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眼球、爱之歌 [日日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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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眼球、爱之歌
作者:日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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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7 0 0
被背叛了。被无数的楔子钉在大树上,如同可悲的小虫般被刺
穿。疼痛已然消失,再也无血可流,也渐渐感觉不到绑缚全身的锁链
有多冰冷。
这因果腐散之地已经永远停止转动,太阳不再给予温暖,就连
蛆虫和苍蝇都毫无察觉地飞过,空气也一味沉淀。只有无意义的时
间在缓慢流动。
名为孤寂的毒物,正从他的体内溶解——逐渐分崩离析。
一百天过去,他起誓,将为放他出来的人实现任意一个愿望。
一百月过去,他起誓将实现任意三个愿望。
一百年过去,他起誓不论愿望多少,不论所愿何事,都将使之实现。
……
“所以说,你的想法是很没效串的,‘蟋蟀’。”
“‘件’(注:件:日文读音为kudan,是日本神话传说中与尼彦、白
泽等齐名的预言兽,预言过世界末日。),你似乎缺乏享受人生的才
能呢。”
“所以,把心脏食子妹妹简称为阿食是最好的。”
“把眼球掘子妹妹简称为阿掘更具有欺骗性,你不觉得这很绝妙么?”
“对了,啊掘还跟在我们后面吗?”
“好像还跟着哦。”
“真麻烦啊。
“烦啊。”
一百天过去,他快要陷入疯狂。
一百月过去,他已经厌倦疯狂。
一百年过去,他的心变得宛如植物、鸟兽,不再激动。
那两个神秘旅行者的出现——是在他业已绝望、放弃思考之
时。在漫长得难以计数的时间里,困在此处一动不动,他的精神已不
再活动,行将死亡。
“……你有听到人的声音么?”
“哦?可是这里除了我们和虫子、鸟儿——剩下的就只有神了。”
那是两个怪异的旅行者,不似普通人类。在郁郁苍苍、拒绝人类
进入的森林最深处,他们手脚麻利地搭好树枝,燃起篝火,围坐在旁
谈笑风生。
一个是全身上下鲜艳绿色服饰的男子。
另一个是额头上有着巨大眼球的秃头尼姑。
以“蟋蟀”和“件’呻目互称呼的神秘二人组,果然也像其他生物一
样,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被火光染上一层朱红的两人仍在交谈。
“对了,‘蟋蟀’,你听过这种说法么?”
“什么说法?‘件’,你说话向来都很无聊,拜托长话短说吧?”
绿衣男子调侃般地对三只眼的尼姑说道。尼姑就像不想破坏气
氛似的,闭上双眼,只睁着额头的眼球:“……所谓世界——”
“哇,又是这种大而无聊的话题!”
“所谓世界——就是我。”
尼姑无视男子,喃喃自语。她身披的僧衣沾染着类似泥浆和血
的东西,有些污秽。真是个怪异的旅行者,令人怀疑她并非人类。是
神,是佛,还是恶魔、妖怪?抑或是精神厌倦了漫长的孤寂,从而产生
的幻觉?
被称为“件”的尼姑用仿佛在舔东西般含混不明的声音说道:
“像我们这样,活的时间一长,也就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东西。知道了
许多事,也遇见了各种人,对世界多少也有了些了解。但是,‘蟋蟀’
——世界是什么呢?”
“唔?啊——咱们要考虑这种事也怪麻烦的。世界——不就是这个吗?”
“蟋蟀”随手在地面一抓,捏了把土扔向尼姑。
  咻——神奇的是,土穿过了尼姑的身体。是躲开了吗?抑或,他们果然是幻觉呢?
  “……别躲啊。”
  “当然要躲,不然会弄脏衣服的……对了,你所说的世界,只不过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世界是地面?是天空?是自然?还是城市?如果把这个星球的一切称为世界,那也只是世界的片段而已。
我们能感知到、把握住的范围——这就是世界。比如……”
  “一瞬间,“件”突然转过头凝视着另一个方向。
  “对被封闭在那里的他而言,所谓世界——就只是他周围那极其狭小的空间。”
   ……
“自己能认识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那,似乎就是我们所思虑的世界。”
他惊讶地抬起头。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这点,“件”依旧淡淡地
说着:“世界坚如磐石,是上帝所守护的不灭领域,完美而无敌——
我们常常会有这样的错觉。但是‘蟋蟀’,对我来说,抹消掉你的世界
是轻而易举的。”
“件’’轻轻地伸出手指,遮住身旁‘蟋蟀’的双眼。
“……什么都看不见了。”
“喏,世界消失了对吧。”
恶作剧般地笑着,“件”收回手指,恢复原来的坐姿。
“最初,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随后创造了天与地。其
中的涵义,你明白么?那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并非只有上帝能做
到,其实我们也经常在做。”
她额头上的巨大的眼球,突然用力地眨了一下。
“如果闭上眼睛,世界就会消失。虽然还有声音和气味,不过这
些也是一睡着就会消失的。之后,像这样——一睁开眼睛,说‘要有
光’,光就会照到我的世界。”
“件”伸开双臂,像在讲解什么似的继续侃侃而谈。
“然后,我们得以理解天与地的存在,感知海、风、动物、植物,学
会区分自己周围的人:这是父母,那是恋人……上帝最初说要有光,
然后创造了天与地,最后造出了人类。”
“件”静静地微笑着轻声说道。她仿佛是在对谁倾诉,又像毫无
意义地独自私语。
“明白了么?上帝和人类所做的事其实是一样的。我们每天醒
来,都在创造着天与地,体验着无数的毁灭和诞生,随后夜幕降临,
我们被黑暗包围——世界因此而消失。上帝和我是一致的,世界和
我也是一致的。”
然后——“件”又一次指着他。
“那么,创造天地的,究竟是我们身体的哪个部分呢?很简单——
那就是大脑。大脑才是我们的中心,正如上帝的中心才是世界的中心。
一旦大脑那里无法理解世界,就算有光,世界也无法诞生——”
她一边往噼啪作响的火堆里投入柴禾,一边面露同情之色注视着他。
“上帝的大脑——如果你消失的话,世界也会随之消失。所以请
再忍耐一下,一下下就好。你是上帝的创造器官,也就是大脑。”
他很想消失。已经厌倦了活着,也受够了思考。他连一秒钟也不
想在这世上多待。
然而——
“还有700年。”
怪异的尼姑语气温婉地呈示出希望所在:“还有700年——你
就会被解放。我们虽然是和世界割裂开来,不与因果交会的旅行
者-——但也因此而得以游离在外,俯瞰这个世界。……总之,700年
也只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你就唱唱歌来消磨时间吧。”
她微笑着说出这些话语,已经充耳不闻快要睡着的“蟋蟀’’不解
地问道:“……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和谁聊天啊,‘件’?经常自言自
语的人看上去很阴沉,会交不到朋友哦。”
“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请给我闭嘴。我刚才可是在不为人知地
拯救世界啊。”
“啊,是吗——真了不起呢——”
“蟋蟀”极为随便地挥了挥手,微微抬头看向森林的另一边。从
那里——传来了咔沙咔沙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是阿掘。追来了呢。”
“既然要一个劲地跟来——千脆就和我们一起旅行多好。干吗
就不能和我们亲近点呢,这个阿食……’’
“是阿掘啦!”
“是阿食。”
“……”
两个旅行者互相瞪视,然后耸耸肩,把目光转向燃烧的火堆。
咔沙咔沙作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又在不远处怯怯地停
了下来。然后,也许是为了让躲在那边的人安心,也许仅仅是为了打
发时间——
“蟋蟀”取出乐器弹奏起来,“件”则应和着他的旋律开始歌唱。
唱得很朴素,甚至有些拙劣,却并不算难听。
那是随处可见、极其普通,谁都能想出歌词的爱之歌。
——
……
“……”
意识又飞远了。
究竟睡了多久呢?在梦里,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件”和“蟋蟀”——
两个怪异的旅行者。
时间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自那时起究竟过了多少年也无从知晓。世界大概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不断变化,只有他周围的这
片森林一如往昔。
从那时起——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呢?
仍然——不得不继续活下去么?
一阵歌声,传人了他的耳中。
多美的声音啊。
清脆的铃声、小鸟的鸣啼、昂贵乐器的奏音——仿佛和那些声
音合为一体,却又远远超越它们的,是歌声。这歌声撼动了他那早已
空空如也的心灵。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
真是微妙——歌词好古怪。
“我已厌烦了爸和妈,和哥哥一起离开了家~走在阴森的林间小
道,跟着哥哥我就不害怕~森林的神不要打扰我们啊,不愿回家,回
到从前的家~”
那歌声无比明快,与苍郁阴暗的森林很不相称。
仿佛是为了消除森林中的阴霾与恐怖而歌唱,声音也因恐惧而微微颤动。
“终于来到点心之家~我和哥哥的乐园呀~不料这是魔女的家~
魔女生气真可怕,眼看要将我们杀~不能怕,不能怕,我要保护哥哥
啊~”
歌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近,向已将朽烂的他所在之地而来。闯入
者欢快的歌声惊动了森林中的野兽和鸟儿,它们开始骚动起来。
“来吧(ReadY)——”
也许是兴之所至,音阶突然上扬,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用巧克力子弹打倒魔女吧(Let’skill her with Chocolate)—用柠
檬派炸弹打倒魔女吧(Let’skill her with Lemonpie)~用糖果的小
锤打倒魔女吧(Let’skill her with Sugar candy)~用冰激凌大炮打倒
魔女吧(Let’skill her with lcecream)—用果冻的鞭子打倒魔女吧(L
et’skill her with Funny jelly)——”
咔沙,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他低下头,全身仍然被固定在树丛中,只有脑袋低垂。歌声的主
人大概发现了他——冒冒失失地发出一声尖口㈠,一连退后数步。然
后,挺失礼地捡起半截木棍,捅捅他的脑袋。
“……真的在啊。不过——还活着么?”
久违了的感觉。来自于其他人的——刺激。
他微微仰起脸庞。
“还活着哪,太好了。”
那个人微笑起来,发自内心地露出喜悦之色
“呃……”
那家伙——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语调干巴巴地念道:
“我是破局。”
然后,用那双颇具特色的紫色眼眸注视着他。
“——你,是单人房吧?”
于是,他的世界重新开始转动。
自那两个怪异的旅行者出现——刚好过了700年。

[ 本帖最后由 bluesta 于 2007-9-5 17:40 编辑 ]


第一奏 只凭歌声虽无法表达

(前略)——圣经中记载的诺亚洪水的故事,美索不达米亚·吉
尔迦美什文明中关于洪水的传说,印度吠陀神话中的摩奴神话,希
腊神话,罗马神话,当然还有日本神话——世界各国的神话中,都毫
无例外地记载有大洪水的传说。神话中的洪水爆发令我们的世界遭
受到毁灭性打击——或者说,被彻底毁灭。有很多学者坚持认为,这
些神话在洪水一说上有惊人的相似性,说明历史上确实发生过令世
界毁灭的大洪水。
神话并非史录,而是哲学书形式的故事。需要强调的是,其中所
记载的事实,也未必是真实的。很多人误以为神话只是将实际发生
的事情更细致地记录下来的历史书籍,其中知识分子也不在少数。
前面所提的大洪水,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反证,能够断言地球上
并未发生如此规模的水灾。如果发生了毁灭世界的庞大洪水,一定
会在地层和地形上留下清晰的痕迹。然而在地质学上确定从未有过
这一事迹,此外根据迄今的无数次调查,依然无法证实大洪水的事实。
过去世界并未被大洪水毁灭过。那么,世界各地所流传的极其
类似的洪水传说是如何产生的呢?从地理上考虑,那些绝对不可能
遭受水灾的地方也流传着此类确认世界毁于水灾的神话,这是为什
么呢?
总而言之,神话并非史录。只是哲学性的故事。作为故事,其中
包括了作者的主观印象和感情,其中的情节融合了当时的社会情
况,最终成为人类共通的思想产物。
如果,神话的记录特性几乎不再存在,上帝的神秘性也随之烟
消云散。
神话故事也随之堕落,上帝堕落为人类。
可是依然有许多人将后者误认为上帝,无聊地将之详细记录。
神话不再是上帝的故事。而是极其纯粹的,人类的故事。
那世界各国的神话中都残留了大洪水的传说,又是什么原因
呢?回到之前的疑问。其实答案非常简单。为什么毁灭世界大洪水的记叙
并未在神话最后的完结时刻,而必定是在神话的序章、开头
进行描写呢——这样想的话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
我认为,所谓神话,就是人生。
无论是自觉还是非自觉,虽然还无法断言——但,神话故事终
究还是在讲述着人生。
请回忆一下,我们人生究竟是怎样开始的。并不是像众多学者
一样,对世界初始之时大洪水爆发只是抱着无知蒙昧的妄想。我们
曾经有一次——不论是谁都有那么一次,在降生之时,曾经体验过
世界毁灭的大洪水。
也即是母亲分娩之时。
我们原本在母亲的体内,昏暗而稳定、无比安全的世界中,突
然,就像有谁说要有光一样,我们被强制性地带往外面。混和着血与
羊水的大洪水,母亲体内的世界开始崩溃。伴随着不安,我们被生产
到了这个危险而又毫不温柔的世界。
正是有着这份原始的记忆,才产生了对大洪水及由此导致的世
界毁灭所进行的各种神话记叙。然而,这绝不是一切的终结,毋宁说是
万物的开始。这也是所有以洪水毁灭世界为开端的神话最明显的事实
依据。
此后的神话故事,与人生轨迹一致。
若至此不再继续,谁都能明白,作为神话主人公的绝对
存在者——“上帝”,也就是“我”。“我”与其他的神(在只有唯一神存
在的神话中,其他的神就以恶魔或是恶鬼的形式出现)——其他的
“我”争斗,不断遭受失败之后,最终创造出和平的世界。
无论是圣经,还是凯尔特神话、埃及神话、中国神话、乌加里特
神话……所有的神话都存在着不约而同的地方——即讲述的并非
是“上帝”的故事,而是“我”的故事。
顺带一提,有的神话里,神最终视人类为失败作品而加以拒
绝——这种情况,只是因为神话的作者,“我”对其他人类无法信任
而抱着拒绝的态度。
作者一定是心理比较阴暗,难以与朋友交往的类型吧。一旦以
“上帝”就是“我”这一事实为基础,带着这样的推测来看神话,就会
感觉到格外有趣。
话题扯远了,打住。
综上所述,我对那些将某人视作理所当然,对事物坚信不疑的
幻想持否定态度。神并不是在某处俯瞰世界的绝对存在者。归根结
底,“我”的世界的绝对存在者,只存在于“我’’的世界中心,也就是
“我”。
掌管着奇迹、命运和神秘现象的神,根本不存在。
神话终究只是描绘人类生活的普通故事。
“上帝”即是“我”,“神话”即是“人生”。
下面的话也许是多余的蛇足——按照以上的结论来思考,也便
能够推测出神话中“上帝的目的”。
这也就意味着——(后略)
——《上帝与我的一致构造》县立香奈菱高中一年D班芥川白雪
布蕾柯瑟 亨泽尔芒有七十七个妹妹,六十六个弟弟,哥哥和姐姐则一个
也没有。她称为“母亲”的人有五十五人,父亲却只有一个。
她没有一个朋友,当然也没有一个恋人。
不过最近——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室友。
染头发了。
虽然以前就有兴趣,但由于生来爱想东想西的性格,老是担心染了头发之后就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或是发质变差不断掉头发,要不就与可能因为染了奇怪的发色别刑警怒目而视……结果一直没有染成。
不过,因为想要转换心情,加上兴趣还是无法抛弃,正好看见一家美容院,于是便冲进去把头发染了。
理发师拿着颜色样本问要染什么色,由于紧张和混乱,她随手指了一下,结果就变成了绿色。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脑袋,她傻眼了,楞楞地想:哇,这什么颜色啊!简直就是宇宙人嘛!——宇宙人?
Nice!宇宙人不是很酷么?就这样,她在三秒钟内转换了心情,打道回府去向室友炫耀。
可是这位室友太过毒舌,居然说这颜色像蔬菜汁。
他自己头发的颜色还不是跟番茄汁似的。
“——咔哩、咔哩、咔哩咯哩……”
今天她的室友也像狗狗一样啃咬着塑料玩具。说他像狗狗,其实根本就是狗狗嘛。
这些玩具也是在一般的宠物商店里卖的。
他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一头熊熊燃烧的红发,目光像饥肠辘辘的野兽一样。虽然长着像女孩子一般的面容,
却一点也不可爱,是个傲慢自大,拽到不行的家伙。
名字还没有。他自己对没有名字这件事也毫不在意。不过,一直没有名字终归是件麻烦事,她从今天早上就开始
想,想了一天,终于定了。
“……咔哩、咯哩——嗯啊?”
他把玩具从嘴里拿出,露出了可爱的虎牙。当然不只是看上去
可爱,那咀嚼力也很惊人,要是被咬到肯定够呛——实际上,还算坚
硬的玩具上那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凹凸牙印就是证据。
四叠半榻榻米大小的小公寓里,只有两个人生活。因为穷,几乎
没什么家具,杀风景得一塌糊涂。大减价时买的三个储物箱,从老家
带来、装着半旧吉他的盒子,这些就是全部家当。
“你的名字——”
突然,布蕾柯瑟指着正在发呆的他,宣布道:“起名,肉山咔叽哩!”
“……”
他一脸无语,就像被水枪冲得湿漉漉的小狗一样。说起来他的
表情真的很缺乏变化,像极了狗狗,这是为什么呢?
“……咔哩、咯哩哩。”
总觉得被他无视了。
红头发的室友又开始咬起了玩具。
“别无视我啊!这名字很棒吧?咔叽哩。”
布蕾柯瑟歪着脑袋问他,他带着貌似有点鄙视的神情,再次把
玩具从嘴里拿出:“……布雷子的色彩感觉和语言感觉都很奇怪。”
“我才不是布雷子!是布蕾柯瑟·亨泽尔芒!”
布蕾柯瑟挺起胸膛宣布。但他的反应有点微妙:“那么长的名字
我又记不住。切,什么咔叽哩啊?肉山又算什么?这哪是人的名字啊!”
“还诸多抱怨……人家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说。不懂得感恩的人
我会讨厌的哦!不给你玩玩具了哦!”
冷不丁地,她把沾着他口水的玩具抢了下来。
“啊——”
他旋即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布蕾柯瑟马上把玩具还了回
去。她最怕的就是这家伙那副可怜的表情。本来布蕾柯瑟就不擅长
应对别人的负面感情,而他的喜怒又是那么直白,丝毫不加掩饰。
正为难间,他无比幸福地咬着玩具,开口问道:“……说起来,今
天找到工作了吗?”
“完全没有。——大早就开始在镇子上到处转,结果哪儿都没有工
作掉下来。”
“工作是会掉在马路上的东西么?”
“只是个比喻嘛。I’m诗人。”
布蕾柯瑟又挺胸自夸,却继续被无视了。
“……啧,也没什么。我们就算没钱吃饭也死不了,就算不勉强去工作也无所谓啊。”
“也不能这么说。劳动的义务是日本宪法规定的。”
“连宪法都搬出来了么。你还真是喜欢规则啊,明明你的存在本身就毫无章法可循。”
虽然完全不懂他说的内容,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布蕾柯瑟对他那生来缺乏表情的样子不免有点生气,向着盘腿
坐在床上咬着玩具的他伸出手。要放任不管的话,他一定会永远咬
下去吧。
“……呜!”
大概是以为玩具又会被抢走,他略带警戒,布蕾柯瑟却满不在乎地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去吃饭吧。晚饭。”
“你还会有空腹感么?真奇怪呀,从得到碎片的时候算起,最近也应该消失了才对啊。”
“不知道啊。管它呢,吃饭,先去吃饭!”
硬把他拖出来,布蕾柯瑟打开了玄关的门。按咔叽哩所说,她似乎
得到了“上帝的大碎片”,应该已经是感觉不到饥饿、疼痛;冷热
的体质。但却好像完全没那种感觉,怎么回事呢?
不管了,反正现在先去吃晚饭。
“啊——”
房门修得真烂,一打开门就好像撞到了谁。布蕾柯瑟有点吃惊,
身子缩了一下,看到站在那里的人后放下了心,微笑起来。
“Ring-bell。晚上好。”
“啊,晚上好,Break姐。”
谦逊有礼地打招呼的女孩,名叫宇佐川铃音。在这个租金和环
境都远在平均水准之下的公寓里,她和布蕾柯瑟是邻居。铃音是个
在如今的年代非常少见的好孩子,布蕾柯瑟挺喜欢她的。
铃音有着淡淡的粉红发色,穿的是附近高中的制服。好像刚刚
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房间钥匙。
“Ring-bell,今天又去打工了?”
“哎?是啊,邮局的。”
从独自居住在这所公寓就可看出,她是个非常贫穷的学生,为
了生计不得不每天在外打工。就这一点而言,比起没有工作的布蕾
柯瑟要了不起多了。
“那个……,’ ’
布蕾柯瑟在脑海为铃音祈祷着幸福,发现她呆呆地看着站在后
面的咔叽哩。布蕾柯瑟有点慌,尽可能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
“哦。这是我的小情人……啊,还是该叫恋人一号?他和我每天恩恩
爱爱,酒池肉林。绝不是从黑不隆冬的森林里捡来的什么来历不明
的人哦!”
布蕾柯瑟说谎的技术实在很拙劣。
“呃——啊,这样啊。那个……”
铃音虽然表情有些困惑,还是望着藏在布蕾柯瑟背后,就像狗
样警惕的咔叽哩,微笑起来。
“我是宇佐川铃音。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
这边的狗狗则很没礼貌,对少女的谦逊知礼毫无反应,用瞪仇
人似的目光一个劲斜睨着铃音,全身颤抖。
是的——他十分怕生。
原本布蕾柯瑟就已经不大擅长与人交际了——不,应该说是极
不擅长。而他在这方面简直到了夸张的地步,每遇见生人必然出现
类似于刚才的场面,让布蕾柯瑟很伤脑筋。
“啊,对不起,Ring-bell,他是个很害羞的家伙。好了咔叽哩,快
打个招呼。人家可是好孩子,不会乱咬人、乱叫,也不会莫名其妙爆发起来破坏周围哦。”
布蕾柯瑟是很认真在说的,铃音的表情却有点微妙。
咔叽哩倒是很听她的话,向铃音点了点头,嘟哝着打招呼:
“……你好。”
“有常识的普通人可不会这样问候啊。咔叽哩也真是太害羞了。
啊,对不起了Ring-bell。”
“啊——哪里。”
咔叽哩将视线从铃音身上移开,自顾自地扯着衣服,好像受不
了和陌生人交流。
为什么他会这样呢?当然,对布蕾柯瑟来说,铃音是个难得可以轻松说话
的熟人,也不会因为这点失礼的举动就不高兴,但毕竟还是有点尴尬。
“那么再见啦,我们这就要去吃晚饭。对了,Ring-bell同室的——”
稍微想了一下,记起来了。
“啊掘,也帮我问她好吧。拜拜!”
布蕾柯瑟挥手道别,铃音脸上露出明朗的微笑。
“好的。Break姐晚上过得愉快哟——哎呀,这种时候该怎么问候才好呢?
那再见啦,Break姐。咔叽哩先生也是,回头见。”
“……阿掘?”
咔叽哩不知为何有了反应,不过铃音并没发觉,回房去。在关
上的大门前,布蕾柯瑟好奇地问他。
“咔叽哩,你认识阿掘?”
“嗯——不,只是听过这名字罢了。”
话说到后面就含糊起来,咔叽哩又扯起了衣服。
…快走吧。再不快点,店里会很挤的。”
“好好。我知道了。”
布蕾柯瑟微笑着,心里感叹这孩子怎么变乖了,一脸慈和。
几个星期后—一隔壁的少女宇佐川铃音情况发生了剧变,他们
两人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重大事件。
布蕾柯瑟对咔叽哩抱有一种近乎自以为是的爱。
哪怕只是和咔叽哩在一起就很开心,哪怕只是普通的对话,也
会感到幸福。
因为,她自己是一个无法与人构筑良好关系的家伙。
若是把和他人的关联性比作线,那么布蕾柯瑟身周的这种线是
一条接一条在融化消失的。
不论她与谁搭话,人家大都毫无察觉。
就算偶尔以为交到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到了第二天对方就把
她的名字忘得千干净净。
没有机会与人变得亲密,其他人只是在布蕾柯瑟的眼前接连走
过而已。错过无数的邂逅,羁绊烟消云散,最终只剩布蕾柯瑟孤身一
人,无可奈何。
腐坏因果,父亲如是说。
……
布蕾柯瑟对其中的含义不太明白。
“不管哪里的店都挤得要命呢。”
商店街上,几乎每家饭馆的门口都挤满了人。路中央成群的高
中生熙熙攘攘地走过,四处乱窜的的人流把布蕾柯瑟挤得嘴里嘀咕
个不停。身着完全不合流行时尚的土气服装,头顶刚刚染过的绿色
长卷发,紧紧地牵着红发少年的手向前走着——这样的外貌,正常
情况下一定会引来众多目光吧,但不可思议的是,谁都没有把视线
投向布蕾柯瑟。
就像路边的小石子,其他人完全不认识她。
这是个情报泛滥的世界。
影像,声音,气味,触感,人的大脑将众多的刺激进行过滤,对自
己需要的情报加以选择。如果对所有情报照单全收、逐一处理,大脑
会爆裂的。
而——布蕾柯瑟,好像是一开始就被大脑排除出来的,不必要
的情报。
布蕾柯瑟试着靠近一个行走中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
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布蕾柯瑟。完全没有看见。
就算是布蕾柯瑟拿着小刀恶意刺杀他,他也不会发现凶手是谁
而就这样死去吧。
“是天然隐秘机能。”
“……啊?”
随口一发牢骚,咔叽哩就歪着脑袋向她望过来。他能认识自己,
并与自己构筑关系。
所以布蕾柯瑟需要他,近乎自以为是地爱着他。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简直就像幽灵一样,没有一个人把视线
投向他们。
“……去店里吃好像不行啊,就在便利店里买点吃的吧?”
“嗯,好啊。去饭馆的话,布雷子一定会被店员完全无视,点不了菜的。”
是啊。
宛如透明人一样的布蕾柯瑟在生活的许多方面都存在着各种障碍。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就是这样,虽然她自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咔叽哩用他那纯真得令人吃惊的眼眸,望着稍稍俯下身子的布蕾柯瑟。
他的双眼又大又深,简直就像纯洁无垢的动物一样。
“布雷子。我还是把腐坏因果消除掉吧?”
他摸摸挂在胸前面的尖头十字架。
“你不是想过平凡的人生么?不是想成为普通的人类么?你把我
从那片时间静止的森林里解放出来,为了报恩——我可以实现你的
愿望啊。”
他的眼眸是宛如宝石一般的深红。那双纯净的瞳孔,与混杂着
感情和欲望等诸多不纯物的人类眼睛截然不同。但也正因如此而显
得恐怖,双眸仿佛散发着寒气。
“如果你对世界有所不满,我会帮你把它消除掉。如果你觉得有
什么不合理,我会把它彻底破坏掉。因为这里是我的房间,没有什么难事。”
“……”
面对着一脸认真说着这些话的他,布蕾柯瑟还是像往常一样,
含糊地微笑着,轻轻地摸摸他的脑袋。
“我——很幸福哦。”
咔叽哩露出惊讶的神色,布蕾柯瑟却若无其事地喃喃自语:“有
咔叽哩在我身边,饭又这么好吃,夜里睡得也很香,有什么不快的话
一唱歌就会统统忘记。我很满足哦。真的——从心里感到满足。”
就像在教育年幼的小孩,布蕾柯瑟说话时满脸慈爱。
“所以,咔叽哩不用为了我而做出改变世界之类的事。你——使
用了能力就会削减生命吧?无论世界如何的辉煌,如何的充满幸福,
如果咔叽哩痛苦的话,这些都没有意义。”
前面不远的商店街出口处,就是一家便利店。
“什么都不用做,请呆在我身边。好不好,我的神明大人?”
“……我不是什么神明啦!”
咔叽哩扭头望向一边,脸上却浮现出了安心的微笑。
布蕾柯瑟坐在附近神社的院子里,嘴里塞满了便利店里买回来
的炸肉饼。
这个地方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十分空寂,只有风儿毫无意义
地把落叶吹得团团转。
“——咔叽哩不吃么?”
被问及的咔叽哩,此刻正盘腿坐在石阶上,好奇地望着下面的街道。
虽然神社很破旧,地方也很小,但因为地势较高,爬上去之后视
野特别宽广。
咔叽哩露着嘴里尖尖的虎牙,正像猫一样漫不经心地远眺着眼
前的景色,听到问话后看了看双颊鼓囊囊的布蕾柯瑟,不耐烦道:
“真麻烦,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那种东西,我不需要。饥饿啊,冷热
啊,疼痛啊,我全都感觉不到。懂了没?”
“那味觉呢?”
“味觉也没有!所以就算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高兴。”
“耶稣啊!”
布鲁克森用母语惨叫着,对咔叽哩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会为咔叽哩哭的。不管吃什么都食之无味,那是多么残酷,
多么令人绝望的地狱啊!”
“……不,倒也没那么夸张啦。”
布蕾柯瑟坐在发呆的咔叽哩旁边,津津有味地啃着炸肉饼,自
言自语道:“嗯……阿呜……真香!”
“……那可真不错。”
“我也想让咔叽哩体会到吃东西的美妙啊。”
向正前方眺望,那里有微缩景观般的街道和美丽的夕阳。在看
到它们的瞬间,布蕾柯瑟忽然手抚胸口笑起来。
“对了,我来唱歌吧。把这份感动传达给咔叽哩。题目是《肉饼吃
起来真美味之歌》。”
“……不用了。”
“嘶——”
完全无视咔叽哩的话,布蕾柯瑟深深吸了一口气。黄昏的空气
中混着落叶的气息,充满了她的肺部,十分舒服。
充满心中的幸福,想着咔叽哩的单纯心情,化作音律与歌词,从
身体里流溢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咕嚓—”
不经意之间,歌声从嘴里飘出。
“咕嚓~咚嚓—咔卟嚓~”
飘出来的——是歌?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等等啊布雷子,你的视点怎么变成肉饼了?你把感情移人到肉
饼上去啦!真可怕,这样很恶心啊!吃肉饼的幸福感完全传达不出来了!”
“……我会死么?”
“快回来!从肉饼的思考状态变回来!布雷子!”
被使劲地左右摇晃着,布蕾柯瑟终于恢复了自我意识。她一沉
醉在歌唱状态中,意识就会神游九天,简直就像进入酩酊大醉的状
态,醉倒在地。
“……嘿嘿,失败失败!”
她咚咚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一直在想,你大概没有唱歌的才能。”
“NO,NO,世上不存在因为没有才能而不唱歌的鸟,对吧?”
布蕾柯瑟毫不脸红地笑着。
“就是因为想唱所以才唱的嘛。高兴快乐悲哀寂寞——感情积
累多了,一定会崩溃的。就是因为这样,有的人才会喋喋不休,胡
乱涂鸦,放开喉咙乱唱来释放感情。可是我没有能够喋喋不休的对
象,所以只能唱歌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像小鸟一样不停地歌唱。虽然只是
唱歌并不能传达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我爱这个世界哦。能被生下来真是太好了。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是太好了。我被赋予了生命,对这个世界非常感谢。……所以呢,
咔叽哩,我要对世界歌唱——一直抱着传递那份感谢之情的念头。”
嘶——吸一口气,布蕾柯瑟开始高声歌唱。
“迷路的迷路的小小猫眯一转来转去来吃饭哟”
“……我倒是觉得,世界听了这种歌声也会不知所措吧。”
每次天一黑,就会感到不安。
如果清晨就这样永远不再降临,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这世界又
变得像那阴暗幽深的禁忌森林一样,梦想、希望和光明都全部消失,
该怎么办才好?
被赋予了肉山咔叽哩这个怪名字的红发少年——不,外表是少
年的不死之人,害怕着怪物般的黑暗,轻轻发着抖。
如果现在的生活只是一场美梦,该怎么办才好?
或者,如果被再次欺骗——被隔离到半永久的孤独中,又该怎
么办才好?
“——那么,晚安啦!”
在镇子的神社里吃完晚饭之后,两个人一直散步到傍晚。这好
像已经成为每天的必修功课了,这时候,经常是布蕾柯瑟在唠叨个
不停。
她告诉少年很多东西。
现在这个时代叫平成啦。
这个国家实行议院、内阁、最高法院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啦。
现在没有战争啦。
从这些大的视点所见的东西自不必说,就连商店街的糖果店里
卖的蜜馅点心是极品啦,只有尾巴是黑色的猫通常有跳蚤不能摸
啦,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至今为止一直都想和人说说话,却因为自身的特异能力而无法
做到,所以,现在的她就像被关在房间很久里的思春期少女那样,口
中不着边际地冒出无尽的废话。
除了不停地说话,她还带着咔叽哩到游乐园和动物园到处玩
耍,把仅剩的一点钱买来电子游戏一起玩,每天只是拉着咔叽哩四
处乱逛,体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咔叽哩对此有点无所适从,对这样的布蕾柯瑟一般不会做什么
回应,不过倒也并非不愉快。
“……差不多该睡觉了吧,咔叽哩?”
时间是晚上七点,虽然天色已晚,但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得很。呆
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空闲太多,这就是布蕾柯瑟养成超级早睡习惯
的原因。咔叽哩也不得不为了配合她而早早地爬到床上。
房间的电灯关了之后,就差不多到了布蕾柯瑟用谁也听不懂的
外国话为咔叽哩祈祷的时候了。
关于这点既不必特别尊敬,也没有嘲笑的必要。想祈祷的话就
让她祈祷好了,想唱歌的话就让她唱好了。
虽然,在这个神祗已经破裂粉碎的世界,无论是歌声还是祷告
都已经毫无意义。
但如果这样可以治愈布蕾柯瑟的心灵,也没什么不好。比起呆
在她身边却什么也无法给予她的自己,作为她祈祷对象的
能拯救她吧。
“......”
咔叽哩决定无视,躺在床上只顾装睡。
他到现在还未习惯和其他人说话。
漫长的孤独岁月,已经把咔叽哩身上的社交性一点不剩地夺走
了。
四叠半榻榻米大小的狭小房间里,只铺着一个人的被褥,布蕾
柯瑟和咔叽哩紧挨着睡在一起。她并没有把咔叽哩当作男人,只是
像狗狗描猫那样的小东西一样对待,一边嘴里哼着歌词奇怪的摇篮
曲,一边摸着他的头。
“静静地睡吧~樱桃布丁~”
完全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东西。
被他人的指尖所触碰,咔叽哩的身体无意识地缩了一下。好可
怕。其他人好可怕。
黑暗中,仿佛浮现出那座森林,和那群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残忍
的家伙。
“吃饱喝足了睡睡吧~樱桃布丁~”
破局(POISON)。泪歌(MELODIA NOISE)。最弱(ULTIMATE
SHIELD)。
那是因为畏惧他“单人房”的能力,将他隔离的人的名字。破
局——继承了这个大碎片的布蕾柯瑟,会不会也在某一天,像他们
那样疏远自己呢?他不知道。
不能相信任何人。不愿相信任何人。因为一旦相信的话,又
会——
被称为咔叽哩的少年,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心存怯意,紧闭双
眼。
布蕾柯瑟,究竟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柔呢?不求任何回报,就好
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样陪伴着自己,哼着摇篮曲睡在一起。
至少——对啊,至少,如果触摸他的时候心怀几许恶意,咔叽哩
就能够亳不胆怯地,憎恨这个世界的一切。
可是,在黑暗中,抚摸着他的头的布蕾柯瑟的手势,无比温柔。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
作为永远活着的不死之人,睡眠只是根据自身意志所产生的,
类似兴趣一样的东西。
本来,睡眠是将醒着的时候所得到的情报加以整理,以及让大
脑和身体休息所必要的时间。
但由于他是上帝的碎片,现在的肉体丝毫不知疲劳,所以也没
有必要休息,就连整理情报也不知是何原理,在发生的瞬间便结束。
只是因为,—直不睡的话也很无聊。什么都不想就好,只是安稳
地抛开意识——这样的时间,对不死主人而言是无可比拟的巨大幸福。
泪歌。
破局。
最弱。
对于曾遭受三个朋友的背叛,被施以和世界失去联系的诅咒,
被隔离在幽深森林中的咔叽哩而言,安稳的熟睡对身体来说是熟悉
不过了。为了排遣令人发狂的永恒孤独,咔叽哩就像被人遗忘的睡
美人那样,一直深眠不醒。
按理说,大概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吧。
如果像童话故事中一样,不幸的人们变得幸福,邪恶最终被消
灭,心灵美丽的少女总是能被王子找到的话,世界—定会变得更安
宁吧。
但是,现实中是不可能有什么拯救者的。期待和希望都已湮灭,
咔叽哩在绝望的谷底消磨着空洞的时间。
——我是破局。
从她的口中,说出了背叛过咔叽哩的同胞之名。
——你,是“单人房”吧?
她用世界赐予他的“角色”,那个不祥的名字唤着他。
——请……帮帮我。
她喃喃低语着这句话,声音有如细雨。


布蕾柯瑟是想向咔叽哩寻求什么,祈愿什么呢?她把他带到了
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星期,但他依然不太明白。好
几次都给她说,只要提出愿望他都会使之实现,可她总是笑笑,说只
要这样就很幸福了,真是搞不懂她啊。
一直以来,别人寻求的都是名为单人房的大碎片里蕴含着的万
能力量,并为此不断求助于咔叽哩。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想要让自己变得幸福。
一次又一次,人们不知厌倦地许愿如是。
不——不仅仅是人类,接近自己的一切事物都是如此。就连破
局、泪歌、最弱那群持有超常力量的家伙,也曾无数次地要“单人房”
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也认为,那样就好了。那就是自己的“角色”。咔叽哩是通过实
现别人的愿望而被允许存在于此的。这就是自己存在的理由,也是
存在的意义。
可是,布蕾柯瑟却没有向他提出任何愿望。
……奇怪的女人,咔叽哩这么想着。
“——”
突然醒了。
时间就好像完全静止一样,虫鸣声透过公寓薄博的墙壁,清晰
可闻。咔叽哩对自己的醒来有点奇怪。是潜意识察觉了什么危险吗?
不太清楚。
“……布雷子?”
布蕾柯瑟不在。
开始还想她大概去了厕所,但是也没有这种迹象。
咔叽哩顿时完全清醒,开始隐隐感到不安。
难道自己又被丢在黑暗中,孤身一人了么——?这样一想,就不
可遏止地恐惧起来。
“……”
咔叽哩原想一动不动地等一阵,却终于无法克制地冒出了各种
糟糕的念头,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总之不能这么悠闲地躺着了。布
蕾柯瑟究竟去了哪里?丢下自己一个人。
被褥还残留着余温,她离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结果——咔叽哩极度不安地跑出了房间。
“——哎,最近,我是不是有点怪啊?”
“我觉得美久以前就很怪,……”
“不如说是你总算有自觉了吧……”
“别开玩笑啊,我是说真的。我发起火来可是很恐怖的哦。怎么
说呢,最近,莫名其妙就会浑身发寒——身体会无意义地发抖,夜里
会感到不安,突然吓醒过来。”
“……”
“干吗啊?干吗不说话?我说出这种思春期的话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不是——会这样的,又不只是美久一个人。”
“——眉?咦,眉呢?”
“怎么了小丽?……啊,小眉哪里去了?”
“是啊,我也在找她。怎么一回过神来就不见了?”
“……不是吧?”
“哇!这算什么?神秘失踪?什么啊,讨厌——”
“讨厌啦!最近真是——超级讨厌的!”
“嘻嘻!”

毫无目标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却被布蕾柯瑟称之为“天然隐秘
机能”,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能力所妨碍,完全没有头绪。用眼睛:
搜寻始终是有极限的,咔叽哩只跑了一小段路,就分不清方向了。
胡乱扎起来的红发,就像小狗的尾巴一般左右晃动。
“……咔哩、咯哩!”

他焦躁不安地咬着从屋旦带出来的犬用玩具。记不起究竟是什
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癖好的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只有这样心情才会
平静下来。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布蕾柯瑟会觉得很丢脸而不让他
咬。而那个在奇怪的事情上罗里罗嗦的女人,现在正行踪不明。
“……噗!”
他把咬下来的玩具碎片吐到昏暗的路边,
“比我预想的要麻烦呢,破局的腐坏因果——切,完全找不到位
置啊。布雷子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闷闷不乐地嘟哝着,咔叽哩在空旷无人的商店街上游走。现在
的时间也完全不知道,看样子已经是夜里很晚了。一家家商店都已
经关门闭户,只有小酒馆之类的地方还灯火通明,三三两两地围着
些醉汉。
鼻子灵敏的咔叽哩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重酒味,皱起了眉
头,折向昏暗而人烟稀少的地方找寻布蕾柯瑟。
“……唔?”
走了一会儿,望见了观音逆哄高中的校舍。从外观上看并没有
多醒目,是座古旧的学校。咔叽哩因为被布蕾柯瑟领到街上走了无
数次,对这所学校也略知一二。
“学校么?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吧。”
他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这时——
一群人从观音逆哄高中的校门走出来。
是身着校服的少女。
大概是放学后留下学习,或者是参加社团活动、补习的吧——
所以才在学校里待到这么晚。
有着近似于对人恐惧症的咔叽哩立刻不假思索地窜到学校旁的围墙后
躲起来,探头向外张望。
“一是这样哦!”
“——对吧?——”
边走边聊的女孩子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咔叽哩的存在,走了过
去。她们叽叽喳喳聊天,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咔叽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略微抱紧了正在颤抖的身体。
“……可恶,真丢脸,别抖啊……”
因又被信任的朋友所背叛,孤独地与世隔绝了数百年的时间,
现在的叶叽哩变得非常害怕别人。只要有人接近,或是触碰他,就会
感到被背叛的恐惧。就算是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女,也会令他害怕得
不得了。
拥有创造天地的能力,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存在。
上帝的大脑,单人房——竟然是这样的胆小鬼,真可笑啊。
“……呼、呼——”
布蕾柯瑟在身边的时候还好。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咔叽
哩已经稍微有一点了解她的性格了。
笨笨的,对人毫无心机,也没有欺骗或是利用他人之类的小聪
明。布蕾柯瑟总是狗狗、狗狗地叫咔叽哩,但在性格上应该是她更像
小动物吧。
笨笨的,天真无邪,大概从来也不思考什么吧。
最根本的一点在于,咔叽哩虽然还无法信任别人,但对布蕾柯
瑟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了。尽管他自己依然抱有怀疑,怕又入了套,却
也渐渐觉得保持着严密戒备的自己很白痴。
然而,其他人还是很可怕。哪怕只是这样—个人走在人类的街
道上,也会呼吸紊乱,心跳加速,脖子直冒冷汗。
“呼——”
真没用。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弱,弱到令人吃惊。
“单人房,确认。
突然,身旁响起了奇妙的声音。
“更新情报。单人房的当前位置,当前外观,现在的碎片保有量,
以及——”
那是既像男性的假声,又像女性的低音,特征鲜明的声音
不可能模仿出来的声音——传到了咔叽哩的耳中。
“你这家伙……是——”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身着观音逆哄高中的制服,打扮得颇为时尚,发型和首饰方面
有着一些细微的个人特色,身背书包,穿着皮鞋。外貌十分平凡,是
就算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会特别留意的那种。
然而,少女双瞳却是红色的。
闪闪发亮,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这边。那是昆虫的眼瞳。
“更新完毕。”
少女用淡淡的、毫无个性和感情的口吻说道。
“已经有843年7个月11天2个小时5分2秒没见了,单人
房。我们——神虫天皇的使用方法,还记得么?我有为你加以说明的
义务,你也有要求我说明的权利。”
“……很久不见了,情报店。”
咔叽哩低声道,脸上则是少见的真挚表情,完全没有面对他人
时的颤抖。
面前的存在并非人类,“感情”、“自我”、“性格”、“意志”——所
有“个人”的东西都不存在,所以绝不会背叛自己。那是近乎于机械
的存在,没必要害怕。
她呆呆地站着,发丝在风中飘扬。
“情报店——这只是我们的角色之一,如此称呼并不妥切。请叫
我们‘虫’,或者‘飞虫’,要不用‘神虫天皇’的本名亦可。”
咔叽哩环抱双臂,露出虎牙讥讽地一笑。她只不过是被称为神
虫天皇的存在分裂成的666个分身之一,是为集群服务的终端——
其中一部分。
“我都快把你们这帮家伙忘光了……怎么,你——情报店出现
在这里,是因为要把我从那个地方成功逃脱的事传达给其他人么?”
“‘那个地方’我听不明白。请告诉我具体的地名。而且,我们并
不是买卖情报的,情报店的称呼还是不妥切。”
虫一副缺乏表情的面孔,静静地歪着头。
咔叽哩考虑片刻,可是曾经被幽禁其中的那片森林,详细地名
他也不大清楚。他挠挠头,又瞪着飞虫开口道。
“……啊,真无聊,是有人抓住了虫——你们这群家伙的其中之一,调查
我的情报,所以你们已经把我在这里的事实传给其他人了吧?”
“是的。正是如此。”
不知是恭敬还是无礼,她用那种难以捉摸的独特口吻说道。
“我们是上帝的神经和血管——感觉器官和消化器官向我们询
问上帝身体的其余部分,我们只能传达自己所知的事实。那是我们
的‘角色’——你忘记了么,单人房?”
“……”
这家伙真麻烦,咔叽哩想。破局还好,但最弱和泪歌——背叛了
他,将他囚禁在那个地方的人,如果知道他已经逃出来,也许会因为
害怕他复仇而进行攻击。有着对人恐惧症,加之碎片的力量已经在
漫长的幽闭中消耗了一部分,要是打起来的话,现在咔叽哩并没把
握能够战胜那帮家伙。布蕾柯瑟好像也还不能控制她的能力——更
不用说把她作为战斗力了。何况还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必须孤身作战。布蕾柯瑟——她的话,在某处唱着那古怪而随
心所欲的歌就好。那才是最适合她的。
“……嗯?”
布蕾柯瑟。对了。
去向不明的她——如果利用虫的情报网,大概也能找到吧。自
己的事情先放一边,之后再去考虑接下来的对策吧。总之,现在先要
找到布蕾柯瑟,不然安不下心来。
“虫,知道现在破局的位置么?”
“……请稍等。”
是的,布蕾柯瑟现在继承了那块被称为破局的大碎片,是被分
为七个部分的上帝之“角色”其中之一。她拥有腐坏因果和歪曲因果
的能力——那是曾经让巴别塔崩塌,使全世界人类陷入极端混乱的
恐怖碎片。
只是,她还不能控制那股可怕的力量。或者说,还不能将那股力
量以自己的意志运用自如。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之,因为她的
能力是天然流溢,不能自控的,找到她的可能性也随之变大。
这时——
“—上帝的传达器官·破局,当前所处位置已查明。”
红色眼瞳闪耀着光芒,虫静静地看过来。
“不过,由于破局的腐坏因果,本次情报的可信度也明显降低,
没有关系么?”
“……”
那也没办法。
现在不管什么情报他都想要。
布蕾柯瑟。
解救了他,到现在一直守护着他的女性。如果她遇到危险,咔叽哩一
定会救她的。
“破局当前所处位置——在那边。”
虫手指着远远可以望见的一座建筑物,淡淡地说。
“由于腐坏因果的原因,无法掌握正确的位置。以上,关于破局
的所在位置,说明完毕。”
“等等!你只说了‘那边’,我还是不明白啊!”
咔叽哩紧紧追问着,不过这并无意义。虫只能将自己理解的东
西全部表达出来。不管怎么威胁,怎么请求,都无法让她进一步地详
细说明位置。
正这样想着——
“——传送附加情报。”
虫看着咔叽哩,又开始低语。
“在破局身旁,还存在着另一块大碎片。”
“你说什么……?”
有另一块大碎片,在破局——布蕾柯瑟的旁边,单人房——自
己现在就在这里,那神虫天皇应该不会特意用“大碎片”这种词来客
气地称呼他吧。那么,是其他的人,泪歌,最弱,杀菌消毒,还是不快
逆流?
“是泪歌。”
虫冷淡地——说出了曾经背叛咔叽哩的,另一个大碎片的名
虽然担心染发会遭到怒斥,但委托人似乎对此全无兴趣,也没
有横加指摘。不过也罢——确实,自己的角色和外表也没什么关系。
真是无用的担心,布蕾柯瑟轻轻叹了口气。
夜才刚刚开始。好长好长的夜。
因为害羞而没有告诉室友,当作秘密保留下来——她夜晚的工
作,现在开始了。
脱下那毫不起眼的衣服,换上可以让设计师发狂的,华美而充
满恶趣味的长裙。施以与其说时髦不如说像恶魔崇拜者更恰当的妆容。
名为布蕾柯瑟·亨泽尔芒的少女就此消失。
从这一瞬间起,自己已化为并非人类,而是某种纯粹的存在。
“准备好了么?”
她正静坐在化妆室,对待自己登场——忽然,房间里的电视机开始发光,
并放出声音。委托人似乎很讨厌露面。布蕾柯瑟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个发掘出自己的人物,其真正的相貌、声音她都一无所知。
很明显是合成的声音,在布蕾柯瑟换完衣服后开始说话。
“今天也要让我们快乐哦,布蕾柯瑟·亨泽尔芒。”
“……好啊,Joker。”
布蕾柯瑟柔和地笑着,动作爽利地站起身,一脚踢开了化妆室的门。
第二奏 “爱之歌”属于谁?
“你认识单人房么?”
最近,据说在镇子上出现了过路的煞神。
从不杀人,也没有盗取什么,只是像风一样登场,袭击过路人的——少女。
不管是多么健壮的成年人,或是镇子中臭名远播的不良少年,
就算带着小刀,或者是纠结几十个人上前挑战,过路煞神都无一例外地——
将对手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并留下这句不可思议的话:“你认识单人房么?”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至今也没有。
“小掘~”
诸事不顺。
人生艰难。
活着真累。
超级麻烦。
满腹怨气。
归根结底还是讨厌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眼球掘子,简称阿掘,现在毫无办法。
以前在宇佐川铃音家吃闲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公寓。
在这好像稍微有一点地震就会轰然倒塌的老旧建筑物的一室,阿掘
环抱双臂盘腿坐着,一脸不快,默不作声。
少女面无表情,一头黑色的狼剪发型,枪口般又黑又深的双眼
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身上穿着粗布牛仔裤和印有可爱图案的T恤,
总觉得像是“捡到什么就随便穿上”的样子。
完全不加装饰的朴素房间里,除了阿掘外还有两个人。
“小掘,小掘~”
一个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阿掘的腰,不停地叫着小掘小掘
的娇小少女。女孩浅桃红色的秀发上装饰着蝴蝶结,长相十分可爱,
凡是见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变得温柔起来。
虽然外表是高中生,但那副令人吃惊的天真无邪的表情,简直
就像个婴儿一样——事实上,她的言行和智力确实已经磨灭得差不
多了。
在这之前被“杀菌消毒”所杀害的这个少女——宇佐川铃音,由
于某个事件而成为了活着的尸体,“肉偶”。肉偶没有自我,也没有智
力,只是凭着本能在活动,这就是叫做宇佐川铃音的少女目前的情
况。
现在,阿掘为了让这个女孩恢复原状,正在找寻将一切奇迹化
为可能的究极存在——单人房。
然而人海茫茫,独自找寻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已经过了两个月,
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单人房的踪迹。
阿掘“唔唔——”地沉吟着,看看走来走去的铃音,不禁发声问
“铃音。你认识单人房么?”
“单——人——房?”
望着机械地重复的铃音,阿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掘,别教阁下奇怪的词。”
随着话音,正在厨房里煮着什么的青年朝这边回过头来。他是
个金发碧眼、容貌如画的美青年,但是脸色十分憔悴。
现在还好一些,不久前更惨,脸上胡子都没刮,目光空洞,简直
就像个病人。
大约半年前,阿掘离开了镇子,如今经过了漫长的旅行又重新
回到这所公寓,再次和铃音住在了一起。
虽然在野外露宿也已经习惯了,但觉得不能丢下这个男人不管,
更担心铃音的情况,所以又住了进来。
单从形式上看,倒是跟以前一样,三个人和睦相处。
美貌的青年——贤木愚龙,一脸不悦地俯视过来。
“还有,别和阁下过于亲密啊。阁下对你,只是跟喜欢布娃娃还
是其他什么东西一样,你一不在就开始‘小掘小掘’地到处找你。”
“真罗嗦!我管你那么多!”
感受到紧紧抱着自己的铃音的体温,阿掘微微闭上了双眼。
“想要抱谁是铃音的自由。阿掘又没有觉得困扰,再说如果抱抱
阿掘能治好铃音的什么,那正是巴不得的事。”
“……”
贤木微微垂下眉梢,长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回去继续做饭。
他用简练的手法做起了菜肴。
“苹果”。被如此称呼之物——一旦吃下,就会获得不老不死的
奇妙力量,而他们三人都已经获得了这一力量。一般来说,吃了苹果
之后的不死之人,会彻底丧失食欲。不过贤木和铃音吃下苹果的时
间还比较短,所以依然需要进餐。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阿掘突然注意到什么,皱起了眉头。
“贤木,你吃醋了?”
她一脸认真地发问。
“你是在嫉妒吗?因为阿掘和铃音的关系那么好……”
“……”
没有回答。
看样子说中了。这家伙和外表截然不同,许多地方就像小孩子
样,让人意外。
阿掘笑了起来,歪着头,对背过身去的贤木刨根问底:“那你在
嫉妒谁呢?铃音,还是阿掘?”
“我干吗要嫉妒阁下呢?”
听到贤木低声的嘟哝,不知为何,一瞬间——胸中有一丝痛楚。
“……唔。对不起。问了奇怪的话。”
阿掘生硬地转开视线,目光落到了放在榻榻米的手机上。手机
正在振动,有电话了。轻轻拉开铃音的手,阿掘拿起手机,按下通话
键。
教会她使用这个神奇机器的,是铃音。
活了千年的漫长时光,身心已经变成一具空壳的阿掘,在那时
给予她温暖的——也是铃音。
阿掘想救铃音。
只是这样,别无所愿。
哪怕铃音恢复原样之后,这里没有阿掘的容身之处,哪怕阿掘
会因此而死去,也没有关系。虽然,这样会很寂寞。
“……是谁?”
“我是美名啊,是阿掘宝宝。”
“别叫我阿掘宝宝!”
听到手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女性声音,阿掘皱起了眉头。但电话
那边却丝毫不加理会。
“我捉到了神虫天皇的一个终端哦。”
静静地,听筒另一端——杀原美名将这一消息淡淡地说出。
“接下来拷问它有关单人房的一切情报。对了——你,现在马上
到我家来。”
时隔两周,静止不动的时间仿佛又开始转动起来。
杀原美名住在阿掘同一幢公寓的三楼。告诉贤木刚才那个电话
的内容之后,阿掘连衣服也不换就跑出了门——正要上楼梯,突然
发现公寓前面有可疑人物。
“……”
“……”
不,更准确地说,是发现了变态。
“……不是啦。”
一个细弱的声音,对僵在那里的阿掘喊道:“不是啦,不是啦!”
使劲摇着头、仿佛说胡话一般不停叫着“不是啦”的,是一个看
像小学生的女孩子。
阿掘觉得很眼熟。
这女孩头发绑成两根稍短的马尾,脸上透着机灵劲,表情却又
像做了恶作剧被人撞见一样。
若不是她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腕完全不存在,从外表上倒是镇上
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女孩。
可是,她的脖子上有个颈圈。
颈圈连着一根很坚固的锁链,而锁链又与公寓的柱子栓在一
起,就像栓狗一样。她——相泽梅——脸红红的,稍稍向后仰起身
体,对着阿掘拼命大叫。
“不是啦!阿掘姐姐相信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是真的,真
的——都是狂清不好,我完全是受害者啊……!”
这个神色慌张、说着混乱而支离破碎话语的小女孩,过去曾是
在观音逆哄镇杀死过十多个人,被称为“手长鬼”的连续杀人犯,也
是苹果的持有者——不死之人,但现在却机缘巧合地成为了镇上某
个变态刑警的宠物。
“……”
阿掘走近双眼含泪的女孩,不解地问道。
“这个,是怎么回事啊——阿掘是不大清楚啦,这样,很开心么?”
“——叽!”
随着金属声一般的怒号,梅的能力“看不见的手”飞了过来。由于
苹果的力量,她的念力得到放大,拥有轻型大炮那样的威力。
嗵的一声,阿掘慌忙眺到一旁,原来站立的地方被看不见的
“拳”打得凹陷下去。
“……你干吗!很危险啊!”
“罗嗦,罗嗦罗嗦!别把我当傻瓜啊!”
相泽梅不断地击出看不见的“拳”,阿掘不得不预判她的攻击位
置,提前做出回避。轰隆!嗵!走廊和墙壁都被打碎,碎片四处飞散。
手长鬼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才不开心呢!好丢脸,好想去死哦!可是没有办法啊,想在狂清
身边,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就要尽可能实现他的期望嘛——狂清说
这很正常,是爱的表现,我还是不太明白……”
“……虽然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好像被骗了。”
阿掘直白地说。
然后又觉得有点奇怪,问道:“可是——手长鬼,你不是能用‘看
不见的手’么?要是讨厌被人养着,把那条摆设用的锁链扯断不就好
了?”
“所以说……嗯……算了。”
梅欲言又止,俯下身子摇摇头。
“不行。因为狂清还不知道我的双手已经恢复了。如果他知道我
用了这双手——变回手长鬼这样的怪物,肯定讨厌我的。因为、因为
狂清讨厌怪物啊。”
“……”
这些话语,稍稍刺到了阿掘心里柔软的那个地方,不过阿掘的
表情并末改变。自己和她不同,就算是怪物也无所谓。如果没有怪物
的力量,就无法让铃音恢复原样。
摇摇头,驱散不快的感觉,阿掘又看了看梅。
“……说起来,手长鬼,你是藉口无法的手下吧?这么悠哉游哉,
没问题吗?你现在这样的状况和行动,不是违反藉口的意志了么?你
在这里,会给叹木那家伙带来麻烦吧?”
“……”
手长鬼睁大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又掉了下来。梅似乎在矛
盾着什么,双肩微微颤抖。
终于,她呻吟般地低声道。
“……可是我觉得很讨厌啊。我不想再杀人,也不能再杀人了。
我已经知道,比起杀人,救人要快乐得多。所以呆在阿藉身边我会很
痛苦。”
低低的——沙哑的声音。那是迷途小孩的声音。
“我也知道会给狂清添麻烦啊。可是,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
才好呢?不知道啊!可是我想留在这里!我、我——”
“对不起,手长鬼。”
手长鬼呜咽着,阿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
“不——梅,是阿掘不好。你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懂那么难的事情啊。”
“……别小看我。”
梅还在逞强,阿掘轻轻地抱住了她。
“嗯,对不起。但是我明白你的心情哦。因为阿掘也是一样的。”
随后松开她,微微一笑。
“加油,梅。希望你能幸福。”
“……阿掘姐姐?”
刚转身背朝着呆在那里的梅,公寓的转角处响起铁制楼梯嘎吱
嘎吱的声响,叹木狂清出现了。
这是个奇怪的男人,稍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穿满是皱
褶的衣服,弯着背的姿势就像个幽灵,走过来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非常随便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
“呀呀,久等了呢,小梅。……嗯?为什么在哭呢?是阿掘宝宝弄
哭的么?不行哦,要好好相处啊。”
“别叫我阿掘宝宝!每个人都这样……”
阿掘撅起嘴,然后用力拍拍叹木狂清的肩膀:
“还有,变态行为也要适可而止啊,刑警。你敢让梅不幸的话,我
就挖出你的眼球!”
“呃!可是这是爱的表现啊。而且戴着颈圈散步是初步的初步哦。”
“……挖眼球。”
阿掘作势去追那个向小学生伸出毒牙的变态刑警。
追到叹木之后稍稍教训了他,带着满足的表情,阿掘回到公寓,
按照先前的约定向美名的房间走去。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这栋古旧的公寓住着这么多和“苹果”
有关的人呢。
踩着长满了铁锈的楼梯,上到三楼——贴着“杀原”铭牌的这
家,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的普通人。
“啾~可掘宝宝!晚上好,哈~”
“干吗你们大家都叫我阿掘宝宝?是哪个混蛋想出来这么白痴
的爱称的?小心肚子炸掉啊……”
开门的少女,头上戴着装饰有又大又圆耳朵的帽子,虽然在室
内却戴了手套,表情开朗,面带微笑——她的名字叫杀原蜜姬。
蜜姬是继承了“上帝七大碎片”之一,扮演上帝七分之一角色,
被称为不快逆流的少女。天真无邪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能将铁
板一拳打凹进去的惊人怪力。
她原本和阿掘是水火不相容的敌对关系,但现在已经成了共同
战线的朋友。
扎着三股辫子的蜜姬,朝屋里大声叫着:“姐姐,挖眼球的来
啦~!”
“哎呀,挖眼球的,你终于来了。”
嘻嘻笑着坐在座椅上的女性,朝这边挥挥手。纯白秀发扎成辫
子的杀原美名,正是杀原蜜姬的姐姐。她也同样继承了“上帝七大碎
片”之一,被称为杀菌消毒,是扮演上帝七分之一角色的非人类存在。
不过,房间里衣服和各类杂物散乱地丢着,矮桌上堆了一大堆
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却手拿罐装啤酒优哉游哉地坐着,对周围这混
乱得可怕的场景视而不见。
美名脸颊红红地看着阿掘,打了个酒嗝。
“……嗝!”
“明明是不死之人,竟然还打什么酒嗝。你酒精入脑了么?”
阿掘一边说话一边脱鞋,走进杂乱不堪的房间。由于美名和蜜
姬都已彻底丧失生活能力,只要稍稍没有人管,这间屋子就成了地
狱般的肮脏模样。
这姐妹俩是在不久前开始在这所公寓生活的,美名似乎是医院
的护士,而蜜姬好像是观音逆哄高中的学生。墙壁的衣架上挂着的
白衣应该是美名的工作服吧。
穿着制服的蜜姬,笑嘻嘻地把坐垫推给了阿掘。
“姐姐很认真,光看外表还好~但是如果一直这么紧张也很够
呛,所以呢,回到家之后就像这个样子,一副废柴的架势啦~”
“谁是废柴啊?真没礼貌!嗝~好了好了,阿掘宝宝,过来点,给我
倒酒。”
“……”
要做这种事,还不如双手被打断,受诅咒而死,或是全家人都被
杀死——阿掘的脑袋里塞满与其倒酒宁可去死的念头。她叹了口
气,把目光投向身着制服,为自己端来饮料的蜜姬。
“喂,蜜姬,身体没事吧?没什么异变吗?”
“嗯。嘿嘿,不用担心,我可是元气十足哟~”
做出胜利手势的蜜姬,脸上洋溢着笑容。屁股上的细尾巴装饰
“咕噜噜”地卷起来,左右摇晃。
前几天,由于在永远研究所——那所被称为噩梦之设施的地
方——发生的事件,蜜姬过度使用了大碎片的力量,肉体几乎崩溃。
为了救她,杀原美名使用了能力之一的“固定雾”,令蜜姬的时间流
逝完全停止。
本来会一直这样下去——就像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那样,蜜
姬应该会一直处于停滞的状态。
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解除了蜜姬的时间固定,并令她被彻
底破坏的肉体恢复了原状。
那就是——单人房。
拥有创造天地的能力,世上最接近神之存在的上帝大碎片,也
是阿掘他们正在找寻的存在。
阿掘为了使变成“肉偶”的铃音复原而找寻他,美名她们则为了
确认蜜姬的身体是否真的复原而找寻他。
想着自己的目的,阿掘一脸认真地注视美名。
“喂,杀菌消毒。不要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快点给我说明情况。你
真的捉到了神虫天皇的终端——‘虫’么?有没有什么新的情报?”
“……是是,别慌嘛。我可是个该千的活都会认真干好的人哦!”
喝了一口蜜姬递过来的茶,美名的醉态稍好了一些,对着阿掘
微微一笑。她浑身乱糟糟地盘腿坐在靠椅上,望了一眼正在玩自己
辫子的妹妹:“小姬,神虫天皇的终端。”
“知道了。”
“砰”的一声,房间的壁橱被打开,蜜姬洋洋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可是,昏暗的壁橱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阿掘有些搞不懂,
她走过去,看见一堆可疑的绳子。
“……这是怎么回事?”
“咦?”
美名也非常意外,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她来到阿掘身边,看
到空空的壁橱,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道:“啊,原来是这样。”
美名“啪”地拍了拍手。
“因为拷问得太厉害,所以‘虫’死了。‘虫’和怪物是一样的,死
后就会在空气中分解消失——所以那里只剩下捆绑的绳子了,就是
这样。”
“……喂!”
面对阿掘凶狠的目光,美名歪了歪嘴角。
“别担心,已经搞到必要的情报了。之所以没杀‘虫’,只是因为
想着让你直接问它的话可信度更高一点。”
美名指指座垫,示意阿掘坐下,然后打了个响指。
“小姬,资料拿来。”
“姐姐你也太会使唤我了。……等一下哦~唔唔唔——”
蜜姬从散乱不堪的垃圾堆中干净利落地把资料拣出来。
阿掘把它放在矮桌上看了起来。这好像是把调查的资料用电脑
打印出来的。
“这是……?”
纸上只有庞大建筑物的照片。阿掘完全看不明白,把它拿给美
名。美名啜了口茶,眯起眼睛看着照片:“就结论而言,我们掌握了单
人房的行踪。”
“真的?”
阿掘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
“单人房竟然在这里?这么近的地方?好哇,现在马上就——”
“冷静一点,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美名笑着,伸出手指在跳起来的阿掘额头敲了一下。
“刚才得到了神虫天皇的终端——‘虫’所收集的情报,虽然不太
清楚具体的含义而拷问了它,没想到可以把单人房的活动范围限制定缩小
到这种程度。小姬,拿地图来!”
“啊——”
蜜姬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插入手套中的手指用力拔出来。
听到姐姐的再次使唤只好又站了起来,在那堆杂乱的垃圾中翻出已经打印好的地图。
一开始就应该准备好的,果然还是没条理。
“单人房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真没想到!”
美名用红色的记号笔朝大比例的地图上划着,在大致的范围上
画了个圈。阿掘虽然不太看得懂地图,但也知道确实是在这附
近——或者说,是在包括阿掘所在的公寓和观音逆哄高中的这片范
围内。
“他经常出现的地点,是在这旦、这里、这里。”
美名用笔在几处地点作上记号,最后在一幢建筑物上打了个“★”。
“特别是——这里。好像最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出没,就是这幢楼。”
她用笔尖指指先前的资料照片。
“他究竟在那里干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考虑到在‘虫’的面
前无法隐瞒任何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阴险的举动——总之,这是
非常重要的线索。现在,单人房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要与他进
行接触,并堵住他,达成我们的目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哟。”
是啊,如果知道自己正在被追踪,单人房一定会躲起来、逃走。
要是掉以轻心,现在马上就和他接触的话,可能就再也得不到把变
成肉偶的铃音恢复过来的治疗方法了。
阿掘作出这样的结论,一脸严肃。
“现在千万不能乱来,如果他对我们印象不好,也许就得不到他
的帮助了。”
“是啊……反正,先试着和他交谈。现在只能祈祷单人房的人格
是善良的。虽说,按常理来看,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大碎片——多半会
很偏激。”
美名低声嘀咕着,把一开始不知藏在何处的罐装啤酒拿了出
来,倒在阿掘的茶杯里。暗褐色的茶和啤酒混合液体溢出了杯子。
“……你干吗,醉鬼?”
“嗯,今天就到这里吧。与单人房的接触和作战事宜明天再研
究,总之今天为了庆祝目的即将达成,我们一起开怀畅饮几杯吧。”
“开怀畅饮的酒席么~”
蜜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张罗了一大堆罐装啤酒和下酒菜。
美名“啪”地打开啤酒罐,统统倒在自己酒杯里,似乎已经完全
醉了。
阿掘望了她一眼,满脸困惑。
“……你真是无忧无虑啊。阿掘我就不用了,我要回家去。之后
和单人房交涉,万一交涉破裂,阿掘也许会死——所以,现在我想和
铃音、贤木他们在一起。”
“是吗,连我的酒都不喝么?
阿掘正站起来要走,美名醉醺醺地按住她的肩膀。
“不行,不行哦,阿掘宝宝我们关系那么好,再怎么说也是同一
战线的战友嘛。一起痛饮一番,推心置腹地好好聊天吧。”
“……唔……”
阿掘好像稍稍有点动摇,转身抓起酒杯——但还是用力摇摇头。
“不,不行啊。学校里教过的,喝酒对身体有害!”
“啊呀真可爱呀!你还是真听老师话的好孩子呢。不要紧的,苹
果的力量可以让肝脏保持健康,只是喝酒的话,对身体没有什么坏
影响的。”
美名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啊呀?你——不会从来
没喝过酒吧?”
阿掘面无表情地僵在那里。
“唔……”
“笑死我了!天下闻名的眼球掘子大人,居然连这种麦子发酵后
酿成的液体也害怕么?啊呀——真可爱呀!哈哈,你果然还是阿掘宝
宝,不管怎样都不会长大,永远都是又矮又小的小孩子啊!”
“唔……!”
在美名竭尽全力的挑衅下,阿掘表情僵硬,一脸不快,高高地撅
起了嘴。
见两人这幅样子,蜜姬低声嘟哝道:“姐姐的坏脾气还是一点都
没有变啊。”阿掘却一点也没有听见。
“别小瞧我,杀菌消毒!区区几杯啤酒,我怎么可能会怕!好
吧——喝给你看,和你一起喝!我可不会醉成你那副丑样!”
咕嘟,把酒杯端起来就是一大口,阿掘不禁皱起了眉:味道真难喝。
她一口气把酒和茶水的混合物灌进肚子里,然后把杯子放在矮桌上。
“哇,加油加油!厉害厉害!”
美名不带感情地拍着手,看向蜜姬。
“……小姬,阿掘宝宝好像喝得还不够嘛,来,帮她倒酒。”
“呃?可是——”
“嗯……唔……阿掘宝宝,快走啊,这是姐姐狡猾的陷阱啊。”
蜜姬一边嘟哝,一边乖乖按姐姐的话,又开了一罐啤酒给阿掘
满满倒上。阿掘用挑衅的眼神斜睨着美名,再次一口气把整杯酒喝
了下去。
真是刺激味觉的东西,还这么难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身
体突然开始热了起来,脑袋也很快变得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考虑不了。
“呵、呵、哦呵呵呵——”
美名发出了可怕的笑声,不断地左右摇着阿掘,一脸兴致勃勃。
“……从肉偶火乃那里,曾听说过用安眠药让阿掘宝宝睡着的
事情——还真是对这一类东西没抵抗力呢,阿掘宝宝。怎么样,什么
都不用想的感觉很不错吧?这就是所谓喝醉的感觉哦。”
脸色变得通红的阿掘,晃晃悠悠地微睁开眼睛
“……娘(凉)水,给阿掘,给一点娘(凉)水。”
“说话的腔调好奇怪哟。啊——真是太可爱啦!我好激动哦,眼
球掘子,真的醉得满脸通红了呢——”
美名抓住摇摇晃晃的阿掘,大笑着直接把罐头里的啤酒倒进了
她的嘴里。
那嗜虐的笑声简直像恶魔一样。
“来啊,来啊,快让我看看你这醉醺醺的样子!什么都不用考虑,
让我看看你可爱的脸吧!”
“哇—啊哇哇~!”
蜜姬伸出手,用力拉住任人摆布的阿掘,脸都绿了。
“姐姐的坏习惯又来了,就会欺负别人!姐姐这个淘气包!快住
手啊,阿掘宝宝好可怜!”
“别妨碍我——小姬。妨碍我的家伙,就算是亲姐妹,我也不会
放过哦……喂,阿掘宝宝,再喝再喝,不用多想哦……”
“呜噜……”
被美名不停地晃来晃去,已经完全醉了的阿掘摆着手表示抵抗。
“呜呀。呜要啦。哦要哇。”
“在说什么啊,一点也听不懂哦!”
“呜——”
噗通,阿掘终于醉得不省人事,一头倒在矮桌上昏睡起来,无忧
无虑的表情就像小动物一样,还发出乎和的呼吸声。
“那么,接下来——”
确认阿掘睡熟之后,美名望向看得目瞪口呆的蜜姬。
“你明白吧,小姬?和我们预先商量的一样——等眼球掘子睡着
之后,开始准备‘那个’。”
“……姐姐真是恶魔啊。”
蜜姬的脸色变得少见地阴沉,嘴里嘟哝着。
美名倒是非常高兴地放声大笑。
“……恩?”
醒来的时候,阿掘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红色绢花装饰的长裙,还
以为仍在梦里。脑袋出奇的沉重,思考也变得模糊不清,呼吸中有一
股难以忍受的酒臭味。
“姐姐,掘掘好像醒过来了。”
蜜姬的叫声传来。
谁是掘掘啊,这么恶心的名字——阿掘正在迷迷糊糊地想着,
一股恐怖的寒冷感突然袭上心头。
心里“咦”了一下:这——不是梦境?长裙的肌肤触感这么鲜明,
蜜姬的叫声也丝毫没有虚幻的感觉。
试着摇摇身体,感到一阵轻轻的震动。
阿掘的周围非常昏暗,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仿佛背景乐一样的轻
佻音乐。
这里是——这是……?
“掘掘,没事么?还是醉醺醺的吗?只要等肝脏机能活性化之后,
把酒精分解就行了。嗯,要不要喝点茶醒醒酒?”
“......”
殷勤地照顾自己的蜜姬,也不知在哪个方向。依然有些昏昏沉
沉的阿掘,手里接到了装着茶的水壶。
“唔……”
就像蜜姬说的那样,血液里不断激荡的酒精正在被逐渐分解,
冰冷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身体的感觉逐渐开始好转;看看了
周围,阿掘终于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
好像是租来的汽车,虽然小却很舒适。她躺着的地方是后座,
驶座上一脸严肃握着方向盘的是美名,副驾驶座上担心地看看自己
的则是蜜姬——似乎是这样。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把我弄上车呢?
现在是在往哪里行驶呢?我为什么会睡着呢?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疑问,但好像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掘在大脑里思索。
“……喂,老鼠,干吗给阿掘我穿这么恶心的衣服?”
“老鼠?是说我么?”
把辫子盘在圆耳朵帽子里的蜜姬,睁大了眼睛。
“呜——怎么办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啊—还是姐姐来
说明吧?”
“……我正在开车,别跟我说话。”
美名不客气地说道。她手势微妙地有些怪异,大概是开车还不
够熟练吧。
坐在那里的美名和蜜姬,不知道为何穿着和阿掘一样华丽的长
裙,却开着这种破破烂烂的便宜车子,不会是去参加舞会什么的吧?
到底怎么回事,干吗要穿着这种稀奇古怪的衣服呢?
“啾~那没办法了,我来给你说明一下吧。”
穿着华贵的长裙,却还戴着帽子和尾巴装饰、大手套的蜜姬,面
有难色地开始说明。
“还记得在喝酒之前看过的巨大建筑物照片么?”
“啊——嗯。”
虽然酒气还没有彻底消除,记忆依然有些模糊不清,可是还记得。
单人房每个晚上几乎都会出现的那座建筑物。看到阿掘点头,
蜜姬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稍微调查了一下之后呢,发现那里每天晚上都有类似地
下舞会的活动在举行。赌博,暴力,还有色情,有一大堆类似这种东
西的超混乱派对。”
“……”
那么混乱可疑的东西,这些家伙是怎么调查到的?既然不合法,
应该是在非公开场所秘密进行的,也许是抓住了参与这个派对的入
进行拷问所问到的吧,这么麻烦的事阿掘也懒得去问,但有一个问
题她很在意。
这应该是问题关键所在。
“那个派对,单人房每个晚上都会参加么?”
“这仅仅只是推测。因为在那栋楼那里,每晚搞的活动就这一个,
所以可能性相当高。所以我们装扮成这样,悄悄地潜入那个派对,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与单人房接触。这就是今天的目的~”
蜜姬对她嫣然一笑,阿掘却开始打量起自己身上穿的这件长裙。
“可是——就算潜入进去,有必要穿这么夸张的衣服么?只要在
屋顶之类的地方躲起来,悄悄观察不就行了……”
“嗯,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那幢楼房警戒设施相当完备,
躲起来观察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凭借碎片的力量扭曲因果去参加
派对也可以,但这样更安全一些。”
美冬和蜜姬的体内都有着上帝的大碎片,阿掘的体内也有赐予
她不死之力,被称为苹果的小碎片——在这之中,蕴含着能够扭曲
因果、创造奇迹的力量。
无须户籍或是身份证明,就可以在任意的学校读书就是一个例子。
阿掘虽然没试过,但要参加这种派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正想着这些,美名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掘。
“那个么,还是死心了吧。就是知道你肯定会觉得讨厌,才会趁你
酒醉不醒的时候帮你换上衣服。因为是很正式的派对,如果还穿原来那
套衣服混进去,会很引人注目,没办法啊。”
“没关系,没关系,跟阿掘很般配哟~嗽,好可爱啊~”。
“……”
阿掘皱起了眉头,看着自己这身麻烦的装束。
手和脚都无法自由活动,如果打起来就麻烦了——阿掘这么想
着,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啊,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思考。
不过这样也好。
没关系的。
因为已经决定要变回怪物的样子了。
可爱什么的,不需要。她并没有想过被人当成女孩子看待。
“……”
为什么胸口在隐隐作痛?就像在不知不觉中遗失了无比重要的
东西一样,变得失魂落魄。
摇摇头。
“……怎么样,阿掘去那个派对寻找单人房么?外貌是——红
发,有着虎牙的男孩子,应该很醒目。”
“嗯,如果小龙和小御的目击证言准确的话。但这毕竟是传闻,
并不确实,迹象和杀气什么的,各种东西都要多多注意。单人房现身
的时候,我因为‘固定’被解除,记忆比较模糊……”
所谓“小龙”,是指黑木龙惠,而那个“小御”则是贵御门御贵。在
前几天的事件中,这两个少年少女协助美名救了蜜姬。
现在他们两人已经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当中,过着幸福的日子。
作为战斗力而言实在微不足道,而且也不希望他们卷进来,因此没
有让他们参加单人房的搜索工作。
就算是这样,大致的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了。
“知道了。也没那么危险,总之只要搜寻单人房就行了。”
“……千万别大意啊,眼球掘子。”
美名平静地,从嘴里说出了那个不祥的名字。
“因为,管理这幢建筑物的,是经营过那个永远研究所的——贤
木财团。”
每天晚上都会召开秘密的派对,还兼做饭店的巨大高层建筑。
贤木财团是世界知名的大财团,果然不论是内部装修还是进出大楼
的人都给人以高贵而文雅的感觉。
不过,从这里是看不到那种东西的。
“恩——恩——恩”
哼哼声和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回响。
在这种非常窄小,普通人不可能呆下,只有小孩才能勉强睡下
的空间里,一个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里面。嘴里一直嚼着什么东西,
咕咚咕咚的声音从他鼓起的腮帮传了出来。
“……呸呸!唔,这玩意儿不行啊,又硬又难吃,真是糟透了。难
得找到的说——可恶,还以为是大小合适又好嚼的东西哪,这个苹果。”
那是个由纯金制成,散发着迷人光泽的苹果状装饰品,造型极
为逼真。
现在却粘着口水,更恐怖的是上面居然还有牙印。如果回复到
原来的样子,拿到外面去卖的话,一定可以卖很多钱吧。
这东西是在屋顶和通风管道之间像忍者一样徘徊的少年偶然
发现的。
因为它被非常秘密地封藏起来,刺激了他的好奇心。好不容易
弄到,却只是一个装饰物。
也许是某人的隐匿财产吧,不过这种金钱的玩意儿可不在咔叽
哩的兴趣范畴之内。
“真没办法。算了——好不容易拾到的,之后给布雷子吧。那家
伙很穷,卖掉的话应该够一阵子的生活费了吧。”
少年望着在一片昏暗中闪耀着不可思议光芒的苹果
“唔——”
好象有什么文字刻在上面。
L、O、V、E、S、O、N、G。
少年皱起了眉头,虽然很努力地试图解读它,却马上因为嫌麻
烦而放弃了。
“看不懂。日本话我都有好多不认识,怎么可能读得懂这种东西!”
他用衣服擦了擦苹果,打了个哈欠,粗鲁地露出了嘴里的虎牙,
然后用细线把它挂在脖子上,吊在胸前。这样就不会转眼把苹果给
忘记了。
“……唔?好像有难得一见的家伙来了嘛。”
被赋予肉山咔叽哩的怪名字,与在破烂公寓里的外国女性——
布蕾柯瑟·亨泽尔芒同居的少年,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标志性的红色头发下面,是张不太愉快的面容。身上穿着一点
不合身的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挂着又像十字架又像小刀的饰物,
那是唯一和土气打扮不相符的。
“杀菌消毒——还有,不快逆流?”
少年又露出了虎牙,像小动物受到威胁一般低声哼哼起来。
“再来是——”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惊讶。
“这家伙是什么?”
杀菌消毒。
不快逆流。
被如此称呼的大碎片——他们的存在感非常巨大,难以被忽略。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自己,还是布蕾柯瑟?或者是有可能隐匿
在这建筑物某处的泪歌?
——不管怎么样……
“这家伙不是大碎片。但是……奇怪,太强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家伙?”
在两个大碎片的旁边,还存在着奇怪的气息。并不是大碎片一
类的存在——肉体变化也不像处于拟态状态下的“最弱”,或是神虫
天皇的终端那样。因为他们不论外表发生多少变化,气息都不会改变。
咔叽哩对那个奇怪的存在产生了兴趣,他慢慢地握住了脖子上
挂着的那个十字架。
周围非常昏暗。
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无法感觉的土口同虚无的空间。虽然仍
躺在污浊空气快速流过的通风管道里,少年却像野兽那样对周围警
惕起来。
自从上次布蕾柯瑟在傍晚行踪不明之后,他就开始注意到她每
晚都会外出。不——不只是傍晚,也有清晨、白天或是深夜,不分时
间。
而最近像这样不辞而别的情况也不断发生。
布蕾柯瑟并不是那种能隐瞒事情的性格,这些咔叽哩还是基本
明白的。
正因为如此,她的这些可疑举动不由令咔叽哩疑心生暗鬼。
“……”
难道是又被背叛了么?被欺骗,遭到报复了么?很难想象布蕾柯
瑟会欺骗自己,她是个好女孩。
但是由于几百年来被隔离在幽深森林的经历,咔叽哩陷入了极
度的不安。
要稍微忍耐一下。要像过去和布蕾柯瑟生活时一样,当作什么
都没发生。
但终于因为无法忍耐,咔叽哩开始在她的背后跟踪她。
追踪的重点就是这栋建筑物。每次她看到这幢高楼时都会对咔
叽哩保持沉默。它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建造的,人们又是怎么看待它
的,一无所知。只知道布蕾柯瑟在这里做着什么,最近又得知好象与
泪歌有关。为了搞清楚这一切,咔叽哩开始着手调查。
对曾解救了自己的布蕾柯瑟心存怀疑,咔叽哩自己也觉得很讨
厌。但是,被背叛更可怕。如果这次又被别人欺骗了,自己的精神一
定会无法承受而彻底崩溃。
“嘿——哟。”
随着轻轻的一声,咔叽哩把十字架像小刀的那一端刺入了自己
的手背,毫不犹豫。
随后,令人难以置信地,血沫飞溅出来,滋——然后仿佛有意志
似地,血滴沿着通气管道蠕动,就像蛇或是奇妙的虫群一样。
咔叽哩的体液向建筑的各个方向移动,并向他发回各种情报。
气温,湿度,空气中的成分等等。也包括视觉上的情报——在各处散
步,谈笑风生的绅士和贵妇人,从各处被运送至此的美味佳肴。这栋
建筑好像每晚都会举行派对。
咔叽哩的血液除了目标人物,以及不知不觉被卷入的人之
外——也发现了大碎片的存在。发色雪白,扎成鞭子的美丽女子。身
材矮小而衣着华丽,看上去还很幼小,戴着奇怪帽子的少女。以及——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
咔叽哩静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低语着。
“杀菌消毒。不快逆流。还有——”
简直就像在和面前的对手说话一样,他轻笑着问道: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而身处彼方的少女,就像感觉到了咔叽哩的气息一样,突然抬起了头。
“……”
仿佛察觉到在被谁呼唤一样,眼球掘子突然抬起了头。
虽然凝神感觉、倾听,却依然不太清楚。
大概是还没有从酒醉中彻底清醒过来吧。
她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投回派对。
这和豪华绚烂的活动究竟有什么意义,阿掘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华美的装饰,悦耳的音乐,极富挑逗性的演出。聚集在这里的人
似乎都剥下了平日一本正经的面具,就连在电视上常常见到的艺
人、新闻中屡屡被报导的宗教人士,也在这里毫无顾忌地陷入疯狂。
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群不大普通的人,为了寻求更刺激的
感觉而聚集到这里。
他们的无一例外地浮现出迥异常人的笑容,就像聊家常一样谈
论着财经界和政治界的种种话题。
总觉得是个让人不爽的地方。
宽敞的空间,铺有绒毯的大地板,以及四处设立的自助餐饮机
和华美菜肴。身着正装互相交谈的男男女女,显现出尊贵的气派。
入口的正面设有舞台,这附近的人比较少,阿掘一行三人就站
在这里。不吃东西,也不说话,仿佛是来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保留
着一份清醒。
“色情,变态,废话。”
放出俗艳声光效果的舞台上正在演出着什么。台上不时爆出
“怪物!蛙男!”的叫喊,被介绍者是一个只有两节肘关节和膝关节的
奇怪男子。美名望着那个怪人,兴致缺缺地嘀咕道。
“听说是变态们的变态演出,还有一点期待——嗯,结果也不过
是这样的东西。根本没啥了不起嘛!”
“……那是在你看来。阿掘我可是感觉恶心透了。”
阿掘回应道。
对于擅长制造“肉偶”之类变态怪物的美名来说,这种东西确实
是太普通,满足不了她。但对正常人而言,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犯罪行
为了。
舞台上不断有人登场亮相,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入被介绍给观
众。被冠以人鱼啊、狗男啊、鬼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人类的
尊严破坏得千干净净。如果被人权组织看见的话,哪怕动用恐怖手
段也会将他们收拾掉吧。
普通人和异形有什么区别呢?是否只有普通人,才能在这世界
上幸福生活呢?虽然善良的人们告诉阿掘并非如此,但看到眼前的
情景,阿掘再次陷入不安。
已经失去的右腕不知为何产生了幻觉般的痛楚,她皱起了眉
头——这时,一阵歌声传来。
“~——”
那是无精打采,随处可闻的歌声。
抬头看舞台,先前的丑恶场面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换上了相貌
似曾相识的歌手,正扯起喉子放歌。在哪里见过呢?大概是在电视上吧。
阿掘对唱歌并不太懂。不仅唱的内容听不明白,就算听到旋律
时心情也不会有什么波动。阿掘只是喜欢静静地待着,唱歌很吵,所
以她很讨厌。
台上的女人身穿艳丽华服,吼着言之无物的浅薄歌曲——不知
为何,看到这种场景阿掘就觉得很讨厌。爱情呀恋人什么的,烦死了。
“……我讨厌歌声。”
“哎呀,真是巧啊!同感同感,我也很讨厌。”
搜索单人房的同时,对周围已经见怪不怪的美名应声道。蜜姬
那“我很喜欢哦~”的叫声被华丽地无视了。
“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是学校的课程,一定得唱歌。我们
根本不想唱,本来就没有什么需要通过歌声来表达的思想和感情,
老师却说什么不唱的就是坏孩子。被这么一批评,真是气死了!”
“就是就是,为什么会有歌这种东西呢?还有乐器也是。”
阿掘一脸认真地叹了口气。
“真是吵死了。认真考虑事情的时候,突然响起咣咣的音乐声,
最烦人了。在镇上散步,去商店买东西的时候,一听到闹嚷嚷的歌
声,就会心情烦躁。如果要传递心声,说话不就行了?歌这种东西哪
能传达啊?。”
她不屑地低声说着。突然——
“……不是这样的哦。”
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那是混在歌声之中、愉快的女性声音。
“——?”
阿掘一惊,循声望去。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凭借碎片的力量也没
能察觉她的存在。仿佛是从空气中突然出现,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个女子。
身处舞台,却又好像就在阿掘她们的身边。坐在舞台边、晃荡着
双脚的一名女子正向着这边微笑。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是声嘶力竭
高唱着爱情和恋人的歌手,还是除了阿掘三人以外的普通人,都没
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像幽灵一样无法被察觉的女子,用宛如歌声的轻快语调说道。
“根据圣经记载,神破坏了巴别塔,将人类原本统一的语言变成
英语、日语等不同种类的语言——由于这种不统一,人类变得无法
相互交流、相互了解。但在过去,巴别塔崩塌之前——人们是用相同
的语言交流,相互了解、彼此关爱地生活着的。”
女子嫣然一笑,伸开双手。
“那种语言是什么呢?我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那也
许,不,一定就是歌声吧。”
女子一头长发染成绿色,在头两侧松松地扎成两束。头发蓬松
而卷曲,好像是因为没睡好而乱糟糟的。身着色彩浓丽的衣装, 从头
到脚都给人以奇怪而醒目的印象。
在她右眼的下面,贴着泪滴状的印记。
右肩斜挎的电吉他上也到处贴着可爱的小贴纸。
仿佛在做梦一样,奇妙的色彩在她眼眸中流动。
“很早很早以前,人们是通过歌声来相互交流的——那份记忆,
我在想,是不是我们至今仍在歌唱的原因呢?是不是为了取回那时
的信赖、同心协力的感觉,我们才完全出于真心地歌唱,给自己以外
的其他人听呢?”
“嗡”的一下,她完全无视台上正在演唱的歌曲,重重地拨了一下弦。
“因为歌声,不都是讲述着爱情啊、恋人啊、友情啊,不都是表达
着喜欢对方、喜欢对方所喜欢的世界之类的爱之歌么?歌声是全世
界的共通语言——在巴别塔崩塌以前,联系着我们的究极、统一的
语言。——超级喜欢~”
突然,吉他发出了高亢的鸣响,她用令人吃惊的,透明一般的声
音高唱道:“超级喜欢~”
瞬间,气氛为主一变。
充满着令人恶心气氛的派对会场——在居住在充满杀伐的另
一世界,而这时却聚集在此的人们所密集的这个空间,她突然发出
了令氛围为之一变的明朗歌声。
女子开始歌唱。
“超级喜欢~超级喜欢——超超极喜欢~——”
如同电击一般的声音在回荡。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体验。
世界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每个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好像
现场被施了魔法,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她——同时,每个人都被这歌
声所吸引。
只有一个单词的歌声。
与旋律毫无关系,硬要说的话只是胡乱唱出罢了,但是却令人
心灵为之震颤。究竟是怎么了?
很快,她的歌声中连语言也没有了——
“啊啊啦啦啊啊啊啦啦啊啊啊~”
只是声音,仅此而已。
“~——!!”
这刹那的感动——仿佛有种想要把它表现出来的愿望。
那,一定就是真正的存在。
世界上的人们在寻求,想要把它表达出来,那也是随着巴别塔
的崩塌而一起消失的,能够与世界上任何人交流的原始语言。
歌。
爱之歌。
将思想、感情就这样全部原原本本表达出来的直接而纯粹的语言。
阿掘瞠目结舌,美名和蜜姬也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绅士和贵妇
人无一例外地呆呆站立,舞台中央的歌手仿佛也感到羞耻一样沉默
不语。
“~——!!”
“啊——”
泪水,不可思议地落下。
温热的液体在脸颊上流动,顷着下颚滴落下来。自己在哭么?怎
么了?
阿掘低下了头。
想要被爱,想要被充实,讨厌孤单——脆弱的,阿掘心中脆弱的
部分,被不知名的她的歌声所淹没。
超级喜欢,那份纯洁无垢的感情,就这样被散播开来。
“~——!!”
嗡,嗡,弦在鸣响。
就像心脏被掏出来,浑身骨骼熔化一样,无法动弹——阿掘瘫
倒在座椅上。不知什么缘故,泪水无法就是止住。自出生以来,她第
一次想把喜欢谁的愿望,从嘴里说出。
歌声并不是某一个人的私有物,布蕾柯瑟觉得,唱歌并不需要
什么权利。
不论是谁,只要想开喉放歌,唱出来就可以了。布蕾柯瑟也是这
样,想唱就唱。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无尽的迷惑和哭泣中,她失去了父亲。给
予了布蕾柯瑟许多母亲,许多弟弟妹妹,以及无尽爱意的父亲。他的
模样已经不太记得,但是,他的消失,确实给布蕾柯瑟的人生带来了
巨大变化。
从那天起,布蕾柯瑟陷入了不再与他人有联系的诅咒之中,好
几次都怨恨着父亲和这个世界。
为什么,自己和谁都不能友好相处呢?
因为无法忍受,她开始在街角独自唱歌。反正谁也不会注意,害
羞的心情也随之消失。但其实,还是希望有谁能注意到自己,那种强
烈的心情充满整个身体。
想要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到某个人的心里。
没有其他奢望,只要有人注视着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静静
地听自己说话就够了。
不可思议的是,只有在唱歌的时候,别人才会注意自己。
根据咔叽哩后来的说明,布蕾柯瑟只有在歌唱的时候,才能将
一直失控的能力加以制御,同他人的因果联系起来。
为什么只是在歌唱的时候呢?那个“因果”又是什么呢?实在搞
不懂——大概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自己想和谁紧紧联系吧,
布蕾柯瑟怎么想。
好寂寞。
想和人说话。
想和人亲近。
想要朋友。
想要恋人。
想要家庭。
人类,终究还是无法独自生存的,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所以,布蕾柯瑟不顾一切地一直唱着。
就像在寻找同伴而不断歌唱的孤独小鸟,发出想传达给某个
人,想影响某颗心的歌声。
“你,还不错嘛。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真实的歌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人冠以“魔女王国”的称号,布蕾柯瑟
成了路边歌手们的传说。有一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真是遗憾啊——那种奇迹,你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呢。魔女啊,
要不要更有意义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呢?”
名叫“Joker”的存在,宛如没有实体的幽灵般发出了阵阵笑声。
耳中传来了如雷的掌声。聚集过来的观众发狂般地拍着手,发
出了惊叹的呼声,就像孩子一样亳不掩饰自己的感动,将其全部表
现出来。无论男女,不分社会地位权威与否,而是作为活着的人类被
歌声所感动。
阿掘也并不例外,双脚仿佛被牢牢地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看
到她这样,蜜姬也放下心来,开始用力拍手。
美名则是——
“——唔。”
被激情所充溢的空间中,只有美名一脸凝重的表情。见她这样,
阿掘也感到奇怪。
怎么了——这么可怕的表情?
“这份力量,就像是把心和因果关系强行联系在一起的力
量——蕴含在这声音里。可是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刚发觉?这样的大
碎片气息——”
美名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破局!”
“呃——”
在舞台边放歌的女子,突然露出了怯生生的表情。
“为什么你——”
女子小声问,美名的脸上浮现出“果然被我料中”的神情,一跃
而起,所穿的纯白长裙如蝴蝶的翅膀一样飞扬起来。观众中开始发
生骚动,阿掘也惊醒了。美名扑上去,以野兽般的动作抓住那个绿发女子。
“单人房正在找寻破局——你,你认识单人房么?”
“——”
听到这句话,先前若无其事的女子,表情瞬间僵硬。
阿掘也已经睁开眼睛,再度注视着台上,同时不断思索。
破局?那——似乎是和美名、蜜姬相同等级的大碎片。说起来,
刚才那美妙的歌声是什么能力?并没有在其中感觉到恶意或是敌意啊——
不过说到破局,如美名所说,是单人房正在寻找的不明身份大碎片。
难道说破局也在找单人房,因此先来这里等着么?
“咦,咦——”
女子可怜兮兮地叫起来,双手抱头。阿掘困惑不解,这时美名伸
出手,抓住女子的胸口将她强行拉了起来——
瞬间。
咚!传来一声巨大的爆音。阿掘循声向屋顶望去。
“哇——”
粉尘飞舞,瓦砾四散中,一个红色的物体仿佛彗星般飞落下来。
“美名,危险!”
阿掘大叫,美名双眉一扬,“哎呀”一声想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砸破屋顶直飞而下的冲击将她震得飞了出去。
“姐姐!”
蜜姬大喊着,跳上舞台想去拉美名。这时,蜜姬——以及眼中燃
烧着怒火的美名,当然还有阿掘,同时张口结舌。
而,那个被从美名手里救出,放心下来的女子也一样。
“咔叽哩……?”
“嗯。”
然后——
“不要紧的,布雷子。”
露出虎牙微微一笑,说出这句话的——是个红发的少年。他右
手握着十字架,不知何故手掌正在流血。斑驳的血液将十字架染成
红色——闪耀着令人胆寒的红光。
这家伙是……
“我不叫布雷子。”
面对毫无紧迫感地更正称呼的女子,少年的脸色有些不耐烦,
然后叹了口气,开始逐一打量僵在一旁的三个人。
“好了,快逃吧。当真打起来的话,我单人房和你破局,是赢不了
定罪系的杀菌消毒和不快逆流的。”
“单人房!
阿掘叫道。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能让铃音恢复到从前样子的存在。
在这到处充满失败,悲剧般的现实中,或许能从他那里获得救
赎的大碎片——
单人房。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啊。”
面对悲伤地望着自己的阿掘,单人房开口道:“……我可不是上帝。”
派对现场一片混乱。悲鸣和怒号,骂声和呼唤,各种各样的声音
都化作骚动,如同焰火般炸裂开来。感觉到混乱和危险气氛的人们
纷纷逃走,而在这人丛中,被称作咔叽哩的少年牵着绿发女子的手
向前跑。
那样子就像是骑士守护着公主一般。除了衣装上的华贵程度稍
稍欠缺,其他都非常相似。
“嗯,那个——咔叽哩,表演还没有结束啊……”
那女子依然有些搞不清状况,电吉他也掉落在地,笨手笨脚地
跑着。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被称作咔叽哩的少年拉着她的手向出口
处跑去。
“……糟了。单人房和破局早已经结成同盟了?所以刚才——我
想抓住破局的行为,被误解而引起了他的反感。”
美名咂了咂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喷雾罐。
“算了——后悔也无济于事……别让他们跑了。”
她沉声宣告着,就势将喷雾罐向斜前方伸去。
“TYPE B——“固定雾”!”
唰,好像是碳酸炸裂的声音,看不见的什么物体在美名前方飞散开来。
美名是杀菌消毒——拥有消灭和固定能力的大碎片。她的实
力,曾与之舍命一战的阿掘再清楚不过。
“……我先走了,你们也好好追击啊。”
美名对呆立在身旁的蜜姬和阿掘喊道。她一边喷射固定雾,一边
轻轻跳到地上,又“嗵”的一声——从地板跳到“固定雾”所固定
的空间本身上,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上方,不为人知地穿行而过。
“呜哇——”
利用因为骚乱而发慌的人们,从而获取时间,阿掘对美名这种
脱离现实的举动很不喜欢。
“还是老样子,全都是一帮怪物嘛,这些大碎片!”
“哎呀——我可是很笨拙的哟。”
长裙舞动,面带妖艳笑容的美名朝追赶而去。
“呀~姐姐好帅啊!可是内裤都被看见了哦~”
蜜姬完全无视目前的状况,开心地嚷嚷着。阿掘正试图穿越因
异常现象而混乱的人群,蜜姬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干吗,老鼠?”
“我不太会打架啊,所以阿掘宝宝就来帮下姐姐吧~拜托了~
出——发,阿掘宝宝发射~”
没有任何说明,蜜姬用自己的巨大怪力,将阿掘举了起来——
然后扔了出去。
“噢——”
阿掘在空中,向着单人房直线飞去。身上的裙子呼啦作响,眼前
的景物不停转动,倒霉的阿掘就这样直接撞在了美名身上,两个人
乱作一团。
乘这间隙,咔叽哩带着破局逃走了。
美名艰难地拉着裙子,猛地站起来,生气地叫道:“什么啊——
搞什么啊?!”
“不好意思,不过是你妹妹不好啊。”
蜜姬此刻也正拼命赶过来,由于她个子小,很难从混乱的人丛
中挤出。
本来她的能力就是属于防护系,在战斗方面几乎和外行差不多,
所以最初就没有参战的打算。
两人一起走出大门,寻找着单人房的踪迹。
“是破局!快追上她——”
“可是……单人房呢?”
刚才在破局身旁的红发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听到阿掘的提醒,美名睁大眼睛——
她的脖子上,喷出鲜血。
“——呜……?!”
美名万分惊讶,慌慌张张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颈动脉断
了——温热的血液猛烈喷射出来。令人难以置信的鲜红,“噗噗”地
四处飞散,洒落在装饰华丽的走廊上。
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足以致命的伤害,但美名却非常冷静。她
不顾额头冒出的冷汗,一边用手指压住伤口,一边取出了装饰有骷
髅图案的喷雾罐。
TYPE A——“消灭雾”。
这是将所接触的东西彻底消除的恶魔之雾。阿掘的右腕也是因
为她的这一能力而彻底消失,至今没有回复原样。
“你——!”
美名高叫着向天花板喷射“消灭雾”。如同大群飞虫一般的银
色剧烈地爆发开来——
“——”
天花板上,光芒闪耀的吊灯突然断裂,砸向下面的单人房。
“美名!”
不行啊,这样的话会杀了单人房的——这么想着,阿掘情不自禁地
大叫起来。
单人房一蹬天花板,勉强从头顶袭来的雾中逃脱。
“咚”的一声,吊灯掉在地上,单人房稍稍后退了一些,和美名拉
开距离。
美名用“固定雾’’固定伤口,临时做了下止血。一旦固定,伤口就
不会再有变化,制止了血再次流出。虽然对于身为大碎片的她而言,
出血过量并不会致死,但大脑却会因失血过多而无法进行思考,最
终昏迷。
“小刀吗——竟然是这么普通的武器啊!”
阿掘一边确认状况,——边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汤匙。单人房用十
字架状的小刀——将美名的脖子割裂之后,落到了地上。他手中的
武器真是不可思议。
“美名,不要紧么?如果伤势严重,就先休息下吧。”
“开什么玩笑!只是小伤罢了。”
美名耸了耸肩。
是啊,虽然流了这么多血,不过伤口并不是很严重。
若是手被砍掉,或者是大脑被挖出那种严重的伤势,行动不便
的话就很麻烦了。
可是——和单人房战斗还是很不妙。毕竟阿掘她们的目的只是
为了获得他的协助。必须首先说出她们的想法,并设法解除现在彼
此对立的战斗态势。
“那个——”
阿掘对劝说并不在行,她踌躇着,竭尽全力用最真挚的声音喊
道:“等一下!请冷静下来,单人房。你是叫——单人房吧?”
“.....”
大概仍心存戒备,他并没有回答阿掘的提问,只是讶异地看过去。
“……杀菌消毒和不快逆流我认识。你又是谁?”
“眼球掘子。”
“好奇怪的名字啊。”
“罗嗦!别小看我!啊——唔……”
突然记起不能惹他不高兴,阿掘随即生硬地点点头。
“……是、是很怪吧。”
“那就简称眼子吧?”
“别用这种简称啊!啊——不,嗯,好啊,就眼子吧。”
好像跑题了。身染血迹俯着身体的美名从阿掘身边站起来。
“别这么多废话啦,还是交给我吧。”
纯白长裙被鲜血染红的美名,口齿清晰地对单人房说道:“单人房,
我们并没有争斗的打算。请冷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好么?”
“……”
单人房看了看阿掘,又转而用极其怀疑的目光注视美名。
“……刚才先出手的不是你吗?”
“看吧,都是你突然攻击,把单人房给激怒了。怎么办啊,美名?”
面对阿掘的责问,美名斜了她一眼,满脸表情都写着“你到底是
帮哪边的啊”。
“总之——”
美名闭上双眼,仿佛邀请一般伸出了手。
“单人房,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随后——她望了望一旁担心的阿掘,苦笑着加了一句。
“是啊。还有,希望你能用你的能力帮帮我们。”
“……”
单人房红发轻轻摇动,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迷惑。
看见他这幅样子,阿掘有点放下心来。他,并不是像最初遇见的
美名和手长鬼那样没办法沟通的,也不像藉口无法那样隐藏着什么
企图。
看得出,他是个善良的家伙。至少他是可以交流的。
然而——
“不行哦。”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非常唐突,宛如从空气中冒出一般,出现了女性的身影。有着虚
幻般的绿色头发、泪状印记和奇装异服的女子——是本该已经逃走
的破局?
“布蕾柯瑟?!”
单人房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的出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啊,这次叫对我的名字了呢。很好很好,我是布蕾柯瑟。”
慢悠悠地说着毫不重要的事情,名口旷布蕾柯瑟”的女子向这边
转过身来。
布蕾柯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感觉……
阿掘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又不太记得。
“对不起。”
布蕾柯瑟像带着孩子的妈妈一样按下单人房的头,自己也深深
地低下了脑袋。
“咔叽哩使用了能力会很痛苦。就像死一样,很痛苦很痛苦。所
以,请放过他吧。”
她说话的声音——似乎听到过?在哪里呢?在这之前,又好像从
来没见过她。这就是破局的能力?阿掘非常迷惑。
关键是,她说使用能力会痛苦?这可让人伤脑筋啊。就阿掘而言,
是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赌上性命也想得到单人房帮助的,可是——
“所以……嗯……”
布蕾柯瑟长身站起,轻轻地抱起单人房来,再次低下头说道:
“对不起。”
“呃?布、布雷子?”
抱着像小动物一样不停躁动的他,布蕾柯瑟脱兔般拔腿就跑。
她的身影——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完全,消失了。仿佛像空气那样溶化了。
“破局的歪曲因果——”
美名喃喃道,阿掘却完全听不懂。总之,得赶快追……
“姐姐~阿掘宝宝~捉到单人房了么?”
终于从派对会场中钻了出来的蜜姬,一边向这边跑,一边问着。
阿掘手握汤匙,甩着裙子跑到走廊上。
绝对,不能让他逃走。眼看终于就能救到了——说不定这是让铃音
恢复原样的最后希望。
仿佛正在祈求神明的普通人一样,眼球掘子向单人房所消失的空无一人的方向,伸出了手。

第三奏 爱哭鬼Joker

小巷暗处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有着伟大的名字。
叫基督的有五个,叫华盛顿的有三个,叫希特勒的也有两个。
给予这些在贫困生活中挣扎的孩子以慰籍的,就是也许在未来
会让自己变得幸福的伟大名字。
Joker也是在小巷暗处出生的。
在泱泱大国的阴影中司空见惯的贫民窟,有无数被抛弃的孩
子,Joker还勉强算是由母亲抚养着。
喜欢男人、喜欢赌博又喜欢金钱的母亲,在算卦时从扑克牌上
获得得了灵感,将其中最强的——Joker,作为所生孩子的名字。
然而,与小丑的牌面相反的是,Joker很少露出笑容,也不会逗
别人笑。
那时,和她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是一个叫穆的女孩。
“我以后会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Joker对小巷暗处的孩子都爱理不理,唯独她是例外。
她的眼睛,有人说是充满希望的眼睛,有人说是英雄之眼,大多
是好的评价,而对Joker而言,那是十分危险,就像狼一样的眼瞳。
“Joker的梦想是什么?”
当她——怀抱野心,仿佛燃烧灵魂一般生活着的穆,向Joker提问
时,得到的却是纳纳的回应:“……没什么。”
Joker于巴巴地低声回答着。
“我只想静静地活着。”
她就是这样的孩子。
父亲死了。
事实上,直到父亲死的时候,Joker才知道自己有父亲。从出生的
那时候算起,在身边的就只有身为妓女的母亲,除了母亲之外,从未
意识到会有其他亲人。
似乎是不知什么原因,父母开始争吵,虽然没有闹到离婚的地步,
却变成了彻底分居——或者说,母亲像孩子一样离家出走,在贫
民窟中住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争吵的缘故,还是因为Joker自身的缘故,母亲过一
段时间才来看看她,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罪恶感;
从以前开始,Joker的感情就很淡薄。
总觉得世界和自己之间像有层薄薄的隔膜一样。
贫民窟的生活十分艰辛,忧伤、喜悦、幸福——这样美丽的情感
与这里是完全无缘的,这里只能悲哀而痛苦地耗尽自己的体力。
如果没有感情而活着的话,是不是就像死去了一样?
因为还没有活过,所以也没有到死的时候。好不容易来到这个
世界上,不管怎么说电要将幸福抓在手里,哪怕只有一次,不然不是
白在这世上活过了么?
不想死,可是也没有活着。
Joker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
据说,和母亲有着错综复杂关系的已故父亲是教会的牧师,而
所住的地方也是宏伟的教会。
在父亲死后,母亲带着Joker回到了那个空无一人,却被称之为
幸福的地方。
母亲因为没有工作,终日沉迷于与男人的游戏中。
圣洁的神之居所,对母亲而言只是游乐场罢了。
母亲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发出的声音,赌博时特有的骚乱
声……想要逃离这一切的Joker藏在阴影中生活。自己学会读书认
字,还是通过专心阅读在那里放置的唯一书本——圣经。
在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根据神明的教导认真书写文章。如果
好好活下去,一定会受到召唤、去往主的座前吧?虽然并没有特别感
动,泪水却不知为何无法停止。
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无法去到天国吧,她这样想着。
好好活下去——所谓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教会中设有被称为“告解室”的小房间,是主要用来向上帝仟悔
自己的罪行,寻求救赎的设施。在告解室里面的神父会对你进行说
教,并咏唱救赎的诗文。
自从身为牧师的父亲死后,教会实际上就已经停止了运作。然
而,依然有误人的旅行者,或是路过的某些人,也有已经将每日去教
会当作功课,住在附近的老婆婆,几乎每天都有人出现在那里,诉说
着自己的烦恼。
或曰:我犯下了罪孽。
或曰:我觉察到自己邪恶的本性了。
或曰:我伤害了某人。
不只是忏悔,更多的是迷茫的询问。
或曰:我死后会去哪儿呢?
或曰:我的灵魂会得救么?
或曰:我的罪过会被救赎么?
Joker既不是神父也不是修女,只是小巷暗处的一个普通小孩,
当然不会明白。
就算是上帝本人也无法了解吧。在这里,人命就像垃圾一样卑
贱,不断有人死去。如果真有灵魂的话,天国大概很早就已经达到饱
和状态了吧。
告解室的布置为隔音构造,听不见母亲发出的恶心声音,所以
Joker很喜欢到那里去。但在里面同样会听到讨厌的人声,寻求救赎
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上帝啊,请帮助我。
上帝啊,请拯救我。
上帝啊,请祝福我。
他们究竟是在向谁祈祷呢?这里并没有上帝啊。这一点,整天在
这里生活的Joker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作为义务,根据父亲所留下来的记录上的做法,Joker有时
也会恶作剧一般,对忏悔进行回答。默诵着心中所记下的圣经内容,
并说出“宽恕你等的罪孽”——等适当的祈福,于是人们就会带着满
足的神情归去。
上帝究竟在干什么呢?
世上有如此痛苦的人们,而上帝却身处何地,所为何事呢?
上帝为什么从未给予我们救赎呢?
Joker每天都像修女一样,双手高举着祈祷。
虽然她觉得前来忏悔的人像傻瓜一样,但如果上帝太过无反应
的话,他们也会感到寂寞吧?至少让他们听一下声音,证明那里确实
有上帝,或是什么的也好。
不然——人们就连丝毫拯救也得不到了啊。
随着时间流逝,Joker把这个也作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渐渐忘
记了在小巷暗处生活的日子。
这时,号称世上最完美,同时也是世上最寂寞的男人出现了。
迈步踏入教会的他——自称为贤木愿凤的男人,一开口就提出
直截了当的问题。
“我想要问问,上帝这东西,真的存在么?”
因为这提阿太过认真,Joker不假思索地回答:“也许不存在——”


知道巴别塔么?
来自遥远东方岛国的你,也许没有听说过——那么基督教呢?
圣经呢?
知道创世纪的神话么?
来到上帝居所的教会,却怀疑降临于此的上帝的存在,刚才的
回答说明你对上帝一无所知——你有着比外表看上去更大胆,或者
说是更傲慢的性格。
你好像对自身以外的存在毫无兴趣嘛。
……不管怎样,巴别塔,就是被乐园——天国所放逐的人们,为
了再次得到上帝的恩赐,为了重返天空而建起的,用砖和沥青所砌
成,极高极高的塔。
嗯?
不,这是神话啊。
叫“阿波罗”还是什么的宇宙飞船突破大气层飞上天,天空上并
不存在天国什么的,这连小孩都知道了。
嗯——总之,在神话里,人们为了通往上帝的国度——天国,而
建造了非常非常高的塔。
那个时候,人们有着共通的语言,可以相互轻松交流,毫无纷争
地生活在一起。而那是比现在世界上任何一国的话都要完美的语
言,人们只要说话就能彼此联系在一起,相互理解,相互感知地安心
生活。
所以上帝扰乱了那种语言。
过于接近上帝之国的愚蠢人类,上帝拒绝让他们存在,于是使
他们言语混乱,相互争执,随之导致了塔的崩塌。
从那时起一直到今天,我们失落了共通的语言,谁也无法理解
彼此真正的意义,接近上帝之国的方法就这样被永远遗失了。
明白了么?
从遥远国度来的男子啊,那就是你所做的事情。如果与上帝过
于接近,只会导致自我毁灭。
上帝是不希望被人看见的,也不希望人类接近他。我们是无法
到达天国的,同样也无法确认上帝是否存在。
唔——就是这样,你能领会令我有点意外。既然明白了,就不要
再一次对上帝的存在产生兴趣——什么?
你说如果不愿意,那就自己去成为上帝?你白痴么?真是个傲慢
的家伙啊——竟然说出如此罪孽深重的话,竟然连即将遭到上帝的
天罚也不知道。
唔?
是吗?
上帝已经拒绝了这里吗?那么因为你的那番话而降下的天罚也——
不,我在说什么啊!
好了,就这样吧,说教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嗯——为什么还坐着不动?快点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不信上帝的人能久留的地方。
你说喜欢和我聊天?犯傻也要有个限度啊!真是的,你适可而止
吧,都叫你快回去了,这家伙——

母亲被逮捕了,因为男人,因为赌博,反正就是违法的那些事情。
loker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虽然应该跟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眼泪却在不断地流出来。
因为教会倒闭了。
没有运营者的这个地方,谁都不愿将其保留。
除了十字架之外,彩色的玻璃也被打破或是熔化了,告解室被
砸得粉碎,好多圣具被拿到其他教会再利用。
建设用的大车也离开了,其他的一无所剩。
从最初开始——这里,就是空空荡荡。不论是地球,还是世界,
都是空虚的。
面对教会的遗迹,Joker惊异万分,在这一无所存的空地上,她
开始哭泣。
明明知道上帝是不存在的,为什么……
“铃铃”鸣响的铃声惊醒了她。刚才稍稍有些走神。疏忽是非常
危险的,来袭的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一无所知。发呆的时
候,警戒心是最弱的。
“……”
自己告诫着自己,Joker停止了对过去的回忆。
她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女子。
身着毫不引入注目的漆黑套装,深色太阳镜下隐藏着爱哭的双
眼,眼神格外柔弱。
“铃”、“铃”的声音,来自Joker分成几束的头发上绑着的铃铛,
虽然没有风,但依然摇晃着发出轻脆的声音。
“嗯。嗯——”
周围没有人烟,谁也不在,所以不必担心有偶然走近的人出现。
Joker的周围被忧郁的氛围所笼罩,鸟儿们仿佛也害怕迷失在这里
而不敢接近,就是这样的寂静。
沐浴着穿过树梢的阳光,Joker在这片突然展现的不自然空间
里,独自一人低声道。
“……爱之歌消失了么?”
就好像面前有谁存在,她的身体和嘴都仿佛在和人对话一样活动着。
“很可能是被谁夺去的——那么,肯定是个非同一般的家伙,否
则决不可能找到这里。……愚蠢的家伙,事到如今道歉也无济于事
了,去死吧。”
淡淡的、含糊的声音,生硬地从口中流出。仿佛是在与空气接触
的瞬间就变成另一个人的话语,嘶哑而苍老的声音。
旁边并没有其他人,可她却像演戏一般不断变换着表情说话。
“马上去找!我怀疑还有奇怪的家伙留了下来。如果能取回破除
大祸的‘爱之歌’,可以从宽处罚。让‘苍青骏马’出动!手长鬼不见,
舌刀被杀,Dullahan被夺走——现在能和非人类的对手对抗的,只
有他们了。”
Joker一边说着,内心突然否定了自己的发言:
不,“苍青骏马”终究还是人类,只凭他们也不太可靠。太危险
了——或许还是必须亲自出动。
“我也会很快回来的。那么,就这样吧。”
仿佛是挂断电话一样,随着铃铛停止震动,对话也告一段落。与
此同时,所有的铃铛比先前更快速地开始摇动,好像潜水艇搜索敌
人一样放出音波。
“‘爱之歌’被夺走了——”
Joker脸色一变,完全不顾疯狂鸣响的铃铛,低声自语。
“哪里来的,是谁?该死,说是单人房不见了,到现在也不加隐瞒——
每次都是这么不顺,让我败兴……”
情绪有些不佳,声音也变得急躁起来。因为自己的发言而导致
的愤怒开始沸腾,喷涌而出。
“是谁!——到底是谁把‘爱之歌’给……是最弱么?还是杀菌
消毒他们?——或者说,是从这里逃走的单人房?布蕾柯瑟——不,
只有那家伙不一样。那家伙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低声默念着那唯一纯真无暇的歌姬名字,Joker将自己全部珍
贵的信赖寄托在她的声音上,摇着头。
“不管怎么说,就算不知道是谁——别想从我泪歌,全知的感觉
器官这里逃走!”
她一下子紧紧抱住了自己,俯下身,不安地说着。
“那是我的。‘爱之歌’,是我的!”
仿佛就像对着神明祈祷一样,Joker郑重其事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再次
望向那个时间停止的地方。
在很久以前,被称作单人房的大碎片——被三重能力所封印,隔离
在森林深处的那个空间中。
而寄宿于布蕾柯瑟体内的大碎片,用破局歪曲因果的能力打破了隔离,
并将空间恢复原状。
即使这样,Joker依然喜欢那个地方。
和谁都不再有瓜葛,远离各种危险,静静地在那个地方老去,这该是
多么幸福啊。
可是——
自己并不具备那种能力,所以只能像傻傻的孩子那样带着羡慕的
的眼光寻找着那个地方。
真是空虚。
“啊,好可怕,好可怕——,’
Joker悲痛地叫着,声音嘶哑。
“为什么我是感觉器官呢?不知道啊,我不想知道啊!我不想知道啊!我不想
看——什么都不想感觉,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在地面下流动的水流
岩浆好可怕,永无边界的宇宙的黑暗好可怕,数不清的人的愿望、言语、行动
——混杂在一起——比发狂更可怕……啊,我受不了啦,好可怕啊!”
她好象要把什么挥走似的不停晃着头,随后对着天空大声喊叫。
“到哪里才能安心啊?天国在哪里啊?宁静在哪里啊?”
低下头,深深地呼吸。
“上帝——究竟在哪里?”
不知何时开始就存在的问题,谁也没有回应。
无比寂寞的Joker,用手扶了下太阳眼镜,向幽深的森林走去。
“穆——”
她呼唤着当年同在小巷暗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你有像梦想的那样,变成世上最幸福的人么?”
铃、铃铃……铃铛不断地响着。
“我——好像还是不能得到平静的生活啊。”
爱哭鬼Joker喃喃说道,眼泪掉了下来。

第四奏 蔬菜汁和番茄汁的冒险
“嘻嘻!”
眼神如狼的男人,发出了极不相称的笑声。他一边拍着手,一边
哈哈大笑,并不是为了祝福什么,只是因为忍不住而不停地笑着拍手。
“——开始了。”
他突然嘀咕了一句,随后又捧腹大笑。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我遇到的好事也太多了点
吧?不管上帝是我多好的朋友,是不是顺利得有点恐怖了啊?”
个子高得惊人,却不是满身筋肉的那种类型,不可思议的男人。
精心编制的长长黑发垂在背后,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这个抖动着肩膀低声窃笑,叫做藉口无法的男人——睥睨着周
围。
“哪儿去了——其他的家伙?”
废弃的工厂里,已经不再吐出烟雾的高耸烟囱像了望塔一样,
将周围的海岸线、王厂群一览无余。这里也能看见城镇的全景,当
然,如果没有堪与望远镜媲美的视力,那些琐碎的细节是无法看到
的。
建筑也好人群也好,都随着夜幕的降临溶化在黑夜之中。
天空中闪耀着月亮和星星,与地上的无数灯火形成对比。藉口
所处的一片天地,渐渐被地狱般的黑暗所湮没。
“爱哭鬼——还不出手么?好像还是那么胆小嘛。不停念叨着
‘好可怕好可怕’躲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世界也要完蛋了么?……
哦?”
正嘲笑着某人的藉口,转动着自己同时具备暗视和远视的眼球。
远处,武装战车仿佛要将这和平的夜幕粉碎一般横冲直撞。
色涂装的战车碾杀着四散奔逃的人们,粗暴地移动着。
“……呵呵,干得还不赖嘛,‘苍青骏马’。想要把这普通的小镇
化为火海么?泪歌也真拼命啊——这是当然的,‘爱之歌’就是那家
伙的生命线。”
藉口无法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并不时地咂着嘴。
“切。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嘟哝个不停呢?真是古怪的癖好。”
曾经呆在藉口的旁边的少女,不管他说什么都会无比激动,露
出笑吟吟的神情。不知从何时起,就把呆在他旁边视作理所当然,很
喜欢黏着他。
“小梅——”
叫着那个名字,然后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愚弄整个世
界的冷笑。
“……我只要一个人就好了。”
藉口无法展开双手;向夜的黑暗宣告道。
“来吧——我的仆人们!最终战争就要开始了!”
低低的窃笑,回荡在人们居住的城镇上空。
一直跑啊、跑啊、跑啊,就像是因为有着无限的体力而一直在
跑,可是头发颜色宛如蔬菜汁的她,虽然身为不死之人,却很快感到
了疲劳,念着“休息一会儿吧”、“拜托了,我快死了”之类的话。
布蕾柯瑟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仿佛就快断气似的说道。
“怎——怎,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拼命跑啊,咔叽哩?啊咳啊咳!
不行了……是朝气么,勇往直前的朝气么?要跑到地平线尽头的朝气么
——啊咳!”
“朝气和跑路根本没关系,而且我比布雷子活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啊。”
面对已经差不多要倒下的她,红发少年——被冠以肉山咔叽哩
这个怪名字的大碎片开始叹息。
“切。喂喂,疲劳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你难道还残留着那种感
觉么?现在的情况你搞清楚没有啊?怎么还是那么慢吞吞的?”
“……状况么?那个——啊!”
布蕾柯瑟突然抬起头,开始向周围看。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手捧着双颊开始颤抖。
完全不像平她时的样子,咔叽哩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她一脸认真地大叫道。
“……嗯?”
突然之间,变成这幅糊涂的样子,咔叽哩在想——莫非……
莫非,这家伙……
布蕾柯瑟抓住了咔叽哩的肩膀上下左右不停地摇晃。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我是布蕾柯瑟?不,咔叽哩,我正在工作!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被强迫带到这里来了!工作也被迫中止了啊?!”
“……你这家伙还是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啊?!”
咔叽哩一反过去呆呆的样子,担心往来人群的吵闹会导致事态
恶化,警惕地四处看着周围。
现在他们正被别人追踪,但是布蕾柯瑟的“天然隐秘机能”导致
歪曲因果,并将咔叽哩也卷了进来,所以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注意这里。
咔叽哩用力地摇着布蕾柯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对她
说明情况。
“听好了。杀菌消毒和不快逆流——啊,总之是和我同类的家伙
们,为了利用我和你的能力,正在追我们。虽然我已经和他们打了一
架,但刚才出手时很仓促,双方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对精于战斗的
他们而言,和我们打就像玩钢珠机一样轻而易举。所以我们要快逃。
明白了么?”
“OK!”
布蕾柯瑟马上振臂高呼起来。大概什么都还没OK吧,咔叽哩这么想着。
开始和布蕾柯瑟一起生活已经有一阵了,依然不知道她的思维
方式——或者说,她脑袋里想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咔叽哩一点也不
明白。
布蕾柯瑟一下子歪着脑袋,抱着胳膊开始微笑起来。
“总之,是有一些麻烦事情了,所以要逃跑,对吧?OK,OK,没有
问题。前面的那个工作,感觉也挺危险的,反正本来就没有打算长时
间做下去。”
根据布蕾柯瑟所说,她好像是白天在路边正唱歌的时候,被一
个叫Joker的女人看中,作为歌手每天晚上到那座建筑物里去演奏、
唱歌。咔叽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她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才会
被别人注意到。
“Joker小姐只是问候了我一下啊。说什么辛苦了之类的……”
咔叽哩把手放在她肩上,对嘟哝着的布蕾柯瑟眯起了眼睛。
“Joker么,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是假名么?”
“要说怪名字的话,肉山咔叽哩不是更加奇怪?”
“这名字不是你起的吗!”
两个人正说着有的没的,布蕾柯瑟突然像感觉到什么一样,表情剧烈地
变化起来。循着她的视线,咔叽哩往自己的右侧看去。
“糟了——”
咔叽哩低低叫道,同时拉住了布蕾柯瑟的手,在车站前面的繁华街道上
撒腿狂奔了起来。
眼光掠过饮食店和卡拉OK厅,看准了其中一家装饰比较旧的卡拉OK店钻
了进去,在入口处把布蕾柯瑟按在墙上小声说道:
“……布雷子,别出声。就像这样好好祈祷吧。”
“……我不叫布雷子。呃?哈——好吧。”
布蕾柯瑟特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闭上,开始真诚地默默
祈祷起来。
咔叽哩摒住呼吸,紧紧握住在胸前垂下的十字架。
店里正在播放莫名其妙的流行音乐,店员非常悠闲的样子,在
柜台里打着哈欠。
这里并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时钟显示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又过了一天。
“……”
在他摒住呼吸的时候,店前发生了骚动,走过的人们一个个脸
上都带着惊讶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咔叽哩正想着,躲在入口处稍稍露出半边脸向
外面认真地窥视着。
穿着长裙的家伙们,旁若无人地在街上走着。
杀菌消毒,不快逆流,还有那个自称是“眼球掘子”的少女。她们
就连衣服也没有换,就这样追赶过来,集中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竖起耳朵认真听,她们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完全失去踪迹了啊。”
“是你说他们好像往这边走的啦。果然还是应该在第一个路口
向右转,那样才是对的啊。可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气息啊……”
“别吵架啊~那个,那个,比起凑在一起找,还是我们三个人分开
来找更加好一点吧?”
“不。现在对方的能力对我们而言还是未知数,分散战斗力是很
危险的……”
不妙啊,她们完全以寻找咔叽哩两个人为目标而安排行动。但
是她们还没有感觉到咔叽哩和布蕾柯瑟的气息,就这样在一片骚动
中走了过去。
“呼……”
等到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咔叽哩放开了一直抓着
布蕾柯瑟的手。
果然这种能力在追踪别人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在逃跑的时候
还是很方便的呢。破局的腐坏因果——将他人和自己的关系完全消
弭的能力。
“咔叽哩?”
不知道为什么布蕾柯瑟一脸惊讶的表情,向着咔叽哩伸出了手。
随后摸到了他的胸部,一下子把头也凑了上去。
“咔叽哩,你什么时候胸部变大了?”
“……啊?”
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在说什么啊这个白痴——咔叽哩这么想
着,把手随便放在自己的衬衣上。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不知道怎么
胸部却膨胀了起来。这可不是烂俗的八点档,设定咔叽哩其实是个
女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咔叽哩拿出了藏在胸前的东西。
“……苹果?”
布蕾柯瑟试着咬一咬。
“嗯。”果然,什么样的狗有什么样的饲主——咔叽哩的脑海里
掠过这样的句子。
布蕾柯瑟抬起头,把苹果从嘴唇上拿开。
“呜?金属的臭味。”
“不是用来吃的啊,看就知道。那个,大概是纯金的?因为你说过
没钱,我想,把它卖了可以换很多生活费的啊。”
咔叽哩有些自夸地挺起胸,而布蕾柯瑟却有点困惑地微笑着。
“偷盗的话,可是犯罪哦,咔叽哩。……不过,谢谢你啦。”
认真地看着苹果,布蕾柯瑟低下头。
“可是——真是个漂亮的苹果啊,为什么会在地板下面呢,怎么
会被藏在那在地方的呢?”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隐秘的财产吧。以前就有啊,那些有钱人
把各种贵重的东西藏起来什么的,结果自己却无法用到那些财宝,
死掉了。真是蠢啊。”
布蕾柯瑟“呵呵呵”地笑着——这时咔叽哩提议道:“稍微休息
下吧?布蕾柯瑟——外面那帮家伙好像还在转来转去。比起粗心大
意的随便走动,还是靠腐坏因果的力量隐藏起来比较好一点。”
“啊。能休息的话真是太好啦。好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我动都
快动不了啦。”
这么说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柜台,对着打盹的店员微笑着,在
登记册上写下名字。
虽然如果写了名字的话,会有给追踪的人留下线索的可能性也
说不定——
“请给我们一间房间。”
店员没有回答,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布蕾柯瑟,独自嘟
哝着“都没客人啊”。
他也不是故意无视面前的布蕾柯瑟,只是没有意识到罢了。
由于腐坏因果而导致的因果断线,和谁也无法产生联系的诅咒——
正是拜此所赐,布蕾柯瑟才会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各种障碍。
比如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在柜台付过钱后取回所买东西的时候。
“唔!果然还是感觉不到啊。”
微笑的表情下隐藏着一丝落寞,她老老实实地把钱包拿出来,
付了钱。
中和了腐坏因果的效果的,是她所知道的那个被称为苹果的小
碎片,抑或只是那个大碎片的保持者?
是不是因为对那能歪曲因果的碎片性质,即腐坏因果的作用产
生排斥、抵抗呢?咔叽哩这么想着。或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只是
因为她比其他人要更快忘记那个东西?
一直都是一个人,谁都不会想起的她——布蕾柯瑟一下子握住
了咔叽哩的手,然后温和地微笑着。
“好啦,唱歌吧。咔叽哩,咔叽哩,到这里来,让我用我美妙的歌
声来陶醉你吧。嘿嘿!好久没有唱过卡拉OK啦!”
“……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啊!”
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咔叽哩也握紧了她的手。
为什么只有在唱歌的时候,腐坏因果的效果才会消失呢?布蕾
柯瑟连一首歌都没唱完,就撅起了嘴,因为包厢的服务不知怎么搞
的,把橙汁倒在了油炸小吃上。布蕾柯瑟一下子想起了刚才被店员
无视的情景,开始嘀咕起来。
“——人们果然是不能独自生活下去的呢。虽然也有人觉得,自己
个人活着,孤零零的也没关系,可是孤零零的就是一种病。”
“生病?”
“因为会寂寞。”
嘎巴,咯嘣嘣,咔叽哩咬着麦克风。布蕾柯瑟温和地阻止他,
坐到旁边的廉价靠椅上,晃荡着双腿嘟哝着:“也不是因为什么病
毒,只是因为寂寞,所以生病了。”
“……”
“可也,只要有人在身边,就能治好的哦。”
布蕾柯瑟疼爱地看着咔叽哩,绿色的头发在淡淡灯光的照射
下,仿佛要溶化一样。温柔地摸着静静地坐在身旁的他,就像在爱抚
小狗一样。
“……咔叽哩就把我治好了。”
“嗯嗯。”
低声哼哼着的咔叽哩扭动着身体,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好啦,别摸啦。好热啊!”
“别害羞啦,来来。啊——别人的温暖真舒服啊。”
“变态!”
“变态?!为什么?这在人类之间是很普通的呀。”
破局的腐坏因果——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一能力,仿佛受到诅咒
—般与他人亳不关联的能力。
布蕾柯瑟已经有十年没和任何人触碰过了,所以她非常依恋别人,
渴望着他人的温暖。
分别的时候,父亲曾说:
如果太痛苦了,就到森林深处去寻找单人房吧——父亲也许只
是担心,担心无法控制这一能力的女儿。
所以,父亲告诉她,如果是单人房的话,可以消除破局的这一能力。
然而,布蕾柯瑟觉得,不消除腐坏因果也没有关系。
一方面,能力运用起来非常方便;另一方面,只要身边有咔叽哩
在,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她并没有想过消除这种不自由的感觉,也
不希望咔叽哩为此痛苦。
“因为咔叽哩……”
由于吃的是油炸食物,嘴上稍微有点油渍。咔叽哩不停地拿着
纸巾在布蕾柯瑟的嘴上擦着。
真方便啊。
“你一直,在那森林里孤零零地待着对吧?像我一样,一个同伴
也没有,非常寂寞非常寂寞,一个人度过所有的时间对吧?是不是有
这样想过呢——如果能不寂寞该多好啊,如果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
该多好啊。”
“唔……”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咔叽哩的回答模糊不清。
不用担心,布蕾柯瑟温柔地望着比自己还矮的男孩。
“如果没有了寂寞的话,和别人相遇也不会觉得喜悦吧,也没有
呆在一起的快乐,没有变成好朋友之后的幸福。所以我有时觉得,人
类不追求完美也许反而更好一些吧。”
“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脸不高兴的咔叽哩,盘腿坐在椅子上。
虽然样子很粗野,却也很可爱。看着他嘴里露出来的尖尖虎牙,
布蕾柯瑟微笑起来。
“只是作为人类考虑一下啊。有许许多多人,都是不停地叫着好
寂寞好寂寞地活着,困惑地活着,然后没有满足感地死去,真是悲哀啊!”
“也就是说很无聊咯?”
“我就是不喜欢咔叽哩这种一点也不可爱的地方呢。干吗一脸
不屑的样子呢?我是不得不考虑关于人类的一些事情的。I’m诗人哦!”
突然有点情绪波动,布蕾柯瑟手里拿着比较少见的歌曲曲目,
小声说道:“但是,如果咔叽哩舍弃生命来消除人们的寂寞感,那是
不必要的。因为寂寞而想爱他人,需要想的人类我也喜欢。”
“……嗯啊?”
咔叽哩似乎没有在听。布蕾柯瑟突然唱起神秘的歌:“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可是,难得到卡拉OK里来的说,如果不唱歌的话很不开心呢。”
“不甘心?”
“啊,是不甘心。日语真难说呢!”
“那你这是哪国话啊?”
“唔,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咔叽哩。为什么被隔绝了几百年,知
识却比我还多呢,你这家伙!”
“必要的知识已经从虫那里学到了。”
咔叽哩说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发呆似地喃喃低语。
“所以说啊,为什么布雷子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呢?我们正在被追
踪啊!那些可是会虐杀布雷子到连一个小指头都不留下的家伙啊。
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唱歌?你的脑子能不能好好转转啊!”
“别叫我布雷子啊,我的脑袋现在精力很充沛哦。”
精力充沛的布蕾柯瑟,在头上挥舞着双手,一边笑着一边做出
奇怪的手势。
“好了好了,咔叽哩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对么?应该脑子里什么
都没有留下了吧。大概什么被杀了也没关系,是不是这样悠闲的心情?”
“怎么可能那么爽快地放弃呢?我啊,还有很多没了结的事情。
我要把那些将我禁闭在森林里的家伙们——最弱,泪歌,破局,全部
杀掉。”
“复仇?真是空虚啊。对了,我就是破局,这么说也会杀掉我么?”
超级紧张的时刻,布蕾柯瑟却依然双手在头上交叉做着谜一样
的手势。咔叽哩四肢无力,无奈地望着微笑的她。
“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哦,看漫画、看电影什么的,非常好玩
的东西哦。基督不也说过么:爱你的敌人。”
基督确实这么说过,在被仇敌恶魔疯狂追赶的时候。
但与现在完全无关,虽然复仇也被称为是徒劳的复仇,但把重
要而宝贵的人生时间花在那种疲惫不堪又痛苦的事情上,不是太浪
费了么,布蕾柯瑟这么想。
把噘着嘴巴的咔叽哩抱在怀里,布蕾柯瑟向他露出轻松的笑容。
“是啊,从那群家伙的追踪里逃出来了,现在一起去看电影吧?
肯定比复仇什么的要更好一点。还是去玩一些有趣的东西吧。据说
那电影是很有名气的导演沉寂了四年之后的新作品,在美国很受欢
迎的哦。”
面对毫无兴趣的咔叽哩,布蕾柯瑟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扯着其他
的话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会终结,那么就这样一点点地
将它耗尽吧,就这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布蕾柯瑟这么想着。
此刻,真的感到无上的幸福呢,彼此之间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平
和地谈笑着。这是布蕾柯瑟出生到现在的人生中,几乎从未有过的
宝石般珍贵的时间。
布蕾柯瑟·亨泽尔芒有着七十七个妹妹,六十六个弟弟,哥哥和
姐姐则一个也没有。她称为“母亲”的人有五十五人,父亲却只有一
她没有一个朋友,当然也没有一个恋人。
可是最近,在她身边多了一个和她一起的人。
“——”
突然,咔叽哩抬起了头,来回转动着张望周围。那野生动物
的警戒动作,令布蕾柯瑟的笑容消失,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咔叽哩……”
“有奇怪的声音。”
他小声地说道,迅速站了起来。
“是什么呢——好象是地震,这是什么啊,难道是……悲鸣?”
瞬间,普通的卡拉OK包厢,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炮击。
悲鸣?”
炮击!廉价装修的墙壁没发挥任何作用就被轰地粉碎,四处飞
散,天花板发出巨大的响声,荧光灯也砸落下来。仿佛是坐船倾覆一
般,房间里的一切全部颠倒过来,器皿和桌椅奇妙地在空中飞舞。
“——!”
尘土飞扬,到处是散落的碎片。
危险——在警报发出之前,本能更早地做出了反应。
咚!
第二发炮弹又打了过来。令人惊愕的巨大炮声,和仿佛震动着
全世界的冲击博。
“啊啊啊啊——!”
布蕾柯瑟恐惧地大声叫了起来。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的第一发炮弹已经:阵卡拉OK歌厅的建筑打得支离破碎,
眼前一瞬间变得尘土弥漫,什么也无法看见。整个身体都被恐怖所
笼罩。
咚,不知是谁,用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拉了起来。
“布蕾柯瑟!不要睁眼,闭上嘴巴,全身放松。相信我!”
“咿——咿,O、OK——!”
在咔叽哩的呼唤下,布蕾柯瑟全身放松,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有坏人不知从哪里在向这儿开炮,混乱得令
人感到恐怖,连手指头也无法动弹,只能跟着咔叽哩所说的话而动作。 ·
相信咔叽哩——
砰!
“——”
就在紧闭的眼睛前,弥漫的灰尘中,炮弹飞过卷起狂风,弄乱头
发。灼热的冲击波也随之袭来。
“咿——”
不行。
对方的瞄准正变得准确起来。
对手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么?
不行。
现在很危险,要被杀了。
虽然刚才为了让焦虑的咔叽哩安心下来而说着那些轻松的话,
但是,布蕾柯瑟也不想死啊。
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根本都不认识的对手杀死
啊。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和谁都没有关系。
终于找到了能够一起说话的朋友,认识、了解了自己,虽然嘴巴
有些恶毒,可是内心非常温柔的同居者、好朋友。
不想死啊
“呜!”
是百分之一秒,还是干分之一秒,不知道,总之是一闪而过的刹
那瞬间——布蕾柯瑟感到了那正在迫近的炮弹的气息。在灰尘中飞
行的炮弹不断逼近,改变轨迹,要将抱着自己的咔叽哩和自己的存
在彻底破坏。
那种东西不用想就明白了。
“啊——”
布蕾柯瑟的肉体,本能地发动了防御反应。
“啊啊啊啊啊!不行!”
那时——
被称为破局的大碎片,拒绝了迫近炮弹的因果存在。
人类并不是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机械,因此各有各的不同,自诞
生之时就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肉体。
不可或缺、绝对必要的宿命,为了保留个体多样性而得以保存
的遗传因子的目的,通过两个完全不同的遗传因子混合,从而导致
了人类生殖的结果,诞生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孩子。
有平凡的孩子,当然就有天才儿童,低劣的孩子也会被生出来。
就社会常见的单一化培养模式下的成长而言,这也在“普通”的范畴
以内。但任何事情都会有例外,作为异端被抚养长大的孩子也同样存在。
就统计学而言,拥有超乎常人思考模式的人类,一万人中大约有一百个人。
其中,认为杀人并非禁忌的人类大约有七人。
不畏惧血腥,无法想像他人的痛苦,也无法理解死的概念。
由于遗传因子和环境因素的影响而偶然诞生的,异常杀手们。
不会感到特别迷惑,也无需命令,就会将他人杀死。
“第三发。弹道产生了不自然的歪曲。”
通常,这些人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理问题,而像普通人
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然而,在没有国家军队的日本,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在外国,一
旦成年之后,就会因为战争的缘故而参军,并在战场的疯狂杀戮中
意识到自我心理的异常。
“资料003参照。如此程度的超常现象,应当加快攻击。”
他们在战争中,作为优秀的战土而被委以重任,战后,则会对自
己杀人毫无顾忌的这一心理,感到十分困惑。通常会因为无法像平
常人那样生活,而再次在战争爆发之际志愿参军,在最前线冲杀,最
终死亡。
这支军队,就是集中了这种人的地方。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超级财团,贤木财团的私有兵团——通称
“苍青骏马”!
根据圣经记载,这是给世界带来毁灭的恶魔。冠以此名号的人
们,是一群在战场以外就无法生活下去的杀手军队——
“继续炮击,直到确认目标死亡为止。已经获得了贤木财团的许
可,炮弹和武器都是无限量供应,不管杀了多少人都没有关系,不会
有罪的。”
这样杀人也好、破坏也好,不会带来喜悦,也毫无幸福可言,恐惧
和罪恶感亦不存在。
对他们来说,只不过像丢弃讨厌的垃圾罢了,是极普通的事情,
根本无须为此而有什么感想。
“苍青骏马”,是只懂得杀戮的存在。
阿掘已经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曾经见过好几次不可思议的东西。
令人不快的怪物、虫、具有奇异能力的大碎片。那些都是只要一
看见,就可以亳不怀疑认定的非自然东西,可现在,眼前的这片景象
令人感到无比惊讶,甚至有些滑稽。
在繁华街道上出现的坦克。
“哈——?”
平凡的,闪烁着霓虹灯的夜晚的城镇上,竟然有坦克隆隆驶过。
坦克,真的是坦克。
其他的东西已经看不见了。
装备着厚重的深蓝色车体上,耸立着粗糙的炮塔和联轴机枪。
突起的指挥塔上,站着一个军人模样的男子,手里拿着无线电
通讯器,好像还在发出着各种指示。
不断转动的履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行驶在人群来来往往的
道路上。
咚,坦克内部发出沉闷的炮击的声音,同时卷起了破坏和冲击波。
“……”
隐藏在稍稍远离坦克的建筑物的暗处,阿掘随着那轰击的声音
而皱起了眉头,转向身旁同样惊呆了的蜜姬和美名。
“……怎么回事啊这是?”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啊?什么啊这是,真的么?怎么会有坦克?!”
阿掘他们刚才正在深夜的道路上不断奔跑着,追赶逃走的破局和单人房。
而一路上长裙的服饰实在太过引入注目,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
她们在路边的店里换了一套衣服——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被震耳欲聋的声音吸引出来之后,就看见真的坦克在镇子上
轰隆轰隆地行驶着。
一辆,两辆,三辆——经确认,总共有十辆坦克。
“不管怎么说……好像很糟糕啊。”
美名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她的喷雾罐。具有杀菌消毒的大碎
片能力的她,通过这件道具,大碎片的力量通过水道从喷口缓缓地流出。
“单人房和破局已经逃走了,紧接着就是这场骚乱——好像并
不是完全无关嘛。真是的,坦克?那种东西,不是只能在电视上才能
见到的?很厉害吗?电影里一般不是都被怪兽们踩得稀巴烂么,没想
到看起来这么大——至少能把我压个稀巴烂。”
嘴里这样说着,却悠然地向战车群走去。妹妹蜜姬马上慌张地
冲姐姐美名挥手。
“嘘~姐、姐姐,你在干吗啊?别过去,很危险的~”
因为不是白天,路上行人的数量也不太多。
像这样大模大样,脸不红心不跳地和坦克面对面的人,一个也没有。
人们都是在拼命逃跑,或者是因为受伤而发出惨口L1,街道笼罩
在一片恐怖的气氛中。
而恐怖的坦克并没有因为前面是普通人而加以注意,凡是阻碍
它们的东西都开炮轰击,然后嘎巴嘎巴地从上碾压而过,简直是一
片地狱般的情景。四处熊熊燃烧的房屋喷出火焰,将夜空染成血一样的红色。
“根据神虫天皇所说……”
作为不快逆流,承受着人们的恐惧和哀嚎,痛苦等负面的情感,蜜姬
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对美名窃窃私语。
“破局的能力是——歪曲因果和腐坏因果。我突然想起来了,但
这是怎样的能力,很难想象呢……”
和蜜姬有着同样困惑的阿掘,也转过头来对美名说道:“
莫非就是将因果关系歪曲的感觉么?”
顺着阿掘所指的方向,穿过天空飞速前进的炮弹——突然发生
歪曲,改变了方向,呼的一声,像棒球的变化球一样滑过歪曲的弧
线,在完全没有估计到的地方爆炸,变得粉碎。
坦克依然没有停止炮击,而那像结界一样张开的歪曲因果——
非常不自然地被隔离的空间,在它的内侧,破坏无法企及。
“所谓因果呢——归根到底,也就是某人和某人之间的关系、联
系之类的东西吧?”
炮火四散纷飞,美名厌恶这火药味,用手捂上鼻子,冷静地低声
说道:“炮弹所造成的破坏——或者说,将所谓炮弹的事物的因果切
断,也就是歪曲因果的话,炮弹就绝不会命中了,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啊。”
她叹了口气。
“破局就在那里哦。……首先帮他们把那群粗野的坦克解决掉,
抓住这个机会卖给他们个人情。然后么,就是和单人房交涉的事情
了,明白了吗?”
具有消除一切的“消灭雾”,和固定一切的“固定雾”,这两种奇
异能力的喷雾罐,美名拿着它,轻轻地笑着。
“那么,坦克和怪物,哪个比较厉害呢?嗯——不管怎么说,作为
上帝的七个分身之一,普通人是没办法打赢的吧?”
美名挺身而出,和阿掘、蜜姬一起奔向狂乱的火舌席卷一切的战场。
帮助破局,与单人房交涉,然后让铃音恢复到原样——
“……唔?”
兴奋地期待着在战场变身为恶魔。
头部颤抖着,回到过去作为残忍的怪物所生活的样子,阿掘将
自己的武器——汤匙取出,紧握在手。
炮弹被弹开,而那里仍然是老样子,炮击稍微中断了一会儿——
咔叽哩推开高高堆积在身上的瓦砾,毫无顾忌地从嘴里吐出沙土。
“咔——呸,呸,可恶啊,真是乱七八糟!”
和他一样,布蕾柯瑟也因为天花板倒下来而被埋在瓦砾堆里。
说着恶言恶语的咔叽哩,帮助她爬了出来。虽然炮弹因为因果被歪
曲而弹飞,但被打得粉碎、四下飞散的装饰材料和混凝土是没办法
防御的啊。
“啊呜!啊——什么也听不见了。”
布蕾柯瑟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着,把手指伸进耳朵旦。周围
的一切已经被硝烟和火焰弄成漆黑一团,
就像被封闭起来一样,什么也看不见。还不是能放轻松的时候啊。
“炮击的声音,耳朵的鼓膜好像有点奇怪……
两个人虽然都被弄得灰头土脸,但没有受伤。
在遭到坦克以个人作为攻击目标的连续射击这种情况下,真可
以称得起是奇迹了。
奇迹。
是的——奇迹。
上帝能力的七分之一,这就是破局的歪曲因果。就像自己和炮
弹毫无关系一样,从那种程度的攻击下可以不受伤。
布蕾柯瑟她还不能够控制这一能力,所以,刚才的防御反应完
全是在无意识的条件下发动的,作为生存本能而导致的结果。
下次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能够再次化解这么猛烈的攻击,就
不知道了。
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基本的战斗型能力,只能逃了——咔叽哩想。
“咔,咔叽哩,你在哪儿——咔叽哩?”
一片烟尘中,布蕾柯瑟好像在害怕着什么,手在颤抖。她背对着
咔叽哩却没有转过身来,难道是贫血所导致的暂时性视力障碍么?
“……唔?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啦。”
握着她的手,稳稳地把她背在背上。
咔叽哩虽然看起来还是像个孩子,但也是持有巨大的碎片的不
死之人。
运用碎片的能力,然后提高自己的腕力,无视两者身高的差别,
将她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
“不要紧么,布雷子?”
以为会得到跟以前一样“我不叫布雷子”的回答,可她却颤抖了
一下,没有回答。
大概是耳朵还听不见吧,城镇上突然遭到坦克的炮击,无论谁
都会感到恐怖的,而她原来就是这样不习惯暴力的性格。
和谁都没有关系,只是平凡普通地生活着,只能通过唱歌来满
足自己这样的愿望,孤独生活的女孩。
让这样的女孩站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咔
叽哩憎恨这种命运。
如果是自己造成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单人房的话,咔叽哩会
连自己也憎恨起来。
“……该死!”
咔叽哩恶狠狠地说着,这时布蕾柯瑟把头从肩膀上伸了过来,
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咔叽哩看着她。她心里一定很不安,可
是这么被抱着也是很难走路的。
沉思片刻,他将手伸向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手指随即被锐利的
饰物割伤。
嘶——指尖渗出红色的血滴。
那血滴犹如萤火一般放出光辉,就像活的东西一样蠕动着。
伴随着轻轻晃动的声音,咔叽哩碰到了布蕾柯瑟的额头。
突然,好像被吓了一跳——她开始眨眼。
为了确认一下,咔叽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不要紧么,布雷子?”
“……我不叫布雷子啊?”
她把头歪了过来。
“咦?一下子——耳朵能听见了,眼睛也是。”
“那就好啦。真是的,既然是不死之人,那种程度的伤害,自己就
应该痊愈的。”
嘴里不停地埋怨,咔叽哩背着布蕾柯瑟在一堆堆的瓦砾废墟上
轻快地跳跃前进。
视野还是非常模糊,那么对手也是一样吧。现在要尽快离开这
里,不然——
咔叽哩心里焦虑不安,而布蕾柯瑟还有点糊里糊涂的,她问道:
“咔,咔叽哩——那个,刚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咚的一下,——
突然爆炸起来,我好像,好像也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啊?”
“唔,我不知道。现在总之先逃走再说吧。”
“哦哦……OK。我不打扰咔叽哩了,我不说话。”
她明白情况的话,真是帮了大忙了。现在可没有那么悠闲的时
间来一一确认现状,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遭到刚才那样的炮击啊。
正想着,啾啾啾,传来了鸟叫那样的声音——
“哦!”
不。
那是枪声。
发射子弹的火花闪现,就在那时,一发子弹从咔叽哩的身边擦过,
好像打碎了什么,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是枪么?又被瞄上了啊,该死的,只是炮击还不满足吗——
看来是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啊。那就直接上来啊!”
“咦?咦——怎么了?怎么了,我们?”
布蕾柯瑟的样子很狼狈,而咔叽哩此刻也顾不上她了。
现在就连对手是谁也一无所知。好象是除了杀菌消毒一伙之外
的另一批对手——
砰。
几乎是擦耳飞过的枪声。
虽然一点也看不见、但射击的目标非常正确。对手是身经百战
的军队,而这边却只是一个背着连所拥有的能力也不能运用自如的
家伙,自己也不不擅长战斗的少年。
看来胜算很渺茫啊。双方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能不能逃走都
未可知。
正在思考的时候——子弹擦过咔叽哩的脚,将脚胫的皮肉擦
伤。他踉跄着倒下,头上冒着冷汗,呻吟起来。
“该死,才只有几百年,人类攻击的武器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
了——喂,布雷子,好好抓住啊!你这家伙可是没有再生能力的,只
要被打中一发子弹,就要去见佛祖了哦。”
叫声中,子弹如雨点般不断飞过来。咔叽哩豁出性命不断地跑
着,终于奔出了硝烟弥漫的战场。随后,视野变得宽广起来。
“——”
城镇已经变成了战场。
疯狂闪耀的火焰,将黑暗撕裂,把整个世界映上一片红色。烟尘
和火花四处飞散,而燃烧着的废墟中也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倒塌的建筑物,熊熊燃烧的店铺,倒在地上的尸体,四处乱窜的
人群。
望着这凄绝的一幕——咔叽哩呆住了。
突然!
头颈感到冲来的一阵杀气,可是反应已经迟了。
“咕!”
砰,右脚像被击中了的样子,跳动了一下。被打中了。攻击来自
背后——不好,背上的布蕾柯瑟有危险。
咔叽哩意识到这点,马上转过身来。现在身处视界清晰的地方,
糟糕!敌人的瞄准变得更加精准起来,以间不容发的速度开始一齐
“该死,开什么玩笑啊!从那种看不见的地方砰砰砰地打枪
咔叽哩情不自禁地怒吼起来,可是这只能起到完全相反的效
果。
射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激烈起来。情况变得越
来越糟,布蕾柯瑟因为被咔叽哩抱着,又是刚刚摆脱了刚才的恐慌
状态,无法像刚才那样产生危机感,破局的能力——歪曲因果也无
法发动。
真是令人头疼,最糟中的最糟的情况啊。
在另一侧。
武装齐备的军队正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被注意到,马上隐藏起来。
咔叽哩走在仿佛经过了大地震袭击,化为废墟的商店街的尽
头,漫无目标地思考着对策。
可是思考也无济于事。
对手可是战斗的职业军人。不管咔叽哩拥有多少人类所不具备
的能力,与精研杀人技术、钻研各种武器的特别强化人类军队比起
来,还是远远不如。
“切……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么。差别太大了!布蕾柯瑟;把眼
睛闭上——”
“嗯——嗯,Yes,看见的话会发疯的是么?”
在血之海中濒死的人,寻求着帮助。被火焰烧烤成焦炭的人们,
被倒塌的建筑物压得稀巴烂的人们,死亡、疼痛、苦难迷惘的人们的火
焰地狱。真是太恶劣了。
“……唔?”
突然.咔叽哩的喉咙里冲口而出恶心的感觉,勉强把它忍了下去。
“啾——你们,让小蜜姬来给你们教育指导,上一课吧~”
突然,从远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咔叽哩有些迷惑,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先不管这
些,在这个惨烈悲怆的地狱里,怎么可能传出那种带着悠闲感觉的
声音呢?
正在想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接招吧,能力之恶用,必杀·餐桌回掷来啦~”
坦克竟然在空中飞舞起来。
少说也有数十吨重的坦克,竟然像玩具的坦克一样在天上咕噜
咕噜地来回转动着。
就像超级恶搞的笑话一样的情景,令咔叽哩张大了嘴巴半天都
没合上。
随后,一个个令人更加难以置信的现象接连发生了。
“这些东西也要吃么~要吃么~”嘿嘿哈哈,看吧姐姐,完全无视物
理法则的,我的超级必杀·餐桌回掷哟~”
嗵嗵嗵,三辆坦克在空中激烈地盘旋着,随后相互撞击,在夜空
中远远地飞了出去。
简直就像魔术一样的动作,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将这些坦克像
筷子一样举起来的人,只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
头上戴着圆耳朵帽子,屁股上连着咕噜咕噜卷起来的尾巴装饰
物。女孩身上穿着有些孩子气的服饰,头发编成辫子,帽子的耳朵和
尾巴都非常可爱地摇晃着。
那,好像是曾经被咔叽哩从永远的固定中解救出来的女孩子。
在以前的某个傍晚,他在寻找不告而别、因腐坏因果的关系而消失
的布蕾柯瑟,正在寻找的时候又遇到了不快逆流——被称为大碎片
的其中一人。
原因已经想不起来了,但确定无疑的是,她被完全固定,那姿态
就像以前的自己——就像被隔离在森林中的自己一样,咔叽哩非常
同情她,于是解除了她的固定。
那个女孩——正在和坦克战斗。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胡
乱地挥舞着手。
咚地一声,正在空中飞舞的坦克的其中一辆,好像是被转晕了
头一样,发射出了一枚炮弹,向那个女孩飞过来。而且是在来回转动
的时候发射出来,准确地飞向那个女孩,而她也没有丝毫逃走的举
动。
“嘿嘿嘿。这种东西,可是杀不了我的哟~”
望着剧烈冲击而下的超高热炮弹,少女把一直藏在巨大的手套
里的右手举了起来。
“嘿哈!去吧~”
就这样令人难以置信地接住了那枚炮弹——随后,把它放到自
己的肚子上。
少女的腹部突然出现了令人恐怖的长着牙齿的巨大嘴巴,嘎吱
嘎吱地发出尖锐的咀嚼声,将炮弹咽了下去。
随后的一瞬间。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因果报应啊~~”
咚地一声,少女的腹部发射出炮弹。这一击正确地命中在空中翻滚
的坦克飞行的轨道上,装甲被炸得粉碎,绽放出火红的光芒,攻击
被——折返了?!
仿佛对这一结果感到非常满意,少女开始挺起胸脯大声笑起来。
很厉害吧,我,已经好好练习过打架的修炼啦~你们这群家伙
的怨恨,还不够猛烈啊,你们给这周围带来的伤害——我吸改了这
些怨恨,因果报应,一起都还给你们啦!这就是越来越厉害的不快逆
流哦~~”
“……这样就够了,小姬。”
在距离少女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手持喷雾罐中放出白色烟雾
将坦克无声地化为乌有——杀菌消毒,正在用稍带嫌恶的声音嘟哝
道:“干吗把这些坦克朝着天上乱扔?”
“捏呀?不行么?怨恨就这样放着可不行啊,我要把它化成力量
用掉啊~一下子把他们扔到上面去,坦克~”
“唔,飞起来了呢……不过,地球上不是有重力么,飞上去的东
西到最后不是应该掉下来的么?”
对着杀菌消毒冷冷的声音,少女“咦!”地歪着脑袋。
咕噜咕噜咕噜。
“咦——?!”
面对一下子掉下来的超级重的坦克,少女慌慌张张地到处乱转,
企图躲开。自己扔上去的坦克竟然没考虑到会掉下来。还是太嫩了。
“……还以为你稍许长大了点呢,小姬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杀菌消毒没有丝毫嘲笑的语气,而是轻声微笑着说道。此时,其
他的坦克正在对着她猛烈开火。
“是啊——”
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杀菌消毒摇晃着纯白的长发伸出了手。
指尖所握住的东西,是朴素而不加修饰的喷雾罐。
“哎呀,你们如果就这点本事的话,我家笨笨的小姬一个人就可
以把你们全部搞定啦。”
突然间,就像黏液一样有着固定感的白雾,从喷雾罐中放出来。
“那么,试着挣脱它吧——就陪你们玩玩。”
在嘟哝着的她的眼前,被白雾所触及的炮弹静止了下来,不可
思议地停在了空中。
“TYPE B固定雾。”
嗵,杀菌消毒轻轻地向上跳起。嗵嗵,一下下地踏在固定于半空
的炮弹上。随着不断有炮弹发射过来,她也冷静地用雾将它们一一
固定。
“哎呀,谢谢。还特意给我准备了站的地方。”
嗵嗵嗵地,就像可爱的小白兔一样,她在炮弹组成的长桥上跳
来跳去,渐渐逼近了坦克群。随后——拿出了和先前不一样的喷雾
罐。
“对啦——这是回礼,给你们杀菌消毒。”
呼——从喷雾罐中剧烈喷出的白色水雾,将坦克们吹得影子都
看不见了。
上帝的定罪,消化器官——曾经将世界毁灭得只剩诺亚方舟的
恐怖能力,杀菌消毒,比想像中的要更加可怕。
“——不要紧么?”
突然,背后传来了声音。
咔叽哩的心脏几乎要翻倒出来,他马上转过身确认情况。布蕾
柯瑟也吓了一跳。
“你是——阿掘!”
“……”
阿掘,也就是前不久遇见的,自称为眼球掘子的少女。身穿超级
可爱的裙子,而且是非常短非常凉快的那种,好像是被谁强迫着穿
上去的吧。
“这么显眼地站着,会被杀死的啊,单人房。至少找个地方躲起
来吧。”
天真烂漫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然而却好像包含着从未有过
的温柔亲切。
“啊——”
咔叽哩一时间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心里有点混乱。而身旁的布蕾柯瑟开始用手指着她问道:
“你,你,那个——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是谁啊?”
听到声音之后,阿掘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布蕾柯瑟,她脸上露出
惊讶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布蕾柯瑟,眼瞳就像枪口一样深邃
而黑暗。看着阿掘的表情,布蕾柯瑟气馁似的喘了口气,开始非常伤
心地嘟哝道。
“啊,又被忘记了。我呀,不管是谁,好像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我
忘掉呢。这个,就是因为腐坏因果的缘故么,咔叽哩?”
阿掘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随后好像一下于明白了似地双
手一拍,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是刚才在派对上唱歌的女人。衣服弄得这么脏了,
我还以为是别人哪,这个样子的话,当然想不起来。嗯?刚才的派对?
应该见过我阿掘的吧,大概是因为舞台上的逆光的缘故,看不清下
面客人的脸吧。”
跟布蕾柯瑟聊着天,阿掘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她蹲下身,碰了
碰咔叽哩的右腿。
“你受伤了。”
“唔?啊,刚才被打伤的。
咔叽哩回答了一下。
紧接着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之后,阿掘很随便地用手
腿中的子弹挖了出来。
伤口中的血随即飞溅而出,她混身上下都沾到了血迹。
追赶他们的军队不知什么时候也踪迹全无,难道也是她收拾掉的么?
“接下来——”
沾满鲜血的女孩,阿掘,一边思考着一边直直地看着咔叽哩。两
人的身高一样,视线的高度也差不多。
仿佛是自己剪出来的参差不齐的额发,手中握着的汤匙一点点
地滴着血。
看上去就像个坏掉的人偶一样,咔叽哩这么想着。
“首先,想先说清楚误会……”
阿掘小心地选择着措辞,慢慢地说着。
“我们,并没有和你们为敌的打算。刚才那只是非常不幸的事
故。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能力,只是这样。”
“……”
阿掘说着,脸上露出对白耗尽,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的表情,
可咔叽哩依然没有回答。
布蕾柯瑟从他的背上滑下来自己站着,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
然后就像前一次那样,仿佛要保护咔叽哩一样走到他和阿掘的中间。
“但是——阿掘,咔叽哩他……”
“没关系,布雷子。喂,眼子。”
制止住布蕾柯瑟摆手的动作,咔叽哩握住了她的手腕。几乎同
时,布蕾柯瑟和阿掘爆发出了“我不叫布雷子啊”、“我不是什么眼
子”的叫声。
完全无视在身边飞来飞去的流弹,咔叽哩将两个人的手拉住,
转过身来。
情况好像不太适合悠闲地慢慢聊天,虽然杀菌消毒和不快逆流
凭借无比强悍的能力,逐渐将形式扭转过来,但坦克和军队的增援
恐怕也要到了。
“总之,我明白了。这里太危险——先去避难吧,我会听你说明
情况的,就算拒绝了,之后你们也会再追上来的吧。可是——不要误
会了,我并不是上帝,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嗯。没有关系,不管希望是大是小,现在只有依靠它了。”
阿掘低着头,喃喃地说道。然后,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抬起头
说。
“拜托了,单人房。请救救铃音。”
嘻嘻,不知道是谁的笑声。
“——”
咚,咚,就像烛光最后熄灭的瞬间,坦克车队以前所未有的巨大
阵势一起发射出炮弹。周围四处冒出火柱,无数人又因此而丧命。在
这样的战场上,黑衣男子悠闲地站立着。
在火光冲天的红色世界中,黑衣男人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影子。
他邪恶地眯缝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非常引人注目的样子。狼
一样的眼瞳,映着额前精心梳理的长发。外表的打扮看起来像个神
父,却有着说不出的讨厌感觉。
“藉口——无法?!”
阿掘好像在呼喊着谁的名字,手中沾满血迹的汤匙竖了起来。
“滚开!你在这里干什么!别允许你来妨碍我阿掘!”
亳不掩饰自己的愤怒,阿掘对着那个叫藉口的男人大声怒吼。
而咔叽哩好像回忆起了一些令自己厌恶的东西,看着那边。杀菌消
毒和不快逆流已经将坦克消灭殆尽,而在这之后,一动不动的藉口
无法好像假面一样浮现出了笑容。
“那个家伙是……?”
咔叽哩紧握着手中的十字架小刀,警戒着那里。
就在这一瞬——他疏忽了背后的防备。
“很遗憾。落空了。”
极近的距离,突然在背后传来了声音——阿掘睁大眼睛迅速转
身,咔叽哩慌张地向背后转去。
“咦……?”
可是已经太晚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布蕾柯瑟,已经地被藉
口无法抱在怀里。
藉口指着阿掘他们的背后,小声窃笑。
“啊,顺便说一句,这并不是双胞胎,那就是我的能力,将已经不
在乎生死的人的肉体改造成外表和我一样。后面发出的笑声只是我
的圈套罢了。”
“你这个混蛋——!”
阿掘举起手准备投掷汤匙,而藉口也将布蕾柯瑟举起来作为盾
牌,以此牵制对手攻击的同时大步跳跃着逃走了。
只是留下了不可思议的话语在飘荡。
“这样,‘爱之歌’就是我的东西了。多谢啦,你们这群家伙,终于
也要开始啦。”
“等一下!你准备把破局怎么样?!”
阿掘大声叫喊着,而咔叽哩却抛下她,赶了上去,踩着没有倒塌
的电线杆和建筑物,飞也似地向藉口无法追去。
“咔叽哩!”
“布蕾柯瑟!”
布蕾柯瑟伸出手,悲惨地呼叫着,咔叽哩焦急地想尽一切办法
赶上她。
然而已经追不上了,虽然手中抱了一个人,但咔叽哩依然无法
赶上他。
根据这个叫藉口的男人刚才的动作来判断,很可能就是那个讨
厌的“最弱”——他所拥有的能力就是将自身肉体最大限度地进行
变化,以此获得世界上最快的奔跑能力。想要追赶上他是绝对不可
能的。
“该死——”
咔叽哩怒吼着,试着一切可能的方法,藉口看着他开始愉快地
笑起来。
“哎呀,真是忠实的小狗啊。可是呢——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
单人房,虽然你是究极能力的持有者,但也不是最强,或是无敌的。
——是不是又想被隔离起来,关在森林里呢?”
“——”
听见这句话,咔叽哩心中的伤口被猛然刺痛,恶毒的话语令他
全身一下子僵硬起来——藉口无法乘此机会,疾风似的加速逃走了。
“嘻嘻嘻嘻!”
令人厌恶的笑声,在战场的夜空中随风飘逝。
而后,相泽梅死去,手长鬼由此诞生。
记忆,变得非常遥远。
“……”
已经变得朦朦胧胧的往昔的记忆。
相泽梅最后的记忆,手长鬼最初的记忆。那时候被强盗所杀,以
为已经不会再度复活了,也不再指望会以梅的身份,在世上继续生
活了。
小梅真是个没用的孩子,自己常常这么想。
手又不灵巧,记忆力一向也很差劲,运动也不擅长,也不记得在
学校里被老师表扬过,曾经当作好朋友的人也不再和她说话,把她
当作笨蛋,从来也没有谁曾经教过她有真正重要的东西值得珍惜。
虽然回到家之后,爸爸和妈妈会安慰她,说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可梅一直很不安啊。
很不安,很害怕。
自己真是没有用的人,一点值得夸耀的优点也没有。
这样的小孩,终究还是会被朋友和父母抛弃,最终回到上帝那里吧。
里吧。
所以,受到强盗袭击,父母被刺穿头部而死,自己也被嘎吱嘎吱
地切下双手的时候,小梅这么想着。
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坚强地生活下
去,所以上帝降下了惩罚。
对不起,对不起。
对这样的自己伸出援手,赐予力量,并进行引导的人,竟然存在着。
拥有了自信,可以简单处理他人之间的能力开始萌发,已经不
再是失败而没用的相泽梅了,而是变成了手长鬼。某个人将他变成
了这样。
藉口无法。
但是他好像一直都很寂寞。虽然脸上也会泛起笑容,却令人有
种刺痛的感觉。
手长鬼一直按他的希望做着事,想让他从心底发出笑声,一直
竭尽全力地努力着,想让他满足而不断努力着。
当其他人看见他时,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世界上撒播着不幸和毁灭,也许就像是恶魔那样。
可是对梅来说,他却是她真正的恩人。
他在追寻什么,究竟要到哪里去呢?以什么为目标,又在怎样计
划阴谋呢?虽然一点也不明白,但对梅来说,他的身影非常可怜。
既然谁都没有期待着这样的梦想,那么,将它实现的话,大概也
是毫无意义的。
就算是在藉口无法不在的时间里,日子也平稳地渐渐流逝。
相泽梅被强盗所杀害,成为了超越人的存在——虽然已经变成
了手长鬼,但梅依然希望像以前那样生活,不再努力回到藉口的身
边,只是慵懒地像普通人一样和那个人相互依靠着活下去。
最近,梅每天的生活,早上就是帮助去上班的叹木狂清梳理打
扮,然后看着他吃早饭。
白天就是和住在同一幢公寓里的贤木愚龙、宇佐川铃音玩耍,
或者是一互看电视。
本来、可以扭曲因果、创造奇迹的苹果的力量,是连上学也可以
做到,可是现在为什么没有那个念头呢?
说起来,梅是很讨厌学校的,总是有这种感觉。
相泽梅已经死了。
现在她是作为手长鬼活着。
既然是手长鬼——如果拒绝作为藉口无法的部下活动,现在自
己也没有了存在下去的权利。她总是梦到死的那一刻,一天天就呆
呆地在这个梦中度过。
无论如何总是确信着这一点。
在永远研究所内,将自己的仇人——强盗“舌刀”杀死后,梅就
像失了魂一样过着日子。
迄今为止占据着自己人生核心的,与藉口无法的关系被切断
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那件事之后,回到藉口无法身边对她而言,变成了一件很可
怕的事情,最终——梅呆在把自己捡回家里的叹木狂清家里,成了
一个吃闲饭的。
那个刑警除了性格上有些怪癖,特别喜欢把她当作狗对待以
外,日常生活方面都很正常,对待手长鬼就像自己的孩子、妹妹一样
慈爱,心地也很善良。
享受着叹木狂清的温柔,又是这样的一天过去了,日子就这样
无比幸福而安稳。然而这些——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叹木狂清回来得很晚的那个夜里,传来了各种消息。哪里发生
了巨大的骚动,坦克也开出来了,许多人死了,等等等等。一下子打
开公寓的门,仰望着夜空,手长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生锈扶手的彼端,扭曲夜空的彼端,仿佛是绘画中沾染上了雨
点的污垢——毫无声息地,一个黑衣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少见地并没有浮现出微笑。手长鬼低下头,向房门敞
开的叹木的房间里望了一眼。
画面上飘着雪花的便宜货电视机。在梅的生日那天,叹木买回
来的新产品项圈(好几次被梅扔到了垃圾箱里,所以显得很脏)。
因为梅说喜欢,所以买了一大堆的海鲜杯装拉面。
玩具。
因为喜欢还是什么的忘记了,胡乱贴在墙上的风景画片。孤零
零地放在桌上的照片,上面是叹木狂清表情模糊的恋人。
照片上的人很难得一笑,双脚映出了她的残疾,梅低下头——
独自念叨着:“……打扰了。”
竖着的照片毫无反应。虽然明白,梅还是晃着辫于,静静地走到
外面。走楼梯真麻烦,跳吧——嗵地—声,落到正站在公寓前面,一
动不动的藉口面前。
有着狼一般的眼睛,谁也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在那里的人大
概就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梅的恩人。被称呼为“最弱”的大碎片,他
的角色是,伪救世主。
“哟,小梅。果然还是在这个公寓里啊。”
“……从阿藉那里听说了。”
不顾藉口无法正说到一半的隐秘话语,梅低低地说道。藉口
瞬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有点高兴的感觉,肩膀随之缩了一下。
梅还是老老实实地问他了。
“为什么给了我那种力量?”
“……”
被称为最弱的大碎片所持有的能力,据说是肉体变化和肉体改造。
在永远研究所中,杀菌消毒曾经说过。
所谓肉体变化,就是藉口将自己的身体进行变化,达到变身、拟态。
而肉体改造,就是将他人的身体进行改造。
那个“舌刀”也是——被他所改造的,据阿掘所说。原本是人类
的时雨红丸,那个强盗,被改造成了刃形的拟人化怪物。那就是藉口
无法肉体改造的结果。
最弱的角色,就是恶魔,或者说是伪救世主。
根据圣经记载,伪救世主将所有人类进行改造,将他们变成无
意志的行尸走肉进行管理。其结果,就是社会秩序的崩溃,最终毁灭
世界的666个野兽到来,世界和人类被彻底毁灭,只剩灵魂来到了
死后的世界,接受最后审判。被恶魔附体的人类,外形变成了怪物一
样,并继承了他们的凶暴。
那么,自己也是被恶魔附体的人一样的生物吧?
被藉口无法这个恶魔所附体,偏离了人类的生活道路,夺走人
们的生命,作为恶魔的手下而行动。
怪物。
鬼。
她被改造成了这样的东西。
那双“看不见的手”的能力,恐怕也是从藉口那里获得的。虽然
藉口亲口说是将梅已有的超能力增幅,但那种东西如果本来就存在
的话,梅就不会像原来那么没用了吧。
大概,全部都是藉口所改造的结果。那强大的能力,与梅原来的
资质无关,而是藉口带给她的。没有说出这是自己干的,大概——
不,一定是他为了掩饰吧。
一直到最近,梅才发觉。
藉口,直到最后都无法相信别人。
由于有着过去被背叛的经历,根本就不信任别人,包括别人善
意的行为。所以梅在过去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感激之情,令他感到
厌恶,自己给予了梅力量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她实情。
对于那样的藉口,梅感到可怜。
如果没有那样对自己隐瞒,而是直接说出来的话,梅会非常坦
率地感谢他的。
“啊……”
藉口的脸上露出暖昧的神色,对着没有双臂的梅,弯下了高高
的身子。而在他的背后,有个长得像外国人一样的女子,像死人一
样,不停地荡来荡去。
他稍稍沉思片刻,突然一下子笑了起来,接着虚伪地伸开双臂。
“啊,算了,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不用再隐瞒了。小梅,想要到永
远研究所去见见‘舌刀’么?”
“嗯。我要去见他,然后杀了他,那个强盗。”
相泽梅看着藉口坚定地点着头,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样啊。大概是想象得太完美了,我在各处都制造了和他
相仿的士兵。在完成最终目的之前,大概是不会告诉你的。嗯,合适
的战士数量太多的话也有点麻烦哪。最近,总是把各个地方的人变
成怪物,这也比较符合我的能力。”
随后,从藉口嘴里说出了梅虽然曾有一点预感,但听了仍感到
哀伤的恶毒事实。
“那个‘舌刀’曾经也是人类。由于身上聚集了太多的血气,变成
怪物之后就非常厉害。那时候,我很期待时雨红丸这个家伙,因为他
的素质好。改造完成之后,为了测试他的性能——这样,就让他袭击
了小梅的家哦。”
“……”
梅心里轰地一下,遭到了剧烈的冲击。
眼前浮现出那不愿想起,令人厌恶的影像。
父亲的脑后被时雨红丸用刀刺中,流着血的伤口上露出刀尖。
而母亲在奄奄一息之际仍然不断地呼喊,叫梅快逃走。强盗注视着
自己,脸上露出阴险的冷笑,自己的身体也彼此分离,双手化成了黑
红色的肉块。
“啊!呼……”
藉口无法颤抖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可作为实验来说,那是失败的。‘舌刀’虽然是从人变形成怪物
这一类型的士兵,可时雨君在还没有变身的时候,就拿着菜刀把小
梅的家人杀掉了。这样不就没有实验的意义了么?等阻止他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小梅已经快被时雨君给杀死了.”
如往常一样发出嘻嘻的笑声,令人摸不透的笑声。
“大概是心血来潮吧,在制止住时雨君之后,我把小梅也改造成
了战士。在永远研究所里的再次相遇,‘舌刀’形态的变身型战士,和
具有特殊能力的小梅——手长鬼形态的改造型战土,哪个比较厉害
一点呢,真想试着看看啊。实验,是实验。”
藉口无法满脸高兴地笑着,说出残酷的话语,就算被嫌恶也毫
不在乎,仿佛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
相泽梅第一次感到,对他而言,自己并不是什么伙伴,而是实验
的动物。要多少就会有多少的,随时可以被替换,用完了就抛弃的士兵。
可是……
可是——梅摇摇头。不应该只是这样的,她强烈地感觉到。
“……可是阿藉,在我被‘舌刀’杀死的时候,不是救了我么?”
“……”
那时,小梅处于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父母被杀死,双手被割下,以为自己即将死去,连灵魂也处于冻
僵的状态。
那种恐惧——是最可怕的经历,而将自己从这一切中拯救出来
的,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还没有,好好地向你道谢哪。”
到现在,梅觉得自己最喜欢的,依然是藉口无法。在她濒死之际
伸出援手,那时候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笨拙而无用,就像垃圾
一样的孩子,看着这样的梅,不可能会想到她可以被改造成优秀的
士兵的吧。
大概只是出于普通的同情心而帮助了她。
就算是这样,梅也很高兴。终于感觉到了,他的温柔。
“谢谢你,阿藉。”
出自真心的话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溶化在飘渺的夜空中一样。
梅并没有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就算这样
也要告诉他。
向这个愚蠢的恩人,好好地说出感谢的话。
藉口无法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可是杀害了小梅的父母的哦。”
“嗯。所以——”
梅,最后抬头望着天空。
远远地,好像有烟雾升起。
在这公寓的上方,无比清澈的星空。
银河中无数的星辰闪闪地发着光。不知为什么,感到活着真是
美好啊,梅开始情不自禁地哈哈笑起来。
“所以,阿藉,虽然我对你表示感谢,可也不会原谅你。竟敢杀死
了我的爸爸和妈妈。竟敢,竟敢给我带来这么巨大的伤痛……”
咚地一声,看不见的手开始发动,将藉口的头部打飞,随后是腿
脚,腹部,双肩,将之打穿,粉碎——血沫横飞,肢体断裂。
咚,咚,咚!喀嚓,喀嚓!
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藉口,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即使皮肉被削裂,身受重击,依然站在那里。
梅发狂般地暴打一阵之后,开始滴着眼泪哭了起来。热泪令人
难以置信地涌出,双眼迷糊了的梅开始低声说话。
血雾,骨骸的碎片,皮肉,以及不成形的内脏——
星空,被黑暗支配的世界。
仿佛是为了确认一般,梅开始像往常一样说道:“怎么样,手长
鬼的双手——很长很长对么?”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仿佛是已经失去人形的藉口的皮
肉在回答:“……啊啊,真是太厉害了。”
恐怕这是梅第一次被褒奖,在这之后——好像没事一样,藉口
向梅伸出手,摸着头发抚慰起她。
“……呵呵呵。”
藉口手上流下的血液淌到梅的头上,她微笑着轻轻说道:“阿
藉,究竟在寻求什么呢?”
“……”
“那个目的,比我的微笑还要漂亮么?”
没有回答。不管是肯定的也好,否定的也好。但不管怎么说——
藉口无法的目的,就算是用梅纯真的笑容来交换也好,也是无法立
即说出来的啊。
梅露出了美丽的笑容,比较高兴,但仍然有些不开心。
“……阿藉真坏。从来就没有回答过我的问题。”
“真对不起。”
梅似乎感觉到他在轻轻地说。
还在想是不是听错了……咦?在低下头的瞬间,藉口的手穿过
她纤细的胸膛,贯穿了梅的心脏。
梅的意识渐渐变得稀薄,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身体被放在公寓的前面,干燥的水泥板上。这种地方没有人经
就这样倒下的话谁也不会察觉。
藉口的手切断了她的肋骨和附近的肌肉,并贯穿心脏将之破坏,
干净利落地在梅的身上打开一个洞。
作为积蓄苹果力量的容器,如果心脏被破坏的话,很可能自己
也会死去。
虽然感觉到痛楚,但疼痛过于强烈,逐渐变得麻痹起来,有一种
火辣辣的感觉,并不是特别难受。
与之相较,倒是从自己的胸口流出来的略带温暖的血液,令她
感到不快。
没有非常干净地死去呢,梅心里想着。
相泽梅总是被叫做笨笨,果然还是办不成任何事情么,没有干
给世界施加任何影响的事情,就这样死了。
当然严格地说起来,应该是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被“舌刀”给杀
死了。
现在的话总算走到尽头了。梅就连有知觉地动弹,也渐渐变得
不自然起来。
生命正在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消失,梅正在回想着自己短短的一生。
多么普通啊,又没有非常浪漫的恋爱,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
就不得不结束了呢,梅模糊地思索着。
虽然也有不甘,死去竟然会这么快,但也稍稍有点安心。
这样就结束了。
什么都不想就可以了。
疲劳,辛苦,疼痛,什么都化为乌有。
回想起成为手长鬼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断地经历死亡和痛苦。
本已死去的鬼,却被赐予不自然的生命,背负着深重的罪孽,残杀了
无数人。
非常对不起。只有,非常对不起。
被“舌刀”所杀害的父母,如果知道梅所做的事情的话,大概会
非常悲伤吧。
非常对不起。
对沾满鲜血的自己的死,肯定没有人会感到悲伤的。
自己活着就跟死了差不多,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非常对不起。
不管是为了什么,自己活着的这段日子里,只是徒然加重了自
己的罪孽而已。
那样——真的是,非常悲哀呢,梅这么想着。
“对……”
口中流出血来,啊咳啊咳,梅一边咳嗽一边呻吟着:“——对……
不……起。”
全身充满了疲劳感,这样的倦怠一定是因为死亡慢慢束缚住整个肉体了吧。
身体渐渐失去控制,梅突然因为感到恐怖而哆哆嗦嗦地发起抖来。
浑身感到非常的寒冷,在被藉口穿透的空空荡荡的胸口,讨厌
的空气渗了进来。
梅开始抽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渐渐连思考也无法做到了。梅只是冲动地呼喊着亲爱的人的名字。
“爸爸,妈妈。”
残杀了无数人,自己已经沾满鲜血。
背负深重的罪孽,谁也不会夸奖,度过了不知羞耻的一生。
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一定不会再夸奖自己了吧。
不管是谁,都不会对自己的死感到悲伤,或空虚。
非常对不起。
“爸爸——妈妈,对不起……”
如呻吟般,梅喃喃自语道。
“……我,去不了天堂了。”
突然,感觉到。
身边好像有谁存在。
“——”
好像是谁在跟自己说话,虽然听不清楚。
梅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已经合上的眼皮再度睁开。
她看见身旁的人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肩膀,然后不知道为了
什么大叫起来。
“……狂清。”
叹木狂清。
和自己住在一起,有那么一点联系的人,一起生活的刑警。他正
在哭。
就好像失去恋人的时候一样,肩膀不停地抖动,好像是咬啮着
自己的无力一样痛哭着。
啊,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曾经听说过的。
叹木的恋人的名字——好像是叫梅。
“……对不起。”
对着为了自己而哭泣的叹木,再次尝到了即将失去某人的痛苦,
梅抱歉道。
作为叹木的恋人的梅,对他所经历的悲伤而道歉。
虽然自己死了,也有了为之哭泣的人。
这让梅稍稍感到一些开心。
闭上双眼,就算去不了天堂也罢——我会马上到小梅那里去
的,面对说着奇怪的话的叹木,梅像平日那样嘴巴不饶人地说道:
“……这个变态。”
就这样,被破坏的心脏中,苹果的力量流失殆尽——
“——小梅!”
听着在最后哭喊自己名字的叹木的声音,相泽梅露出笑容,意识彻底泯灭,死去。


最终奏 只凭爱虽无法拯救

杀掉手长鬼之后,指尖一直残留着难受的触感。
不管抹拭多少次那里的血迹,不管手腕和肉体怎么变化,那种
感觉一直无法消失。黏黏的令人不快的感觉。当然不是第一次杀人,
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种行为而产生罪恶感。
“……”
藉口无法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的黑暗迈步走着。
魁梧的肩膀上背着昏迷的布蕾柯瑟,以及刚才在公寓中所攫取的少女。
“——”
少女沉默着。
只是严重昏迷罢了,并没有死去。
在离开那幢公寓的瞬间,就像是玩具人偶被拔掉了非常重要的
电池一样,一下子失去了意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少女的名字是宇佐川铃音。
有着淡淡的桃红色头发,是个脸上还略带稚气的少女。
她穿着朴素的家常装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在藉口无
法的肩上彻底失去知觉。
在料理了手长鬼之后袭击公寓,就是为了抓住她,对藉口的目
的来说不可缺少的人——铃音。
曾有一个反应灵敏的金发人类男子试图阻止他,但终究不是藉
口无法的对手。
由于拥有肉休变化的能力,在单纯的直接战斗方面,藉口在所
有大碎片中拥有最强的能力,他也因此而十分自豪。解决区区一个
人类只是举手之劳。
可是——在最后看见的,那个人类的表情。
绝望而悲痛的神情,令藉口也始料不及。
只要稍微回忆一下,那表情就会立即浮现出来。自己在最初的
最初,因为那个自己可以为之放弃人性的目的而决定开始行动的时
候,一定也是那样的表情吧。
仿佛是憎恨着整个世界,怨恨着神灵,诅咒着自己的,哭泣的表情。
“……不要哭。”
突然,肩上的铃音开始低声说道。
大概是对公寓中那个放置不理的男子说的吧,藉口想着。这时
铃音一下子看着他:“没在哭。”
藉口突然间脑袋晃了一下,肚子蠕动起来,胸口也开始发闷。不
知道为什么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只能哈、哈地小口小口呼气。为什
么感到如此的不安。
这种感觉——回忆浮现出来。
那是在藉口还是人类的时候,有关死与未来,死后的世界,等等
的问题,由于思考着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时的不安,就像那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铃音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尖锐的,仿佛带有金属质地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
那种表情,使人产生奇特的恐惧。
这家伙——是达成藉口的目的绝对必要的要素,字佐川铃音,
自己真的能够控制住她么,突然,藉口无法感到不安起来。
她的眼瞳中闪耀着的,是令人惊讶的纯粹之美。
就像真实的镜子一样澄清的眼瞳,映照出因为恐怖而胆怯,哭
泣的藉口的脸。
“哭了。活着。大家。你。我。”
啊哈哈哈哈哈,铃音继续笑着。
以前的记忆浮现出来。
那还是在贤木愚龙的父母家里的公馆里的时候,与他毫无血缘
关系的义妹,龙惠哭泣着说的话。
——我,好羡慕大哥啊。
——好想要大哥那样的才能啊。
——我想像大哥那样,坚强地生活下去。
“哈哈,龙惠……要是羡慕我的话,就想办法来取代我吧。”
黑暗的房间。
古旧的公寓中的一间。
以宇佐川铃音的名义所租借的房间,贤木愚龙坐在里面。
金发碧眼,宛如艺术品那样美丽的人,浑身沾满鲜血,四肢无
力,倒在地上。
房间中没有点灯。
光线昏暗,什么都显得模糊不清。
房间里只铺着两具被褥,枕头上放着贤木愚龙以前为宇佐铃
音所买的手机。
贤木满脸迷茫的表情,慢吞吞地将手伸向那个手机。
那是他们两个人无数次用来发送短消息,相互倾诉纯洁爱意的东西。
只要有电源,在记忆卡上存储的所有信息都能被读取。
FROM ~ 宇佐川铃音
TO ~ 贤木愚龙大人
主题 ~ 初次见面
内容 ~ 早上好,贤木先生。谢谢你送给我手机。可是,也许
我不太会用,因为我是机械白痴。真的非常对不起。为什么送给我这
么好的东西呢?好像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啊,不,对不起。嗯,抱歉,
第一次发短消息。对不起。
由于贤木帮助铃音支付手机费,两个人无所顾忌地互相发送了
无数的短消息,这是在最初的最初,遗留在她发件箱中的第一条短
消息。
滴滴答答,手机屏幕上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贤木愚龙面无表情
地操作着手机。
说起来在邂逅的时候,铃音就给人这样的感觉。很少露出微笑,
也不擅长聊天。由于被母亲舍弃,又遭到父亲的暴力虐待,铃音经常
出于阴暗状态闷闷不乐。不管在哪一方面看来,都是非常普通的,而
且还是特别不幸的女孩子。
FROM ~ 铃音
TO ~ 贤木愚龙大人
主题 ~ 请不要叫我宇佐铃阁下
内容 ~ 早上好,贤木先生。请不要再叫那个绰号了,或者说
不要在公众场合叫我“阁下”……让人非常不好意思的。那个,为什
么你那么……啊不,嗯,普通地称呼我就感到很高兴了。
又及。在我预定升学的高中里,你真的在那里当老师么?呃——
呃——为什么会这样?
哇,真是冷淡啊,看着铃音的短信息,贤木苦笑着。或者说是自
己,太过于自我为中心而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么,白白地忙碌着,让铃
昔感到困惑。
自己被铃音当作怎样的存在呢?
也许对她而言,投海自杀的话,反而要更加幸福一点吧?
无法被守护,一直被伤害,受到毫无意义的痛苦,仅此还不够么?
因为跳海而奄奄一息,随后又被阿掘杀害,被虫勒住脖子、吊起
来,被杀菌消毒变成肉偶,现在又被有着狼一样凶残眼睛的男人攫
走的宇佐川铃音。
为什么她非得遭受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为什么,自己连让一个女孩子得到幸福都做不到呢?

FROM ~ 铃音
TO ~ 贤木先生
主题 ~ 圣旨
内容 ~ 我放弃了。终于明白了,不管对你说什么都没用。你
想叫我阁下就叫吧,要称呼我为女王也随便。啊,不,对不起有点得
意忘形了。贤木先生,工作还好么?最近好像每天都到我这儿来啊。
不,嗯,虽然没感到困惑,但有点担心。为什么对我这么……不——
对不起内容到此为止。本条短消息放入回收站。嘀。
手机的回收站中,残留着写到一半中止发送的短消息。莫非原
本要发送到贤木的手机上的短信息,是这么写的么?为什么中途放
弃了呢?贤木发觉,在铃音的手机里,没有写完就中途放弃发送的短
消息比较多。
那个时候,经常显得畏怯着什么的铃音,是不是在发短消息的
时候,还顾虑着该跟自己说些什么内容,因此而一直无法说出自己
的很多感受,很多心情呢?
自己真的,真正地看见了铃音,真正地理解她了么?
只是想要被某人所依靠,想让自己能够使她变得幸福,而不是
为了达成自己的满足感、奢侈感么?
在没有被发送的短消息中写下的,也就是她生动活泼的真心吧。

FROM ~ 宇佐川铃音
TO ~ 贤木愚龙大人
主题 ~ 想去死
内容 ~ 我不明白,不明白啊。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你的心
意。你为什么会存在呢?为什么你会对我的事情横加干涉呢?我不
明白。最近真的很想去死。想逃到哪个地方去,想去死。
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在“想去死”的之后写着很多很多看不懂
的文字。铃音既然是普通人的话,也有很多时候是精神不稳定的吧。
贤木只想轻轻地抱住不在这里的铃音,就算没有说“不要紧”的安慰
话语也好,可她此刻不在这里。
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呆在铃音的身边呢?
沉思着,无聊地操作着铃音的手机。渐渐地铃音的短消息中
朗的内容开始变得多起来。

FROM ~ 宇佐铃
TO ~ 贤木先生
主题 ~ 圣旨
内容 ~ 以前从来不相信,和别人喋喋不休地聊天会那么开
心。也不知道自己会笑。现在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感到非常有
趣。啊,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嘛,要尝试挑战一下料理啦。后面随附
的信息就是那个料理。托老师的福,最近总是买东西吃,体重也开始
变得不正常起来,看来日常饮食也要注意啦。顺便说下,料理的名字
还不知道。是蔬菜和肉放在一起炒了之后,洒上盐。这个怎么样……
从那时候开始,铃音就做一些色泽和味道都兼顾的料理。由她
创作出来外形奇怪的菜肴,而贤木也对味道比较满意的话,她就会
对此非常满足,并将之认定为杰作。
看着铃音的短消息,贤木轻轻地笑了。
贤木也是和铃音第一次邂逅的时候,才意识到和某个人喋喋不
休的聊天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自己有没有笑呢,贤木也不太清楚。好
像是有着相似之处的朋友呢,贤木和铃音正是这样。仿佛是伞中注
定一般地邂逅的,理所当然会被自己爱上的女子。
铃音。
为什么——会这样,两个人会被完全不认识的怪物所分离,不
得不相隔一方呢?
相隔如此之远,贤木感觉到。互相发送这些短消息的时候是如
此平和,贤木他们此刻却身处无法想象的遥远世界。
究竟是哪里,变得如此异常了呢?
突然——他的眼前浮现出阿掘的脸庞。
“……唔。”
异常是从那时开始的?从阿掘出现的时候开始——贤木他们的
日常生活就受到了不良影响了么?
为什么,他不禁开始发抖。

FROM ~ 铃音
TO ~ 贤木先生
主题 ~ Re:确认
内容 ~ 贤木先生真狡猾。救了什么都不相信的我,就这样
让我慢慢好起来,都让我无法讨厌你了。那个,请稍等一下。五分钟
后打电话给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铃音顽固地封闭着的心扉渐渐地敞开了。那僵硬的表情,不知
从何时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变得喜欢常常和人开玩笑。当他提出结
婚的提议时,铃音以不同以往的认真表情,回答了他。
是啊,就在发送了这条短消息之后,贤木无视她的提议,径直走
到了铃音的公寓那里,和她交谈起来。就这样相互确认了对方的心意。
贤木深爱着铃音,而铃音也回应了他的爱意。
从那时候起,两个人跨越了年龄和其他一切障碍,成为互相了
解心意的恋人。
之前铃音对他还抱有怀疑,认为贤木只是利用她,戏耍,玩弄她
而已,而两人在深入交往,互相约誓之后,已经有了彼此之间的信赖
和约束,铃音相信贤木,贤木也同样真诚地爱着她,信赖和约定被幸
福地紧紧联系在一起。
贤木厌恶人生的未来被事先安排决定,并在其中浪费自己的才能。
这是他初次寻找到的希望,没有借助浮华奢侈所得来的幸福,
大概被别人知道之后都会笑他傻瓜吧。只是想呆在铃音的身边,想
聆听她的声音,想看她的笑容。
贤木的愿望就是这些,而铃音也答应了他。
可是——自己却背叛了这份信赖和约定。
没能守护铃音。
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贤木陷入绝望,被无力感所笼罩。够了,贤木想着,我已经累了,
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照顾着失去自我,变成肉偶的铃音的生活,贤木时常犯着
各种错误而被责备,就像在地狱中一样。而这样的生活,从铃音被掳
走之后是否会告一段落,一瞬间在心中竟然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并
感到一丝喜悦。
不想再痛苦下去,也不想再伤害下去了,贤木心里这样想着。
“对不起……”
突然,在铃音被黑衣男子掳去之后,敞开的房门那里,传来了某
人呻吟的低语。
“对不起。对不——起。”
年幼的女孩子的声音。那是在房东叹木狂清的家里寄住的
梅的声音。
全身乏力,恍如即将消失般虚幻的声音。
当贤木将视线立即转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由于被黑衣
男子打飞,背部剧烈地撞击在墙壁上的缘故,全身犹如骨折一般无
法自由动弹。
只能做到勉强移动手指,来操作铃音的手机这种程度。贤木自
己也是持有苹果力量的入,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吧——这样想着,可
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丝毫力气。
对不起。
和贤木相同的心情,因为自己的柔弱而说着对不起,因为自己
无法守护而说着对不起。
想对铃音说抱歉。
眼泪不知为何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终于,梅的呼声停了下来,比痛苦更令人难熬的寂静弥漫开来。

FROM ~ 宇佐铃
TO ~ 老师
主题 ~ 圣旨
内容 ~ 哈。是我,宇佐铃。放学后,老师似乎大概还是很
忙吧,但是你说随便什么时候给你发短消息都可以的,所以我也没
什么顾忌就发出来了。如果不行的话,生气也没关系。现在,我在家
里,老师现在在学校么?如果不太舒服的话,无视我也没关系啊。如
果有空的话,就请回电和我联络吧,我会很高兴的。

真是令人怀念啊,在和阿掘他们遇见之前——对自己的命运还
一无所知的时候,从铃音那里收到的短消息。正在看着这些的时候,
突然,门口有人出现。
长长的额发遮住了面容,背有点弯的男子,是这所公寓的房东,
凶杀科的刑警——叹木狂清。
“小梅死了。”
“……是么?”
现在贤木只有这样回答。
虽然平时很少和那个女孩子说话,但也对她的死感到悲伤。那
么小的孩子,还有着许许多多获得幸福的机会,可是却已经死了,真
是令人哀伤。
“铃音她——被掳走了。”
自己的声音好像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无精打采,仿佛是从肚
子的最深处发出来的,充满了无力的阴暗感觉。
叹木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自嘲似地低声说道:“……我们真是无力啊。”
“……”
“但是字佐川铃音的话,也许还活着吧?为什么你就这样一点也
不动弹呢?”
忧郁刑警低垂着头小声说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虽然对他到哪里去,贤木也没有什么兴趣——也许是去寻找
梅的仇人了吧。
就算完成了复仇,他的世界也不会再有改变,他的心也不会获
得拯救,即使这样仍然要去做。
虽然无能为力,没有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如果什么也不做
的话,一定会后悔。
之所以向前伸出手,是为了守护最重要的那个人。
虽然自己好像不具备那种程度的力量,但至少——在死之前要
有所作为。
好不容易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被上帝玩弄着不作反抗,
就这样绝望着死去?
一点一点地,感觉伤痛正在稍稍缓和,贤木的腰和腿渐渐有了
力气。
“铃音……”
无意义地向前伸出手,面前一片黑暗。即使这样,肾木愚龙除此
之外也别无选择。
铃铃铃铃。
“……?”
突然——手中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贤木吓了一跳,睁开眼睛
注视着画面。
不可能出现的名字,出现了。

F ROM ~ 宇佐川铃音
T O ~ 全世界的人们
主题 ~ 镜子啊镜子,镜子先生
内容 ~ 世界上,最美丽的,是谁?
“什么啊……这是?”
也许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发送这样搞不清含义的内容,也不知是
么原因。贤木正思考着,好几条相同内容的短消息陆续发送过来。
镜子啊镜子,镜子先生。
世界上,最美丽的,是谁?
手机中不断收到这样的短信息,内存容量逐渐被全部充满。
终于,铃铃铃——最后,响起了格外尖锐的接收短消息的铃声,
这是最后的了。

FROM ~ 宇佐川铃音
TO ~ 全世界的人们
主题 — 终于差不多要结束了
内容 ~ 世界上,最美丽的,白雪公主的故事。无须寻找真实
的魔镜,嫉妒的女王——魔女一定知道。猎人之类的普通人无法触
及,毒苹果也无法杀死,只是一直等待着王子到来的,白雪公主的真面目。
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由上帝来决定的吧?
为什么身体的颤抖无法停止?
贤木手中握着手机,看着那些显示出来的,令人不快的一串串文字。
突然,他注意到,通过敞开着的门所射进来的月光,被某人遮住
门口有谁站在那里。
又是叹木狂清吧——贤木想着,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铃,轻脆的铃铛发出的声音。
“……稍稍做个脑筋的小游戏比较好哦,比起没有什么意义的
自言自语的话。”
这家伙并没有做什么自我介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几句
短短的奇怪话语。
“人类,通过大脑来感知世界。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也就是五感,通过感觉器官来触摸世界,认识所谓的世界。可是,如
果从出生的瞬间开始,五感就是空白的呢?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就
连我们所能想象的黑暗也不是,而是彻底的虚无,对那样的人而言,
世界是不存在的。”
是女性的声音,感觉上好像在那里听见过。
令人怀念的声音,但对贤木来说却一点也不清楚她的含义。她
所说的话的内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虽然也不是一点也
不能理解,但是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语,不明白她的含义。
长长的金发上系着铃铛,是个外国人模样的女子。
身上所穿的,是紧紧衷着身体的漆黑的西服。彬彬有礼的样子,
戴着太阳镜,手上戴着手套。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
可疑的黑手党。
那个女子对自己的外表毫不关注,认真地说着令人感到非常不
自然的话:
“那么,如果有着操纵全人类的感觉器官的人的话……”
淡淡的,冰冷的,却又有着一丝悲哀语气的声音。
“那个人,就仿佛是世界上所有人类的存在一样,是么?真的存
在那种东西么,虚幻的视觉,虚幻的听觉,虚幻的嗅觉,虚幻的味觉,
虚幻的触觉,注意着这一切,或者说,在那里有某人存在,只是错
觉?”
她伸开双臂,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谁都没有怀疑。谁都对此确信不疑,在那里确实有着某种存
在。那么,在那个时候,果真在那里有着那样的存在么?究竟有没有
呢?那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妄想出来的呢?”
“……”
她究竟想表达什么,贤木无法理解。可是却——变得有一点恐惧。
“你自己有没有类似的妄想呢?”
女子低声诉说着,那不可思议的东西。
“谁都产生着错觉,认识在那里的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你,你
的全部存在只是某个人所产生的幻觉,某个人的五感收到虚幻资讯
的刺激,所产生的错觉。只是幻想着你在那里。”
什么——意思?
说我自己,我贤木愚龙,只是幻想?真正的我并不存在,只是某
个人所制造出的幻想,谁都对此不知情,所以产生了他在这里的错觉——?
那真是,光这样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自己——并不存在于这里?只是大家想象中的自己存在于这里么?
呵呵,女子开始笑起来,也露出了非常寂寞的表情。
“放心吧,你确实在这里,不是幻想。不过别轻易断定啊,贤木愚
龙。是的——自己是不是某人的幻想,谁也无法彻底消除那种怀疑。
一天天地度过的现在的日子,自己的人生,是否只是谁的梦境或是
幻想呢?无法抛弃这种疑虑。我也一样害怕着这一点。”
“我……”
贤木不安地看着她,仿佛在哪里曾远远望见过的女子。
无法拯救谁,无法改变世界,无法保护心爱的女子,无法产生任
何影响——实在不能充满自信地断言,这样的自己不是妄想。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就会一直抱有那种恐惧吧。因为无法
把声音传递给谁,无法看见的话,存在于世界上的真实感几乎就会
消失殆尽。”
仿佛是在报以同情,女子低声说道。
“谁都知道有关上帝的传说,对其漠然,或是出自本能地熟悉,
却无法否定那不是幻想。喂,愚龙,上帝也许真的不存在哟。”
谁都曾一度抱有怀疑,有可能只是那么一瞬。
对于曾经一直坚信的上帝的存在,现在这个女子也非常怀疑。
她走上前,将倒下的贤木扶住,并摸着他的头。
“即使这世界上也许没有神,你自身的存在也不是幻想,而是确
实存在于这里的。因为存在于这里——就算只有很短暂的时间,也
许就能改变世界。所以不要放弃,快些行动起来吧,愚龙。”
说完,她转过身准备离开,说起来——她是谁啊?
“……啊。”
贤木张着嘴巴,心头浮现出众多疑问,可是却无法明白地说出来。
女子回头对他微笑着说道:“我叫贤木Joker。”
对了,贤木回忆了起来,怪不得感觉曾经看见过她。
“我在美国出生,被你的父亲带到了这里——曾经好几次都想
和你见面,但是因为我有些害怕,所以到现在才在你眼前出现。”
因为她戴着眼睛,所以显得陌生。在很久以前,从父亲那里曾听
说过她的存在,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那是贤木母亲的面容。
“愚龙,我已经保证了你的真实存在了。因为如果不加以保证的
话,我大概也会化作他人的幻想吧。你存在于这里。所以就算只拥有
短暂的时间,也要去改变世界,不要忘记,不要放弃,快去干吧。”
说完,女子回身向前走去。
贤木看着她的背影,坚强的身姿,仿佛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心意,
不论对方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然而,在一瞬间,贤木又感受到了那
一丝若隐若现的温柔。
“母亲的义务,我一点也没能尽到。对愿凤,也没有尽到做妻子
的责任。”
没有后悔的感觉,只是空虚的声音。
“如果没奢望什么永远就好了。没寻求什么天国啊、神啊就好
了。愿凤因为无尽的欲望而陷入疯狂,我也因此而发狂,我和愿凤
你,还有龙惠,没有一家团圆地和睦生活,而舍弃了幸福。”
“母亲大人!”
自然地从口中流露出了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是
那么地悲伤。Joker吃了一惊,后背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低下了身。
“真讨厌啊,我最终——还是和我的母亲一样,对你们——”
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她用手推开了门。
“以后恐怕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想看看你的样子。一直都期待着
能见你,却因为害怕而没来。对不起,很寂寞么,我,并没有学到疼爱
别人的方法,但是,你们却自己找到了它。所以我——妈妈,非常尊
敬你们,愚龙。”
祝愿你们能变得幸福——低低地说道,自称为Joker的女性消
失在房间的出口处。贤木只是不知所措而呆呆地目送她走了出去,
迷迷糊糊地思考着。
渐渐理解到,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鼓励
着贤木。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贤木自己是妄
想,自称为Joker的母亲也是妄想,整个世界也是妄想的可能性,果
然无法彻底否定啊。
暖昧世界的夜晚,变得越来越深了。
“……肉偶?”
“嗯,知道么,单人房?”
眼球掘子,肉山咔叽哩,杀原美名和杀原蜜姬姐妹——具有超
常能力的四人,将坦克车队打得稀巴烂,随后开始追踪掳走布蕾柯
瑟的藉口无法。
但由于坦克所造成的破坏过于巨大,追踪非常困难,远处繁华
的商店街现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焚烧的烈焰映红了整个天空。
阿掘非常擅长察觉强大的怪物的气息。
听说,蛇一“贵御门御贵”也非常擅长这一能力,阿掘不太清楚。
她思索着,自己和他好象没有什么共同点么。
总之,不管什么理由都好。现在凭阿掘的能力和体力,追赶藉口
有着一定困难。
藉口持有被称为最弱的大碎片,是个非常强大的对手
虽然追踪不是非常难,但是由于被掳去的破局——布蕾柯瑟在
无意识中会由于“天然隐秘机能”的能力,而造成腐坏因果的阶段性
发动,时常会失去气息。对正在追踪的阿掘他们而言,是一项非常麻
烦的能力。
“肉偶——么?嗯——好像听说过。”
为了让铃音恢复原样,阿掘他们正协助着单人房。
就是这样,一伙人齐心协力地追踪着掳走布蕾柯瑟的藉口无法。
通过协助咔叽哩,作为回报而让他对铃音使用自己的能力。正
当的交易。
由于担心着布蕾柯瑟,咔叽哩的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美名稍稍有些落在后面,她低声嘟哝道:“是么——不知道也没
什么奇怪的啊。只要向死人的尸体中放入苹果,就能将它变为自由
接受操纵的人偶,那个,是我偶然间发明出来的东西。”
她好像若无其事一般地说着,蜜姬抓着她的手非常高兴的样
子,来来回回开玩笑似地甩着。
“啊哈哈。姐姐可不会发明什么好东西啊。前一阵为了杀蟑螂做
的新的网罩,手动的小型吊顶天花板什么的,都是些超级无聊的发明哪。”
“我讨厌蟑螂么。啊——唔,再这么说我什么的话,我要发怒了。”
美名一脸严酷地拉着蜜姬的脸蛋。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阿掘无聊地想着。
总之,现在正在和单人房严肃地谈话,她们姐妹俩还是暂时无视好了。
“说起来,单人房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呢?天地创造——听说是这
样,可为什么能做到让死者复活,或者是停止时间什么的呢,这样的
东西也可能的话……”
那是在永远研究所的事件之后,美名告诉阿掘的事情。根据美
名的讲述,具有大碎片们的数据库一样“作用”的存在,神虫天皇的
情报中,对单人房的能力是如此描述的。
“……啊?”
咔叽哩的表情变得有点嫌恶的样子,他把嘴咧成了一字形,露
出了里面尖尖的虎牙。
“啊——把死人弄活过来什么的——我可不去试啊,超级恶心的。”
收到的这个回答真是非常不可信敕啊,可是阿掘并没有气馁,
依然坚持着让铃音恢复原样的想法。为了这一点,不管做什么,不管
需要什么,她都会去准备的。
和听说的不一样,看不出他,咔叽哩拥有那种犹如神一样的能
力的样子。
在先前的战斗中,也是在不停地逃跑,就算和美名,蜜姬姐妹比
起来,也很难断定哪一方更强一些。
咔叽哩眯起了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唔?那个肉偶,是尸体么?让那个家伙活过来么?”
“说是尸体的话,也有些相像的地方……应该怎么说呢?”
阿掘有点困惑,而擅长此类说明的美名从后面开始补足:“肉偶,
嗯,就是从尸体外部把碎片放入,好像是被强迫着活动的活着的尸
体,那样的感觉。虽然站在那里的是人的肉体,但其中几乎没有残留
什么意识,被赐予碎片的家伙就会变得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皱着眉头,她带着稍稍有些探寻的口气,低声说道:
“除了那个,我也有些东西想问你哟,单人房。在小姬接近崩溃
快要死去的时候,是你救了她——那样的话,真的是一点后遗症也
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了么?”
“小姬就是我啊。我全名叫蜜姬。那个时候真是多谢你了~”
漫不经心的蜜姬非常随便地和咔叽哩打着招呼,与原先谈话的
气氛大相径庭。
咔叽哩也对她有些不悦,像是挥手赶走苍蝇一样对她摆了摆
手,随后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嗯——真是搞不懂。你们对我说感谢的话,反倒弄得我不好意
思了。我在寻找布雷子的时候误撞见了蜜姬,想起自己也曾经被幽
禁在时间静止的地方——对她有点同情,就随手救了她,又不是特
意的。”
虽然说话有些粗鲁,但行为却非常善良。
从刚才就可以看出,这个少年,并不是什么坏家伙。如果拜托他
的话,只要他做得到,就一定会帮助铃音的。
阿掘的心里这么想着。
咔叽哩眺望着远处,用手指摸着胸前垂荡的十字架。
“我的能力呢,感觉上就是类似于改造的能力。和最弱不一样,
并不仅仅限于对肉体的改造,嗯——怎么说呢,是玩弄概念那样的。”
自己也无法好好说明的样子,他稍稍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样
子开始做示范。
“嗯。举个例子,如果把整个世界比喻成电视游戏的话,我可以
改写这个游戏的系统,改变登场人物的面容、服装,改变商店的外观
等等,不仅从这些细节方面,还可以把游戏的类型从角色扮演游戏
改变成格斗游戏,或是把敌人改造得很强很强没办法打倒。”
“……哦,这样啊。”
看着阿掘听懂了的样子,咔叽哩觉得有点意外。
“真意外,眼子也知道游戏么?我感觉你好像和时代脱节很严重呢。
连我也是布雷子告诉我了之后,才第一次知道有那种东西的。”
“真是失礼哪。阿掘的游戏经验可是很丰富的,不仅仅是初代的
FC,就连后来的SFC也玩过啊。”
“……姐姐,FC是什么?”
“十多年前很热门的家用游戏机啦。很令人震撼,CPU竟然只
有8位的说。现在最新型的已经达到了128位了。嗯,阿掘宝宝,真
的是很脱离正常人的时代呢。”
“那种东西怎么都好吧!”
谈话内容好像完全偏离原来的方向了,阿掘恢复了认真的表
情,看着咔叽哩。
“也就是说,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对吧?”
“理论上是可以无所不能的,但是发动能力需要做很多麻烦的
准备,所以在战斗中是不可能用上的啦。”
咔叽哩抱怨着,对阿掘而言却仿佛是看到了希望。
“虽然不实际见到肉偶是没法明白的,但那个叫铃音的,在变成
肉偶之前,还是普通的人类对吧?我想只要把时间恢复到过去应该
就没问题了。蜜姬也是这么被我治好的。”
“……啊?是吗?”
美名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把视线转向走在旁边的蜜姬。
“小姬,你还记得永远研究所里的事情么?”
“啾?那是什么东西?”
她的头歪了一下,美名看了之后,稍稍明白了一些。
“啊,身体被切割成那种样子,我还粗心地以为不可能恢复到原
来的样子了哪,把回复时间这一点都忘记得干干净净。怪不得有点
糊里糊涂的。对了——是回复到和阿掘宝宝战斗之前的时候吧,这
样的话——”
蜜姬听着美名呆呆地说着超级难懂的言语,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是不是自己犯的错误才会让姐姐这样的呢?看着两姐妹这样亲
热的样子,阿掘的心里不觉也开始涌起温热的感觉。
要让铃音恢复原样!回到过去的样子,把一切都重新来过!
那样的情景,阿掘光是想象着就感到了无比幸福的感觉,现实
真是充满了希望啊。
是啊——这样的话,没能好好保护铃音的阿掘和贤木的罪过也
能消除一些了……真高兴!虽然知道有些不应该,但是阿掘还足很
消除自己过去的失败,回到过去幸福的生活,做从前一样大家一
起去上学。
回到那安安静静的,平和的日常生活中去。
阿掘的脸上很少见地浮现出了满脸的笑容,手指擦了擦不自禁
湿润了的眼眶。大家一起回到原来的样子!一起享受过去的生活滋味!
“太好了……贤木,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当然,现在还不到安心的时候。
咔叽哩会不会全力协助还是不是非常确定,那种近乎于究极的
能力,也不是能频繁使用的。
这么强大的能力的发动条件,还需要其他什么呢?世界对所有
人都是一样严酷的,使用又方便又是无所不能的东西,那是不可能
存在的。
“所以,那个——我觉得我的能力,就是根据那个结果、目的,改
动诸如时间啊,因果啊,命运啊之类的东西,是非常强大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仿佛是自嘲般地低声说道。
“真的是不是这样不太清楚,根据圣经所说——在很久以前,上
帝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创造了这个世界。用六天完美地构筑了世界,
最后的一天定为休息日。——也就是说,就算是上帝,在天地创造
的时候也会产生疲劳麻烦那样的感觉的。”
正在说着的时候,突然蜜姬好像下了一跳的样子,仰起了脸。
“啊。……阿掘宝宝,肉肉,姐姐,听见什么了吗?
“肉肉,是说我么?唔……”
咔叽哩低声嘟哝着,满脸超级讨厌的表情,然后就像狗一样开始认真地
警戒周围的情况。
排列整齐的水银灯发出微弱的光,由于夜晚的关系整个住宅区
都显得非常模糊。确实,如果用耳朵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在很远处
有着爆炸的声音。
“……刚才的坦克还在其他地方横行么?”
“那个声音可真不可思议。”
阿掘一脸严肃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轰
隆,轰隆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感觉并不是破坏的声音,只是——无
法停止。
轰隆。
“这个——好像就是在观音逆哄高中~”
蜜姬跳上石墙打量着周围,一边挥着手一边用焦急的声音说道。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所阿掘也曾经上过学的,平凡的乡下高
中,听说蜜姬也在那边上学啊。确实,声音传来的地方是那个方向,
离这里的距离也不是很远。
“……好像是啊。走吧。我感到藉口的气息也在那个方向。”
阿掘说着,其余的人答应着点头。
“……唷。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爱哭鬼。”
“就凭你这个废物还敢小看我?这个还没定形的废柴怪物。”
以夜间的校园为背景,两个人在这里见面。私立观音逆哄高中宽广的
校园中,并没有走过的人影,只是干燥的风毫无意义地卷着沙尘吹过。
“话说得真酷啊,泪歌。将曾经友好相处,一起协力共事的人类
伙伴灵魂夺走,你不就是那种人么。还有么,要不要亲切友好地交
谈一下呢?”
“虚伪的花言巧语,闭嘴吧。我很早开始就最讨厌你这种丑角了,
最弱。”
根据神的作用而七等分的,寄生着大碎片的存在。
细心梳理的长发下,是有着狼一般眼神的高高的男子——最弱,藉口无法。
编结的长发上系着装饰的铃铛,戴着太阳镜穿着西服的女
子——泪歌,贤木Joker。
曾经为了取回只存在于人类休内的苹果的力量,两人曾协力结
成同盟关系,各种行动都是联手出击。但是自从永远研究所的事件
以来,那份关系变得不再友好。
原本就是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两个人,比起争斗来,反而是合
作关系还更好一些,但逐渐这一共同战线也渐渐崩溃。
和他变得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其他什么,为了目的的话,只要有
人妨碍就就将其收拾掉,Joker是这么想的。
最弱的能力是肉体变化和肉体改造。能够制造出大批战士,而
在物理战斗方面有着最强的能力,但对于具有打击空间和空间操作
能力的泪歌而言,可以完全回避掉最弱那种绝对无敌的攻击,所以
他并不是她的对手。
Joker如此判断着,一对一的话绝对不会输给藉口无法。而她还
留有最后一手,所以没有畏惧的必要。
“……”
虽然这么想着,牙齿却有些打战,双腿也微微颤抖。
“嘻嘻嘻。”
目光敏锐的藉口没有忽略这一点,他非常高兴地笑着。
“怎么了,害怕了么?泪歌?这样啊,你这家伙,以前战斗的时候
都是我和我的士兵来负责的吧。真刀真枪地和人打架,莫非这是第
一次么?说起来,一直害怕着藏起来的你,竟然站了出来,真是少见
……哎呀,没什么关系的,你依然是那副样子啊,令人吃惊的美人哪
泪歌。”
“那种轻飘飘的口气真让我恶心,最弱。而且,如果是重要的事
情的话,一定是由我亲手去做,我一向就是这种宗旨。经常害怕什么
的根本没有,只是不太信得过其他人处理的东西罢了。”
泪歌做出了威胁一般的宣言:“把‘爱之歌’还给我。我不知道你
想干什么,但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哎呀哎呀,‘爱之歌’吗?”
藉口转向身后,宇佐川铃音正在那里不知为了什么而笑着,而
布蕾柯瑟则是头枕着她的膝盖,双目紧闭。
藉口向布蕾柯瑟伸出了手,将藏在她怀中的黄金苹果取了出来,扔向泪歌。
“喂,就是这个吧。‘爱之歌’——请接住。”
呼的一下,黄金苹果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飞到Joker的眼前。
“……别开玩笑了。”
瞬间,纯金制成的物体在空中莫名其妙地突然爆炸开来。
打击空间。
她曾使用这种攻击方式的最大力量将称为梦界兽的巨大怪物
消灭——对具有强化调查能力的感觉器官,泪歌而言,这是唯一的
攻击方法。
在飞扬的尘土中,黄金的碎片反射着月光闪闪发亮。Joker对此
视而不见,吐了口唾沫。
“这个黄金苹果只是普通的东西。只是建造那幢大楼的家伙悄
悄隐藏起来的东西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布蕾柯瑟会拿着它,
黄金——不那种具有实用价值的财宝什么的,我没兴趣。所谓黄金
的价值什么的,只是资本主义时代所赋予的毫无意义的附加价值罢
了。我对那种东西毫无兴趣。”
Joker用粗暴的语气,对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的藉口无法怒吼道。
“那么,把‘爱之歌’——把我的布蕾柯瑟还给我!”
轰隆,轰隆,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藉口的周围发生剧烈的冲击,
地面被震裂炸飞。
如果她全力使出打击空间能力的话,不仅是藉口,就连他后面
的校舍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震飞。
在Joker体内存在的大碎片,泪歌的“作用”就是救世主,或者说
是预言者。
如果运用这一能力,就像圣经中的先知预言者摩西一样,一举
手杖,大海就会在面前分为两半。就是这样的,能将不可能的奇迹化
为现实的能力。
冷冷地斜睨着藉口,并留意着他身后不省人事的布蕾柯瑟。
她——“爱之歌”,是让Joker能够确保安全所不可缺少的必要因素。
怎么能忍受被藉口这种人从自己身边夺走她呢!
空气中发生激烈的震荡,和藉口所说的一样,这是Joker第一次
认真地和他人战斗,并抱有必胜的信念。
可是——
“晚上在学校这么吵吵嚷嚷的,附近的人会觉得很麻烦哦。”
突然,响起了高亢而挑衅的声音。
没有必要去观察。
泪歌的能力是把握空间中的一切。
学校的范围之内都出于泪歌的支配之下,不管接近的是什么,
就算是一只蚂蚁也不会疏漏。
“……现在有点忙啊,小孩子快点回家睡觉吧。”
Joker低声说着,是啊,小孩子——通过校门,正大光明走进来
的红发少年,正露出尖尖的虎牙微笑着。
“哈!还真是傲慢啊,你这家伙。唔——打击空间吗,我看见了
哦,是泪歌吧?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扮演救世主“角色”的家伙
真是到处都有啊。”
夜幕中,男孩红色的头发在脑袋随风拂动,就像马尾一样摇晃着。
他背后不远处的不速之客——是眼球掘子,还有杀菌消毒和不
快逆流姐妹。
就算是“苍青骏马”也没能干掉他们啊。
无所谓啦,也不是超出预想之外的事态。

Joker思索着,情况对自己而言变得不太顺利,各种状况接连不
断地发生令她感到恼火。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不安和不满
都会消失的平和的生活呢?
“而且,‘放了她’——这是我的台词啊。”
看着布蕾柯瑟,少年自嘲似地低语。
语气虽然带着戏谑,但表情却严肃得令人害怕。藉口依然愉快
地笑着,Joker则是应之以丝毫不放松的姿态。
这家伙,并不是普通的小孩。
灵魂——潜伏在她体内的泪歌的记忆觉醒了。将布蕾柯瑟带到
这里,将Joker这样引出来的原因,创造这些的可怕的对手。这种气
息,这种氛围,难道是……
“你这家伙,是单人房?听说你从封印的地方消失了,没想到竟车 子:
然在这里!为什么要妨碍我?”
“这么说起来,你这家伙——果然是泪歌吧。哦,你跟最弱也有
过节么?你的先代——还是你的先先代,不清楚,泪歌,破局;最弱,
你们这帮家伙,把我封闭起来,这份仇恨我永远不会忘记!”
杀气充溢着单人房的少年的全身,他紧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
仿佛要把它扯下来一样向外拉,小刀一样锐利的头部直指着这里。
“不管怎么说,总之——放了她!我要和这家伙一起去看电影。
是非常著名的导演时隔四年的最新作品啊,虽然内容也不是很清
楚,但听说是轰动全美国的优秀作品。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呢?虽然
无聊——但那家伙并不是想把我作为单人房而利用,对我说这种傻
话的,她是第一个……”
单人房,真挚地说着。
“……所以,你们这群混蛋,把她还给我!就算不愿意我也要让
你们愿意。”
“我拒绝。为了我不再生活在恐惧中,布蕾柯瑟是必要的。”
Joker依然是冷冷地摆着战斗架势,藉口无法也是愉快地嘴角
含笑,双肩颤动。
虽然是一副不认真的态度,却反而增加了威压感。
“……嗯——好像只能强行夺取了呢。大家好好地打上一架吧。”
“……单人房,我会掩护的。那里还有铃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事情,但总之我要把她夺过来。”
阿掘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上来,美名和蜜姬也取出了各自的战斗道具。
“是啊——嗯,虽然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但出于义理还是要伸
出援手么。那群超级可疑的家伙,留在世界上也是多余的吧。”
“哼啊,我也来帮肉肉哇~好嘞,不管是谁,都给我放马过来吧~
唔——小蜜姬,加油咯一”
不快逆流握紧了因果应报的手套。
杀菌消毒拿出了消除一切的喷雾罐。
单人房手持具有天地创造能力的十字架。
泪歌长长的头发上系着的铃铛不断鸣响,在空气中散发出令人
麻痹的气息。
最弱也将自己的武器,作为盾牌的肉体拿在身前。
阿掘也——将心爱的武器,数把汤匙握在手里。
“……”
突然,面无表情的铃音望向这里,阿掘感觉到了。
“……铃音?”
“——怎么了,要打架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让歪曲因果的破局枕在自己的腿上,呆
呆地,非常别扭的样子,不知道是否能听见这边的声音,仿佛完全和
她无关地嘟哝着:“……大家——不是都是一样的么。”
似乎是以此为开端,拥有超常能力的非人类们开始战斗起来。
目的就是布蕾柯瑟——被称为“爱之歌”的女子。
被称为宇佐川铃音的肉偶的体内,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某种变化。
这变化正在破坏着宇佐川铃音从未改变过的人格。正遭受到破
坏的她的灵魂觉醒了——因为,肉偶自身当然是无法明白这一点的。
所谓濒死体验,是在那时候获得超乎寻常的能力,并突然之间,
觉醒信仰的活动,也许就像是那样的感觉。在灵魂走向三途之河的
时候,既非活着,也非死去,凝视的最终,肉偶的灵魂和人类的灵魂
终究是不同的。
在那一刻,肉偶看不见任何物体,而是被一切事物所注视;听不
见任何声音,而是被所有事物所聆听。
感觉变得敏锐,但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也没有所谓的感慨和喜悦。
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只是无法感觉到,铃音的世界一直是这样。
啪嗒,泪水落下。
热热的液体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下,滑过下颚滴落下来。
“……?”
为什么会哭泣呢,不知道。只是——无法抑制,空空荡荡的心情。
为了忘记此刻的心情,铃音按顺序指着周围的景物,一一叫出
它们的名字。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安心,说明自己确实存在于这里,令
心也感到充实。
不知何时,校舍的周围开始被有着红色双眼的人们所包围。好
像有几人——几十人存在,表情不一,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大碎片
们的死斗。
不,他们注视的是宇佐川铃音。仿佛是等待着白雪公主醒来一
样,只是在一旁蹲坐着看着她。
肉偶开始感到恐怖,马上将视线转向战斗中的眼球掘子。
阿掘正在与藉口无法展开肉搏战,正用汤匙将他的眼球剜了出来。
“眼球!”
直到最后,战斗也没有丝毫变化,布蕾柯瑟仿佛是呓语一般——
在铃音的怀抱中开始含糊不清地唱起歌来。
睡在肉偶膝盖上的她,就像小孩哭闹一样扭动着身体,歌唱着
祝愿世界和平,人们彼此相爱,对神憧憬向往的圣歌。
“爱的……歌。”
好像在盼望着什么终结一样,在这世界的中心。
眼球掘子剜出眼球的手势就像精密机械一样精准。
瞄准之后,她手中的汤匙就像弹丸一样飞速伸出,插入完全没
有防备的藉口无法的大脑入口——眼球,在眼窝内侧穿过并钻透,
将内侧的东西彻底搅乱。
阿掘的目标就是藉口无法。
在数千年前,将自己杀死的男人。
而在现在,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掳去了铃音,对自己依
然是危险而明确的敌人。
“藉口!”
脑内受到致命损伤之后,藉口的样子简直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
依然显得十分可怕。
藉口无法,作为手长鬼和“舌刀”的首领,即是具有肉体变化和
肉体改造能力,被称为最弱的大碎片。
大碎片的实力,与之曾数度战斗的阿掘是最清楚的。
然而——面前的这个家伙,仿佛给予伤害之后,自身几乎感觉
不到一样。
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杀了他。
“如果你对铃音和贤木做了什么的话——我阿掘会把你碎尸万段!”
“嘻嘻嘻嘻。”
被挖下的眼眶中立即再生出眼球。
不仅如此,藉口的脸上还莫名其妙地又长出三四个眼球。一点
都没变,还是那么可憎的对手啊,感觉上自己的攻击好像完全没有
效果。
“宇佐川铃音小姐呢,是比你所知道的更重要的存在。所以将她
安放在我这里。而试着妨碍我的那个男人——贤木君呢,他呀。”
嘻嘻嘻,藉口无法意味深长地笑着。
“被我杀了——这么说的话,与野你会不会生气呢?”
瞬间,阿掘眼前被染上一片红色。
并不是受到了谁的攻击,而是从头部飞溅出血来。理智一下子
化为乌有,剧烈爆发的感情喷涌而出。阿掘就像和自己无关一样,变
得非常激动。
不断充盈,不断充盈。
阿掘的左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开始发生变化。
原先柔软的肌肤变化成甲壳状的红色铠甲,指尖的利爪像尖刀
一样伸出。
除了手腕,腿脚和双肩、脸部、就连头发的颜色,也因为感应到
阿掘的激动和愤怒而开始发生姿态的变化。
呼呼呼,阿掘的背后突然长出无数的丝线。瞬间相互缠绕聚集在一
起,形成一对翅膀。
宛如复仇的魔女一般,阿掘的木来面目,恶魔的模样。
“哦——”
藉口张开嘴,好像又要开什么玩笑一样,可是已经太迟了。
瞬间阿掘已经变形完毕的左腕,从正中间穿过了他的胸膛。
此时的阿掘全身充溢着力量,和破坏,杀戮的意识。她的人性已
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破坏性的邪恶部分。
阿掘他们这些不死之人,获得超常力量来源的苹果,或者是碎
片,都存储在心脏中。
当然,如果那里被破坏的话,碎片的力量就会流失殆尽,自己的
存在也会彻底崩溃而死去。
根据这一原理,就算是藉口也应该会迅速死去。
“哎呀哎呀,危险危险。”
他轻松地笑着,不顾胸口巨大的伤痕向后跳跃,与阿掘拉开距离。
虽然被打得血沫横飞,但是藉口并没有失去生命。
眼神像狼一样的男子,不知为何那样开心——好像是与小孩子
逗着玩一样,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
“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呢,毫不犹豫就可以大开杀戒,与野。但是
很遗憾啊,因为我的能力是肉体变化,所以,心脏所在的位置也是不
受限制的哟。”
“那么——就把你彻底分尸。”
阿掘没有停顿,如果把敌人彻底分尸的话,就能回到和铃音,贤
木呆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中去了。
如果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的话,还能体验那幸福的时光。
只是期望着这些,紧握不放的阿掘在战斗。不管有多么绝望,只
要伸出手的话,就能到达那里吧。
“嘻嘻嘻嘻。真讨厌啊,不要那么认真地发怒哟,与野。不开玩笑
了,贤木君并没有被杀掉啊——哎呀。”
避开阿掘投射过来的汤匙,最弱的背后也开始形成与阿掘相似
的黑色翅膀,在漆黑的夜中,高高地飞舞在天空。
挥舞着翅膀,逃到空中,是准备让伤口愈合么——不行,不能给
他那些时间。
继续追击,在他逃离的时候打败他,彻底杀死他,
“愚蠢啊,最弱!”
突然,从旁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刚才与美名、蜜姬和咔叽哩三人战斗时,险险躲过致命一击的,
令人吃惊的女人,泪歌。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阿掘和藉口无法一对一战斗的旁边,抬头看
着在空中飞翔的藉口,她歪着嘴巴笑着。
“软弱的家伙,也差不多要死了。既然她已经受伤了,就去彻底
击溃他。只要掉下一次,之后也会掉下来,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
一直坠落到地狱去吧。”
呼地一下,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像指挥宫——样向下挥动。
随即——瞬间,双翼失去控制,藉口头朝下从空中笔直掉了下来。
“——”
他脸上充满了惊愕的表情。
“有什么好惊讶的,愚蠢的家伙。”
泪歌冷冷地笑着,发上系着的无数铃铛也随之鸣响。
“不管是滑翔,还是飞行,只要是用翅膀在空中飞翔,无法借助
风力的话就会坠下而死。很简单不是么?而我的能力就是控制空气啊。”
说话的同时,藉口掉了下来。先前的惊愕稍纵即逝,脸上浮现出
的只是愉快的笑容。
那让人隐隐约约感觉到的不安——
“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厉害么,你这家伙。你果然是最弱的啊,
和名字一样呢。”
瞬间,她身上的无数铃铛开始呜响,发出杂乱而喧嚣的声音。那
是作为信号的——她所发出的打击空间。
“粉身碎骨吧!”
随着她的话语,最弱——藉口无法的全身被炸成粉碎,四处飞散。
“嘻嘻嘻嘻。”
那一瞬间,藉口仿佛无法忍耐一样,发出了笑声。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只是稍稍有些恐怖罢了。马上——愿望
就要实现了。
妒忌的女王获得胜利的,白雪公主的故事。
“哦。”
从校园中央,传来了不明所以的声音,是迷迷糊糊还未清醒的铃音。
在藉口被炸成碎片的最后一瞬间,他的右腕以惊人的速度伸
出,就像蛇和鞭子一样,将铃音和睡在她膝头的布蕾柯瑟紧紧卷住。
“哇——”
两个人被一起卷住,猛烈地投向校舍那边。
“接下来接下来……第二回合啦。”
随着这句话,泪歌的打击空间将这具肉体炸成碎片。
“布蕾柯瑟!”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稍稍脱离了战斗,暗暗预先预备自己能
力的单人房——肉山咔叽哩。
好容易稍稍远离战斗的紧张感,才能俯瞰整个战局,把握双方的情况。
基本上是处于己方有利的战斗,上帝的定罪、消化器官的杀菌
消毒,她的“消灭雾”,可以无视包括各种防御,装甲在内的防护,将
其消除。
而最弱不管变身成什么样的形态,泪歌通过空间操作构筑起看
不见的防御壁,“消灭雾”都能将其贯穿,直接攻击对手。
由于她的这种能力而被破坏的部分,就算是不死之人也无法将其恢复。
杀菌消毒正在与泪歌互相战斗。
泪歌通过空间把握,判断出对自己有利的位置,回避攻击,并通
过打击空间来进行回击。
而不快逆流蜜姬,通过自身的因果应报将她的打击空间弹回,
基本泪歌出于无法反击的状态。
“铃音!”
但是处于那种状况下的泪歌,突然加入到阿掘和藉口的战斗
中,并将藉口打得粉身碎骨。
战况起了变化,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目的并不是杀死对手,而是
夺回铃音和布蕾柯瑟。
最优先的事项,是她们两个。
然而,布蕾柯瑟和铃音被最弱所伸出的手腕卷起,并向夜间的
校舍投了出去。
校舍上的玻璃窗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她们俩也滚了进去。
虽然她们两个也是不死之人,应该不会因此而死去,但也不能
弃之不管。
咔叽哩向那边走去。
在咔叽哩前面,泪歌和阿掘,以及稍后一些的蜜姬和美名也赶
了过去。
虽然将最弱杀死,但依然有不安的感觉残留,就算将他炸成那
样的碎片,由于心脏可能不在其中,是否打倒了藉口无法依然无法
确定。
而比起这些——布蕾柯瑟,必须将她夺回来。
阿掘大声叫道。她的背后长出红色翅膀,肌肤变得像甲胄一样,
已经彻底变化为妖魔形态。此时,咔叽哩的背上仿佛有寒冷的东西
爬了上来。
怎么,这个感觉是——随后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
“滚开——臭小子!”
走在他身后的泪歌,放出了不可见的打击空间。
并不是有形的弹丸或者是冲击波,而是利用空间本身进行攻击,非常
难以回避。咔叽哩的后背直接遭到重重的一击,向前扑倒在地上翻滚着。
“接下来就轮到你死了。”
冷冷的话语,丝毫不带有感情,充满恐怖的声音在咔叽哩的头上发出。
不行!如果遭受到打击空间的话,就会像最弱一样被炸成碎
片了。
“——不会让你乱来的!”
瞬间,闪耀的银光在泪歌的身体周围进发出来,是阿掘投射出
的汤匙。
虽然那高速飞行的汤匙足以贯穿泪歌的身体,但由于在她身体
周围有着空气的防御薄膜,还是没能触及到她。
然而,这次攻击已经让泪歌在一瞬间惊讶而没有行动,起到了
预计的作用。
她的身体稍稍迟缓了一下,没有放出打击空间。算准了这一停
顿,咔叽哩将隐藏在自己腹部的十字架向她刺去。
“自己不留神,竟然离我这么近——白痴!”
随即血沫高高喷涌而出,在空中飞舞。
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量鲜血向着泪歌倾泻而出,闪耀着红色磷光,
单人房的力量源泉——血液。
虽然泪歌的身体周围有着空气的膜皮覆盖,无法触碰。但如果
在她身边发起攻击的话,这样就已绰绰有余了。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哼,这混蛋!”
叫喊的同时,单人房准备重创泪歌——
“呜,噢——!”
在那一瞬间,泪歌因为产生了危机感,身体本能地翻转过来向
后跳跃。
咔叽哩的血从空气的膜上滑落,在释放出力量之前滴落到地上,
染红了地面。
“切,真可惜。真能逃跑啊!”
“不要紧么,单人房?”
阿掘也追踪着跑到校舍中的泪歌,将墙壁破坏冲了进来。咔叽
哩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呼出口气,轻轻地站了起来。
“没——事。刚才投射的汤匙真是多谢你了。帮了大忙了。”
“恩。”
阿掘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追击泪歌。虽然流了点血,头还稍稍
有些晕眩,咔叽哩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咳咳,有点被耍了,还以为和她打架会比较轻松哪。她的打击
空间是不是暂时被封住了呢?”
“快上来。美名,蜜姬!”
阿掘呼叫着从后面追赶上来的两个大碎片。
“去杀死她,泪歌!”
“是啊——但是眼球掘子,没有听你指挥的道理吧。”
“啊,姐姐,那种东西无所谓啊。要好好相处啊~”
混乱的一群人,在深夜的学校中奔跑。
晚上的校舍幽静而昏暗。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无数的桌子和椅
子就像残破的作品一样陈列在其中。
“……”
一瞬间——站在那里,阿掘一下子回想起来。
上次到学校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掘宝宝?在那里呆呆的干什么?”
美名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叹了口气。要停下来喘口气休息的话,还太早啊。现在才刚刚
开始啊。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让他们好起来的。
……
不知为什么,讨厌的预感一直挥之不去。
飞快地在台阶上跳跃,泪歌——贤木Joker在走廊中飞速奔跑。
虽然是不死之人的身体,应该感觉不到疲劳感之类的东西。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绪突然无法安静下来,感到有些累。
可是——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爱之歌”取回来之后,
又可以回到原来和平宁静的生活了。为了这些,不管做出多少牺牲
都没有关系。
“有了——”
藉口无法用尽最后力气所投掷出的布蕾柯瑟,飞到了校舍的三
楼,砸破了玻璃窗滚落到走廊上。
周围散落着玻璃的碎片,她就在碎片的中间,在反射着月光闪
闪发亮的,玻璃的海中美丽地沉睡者。
还有一个人,谁都不认识的那个少女应该也在这里,但是却不
见踪影。
是不是飞到了其他楼层了呢?
因为一直注意着布蕾柯瑟,所以没有顾及到其他人。如果全力
展开空间把握的能力的话,就算不到其它地方找,也应该能发现她。
但敌人就在后面即将赶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浪费碎片力量的必要
了。
先确保布蕾柯瑟吧。Joker抱起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
瞬间,她的表情开始变得非常可怕。
双肩抖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发出剧烈的啮咬牙齿的声音,屈
辱而愤怒地吼叫起来。
“可恶!”
由于泪歌的能力是空间操作的缘故,周围的空气开始震颤,玻
璃窗和墙壁都摇晃起来。一想到被算计这一点,Joker再次吼叫起来:
“可恶!诡计多端的最弱!可恶!!”
抱着布蕾柯瑟,她的身体开始发动空间把握的能力解析起来。
虽然是一看就能了解的最糟情况——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她并不是睡着了。
心脏被挖出,布蕾柯瑟·亨泽尔芒已经死亡。
瞬间,Joker的脸色变得惨白,肌肉的血色消失,像涂了蜡一样
的雪白。
胸口的伤口还很新鲜,周围已经被血染透。已经死了,她的生命
已经完结了。
心脏被挖出——也就是说,她体内的大碎片已经被某人夺走
“该死,该死!谁啊——到底是谁!!”
她将布蕾柯瑟的尸体抛在地上,愤怒地大叫着。如果只是尸骸
的话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Joker喜欢她的歌声和性格,但和她的关系,也没有深到为了她
的死而哀悼的程度。
而且,现在因为目的无法达成而处于愤怒支配下的身体,也根
本没有容纳哀伤的地方。
Joker的目的,只是“爱之歌”——也就是布蕾柯瑟的心脏。
那是根据最弱的身体改造,能对能源的流出进行极端抑制的
碎片的保存库。
先代和先先代的泪歌——或者说是从以前开始一直到现在,最
弱和神虫天皇一起从世界各地所收集到的全部碎片,都保存在其中,
是超高浓度的大碎片。
如果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能源量能变成自己的东西的话,肉体上不管
有多大的伤口都会在瞬间愈合,也即是应当接近于半永恒的不老不
死的状态。几乎是应当被称为神的存在——对她而言在这世上不
再存在恐怖,即变成近乎万能无敌的存在。
问题是,如此高密度的碎片如果自己进行移植的话,是无法知道身体
是否能够承受的,在永远研究所进行试验的时候——她知道了这一个方法。
“在哪里……”
很难想象布蕾柯瑟是自己挖出心脏而死的。
那么,究竟是被谁夺走的?
然而,由于经过最弱的肉体改造,她的腐坏因果的能力可以抑
制自身的气息,一般人应该是无法感觉到的。
凶手应该就是拿着碎片的人。那么是谁?最弱已经被杀掉了,杀
菌消毒他们还没有赶到这里。
这么说起来,刚才没有留意的,和布蕾柯瑟一起被最弱投掷过
来的少女,应该还在这里。
可现在,却不在这里。
“……难道,是那个少女?可是——不管怎么说,那样的少女为
什么把‘爱之歌’给……?’
Joker紧紧地咬着嘴唇,为了搜索那个少女,开始发动泪歌的能
力,空间把握——突然!
呼的一声。
“——唔。”
感觉到了正在高速飞向这里的物体。
闪耀着银色的光辉,带有圆形部分的餐具——汤匙。速度非常
惊人,威力也与之成正比。
但是不论投掷什么过来,这种物理属性的攻击对于能够操纵空
气的自己而言,是无法造成伤害的。
在碰到Joker之前,汤匙接触到她周围的空气层,被弹飞到其他
的方向。
随后又飞回被投掷出来的地方。
“……”
被追上了。自己这边还址非常焦虑——真烦人。
在昏暗的走廊深处,从楼梯跳上来的家伙们,眼球掘子,肉山咔
叽哩,杀原美名,杀原蜜炯——敌人的身影出现了。
四对一。
可是却没有感到不安,只是觉得麻烦。
真烦人——Joker想着。
“把布蕾柯瑟还给我,泪歌!”
咔叽哩伸出手,可是Joker却对此视而不见。
虽然Joker心里有点想把事实,她已经是尸体这一事实告诉他,
但如果他们以为她还活着,也可以将她当作人质加以利用--Joker
这么思索着。
总之,现在以自己压倒性的战斗力将他们歼灭,然后好好地搜
索那个少女,只有这样了。
Joker决定之后,啪——指尖压了下太阳镜。
看见对手了。
这时不能有害怕或是迷惑的感情。
因为自己不是战斗类型的大碎片,所以轻视么?以为就像刚才
的战斗那样么?
可是——泪歌的“作用”是救世主,在时间上是与神并列的存在。
那么,自己作为最强,当然没有输给他们的理由。
双足有些颤动,喉咙也感觉到千渴,自己的身体有好几处地方
显得胆怯。
“呼——”
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
“——哈……”
渐渐地,和对手们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这里是自己的重点,还是
一切变得美好的起点,都由现在开始的这场决斗来决定了。
没有想输的打算。把他们都杀了。
嚓,抓紧了布蕾柯瑟的身体,将一切踌躇全都舍弃。
首先——对了,这家伙是最危险的。
“杀菌消毒!”
随后Joker猛地睁开了眼睛。
“——变成石头!”
刹那间,白发的女子——杀菌消毒,杀原美名没有发出声音,就
在那里呆立不动了。
好像是变成了石头一样,一切活动都停止了。
“美名?!”
“姐姐——怎么了?!”
一群人骚动着的时候,Joker辈悄悄接近他们,随后抓着美名的下
巴,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向窗外扔了出去。玻璃窗被打碎,美名的身体
向校舍外面飞去。
“……唔?”
正准备用打击空间对付他们,避免他们发动攻击,令人吃惊地
却没有遭到来自对方的进攻。正在疑惑间,美名撞在了地面上,鲜血
溅了一地。
嗯,就算不死也没有关系,那样的话应该有一阵时间不能动弹了。
这样的话,就有一个人出于不能战斗的状态了,不错。Joker想着,
用自己闪着寒光的蓝色眼瞳斜睨着剩下的三个人。
“——变成石头!”
这次是蜜姬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可以反射一切恶意攻击的手套,也无法对Joker的能力发生作用。
为什么没有对自己发起攻击呢?而且也没有防备的动作。
“什——什么啊,不是吧,讨厌!”
蜜姬摇着头,慌张地向身边伸出手去,尖叫着:“什么都看不见
了啊!听不见了—一肌肤的触感,啊啊,哪里?”
剧烈地颤抖着,蜜姬陷入了恐慌的状态。
“我在哪里啊!?大家,都在哪里?!啊啊啊啊!”
她也和姐姐一样,被Joker抛到了校舍外面。
看吧——很简单吧。
咚,蜜姬的身体飞出窗口,在地上跳跃翻滚着,倒在一片血泊中
一动不动。
希腊神话中,被英雄珀力尔修斯所消灭的怪物美杜莎,据说就具
有将看见她的东西变成石头的能力。
而泪歌的能力,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另一种形式。
同样是将对手变成无力还击的类型,发动条件也是与对手的视
线相吻合。从对手的视觉侵入,并控制对手的五感,所以接触的步骤
是必须的。
也可以说,是空间操作的负面用法吧。
人类依靠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五感,以此为依据进行
活动。
其中叫’就算只有一种感觉受到阻隔,对他的活动也会产生极大的
障碍。
如果五感全部消失的话,就会像石头一样,所有活动都无法进行。
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就像死了一样坠入虚无,一片茫然。
阻隔五感。
那就是神的感觉器官——泪歌的非常手段。
“你们这群家伙,使用能力的方法太没用了。”
面对剩下的阿掘和咔叽哩,Joker露出嗜虐的目光,仿佛将对手
把玩于自己的手掌上一样。
“好不容易获得的神的七等分——各种奇异的能力,一点也没
有使用就白白浪费。所以你们并不是像我这样的战斗类型,而只是
以调查为主的失败的碎片罢了。”
Joker是个胆小的人。
她生来性格如此,在获得了感知世界上一切恶意和危险、叫做
泪歌的大碎片后就更夸张了。
什么都害怕,害怕他人,害怕世界。所以拼命地让自己变强,最
终就变成了这样。
“该死——”
阿掘愤怒地踢着地面,虽然做出了各种强烈的攻击,但是由于
空气防御膜的存在,都被弹了回来,毫无作用。
对手具有空间把握的能力,不管如何进攻,从哪一个角度进攻,
都会被折回。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就这样逃走的话也太窝囊了。
无论如何从正面突破这空气防御壁的话是非常困难的了。将空
气浓缩至极限的防御壁,就像矿物一样坚硬。
确信了自己的优势,,Joker笑了起来。
“呼呼。你们应该明白了吧,自己没有胜算。老老实实放弃,去死
吧。看见了我的本来面目之后一就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了。”
“切——”
咔叽哩也明白了双方战斗力的差距,脸上显现畏缩的表情,额
头沁出冷汗。
究极的能力者到了如此境地,也有点可爱啊。
自以为拥有超群的能力而在钻研努力方面有所懈怠,自己对此
缺乏见识,真是耻辱。
“为什么会这样!?” .
咔叽哩呻吟着,凝视着这里而低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那样
的能力还能连续发动么?也不需要补充能量,速度快得根本无需等
待恢复,真是不可思议——通常像这样在身体周围操纵空气,筑起
防御壁的话,应该力量会很快消耗完的吧?”
Joker微笑着,一双碧眼看着咔叽哩。
“停止思考,只是漫不经心地活着的话,不就和猪没有区别了
么?既然是人类,就要努力,将一切因素加以分析,为自己所用。哪怕
只有那么一点作用,我也要那么做。”
虽然准备痛痛快快地一下子解决掉对手,但也乘兴对两个人加
以说明。
解决掉杀菌消毒和不快逆流之后,拥有必胜把握的自己已经处
于压倒性的有利地位——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了结对手,所以游刃
有余。
唰,Joker将身上穿着的衣服脱了下来。除去上装,松开衬衫的
纽扣,解下裤子,连内衣也脱掉了。
“呐——”
咔叽哩咽了下口水,这种行为太过不自然了吧?阿掘也睁大了
眼睛,那变化的巨大身体开始僵硬起来。
“……你们这群家伙,怎么了?不会是第一次看见女性的裸体
吧? ”
一丝不挂的Joker,全身开始——在那一刹那。
喔喔喔喔喔咄喔喔喔喔!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啊啊!
请帮我帮我帮我啊啊啊啊!
好痛苦好恶心啊!
Joker发出了悲鸣,仿佛是临终时的惨叫一样。人们充满怨恨和
痛苦的声音。
经常通过空间操作在身体周围张开空气的防御膜,不仅是为了
防御敌人的攻击,也是为了不让这惨叫泄漏出去。
叫声在Joker全身的所有部位回荡。
稍显消瘦的身体,很痛苦的样子——突然间,在上面浮现出无
数的人脸。
既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面孔,很多都是可
以称之为少年少女的年纪,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的面容。
那毫无疑问应该是其他人的面孔。
既有眼球又有嘴唇,有的口中还有涎水流下,有的眼中还有泪
水溢出。
既有发狂的表情,也有欢笑的表情。这些大大小小,无数的面孔,
密密麻麻地埋藏在Joker的肌肤中。
异形。
沾满面容的女子,全身都在微笑着。
“这就是‘爱之歌’的失败作品。”
“爱之——歌?”
Joker点点头,—边流着泪一边充满爱意地抚摸着这无数的面容。
“人类的身体,是感受的容器——容纳碎片的容器,每一片只有
一个。不管是巨大的碎片也好,普通的人类也好,都是这样。进入感
受器的碎片的能量是有上限的,大碎片的持有者的上限是最大的,
虽然持有苹果的人也有很多,但与大碎片相比也是远远不及。”
这就是法则。
制定者是谁已经无从知晓,只是已经确定的事情。
但是,法则也有与之对应的反面,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有旁门
左道存在,这是常识。
“得到苹果和碎片的人类,其肉体会渐渐变质。苹果的根会伸展
开——虽然在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实际上,承受苹果重量的感受
器,在身体内已经开始造成奇异的现象。更重要的是,这种肉体的变
化是会遗传的。”
她指指咔叽哩,又指指阿掘,最后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我们作为动物的存在,宿命中就注定了肉体的遗传。所以,碎
片,或者说是苹果的保有之人,他们的后代也会继承其肉体的形状
和特质。具有巨大感受器的碎片保有者,他们的孩子同样也会在出
生之时就持有大的感受器。”
“然而”,Joker补充道,
“所继承的只是肉体上的形状和特质,当然,大碎片和苹果的力
量,能量是无法继承的。那些能量会在原来的人死去时,也就是肉体
毁灭的时候消失,归依到世界本体。”
名叫黑木龙惠的少女,是Joker自己和贤木愿凤在一起的时候
所生的孩子。
可是,在很早以前,Joker在户籍上就已经处于死亡的状态,一
切俗世的障碍都已经离她而去。
现在养育着龙惠的女人,也是在那时所雇用的一个与她毫无关
系的人。因此,龙惠的情感非常淡泊,只顾通过好好念书而获得父亲
贤木愿凤的夸奖。
可是,龙惠其实是泪歌、贤木Joker的女儿,所以肉体的形状和
性质——从泪歌那里继承了大的感受器和和她的能力,只是在等候
机会到来,让能力觉醒罢了。
随后,只要给予她能量,就会和Joker一样,能使用相同的能力
了。
“然后,还有一件事。我们身为大碎片的保有者,也不断将别人
的感受器埋藏到自己的身体里。”
刚才被扔到校舍外的杀菌消毒,有着头和心脏两处感受器,所
以拜此所赐,就算头部与身体分离也可以继续生活。
“能够理解了么?就是这么回事啊。”
身体上有着无数人脸的印记,Joker用手指抚摸着他们。阿掘和
咔叽哩目睹着这一切,勉强忍住了那股恶心的感觉。
真愉快啊,Joker觉得,将对手逼至绝境之后,用言语玩弄他们,
随后看着他们脸上现出绝望的神情,真是太愉快了。
处于极度兴奋中的Joker,又开始饶舌起来:“这些家伙,是继承
了破局的感受器的——上一代破局的孩子们。”
布蕾柯瑟·亨泽尔芒有七十七个妹妹,六十六个弟弟,哥哥和姐
姐则一个也没有。她称为“母亲”的人有五十五人,父亲却只有一个。
“上一代的破局是男人,为了增加保有巨大感受器的人数,在世
界各地与女人结合,生了很多孩子。就是这些——总计有一百四十
三个持有巨大感受器的人。后来,我利用神虫天皇,将这些苹果的能
量收集起来,随后移植到自己的身体中。”
既有哭泣着惨叫的少女,也有面露笑容的少年,既有低声胡言
乱语的青年,也有处于半死状态而翻着白眼的幼女。
他们和她们都是布蕾柯瑟的兄弟姐妹——作为收集苹果的保
存库被生下来,被抚养长大的,持有巨大容器的人。
“在这些人中间,也有获得了大碎片之后,保存了与之无法相比
的大量能源的人。先代破局的长女,布蕾柯瑟·亨泽尔芒,被特别称
为‘爱之歌’。由于破局能够歪曲因果、隐藏形迹,几百年来从世界各
国搜集的碎片都集中在一起,由她保管。”
“你这家伙——”
咔叽哩呻吟般地低语着,手中紧紧握着十字架小刀威吓Joker。
支配着咔叽哩那双眼睛的,是犹如烈火一般的狂怒。
哎呀——呀,Joker摆好架势,原先轻松的表情也随之消失。不行,
总爱喋喋不休地唠叨,这次过头了,终于导致了他们的强烈反应。
也许是第一次进行实战的缘故,兴奋过头了。
咔叽哩咬牙切齿,瞪着Joker怒吼道:“胡说什么!要积攒碎片的
话就自己去弄啊!什么保存,什么储存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别人
是什么东西啊!”
“?你这家伙!”
他的怒火是完全正确的,严格来说是正义。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单凭正义而无法拯救的东西,有许多许多啊。
为什么胸口有轻微的痛楚涌上来?一定是说话说得太多了,使
用肺功能过头了。
“你这家伙,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夺去了生命,只是为了
自己能活下去的欲望——你,就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是否正
确么?你真的是人类么?”
“你这混蛋才是,你真的打算做人么?”


正义。
伦理。
那种为了其他人而发怒的东西。
就是这些,现在,正在推动咔叽哩行动着。
美丽而闪着光芒的感情,其实是愚蠢而没有价值的东西。那样
的东西不管拥有多少,也不会达成任何目标,反而会因为危险而白
白送掉性命。
愚蠢啊,真是愚蠢啊,无可救药的愚蠢的家伙啊。
滴——Joker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
Joker经常哭,但是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哭却不太明白。自己应该
是正确地,比任何人都要明智地活着。应该是那样的。可为什么,会
这么悲伤呢?
“——变成石头!”
根据命令,应该五感被彻底夺去的咔叽哩,却没有停下脚步,依
然向自己冲过来。
他应该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才对。
难道没有感到害怕么?
处于这种像死去一样的虚无中?
“咕……”
咔叽哩不顾一切地猛冲过来,Joker感到有些害怕,全身的人脸
都开始惊叫起来,由于吸收了碎片的力量——她的腕力获得了爆发
性的增长,就算不使用打击空间,也可以轻松地把人杀掉。
这么想着,毫无防备地将手伸向对方。
突然间啪地一声,Joker感到由衷地不可思议,垂下了脑袋。
“怎么回事——我,在战斗?!”
目的,理由,思想,欲望,无法回想起来——啊,可是,感到一切
都非常苦恼。
为什么会这样痛苦?
身体中埋藏了无数他人的性命,不得不背负着这些,战斗下去,
活下去。
因为害怕?是因为什么,感到害怕——
“……安静啊,只是为了要活下去啊。”
泪歌低声嘟哝着,挥动布满人脸的右腕,向咔叽哩的身体毫不
犹豫地打飞。
泪歌那扰如炮弹一般的一击,猛烈地打在咔叽哩的身上。
他的腹部到右肩,都像豆腐一样破碎,鲜血混合着碎骨和皮肉
飞洒在深夜的校园中。
一下子受到如此重创的咔叽哩,身体就像枯树一样翻滚着,内
脏破裂粉碎,脸上沾满鲜血——即使这样,他依然微笑着。
“眼子,后面的——拜托你了。”
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咔叭,哩喃喃自语,身体被来自泪歌的碎片
之力所充满。

单人房,拥有改造世界,依据自身想象将之改变的究极能力。
而它的发动范围,则是被咔叽哩的血液触碰,或包围的范围内
的一切。如果花时间绕地球一周的话,就连改变行星的发动条件也
能做到。
原来,咔叽哩通过使用十字架尖头刺伤自己,来获得自己的血液。
可是在现在的状况下,就没有必要特意那么做了。
自己的血已经流了很多。现在,被泪歌打伤而喷出的血,飘散在
空中,到处都是。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也罢,开开心心地玩吧。”
背后喷出的血突然飞了回来,站在他身后的阿掘全身都沾上了血。
浑身血淋淋地,令人简直不敢想象她还是个人。血滴在不断地
旋动,就像是有着独立意志的生物一样,在阿掘的脚上,肚子上,肩
上,头上慢慢卷动。
确认了这些之后,咔叽哩重重地倒在了走廊上。
“啊——……”
最后,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倒伏在地板上的布蕾柯瑟。随后视
野迅速模糊下来,咔叽哩低声一笑:“对不起,布雷子,我没准会死
呢。眼子——要赢啊,在实现你的愿望之前,我是不能死的……真麻
烦啊。”
咔叽哩呻吟着,意识渐渐远离了身体。在他的上方,身体满布人
脸的女子,和身上沾满血液的红色怪物,两个异形开始激烈地冲突
起来。
泪歌和阿掘的不断战斗,将周围弄得一片狼籍。
校舍被打得干疮百孔,瓦砾四处飞散,整座学校几乎要倒塌的
样子。
可是阿掘一点没有担心,野兽一般的强烈杀戮冲动支配着她的
头脑,丝毫不加思考身体随心所欲地运动着。
“嘎——啊啊啊!”
阿掘咆哮着,背上长出的肉质羽翼挥动着。卷起的暴风将教室
连根拔起,走廊也从中间崩坏倒塌。
“怪物……!”
泪歌嚎叫着,头发上系着的铃铛也发出尖锐的声音。同时她遍
布全身的人脸也在绝望和痛苦中发出悲鸣,落下的眼泪一起飘散开
来。
“——变成石头!”
按照先前的情况,这样的话一切都完结了。无论是变身后的阿
掘有多么强大,一旦处于五感被封印的状态,也没有把握能打倒泪
歌。
可是。
“怪物——你不也一样么!”
阿掘的视界依然明亮,听觉也没有受到影响,动作毫无迟滞地
向对手攻去,而泪歌对此感到非常意外,一瞬间因为困惑而动作迟
缓了一下。
阿掘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去死吧!”
手上覆盖着宛如钢铠一般的甲壳,但却是与外表完全不一致的
柔软曲韧。
在手臂的前端,轻而易举将他人皮肉撕裂的利爪高速挥过,插
入泪歌的肩头,将她的右手毫无障碍地切断。
皮肉被撕碎,鲜血飞溅,手臂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着。
噗——血液喷出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
惨烈的悲鸣,从泪歌的喉咙中进发。
为什么自己的五感没有消失呢?阿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想了
一会儿,她马上明白了。
大概是——由于单人房的帮助。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掩护阿掘,将
其进行了改造。
因此泪歌的能力也无法对阿掘产生作用,打击空间也因此被封印——
为了确保,胜利。
紧接着……
“别小瞧人——怪物!”
失去右腕流着鲜血的泪歌,并没有停止活动。她的身高发生了变化,
显得比阿掘还要矮小。
她的拳头轻而易举地打穿墙壁,令空气震颤的尖叫产生了异样的冲击波。
在二人激烈的战斗下,古老的校舍终于没能支撑住——随即,
房屋的支柱弯曲折断,地板崩裂,阿掘,泪歌,还有倒在地上的布蕾
柯瑟——被一起抛到了外面。
破坏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校舍转眼间就崩溃倒塌,扬起了浓烈的烟尘。
月光下被半毁的校舍,仿佛一具尸体。
“咕——唔。”
空中拍打着翅膀,阿掘的身体直立着慢慢落到地上。
从校舍的三楼一直落下来,咔叽哩和布蕾柯瑟应该不会没有受
伤吧——但到处是废墟残骸,看不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泪歌呢——?
“愚蠢的家伙!”
正在此时,突然间攻击从背后袭来。
完全没有料到——阿掘马上转过身进入战斗状态。
也许与五感被消除相反——泪歌自己的气息被空间操作所消除。
此时想到,已经太晚了。
校舍的破片——尖锐的水泥块和铁板,不断地向阿掘飞来。
“噗,啊啊!”
突突突,刺破了阿掘身上厚厚的甲壳。
阿掘虽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被异物刺人的感觉一时还
无法适应。
阿掘受到攻击后,身体摇晃着倒下,就在她身旁——拖着长长
的头发,浑身发笑的泪歌走了过来。
“你竟敢,你竟敢——把我的手臂……”
泪歌充满愤怒的双眼开始充血,阴森的气息随之迫近。阿掘本
能地感到了危险,正要后退离开时,泪歌在那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没反应过来,手臂突然被拧了下来。
“咔,啊啊啊啊啊啊!?”
喀嚓喀嚓的声音,无数神经被切断,筋肉断裂,阿掘唯一——
剩下的手臂被夺走了。
失去了双手,直挺挺站立的阿掘,瞬间被泪歌像蛇缠住了上半
身。
泪歌喃喃道:“首先把你的脖子拧碎,然后在你还没有死去的时
候,撕裂你的四肢,挖出你的心脏,再将你全身的血肉打个稀巴烂。
……先前你死掉的话反而比较幸福呢。”
她的手腕缠住了阿掘的头部,猛地一拧。
阿掘的脖颈顿时破裂——然而由于双手都不在,又被紧紧缠
住,根本无法抵抗。
虽然挥动翅膀,也没有任何作用。
“嘎,啊,啊啊!住手!滚开——!”
狂暴,混乱的阿掘,倒在地上翻滚。然而敌人依然没有放松,牢
牢按住了她的头部,阿掘发出了强烈的吼声。
“临死的挣扎吗……死吧!死吧!死吧!”
喀喇喀喇,颈部的肌肉发出悲鸣。
不行了,已经要碎了。
好可怕,这——太可怕了!
头会消失?
铃音和贤木,还有尽管只是相处了一小段时间的——父母,以
及最近刚刚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美名和蜜姬……装着这些记忆
的头,会被拧断?
讨厌,讨厌这样!
要被杀了,要被杀了!记忆和灵魂,都要被抹杀了!
“呜哇啊啊啊啊!”
随后,阿掘本能地。
“——呃?”
用牙齿咬住。
竭尽全身力气,虽然只有一瞬间,仍强行转动被固定的头部。
由于动作太过不自然,脖颈快要粉碎了,但是,一瞬间,只要再
忍耐一瞬间就好。
这点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对于这完全无法料到的反击,泪
歌目瞪口呆——由于要勒住对手脖子而几乎紧贴上去的脸,被阿掘
咬住。
咔嚓一口,狠狠咬住。
“哇啊——啊!”
泪歌的鼻子被咬住,脸颊也被擦破,她美丽的脸庞已经沾满血
迹。
在那一瞬间——她的力量变弱,阿掘从她的束缚下挣脱,完全
出于冲动状态下,想出了这种恐怖的胜利方法,并将它实施。
按住因狂暴、愤怒而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的泪歌——大大地张
开嘴,牙齿紧紧地咬下去。那是以前的阿掘完全不可能露出的恐怖
动作。
“哇?什么——啊,啊,嘎啊啊!?”
咬住了。
手臂,肩膀,咽喉,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咬下去,咀嚼着敌人的
肉并将其吞咽下去。
无数被卷进来的不幸的孩子们——储藏库,“爱之歌”的失败作
们发出哀怨的惨叫,但阿掘充耳不闻。
只能这么做了。
如果想赢的话,只能这么做了。
“哇啊啊啊——吃啊,吃啊,吃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啊?!”
泪歌扭动着身体,由于剧烈疼痛的原因而发生痉挛,哭了起来。
但阿掘毫不在意,咬着她的手臂,撕裂她的腹部,吸吮着她的内脏,
贪婪地咬着她柔软的胸部,啃噬着她沾满鲜血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的全身——都是碎片的力量的储藏库。
既然如此,就吃吃吃吃不停地吸收,将那些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
很简单,连思考都用不着,这就是泪歌的弱点。
“呼——呃。”
贯穿为了防御而张开的空气层,将之切裂,向柔软的肉伸出手。
如果遭到抵抗,就用更大的力量压住她,无视刺耳的惨叫,出于本能
地疯狂着。
打烂她企图逃脱的手,拉出她颤抖的五脏六腑,挖出她因恐惧
而浑浊的眼球吃掉。
爆发——就像爆发一样充盈的活力。
对手的肉每送入自己的胃袋一些,就产生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力量。
这种感觉真舒服,阿掘沉浸在最原始的快乐中,笑着。
阿掘心里的某处想着:是吗,原来如此。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不,像是终于理解了自己所做的事。
是啊。
为什么一直以来自己总是用汤匙挖人眼球呢?因为汤匙是餐具,
通常只朝食物出手。
自己原来是把迄今为止战斗的对手,等同于食物来看待的么?
所以像这样实际一吃,心里就会感到非常满足?
“哈——哈,哈哈!”
她笑了。
虽然是毫无道理的思考,但自己仿佛能理解,就是这种感拉。因为
这样将敌人吃掉心情非常好。
阴惨的时间继续着。
已经谁也无法阻止了,阿掘也不再思考了。在那惨叫和哭声中——
从泪歌全身所发出的,狂乱歌声般的声音中,她只是一心一
意,充满喜悦地不停吃着。
在这里,所谓战斗的高尚行为已经完结,开始的只是捕食罢了。
飞溅的血沫在月光映照下,投射的影子不断翻滚。
拉出骨头,咬住血管,撕裂神经网络。
肆意蹂躏对手的身体。看着她被撕扯成一片片的肉块的情景,
阿掘感到非常愉快。
胜负已经分晓了。
现在的行为,只是对失败者所施加的惩罚,胜利者残酷的盛宴罢了。
Joker虽然很清楚这一点却无法阻止,就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只能发出悲惨的呻吟。
阿掘将她撕裂,解体,吃了下去。
“嘎——啊呜,嘎,呜。”
残留下来的,是惨不忍睹的身体。
“呵——咿,哈,咕!”
泪歌全身的脸孔都被咬碎,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就像
尸体的脸一样呆然不动。
失去双手,内脏被吃得一千二净,腹部空空荡荡,肋骨也被折断
压碎,而其中最有营养的部分——心脏也被挖了出来。
原本美丽的容颜已经露出里面的皮肉,而没有怎么被咬过的下
半身——由于疼痛所造成的肉体反应,各处的神经不时发生着强烈
的跳动。
胜负已分。
凄惨至极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
泪歌已经毫无战斗的意志,身体也已经无法动弹。
就算是不死之人,被破坏到这种程度也不行了。
作为中枢感受器的心脏已经到了阿掘的胃中,而起补充作用的
无数感受器也已经被吃掉大半,七零八落。
泪歌会死去。
她所拥有的巨大的碎片力量会被阿掘夺走。
虽然她曾经说明过,碎片的力量不可能无限地保存在体内,但
阿掘的感受器就像地狱一样深不见底,将其尽数吞没,并食欲旺盛
地索求着更多。
“怪——物——”
靠着残留的声带,泪歌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
“怪物——怪……物。”
“……”
阿掘没有反应,就算她不说也非常清楚。
由于得到了丰富的营养,刚才被切断的手腕也立刻再生出来,
挥动着沾满鲜血的双翼飞翔在空中,低头看着泪歌。她的眼中没有
任何神采。
胜利的感慨也好,罪恶感也罢,什么都没有。
只是那犹如枪口一样的眼瞳深处,变得灰暗起来。
“铃音……我得去找她。”
突然想起这个,阿掘虽然步伐蹒跚,仍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
就算把泪歌放着不管,她也会马上死去吧。
阿掘这么想着——马上摇了摇头,凝视着她唯一完整残留下来
那双美丽的碧眼。
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颜色。
“愚……龙,龙——惠,愿凤……”
泪歌像是在梦呓一般,一点也无法听清楚,也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大概是毫无意义的呻吟声吧,阿掘这么想着。至少给她一个了
结,让她不再那么痛苦吧,于是阿掘举起了手。
泪歌浑身一颤:“我不想死。”
阿掘紧握着拳头的手,就这样僵住停在空中。
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恍惚——同时,有些疲惫和空虚,阿掘叹了
口气,将眼神从泪歌身上移开,向前走去。
到底去往何方,所寻何物,为什么要活下去——阿掘也一无所知。
“……?”
突然她抬起了头,周围站着无数的人。虽然每一张脸都不认识,
但推测之后。
有着红色眼瞳,在夜色中浮现的他们,并没有盯着阿掘,只是含
糊地在校舍中寻找,就像把这里当作世界的中心一般,有着无数美
丽的事物一般。
阿掘顺着他们的视线,慢慢地,将目光移向校舍。
残破的建筑物上,唯一完好无损的一间教室中——里面,出现
了宇佐川铃音的身影。

镇魂歌 6 6 6

微风中传来樱花的淡淡香气,初春的午后,在温暖和煦的阳光
下,字佐川铃音一不留神睡着了。当肩膀被轻轻地摇动时,她才醒了
过来。
“——唔。嗯?”
从温暖舒适的梦境中被唤醒,铃音的身子依然歪倒着,预备再
次进入梦乡。
但身旁的人却顽固地将她拖了起来。
“铃音,铃音,快起来!”
“唔……”
声音轻轻回荡在耳边,铃音对此茫然不解,终于无法忍受,无可
奈何地爬了起来。
她举起双手,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哈啊——呼。”
“睡得可真香啊,昨晚明明也睡得很熟的说。这样子没完没了地
睡下去,会变成笨蛋的哦。”
“啊哈哈,我可不想被小掘说教啊……你自己也老在上课的时
候无所顾忌地睡大觉。”
她皱着眉头一副生气的样子,随即又开朗地微笑起来。对铃音
来说,眼球掘子既是住在一起的室友,也是同班同学。
有着这样一个奇怪名字的女孩子,挠着黑黑的狼剪发,眯起了
了眼睛。
“阿掘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贤木刚才在叫你,好像找你有什么
事。那个混蛋老师,找不到铃音,却对我指手画脚,—副臭屁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的眼球挖出来,哼!”
“……老师?”
歪着脑袋的铃音,由于还没彻底睡醒,双颊红红的样子极其可爱。
阿掘所说的贤木,全名贤木愚龙,是铃音班级的班主任,也是铃
音的恋人。
只要想着他,铃音的心里就会充溢着温暖的幸福感觉。
私立观音逆哄高中,那个熟悉的一年B班,是铃音他们所在的
班级。
铃音睡觉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放学之后,周围除了阿掘以外谁都
不在。究竟睡了多久呢?铃音看看手表,想起现在是该去打工的时间了。
对了,今天是星期几,几月几日呢?
“老师……找我有事?”.
铃音脑子里有点混乱,问阿掘道。阿掘满脸不爽:“是啊,具体什
么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师,到处‘阁下,阁下’地叫着,像小狗一
样地找你,还是快点去见他,让他闭嘴吧。”
在阿掘说话的同时——
“阁下!”
砰地推门而入的,正是那个金发碧眼,有着惊人美貌的贤木愚
龙。
和阿掘说的一样,他正在到处寻找铃音,脸上却满是悲伤的表
情,头发也乱得一团糟。
“啊,太好了阁下,原来在这儿啊!不管是用家里电话还是手机
联系你,都没有什么反应,我好担心啊!”
大声叫着快步走过来的贤木,推开阿掘,将铃音抱入怀中。虽然
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有点高兴,但是铃音却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满
脸通红。
“等、等一下啦,老师……不要这样啊,好难为情的。别这么夸张啦!”
铃音微笑着,同时也抱住了他。
和一旁满脸不高兴的阿掘视线相交时,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了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吧”的眼神。
铃音轻轻地说道:“不要紧的,只是睡了一会儿罢了。怎么说呢,
我做了个讨厌的梦……”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血腥味。既是从世界传来的,也是从自己
身上传来的。
“啊——……咦?”
哎呀?宇佐川铃音想,这是什么啊?真是个奇怪的梦。回过神来,
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个昏暗的地方,身体各处都在痛,脑袋也沉沉
的。
阿掘呢?老师呢?消失到哪里去了?
平静的教室又消失到哪里去了?
“咦……?”
铃音实在搞不清楚,发出了迷惑的声音。
地点——似乎是一样的,在私立观音逆哄高中,一年B班的教室里面。
可是,周围像经历了强烈的地震似的,窗玻璃全都震裂了,桌椅
也凌乱地翻倒在地。整个教室也似乎有些倾斜。
但是墙上还留有涂鸦,能感觉到非常怀念的气息,这里的确就
是自己的教室啊。
“为、为什么……天这么黑呢?”
眼前一片混乱景象,无法理解。铃音首先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
人在.又把手伸到口袋里找手机,但两者都没有结果,只好站起身来
向窗边走去。
好像有什么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架。
“咦……是梦?”
铃音情不自禁地呻吟着。
从与自己所处教室相邻的地方开始,校舍被严重破坏,四处瓦砾、
断架、讲台的碎渣到处都是。
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恶梦么?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空无一人、形同废墟的学校里散发着血的
气味?
“……?!”
铃音啪的一声将手按在破裂的玻璃窗上,凝视着外面。她看见
了——奇怪的东西。有着雪白裸体、金发飞舞的女子,和有着巨大的
红色身躯、背生双翼的怪物——正在战斗。
“那个,是——咦,好像是小掘?”
其中红色身体的一方,好像是阿掘变身之后的样子。
在以前与梦界兽的战斗中,铃音曾经见过,所以还有印象;为什
么阿掘会在战斗?
铃音对情况一无所知,什么都无法理解。
“醒了么,公主?”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铃音吓了一跳,她双肩抖了一下转过身来。
在教室的入口——站着一名黑衣男子,外表看去就像神父一样,双
瞳却有着如狼的眼神。男子嘻嘻地低声笑着,却给人以恐怖的感觉……
“你……是……”
喉头有些嘶哑,无法顺利地说下去,好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
过话了呢,言语无法从嘴里流利地表达出来。思维有点模糊,记忆也
不太可靠的样子。
只觉得十分心慌。
铃音不顾一切地寻找着贤木的踪影,目光在虚空中四处流转。
“虽然通过肉体改造能否回到原样是很微妙的……不过看这样
你好像已经恢复自我了呢;宇佐川铃音小妹妹。”
“自……我?”
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是什么人?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无视她的提问,男子慢慢地走近,一脸愉快地眺望着窗外的激战。
随后,那目光——向校舍的周围转去。
“嗯,虫也集结起来了。那么——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他猛然转过身来,满面笑容地望着铃音。
真令人不安——或者说,为什么能与这种东西对话呢?铃音开
始对先前的自己感到无法理解,掉转身想要逃走。总觉得——好可
怕!心里隐隐感到了危险。
“你逃不了的。”
紧接着,男子的手腕仿佛无视物理法则一般,长长地伸出去卷
住了铃音的腰部,并将她拉了回来。巨大的力量令人无法抵抗,铃音
慌乱地手脚乱挣,但还是无济于事。
铃音被男子紧紧地抱过去,嘴也被他巨大的手掌所封住
中流露出恐惧,全身颤抖。
“啊,别担心。我可没打算让你窒息而死啊。”
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对铃音的下颚加力,逼她张开嘴。
“就算要选个死法,也是——溺死。”
咕咚,奇妙的声音发出。
在下一瞬间,铃音体验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呜!”
咕噜咕噜咕噜……随着这异样的声音,从捏着铃音嘴巴的手
中,突然冒出了温热的液体,注入她的口中。
嘴无法合上,所以没办法阻挡液体的流入,只是干噎着,想要把
它吐出来——实际上,有部分液体从鼻腔溢出,倒流了出来。
“唔咕、咕咕……咕呜呜!”
明明不想喝,明明那么的恶心,却仍被强迫着灌下液体。
而且——这是……
“咕咕!咕呜呜!”
察觉到了令人厌恶的事实,铃音开始手足乱挥,拼命挣扎抵抗。
这种——独特的铁臭味,温热感,和粘在喉间的固体感——是血。
被灌下的是血!而且是大量的血!
无论怎样流泪、拼命挣扎,男子也没有停止这种行为。连是谁的
血也不知道,就这样通过铃音的咽喉,为所欲为地灌注到她的胃中,
咕噜咕噜地沉淀下来。
“咕!咕呜呜!”
“别这么厌恶嘛。这血中,可是溶入了泪歌几百年来收集的碎片
力量哦!甚至连我都想喝。”
“咕呜呜!”
不知道喝了多少,血依然没有停止。
胃中已经有鼓胀的感觉,恶心得想把它们全都吐出来,却做不到。
“唔——终于分出胜负了啊。”
向窗外一瞥,男人又嘻嘻地笑出声来。
在那一瞬间——声音和语气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像是
人格切换,或者演员停止表演回到了平时的样子——就是那样的感
觉。
“……也罢,你无非也就是这种程度了,爱哭鬼Joker。”
嘻嘻地笑着,他一—不,那声音听上去总觉得像女人……阴森
森地笑着。
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只想回去,回到贤木身边去。
老师!小掘!来人啊!来救救我啊!
“救世主彻底毁灭、伪救世主出现之时,666个野兽觉醒,世界毁
灭一一人类也再次毁灭。”
他似乎是在朗诵圣经,又好像说着听不懂的内容——渐渐地,
男子的轮廓开始模糊,渐渐变成不同的形状……
“……这样一来,我就会成为毁灭世界的上帝吧。”
嘻嘻嘻,她笑着。
“咕——啊咳、咳咳咳!”
手终于从铃音的嘴上拿开,她激烈地咳嗽、呻吟着。胃里好恶心,
想吐——想把那些东西全部从身体里吐出来。
“呜、呜……”
为什么,自己非得遭受到这样残酷的对待呢……?
铃音思考着,目光从正在笑的可怕女子身上移开,突然——看
到了窗外同样望向这边,满身是血的阿掘。
在她背后,有666个“虫”正睁着苹果般的红眼睛注视着这里。


后记
据圣经记载,大洪水发生的时候,诺亚似乎已经是600岁了。
而身为原始人类的亚当,好像活了903岁。
嗯——在争论遮蔽亚当双腿间的叶子究竟是苹果叶还是无花
果叶之前,不如先揭示一下长寿的秘密吧,宗教界的伟人们啊。
那些姑且不论。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
“虫,眼球”系列的第四弹《虫,眼球,爱之歌》已经呈现在这里
了。最近我的生活习惯很混乱,睡眠时间减少,吃东西有些偏食,寿
命也一点点地耗损着。
“这种时候就吃苹果吧!”
现实中的苹果,虽然吃了也没可能不老不死,不过似乎能够靠
抗氧化作用清洁血液,从而抑制老化。
苹果这种东西是不可思议的果实,其中含有的乙烯类物质会让
周围的植物加速老化,造成花朵凋零、枝叶枯萎,或者使它们停止成
长,完全是植物杀手。
苹果吸收其他植物的生气,借以减缓人类衰老,可说是植物界
的异端分子。
“啊,为了结成这样一个苹果,有多少美丽的花儿枯死啊……呵
呵呵,这是为了维持我的年轻所做的必要牺牲呢!”吃苹果的时候,
这样一想像,我就会有种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感觉。
说起吸血鬼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巴托里,此人就有着类似作品
中Joker所说的“为延长自己的寿命而夺走他人的性命”这种思想,
尤其以吸收象征生命的血液而臭名昭著。
据说伊丽莎白曾用600个活生生处女的鲜血来洗澡以保持青春,杀人无数。
不过,现实中是不能沐浴、吸取他人的血液或者吃他人的心脏
来延长自己寿命的,大家可不要走向变态犯罪的道路啊。
挖眼球也是不行的哦。
唔,不过写出这种故事的我,似乎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以下是谢辞。
这次又因为我的拖稿而给责任编辑佐藤先生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至少在最终卷之前不会再让您伤脑筋了……恩,我会加油的。
只要日日日一偷懒就请毫不留情地呵斥吧。
然后是插画的三月MOUSE先生。
每次我都写些不利于插图的东西,还老是添添补补,即使这样您也
以独特的画面为作品大大增色,谢谢!
真想给读者们看看那张全身都是脸的Joker啊……
啊,对了对了,《月刊COMIC ALIVE》上“虫,眼球”系列的漫画
连载也开始了。
感谢漫画家浅见百合子小姐,也感谢给予本系列多媒体化机会
的原责编金田一先生。
不久就要到最终卷了。无论如何,请大家陪伴我到最后吧。

日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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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bluesta 于 2007-9-5 12:53 编辑 ]




这是倒数第2卷,最终卷还没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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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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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灵魂如雪 騎士
跪求TXT,楼主什么时候发放TXT啊?

15 年前 0 回復

ddraja 子爵
是不是还有一本就完结了?

17 年前 0 回復

lxicy 伯爵
这是完结卷了么?那就得要找回前面的了。。。

17 年前 0 回復

qeavd 王爵
这本小说很不错的
多谢大大的分享了

17 年前 0 回復

qhs1412kid 勳爵
这个好,加油跟新,楼主

17 年前 0 回復

ayane16 子爵
好不错哦 感谢LZ!!

17 年前 0 回復

m-chainy 平民
我抱了实体的四本书回来……很爱啊~~~

17 年前 0 回復

libramu 騎士
等不及了,还有多少了??

17 年前 0 回復

jeff3128 伯爵
恩嗯差不多要開始收尾了八
不知還有幾集

17 年前 0 回復

screem 子爵
怎么?这个系列的最后一卷了?
支持一下!

17 年前 0 回復

lex134 平民
有txt版的没有?不知道好看不

17 年前 0 回復

caesar01584 子爵
为什么只放在精品区额……

17 年前 0 回復

李小李 勳爵
先多谢楼主,再问还有几集>?

17 年前 0 回復

seraphshit 侯爵
第一卷算是勉强可以接受  2卷人物就开始变态了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尤其是原来的敌人变成了伙伴 好感人
为进精品区去下载努力中

17 年前 0 回復

PIZZ 子爵
感动...等好久了...

17 年前 0 回復

eyespiral 伯爵
LZ辛苦了,期待放出TXT

17 年前 0 回復

zhaoluyang 子爵
好恶心的描述手法,外加一群疯子....这哪里是大团园的小说啊....作者骗人

17 年前 0 回復

glephyr 騎士
这个支持~期待下载版~

17 年前 0 回復

yokojoy 伯爵
喔喔~
爱之歌有人录入了....
接下来就等白雪姬跟最后大结局了....

1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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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sta 皇帝
狗日的人生果然经常是黑暗的,而我们这样RP好的人,经常在黑暗中摸索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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