流姐两人同时打出卡片。
  「我是夜盗。」
  「我是贵族——这里是我输呢。」
  「说是这么说啦,但妳等一下应该打算出战士吧?这么一来结果就会大逆转了。」
  「天机不可泄露——」
  静流姐脸上挂着微笑。虽然不是摆扑克脸给我看,不过还是判读不出她的心思。
  在那之后,我的商人对上静流姐的僧侣由她获胜,我的夜盗对上她的农民由我取得胜利。终于来到掀开暗牌的时候了。
  「——啊,是战士。」
  「这表示强度的排名照旧,完全没有变动啰。」
  最强的卡片排到最前头,结果还是一样。
  之后四张卡片的对决形成二胜二败,是不分轩轾的局面。静流姐手上没有战士,因此贵族无法从落败的结果翻身。综合前半与后半的战果,是我赢得这一盘的胜利。
  「小夜好强喔。」
  静流姐一边重新洗牌,一边说道。看来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所以我也满不在乎地笑着呛声:
  「妳的老千耍到哪里去啦?根本没有发挥效果嘛。」
  「敢呛我,那我这次不跟妳客气,要直接出招啰。」
  「请便、请便。」
  嚓嚓嚓。静流姐分配着卡片,节奏感十足地发到我的手边。
  这次拿到的牌夹杂着战士、僧侣之类的强牌。总觉得手上这类牌一多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因为暗牌的关系而轻易遭对方来个大逆转。
  (算了,就顺其自然吧——)
  我不假思索直接打出战士,静流姐则是出农民,所以是我获胜。在下一回的较量我是僧侣她是农民,所以依然是我获胜,可是——
  (——奇怪?该不会——)
  就在我觉得状况不单纯之际,接下来我的商人便输给了她的农民。静流姐从头到尾都只出农民这张牌——
  (这一招该不会是凑到四张农民就无条件获胜的特别规则吧?
  如果是这样,我也拿她没辄。我把目光投向静流姐,只见她露出一副鬼灵精的笑容。
  (唉,看来也只好认了——)
  我抱着准备放弃比赛的心情,掀开了原先盖住的那张暗牌。
  是愚者。
  「——啊!
  高声尖叫的不是静流姐,而是我。没错,身为最弱卡片的愚者同样也有一个特殊设定。
  那就是作用在目前场上所有卡片之间的特别效果将全部化为虚有。换句话说,战士会守护贵族、僧侣和农民互不对立等这一类的规则全都会形同虚设。如此一来,结果当然是——
  「唉~唉,白忙一场了。」
  静流姐露出了苦笑。没错,农民的集结效果自然也消失了。她手上那张农民在下一场比赛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最后我取得三胜一败的优势,静流姐再度尝到了败绩。
  不过,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不甘心的模样,依旧面露微笑地拿起卡片开始洗牌。
  「…………」
  我没由来的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明明一直没怎么用大脑,只是有牌就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却一路通杀——
  「话说回来,愚者这张卡片的设定还真是奇怪对吧?
  静流姐一边打散一迭牌卡,一边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就、就是啊。」
  「其它的卡片——好比说夜盗和商人之问或许存在着交易赃物这一层关系,所以有平手的设定。可是,唯独愚者跟其它卡片都没有相似的关系。甚至还会破坏其它卡片的关系,感觉好像被其它卡片给排挤了一样。」
  「嗯、嗯。」
  我暧昧不清地随声附和,不料静流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欸,小夜——妳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5

  「咦?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目瞪口呆,可是我同时也很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没、没有啦——不是妳想的那样。不过——」
  静流姐对梅迪克库拉夫特家的惨剧抱持着什么样的看法——我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只见她一脸若无其事,以稳健的态度为自己和我各发了下一盘比赛用的七张卡片。
  「小夜对那起事件知道多少呢?
  「呃,倒也谈不上多少啦——我只有翻阅过这款游戏附赠的说明书而已。」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各自确认自己所拿到的脾。
  「我只知道设计这款游戏的人名叫吉姆,然后那个人在最后有跟公司联络之类的这样——」
  我全然没将手上拿到的牌看进脑子里,只顾着偷偷观察静流姐的神色。不过,她的表情起来没什么不同,正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的牌。
  「不管怎样,那起事件都已经落幕了,不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在那之后也完全没听说杀人的情况有再继续发生.
  静流姐一边移动着拿在手里的牌,一边以漠不关心的语调说道:
  「不过,妳并不在意对吧?
  「妳、妳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全世界的研究者众说纷纭,尽管说明书上也记载了其中几则,可是不管是哪一则都——」
  「都是令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内容对吧?
  静流姐伸手抽出第一张卡片,我看到后连忙伸手拿了一张预计打出去的卡片。
  农民对农民——不分上下。
  「说到农民,梅迪克库拉夫特家也是经营农业的大地主呢。」
  「对啊——」
  「小夜有看过他们这一家人的故事吧?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用像是在默背课本的口吻,杂乱无章地回答了静流姐的问题。静流姐在我讲了一长串像是七人家族、七张卡片——诸如此类,极具暗示性的内容之后,开口说道:
  「这一切,全都铭刻在他所设计的卡片游戏中。不论是谜、矛盾、还是他们的掩饰,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里面——」
  看我没出声,她又以手指夹出手中的一张牌。我连忙跟着出手抽牌。
  我们两人的牌同时打出,她是商人、我是夜盗——适用特别规则,这一回又是以平手收场。
  「吉姆-梅迪克库拉夫特在设定卡片种类的时候,肯定是拿家人当模特儿——这样的说法已经成了定论呢。」
  「嗯、对呀——说明书上也有类似这样的说法。」
  「这也表示,在那个家族里,存有某人是农民、某人是战士、某人是僧侣——类似这样的关系性吧。」
  「是吗?搞不好只是偶然而已。」
  我对命运被卡片注定这种超自然主义非常头大。
  「若说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应当说不合理才对。依卡片的种类来说,七这个数目也太过不上不下了。妳想一下扑克牌的梭哈就能清楚知道,牌拿在手上平衡感最好的就是五张。若是要使其发展为卡片游戏的话,种类只有七种,在数目上又嫌太少了——所以Seven-Curse系的其它任何一款游戏,即使有运用七大属性这个设定也必然会增加卡片的种类,原因就出在这里。」
  静流姐明明没去过那间卡片专卖店,却说得好像曾经亲自去走访过一样。我顿时哑口无言。
  她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有坚持非得设定成七张不可的理由,他的家人同样也是七人,而他又一直过着闭关在家不断修改程序的生活。因此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未免有点牵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反正他的家人就是卡片的模特儿对吧?爸爸是战士、妈妈是僧侣、而他自己则是贵族,是这样没错吧?可是,那跟被杀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开始有点火大了。
  「那么,谁是愚者呢?
  面对静流姐的问题,我再度支支吾吾了起来。
  「那个——我看果然还是——」
  「没错,大概就是那个叫做凯文的人吧。」
  静流姐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又拿起手上的牌,我也跟着一起打出卡片。
  她是战士,我也是战士——这回合又是战得难分难舍。
  到了这个地步,实在很难再把一路平手的情况视为偶然。难道静流姐是故意的——?
  (……不过,都是她先出手拿牌的耶……?
  我不禁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游戏是几个人玩的呢?
  静流姐很唐突地丢出了这个问题。
  「咦?不是两个人吗?
  「是呀,就算同时一起玩好了,不是偶数的话就不能玩呢——七个人是没办法的。」
  静流姐掀开了事先放好的暗牌。
  贵族——先前全部都是以平手收场,所以对胜负并不会构成任何影响。
  唯一让我感到有些在意的,就是我手上剩下的牌正好有一张贵族。本来最有可能输掉的那张卡片现在咸鱼翻身变成最强的牌了。
  (——不过,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伸手拿那张牌。
  可是硬是忍住了那个念头。还是等静流姐出手拿手上的牌之后,我再碰卡片好了。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下一张牌打出商人。它是这个排序下强度最弱的。
  不料静流姐打出的却是夜盗,这下又是一场和局。
  「…………」
  静流姐无视我那明显感到狐疑的眼神,一脸轻松写意的说着:
  「不知道吉姆是为了什么缘故而想出卡片游戏来的。」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多半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我随口胡诲了一个答案,静流姐听了呵呵笑出声来。
  「小夜的洞察力之敏锐,真的是任谁也模仿不来呢。」
  不只如此,还说了这句突兀的话。
  「我哪里洞察力敏锐了?
  「还不就是发现设计游戏大概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这回事,这可是妳说的耶。我想他应该也是后来觉得游戏不错玩才兴起推到市场贩卖的念头。更何况,在那个时候卡片游戏也尚未形成一股风潮。至于——陪他打发时间的又会是谁呢?
  「只有他的家人了吧?说明书上有提到农场附近几乎没有其它人居住。」
  「也难怪——他会说出『会被七倍的诅咒杀死』这种话来了。」
  静流姐说得极其果断,我一时没能掌握住她的意思。
  「咦——」
  「小夜平时也会提到『被杀』这个字眼吧?
  「哪有,我才没有——」
  「啊」话还没说完,我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静流姐点点头说道:
  「虽然我不曾体验过那种感觉,不过像是『功课写不完,快死了』,或者在体育课时被老师叫去跑马拉松时埋怨『是打算操死我们吗』——诸如此类的话自然而然便会脱口而出对吧。」
  「这么说来——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是『玩游戏玩到快死了』而已?
  「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吗?至少,如果一个人面临可能会被杀死的生命危险时,应该不会使用什么计算机线路,拿起电话向人求救才是正常的行为吧。」
  「说明书上有写到Seven-Curse(七倍的诅咒)这个名字是从那句话衍生出来的——这么说来,不就等于是本人自己取的名字嘛。」
  「小夜对那句话的了解有多少呢?
  「欸,我记得圣经里面有一对叫作该隐与埃布尔的兄弟。该隐因为嫉妒埃布尔受到上帝的偏爱,所以便将他杀害——」
  在说明的同时,我感觉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厌恶感。因为杀害自家人这个举动很不可思议地跟这起事件非常相似。
  「后来,上帝为该隐立了一个印记之类的——」
  静流姐见我为模糊的印象所苦,便接着补充道:
  「旧约圣经的创世记,其实是一段流传已久、有关于人类社会起源的故事。由于当时不见亚伯的踪影,于是上帝便向该隐询问原因。而该隐是这么回答的——『我岂是弟弟的跟班』。」
  「他好像恼羞成怒了呢。」
  「是呀——不过,上帝并没有杀掉杀了弟弟的该隐。不但没让该隐以命偿命,甚至还为他立了一个守护的印记,意思是『凡是杀害该隐的人,不论何者都将遭受<七倍的诅咒>』。这也是为免有人见到该隐时会动手杀害他。」
  「咦?他明明杀了自己的弟弟耶?
  「是啊,但毕竟该隐是我们人类的始祖。根据旧约圣经记载的内容,诸如畜牧业和手工业这一类类似现代文明起源的文物都是他一手带起的喔。」
  「什么嘛,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假思索地用不适合这个场合的声音破口大骂。接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静流姐则是一脸笑盈盈的。
  「既莫名其妙又可笑对吧——不过,那可是一个世界的起源喔。而且那个卡片游戏的名称就叫七倍的诅咒呢。妳不觉得这是极具象征性的事情吗?
  即使跟我说明这么艰涩的东西,我也不可能听得懂。
  「——嗯~」
  我低声沉吟着,只见静流姐的手指已经放到了手中的卡片上。我连忙挑选要打出的牌。话虽如此,我早就无心思考要打什么牌了,只是直接把手指碰到的那张卡片打出去而已。
  我们两人的牌同样都是愚者。
  「——那个叫凯文的亲戚,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静流姐又问了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呃——说明书上有提到,他在战争时头部受了重创,因此难以在一般职场上工作谋生,所以才会跑去投靠亲戚好混口饭吃,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家族成员们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是个问题呢……不过,答案已经清楚呈现在被设定成最弱的那张卡片上了。凯文想必是被当成在败北的战役中失去正常行动能力而狼狈回乡的多余废物,然后被家族中的其它人给排挤了吧?就跟这个游戏一样。」
  「他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怀恨在心吗……?果然是这样没错。」
  我没什么把握地说着。
  「啊啊,是呀——」
  静流姐以模棱两可的语调回应。
  「在农场另外还发现了不少具尸体对吧?
  接着如此喃喃说着。
  「那是凑巧经过农场广大腹地的便车背包客遭到攻击的事件——据说被害者多达十四人。」
  「是七的倍数呢。」
  静流姐断然说道。我当然也知道是七的倍数,可是并不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依据。静流姐以平静的口吻接着说道:
  「有人说七是一个孤独的数字——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不论有多少人聚集在一起,当中一定都有寂寞的孤独纠缠不清吧。」
  「不会啦,那种事情——」
  静流姐无视我苦着一张脸,以平静的口吻喃喃说着:
  「所以——人才会动手杀人。」
  「咦……」
  我仿佛被那极度静谧的声音给吸进去,完全说不出话来。静流姐又接着说下去:
  「小夜说的没错。那是过去的事件,已经落幕了,后人的事后诸葛无济于事。就算在梅迪克库拉夫特家这个密室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已经全都结束了——纵使揭发了其中的掩饰,也不代表什么。」
  「……?
  静流姐的语调中似乎少了以往面对事件时惯有的尖锐,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她再度伸手去拿卡片,我也跟进。她是僧侣,我是农民——又是以平手收场。
  「欸,小夜——妳刚刚很生气该隐没有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对吧?
  「是、是啊——」
  「那是很正常的反应。可是圣经对某些人而言,具有禁止针对其内容提出反驳的立场。在这种情况下,妳觉得会产生什么?
  「咦?
  我一脸茫然不知该做何反应,倒是静流姐先开口说明了:
  「会产生误解与曲解呀。当不合理的事物以完整的面貌存在于那里的时候,人们会在自己的脑袋里将事实扭曲化。好比说该隐就穷其一生为罪恶感所苦,上帝是为了让他后悔莫及才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的等等——」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喔?
  「不对,圣经上面完全没有提到这样的内容,那是后来才被解释成这种意思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该隐之后的事自然也被交代得暧昧不清——在这起事件里头,也有一个东西以同样的形式被人弃置,若无其事地扔在那里呢——」
  「咦、呃……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没错,我很清楚——静流姐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掩饰的。
  「就是和紧握不放的两条胳臂黏在一起的电锯呀。拿它砍断人头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事后砍掉自己的两条胳臂再丢进暖炉里,在物理上也是办不到的事。」
  「这么说来——确实是那样没错。可是,那间屋子是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密室耶。啊,还是说有什么逃离密室的手法?或是秘密逃生洞口之类的?
  静流姐摇摇头否定了我的推测。
  「不。脱逃手段这方面的问题绝对是会最先被彻底调查的,很难完美掩饰。我想事件一定是他们自家人掀起的吧——」
  「这样的话——凶手会是谁?
  我的脑袋已经陷入混乱。静流姐则是以冷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当然是按照游戏结果啊。」
  「这个游戏是让两张卡片展开斗争,然后消除掉被判定为落败的卡片。由剩下的牌较多的那一方获胜——」
  「咦……」
  我不禁张大了嘴。不对,怎么可能呢?可是……她的意思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的手指开始抖了起来,手上的卡片差点没拿稳。
  「那、那——妳的意思是说他们一家人彼此互相残杀?
  静流姐叹了一口气。
  「关键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从凯文以外的其它人身上检验出来的安眠药,在某些地方其实是被当作麻药来使用的喔,据说就连日本在很久以前也能在店里买得到这种药。当时大家是以『Rariru』这个名字来称呼,通常使用在不是为了帮助睡眠的目的上呢。」
  「药……?
  意思是说……那个东西不是被拿来使用在让一家人陷入昏睡的目的上?而是他们为了一起『HIGH一下』,所以才吃下那个药的——经静流姐这么一说,遭到其它成员排挤的他确实不太可能有机会同时对所有人下药。
  「没错,他们服下了药,然后在感觉飘飘欲仙的时候,开始玩起让他们投入到甚至说出『会被那个杀死』的卡片游戏,接着——让输掉的卡片所代表的人物也遭受到同样的下场。把牌『洗』了——割断了。」(译注:日文中洗牌的洗跟剪断、割断为同音同字。)
  「怎、怎么可能,那样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才惊觉他们确实是疯狂的没错。他们早就因为服药的缘故而失去理智了。
  静流姐盖过我那逐渐消沉的声音,接着说道:
  「是啊,而且那绝对不只是药物的缘故吧。」
  「咦?这话怎么说?
  「就是和电锯黏在一起的手臂,还有其它那十四具尸体呀,不知会是谁下的手呢?
  「咦——这、这样的话——」
  「用电锯割断手臂,必然是在割断所有人的头颅之前发生的。要在自行握住电锯握柄的姿势下割断手臂,若不是被其它人抱住、硬是让身体折弯的话根本不可能办到吧——而且还不只是一、二个人而已。」
  听到静流姐这番话,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是、是全家人一起做的吗——?
  「凯文的身上似乎有无数的伤痕。那些伤痕不见得都是过去在战争中所留下的才对——想必也有一些是后来才新添的吧。」
  「意、意思是说他、受到了虐待吗……?
  我喃喃低语的同时也恍然大悟。就算是农场上再怎么偏僻的角落好了,要在不被住在那里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杀掉十四个人根本是天方夜谭。
  「所、所以说——杀掉那些便车背包客的凶手,也是这一家人——?
  「虽然动机不明——不过,一定查不出什么理由来的,况且我也不想知道。」
  静流姐说完后耸了耸肩。
  快乐杀人鬼——难道他们一家全都是适用这种称呼的人吗?
  「所以他们的内心对于切割人体这回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抗拒。判断因药物而变迟钝之后,不会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事。」
  「可、可是,假设他们真的是在打牌比输赢好了,最后势必会有人残存下来吧——」
  「照理说是这样没错。关于这部分也只能用推测的了。不过,若考虑到电锯这种凶器只要靠上去就能把东西割断的话,有一个极端的可能,只要躺在电锯上面头颅就会自行割断。」
  静流姐说的话实在太过血腥,使得我也逐渐麻痹了。
  「可是,妳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
  「打牌分出输赢之后,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我也只能回答。我能想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把牌收集起来,重新『洗』牌……原来是这样子吗?
  静流姐默不作声,不过她也没有否定。不过若是躺到电锯上的话,为什么被割下来的头会跟其它人的头颅一起摆在暖炉上呢?此外,把电锯丢进暖炉里的人又会是谁呢?最后还是有疑点没有解开——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对了——还有一个人。如果两条胳臂都被砍断的凯文在那个时候还没断气的话,看他要用嘴巴叼住也好,还是用脚踢进去也罢,要把那两样东西搬运成事后现场所呈现的位置应该是不成问题吧。而且他马上就因失血过量而死,事件就这么被关进谜团之中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这样的疑问出现在这个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一家人长久以来都在欺凌凯文,最后甚至砍掉他的胳臂。不仅如此,还虐杀无辜外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掩护他们呢——
  「…………」
  我望着静流姐。
  她什么部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静流姐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所想到的事情。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不论他们对自己再怎么苛刻,即使他们是一群难以原谅的杀人鬼,对他来说,他们仍是这个世上仅剩的羁绊——所以,他才会将这一切化作无解的谜,藉由这样的行动自己一肩扛起这一切吗——?
  和杀了亚伯却又不知反省的该隐相反……他选择了庇护?
  不过,这又是一个多么不求回报的行动——
  「——所以说,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静流姐喃喃说着。
  「即使揭穿了那个掩饰,也没有意义——因为对任何事物都不会造成影响。」
  静流姐在我恍神之际,打出了剩下的最后一张牌。我也配合她,将牌打出去。
  她是愚者。
  我是贵族——这一回是我赢。因为之前一路平手,所以这一盘的结果肯定是我获胜。
  「小夜果然很厉害耶。」
  静流姐用深感佩服的语气说道。
  我已经提不起劲来反驳她,只是开口说道:
  「欸,静流姐。」
  「什么事?
  「这次可以换我洗牌吗?
  听到我的要求,静流姐先是微微往上转动眼珠看着我,然后再调皮地眨一下眼睛,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The Sevenclosed.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36 编辑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其之③

  ……呃,上一次讲到哪里了?
  再怎么说,这个故事的两名催生者实在是太飘忽不定了。有时候故事才讲一半话题就被带别的地方去,有时候又心血来潮继续编撰下去,实在是非常不得要领。使得我们的奇库达被迫没有意义地一直发呆作白日梦,被她们弃置在一个不知是在工作还是游玩的状态中。
  可是他也没办法抱怨。只能无奈的继续等待下去。
  「…………」
  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床上的少女正独自一人不知在手上的素描簿上画些什么东西。
  外头是黑夜。
  雨已经下了好一阵子,天色非常非常的昏暗。能见度之低,让人感觉仿佛全世界都被关在那阵雨声之中。
  看来,她能和朋友聊天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
  不过,她的嘴角却隐约浮现一抹笑意,或许是因为手上正在描绘的东西,是她和朋友一起创造出来的宝物也说不定。
  看起来是一幅海上的景色。
  上头有一艘似乎在波涛间摇摇晃晃,船身有些倾斜的船只。
  至于那艘船的甲板上,则有一只肚子上装了个不会动的时钟的刺猬缩成一团坐着。
  船旁边还画有成群结队的海豚一起游着。
  那只刺猬看起来好像正在跟其中一只海豚说话。
  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呢?
  不过,少女似乎还没决定好他们的谈话内容。
  因为这向来都是两人聚在一起时才会决定的事。
  「……呵呵。」
  床上的少女在描绘刺猬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就好似在期待有趣的事情到来而心情雀跃的小孩一般。
  在那本素描簿的前面几页,似乎也画着刺猬过去的旅行经过。而且有如绘本一般,还有文字注记在上面。
  等到奇库达的旅行哪天进行到终点的时候,那就不再只是一本单纯的素描簿,而是一本写有故事内容的『书』了。
  可是,奇库达和海豚的对话此时还没写上去。
  所以图画里的刺猬目前是一副嘴巴念念有词,却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的奇怪模样。可以肯定的是,奇库达果然还是维持在一个没有明确交代的状态下被忽略了。
  窗外,雨滴依旧持续从空中不停飘落下来——

  第三章 静流姐与影分身
  The Double-Goer

  1.

  事件发生在飘着雨的嘉年华会之日。
  以事件的标准来看,过程实在算不上是迂回曲折。因为不过是一名男子突然在野外倒地不起继而丧命而已。即使有众多的可能性,但在离奇死亡的事例中,猝死路旁算是较为平凡无奇的。
  可是,当时围观的人的证词却显得十分异常。
  有人说那个男人在当时已经入睡了,有人说他在嘉年华会会场跳舞,然后还有人说——这也是最多人反应的证词——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同样的人物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场所中。
  虽然就常识的范围无法为这样的事例做出定义,可是在专司幻觉与幻想之类的领域里,这样的现象被称为『分身』。
  分身所代表的意思就类似多重行动者,好比说自己明明身在此处,不知为何却被目击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其它地点走动——分身往往被比喻成当事人的影子。据说目击到分身的人,影子的颜色会愈来愈淡,迟早有一天会遭影子取代而死亡——
  姑且不论传说的真伪,复数的目击证词和有一具尸体倒在路上都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

  「哎呀——小夜,外面开始下起雨来了耶。」
  静流姐从病房的窗户看着外头这么说道。
  「咦?真的吗?
  我也转过头去,只见原本便显得阴暗的天空开始飘下了雨滴。我今天并没有带雨伞出门,因此实在很不希望碰上雨天。
  「啊,看这情形搞不好会转变成大雨呢……」
  我忍不住发起了牢骚,静流姐开口问我:
  「妳要在这边等到雨停呢,还是请人帮妳叫车?
  我一听连忙表示:
  「不、不用那么麻烦啦。只要能借到雨伞就好了。」
  静流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夜,妳真的好客气喔。
  然后一边观察我的表情,一边这么说道。由于她的眼神是那么地纯真,以致我一时也差点认为自己好像真的表现得太客气了。事实上我当然没有在客气什么。不要说谦虚客气了,我反而觉得自己老是这样不请自来地赖在静流姐身旁,感觉很厚脸皮呢。
  「静流姐喜欢下雨天呢?还是讨厌?
  我随口问了个问题藉以转移话题。
  「这个嘛——得视气压而定吧。」
  静流姐又说了一句艰涩难懂的话。
  「气压?
  「雨说来简单,可是那并不代表相同的气候现象喔。一般只是懵懵懂懂地将大气中充满了凝固到足以落下水分的状态称之为下雨而已。实际上,每次下雨时的环境都不尽相同呢!
  「嗯、嗯。」
  我感到很困惑,完全听不懂静流姐在说什么。然而她并没有理会我,仍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么说好了,我不太喜欢风雨欲来时的气氛。不过一旦天空开始飘起雨来,那个感觉倒是很不错呢,就像现在这样也挺棒的呀。」
  「啊,这么说来——」
  意思也就表示,直到刚才为止,她的感觉其实是有点不太舒服是吗?毕竟雨才刚开始下没多久——而我却让她陪着我聊如此乏味的话题?
  静流姐朝着我点点头。
  「幸好有小夜陪着我,我才得以转移注意力。这么说好像对妳有些失礼喔?
  「不、不会,一点也不会啦。如果是那样的话倒还好,问题是——」
  问题是,我过去始终不曾注意到静流姐是抱持着这样的感受。明明下雨天或者好像快下雨的状况以前不知已经碰过多少次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小夜都还满喜欢的吧?
  静流姐以一副轻松愉快的语调这么说道。
  「嗯、嗯——好像是吧。」
  我回答得有些暧昧。
  「不论是晴天、雨天、还是下雪的日子,妳都能一视同仁地从当中发现优点对不对?
  「嗯、嗯——」
  虽然有种被形容得好像是没什么大脑、随时都在傻笑一样的感觉,不过——
  「大概——就像妳说的那样吧。」
  实际上就是如此,我也无法反驳。
  静流姐堆起满脸的微笑。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很喜欢小夜喔。」
  接着,像是在重复平时的口头禅一样,说出这句话来。
  每次听到她这么说,我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毕竟地球是水行星——或许一如下雨的时候,湿淋淋的环境才是地球原本的样貌呢。只不过现在碰上了『干早期』而已。实际上,雨下个不停的时节对世界而言才是最自然不过的。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花,在那个时候一定都会枯萎凋零吧。」
  静流姐向我点点头,同时说出这番意味不明的话。
  「再怎么艳丽的花,颜色也会为之褪色、斑驳——有如在作梦一般,水远被封闭在飘渺不定的澄澈水色之中。」
  「……那个,静流姐?
  「啊啊,这是一首诗啦。其实感觉更贴近散文——不过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到底是谁写的呀?
  「到底是谁呢——我也忘记了。」
  静流姐像在装傻似的这么说道。
  「不过,小夜晴天雨天都喜欢,所以跟这种诗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就连静流姐究竟在跟我说些什么也听不懂——不过对我来说,静流姐的感觉比起叫啥名字都不知道的诗人更为重要。
  「呃……妳还满喜欢像现在这样的雨是吗?
  所以,我又确认了一次。
  「是呀,就气压上而言。」
  静流姐还是一脸笑盈盈的。
  「而且——还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得下雨天很棒。」
  「哦?什么地方啊?
  「每次只要一下雨,小夜就必须等雨停才能走,所以可以陪我久一点再回家不是吗?
  静流姐以一副无忧无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我迷惘了。
  就算没有下雨——我也希望自己能永远待在这里陪静流姐天南地北地闲聊。
  我本来想这么告诉她,可是不知为何到口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静流姐她——在我回家之后,都在做些什么呢?我们几乎不会拿这个当话题。或许其实是没办法拿来当话题吧。静流姐不愿说会让我操心的事,至于我——我也不知道长年住院的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烦恼,所以也没有能承受她烦恼的自信。
  不知静流姐有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变化,总之她带着满面笑容对我说:
  「所以——我喜欢下雨天。」

  ……等天色整个都暗下来之后,我下楼来到医院的一楼。
  「我帮妳叫车吧?
  挂号台的护士好意问我,但我摇头拒绝了。
  「可是雨势满大的唷,而且看来短时间之内不会停的样子——」
  虽然对方很担心,不过我心意已决。
  「真的不用了,我没关系的——说到这个,这附近有商店吗?我想去买把雨伞。」
  这间医院的一楼并没有那种像是商店的设施。基本上在这里连要见到人影都很稀奇了,我也不曾见过其它来探病的客人。
  「啊啊,需要伞的话这里就有了喔。」
  挂号台的护士后面有个像是行政人员的人这么说着,还特地走过来拿给我。
  「妳拿去用吧,小夜。」
  对方边说着边将雨伞递给我。我自然不认识那个人,不过对方一副已经跟我绝熟悉的态度,我不禁疑神疑鬼的猜测是不是医院里所有的人都认得我了。应该不可能吧?
  「——呃、那,那我就先借用了。」
  「没关系,就送妳吧——等天气放晴后直接丢掉也无所谓。」
  这把伞明明还很堪用,对方却这么不珍惜。
  我低头向对方道谢,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就连出口处的警卫人员都对我说「我开车送妳一程好了」,我有点不耐烦地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在滂沱的大雨中,我沿着坡道往下走。
  我今天穿的鞋子刚好是耐水性佳的平底鞋,所以并不怕水渗进来。不过每前进一步便随之感受到湿漉漉的感觉,唯独今天似乎特别缠着我不放,令我感到十分的厌恶。
  通往位于山上医院的路途中,有一个可以俯瞰底下大片街景的地点。不过,今天从那里望去却是白烟袅袅的什么也看不见。
  有个奇妙的声音从那片朦胧景色的另一头传出。异常尖锐的高音和有如沉闷的地鸣般的低音交互混合在一起。
  (是嘉年华会吗——?
  人群的脚步声和似乎交杂着欢呼的声响透漏出这样的气氛来。
  对了,之前来的时候车站旁边好像有什么工程在进行的样子。
  我下山来到公车站之后,气氛愈来愈热闹了。尽管现在仍下着雨,还是无法浇熄大家的热情呢——我精神恍惚地这么想着。
  人潮看起来似乎正在移动的样子,喧嚣声时远时近。
  我愣愣地站在车站一直等着,可是公交车始终没有来。我这才发现今天的班次要看假日的时刻表才对。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真的很常在这种基本的小地方粗心大意。因为来的时候我是直接跳上已经停下来的公车,所以并没有去留意班次的时间。
  距离下一班公交车至少还要等二十分钟以上。我也只能死心,乖乖地站在原地继续等。附近没有其它人在等车,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可以清楚听见人潮的喧嚣声,可是我没来由地有一种自己跟他们相距甚远的感觉。
  「…………」
  我站在雨中的公车站旁边。看起来虽然很像某部电影的知名海报画面,但我的身旁却是空无一人。
  即使现在雨下个不停,我也搞不清楚气压有什么变化,心情更不会因为下雨而有任何的改变。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觉得心情很沉重——
  我实在太迟钝了。简直是迟钝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这一点让我非常、非常地郁闷。
  嘉年华会的嘈杂声离我更近了。看来似乎正在马路对面面向公园的宽广人行道上展开游离的样子。只见一身奇装异服打扮的群众从另一头朝这里结队走来。他们大概是在这一带绕街游行吧。
  若在平常的话,我并不讨厌嘉年华会之类的活动,也不排斥其它人对于活动乐在其中的模样。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准备将目光从那群人身上移开之际——
  在打扮成小丑模样和身穿熊猫装的人群之间——我看到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那是一个看来十分柔弱,尽管身形纤细到彷佛经不起摧折似的仍将腰杆挺得笔直,以一副冷静沉着的目光眺望着四周的少女——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咦?
  那个身影很快就被卷进入潮中消失了踪影。
  我到现在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那个身影我来不及看清楚——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不久前才和她道别的静流姐本人。
  「…………」
  等我回过神时,两只脚已经在走动了。
  我追上游街队伍,寻找自己认为确实有看到且确认无误的那个人影。我在嘉年华会的人潮中奔走,将公交车时刻表的事抛到脑后,不停在雨中徘徊于那一带。但除了那惊鸿一瞥之外,我、未能再有任伺的发现。
  也因为这样,虽然那个时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接近事件的现场,可是我本人却对这件事浑然不觉。事后回想起来,明明我人在那里的时间尸体已经被人发现而且骚动正在扩大,我却完全没看进眼底、听进耳朵。
  我只是一心一意在寻找那个人影——追寻「理当无法走出户外的人却在外面的世界漫步」这种不可能存在的风采。

  2.

  那个嘉年华会虽然被命名为三明治嘉年华会,可是跟三明治这个食物一点关联也没有,而且也不代表历史有三明治那么悠久。那条街第一次举办这项活动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而已。当时附近的商店街由于联合举办特卖会,于是便在那个情况下随便安排了一个有娱乐性质的活动。企划是由一间平常专门包办传单的小规模广告工作室草草提出来的,他们广为募集各店路上的三明治人。虽然付不出酬劳,不过相对地也让参加人员自行做自己喜欢的打扮来比赛创意,可说是个平凡无奇的活动。就连优胜者的奖品也是跟该条街毫无关系的温泉旅馆的住宿券,真的是一个很敷衍了事的企划案。(译注:身体前后挂着广告广告牌招揽生意的宣传人员,因为形似三明治而俗称三明治人。)
  实际上,第一届的活动不仅参加的人数寥寥无几,而且一开始也只是在可有可无的感觉下举办的——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男子出现了。
  他抱着一把便宜的民谣吉他前来,脸上只用涂白的方式画了个草率的妆,而且还顶着一颗鸟窝头。列队的时候一副没什么干劲的模样,并不是那么地引人注意。
  不过当他上街之后,态度却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充满活力地拨着吉他,一边弹奏当场即性创作的舶来品店之歌,一边将四周的人群鼓动得欢欣鼓舞。小孩子们最先有所反应,他们开始哼唱男子所弹奏的简单又好记的旋律,四周随即聚集了人潮。男子就这么一边在街上游走,一边不断地歌唱着。不知不觉间,其它的三明治人也一起眼着唱起男子的歌来了。
  特卖会最后大为成功,男子也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优胜,可是他却在这时候消失不见了。大约过了半个月之后,所有人大感吃惊。因为那名男子藉由大手笔的宣传,以<灰姑娘骑士团>乐团队长兼主唱的身分从知名音乐公司正式出道了。想当然尔,在那场嘉年华会的时候出道就已经定案了。
  即将出道的乐团主唱居然不请自来地参加了这种地方上的活动。
  男子的乐团在那之后一飞冲天迅速走红,上市的曲子从不起眼的角落杀进热门排行榜,那一年还在除夕当天上了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表演歌唱。
  由于这条街的嘉年华会名列在该名男子的传说之中,所以自来年开始,连嘉年华会是否要续办都还没拍板定案,表明参加意愿的申请就纷至沓来。嘉年华会决定要举行的结论慢慢浮现,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年的规模并没有去年那么盛大,但是以嘉年华会的活动而言,气氛已经算是炒得颇为热烈了。
  那起事件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了。
  事情的开端,是从一名又瘦又矮的男子来到设置在公园角落的急救站帐篷声称自己「感觉不舒服」开始的。
  那个帐篷不仅空间狭小而且也没有设置病床,因此医护人员一开始便规劝该名男子回家休息比较妥当。
  「不——只要一会儿就好了,请让我躺下来吧。」
  可是,男子垂头丧气似的把头压得低低的,用沙哑的声音这么拜托着。医护人员迫于无奈只好在帐篷里面腾出一个空间,用几条毛巾代替毛毯借给男子使用。那些毛巾是因为下雨才临时跟旅馆借来使用的,不仅质料厚实尺寸也比较大,比一般的布巾还要更像毛毯。后来一直忙着接应前来讨头痛药啦、或者小孩子跌倒擦伤啦等等其它民众需求的医护人员趁空朝后面瞥了一眼,当时男子已经在身上盖了好几条毛巾,看起来就像躺在睡袋里似的睡着了。
  过了一段时间,等有需求的民众数量暂时舒缓之后,医护人员朝男子出声唤道:
  「先生,您差不多该起床回家了喔。」
  不过男子并没有任何回应。医护人员试着把手放到男子的肩膀上。
  不料堆栈了好几层毛巾所形成的鼓起处在医护人员碰触的瞬间,竟然像泄了气似的一口气塌下来了。
  医护人员吓了一大跳。赶紧拨开毛巾一看,底下却空无一人。
  男子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
  宛如木乃伊般仅留下绷带,人却消失不见了。原本躺在里面的男子仅在外层的毛巾留下身形——然后便忽然消失了踪影。
  「…………」
  就在医护人员感到六神无主之际,远方响起了尖叫声。
  「有、有人——有人死了!
  那声尖叫旋即将嘉年华会的嘈杂声抹消得一干二净。
  好像是有某个加入游行队伍的男子突然倒下的样子。不对,实际上并没有人目击到该名里子倒下的瞬间,而是有人踩到颓然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他。在造成骚动的当下,该名男子早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了。
  急救站的医护人员随后也来到了群众围观的现场,看到那个画面后,他怀着满腹难以言喻的心情。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可是医护人员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事情会变成活样。
  死掉的正是那个先前全身包着毛巾躺下来休息的男子。
  问题是——这名男子为什么会倒在这个距离帐篷有数百公尺之远的地方呢?
  (他当时明明就躺在我的正后方,那里根本没有让他爬出来的隙缝啊——帐篷的背面是堵死的,就算他想溜也没有地方可以溜才对——)
  警方接获报案后立刻赶到了现场。
  他们马上对周遭的围观群众展开询问,而医护人员的证词自然令警方皱起了眉头。
  「——什么?你确定真的是他吗?不是你搞错了?
  「我也觉得很难以置信啊——可是我说的是真的。」
  「但是——真的是那个人没有错吗?
  警察不厌其烦地再三确认,总不可能跟警察说谎吧。
  「是的,就是他没错。」
  「问题是——」
  警察面有难色地说道:
  「就在你做出这项指证的时候,同一时间有人目击到被害者在别的地方跳舞耶?
  「……什么?
  医护人员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是很能理解警察话里的意思。
  「两边的证词不一致。这显示其中必定有一方是在说谎,不然就是信口开河。」
  「咦、什么?可、可是我——」
  医护人员不禁感到头晕目眩。他本来就对这个情况一头雾水,现在更加混乱了。
  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
  自己曾经听过这种例子。记得这个现象好像是叫作分身还是什么的……而那个看似有很务分身的人,影子也会随着分身数量增加而变淡、最后死掉之类的——
  ……不过混乱并未就此平息。在那之后,警方对尸体进行验尸,可是呈现出来的结果却是死亡时刻极为不安定。
  由于尸体受到风吹雨打,导致余温和血液凝固状态等线索受到了影响——尽管如此,死亡的时间还是判断有可能是在当天上午前后。不过这也表示——死者距离被人发现死亡的时间,至少相隔了有六个小时之久。

  *

  ……尽管脑袋一片茫然,我还是快步走在通往医院的坡道上。虽然爬得气喘如牛、十分痛苦,不过我不能停下来休息。
  今天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说是大热天也不为过。
  我顶着这样的大热天快步向前走着。
  就连来到平常一定会停下来购买饮料的自动贩卖机前,今天也因为莫名没那个心情而直接通过了。
  我只花了差不多平常一半的时间就来到医院的前面。不过想说自己喘成这个样子可能会引来别人侧目,所以先在阴影处调整一下呼吸之后才走进医院。
  和我对应的那些人与平常没有两样,还是一脸笑瞇瞇的表情。
  没错,哪有什么异常呢——我一边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一边前往静流姐的病房。
  对嘛,那种无聊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只不过是跟本人长得有点相像的人,偶然现身在本人绝不可能出现的地点走动而已,这样就说本人的影子会变淡,然后还——那种愚昧的说法不过是迷信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事呢。
  (就是说啊,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
  我吁了一口气,试着让心情沉淀下来。
  总而言之,不可以表现得跟平常不一样。我踏出电梯,在走廊走了一小段路,然后按照平时的习惯敲门。
  当我听见那一声熟悉的「请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安心到浑身虚脱无力了,可是我不能表现出这副模样来。
  我打开房门。
  看着静流姐,我脸上挂着不必刻意装也会自然浮现的微笑向她打了声招呼。
  「午安,静流姐。」
  「欢迎妳来,小夜。」
  静流姐也用我再熟悉不过的笑容迎接我的来访。

  「今天是晴朗的好天气呢。」
  静流姐望着窗外这么说道。
  「记得上一次还下雨——小夜后来回家时没有被雨淋湿吧?
  「嗯,还好啦。那场雨其实也没有下得多大。」
  我尽可能以平静的表情回答她。
  不过,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确认躺在床上的她受光落地的影子。但这里毕竟是室内,光线因为墙壁的反射从四面八方射来。轮廓模糊、看起来有好几层的影子显得非常不稳定。
  「可是——呃~」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嗯?
  静流姐对我的态度感到不解。
  「怎么了,小夜?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和,我感觉自己从中获得了拯救,心里头那股毫无意义的不安正在逐渐褪去。而且猛然一看,我发现自己脚边的影子就跟静流姐的一样,不对,甚至比她的还要更不安定,于是我松了一口气。
  「没有啦,其实是——那天下雨回家的路上,我刚好路过一场嘉年华会,然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才开口说起那起事件而已,静流姐的脸色立刻变得有点僵硬。
  「咦——这不就表示……」
  她那模样感觉事情似乎非同小可,我被她给吓到了。
  静流姐以强硬的态度追问着:
  「妳经过事件现场旁边?妳当时人在那里吗?
  那副态度就像是被人家撞见了不方便给外人看到的东西一样,不禁使我心生动摇。
  「呃、呃——算是啦……」
  我烦恼着要是被她问起有没有在那里撞见什么的话该怎么办。毕竟对静流姐说谎是行不通的不是吗?
  可是,静流姐以一副再严肃也不过的表情说道:
  「小夜——不可以靠近那么危险的地方喔!
  「……啥?
  「如果是事件发生后,警方正在展开调查的时候也就算了,居然选在那种事件发生的途中、还是才刚发生的时候经过——实在是太乱来了!
  「……啊?
  「妳千万不可以靠近那种危险的情况喔。知不知道?
  静流姐像是在跟年幼的小孩子谆谆教诲般,一字一句慢慢地交代着。
  「……6
  我有点茫然。
  接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可说是一发不可收拾,想停也停不下来。
  「妳在笑什么呀?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耶!
  静流姐还是一脸气呼呼的表情。
  「嗯、不——不对,没有啦。妳误会了,我并没有跑去事发现场的旁边。相反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事件发生。」
  听我这么一说,静流姐再度向我确认:
  「真的吗?
  我以略微夸张的动作向她点点头。
  「是真的啦!不然我对天发誓。」
  然后把手放在胸前挂保证说道。
  静流姐呼一声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就好——小夜真是够让人操心的了。」
  她像是拿我没辄似的左右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胸口深处有一股热流流过。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彷佛我现在手指头所触碰的地方跟其它部位的体温,是分别来自不同的热源。
  「不过也不只是我啊,就连周围的人也完全没察觉到有异常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想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吧。」
  「说到这个,那到底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我只有看过报导得不清不楚的电视新闻,只知道有很多人目击到死者之类的。」
  静流姐有些不耐烦似的说道。
  「可是,事情真的非常不可思议耶。」
  我按照往例,事先做过了许多调查,所以大致知道事件的概要。因此大略地跟静流姐说明了这起事件。
  简单来说,就是应当已经死亡的人不知为何在雨天的嘉年华会四处游晃,而且同样的人物不只出现一人,我将自己所知照实告诉了她。
  「是吗!
  静流姐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而我也因为先前的怀疑已经彻底消失的缘故,跟着她一起点头说道:
  「总觉得这个情况就当作是看错或者错觉之类的来解决或许也没有问题呢。」
  静流姐听我这么一说,静静地摇了摇头。
  「要解决也是可以啦——不过基本上这是密室。关于这方面就先破除掩饰也好吧。」
  她直接了当的这么说道。
  我闻言忍不住张大了嘴。
  「——密室?妳指的是?
  「唉,就是这起事件啊。」
  静流姐还是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接着又断言道:
  「这是一起密室事件喔——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小夜并没有靠近危险,老实说我也没有兴趣去介入了。」
  「咦?那个,静流姐……?
  想当然尔,我是完全处在状况外了。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40 编辑


  3.

  以尸体状态被人发现的那名男子,是在距离被发现的二十个小时之后,才明确地被视为杀人事件的被害人来处理。
  男子名叫保田隆史,二十四岁,打从大学毕业之后便处于无业的状态。
  他前来参加三明治嘉年华会的理由很快就被推敲出来了。
  他梦想成为一名音乐人。是崇拜灰姑娘骑士团而前来朝圣的众多粉丝中的一人。本名和住址都清楚地登记在活动参加登记簿上头。
  实际上他的死因据推测极有可能是心脏病发作,因此警方对这个案子是否为杀人事件本来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可是由于死者出身自财力雄厚的有力家族,所以警方被下令执行彻底的调查。
  结果,从他的体内检验出药物反应,死因被判定为摄取过量违法毒品,导致对心脏造成了负担。
  至于吸毒是本人自主性的行为还是遭人强迫施打,则缺乏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而且死者生前也没有相关的前科,因此这个问题便予以保留。
  无论如何,从目击证词有重复,以及没有人发现死者是何时倒下等迹象来判断,这是某人临时起意所犯下的杀人事件的嫌疑十分浓厚。
  目击者们也被找去说明案情好几次,可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么详细——毕竟在嘉年华会气氛最热闹的时候来往的群众人山人海,没人会那么费心的去注意其中一个人——因此也只是徒然彰显不明确度而已。
  至于有关在急救站裹着毛巾睡觉的男子是否为死者本人这个问题……
  「——我没有自信完全确定,也有可能是别人吧。」
  医护人员最后做了如此缺乏自信的发言,可信度低落到只要一有相反的确实证据出现,就会立即被舍弃的程度。
  若谈到被害者曾经与谁结怨,可能性倒是一下子就翻出来了。
  据说他是知名的花花公子,跟好几名女性同时交往可说是家常便饭,以致每每演变成爱恨纠葛的修罗场。不过死者家里还算有钱,即使演变成那种事态也可以用花钱消灾的方式将事情给压下来,可是也因此导致案情变得更为复杂。一旦跟女色扯上关系,背后往往有其它男人存在,所以可疑的人物可能为数不少。
  不过——尽管这个案子刚好发生在嘉年华会,导致造成不小的骚动,而且有相当多的人数涉入,所以遥言也传得甚嚣尘上。但以事件的角度而言,这只是一起很稀松平常的猝死事件,因此电视新闻等媒体也没有详细加以报导。而是将它视为一则奇怪的现象,报导了觉得有趣的部分。就算最后结案了,恐怕也只有当事人和关系者会关心这个话题吧。
  那就是一起给人这种感觉的事件。

  *

  「……所以,小夜是从那些奇怪的传言部分收集到各种情报是吗?妳该不会直接跑去侦查了吧?
  静流姐仍旧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怎么可能。」
  我露出了苦笑。
  「我这个人手脚还没有灵光到可以模仿侦探做什么侦查啦。其实这起事件早在网络上被当作话题传开了喔。」
  「大家在讨论有分身出现?
  听到静流姐提起这个字眼,我还是有点惊吓,可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感觉像是被当作都市传说一样,讨论得很热烈呢。」
  「有一半是基于有趣吧。反正被害程度似乎不会再扩大了,而且也不太可能会波及到自己。只是因为就发生在自己的生活周遭,所以感觉有点可怕——是典型都市传说的模式呢。」
  「这次的事件,警方应该也很清楚知道证词者有哪些人,可是却无法锁定到底是谁真正看到死者的样子。那方面感觉也很像谣传呢。」
  「实际上,在那当中可疑的说法应该也不少吧?
  「嗯,我也觉得其中有几则感觉好像是捏造出来的呢。」
  「不过,我想警方应该是以怀疑的态度面对所有的说法吧。况且自从违法毒品之类的东西和事件扯上关系之后,从毒品路线进行追查或许早已成了警方主要的调查方向了——妳知道我要说什么吧,小夜?
  「是是是,我不会去靠近那一类事情的。
  「妳明白就好。」
  我们两人以超认真的口吻一搭一唱,然后轻声笑了出来。
  「对了,小夜妳特别觉得『这还真是教人无法置信』的说法是哪一则呢?
  听到静流姐这么询问,我嗯一声点了点头。
  「说到这个,当然是非死者原本在急救站睡得好好的,却忽然从毛巾底下消失了踪影这一则莫属啰。听起来简直就跟鬼故事没两样嘛,」
  我一说完,静流姐也点头附和,接着面露严肃地说道:
  「就像出租车的乘客从后座消失,座位上却留下了一大片湿答答的痕迹。或者十三个人一同搭电梯的话会少一个人,这一类的故事是吗?
  「咦咦?从电梯里面消失?
  这种传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吓了一跳。
  只见静流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用更加正经八百的表情回答:
  「嗯,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喔。在十三点整,也就是下午一点的时候,如果十三个人一同搭上上楼电梯的话,下楼时不晓得会不会只剩下十二个人之类的。」
  「太、太离谱了吧——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莫名的感到心慌。在这间医院,上下楼移动只能仰赖电梯而已,所以听了忍不住感觉心里毛毛的——况且这里的电梯空间那么大,要同时搭载十三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看我整个人变得很紧绷,静流姐用异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那肯定只是谣传而已啦。」
  「妳说谣传——可是又没有人去查明真相不是吗?
  「要这么讲的话,任何事不都一样吗?再说,查明清楚的人也有可能再也不会去针对那件事发表任何言论了。」
  「不、不是啦,我是说——」
  「就像张某个都市传说有过这样的一段谣传——当那个人处于最美的时刻,在其变得更丑之前这样那样——我觉得清楚内情的人也一定不会跟其它人谈起那件事的。」(译注:出自同作者小说「ブギーポップ」系列的内容。
  静流姐又在讲意义不明的话了,我完全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她不理会一脸伥然若有所思的我,接着说下去。
  「所谓的谣传,往往就是如此不是吗——听起来像是在骗人的说法,比较容易为无责任的众悠悠之口所讨论。真正查明清楚的人反而不会针对那件事发表任何意见,最后消失的唯有真相而已吧。」
  「呃——」
  虽然还没有将思绪理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了解了静流姐想表达的意思。
  「所以说,那个——静流姐的意思是——人从毛巾里头消失的说法是真的啰?
  这也就是为何她刚才会说这是『密室』事件的原因吗?
  静流姐耸了耸肩,然后一脸平静地说道:
  「至少,我不是很能认同地断定这个说法是虚假的看法。」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不符合一般常识,这个世界也没有必须在人的认知范围内发生事态的义务呀——」
  「嗯~问题是……」
  我实在无法置信。可是静流姐以冷静的语气接着说道:
  「该怎么说呢?这个说法也未免太没有意义了吧。」
  「意义?妳指的是什么?
  「那个发现者完全没有必须提出那种说法的意义。他有什么必要非得散播谣言不可?
  「呃,会不会单纯只想出风头?
  「妳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发现尸体后,因为自己就在尸体旁边,于是突发奇想地想出那种谣言,然后跑去大肆宣扬?那还是在警方随后展开的问讯中说的耶?
  「嗯……」
  我一个头两个大。确实,就说谎的角度来看,感觉太复杂也太突兀了。
  「基本上,这个说法会被当成谣言传开的关键点,就在于这起事件的目击者不只一人吧。谣传这种东西确实不负责任,可是同时也伴随着适度的可信度喔。」
  「是这样吗?可是,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呢……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吧。」
  「照这情形看来,大家突然串通好捏造说词这种作法不管怎么样都不太可能。比起其它像是尸体在嘉年华会上跳舞的说词,那个说法本身所含有的隐含了谎言和掩饰的因素要少得多了。」
  静流姐隐约地点头赞同自己所说的话。
  我光是听她像这样讲一些理论性的事情就非常高兴,所以对自己混乱的思绪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嗯~嗯。原来如此呢。」
  见我傻呼呼的同意,静流姐脸上浮现一抹鬼灵精似的微笑。
  「所以,我们现在姑且假设死者从毛巾底下消失无踪是确有其事,那么接下来的发展会是如何呢?小夜妳是怎么看的?
  她忽然抛了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给我。才刚想说整个问题丢给她解决就好,没想到她竟然跟我来这套。
  「咦咦?怎么又来了——这个嘛,总之,那个情况就是仅留下维持身体外形的毛巾,然后本人消失不见对吧?
  「我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个情报,妳说了就算。」
  「嗯,那事情就是这样。这么一来——嗯,小孩子脱衣服的时候,有时候会玩起原封不动地留下内裤还是裤子这种游戏呢,会是那一类的手法吗?
  「也就是原先躺着的人窸窸窣窣地扭动身体,然后在不弄垮披盖在身上的东西的情况下金蝉脱壳是吧?
  虽然静流姐替我的一番说词整理出大意,可是听在我这个说出这些话的当事人耳里,只觉得实在是蠢毙了。
  「根本没有理由做出这种事吧。」
  我叹了口气。重点是——这个假设跟对方早就已经死亡的事情一点关联也没有。但出乎我意料的是——
  「是这样吗?
  静流姐竟然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
  「真的完全没有让毛巾留下人身体外形的理由吗?
  「哈?
  我一脸呆若木鸡,而静流姐则是依然笑瞇瞇的。
  「…………」
  我过去不知道体验过多少次像这样子的气氛。
  静流姐心平气和,而我则是脑袋一片空白,接着——对话就此莫名地中断了。
  这种气氛正表示关于事件的所有说明材料,在这个阶段已经全都备妥了。
  「呃……静流姐,该不会这里就是照例的……?
  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询问。
  「是呀,『掩饰』出现的地方一定就是这里吧。」
  静流姐点了点头如此回答。

  4.

  那篇报导仅以不起眼的篇幅刊登在报纸的一角。

  『发生在嘉年华会的可疑命案,背后暗藏麻药交易的玄机。』

  接在那个标题之后的报导也只有短短数行而已。内容有如散文般,仅记述了某间旅馆的员工是共犯之一,其余同伙也陆续遭到检举等等。至于不论是这起事件在部分族群中被散播成可疑的谣传、亦或有复数以上互相矛盾的证词一事全都没有提到。仿佛在说明只要传达常识上的『解决』即可,之后无须交代衍生出来的枝节部分。
  「…………」
  一名阅读该则报导的男子脸色相当难看。
  地点是电视摄影棚的休息室。在他周遭有一群不论是化妆或穿着打扮都十分夸张的男于,以及一整排的吉他与贝斯等乐器。现在是音乐节目的录像前的空档时段。
  男子为了方便化妆而将头发盘起,可是目前仍旧素着一张脸,什么化妆品也没涂。他就以那张不上不下的脸看着报纸——神色怅然。
  「怎么了,KANI桑。」
  一旁的乐团成员开口跟男子攀谈。那个成员正面对着镜子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不——没什么事。」
  男子敷衍地回答对方。
  「你还在介意那个嘉年华会的事吗?那已经没有关系了吧。KANI桑就是太过在意许多事情了啦。」
  那名乐团成员一脸担心的说道。
  「唉,是已经没有关系了没错,可是……」
  男子抛开那份完全没写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的报纸。
  「你后悔参加嘉年华会吗?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更何况还是出道前吧。」
  乐团成员以讶异的口吻说着,男子听到后耸了耸肩。
  「跟后悔的心情有点不太一样就是了——对了,阿繁,你——有思考过为什么要特地在众人面前表演这回事吗?
  乐团成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表情紧绷。
  「——啥?
  随即一脸疑惑地转头面向男子。不过,臭着一张脸的男子并没有回应尽…
  「……真是的,麻烦死了——」
  他只是愤恨似的低声发出了这句埋怨而已。

  *

  「实际上,要在狭小的帐篷里维持毛巾外形不受破坏的状态抽离身子,又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吧?
  静流姐开口说道。
  「就是说呀,毕竟医护人员就在正后方而已。」
  我也点头附和。
  「换句话说,这表示大前题一直都搞错了。问题本身就形同一道陷阱。」
  静流姐拎起自己坐卧的床上的床单,让它稍微鼓起来。
  「要像这样光靠布料本身维持形状并非办不到的事。如果是质地坚硬的布料就更容易了。」
  「所以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躺在毛巾底下?只是纯粹把毛巾铺放成那种形状而已吗?
  我不禁傻眼了。这手法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那名医护人员自己也表示因为有工作要忙,因此并没有仔细去观察那个人睡觉时的模样,要动这个手脚难度应该不高吧。」
  静流姐像是理清了疑惑似的说道,不过这个假设还是有可疑的地方。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不预先练习过,或者说确认那个毛巾的坚硬程度、还有该怎么弄看起来才会像是有人睡在里面的话,应该会失败吧——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顺利完成的。」
  「嗯,或许正如妳所说的。」
  静流姐又简单地点点头。我继续这么表示:
  「如此一来,这个假设也有不合理之处啰?
  我所提出的假设每个都有破绽。
  但是静流姐却摇了摇头。
  「总之,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别无其它可能了,只能先就这个假设来推测。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以这样的手法将毛巾铺成人形的那个人消失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解释呢?
  「呃,姑且不论可不可能,就假设是偷偷摸摸地从旁边溜出去吧。」
  「四周正在举行嘉年华会,而且人潮汹涌不乏目击者。在这个状况下,不管经过哪里都无法避开外人的目光吧。」
  静流姐说话的语调非常平淡,虽然没有挖苦的意味,可是总有种——唉,算了的感觉。
  「嗯,是喔。看来真的跟密室没两样呢。」
  我总算慢慢能理解静流姐之前那句话的涵义了。
  嘉年华会里面确实是呈现一种密室状态没错。虽然是开放式的宽敞空间,可是时时都被一道道名为外人视线的墙壁给堵住,而且没有钥匙能打开。
  「那么,假设那个人成功溜出帐篷好了,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呢?
  因为是以假设的形式来延续讨论,所以提出问题的那一方也愈来愈含糊了。
  「做什么——他接下来又去了别的场所,然后不支倒地,后来——」
  「后来就死掉了,是这样吗?
  静流姐点头说道。
  那就是一连串的流程。只不过在这段期间,那个人同时在各个地点分别被不同的人给目击到就是了。
  「好,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在理论上可以说明的状况吗?
  静流姐接着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完全被她给问倒了。
  「咦,现在是要我从讨论的破绽中找出其它的着眼点吗?我的脑袋已经乱糟糟地整个打结成一团,再也想不到其它的流程了啦。」
  没想到静流姐却轻轻拍手对我的投降宣言表示赞赏。
  「是呀,我想一定就是这样没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答案了喔。」
  她一边微笑,一边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哈?
  我一脸茫然地呆住了。
  「不论再怎么不可能的事,既然除此之外的状况没办法在理论上获得说明,那么妳现在所拼凑出来的推理便是真相了。」
  静流姐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别、别闹了啦,静流姐——」
  就算要调侃我,技术也可以再高明一点吧。
  可是她却点点头,以沉静的口吻继续说道:
  「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有不合理之处,是因为前提不够充足的关系。反过来说,单纯的答案就存在于目前的假设中不足的地方——」
  「呃——」
  我一时间被她的语气震慑得哑口无言。
  「追根究底,为什么有办法让一群人在同一时间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呢?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很像是在提出问题,但她并没有要我回答,而是直接断言」
  「道理很简单,因为有为数不少的人装扮成类似的人——」
  我不假思索地插嘴。
  「妳的意思是说那真的是大家误认了?
  确实,一开始就是在怀疑有没有这个可能没错。但是总觉得不是很能够让人心服口服。
  不过,静流姐却摇了摇头。
  「这不是单纯的误认而已。为什么大家都不会误认成别人,偏偏都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他呢?毕竟嘉年华会里可是人山人海耶。为什么他们能记得那么清楚自己看到的就是那个人没有错?
  「……咦?
  我被攻其不备,支吾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说也有道理。到底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这起事件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一开始传开的是谣传。导致最关键的部分反而被怱略掉了。」
  静流姐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为什么他会被辨别出来——那跟当天是三明治嘉年华会这个特殊状况是有关联的。众多的参加者基本上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前来聚集呢?为了扮演三明治夹板广告人员,那时他们做了什么?
  ——啊,我总算明白静流姐想表达的意思了。她看到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点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正如那个成了大家效法对象的音乐人所做过的事情一样,他们——」
  她像是示意我接着说下去似的朝我伸出了手。呜,我忍不住发出呻吟,含糊地咕哝着:
  「——全在脸上做了夸张的化妆——对吧。」
  然后只觉得全身虚脱无力。
  「如此一来——就算有很多人同时目击到样貌相同的人也一点都不奇怪了。只要脸上化着同样的妆就不成问题了——」
  在筋疲力尽的同时,我愈来愈觉得这是一场闹剧。在三明治嘉年华会这样的场合,为了抢风头和别人化不一样的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这似乎也成了这个谣传的盲点。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不过,静流姐这时候却冷静地说道:
  「也因为如此,那个目的正是问题所在。」
  她的声音充满强烈的力量,我听了吓一跳。
  「咦——」
  「一群人必须在同一时间化着跟死者同样的妆四处游荡的那个理由,就是最大的问题点呀。这件事不仅牵扯到许多人,而且看样子,极其荒唐的事情跟无论如何都得湮灭的事情两者似乎是同时存在的。」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
  「接下来纯属推测,所以我不能保证什么——那个人的死因是药物中毒的可能性很高对不对?
  「对、对啊——听说是这样没错。」
  「不只如此,他家境富裕,宣称自己想当个音乐人,明明没有工作却又过着优渥的生活,还同时和众多女性交往对吧。」
  「嗯、嗯。」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让人难以尊敬的那类型人物呢。他或许的确有仇家也说不定,不过我想原因很可能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吧——」
  「…………」
  一谈到这方面的话题,我果然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心情不要变得低落。
  没错,又来了——我逐渐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死因是药物中毒对吧?
  静流姐又重提了一次,我以点头代替回应。
  「大概是……他自己拿到毒品,然后因为得意忘形以致打了太多的剂量吧——所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人才会——」
  四处去掩饰真相了——如此一来,道理便一致到让人觉得烦闷的程度。至于当时跟他在一起的,当然是那些『阿谀谄媚』的女性友人了。她们刻意扮成死者的模样在各处让人看见,制造了『在其它地方死亡』的『不在场证明』,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由于涉及的人数不只一、二人,而且事先没有商量好,因此才会犯下同时在不同地点出现的失误。
  这是千真万确的『掩饰』。不但手法粗劣,也完全没有达到收拾残局的效果。
  「还真的是——非常肤浅呢——」
  我不禁感慨的喃喃自语着。
  「可是为什么选在嘉年华会呢……会不会是他本人从以前就跟旁人吹嘘自己要参加那个活动?
  「大概是吧。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不过我想犯人们其实并没有真的多喜欢他,所以才不希望他死在自己身边,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静流姐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所以呀,犯人们或许早已将自己和死者生前曾有联系的证据给湮灭掉也说不定呢。」
  「啊啊,说的也是——好比说将留有通讯记录的手机丢掉等等——这么一来,那些犯人之不是就不会遭到逮捕了?
  感觉上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滔天大罪,或许就这样放那些人一马也没关系——可是我总觉得有种厌恶的感觉。
  静流姐缓缓的摇头否定。
  「不,那可不行。不能任由那些人逍遥法外——非逮捕不可的理由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咦?怎么说?
  「为什么他必须在那些女人面前施打毒品呢?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只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就无法让那些人继续逍遥法外了。」
  「在大家面前施打毒品的必要……」
  我精神恍惚地在脑海里反刍着这句话,接着灵机一动叫出声来。
  「……也、也就是说,他是俗称的——『药头』?
  静流姐点头回应我的推测。
  「我想他应该是采购了毒品并卖给那些女人——然后再要求她们拿去卖给其它人吧。为了证明没什么危险性,索性施打在自己身上给她们看,没想到却——突然暴毙了。」
  她耸耸肩,心平气和地说道。
  「——的、的确……」
  我开始陷入混乱。
  「的确开始有一种不能放任那些人逍遥法外的威觉了呢——毒品交易,还有扩大贩毒——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那些犯人早就已经躲起来了吧?
  静流姐笑盈盈的告诉不知所措的我:
  「哎唷——那个答案小夜刚刚就已经很完整地推理出来了不是吗?
  「啥?妳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完全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妳说那必须事先练习,这可是非常明确的一语道破呢。」
  听到静流姐直接了当地说出那句话,我先是楞了一下子,接着才领悟到是怎么一回事。
  「……妳是说那个毛巾?
  事到如今,以毛巾铺成人形之后再成功溜出帐篷的事已经不是什么谜了。
  因为只要卸掉脸上的妆,脱掉上衣夹在腋下改变形象,再混在其它客人当中一起离开帐篷就可以了。没错,一直面朝前方的医护人员应该有目睹到那个人从狭小的帐篷出口离开的样子才对。
  不过,医护人员并未认出素着一张脸的家伙就是他以为还在后头睡觉的男子。
  「没错,迅速将毛巾铺成人形需要事前的练习。这表示对方身处的环境中能接触到毛巾的机会很多,而且那个毛巾是某家旅馆的物品。不仅如此,还外借给那场嘉年华会的急救站——会有多少人事前就完全掌握到这一类事情呢?而当中可能跟死者在生前就有所接触的人又会是——」
  静流姐列举出各项条件。但我不需要再听更多的提示了。只要知道这些便已足够。
  因为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可能是使用那些毛巾的旅馆工作人员或者相关工作人士。
  虎头蛇尾的不在场证明手法、自己的姑息掩饰,最后反而成了自身被锁定的决定性证据。
  「那、那个——静流姐。」
  「现在立刻打电话报警比较好吧,小夜。只要报出妳家的名字,警方立刻就会展开行动的。」
  静流姐边说着,边指向病房里的室内电话。那当然也有接上对外的电话线。
  「嗯、嗯——」
  我马上照着她所说的拨打电话。

  *

  窗外的太阳开始沉入西边。始终晴朗的天空逐渐染上暮色。
  跟警方联络完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再加上也没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于是我便留下来继续和静流姐聊天。老实说,我觉得不再因为一、二个事件便心生动摇的自己有点恐怖。
  「啊啊,今天都没有下雨呢。」
  静流姐望着窗外这么说道。
  「嗯,所以不必担心下雨的问题,我再待一下子好了。」
  我这么回答。静流姐听到后转头面对我,笑着说道:
  「谢谢妳,小夜。」






  后来——在天南地北聊闲了一阵子之后,我们的话题又稍微转回到事件上头。在聊到为何人会看见分身这种东西的时候,静流姐做了以下这番表示:
  『要是看到了自己,便免不了一死——简单来说,我觉得那只是人类平时太少观察自己这个存在所造成的反动。并不是不愿意观察。可是一旦直视的话,或许自己会承受不住也说不定。』
  不仅如此,她还继续说道:
  『可是,绝对没有不愿意观察的意思——反而是抱持着渴望观察的希望。两者的落差愈大,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那里的可能性也就愈高。我想那一定就是分身。是一种介于人心与世界景象的夹缝之间,既无所不在、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存在。』
  ——我非常认同她的说法。我想,我能够理解。
  为什么我会在街上看到另一个静流姐的身影呢?
  我也知道自己对静流姐的想法。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她对我又是什么看法?
  我到底是想知道那个答案,还是不想呢?
  当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确实感受到有某个东西存在于我的心中。「妳真正的想法呢?」一个虚幻的影分身从阴暗的角落向我攀谈。
  既无所不在,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我不禁凝视着静流姐。
  「嗯?怎么了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询问。
  即使在这一瞬间,我还是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可是……
  「没有啦,没事。」
  我决定不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下去了。
  「小夜真的很有意思耶,妳平常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
  听到静流姐无心的一句话,我笑着回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没怎么在思考啦。」
  然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静流姐听了之后也轻声笑了出来。

  “The Double-Goerclosed.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43 编辑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其之④

  「对了,奇库达不知道都在船上做些什么?我们上次讲到哪里了?
  隔了许久,刺猬总算又回到两人的话题上。
  「既然他目前是在海上航行,会不会正在跟海豚见面呢?
  「啊啊,原来如此,海豚喔——说到这个,我也有海豚娃娃喔。」
  「哎呀,我第一次听妳说呢。」
  「嗯,人家现在才想起来嘛。」
  「那只海豚娃娃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我都直接叫他海豚耶,从来没有帮他取过名字。干脆就叫海豚豚好了。」
  「海豚豚是吗?那他有什么特征呢?
  「欸~一般的海豚不是都蓝色的吗?不过海豚豚是橘色的呢。然后外表看起来圆滚滚的。」
  「橘色的圆滚滚海豚呀……」
  床上的少女不知怎么的轻轻叹了口气。
  「那得重画才行了。」
  「咦?妳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说。那么奇库达在船上低头往下一看看到了那只海豚豚后,会跟对方说什么呢?
  「啊啊,我猜应该是由海豚豚主动打招呼的。」
  「奇库达的个性有点怕生呢。」
  「对呀、对呀,至于海豚豚则是无忧无虑。他会很亲切地主动跟任何对象说话喔。」
  「啊啊,原来如此,心地真善良呢。」
  「不过,奇库达的态度就显得忸忸怩怩的,就连打声招呼都会结巴。」
  「他们两个会聊些什么呢?
  「海豚豚大概是随便问了句『状况如何呀』这样吧。」
  「而奇库达则是回答他「还好啊,就——普普通通』。」
  「海豚豚甚至还说出『你这艘船真是有够破烂的耶』这种感觉不太礼貌的话。」
  「奇库达不想惹船大发雷霆,于是连忙辩解说『才、才没有很破烂咧』。」
  「但是,奇库达的紧张感并未传达给海豚豚,甚至还遭对方以更坚定的语气反驳『不不不,等到碰上暴风雨的时候你就知道危险了』。」
  「奇库达听了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呢。」
  「因为就算船快沉了,他也不能脚底抹油自顾自地逃走嘛。」
  「不只是海豚豚,就连在天上飞翔的鸟儿也凑热闹地鼓噪着『对呀对呀,那艘船可是超级危险的』。」
  「嗯~看来奇库达被大家以这个方式施加精神上的压力呢。」
  「既然来到海上,就无法逃离他的命运了喔。」
  「好、好严苛喔。」
  「过没多久,海豚豚甚至还问他『你肚子上的时钟是怎么回事?好像都没有在转动欸』这种问题。」
  「不过,奇库达一向很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他直接告诉对方『对啊。所以我现在正在寻找能够将它修好的人』。」
  「啊啊,看来他不会做无谓的逞强呢。」
  「海豚豚知道什么消息吗?
  「这个嘛——如果是像『这么说来,好像有这号人物搭乘别艘船前往某座岛屿了耶』这种程度的传言,海豚豚应该有听说过吧?
  「啊啊,那便是线索啰?说的也是,故事要是再没有进展的话,他就要永远在海上航行个没完没了了。」
  「妳这种说法也太露骨了吧。」
  两人一起轻声笑了出来。
  「对了,那是怎样的一座岛屿呀?
  「不知道耶——如果连海豚豚都不知道的话,那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嗯,啊,对了。既然如此,不如向跟在附近盘旋的小鸟们问问看吧。这个方法如何?
  「不赖唷,有妥善运用到伏笔。」
  床上的少女一脸佩服地点点头。虽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不过这个故事很明显地就像传接球一样,由其中一人回答另一人所提出的问题发展情节,然后再把下一个问题抛回去给对方,是用这种方式来让故事进行下去的。没错,就是这样的规则。现在轮到床上的少女回答问题了。她必须说出那个人物前往的是一座什么样的岛屿才行。
  「这个嘛——」
  她先稍微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我想小鸟们应该区分不出人类的差异吧。因为从天空往下看,只能看到每个人的头顶与肩膀——只是一个小小的点而已。所以,既然能从这当中和其它人做出区别,也就表示传说中的时钟师傅一定……」
  「一定?
  「嗯,一定有某种格外引人注目的特征吧。」
  「那个特征是什么?
  「妳认为会是什么呢?
  床上的少女如此说道,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没错,故事的发展就看下一个问题了,这回轮到另一个少女回答。虽然说多多少少有一种受到床上的少女巧妙诱导的感觉……
  「嗯~」
  另一名少女被对方这么一问,陷入了沉思。
  「总之,从空中往下看会很显眼对吧。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故事里都没有出现过那么显眼的人——所以就当作从空中看的话一目了然,可是从地上看又没什么印象这样好了——鸟吗……」
  看来这似乎是个难题。在她想到答案之前,奇库达的事情又要被晾在一旁了。
  就让我们继续往下看吧——

  第四章 静流姐与冻结鸟人
  The Ice Bird

  1.

  ——我看见了鸟。
  感觉就像看到鸟在飞一样——所有的目击者都异口同声地如此表示。
  「对,完全没想到会是那种东西。与其说轻飘飘地在空中飘着,感觉还比较像是轻快地飞起来了。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觉得看起来好有活力吶——不过那个果然没有错吧?真是教人吃惊啊。」
  当中亦不乏有人声称自己看到翅膀在上下拍动着,在形象的描述上不但没有出现分歧甚至还完全一致。由于移动的方位有一座大时钟,所以大多数的目击者都记得当时的时间。
  在早上九点过后——通勤尖峰期暂时缓和下来,距离人潮再度挤满交叉路口前的一小段时间——那个东西飞到了街上。
  那是一个感觉冷冰冰、从核心整个冻结,让人分不出是人还是鸟的东西——
  那个飞行物一声不响,一边微微旋转着,一边降落在装设于时钟塔尖端的避雷针上。
  熙攘的群众议论纷纷地抬头仰望,可是那个飞行物自从降落之后便没有再起飞翱翔。
  不久,开始有人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
  有种闪闪亮、如同粉状般的东西像流水似的从那个不知名飞行物的末梢处流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水。水滴在风的吹拂下,碎裂成粉末状飞散开来。
  至于那个水,则是从融化的冰演变而来的。
  接着,那个从天而降的飞行物发出啪的一声——像是折断了似的从原地坠落了。
  目睹的群众情不自禁地张嘴叫出声来。可是,实际上根本没必要为这件事感到惊院。
  因为那个飞行物早就断气了,而且——还是在死亡的状态下飞行,这个事实后来透过司法验尸得以真相大白。

  *

  「到头来,这是一则有关于飞天男大冒险的故事。」
  在差不多接近尾声的时候,静流姐如此说道。
  「嗯~冒险是吗……」
  我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声音。因为我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论会是那么一回事。
  「小夜,妳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吗?没错,这次的事件感觉起来就跟那则故事恰好相反呢。伊卡洛斯因为在天空飞得太高也太靠近太阳,以至于蜡造的翅膀融化而坠落。然而这起事件却刚好相反——是一个像蝼蚁一样活着、然后结冰飞上天空的男子的有趣冒险奇谈。」
  是的,追根究底,这个话题的引爆点就是静流姐以无心的口吻突然说出口的一句话——

  *

  「飞跃——妳对这个有什么看法呢,小夜?
  静流姐冷不防地抛出了这个话题。
  「咦?
  我一时不知所措。
  「hiyaku?……是那个秘密的药吗?」(译注:日文的飞跃与秘药同音。)
  「那是秘药啦。我说的是时而飞行、时而跳跃的飞跃。」
  「是喔——咦?
  结果我还是搞不懂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直到刚刚为止,我们还在聊感觉今年满常下雨,不知道潮湿的天气会对人的心情造成多少影响这种话题。
  「就拿我刚刚那样来当例子好了。不是常听人说突然改变话题是飞跃式的思考吗?
  「嗯、嗯。」
  「这个字眼似乎不常使用在好的事情上面呢——像是逻辑的飞跃,这是在回避话题时会被对方拿来作讽刺的字眼。跟飞翔啦、还是跃动啦这一类意思相同的字眼比较起来,好像都被拿来用在奇怪的比喻上耶。」
  「嗯、嗯。」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小夜妳觉得呢?
  「呃——大概是因为含糊又不明确吧?
  我随口这么回答,没想到静流姐却像是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或许真的是因为太缺乏表现『飞跃』的具体现象。大概只有蟋蟀高高弹跳起来的动作才能完全符合『飞跃』这个字眼吧。如果是飞翔的话,还能举出像是飞机啊、鸟啊很多例子来。妳说对不对?
  「…………」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起事件,因此实在掌握不到静流姐提及这番话究竟有何用意。
  「呃……对呀。」
  我只能暧昧地点头回应。
  「不够具体的特性总是被人运用在不好的方面上,这是为什么呢?啊,不过也有『今年是飞跃的一年』这种说法就是了。」
  静流姐把我晾在一旁,像是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一样开始侃侃而谈。
  「飞这个字眼,不论是在好的或是坏的方面都有人使用。例如档案飞走了(档案消失)就是不好的意思。然后也有东西卖得像飞起来一样(热卖,销路良好)这种说法……这种情况指的应该是速度吧?
  「嗯嗯。」
  虽然听得懂她现在在说什么,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些事。不过光是听着静流姐的声音就够教我高兴的了,只是听她说话我也会欣喜而笑。
  「可是,飞并不一定就是代表速度。好比说蝴蝶飞起来就是飘啊飘的感觉。而且在形容心情好到像是飞起来一样时,也绝不是一飞冲天的那种情境……」
  「飞这个行为本身是不是带有梦想呢?
  我随口讲了个东西来接话。
  「会不会正因为人类无法飞翔,所以才会有渴望翱翔天际的心情产生呢?
  「哈哈哈,小夜太厉害了,这句话一针见血呢。」
  静流姐笑瞇瞇地对着我直点头。她看起来似乎很佩服,但对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欸佩我自然是毫无头绪,不过至少她的笑容很动人。
  「人类无法飞翔——所以才会产生翱翔天际的渴望。也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譬喻。可是那毕竟只是梦想,所以才会一个又一个被使用在极端的表现上——说它是梦想的代名词也不为过吧。」
  「例如『欢乐满人间』里面的仙女?
  「轻飘飘地飘浮在半空中,好像脚跟不会着地的那种感觉对不对——啊,英勇的超人也算是啦。」
  「说到这个,静流姐曾经梦到过自己在天上飞吗?我一次也没有。听说这种梦还满容易梦到的,可是我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啊啊,我没办法作梦喔。」
  静流姐轻描淡写地以一语带过,所以我不是很明白她在说什么。
  「……咦?
  「据说在天空飞翔的梦,是不安定的精神状态的反映。所以精神状态稳定的小夜梦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呃、呃,不是那样啦——那个……」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因为我不是很明了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涵义。
  「小夜的个性非常成熟稳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喔。」
  静流姐依旧一脸笑瞇瞇的说着。
  「我、我才没有妳说的……那么好哩。」
  就拿现在来说好了,我的心脏跳得超激烈的。她到底是觉得我哪里成熟稳重了?
  「小夜,妳最近有点忙对吧?
  「咦?
  听她这么说,我吓了一跳。这阵子的确有实力测验等考试要举行,所以还挺辛苦的。我今天是忙里偷闲——这么讲也有点奇怪就是了——因为只要见到静流姐就能打起精神,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忙的时候还来这边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呢。」
  即使问她为何会知道我最近很忙应该也没什么意义吧,就算是因为我的态度才被看穿的也不奇怪。比起这个问题,在我知道静流姐并没有因为我偷闲跑来而坏了心情之后,心里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可是,我并没有忙到不可开交那种程度啦。」
  「千万不要逞强喔,小夜。」
  静流姐以一副温柔大姐姐的语调这么说着。
  「嗯,我知道。」
  我乖乖地点头答应。
  静流姐轻声笑了出来,害我也忍不住露出腼腆的笑容。
  在这种感觉下,一天的会客时间就这么闲散地度过了。

  ……可是,我还是非常在意那句话,于是马上跑去向医生探听。
  「静流姐跟我提到她『没办法作梦』……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我而言,我只是像以前一样跑来询问静流姐的病情。可是唯独这一天,医生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妳说什么?她是这么告诉妳的吗?
  「对、对啊——」
  不知怎么搞的,医生显得气势汹汹。我有点被他吓到,于是便点点头这么回答。
  「不会作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换医生歪着脑袋。
  「请、请问——这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吗?
  「唔,目前还不清楚——况且也有不少健康的人在睡眠时不会作梦。但是以她的情况而言——不对、不对。」
  医生频频摇头思索着。
  「静、静流姐不会有事吧?
  「有可能是开给她的药方里含有安眠效果的药物太多了吧——不知道她以前是否会作梦?
  即使医生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没想到连医生都不知道,我不禁产生了动摇。
  「嗯,看来有重新检讨的必要哪……」
  医生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些东西。由于不是日文,所以我看不懂内容。
  「医、医生——我——」
  等我惊慌失措地发出声音,医生才突然回过神来。
  「啊、啊啊——抱歉了,小夜。这不是妳需要担心的事情。因为这不是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之类的那种问题。妳只要像过去一样,继续陪着她聊天就可以了。」
  医生带着和蔼的笑容如此说道。
  「是、是这样吗——?
  可是,要我别担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静流姐自从开始和我见面以来,绝对看不出来身体状况有变差。可是,也感觉不出来有变好的迹象……
  我踩着无精打采的步伐踏上归途。
  (唉~唉……)
  抬头仰望傍晚的天空。
  天上的云量格外地多,而且正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着。

  2.

  ……一直到当天晚上,我才得知那起在浑身冻结的状态下自天上飞来,最后卡在时钟塔上坠落的奇幻尸体事件。
  「咦、咦咦咦……?
  我看着电视新闻报导那起异常事件,顿时哑口无言。
  人从天上飞来——光是这样就够数人吃惊了。更夸张的是,据说那个人的身体还从内部结冻得硬邦邦的。
  当天的风势非常大——听说是前一天暴风雨的余威所带来的影响。
  (啊啊,是那一天。)
  我马上回想起来。
  这么说来,有一天电车曾因为台风的缘故而误点,我费尽千辛万苦去上学,还很担心要是考试迟到的话就死定了。等到了学校之后才知道考试时间特别顺延,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不过也多亏这样,我后来重新温习的地方刚好考试都有出就是了……不对、不对。)
  大脑一不小心就开始想一些有的没有的小事情。我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打起精神想要专心看新闻,可是有关于那起事件的内容却已经播完了。
  『接下来是一则关于明知食用肉品染上了造成问题的传染病,却罔顾人命执意出货贩卖的新闻。如今在检察厅的调查下已查出那是一桩组织性的犯罪,此外……』
  因为开始播报其它新闻了,我便转了台。基本上所有电视台播报新闻的时间都是一致的,所以我马上在别的节目发现同样的新闻。
  ……据说该名从天而降的被害者在坠落之际脸部等部位全摔得支离破碎,以致于完全掌握不到来历。目前的状态就连采指纹都有很大的困难,简单的说也就是……
  (……真面目不明吗?
  前一天台风才刚来袭,即使当天也一样刮着强风,自然是没有跳伞之类的可能性。重点是,就算真的是跳伞好了,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体为何会结冰。
  『当天的飞行记录并没有异状,而且也没有任何目击到飞机的证词。他飞来的时候附近的群众几乎全都抬头看着天空,所以若有飞机经过不可能没人发现。』
  至于死者的服装则是非常普通的西装打扮,甚至还打上了领带的样子……在那附近走动的上班族突然起飞,然后降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完全结冰了——我脑海里浮现这样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没错,那就是静流姐早就知道这起事件,所以才会跟我谈起『飞跃是如何又如何』这种讲题的不会有错。
  (尽管如此,我却完全不知情……还像那样讲了一些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一想起来就羞得想钻洞。
  (——总、总而言之,下次去找静流姐之前,得将这起事件详细调查清楚才行……)
  我像是为自己打气似的面朝电视点了点头。

  *

  考试总算告一段落,我刻不容缓地着手调查事件。因为被告知能和静流姐会面的时间是后天以后,所以刚好有一天的空闲时间。
  (话说回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自然而然地会有想要去做调查的念头了呢……)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便有点复杂。不久之前我明明还对这种恐怖事件怕得要命——不仅如此我还这么想——难道我已经完全不会对杀人事件感到害怕?已经当家常便饭看待了吗?说到这个的话——
  (……我果然还是挺害怕的。)
  纵然静流姐再三强调『犯罪是一种掩饰的行为,所以当中即使有不合理存在,也没有不合理』,并且为我作说明,但我心中的某处在根本上还是有很多感到既害怕又畏怯的部分。
  (不过,现实中可容不得我说这种丧气话。)
  虽然对于电视新闻播报的内容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或者说换作是静流姐的话光是那些讯息就已足够。但是我毕竟全然不懂,所以为了能尽量多一些了解,我决定前往现场一探究竟。
  只是——等我来到商业区附近的车站前,可以看见问题时钟塔的行人交叉路口一看,那幅景象——
  (呜、!
  老实说,我被那幅景象给吓傻了——只见身着西装的成熟男性在路上万头钻动,络绎不绝地来往移动。
  每当号志灯变成绿色,路上满满的人潮便一股脑儿地涌上前来,看不到人龙的尾巴在哪。
  是我挑错时间来吗?可是现在明明是傍晚,应该不是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巅峰时段才对大概是我太天真了吧。
  打从事件发生以来也没经过多久的时间,可是没有人拾起头瞧问题的瞄钟塔一眼。那个氛围就好像每个人都为平常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去发挥闲情逸致的好奇心一样。
  (呃、呃……)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无法靠近那个交叉路口。
  虽然我并没有遭到谁的阻拦——一群面无表情的成熟男性只是踩着喀哒喀哒的脚步声埋头向前走——而且没有人会转头去看其它人。
  比起事件,这幅光景更令我震慑。简单来说就是——我腿软了。
  (这、这样就腿软怎么行。)
  我不断摇着头。别说是到现场去了,才来到现场的前方,就因为人多而吓傻了还能期望有什么收获呢。
  号志灯再度变成绿色,所有人一致举步往前走——虽然实际上大家应该只是快步行走而已,可是在我看来就跟一百公尺赛跑的起跑没两样——于是我也咬紧牙关一口气冲上前去。





  明明是想要用跑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却感觉自己的速度比周围的人还要慢,我手忙脚乱地拨开入潮,拚上性命地过了斑马路。
  「呼、呼——」
  等我抵达马路另一头的时候,已经一副气喘如牛的模样。
  不用说,后面还有人陆续涌上,所以就算喘不过气我也没办法继续留在原地。我像是人潮推着移动一样被驱逐到了路旁。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号志灯总算变成了红色,人潮也缓和了下来。
  「……呼,累死我了……」
  情不自禁地说出这种老伯伯才会说的话之后,我终于来到可以仰望问题时钟塔的地点了。
  结冰尸体卡住的尖塔部分几乎被盖住了一大半。似乎是在进行工程的样子,而且完全没了惊悚的感觉。不过就算外观上一目了然,如果有人跟自己说那里曾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相信也很难马上产生联想吧。那看起来就是如此平凡无奇的风景,实在是因为四周太多人了。
  时钟虽然被遮住了一半,不过从下半部可以看见指针仍在走动着。为什么不干脆关掉呢?未免太浪费电了吧。
  (总之,先到下面去看看吧——)
  我打定主意,重新迈步向前。谁知明明只是要走到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地方而已,我却像无头苍蝇一样迷路了。
  这里的大楼盖得实在太过密集,以致我在走路的时候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该在哪个转角转弯,又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我、我——果然很迟钝吧。)
  我不禁悲从中来,先暂时折回车站,好不容易才成功到达目的地。
  ……话虽如此,那里果然毫无特别之处。
  本来还以为会戒备森严地禁止闲杂人等进入,或者是有一堆看热闹的民众聚集在那里,不过事实与我的想象有所出入。大概是因为这条路来往行人太多,所以调查早早就结束,现场搜证也完成了吧。更何况事发至今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四周基本上有用简单的栅栏围起来。由于和人孔盖的部分重迭在一起,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在进行人孔盖的工程呢。
  不过——到那附近一看,描绘双手张开、有如大鸟展翅般的尸体轮廓的白色线条清楚地刻划在地面上,那个看来轮廓微妙的……
  (好不稳定喔……)
  我是这么觉得.甚至有种好像这条人潮络绎不绝的街道以此轮廓为中心,不停旋转着一样的奇怪感觉。
  是位处三次元的我们,在画在地面上的二次元男子的周围四处移动吗?还是说——其实这名男子的轮廓还在飞翔,正在移动的是他,至于街上的人潮则只是形同经过他身旁的云朵呢——说不定,这条街道不过是一幅衬托翱翔天际的白线男子的卡通背景罢了……这般奇怪的想象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天旋地转。
  (——呜呜,这样不行啦。)
  我似乎有做太多奇怪幻想的倾向,这点也常常被静流姐取笑。
  (如果能逗静流姐笑的话,要我怎么要天兵部无所谓——)
  可是现在我并不是在她面前,得振作一点才可以。
  我从地面上仰起脸往上方看去。
  试着寻找被罩住的时钟塔。可是,时钟塔夹杂在街道上栉比鳞次的建筑物之间,老实说一时之间难很找出它的位置在哪里。
  (……啊啊,是那个吧?
  在找到先前所发现的有大半面积被遮住的时钟的同时,我终于发现了结冰男卡住然后摔下来的那个尖端。
  (距离还挺远的呢……)
  我这么觉得。因为听说是卡住然后摔下来的,所以原本还以为应该就在尸体正上方不远处,不过看来并非如此。尸体似乎是在空中滑行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后才掉到地面上的。
  (真的很像在飞耶……)
  这么说来,我想到确实有人提出翅膀在拍动这种目击证词。
  我试图想象当时的情况,不过随即就因为害怕而放弃了。感觉如果任由自己胡乱想象的话,又会像刚才一样产生强烈的刻板印象,导致无法正确接收到情报。
  (我彻彻底底只是静流姐对事件有所兴趣时,负责收集资料的帮手而已……)
  我用力点点头。
  本来想用步伐大略估算一下距离时钟塔有几公尺,可是来往的行人实在太多了,实行起来似乎有困难。
  (算了,反正这方面的数据杂志应该会写吧。)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接着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心中的感觉和这里的景色之间好像有着微妙的落差,而之所以会那么难找到时钟塔,似乎也是这个落差所造成的。
  (——啊啊,原来如此。)
  我突然注意到……
  来到这里之后,终于想到一直感受到的感觉的真面目。
  天空很狭隘。
  这里只看得到被人造建筑物给团团包围、范围小到一抬头便可以尽收眼底的头上那一小片天空。
  以至于和这起从天飞来的结冰男子的事件印象并不一致。这么一来,与其说他是飞翔而来,不如说是失足摔入深邃的洞穴里面——我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48 编辑


  *

  ……我走在通往医院的坡道上。
  风势已经趋于和缓,是个出太阳的晴朗好天气。
  我从坡道下方抬头仰望着静流姐住院的医院,可是却看不出她是住在那栋白色建筑的哪一间房间里。不过如果她现在正从窗户往外看的话,应该可以看见我爬坡前进的模样吧。
  (照理说,从我这里应该也看得到才对啊……)
  可是,我却不曾发现过静流姐的身影。当然那栋建筑物之大,让窗户看起来只像是零星分散的小碎点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我每次经过时都在努力寻找,今天果然还是看不出来。
  平时总是直接前往病房,可是今天在去找静流姐之前,我先敲了敲医生的房门。
  「——请进。」
  「请问……方便打扰一下吗?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说医生有可能正在工作。只见他从病历表上抬起头来。
  「啊啊,不用客气。我不是说过随时欢迎妳来找我吗?
  楼下挂号台那边似乎有将我到达医院的事传达给医生知道。因为我总觉得不管自己什么时候过来,这名医生都好像早在事前就已经知道一样。
  「我想请教静流姐的问题——上次您有谈到要改变用药的事,请问后来结果如何了?
  「啊啊,那个不用担心。因为看起来没有问题,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维持现状。」
  「可是静流姐说她不会作梦耶——这不是药效太强的安眠药造成的副作用吗?
  「不,可以说刚好相反。正因为她现在都睡得很熟,所以就不必太仰赖药物了。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会这么稳定都是妳的功劳喔,小夜。」
  「欸……那个……」
  「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有点好奇啦……为什么这间医院的人都用小夜这个昵称来叫我呢?
  「妳很在意吗?
  「应该说,反而是觉得大家对我太温柔了。」
  医生听我这么说,笑了出来。
  「哈哈哈,事实刚好跟妳想的相反喔。大家对于直呼妳的本名多少会感到惶恐。毕竟在这里工作的个个都是精英,没有那种不知道妳名字所代表的意思的孤陋寡闻者。」
  「不,我的名字也没您说的那么高不可攀啦……」
  我开口想要反驳,可是医师却摇头岔开了话题。
  「总之,就让大家这么叫吧。再说妳长得很可爱,大家都觉得小夜这个称呼很适合妳唷。我也这么认为。」
  「唉——我是无所谓啦。」
  有种被人敷衍的感觉。医生对着耿耿于怀的我说道:
  「好了,妳今天应该还没跟公主见面吧?居然先跑来找我,搞不好她现在开始闹起别扭了也说不定喔,快点去找她吧。」
  我只得无奈地起身离席。
  都怪医生跟我说那些话,害我站在静流姐房门前打算敲门的时候稍微叹了一口气。这时候——
  「——放心吧,我既没有闹别扭、也没有在生气啦。」
  从房里传来这句夹杂着笑声的话。
  「啊,没有啦。那是……」
  我匆忙敲了敲房门,接着打开静流姐病房的门。
  她一脸笑容可掬地迎接我。





  「欢迎妳来,小夜。」
  沐浴在那抹笑容下——我……有些结巴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光景,也是我最熟悉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见到静流姐都有一种新鲜感。
  (啊啊……)
  那是很不可思议的感觉。熟悉、安祥与惬意自得的氛围和第一次的激昂交融在一起,感觉非常的——
  「——午安,静流姐。」
  我就像平时一样和她打了声招呼。
  或许那只是随处可见,十分稀松平常的对话。但是——这种感觉我过去不曾在其它地方感受过。一切就是那么的奇妙。

  3.

  「后来啊——就是……」
  我开口打算说明,不过静流姐出声制止了我。
  「小夜,妳还是先喝个开水或果汁吧。今天妳在爬那条坡道的途中滴水未进,来到了医院后,我看那个不懂得体贴的医生也没倒杯茶给妳喝吧?
  果然,我在路上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到了。
  「嗯、嗯——谢谢。」
  我顺应静流姐的建议喝下了葡萄柚果汁,适度的酸味为喉咙带来一股舒畅。喝下果汁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喉咙有多么干渴。
  「啊啊——好好喝喔。」
  「那就好。」
  在我松一口气之前,静流姐始终以安祥的眼神注视着我。
  「小夜,妳今天好像一直抬头往上看耶——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在天上飞呀?从我这里都看不到呢。」
  「没有啦,我那时候是在——」
  本来想说静流姐的身影才是我在寻找的目标,可是因为最后没能找到——所以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讲出来。
  「妳好像时常在观看着我看不见的事物呢,小夜。」
  静流姐温柔的嗓音让我心头为之一惊。静流姐被关在这间白色的病房里,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事物她都无缘见识到。
  可是,刚刚那句话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妳非常的感性,因此总是能轻易掌握到别人无法发现的真理呢。」
  「又、又来了——妳很讨厌耶。」
  静流姐一向爱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逗我。
  「不、不谈那个了——我有收集资料带过来喔。妳不是很有兴趣吗?
  「咦?什么东西的数据?
  对于我唐突的话语,静流姐似乎一时摸不着头绪。
  「就是那个结冰尸体飞到街上的事件呀。上次见面时妳不是也有大概提到吗?这回我有事先做好调查呢。」
  「是吗——」
  静流姐微微瞇起眼睛,然后点点头。
  「——那妳愿意从头开始,依序为我作说明啰?
  「那当然了,交给我吧。」
  我开玩笑似的挺起了胸膛。静流姐也十分配合,藉由轻轻拍手来表达鼓励之意。
  于是,我便从事件最初被目击到的状况开始详细作说明。
  「——就刚好在通动人潮缓和下来的时段。换句话说,就是相较之下来往行人变少的时间点啦。根据目击者的形容,飞行物在这个时候以轻飘飘的感觉从上面飘了下来。」
  「从当时行人减少这一点来看,似乎并不是为了引人注目才从空中掉下来的呢。」
  「咦?
  「没事,我只是想说或许也有这种可能性吧,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呃,然后是有人发现到,接着大家才一起抬头往天空看——」
  「也就是说看得十分清楚啰——至于谁是第一个目击者则不确定对吧?
  「好像是这样没错。毕竟当时人数还不少——」
  「应该也有不少人用摄影机拍下来吧?
  「对啊。的确有不少人利用手机附加的数字摄影功能拍下照片和影片——电视上还以冲击性画面为噱头来作介绍,我也有看到,可是——」
  「完全看不出来是尸体对不对?
  「嗯。当然照得太小以至于分辨不出来也是原因之一啦,不过感觉真的是——轻飘飘的。那个飞行物就在空中飘动。听说当他卡到时钟塔的尖端时就直接摔下去了——可是并没有这部分的画面。」
  「等看到地上的尸体时,才发现他已经冻结得硬邦邦了吗——没有粉身碎骨?
  静流姐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恐怖的话。不过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早就做了确认。
  「……听说有出现裂痕,毁坏的情况或许挺严重的,可是还不到粉身筋骨的程度。」
  「小夜果然很细心呢。就连这种蛛丝马迹也没放过。」」
  即使被她这么夸奖,我也高兴不起来。我稍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还有就是脸孔等部位全部毁坏得不成原形,导致完全查不出他的真实身分。」
  「究竟死亡多久了也还不清楚对不对?
  静流姐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这点电视新闻也有提到,所以我用力点了点头。
  「似乎是这样没错,可是为什么会查不出来呢?那方面的技术还算满进步的不是吗?
  「原因在于尸体结冰了呀。因为包括体内的未消化物等等也一同被冷冻保存起来了,所以就算知道死因,也无从判断是从何时被冰冻起来的。」
  「……呃,换句话说,就跟冰淇淋没有最佳食用期限是同样的意思啰?
  「哎呀,冰淇淋没有最佳食用期限吗?
  静流姐这么反问,我点头回答她:
  「据说是这样耶。因为冰淇淋是冰冻保存的——反正解冻溶化的话就不能吃了,因此也没有期限的问题——」
  「小夜好博学多闻喔。」
  静流姐一脸佩服地说道。不过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常识,而且也没有什么内涵可言。
  「哎唷,那不算什么啦——话说回来,这表示那具尸体也有可能已经冰冻了好几年的时间啰?
  「至少无法否定这个可能性。妳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呃——」
  我试着思考静流姐话里的意思。
  「简单的说——即使要着手寻找下落不明者等等,也没办法锁定出时间范围的起点和终点,是这样吗……」
  也就是到底该回溯到几年前才好,根本抓不到一个基准。这么一来,也难怪会查不出死者的身分了。
  「可是相对的,死因已经明确查出来了对吧?
  「是啊……一点也没错,所以我才搞不懂。」
  听到我那缺乏自信的说法,静流姐自信满满地点头说道:
  「是冻死的对吧?
  「嗯……好像是。」
  尽管尸体在坠地时摔得支离破碎,不过利用尸块进行调查之后,发现死者完全没有生前曾经受伤、抑或遭人下毒这一类的迹象——这个部分的事实似乎已经真相大白了。验尸技术确实有日新月异的进步。
  「所以结冰就是死因啰。」
  静流姐深刻地点了点头。
  「呃~他飞了有多高多远并不清楚。虽然似乎也有可能是飞到相当高的高空,亦即缺少氧气的地方结果窒息而死,可是结果也不是这样——」
  我把报导上的内容照念了一遍。
  「会是结冰以后才飞起来的吗?
  「当天好像并没有飞机之类的交通工具飞过上空的样子——雷达上没有照到任何东西,所以应该不会有错。可是似乎无法完全排除尸体是从问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被丢弃,然后随着风被吹来的可能性喔。」
  从中国吹来的黄沙飘到日本的情况时有所闻,听说是因为气流具有相当强劲的力量与风势。
  「这么说也没错啦——事件的格局变得愈来愈大了呢。」
  静流姐轻声笑了出来。
  「假设真是如此的话会是什么原因?该不会是间谍任务失败,被人从飞行在接近平流层高度的总统专用客机丢出来的吧?好一段热血沸腾的大冒险呢。」
  静流姐刻意用装胡涂的语气说着。
  不过——确实是给人这种感觉的事件没错。
  「……或许事实就像那样也说不定呢。感觉反而像是事件太过夸张,以致在电视新闻等媒体上也微妙地很难形成话题,因此人家便姑且先等待事件获得解决一样。」
  不仅媒体不知该怎么拿捏,世人也为该怎么去谣传才好而困惑——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毕竟是这么飞跃(离谱)的事件,也没办法啊。」
  静流姐以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
  「因为实在太脱离常轨了,所以看在世人的眼里,和自己的世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集。结冰的人像鸟一样从天上飞来这种事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根本不必去思考,大概就是这种心态吧。」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经过一段时日之后没有再发生任何异状,就会感到安心并从日常生活中切割出来,最后将它列入『这世上就是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存在,例如说——』的名单里面。就算是掩饰好了,真希望手法可以再聪明一点呢。」
  ……我感觉静流姐正以漠然的语气诉说着艰深难懂的事情。
  「那个——静流姐?
  「小夜,妳认为这会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
  「咦?嗯、那个……坦白讲,还真的不知道该从何思考起耶……」
  我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着。总觉得很难为情。
  「不是这样吧?
  可是,静流姐却对感到难堪的我投以微笑。
  「应该是恰好相反吧。因为这起事件太过简单,所以根本没必要把它想得太复杂——是这样才对不是吗?

  4.

  「……哈?
  我睁大眼睛愣住了。
  静流姐无视傻眼的我,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微笑。
  「——哪是啊,怎么会——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耶?
  「错了。」
  即使我提出抗议,静流姐还是一副充满自信的坚定态度。
  「其实妳早就知道答案,世上的普罗大众也都知道。只是全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就、就——就算妳这么说!
  我唯一能做的反应也只有翻白眼了。
  「那、那——静流姐自己又是怎么看的?这起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这个嘛。」
  静流姐竖起一根手指顶在下巴,做出一副在思考的模样,然后才带着调皮的表情说道:
  「我看这又是一起称作密室也不为过的事件吧?
  「密、密、密室?
  我忍不住失控的大叫了起来。
  「妳、妳在说什么啊?尸体在天上飞耶?而妳却说这是密室——」
  「就是因为在天上飞,才称它为密室啊。」
  静流姐以自然的口吻满不在乎地说着。而且还反过来问我:
  「追根究底,为什么他会落到在天上飞的下场呢?
  「咦?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才——」
  「是这样吗?妳真的不知道吗?
  静流姐看我默不作声,以轻松白若的语气接着说道:
  「毕竟前一天是强烈到电车也停驶的台风天,而且事件当天也是刮着强风,然后——其他还有什么呢?
  「————」
  我张口结舌,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可、可是光凭那样的强风,人类就可以飞得那么高又那么远吗?
  听我这么一说,静流姐耸了耸肩。
  「那妳说飞机有几吨重呢?那么重的东西都能在天上飞了,比它轻的东西飞起来也不奇怪吧。」
  「——飞机是有好几吨重没错啦……可是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吧。」
  「为什么人类不会被强风吹定呢?
  「因为……因为要是真的被吹走了,一般都会抓住身旁的东西,不然就是缩起身子啊——」
  说着说着,我心里头渐渐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说——我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
  静流姐笑瞇瞇地看着我。
  「——换、换句话说……死者是结冰之后才被吹走的吗……?
  「只要身上穿着大衣,然后再以大大张开的姿势全身冻结住的话,跟『风筝』就几乎没什么两样了吧。何况只要具有能够迎风的面积,就连砸下来会造成严重事故的大广告牌也照样可以飞起来。」
  静流姐说完后点点头。总之这回的她就是充满了自信。
  于是……不知怎么搞的,我也开始慢慢地理出了头绪。
  「……所、所以是密室没错……?
  「对,就是密室。」
  静流姐再度点了点头。
  没有办法,我只好开口用犹豫不决——的语调说了。
  「这意思也就是——跟冰淇淋是一样的意思……?
  「就算妳问我我也不知道。在没有看过地图或是调查那一带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下定论。不过如果是位在港口的话,要是有台风来袭,想必当时一定有强烈的海风吹向陆地吧。因为并没有受到高山等地势的阻挡。」
  她不再向我提出问题。那意思彷佛是在对我说『妳已经明白了吧』一样。
  令人讨厌的是——事实几乎正如同她所说的一样。
  「唔——密室啊……是这样的意思吗?
  「就这个情况而言,是这样的意思没错。」
  我说得语意不清,静流姐也跟着以同样的口吻附和着。
  「可是……总觉得好讨厌。」
  「小夜,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让人感觉舒服的好事。毕竟有一大半是由不愉快的事件所构成的。」
  静流姐以说教般的口吻说了这句恰如其分的话。
  「嗯……」
  「到头来,这是一则有关于飞天男大冒险的故事。」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嗯,冒险是吗……」
  「小夜,妳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以点头代替回答。何止是知道而已,我小时候听到那则故事时还受到不小的打击。
  主角明明只是想在天空飞翔,只是想要实现那个梦想而已,为什么最后会碰上残酷的结果呢……当时的我完全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最后甚至还哭了出来。
  静流姐像是要开导苦着一张脸的我,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没错,这次的事件感觉起来就跟那则故事恰好相反呢。伊卡洛斯因为在天空飞得太高也太靠近太阳,以至于蜡造的翅膀融化而坠落。然而这起事件却刚好相反——是一个像蝼蚁一样活着,然后结冰飞上了天空的男子的有趣冒险奇谈。」
  「虽然说是冒险,可是——我不希望拿他跟伊卡洛斯相提并论。」
  我的胸口燃起了一把无名火。
  「因为——到头来只是在掩饰吧?实在是太过分了。」
  「哎呀,小夜——难得看到妳有这种反应呢。」
  静流姐挖苦似的说道。
  「我看妳好像不怎么有心去解决这次的事件呢?
  「还不是因为——」
  我鼓起腮帮子。
  「反正就算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也会真相大白的,这真的是——太简单了。」
  没错,我在调查这起事件的时候看了好几台电视新闻节目。
  每一台都以大同小异的内容报导新闻,然后往往跟这则事件的新闻一起播报。但比起这个事件,更为大篇幅报导的却是……

  『接下来是一则关于明知食用肉品染上了造成问题的传染病,却罔顾人命执意出货贩卖的新闻。如今在检察厅的调查下已查出那是一桩组织性的犯罪,此外……』

  ……销售违法肉品的事件。虽然静流姐并没有明确指出来,可是事件就发生在前一天还是当天,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关联才是不合理的吧。
  「简单的说——他是那些企图将遭到病菌污染的肉品偷偷销往市场的家伙中的其中一人——至于他当时是打算把肉藏进冷藏库,或者是要搬出来则无从得知,总之——他不小心被人关在冷冻库里头,就这样冻死了——事情就是这样对吧?
  「就说我不知道啦,我哪知道那么多情报?
  静流姐又在装胡涂了。我焦躁不安地继续说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们是冒着暴风雨不顾危险的在进行作业。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才会乱了阵脚吧——等同伙发现到时,那个被关住的人早已全身结冻了。」
  「同伙的人只好先把死者搬出冷冻库,没想到却刮来一阵强风把他给吹走了——唉,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吧?
  静流姐用手模仿蝴蝶振翅的模样轻轻拍动着。
  「那想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吧——因为他的身体随着暴风雨上上下下,不仅被狂冈吞噬、还遭海啸高高卷起,最后转啊转地窜上了天空——直到隔天早上之前再也没有掉下水过。至于细节的部分,日后应该会有专家巨细靡遗地解说什么『天气激烈变化之际常见的不稳定气压所带来的对流现象』之类的吧。」
  「真是的——这种事件一点意义也没有嘛!
  这甚至不是什么杀人事件,只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坏人自灭戏码。看来现在正受到警方侦知的同伙们不久之后应该就会自首,到时事件的全貌马上就会广为人知吧。
  然后所有人都将为之幻灭。更遑论跟我一样,从事件中发现了奇妙诗意的人了——
  一群偷鸡摸狗的人躲在密室中进行的恶质犯罪的拙劣失败——整件事就是这么单纯。
  静流姐以安祥的眼神注视着义愤填膺的我。
  「吶,小夜。」
  「什么事?
  「妳在这回的事件中也为我做了许多的调查对吧?那妳也有去过现场啰?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温柔,我忍不住感到有点疑惑。
  「不,我只有去街上看过而已。至于关键的冷冻库——当然是连去都没有去过了。
  「妳到街上看过的感想如何?
  「……妳是指?
  「妳站在那附近抬头仰望天空时,心里在想什么?
  「…………」
  我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感到迷惘。
  不过,看样子还是只能老实回答了。
  「我当时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好狭隘。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十分渺小,所以……」
  「妳是不是觉得假使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在眼睛看清真面貌之前,便会先主观认定那个事实是不可置信的?
  「……嗯。」
  所谓都市,就是一个到处挤满了人,心思都被人潮给分散,根本不会去关心实际上天空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这一类事情的地方……
  「一定是从天而降的鸟人在上面拍动着翅膀,不会有错的。」
  静流姐说的话就跟多数目击者的证词一模一样。
  大概是原先结冰的大衣下襬开始溶化,被风吹而轻轻飘动着——就只是这么单纯的一件事吧。
  不过,我可以清楚想象当时做出那个证词的人所看到的光景。
  一成不变的日子又展开了——如果有东西飞过边如此想着,边打算通过交叉路口的人的头顶上,相信任谁都会那么认为吧——
  「该——还有啊……」
  我的语气变得像是在恳求一样,说着其实用不着说出来也无所谓的事。
  「地面上画着白色的线条——就是死者的轮廓。我总觉得那个白线——看起来反而……」
  尽管不晓得要怎么解释那个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且也分不出是幻想还是妄想的印象,可是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像是位在二次元的世界里,把我们三次元的世界全部涂抹掉、然后在那当中飞翔似的。至于在旁边走动的人群则有如背景一般——哎唷,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好好一段话被我讲得杂乱无章,我抱头苦恼着。
  可是,静流姐却一脸微笑地说道:
  「就是说呀——那真的很难理解呢。不过小夜,我明白妳当时在想什么喔!
  「咦?
  「我想妳一定是——同时在那里看到了世界的浩瀚和狭小吧?尽管那个世界比天空还辽阔,被有如虚无般的渺茫给包裹住,尽管有许多人生存在其中而且有无数的方向可以前进,却跟被关在四处都是墙壁的密室没两样——但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喔。」
  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温和。
  「对,一点都不稀奇——所以妳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奇怪。」
  「是——是这样吗?
  其实,静流姐说的话太艰涩难懂了,我根本就听不懂。不过我唯一清楚的是,她的话能让我的心情沉淀并且放松下来。
  「对呀,因为奇怪的人是我。」
  静流姐微微挺起胸膛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又来了。」
  静流姐也呵呵呵的笑出声来。
  「小夜为了我不辞辛劳,事先跑去调查了这起怪诞的事件对不对?明明我连提都没有跟妳提过呢。」
  「咦?才不是。静流姐明明就有提过呀。妳那时不是说什么飞跃有的没的——」
  我才说到这里,一个难得的景象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见静流姐日瞪口呆。
  她双眼圆睁,一脸茫然的表情。
  「……什么?
  那真的可以说是毫无防备的表情。我受到她的影响,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咦?
  「……妳在说什么呀,小夜?
  「不……咦咦?可是——」
  我试着去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才发现是自己太早下判断,以致搞错了。
  「——呃……这、这么说来,静流姐该不会……」
  她一开始对那起事件并没有什么兴趣,是我自己急着下定论率先行动的吗?看样子是这样没错。
  「——所以那个——也就是……」
  我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啊啊——静流姐恍然大悟似的叫了一声,并双手合十。
  「妳说飞跃?是飞跃对吧。对了、对了,我的确有提到过呢。」
  「……静流姐?
  「啊,不好意思——嗯,真的很抱歉喔,小夜。」
  跟我道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静流姐看我仍傻呼呼地愣在那儿,摇了摇头。
  「不是啦——事情并不是妳想的那样。我之所以会谈到飞跃,是因为……」
  她接着这么说道。
  「我们当时不是正好聊到今年下雨很频繁、湿气很重吗?还有气候会对人的心情造成多大影响之类的——至于影响的因素是气压?风速?湿度?气温?还是个人跟天气有关的回忆呢?当我苦思会是哪一顷因素时,只觉得之间的关系似乎相差甚远,于是就——」
  「……逻辑飞跃了吗?
  「对啊。是我的表达能力不够好吧。看来飞跃的其实是我才对。」
  静流姐露出一个我分不出是苦笑还是腼腆的笑容。
  「不会啊——反倒是听到飞跃这个字眼就觉得是那个事件不会有错的我飞跃过头了。」
  我也只能一笑置之。
  我们俩到底是飘飘然地聊了多少既没有条理又不切实际的内容呢?
  飞跃、循环、没有明确的结果。那是难以言喻,尽管再熟悉不过——却又感觉十分新鲜。
  静流姐笑了,我也是。
  那是无论这个世界的天气如何、窗外有什么东西飞过,都不会有所改变的真实体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The Ice Birdclosed.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9-7-12 13:45 编辑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
  其之⑤

  「——啊,对了。」
  少女突然叫出声来。
  「这么说来,我想到那个了。对喔,我差点给忘了。」
  她一个人用力地点着头。
  「什么事啊?
  床上的少女一脸疑惑的询问。
  「就是那个、那个啊——鸟从天上往下看到的那个很显眼的人。奇库达一直在寻找的传说中的时钟师傅。」
  她一说完,床上的少女也想起了这回事而点点头。
  「我们之前的确有聊到这个呢。不过那时候是说如果是在地上的话,实在分辨不太出来对吧。」
  「嗯,我刚刚回想起来我想到的东西了。」
  好险、好险。要是她一直都没有想起来的话,奇库达八成又要被晾在一边傻傻发呆了。
  「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是帽子呀。」
  少女自信满满地说着。
  「帽子的顶面一定设有机关。好比说实际有在转动的时钟。那个人头上就是戴着那种帽子。」
  「哈哈~原来如此。身为时钟师傅的奇特打扮是吧。」
  「因为这是童话故事,所以他戴的或许是大礼帽吧。算是常见的绅士必备品。」
  「原来是走英国风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呢。」
  「总而言之,从空中看来是一目了然,因为看得到时钟在转动嘛。」
  「原来如此。其它人根本不会去想到自己被从空中俯瞰的画面,只有那个时钟师傅考虑到天上的鸟儿可能有在注意呢。看来他似乎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
  「总之,鸟儿不仅知道他这个人,也常常口耳相传喔。」
  「这对奇库达来说可是个盲点耶。毕竟他小小一只,向来都是他在抬头看人的。」
  「不过,既然连帽子上的时钟都有办法让它运转了,看样子要让刺猬肚子上的时钟动起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看来有希望了呢。但是那些鸟儿很肤浅,因为自己能迅速在这世界往来移动,不晓得小小的奇库达要东奔西跑得耗费多少苦心,所以有可能会用『很近啊』来形容远在天边的地方喔。对了,时钟师傅是在哪座岛屿上呢?
  「啊啊,海豚豚似乎有说过哦。没错、没错。可是海豚在移动这方面跟鸟一样,只要是有海的地方便能够来去自如。这下该怎么办呢?
  床上的少女听到她提出的问题后,开口说道:
  「总之,奇库达也只能跟着船到下一站的港口去了。毕竟船也不是那么巧刚好开往那座岛屿。想到那座岛,需要一个正当的工作理由呢。」
  「啊啊,好比运送货物之类的。如果不是船的正规工作,绝不可能只为了寄人篱下的奇库达就跑去那么远的岛屿吧。而且还需要做准备,更何况这艘船又那么老旧。」
  「所以啰,奇库达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那个理由了。」
  「呜哇,意思是叫他去找工作啰?情况愈来愈严苛了耶——」

  *

  「只要你有正当的理由,不必靠我这艘破旧的老船,应该也能拜托设备完善的船载你到那座岛上去吧。你要好好加油啊。」
  奇库达听船这么说,只得离开船只踏上了港口。可是他伤透了脑筋。因为心里一点头绪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觉得事情很有趣而跟着一起前来的海豚豚向他提议:
  「不如先去时钟的经销处那里看看吧。说不定很简单,搞不好对方一下子就告诉你时钟师傅的消息喔。」
  奇库达听从他的建议去找时钟的经销商。海豚豚则是循着河川跟着他一起前往。
  时钟的经销商听了奇库的话显得有点惊讶。
  「那个人已经下落不明好几年了。如果找得到他,我也很希望能见见他——问题是他这个人很难取悦,就算拜托他,他也不见得就会理你喔。」
  结果对方却告诉他这样的讯息。奇库达虽然觉得很烦恼,可是不实际见到面就不会有机会。
  「是吗?既然你那么坚持,那去找找看也好。如果你遇见了他,麻烦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经销商这么说着,把东西交给奇库达。
  「其实这几年已经愈来愈搞不清楚正确的时间了。世上的时钟全都指着不一样的时间,能将它们调成一致时间的也只有他了。那就拜托你啰。」
  不知怎么搞的,他反而还被迫扛起额外的责任来了。尽管踌躇不前,但迫于无奈的奇库达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奇库达收下可以搭乘各式交通工具的通行券,展开了另一段崭新的旅程。这回要搭的是距离目的地更近的港口的火车。
  「我先到港口那边去等你喔。再会啦,」
  奇库达暂时和海豚豚告别,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车站的入口。

  *

  「……不过,这个故事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呀?感觉范围似乎愈来愈大了耶。」
  「唉呀,有什么关系?一切全看奇库达啰。」
  两人以像是在装傻,可是又好像真的很担心刺猬似的奇妙语调继续聊了下去。
  那是一间被四面墙壁包围住的白色房间,可是在她们两人的心里面,有一只胸口被期待与不安给填满的小小刺猬在持续着环游世界的冒险——

  “The Bottomless Closed-Room In The Limited Worldclosed.

  后记——就让不为人知的变成秘密

  密室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种独特的味道。好比说在密室中被决定的事情啦、在密室见面啦等等,一听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在密室被杀』更是被推理小说当成背负了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于一身的奇妙事物的象征来操作。我认为在外头被落雷劈死远比死在密室状况的人要少了许多,但是那只能算罕见而不是异常。密室和落雷劈死人相较之下,若以奇怪的说法来形容——就是一种很亲近的存在。每个人在自己的周遭、内心深处都有一间藏了秘密的密室。正因为是密室所以没办法跟无关的外人提及那个部分,也没办法商量。因此一旦类似的事物出现,人就会觉得不安、恐惧、甚至是受到吸引。在密室状况中有一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会发生,它带给我们的印象感觉上就是如此。就某种意义来说,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揭发时的恐惧,跟获得了解脱的解放感两者混杂在一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较恰当。

  密室里的一切自然是被掩藏起来的,不然也不会称之为密室了。它被掩藏起来出不去,而且也没办法从外头进来。其它人没办法得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只是密室被打开时的结果。就算可以明白那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却没办法事前知道有什么状况正在发生,也没办法同时体验。我们从被打开的密室里感觉到的是轻松。事情已经发生,情况早就无法挽回,我们完全无能为力——什么都不必做也无所谓。如果有谜存在的话,那就只要将它揭露出来即可,把被掩藏的事物摊开在阳光底下——不过,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每个人心中都有密室。无法对人说出口的话、绝对没办法公诸于世的事情统统往里面一塞——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微不足道却又十分宝贵、容易受伤的心情。可是一旦怱视它,密室本身将会变得十分牢固。原本是有一定的目的才会掩藏的,可是在不知不觉间,掩藏的行径反客为主变成了目的。变得就算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也一样一股脑儿地在密室里决定重要的事情。不断掩藏各种事物的结果,就是连本人也无法完全掌握密室里面究竟塞了些什么。所谓庞大组织的意思决定(决策评估)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管是什么样的组织,既然构成的份子是人,那就和个人原本应有的模样没什么太大的差异。我们躲避其它人的目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决定『自己的意见』。

  被掩藏起来的真相,被封锁的意图,看到侦探从不合理的密室里挖掘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奇妙喜悦,我认为到头来不过是我们自己的内心怀抱着过多无法公诸于世的秘密的反动罢了。真想把它揭露出来——其实只是很想把就连自己也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的事物整理成明确的事实罢了,不是吗?发现密室之谜时的不可思议的兴奋就是一种确认——那种东西果然确实存在啊、原来有东西跟自己一样混乱啊。不过我觉得要将自己的秘密揭发,把所有的一切摊开到在阳光底下的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不知何许人物的侦探,就只有自己而已——毕竟被关起来并遭到杀害的被害者和侦探是同一个人物。道理非常荒谬,不过那倒简单地总结了人生。虽然有点荒唐就是了。以上,完毕。

  (不要在搞不清楚这是比喻还是主题的情况下卖弄逻辑……)
  (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这样的,所以也没有办法呢,思思。)

  BGM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by SWEETBOX

  首刊

  「静流姐与吸血植物」……「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38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静流姐与七倍的诅咒」……「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42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静流姐与影分身」……全新创作
  「静流姐与冻结鸟人」……「月刊ドテゴンマガヅン」20048月号增刊
  「ファン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

  「刺猬奇库达,乘船出海」其之1~其之5……全新创作
8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3

全部評論 30

  • 1
  • 2
前往
10000
rainr 平民
啊啊~第二卷出了么.........我太感动了.....现在爬去看

15 年前 0 回復

jinwen139 騎士
插图是我喜欢的风格~~~
恩~~小说嘛~~漫漫看来~~

15 年前 0 回復

klear 王爵
图很漂亮,但对内容无爱。

15 年前 0 回復

小店老板 勳爵
又见新书~感谢大大录入~
这是第二作哇,看来有必要去把第一作补一下了....
插图很有爱哇
看这标题是推理类型的么?~

15 年前 0 回復

西风谷晚花 勳爵
好甜~~玩卡牌游戏和讨论雨天时的对话太萌了~
静流姐原来是个娇小的女生阿,扑倒~(随便有些腹黑不敢攻她>_<)
小夜成长很快的说,好多事件都是她自己发现了真相
刺猬找钟表匠的故事也好可爱

15 年前 0 回復

usagiyu 騎士
噢噢噢,第二卷终于来临了!话说这本书过程不错,只可惜结局往往都过于平淡,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我果然是喜欢大悲大喜的结局的人啊囧囧。感谢楼主的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halloween 伯爵
越来越在意小夜的身份了。
第一卷里的描述让我以为她大概是警察局长的千金什么的,不过从医生的话来看显然不止阿。如果只是警界的话没道理让医生们觉得惶恐吧。估计不是政界就是财政界的大人物的女儿吧。不知道是小夜怎么得知这家医院和静流这个人物的。。。
最后没有解释静流的影分身阿,作梦的事情也是,都和她的病有关?
在医院里没见过其他病人也很让人在意,莫非其实这里不是医院是超能力研究所?

15 年前 0 回復

七月又十四 子爵
哇~~~先出二了啊,希望这次不要像一一样,到头来全是意外事故,那种可能性真的很低的,静琉姐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猜到嘛

15 年前 0 回復

qhsms 伯爵
额,这风格奇似正统推理小说的轻小说也出第二卷了,不过本人对于插画的兴趣更大,嗯,扫图的大大的确有很大的功劳

15 年前 0 回復

冷飕飕 伯爵
这卷的主题是“视角性,常识性的欺骗”
而且比起上卷来,血腥度有所增加(那七倍的诅咒......真真真TM的牛)
为什么说视角性,常识性的欺骗呢,在吸血植物中,一个外来偷渡客可以凭着一个身份证冒充长达半年之久无人发觉,而身份证持有者本人却早已木乃伊化,被抛尸荒野。身份证持有者本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帮凶,如果他没有这么自轻自贱和自闭的话,至少不会有这么个下场,而且此人和家人应该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七倍的诅咒是几个故事中最血腥的故事了,夹带着一个疯狂的家族和愚味的亲情。
里面的卡片游戏很有意思,每张牌的相克属性、特殊效果都是有现实依据的
然后,我对于为什么每次都是小夜赢牌很疑惑- -
影分身的话,完全就是视角性的欺骗了。
说实话,我对于某些证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特别是医生的观察力感到无力,嘛,那种兴典,想保持清醒可能是很难的了。
飞人......大自然的力量是可怕的,可以将人吹飞不止20米远5米高,成为冰冻的飞人.......自食恶果。


本书最大的魅力在我看来是插画了,虽然在我看来小说质量也很不错就是了。
奇怪的是,本书两名主要角色的全名至今没有透露出来,还是一直“静流姐”“小夜”(很好很百合....本来就是百合吧...”
而小夜更是拥有“连说出来都让人感到惶恐”的姓名这种只有伏地魔才能享受到的美誉(误)
静流姐能享受到5星级的医疗服务,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鸟
在影分身中,更是出现个静流姐(伪)被小夜发现的插曲,我希望这些伏笔能在后面一一呈现出来

最后说一句: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百合最高!!!!!!...

15 年前 0 回復

13906082023 子爵
这个总算出了第二卷了~~~

话说被第一卷吸引完全是因为插画。。。先入为主啊。。。

15 年前 0 回復

simoun 平民
喜欢这个故事,女孩子间的温馨而略带伤感.刺猬奇库达的小剧场也很有趣.是影射静留自己吧.海豚就是小夜吧
.静流让我想起<9S>里的由宇,脑瓜足够聪明,一样可以在封闭状态下了解世界.
没抵抗力啊,对聪明姐姐.而且还带点腹黑.

15 年前 0 回復

香蜂草 子爵
算是正统风格的推理作品吧。。。第一卷很好看。

15 年前 0 回復

syqdisver 王爵
百合啊,最近看了这么多百合新番再来看这个实在是有点撑不住咯、、、

15 年前 0 回復

eilot 王爵
' 密室里的一切自然是被掩藏起来的,不然也不会称之为密室了。它被掩藏起来出不去,而且也没办法从外头进来。其它人没办法得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只是密室被打开时的结果。就算可以明白那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却没办法事前知道有什么状况正在发生,也没办法同时体验。我们从被打开的密室里感觉到的是轻松。事情已经发生,情况早就无法挽回,我们完全无能为力——什么都不必做也无所谓。如果有谜存在的话,那就只要将它揭露出来即可,把被掩藏的事物摊开在阳光底下——不过,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

當見到這後文的時候,人家第一個想到的是
某黑盒+核幅射來虐殺一隻貓的故事嗎?

又來了的閱讀報告
靜流姊系列的設定為什麼有意思,
和一般推理系不同,不會有一名排起爺爺之外的死小孩想一想就知道答案
也不會有10年也不長大的更死小孩去死人現場玩什麼推理遊戲
雖然靜流姊系列沒有這樣做
也好像一般推理小說,偵探是什麼也不用做
等警察回報後.就已經知道什麼事,根本就當警察是無能的存在
靜流姊將那些偵探事件一定會死人的也否定
不過是一大堆巧合出來
這可以說是走另一類型的走法

15 年前 0 回復

xyzchwn 子爵
插图就看到2小MM的身姿,难道是百合向的作品么?

15 年前 0 回復

ClairAKB48 侯爵
这本啊...真是神奇...
支持一下...嗯嗯...

15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淡淡的百合作品啊,虽然其中的推理不怎么样,冲着百合,还是要看的

15 年前 0 回復

gaara117 騎士
又是百合?
推理有爱。。。
但是百合、、、、苦手阿、、、、

15 年前 0 回復

  • 1
  • 2
前往
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31 粉絲
0 關注
520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