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成田良悟]世界的中心、针山先生[第一卷][电击文库][3.28全卷完]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7-20 02:35 编辑


  世界的中心、针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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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成田良悟
  插图:榎波克己 & 安田典生
  出版:05.10.25
  翻译:dying(伊綱デ)
  http://hexua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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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

  废话几句……这个坑废了三年大家知道的,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填起来了。希望喜欢成田的读者越来越多,并祝成田长命百岁不要继续血尿了= =。针山这系列是独立于头、酒、桥、血四个系列的短篇合集,每本前几篇都是在电击hp上的连载,只有到发行文库本时,成田才会为此专门写一个人物汇合篇。只能说是他太有才,合的很合理很OK,有些人不喜欢第一本最后的群像剧,但第二本开始就只有赞誉之声了(?)。据说成田曾提过《针山》系列才是自己的最强之作。那么请各位一起进入针山先生的世界吧。
  





 成田良悟
  
  成为这部小说舞台的琦玉县所泽市……我就住在离那很近的地方,说是差不多该拍作者近照了就觉得很麻烦,本人废柴又愚蠢的25岁。
  要说为何又用了“WANTED(译者注:通缉)”作捏他,因为只是随手把之前照的照片拿来用了而已。



  简介

  以埼玉县所泽市为舞台发生的种种事件。斧男藏于床下的都市传说,突然冲破天花板飞舞降临的魔法少女,自称为勇者的居民们全部消失的孤岛,还有汇合了各种各样人们的悲剧的结局——
  这些事件里必然有一个人纠结其中。此人名叫针山真吉。一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眼镜以外没什么特征的普通人。四人家庭之主。这样的他为什么每次都被卷入事件里?针山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世界的中心到底有着什么——!?
  人气作家与插画家联手献上的短篇连载,登场于电击文库!



  目录

  P011 都市传说——题材《都市传说》
  P097 魔法少女893号——题材《魔法少女》
  P201 拜启、光之勇者——题材《传说中的勇者》
  P273 奇迹的中心、针山先生——题材《混成曲》












  ——某位新闻记者的独白。
 
  “……我负责的新闻嘛,总之就是比花边新闻的范畴再外延一点……怎么说才好呢,你瞧,出现河童了啊,美国大总统与宇宙人握手了啊……净是讲这些话题的 一类新闻。

  至今为止我所体验过的可怕事件……也形形色色了。是啊……哎,什么也不要说听我把话讲完。
 
  有位男子,在同伴面前被宇宙人抢走了……就是诱拐*①那么一回事吧?然后,好像就那样被带到了他们在轨道上的母船。

  但是有一天这家伙忽然回来了。虽然他本人不会说出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向被抢走时身旁的同伴,叫针山的男人讲出了一切。然后,这是针山那家伙说的啊……

  那个被抢走的人实际上是狭山忍者的末裔,会伤人的忍法在停战时被封印了,‘跟宇宙人做对手的话大概还OK’这么说着噼里啪啦地把————

  ——喂,等等,回来啊,别误会啊!话题现在才开始,现在开始才是重要的啊,好吧!”

  “……哎,那个宇宙人事件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话题的重点现在才开始。

  这个……吶,‘怪盗爱色诺’知道吧?对,那个全世界有名的怪盗。一定会发出预告书,在警察和媒体的监视中盗宝而归,就像漫画里出现的怪盗鲁邦还有怪盗答非所问*②一样。

  这家伙啊,向一家民户送出了预告书。理由很简单。他将盗得的宝石临时藏在某个东西里,结果东西被那家的小孩捡回家了。……于是自尊心极高的怪盗大人把他要取回的东西逐一列在了预告书里。

  ……但是最后,盗窃失败了。在预告书上指定的那天……东西被放在民房的玄关,另附一张小孩留的字条‘弄错拿走实在对不起’。自尊心受挫的怪盗,在那之后一直向那家人伸出魔爪,不断毫不在乎地发出预告书并进行盗窃。……不过那家人没有上报受害的事,他也就没有做得更过火。……有一天,客厅里摆着预告书里 指定的物品、橘子和写着‘可以的话请品尝’的纸条,听说从那以后怪盗和那家人关系变得非常好。还真是个白痴啊。

  ……你问这和刚才宇宙人的故事有何关联?
  ……这民户一家的姓氏正是针山哦。

  你瞧……就是那个被抢走的家伙的朋友……嘛。”

  “……不觉得是单纯的偶然吗?
  是啊,诚然如此。偶然而已。不过,偶然重复十次也会成为必然。在那之后,我取材了种种殊属可疑的事件,一切浮出水面。他不是事件的主人公,而是作为必然的路人或目击者,单纯的‘事件的配角’这么一个人!

  猫耳地底人(猫耳加上蚯蚓的身体)袭来事件。一年间三百人结婚的连续诈欺事件。啾啾啾•短裙帕洛斯事件。少年棒球队‘所泽捉鬼敢死队’正式比赛初次胜利事件。航空公园目击龙事件。
  最近他家还发生了一次神秘大爆炸。虽然是完全没有失火迹象的爆炸,最后事件还是原因不明地平息了下来。
  其中也有我没能记下的事件……就光看我取材过的吧,如此众多的事件,这家伙都必然露脸!

  针山真吉,37岁。有位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太太,女儿是高校生而儿子是小学生,职业为图形设计师。从基本的传单、书籍和百货商场的看板到公司的徽标、游戏软件的包装,他的设计工作范围很广。……不用说,作为一名设计师他是成功的,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呼叫宇宙人的本领啊超能力啊神灵感应啊一切皆无, 作为人类,他的构成看起来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
  ……尽管如此,在他身边却总在发生着什么。这个名为针山的男子存在的本身——就是我迄今为止处理过的最奇妙的‘事件’。
  在一个一个的事件中完全充当配角,从他的视点来看——以自己为中心,全然不同的角度令种种‘事件’扩展延伸。

  他、简直就像是世界的中心。”

  注:

  ①:アブダクト,特指被宇宙人、UFO诱拐。
  ②:怪盗とんちんかん,出自《周刊少年Jump》(集英社)人气漫画《ついでにとんちんかん》,于1984年49号~50号开始连载,1985年14 号~1989年22号持续连载。共18卷。1988年播出的TV动画是由庵野大神作的原画。





  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 床下的斧男*①
  
  故事发生在某个男人将女朋友带回家里住的夜里。
  两人分别仰卧在地板和床上,同往常一样,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了——女人忽然说了些奇怪的话。

  “呐,人家想吃冰淇淋。”

  男人正要从冰箱里取,女朋友却说想要吃贵的。
  
  “我们去便利店买吧?好不好?”

  男人虽然觉得很麻烦,还是照她说的勉勉强强地向便利店出发。
  可是刚出家门,女人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很生硬,向与便利店相反的方向——派出所那边跑去。
  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的男人追问着她,她却边流眼泪边回答。
  
  “我看见了。在你床下的空隙里,有个男人手持染满鲜血的斧头藏在那……!”

                               ——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


  A side 斧男的悲剧
  
  “前几日,发生在埼玉的连续杀人事件有了新消息,从验尸报告里终于获取了关于凶器的情报。凶器被判定为斧头或柴刀之类的大型刀具,搜查当局正……”

  看着电器店里排放的电视正在播放的新闻,赤神瑠流——露露慢悠悠地说道。
  “呐~呐”
  “嗯……?”
  被叫到的男生一直看着MD柜台,向她随口回答道。
  “事件就是在这附近发生的吧?穆不小心点是不行的哦。”
  对用轻快的语气表示担心的露露,一二三梦羽——穆温柔地笑着回答她。
  “露露也是哦。”
  只听对话,像是恋人的两人正用流行的方式称呼对方的名字,不过事实上这就是他们的本名*②。
  两人高中时成为了同班同学,对彼此特别的名字有些印象。班里同学说了「你们俩也交往吧!」,不用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不和的,便作为关系不错的同级生交往了。
  然后到了今年,他们已经是两年同班同学了——旁人看来还是关系很亲密的恋人。倒不是存心八卦,其实他们只是午饭和放学后的时间在一起的程度,周围人就自说自话地称他们在热恋。
  特别是告白,连“我们是男女朋友吧?”这种有点蠢的确认都没问过。对露露来说,他们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而穆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从来没说起过。
  不管对方怎么想,从自己现在的立场来说关系是不会崩坏的。有这样打算的露露,并不特别想与穆有何进展,而是觉得保持现在的状态就足够了。
  对穆在考虑什么她现在还一点也不了解,不过她也没有特别介意。
  两人一直维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而今天也一同度过暑假。

  跨出街头的小型电器量贩店,两人徒步走向穆的住所。
  略显古旧的小型公寓位于一条简单朴素的住宅街中。建筑物都大同小异,一条道路被夹在两栋并排的楼间。
  这种盖成两层的公寓看起来千篇一律,只有屋顶刷红蓝两色以示区别。
  穆住在蓝色房顶的公寓,现在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里面。
  “还是没有别人住呢。”
  “嗯——这里离电车站和公车站都很远的原因吧。旁边红色房顶的那栋也只住了一户。”
  用“没什么特别的问题”这样的语气回答着,穆快步朝自家的入口走去。这是一楼最靠外的一间房,有扇临街的窗户。
  露露已经是第五次来了,也住过几次。
  不过虽然住下了,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连接吻都没有过。
  露露不知哪个朋友说了“哎~不可能啊,住在男孩子家却什么都没发生!”,非常吃惊。不过她们也大多是些没有男朋友甚至男性朋友的人。
  恐怕是对男女交往有些羡慕或者偏见吧,露露如此判断。
  ——我无所谓啦,不发生什么也好啊。反正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反正我也没有想要发生什么。
  是朋友但不是恋人,现在他们就像是走在边缘线上,露露对这样的状态感觉很好。
  所以说,今天也不会有什么。
  对家里人说住在同学家,也不算是撒谎。
  说些适宜的话,看看录相或者打游戏取乐,困了就睡,如此而已。
  什么也没有,毫不出奇的日常情景。
  露露认为今天当然也会如此继续。
  但——现实是,这种日常已经崩坏了。
  露露他们跨入家门的一刻起,与穆一同漫步于电器店的一刻起——
  两人的日常生活中便有异物,插足而入。
  
  具体来讲的话——
  ——就在穆的房间,床的下方。 

  ★
  
  “我说——隔壁班不是有个叫针山的吗,不去和她搞好关系吗?超厉害的哦~那女孩的爸爸是有名的设计师呢。从很多店的看板到游戏的标题logo什么都做。肯定很有钱的~”
  “说到这个,听说咱们班丸平的表弟是漫画家啊。知道么?”
  “骗人的吧?!好厉害!亿万富翁啊!在哪本在哪本,Jump?Magazine?”
  穆向探出身来询问的露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是在名叫雷击王者*③的杂志上发表的《装弹阻碍》。”
  “哎~会好赚吗?”
  “不要什么都用钱来做判断啊。听说可能会动画化。”
  “真好啊。果然,作为漫画家——有作品动画化了一定得去雪祭做个雪像*④呢!”
  这样毫无意义的话题继续扩深,露露一骨碌躺在了床用靠垫上。
  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廉价的荧光灯,它全部的光亮都反照在漆成白色的天花板上。
  这里虽然是座古旧的公寓,但绝不拥挤,以十曡*⑤大小的西式房间为主体,浴室和厨房都规整完备。
  老实讲,高中生一个人生活可说是相当奢侈,不过因为离车站远所以房租只要五万日元,这才能住了下来。
  露露他们继续在房间里以闲聊自娱,穆坐在床上,而露露像小猫一样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已经八点了啊。天还是黑了呢。”
  穆不经意地站了起来,从窗口观察外面的状况。
  露露转向床的方向,看着窗外升起新星的天空,感觉是时候填饱自己的胃了。
  “话说,晚饭要怎么办呢?”
  她是随口问问,不过穆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
  “喂~喂喂喂!”
  “嗯?啊,抱歉。怎么了?”
  穆回过神似的转过头来,坐回了床上。
  “真是的啦。那个什么,晚饭……”
  在她又一骨碌翻过身的时候,在她直面穆那边的一瞬间,她发觉坐在床上的穆散发出奇异的不协调感。在床下方能看见的理所当然应该是穆的双腿。
  但是,在他穿的那件牛仔裤的空档里,露露的眼睛感觉到莫名的不自然的存在感。

  ——到底是什么。
  
  一刹那,在世界行进的时间中,仿佛只有自己一人被留下了。
  周围的一切响动都无法入耳,只有自己心脏沉重的跳动声,在露露的脑中敲击回响。
  “别管它啦。”
  她脑中掌管恐惧的神经如是说。
  “不马上确认是不行的。”
  她的生存本能如是说。
  在两种本能的交战中,露露将视线缓缓地,缓缓地向下移动。
  
  穆的脸庞。还是老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傻傻的笑脸。
 
  穆的胸口。在样式前卫的黑T恤上印着一只嘴角流出鲜血的小熊。

  穆的腹部。还有床内侧的墙壁。一张海报也没贴的缺乏风趣的房间。

  穆的皮带。无用的金属部件喀锵喀锵地连在一起,在他朴素的装扮中没有比这里更夸张的部分了。
  
  穆的膝盖。破洞的牛仔裤,单纯是穿烂了呢还是赶时髦呢。

  到此为止,同往常一样毫无变化。

  到此为止,确实是日常状况。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虽然这样想,露露的眼睛已经停不下来了。
  床的下方,那床的下方终于进入了视野范围。
  然后——

  首先看到的是发黑的肤色。

  ——在那里。
  惟有这一点,露露深信不疑。

  ——在那里。
  ——在那里。
  ——在那里!

  ——在床的下面——有什么……!
  她睁开双眼,床下伸展的阴暗空间一览无余。
  在那里的,分明就是一个完全的人类。
  他是个男人,从那粗野的体格就能看出来。此人趴在床底下,脸朝这边看来。
  不过幸运的是,包括那男人的眼睛在内的上半截脸都被穆的腿挡住了,如果此时和他对上眼神的话,露露说不定早就放声惨叫了。
  接下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在生硬地趴在那里的男人身旁,放着一把深灰色的,沾满红色锈迹的斧头。

  ——床的……床的下面,拿着斧头的……有个带着斧头的人在!

  电流穿过露露的全身,有那么一瞬,她的身体就像被雷击了似的痉挛了。
  穆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样子一般,只把头转过去望向窗外。
  从少女的眼睛看来,穆仿佛融入了与往常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的平日情景。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与没有变化的平日情景隔离了起来。
  从注意到床下的那个“存在”的瞬间起——
  接下来,露露害怕起她眼中看到的一切东西。  
  床下的空隙里,有人在。这个事实从一开始,就筑造了起一个围困住她的世界。
  穆所住的有着大大房间的公寓。
  一度欢乐的地方如今变成如同异次元世界的监狱。
  窗户离这里好远。
  窗户还有门,不知道为什么都好远好远。
  感觉离外面的世界好远。
  像是空调般的冷风拂在背后。露露渐渐地回过神来。

  ——哎……?
  ——……是谁!?

  最简单也最重要的疑问。
  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眼睛的错觉啊。这样想了很多次,但每次凝视床下那个男人都还在那里。
  看着纹丝不动的男人,露露静静的将视线上移。
  在那里的是保持以往平常状态的穆,对看过来的露露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那张笑脸,使露露的恐惧稍稍平和了一点。但并非克服了恐惧。而是从恶魔身边逃开一瞬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是,露露畏惧的不是手持斧头的男人这种程度的事。
  她比什么都害怕的是,男人存在于床下的这个“事实”,在那一刻,露露已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机感。
  露露仍觉得自己没有发出惨叫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她对自己继续冷静思考的大脑感到非常感谢。

  她向天花板看过去,用了数秒把握他们现在的处境。
  床下的男人是什么人,露露很快就想明白了。
  ——刚才,新闻里报道的——
  在这附近现身的,正体不明的连续杀人魔。
  凶器是斧头之类的事电器店里那排电视里也播过了。
  冷静的想一想,露露发现被卷入了与刚才不同且更加恐怖的漩涡里。
  对“不了解的事物”本能的恐惧,对“明确的生命危机”理性的恐惧。
  ——该怎么办。这是现实吗?这真的是现实吗?为什么偏偏要选上我们……!
  即使如此,露露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残存着她在做梦的希望,这份冷静,使得她不得不确信要返回到这里的现实中。
  发出一声惨叫,可能有马上站起来逃走的机会。
  趁杀人魔在床下没能出来的时候。趁那个空档——
  ——真的,能做到吗。
  自己发出惨叫,从躺下的状态到站起来,再跑向门口。
  不会腰关节脱臼而站不起来吗。一旦叫出声来,不会陷入恐慌吗。
  ——最重要的是,穆该怎么办。只是听到我的叫声,又或者是“快点逃”,能够马上反应过来吗。
  在床下的杀人魔出来之前。
  更何况,从公寓的大门逃出去后,又该逃向哪里?
  这附近没有交通工具,最近的便利店跑过去也要5分钟以上。
  本来就行人稀少,现在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再次重申,这座公寓里也没有除了穆以外的住户。
  假如,假如杀人魔的脚力更快呢。
  想到这里,露露把自己发出惨叫的计划否定了。
  ——那么笔谈来传达信息如何?
  虽然这样想,但如果正在写字的时候被问到“你在写什么?”那就糟了。
  无论怎么做,好像都不能在杀人魔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悄悄离开——
  “怎么了,露露?”
  穆好像觉得很奇怪,于是向刚才一直很沉默的露露问。
  “哎?啊啊,嗯。没什么啊。稍微发了会呆。”
  “……这样啊。” 
  穆对强颜欢笑的露露做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露露调整了呼吸,考虑了一下接下来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总而言之,想要不被杀人魔注意到是不可能的——自己注意到杀人魔的存在这件事。
  藏在床下面是因为想要趁人睡觉以后充分享受杀人的快乐吧。
  这样的话,就必须把没发现杀人魔的穆带出去。
  只要把他带出去,之后想怎么解释都行。这么做的话,可以轻松地与警察或者什么人联络吧。
  露露静静地深呼一口气,向自己暗示。
  ——要冷静,要冷静,要像平时一样说话。用与平常一样的,冷静时自己的声音。
  “我说啊,穆——”
  “怎么啦?”
  ——微笑、微笑、微笑。不能露出胆怯的样子。
  “我啊,忽然想吃冰淇淋。”
  现在形势对我方不利,只有一起去便利店买东西,这样是带他出去最容易的方法。露露是这么考虑的。
  “啊啊,冰淇淋的话冰箱里有哦。”
  穆的回答有一半在预想之外。不过露露没有放弃。
  “讨厌,我呢,想吃哈根达斯那种又贵又好吃的冰淇淋啊!”
  真是惹人嫌的女人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别过脸去,从躺下的姿势换成盘腿坐着。
  她偷偷地朝床下瞟了一眼,确认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是看不到杀人魔的身体的。对这一点她感到有些安心,又开始叫穆出去。
  “呐,好不好啊穆——我来出钱,去便利店买吧!”
  ——很好,我做得真不错!说话方式像以前一样!接下来,只要把穆带到外面去——
  “有的啊。”
  “哎?”
  穆慢慢站起来,朝放着冰箱的客厅走过去。
  对于突然站起的穆,露露的背后流下有着不好预感的汗水,她下意识地向床下看去,幸运的是那里没有什么反应。
  在那期间,穆从冰箱上层的冷冻室里拿出了高级的杯状冰淇淋。
  “给你。”
  “啊……谢、谢谢你。”
  ——搞什么啊!常备这么高级的冰淇淋,中产阶级的人也只有想想而已……
  露露虽然有些不讲理的愤怒,还是把冰淇淋杯接过来了。
  当手掌心传来凉丝丝的触感时,露露背后的寒意变得遥不可及。
  原本没有特别想吃冰淇淋的意思,不过一旦吃起来就连床下的那个存在都开始怀疑起来。
  到现在还没出门的话,夜深人静时就更不会跑出去吧。不过,这也是假设这地方有被人注意到的价值。
  她做着像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床下情况的动作,将冰淇淋送入口中。
  快要融化的甜蜜感在口中扩散。明明很好吃的东西却让人有些不甘心。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不就真的成了美好的气氛了么——
  想到这里,露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行。沉默……沉默是不行的。
  如果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那么穆也有可能会发现。在房间里有三个人的呼吸。
  而且,这样会使斧男也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了”。
  穆和自己现在都在沉默着吃冰淇淋。杀人魔好像也摒住了呼吸,但如果罪恶的杀人魔的气息忽然变粗了呢?
  然后,察觉到的穆往床下看过去呢?
  必须避免这种事的发生。露露要自己开口,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想出让两人脱身的办法。
  “那个……晚饭,去外边吃如何?”
  刚这么说完,露露就觉得糟了。
  如果去吃饭的话短时间内就不会回来了。为了不让他们跑出去,杀人魔可能会考虑现在动手。
  仔细想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杀人”也只是露露擅自想出的规则,要是期待杀人魔来严格遵守它,那可是个未知数。
  这么想着她朝床下看过去,结果却没有什么蠢蠢欲动的反应。
  “嗯——可是,这附近没有饭店,走去车站那边实在太麻烦了。”
  “也、也是啊。”
  露露既安心又失望地碎碎念着,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该怎么办啊,在这个家里没有的东西,必须马上去买的东西……
  整理了思路,她想到了接下来的手段。
  “对了,这周的漫画杂志什么的我都还没读过,能不能去便利店买?”
  “这周所有的杂志都休刊了呀。”
  ——咕。
  “那……那个什么,要不要买酒来喝?”
  “怎么了突然这么急。我们还未成年哦?”
  “就是感觉来了啦!呐,好不好嘛?”
  “唔嗯,真是拿你没办法。”
  ——成功了!只要去了附近的居酒屋的话——
  “嘿——咻”
  “哎?”
  接下来的瞬间,映入露露眼帘的是——
  穆从日式壁橱里取出的看来是洋货的酒瓶。
  不知道在桌子上排放了多少瓶后,穆做出一副从心底里感到愉悦的表情。
  “伏特加威士忌龙舌兰酒,想要哪一种?”
  “怎么会有这些酒!?明明说了‘我们是未成年哦’,为什么!?”
  “不,这是老爸从外面游玩归来时带来的,他走的时候带了一大堆准备一个人喝,剩下的就那么放在那了。”
  “……”
  露露对过分到这种地步的事无话可说了,在她的面前,穆正凝视着酒瓶自言自语。
  “……哎呀,实在是太好了,有酒在。”
  “……?”
  露露对刚才穆说的话稍微有些在意。“实在是太好了”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现在要做的是以自然的态度走到外面去。
  “那、那个,我想喝些不那么烈的酒。”
  “兑点水就好了,白开水和冰水都有哦。”
  “不是这么回事啦!你瞧,就是葡萄酒之类啦!”
  ——啊啊讨厌!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呐,我们去居酒屋买好喝的鸡尾酒吧!”
  “居酒屋,已经关门了哦。”
  “说不定还会开门的啊!哎呀,我们就去试试看嘛!”
  这样做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露露抓着穆的手站了起来。
  这么不自然应该被怀疑了吧。不过现在,床的下面还是没有反应。
  然而——
  穆将露露的手从后面反扣起来,像是要阻止她外出般用力抓住了她。
  “哎……?”
  完全是预想以外的行动,让露露思考不能,僵直不动。
  “好了……别再说啦。”
  在那时,露露注意到了。
  虽然开口的时候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但使劲抓住她的瞬间,他的眼睛确实没有在笑。
  在那之前一直很平常的穆,此时在露露身旁——好像有那么一瞬踏入了并非平常的世界。
  ——……什?那是什么……刚才的。
  那是,强烈的不协调感。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穆吗?
  平时的话这真是个让人嗤之以鼻的问题,但现在的露露不是平常的她。
  面对眼前这位笑着的“朋友以上”,她脑海中的种种推测来回奔驰。
  这位“朋友以上”,为什么像刚才那样——突然拉住自己?
  归结到底只有一个可能性,为了确认她开了口。
  “那个,我想去外面呼吸一会新鲜空气。”
  于是,不等他回答就站了起来。
  结果——
  “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哦。”
  穆比露露更快地站了起来,挡住她的去路,接着走向客厅的门口站在那。
  然后又补上一句辩解的话。
  “就是……你看,外面的蚊子很多啦。”
  这句话,已经无法传入露露的耳朵里了。
  原本那小小的疑念,从现在穆的态度里得到了确认,所以一切都已改变的原因。
  
  ——穆,不想让我到外面去——不,应该说是不想让我逃出去……!?




  ★

  为什么,为什么穆要把自己留在这房间里?现在正好有杀人魔藏在房间里的啊!
  露露很想大声质问他,却没有这么做。
  现实问题是,杀人魔与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此刻他们的对话杀人魔也能听见。
  也就是说,如果太过积极的说要出门去,那样的话杀人魔就会怀疑的吧。
  但是,在那之前的问题现在突现起来。
  穆到底为什么一副不想让自己出去的样子。
  如果强行带他出去,或者只有自己逃出去的话——床下的杀人魔恐怕就会开始举行他的“宴席”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穆不让自己出去。和女性同处一屋而感到兴奋了么?那是不可能的。至今为止已经来住过好几次了,那时都可以自由出入的。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总感觉,总感觉不对啊!偏偏是今天,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同的吗?
  露露马上转头四顾。
  然后,得到一个简单的答案。
  ——有的。是有的。今天,与往常的我们不同的地方!
  她对这个“不同点”很确信,而它将自己再次投入了疑问的漩涡之中。
  唯一与往常不同的一点——

  ——那恰恰就是床下有杀人魔这件事。
  
  不过,所以才更要问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穆注意到了床下的存在,不就应该和露露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吗。想来也不至于是在担心他们离开后房间被乱翻吧。
  如果只有一个可能性的话……
  ——穆,从一开始就知道?
  ——床下面有杀人魔的事?

  想到自己推理出的结论,露露越发混乱了。
  “啊……晚饭,我来做吧。”
  穆这么说着,开始朝厨房走去。简直就像是要掩饰刚才不自然的举动。
  在那期间,露露再次朝床下看去。果然从这么高的位置无法确认杀人魔的情况,至于低下头去看的勇气她也拿不出来。如果视线相撞,那时就完蛋大吉了。
  ——但是、假如——假如穆从一开始就知道床下有个男人的事该怎么办呢?而且,床下的杀人魔也知道这件事的话呢?
  穆和杀人魔是同谋。脑海里产生了讨厌的想象。
  但是,她不懂这样做的理由。成为同谋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床下面的是……

  这时她忽然,有了更加讨厌的想象。
  自己刚才确认了床下有个男人存在的事。
  但是,也仅此而已。
  这个男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不如说,连是不是还活着都没能确认。
  ——会不会是那样。
  她的想像力开始独自运转,最终得到一个推理。
  ——会不会是那样,在那床下的是尸体?
  穆在藏匿尸体——他发现了自己注意到尸体的存在。
  ——所以说,他要封住我的嘴?
  可是,这样的话有点奇怪的不合乎道理。
  为什么杀人鬼的尸体会在穆的床下面?一般来说不该是相反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露露的脑袋中,涌出种种疑问,接着便消失。每当新的疑问浮现出来,刚刚还在考虑的问题就变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目的,原本是与穆两个人安然无事的逃出这个房间。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目前的状况下正确理解这件事才是露露现在该做的,如果成功做到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于是,她终于得出了一个推理。
  ——这样啊。
  看到床下的男人而进入极限状态时的露露,当时觉得自己很冷静。
  不过,她也确实在混乱。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推导出了……
  不可能的结论。
  ——是这样啊。这样的话就符合情理了。
  谁也不会幸福的答案。
  ——在那个床下的“尸体”,并不是加害者,并不是杀人魔。而是被害人!
  被恐怖和混乱扭曲的大脑,相信着这个扭曲的结论。这就是,不知是真是假的真实。
  ——那把斧头并不是男人拿着的东西,只是凶器和尸体一起被藏在那罢了!

  ——拿着斧头的杀人魔,正是穆!

  ★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对露露来说,一二三梦羽——穆曾是这样一个存在。
  不过,那始终只是露露的主观看法。
  假如他对自己的事完全是用不同眼光来看待的呢?
  作为女友?
  作为朋友?
  还是说——作为猎物?
  露露对这件事已经弄清楚了。
  穆之所以不让自己出去,应该就是要从现在起将自己当成活祭品来开始他的宴席吧?
  至今为止和穆在一起的日子,全部都是假的吧?
  如果不是假的呢……
  ——如果的话。
  因为喜欢了,可能是穆真的喜欢上了自己所以才选择自己为猎物。
  也许是杀人鬼变态的爱情。
  自己还不想死,也不想被杀。如果穆要杀掉自己的话,露露一定会全力抵抗并逃掉的。
  但是,已经事先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杀。
  所以说,还有希望。
  至今为止的推理都没有击中要害,如果床下的男人真的是杀人鬼,那至今为止的事情就都是露露弄错了。
  ——我,到底希望哪一边才是对的呢。
  自己其实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穆呢。现在不是说“和一直以来一样就是最好的”的情况。
  ——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我只是,想和穆在一起罢了。
  讨厌啊,穆是杀人魔这样的结论果然让人讨厌。唯有这个让人绝对的绝对的讨厌。
  ——对了。如果他和我一起逃出去的话——就可以证明穆不是杀人魔了。
  妄想与推理绕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点。露露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己的想法逐渐在变强。
  她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为了确认自己的存在,做了这样一件事。
  她将自己置于最恐怖的险境,相当程度地接近了一次行凶——已到绝境。
 
  露露回头看着在厨房切菜的穆,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可能是注意到了她有点不对劲吧,穆停下他用菜刀的手向露露这边望来。
  “……怎么了?露露。”
  面对一脸奇怪表情的穆,露露面无表情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说啊,穆。你,喜欢我吗?”
  “哎!?”
  因为突然被问到,穆思考不能的将菜刀掉在了切菜板上。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
  看着露露认真的眼睛,穆歪着头回答说。
  “你今天很奇怪啊。”
  “奇怪的是穆你吧!”
  这么大叫着,露露发现自己说了蛮不讲理的话。
  不过,正是这蛮不讲理,才没说谎。
  穆今天很奇怪是事实,但她正在做会被怀疑的事也是确定的。
  “呐,拜托你。变回以前的穆吧!”
  “即使说以前的我……我,还是以前的我啊。”
  这句话,果然还是包含着不自然的部分。
  “如果想证明的话——拜托了,有一个想要你一起来看的地方。”
  还没说完,露露就朝玄关那边开始迈步。
  但是,正在厨房的穆马上就过来拦住了她。
  “饭很快就好了,明天再去吧,好吗?”
  虽然他脸上浮起了笑容,但看的出来,他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我说,穆——”
  看到穆的样子,露露面无表情的说出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你不让我出去?”
  “……”
  最大程度的问话。如果在床下人是杀人魔的场合里,这已是让人觉得足够可疑的话。
  但是,露露没能停止讲话。
  “拜托了,跟我一起离开这房子吧?”
  “你才奇怪啊露露!为什么非要……从刚才起就说要到外面去!”
  对于语气很强烈的穆,露露又做出没有感情的笑容,吐出一句话。冷静地想一想,她明白自己心里已经出毛病了。
  “平行线啊,穆。”
  就好像是,只有话语才能填满自己自身的存在。
  “露露……”
  “但是呢,穆。我呢,要出去。跟你一起。我可以做到吧?”
  她静静地踏出脚,离穆的方向又近了一步。
  “我说,穆。我呢,对穆房间里的事什么都清楚哦。因为已经来了很多次了啊……”
  这么说着,她朝房间入口处的架子伸出手去。
  那里放着的是携带用的火柴与打火机,露露静静地用一只手拿了火柴。
  “喂,露露,你要——”
  说着,穆就注意到了这间房里的异常情况。
  房间里有异样的酒臭味。
  不只是一般的酒精浓度,而是到了充满只闻气味就会醉倒的浓重空气的程度。
  看过去的话——发现床上有一部分弄湿的痕迹。
  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刚才拿出来的酒瓶之一——伏特加的瓶子已经空了。
  “露露!”
  在他叫起来的同时——
  露露将火柴点着扔在了床上。

  接下来——青白色的火焰包围着床,燃烧了起来。

  ★

  “对不起啊……穆。如果说你是无罪的话,那我就承担全部责任……”
  露露的眼神已经完全乱掉了,穆开始担心自己的话能否传达给她。
  “露露……”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就绝对可以逃到外面去了吧?”
  她的行动,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这么做的话,床下是杀人魔的男人可能会追上他们,那样就会变得很糟,但是她的目的现在已经变成是“要在杀人魔没法注意他们的情况下两个人逃出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准备要向外逃。
  “穆也是,快点逃出去比较……”
  正要打开玄关大门的那个瞬间——露露被人从背后用力的抱住了。
  “哎……?”
  抱住她的人,就是穆。
  用力地抱住了她,就好像是要保护她远离火一样——
  “外面……外面不行!这里有灭火器,用那个把火灭了!”
  现在的火还只是由酒作为媒介在烧,还没转移到地毯和墙壁。现在就开始适当的灭火行动,就有可能在它成为小火灾之前扑灭它。
  “为什么,为什么啊!?”
  露露变回她充满感情的声音,向穆大声喊出她的疑问。穆倒也是一脸认真,一手从玄关拿过灭火器,一手拼命地为拔出安全阀而努力。
  “我,我想要保护露露啊!”
  “哎……?”
  露露没有理解穆的话,朝穆的脸看过去的那个瞬间——

  咕噢噢噢啊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啊啊噢啊

  奇怪的叫声在房间之中回响——从床的下面,拿着斧头的男人浑身是火的奔了出来。
  因为伏特加浸入,火便一点一点转移到夹在床和地板间的缝隙里、潜藏的身体上。
  “哎!?”
  “哇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露露和穆同时惊叫起来——然后,露露看到了仿佛受到很大惊吓的穆的脸。
  ——杀人魔——果然是杀人魔啊。那……穆,穆为什么不让我从这个房间……?
  就在她如此考虑的时候,拿着斧头的男人朝这边逼了过来。
  “唔哇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穆手中拿着的灭火器气势凶猛地喷出泡沫。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气势猛烈的灭火器喷出的泡沫直射在脸上,斧男用手挡住眼睛,所以斧头猛然甩了出去。
  斧头伴随着响亮的声音,从露露和穆的身旁飞过猛地撞在玄关的门上,把它弄坏了。
  身上到处是火的男人,放弃了露露和穆这“猎物”,朝外面的道路拼命地跑去。
  
  留下来的只有——在这里完全陷入沉默的露露,还有回过神来奋力用灭火器救火的穆两个人。
  “到底怎么了……”
  露露精神恍惚地向穆询问。
  “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啊……?”
  总算将火灭掉的穆,正要说点什么而开口的瞬间——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穿了暗夜的激烈的大声呼叫,在露露和穆的房间周围回响着。
  那实在是太过凄惨的叫声,使得两个人都一时动不了了。
  从那之后到底过了多少分钟啊。穆抓住露露的手拉她起来,在玄关窥探了一下外面的状况。
  接下来,他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是——

  “这是……什么……”
  在离他们房间十几米外,公寓用地的入口处,被外面的灯照着的东西是——
  在进入公寓时没有的,巨大的巨大的一滩水。
  周围好像什么也不存在了,只有蝉和青蛙的叫声从远处的什么地方持续传来。
  两个人全神戒备小心谨慎地朝水滩那边靠近——然后发现。
  这水滩是发黑的红色——

  “啊啊,啊啊,真的是啊,真的是啊。”
  确认了这个事实的同时,穆像自言自语一样说着。
  “我看到的东西是真的啊……这、这、这种事,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才没有说的啊——所以才没有说的啊……!看到了,我,看到了啊!”
  穆的膝盖猛烈的抖动着。用平时露露没见过的表情,将他自己看到的东西小声说了出来——
  听了这个,露露便全都明白了。
  “看到了……我!看到了啊!”

  “在家的外面————有个拿着染血的日本刀的男人——他那可怕的面孔……就像是要杀掉谁一样来回地走来走去……!”




  注:

  ①:都市传说一词起源于美国,即urban legends。日本流传的怪谈有许多是借鉴美国的,斧男的故事就是。斧男跟厕所里的花子,消失的搭车人等怪谈一样,在日本家喻户晓。另外说说FOAF。F.O.A.F.即friend of a friend,朋友的朋友,通俗点说就是我们经常在跟别人讲一件事时会这么说,“这是我从朋友那听/看/etc.的”,于是传承下去就变成“这是我从朋友 的朋友...那...”的无限循环,传到最后都不知道最早讲出这件事的人是否存在,问起这故事谁讲的,都一概回答朋友讲的,这就多半是都市传说了。再说说 日本著名的怪谈集或说民间故事集《耳袋》,它相当于我们中国的《聊斋志异》,共十卷,每卷100个故事,著于江户时代后期。这里面讲述的很多故事都非常有 意思,有兴趣的人可以读一读。关于都市传说的详细介绍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玩玩《流行り神》这个游戏,即《流行神》,ps2和psp上都有,官网在此:www.hayarigami.com。 今年(2007年)的11月就要发售续篇2了,平台是ps2。此游戏对都市传说相当执念,专有名词的解释也蛮详细。
  ②:瑠流(るる)和露露(ルル),梦羽(むう)和穆(ムー)的发音是一样的。
  ③:雷撃王者是捏造的杂志名,与上面提到的著名杂志Jump系和Magazine系不同。
  ④:说到这个雪祭,就是著名的札幌雪祭。雪像!美食!人群!是地处日本北部的城市札幌的特色之一。每年大概在2月举行,展出各式各样华丽和创造力爆发的雪像。作为日本的名产,ACG人物当然也不能少,此传统历来是力与美兼备——小宇宙的爆发!顺带一提,2002年53届的超大雪像叫[名侦探柯南 中国•历史之旅],刻画了柯南小五郎小兰与万里长城兵马俑和睦相处的感人画面,细节栩栩如生。死神出现,长城和兵马俑的某位游客不得不被和谐啊,真的,没 问题么?嗯,其实人家原本的主旨是纪念日中邦交正常化30周年。跑题了,总之每年都有一些官方的非官方的ACG人物出现在会场上,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做成洁 白纯净的雪像,陪孩子欢笑,供游人欣赏,一定是很有满足感的。至于阿姆斯特朗大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供人欢笑...的吧——如果你也追《银魂》的 话。这里有一些大雪像的历史记录:http://www.stv.ne.jp/event/snowfest/past/index.html
  ⑤:疊,日本用来计算房屋面积的单位,一疊就相当于一块榻榻米,一块榻榻米=0.5坪(90x180cm)。


  B side 斧男的喜剧
  
  “前几日,发生在埼玉的连续杀人事件有了新消息,从验尸报告里终于得到了关于凶器的情报。凶器被判定为斧头或柴刀之类的大型刀具,搜查当局正……”

  无视了这条广播,我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去。
  轰动全社会的连续杀人犯。好像这家伙也是用斧头的。
  ——怎么说呢,就是偶然吧。

  我今天……才刚在家居中心买了这把锋利的斧头啊。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杀掉什么人。
  对,是“什么人”。
  谁都可以。
  如果成为我的同路人的话。
  哎呀,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可爱的小女生不错啊。而且,如果对象是男人说不定会被反击,结果反而被杀掉呢……
  反正已经到了最后了,就华丽地为所欲为吧。
  就让我来做出自己还活着的证明吧。
  即使那是怎样的恶名也罢——

  啊啊,已经到头了。
  要到头了呀。
  我的人生在今天就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刚刚结束的。
  不,也可能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切都是梦幻罢了。

  被她甩了。
  只是这样。
  正确的说,是我预定成为女朋友的女孩。
  等我拿出了勇气去告白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而且还听说是连接吻等等都没做过的这种交情的男人。听说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那算什么。
  别开玩笑了。
  我,我会输给那种不明不白的家伙?
  啊啊,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呢。
  只是被已经不合我意的女孩甩掉,就绝望到这种程度什么的。
  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失败过呢。
  从幼儿园到中学,不管是成绩还是运动一直都是最好的。
  ……公立的就是了。
  不过那不是不得已吗!如果去了私立学校,周围人的水准就擅自变得高起来了,到时候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啊!
  所以说,高校也是接受了所有不会落第的地方,而根本没去私立高中参加考试。
  这样做的话,就不会失败地解决了。
  恋人的话也是这样。
  学年里有一个有着稍微有点轻浮的奇怪名字的女生。内在如何不清楚,但外表看起来是中等以上水平,老实说,我对她一见钟情。
  这可能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我可是做好了这种觉悟才告白的啊!
  但是那结果却是“有个恋人未满的朋友在”这样的回答!更过分的是,她还甜甜笑着,一副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
  说到恋人未满的时候,她的脸还稍微变红了起来!
  这种无聊的事情,会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失败?失落感?败北?
  怎么可能啊。
  怎么能让事情变成那样啊。
  “结束了。”
  我的身体如此说到。
  我的头、手、脚、舌头、眼睛、脑浆、脊髓、肋骨、心脏、胃,一切的一切都在嘲笑着我,不,是感到愤怒了。
  对我很失望。我的身体对自己失望了。
  “你已经没救了,这种无聊的事情竟会是你人生里第一次品味失败!”
  我的灵魂也如此高呼着。
  好奇怪啊。充其量不过是被个女人甩了而已。
  但是,没有办法。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全是他们的错。给予我这种愚蠢失败的瑠流与——那个恋人未满的梦羽的错。
  
  杀了你们。

  反正还要杀很多人。就先杀他们吧。
  被她甩了后,瑠流还断言我厚脸皮。
  于是我就去电器屋买了东西,准备去梦羽家转一圈。

  这是一次埋伏。
  埋伏起来,用这把斧头杀了他们两个。
  得到他们二人的鲜血,再由我拉起最后的烟花之幕。
  让它成为传说。
  啊啊,污点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要让我的名字作为传说流传下去。
  要杀掉几个人才好谁知道啊。暂且只要比斯大林的大肃清杀的人多就可以在历史上留名了吧。
  这次我不会失败。
  做掉你们,做掉你们。杀掉在我心中种下愚蠢失败的两个人,之前的失败就会全部消失了。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公寓前。
  我向班里人编了些恰当的谎话,知道了这里是那家伙的公寓。
  ……但是,是哪一边?
  红色房顶和蓝色房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公寓有两座。
  可恶,哪边都没有看板和门牌。不过确实听说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公寓里有间房的窗户是打开的。
  那扇窗户里面,露出一小块地方贴着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偶像——箕原琪玛丽的海报。
  感觉不到别的房间里有住人……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看来暂时回不去了。
  哼哼,这样的话,就藏在床的下面埋伏起来。
  我确信这房间就是那家伙的,就从打开的窗户里小心的潜了进去。
  在红色房顶的公寓,面对道路的一间房里——
  
  ☆

  ——可恶,床下面也放着很多东西,没有比这儿更难藏的地方了。
  拿着斧头的疯狂少年藏起来十分钟后——
  正在少年想要踢开脚边的某个箱子时,从房间入口处那边传来了喀锵喀锵开锁的声音。
  ——来了!
  少年藏好身体,摒住呼吸,并让神经紧张起来好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从床下只能看到房间的一部分,这里除了荧光灯正下方的桌子和自己藏身的床以外,就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家具了。
  十疊大小的房间很大,入口处配置着通往有些狭窄的餐厅兼厨房,卫生间和浴室的门。
  没有高中生的房间该有的杂乱,房间里除了那张海报以外,实际上可以说是了无情趣。
  不过,少年没有感到特别的疑问。也没有那个闲暇。
  虽然已经做好了觉悟,不过一旦这个瞬间越来越近,种种思绪便纷乱起来。
  ——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在做很严重的蠢事?
  ——如果真的在这里杀了他们两个人,那才真的是所谓的堕落吧?
  这样想的话脑袋里只会越来越乱,少年马上就把它们都否定了。
  如果早点烦恼的话再做什么也不迟。不过他都已经手持斧头藏在床下了。
  已经晚了。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少年的脑海中正浮想起今后的逃亡生活和家人的脸——那些全都封存于斧之刃中。
  只有在床下隐藏着的钝斧刃发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瞳中。

  ——是啊。我要做。已经没法回头了。
  这不是堕落,也不是胜负。
  我没有疯。
  这不是沦落。我只是正飞身前往没有二次受挫的人生。
  在他如此决定的瞬间,玄关的门打开了——
  
  “哼。今天也真他妈的热。”
  “有点想要随手杀掉谁的心情呢,大哥。”

  ——哎?
  这是少年今天第二次的失败。
  
  ☆
  
  “妈的,那小鬼还真难对付。”
  “辛苦您了,大哥!”
  从玄关处露出脸来的是两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像用量角器测算过一样的平头上戴着副太阳镜,全身裹着黑色套装。
  在他身后像学徒一样跟着走进来的男人则是像卡车前端强行拟人化的光头,脸上一条刀伤斜切而过,耳朵只剩一只,穿着一身紫色套装,给人一种说不上合适也说不上不协调的感觉。
  这么说虽然有点早——现身于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些会让人觉得“这个也是啊”程度的,典型的脸上带疤的人。
  “不光是门牙,连臼齿都掉光了。”
  “那个年龄就要满口假牙还真是悲惨呢。”
  “不是哦。在那之前也要下巴张的开才行,暂时得过着吃流食的生活吧。”
  “哈哈哈。”

  ——这算什么。

  床下的少年,忽然不能理解自己置身的处境了。
  在陷入混乱的他面前,两个恶棍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房间。
  “其实本来想把他丢进多摩川里喂海豹*①来着。”
  “没事没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副头儿*②就行了。”
  “不用废话这么多。喂,把电视和空调打开。”
  “是!”
  光头仔急急忙忙地走过去,传来了打开电视的声音。与此同时,在自己藏身的床上传来沉重的冲击。
  平头男在自己的正上方坐了下来。
  两个人看着电视,把上衣脱掉坐在房间里 。
  从床下面看不到他们的脸,不过因为光头仔坐在地板上,所以可以看到他胸部以下的位置。
  平头男的脚就在面前,这已经到了只要呼吸稍微粗一点就会被听到而发现的程度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斧少年还没能从混乱中脱离。
  莫非是穆借了高利贷,这些人是来收账的吗?
  不过从这些人的态度和拿着钥匙的事实来看,他的推测是错的。
  原本可以推断出更简单的结论,不过斧少年却好像站在没发觉的边儿上。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啊。
  ——弄错房间这种事怎么可能!
  进入房间之前已经确认过了。首先,这里是那些流氓的房间的话,就不会有那张偶像的海报。
  就像与斧少年正在考虑的事情心灵感应了一样,光头仔向上司问道。
  “这么说来大哥,这之前就很在意了……这海报是大哥的爱好吗?”
  ——问得好啊秃子。我都有点想任命你为我的内心代理人了。
  “怎么会是什么爱好啊。你小瞧我?”
  “对,对不起!那,那是……”
  面对慌忙低头的光头仔,平头稍稍考虑了片刻,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家伙啊……是我妹妹。”
  “妹妹!?”
  ——妹妹!?
  听到平头说的话,斧少年在床下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就算他这么说,墙上贴的那张海报确实还是同一位女性的。就是叫做箕原琪玛丽的新人偶像没错。
  “啊……演艺圈从很久以前就是她的梦想啊……但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废物。因为会给她添麻烦,所以断了关系。”
  “大哥……”
  “不过呢,我心里还无法跟她断绝关系。所以至少在这里贴张她的海报来解闷。”
  ——怎么会。
  听到平头这么说,斧少年的手微微颤动起来。
  ——就这种屁理由,贴什么海报啊!不是害得我搞错房间了吗!
  就在他爆发出违反常情的怒气同时,他也终于确认了事实。
  自己弄错了房间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被那种模棱两可的理由甩掉,现在又因为这种模棱两可的理由搞错房间吗!
  由于混乱,一度平息的怒火现在再次在斧少年的心中熊熊燃烧。
  ——该死,这样的话就从这些人开始杀!我可是拿着斧头的!而且就一直藏在这里等他们睡着了以后再出去杀掉的话——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不守法纪的男人们打开的电视机里开始播报傍晚的新闻。

  “以斧头作为凶器的连续杀人事件——”

  是另外一个频道在播放斧少年刚才听到的新闻内容。虽然语气不太一样,不过内容基本没什么变化。
  “真是不安定的社会啊,大哥。”
  “就是说啊。”
  ——你们也好意思讲。
  虽然很想这样吐槽,不过在这里发出声音的话就很不利了。想点办法抓住时机的话,一两个空手的人——
  斧少年正在分析他的计划的状况,平头男低声说道。
  “副头儿也觉得这件事让人火大啊。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擅自动手。如果被我遇到的话……”

  咚嚓。

  听到了讨厌的声音,在床的旁边——斧少年眼睛的正前方,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濒死的那一方就任人摆布。”
  “大哥,不要再房间里挥片刀啊!”
  听到小弟的话,平头忽然在把立在床边日本刀的刀刃抽了出来——
  “这是我的房间。想在哪插刀还不是——”

  嚓啦。

  一霎那间,日本刀的刀身贯穿了薄薄的床板,插在了床上。
  就在斧少年面前几厘米的刀身,映照出少年恐惧的双目。
  “我的自由吗。”
  ——这是公寓房东的东西才不是你的你的你的东东东西#$%^&*&^%……
  在他心中涌动的,由恐惧造成的最后的话语。
  ——要死了。
  在这时他才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了“死”这个词。
  他一边说着已经结束了,结果还是单方面考虑着杀掉别人的事——而到了现在,在眼前突现的明确的死,让他的心里填满了对死的畏惧。
  ——糟了。糟了啊。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心里缓慢而强烈的振颤着,而身体也差点跟着颤了起来。
  现在自己上面坐着手拿日本刀的平头男。稍微有奇怪的响动的话,到时候自己的人生就只有走向完结这一条路了。
  完完全全的绝望。
  从绝望开始蚕食着少年的心起,他就为自己的行为从心底感到了后悔。
  比起自己的生命,那种小失败算什么事啊。
  在现在直面“生命的危机”之前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生命的价值的少年,在阴暗狭小的空间里,一个劲儿地诅咒着自己的境遇。

  不过少年还不知道。
  真正的恐怖和绝望,正存在于自己的脚下——

  ☆   

  “说起来大哥。”
  “怎么了?”
  “这之前的那个,跟市内那群混蛋过激派的愚连队起冲突时,大哥回收的那个……在哪里放着啊?”
  “啊啊,叶子(ハッパ)么?”
  ——叶子?
  是毒品之类的东西吧。大麻的叶子。可能是。
  斧少年还擅自想要得出个结论来,平头他们的对话可没给他这机会。
  横向藏在床下的少年,肩膀正被经床垫传来的冲击不停梆梆梆的敲打着。
  “那东西的话,放在床下。”
  ——!?
  不妙了啊。
  斧少年背后流出冷汗,用力握紧手中的斧头。
  恐怕是刚才自己嫌麻烦踢开的那个箱子吧。如果光头为了确认而低下头看过来的话,那时自己的存在就曝光了。
  如果那样的话——跟拿着日本刀的对手用斧头能赢吗?恐怕不太可能。
  ——啊,脚——如果暴露的话就把坐着的家伙的脚砍掉。趁那时逃跑或者结束他俩的性命都行。
  问题是那样做的话,在这么狭窄的床下挥斧,能砍下让对方没法行动的伤吗?
  对于突袭的危机,斧少年发现连自己的脚也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恐惧的波浪再一次向斧少年涌来。
  如果现在往床下看去,他大概会动也动不了,发出悲惨的叫声吧。
  但是,光头却没有朝床下看,而是睁大眼睛嚎道。
  “什……么,没问题吧?夏天把这东西放在那种地方!”
  “没事的啦。不是已经都放了这么多天了么。”
  “不,不是,可是,说不定会爆炸啊,就那样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也不能放在组里那边啊。”
  ——……爆炸?
  在谈话中听到让人不安的部分后,斧少年明白了自己弄错了。其实ハッパ并不是在说毒品——
  ——ハッパ……はっぱ(発破:炸药的意思,跟叶子的读音一样。)。也就是说——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从自己的脚旁的那东西上感到了更加恐怖的冲击。
  ——甘油炸药!?

  在自己现在的处境中又增加了一项危机。
  虽然对炸药的规模和威力等都还不清楚,不过从光头的反应来看不会是摔炮那种程度的东西。
  少年手握着斧头,感觉到自己卷入的世界已经改变了形貌。
  自己卷入了填满了“死”的世界,有着冰冷的沉重感。
  他藏身的床下这狭小的空间已经成为自己的棺材,他陷入这样的错觉。
  ——必须要逃走。
  为了从这种恐惧中逃开,就必须先克服别的恐惧。
  他用力握住斧头,为了排除对面前这两个人的恐惧,从房间里逃出去。
  这是至今从未体验过的紧张。不是恐惧的紧张,而是做出了某种觉悟的的紧张感。
  ——要做……要做,做得到,我做得到。
  回避着失败,习惯与自己能力以下的对手决胜负的少年现在开始就要开一把形势不利的赌局。
  用游戏的语言来说,就是向来只玩简单模式(Easy Mode)的人突然间要开始玩困难模式(Hard Mode)一样。
  ——做得到,我做得到。跟这炸药说再见。
  就在少年握紧了斧头的瞬间——
  游戏的难易度又上升了。

  门铃声。

  简单至极的“叮咚叮咚”电子音响了起来——
  “我来了,芝里大哥。”
  “您要的酒我拿来了啊。”
  很多男人——虽然不像光头和平头那样显眼,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黑社会的男人们,不容分说的一窝蜂涌了进来。
  “喂喂,快进来快进来。”
  “这酒是从副头儿那拿来的。”
  “真是的……副头儿还真是个老好人啊!”
  于是男人们就那样坐在地板上,把从床一直到门口的通路都塞满了,开始了他们的欢宴。
  ——增多了。
  这个简单的事实以足够的威力将斧少年第一次的觉悟打的粉碎。
  于是——对于少年来说,更加漫长的一天继续进行。
  
  ☆  
  
  全员都抽着烟,这些黑社会的小型酒席开始了。
  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烟雾,连床下都一股烟油子味道。
  少年拼命压制着想要咳嗽的冲动,全神贯注的观察男人们的情况。
  “对了,那个小鬼怎么样了?”
  “简单的要命,只是切了他的眼皮就开始汪汪叫着哭了。本来还想就那样一脚踢他个屁股墩呢……”
  “啊,前阵子在哀川翔*③的录相里看到的套装,我从网上买了回来——”
  “在咱们组里穿鳄鱼*④什么的可不行哦……知道不?副头儿的皮带都不是真皮的。”
  “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活不长了……”
  “车站前面的居酒屋跑路了,听说了吗?”
  “最近的保护费很难收啊。”
  随着醉酒,黑社会们的话题也渐渐牛头不对马嘴起来。
  听不懂这些人话里的单词,少年握着斧头,只有脚在微微的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个机会。等他们都醉倒了,自己就可以游刃有余的从床下面走出去,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为了这样,直到最后也不能被发现是绝对前提。
  ——断绝气息,我,绝对不能被人注意到啊。不存在,我要变得不存在。
  不现实的愿望在他脑中反复回旋,少年拼命的克服着自己的恐惧。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从这个地方突围出去。
  巨大的恐惧一半是来源于面前的这些对手,另一半则来自自己脚下的死亡通行证。
  占据了床下一部分空间的瓦楞纸板箱里面塞满了男人们说的炸药——甘油炸药。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炸药的恐惧渐渐减弱了。
  ——不用着急,没有火的话炸药是不会爆炸的。
  刚才想着总之一定要赶紧逃得越远越好,不过现在想想比起不会着火的炸药,眼前的这些家伙才是现在要面对的危机。
  炸药这种非日常物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使得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只不过——这是他自作主张的加上了非日常。
  ——要冷静……我就一直这样隐藏气息躲在这就行。
  ——然后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
  ——我会平安无事的逃出这个房间。

  正在跟自己讲些乐观的话时,他在黑暗中感觉到一点不协调。
  ——哎?
  床的下面,自己脚边的那处黑暗,好像出现了一小点亮光。
  ——亮光?
  少年一边想着怎么可能一边默默的转过头,视线渐渐的向自己脚下移去。
  接着,当他正视着那一小点亮光的正体时——他开始完全痛恨起自己的命运。
  再接着,那份痛恨马上就发挥了作用。
  红色的光点,冒出了一小股烟——
  很快就在装着炸药的纸箱附近势头良好的发展了起来。

  那是火种。
  小小的小小的,火种。
  被空调的风吹过来的,不到长5厘米的烟头。
  到底是谁抽的,少年没有去猜想,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
  这个烟头的前端,还残留着红色的火星。
  ——怎么会。
  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鼓动。这样下去的,先爆掉的会是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这样的……!
  一边想着该怎么做,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过是个烟头罢了!箱子哪会那么容易烧起来!想办法把脚伸过去灭了火就——
  这么想着,少年开始在黑暗中轻轻的移动着他的脚——小心翼翼的。
  ——瓦楞纸箱跟地板间!
  看起来那个地方空调的风能吹过去。所以说烟头才被弄到了那里。
  在红色火种之前先看到的东西是——夹在床和箱子的角落里的,由灰色的棉布组成的掸灰掸子。
  ————!
  等到注意到时已经迟了,烟头已经被吹到了其中的一条棉布上。

  连数秒的间隙都不到,那火种就进化为了火焰。

  就在冒出烟的瞬间,红色的光芒已经开始扩散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不好了啊!
  更多的烟冒出来的话,说不定黑社会的某一个人可以过来阻止。
  不过那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会被发现。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就会被炸死了。
  黑社会们会不会死光还不知道,不过至少自己是没有活的可能了。
  他要脱险,就要在不被注意到的情况下,消灭掉开始向纸箱转移的火苗。
  已经没有时间了。
  纸箱的一角已经开始变成茶色了。再有数十秒还没想出办法来的话,自己就一定会迎来终结。
  ——在这种破地方——怎么能死在这种破地方啊!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用脚把它踩灭……不,用力踩的话倒是能灭掉,不过发出的声音会被他们注意到!
  只能浇水了。
  他立即得到这样的解答,可是当然,手边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他注意到了。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
  只不过这样做的话就要有相当的觉悟,风险也很大。恐怕就算逃出这个地方,也很可能产生新的麻烦。
  但是,已经没有彷徨的时间了。
  ——我要——我要,活下去!
  刚才被打碎的“觉悟”之火焰,再次燃烧于他的心中。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在被恐惧追逐而逃亡时诞生的虚伪的觉悟。不过这觉悟并没有错。

  他从出生起第一次觉察到自己承受着痛苦。自己挑战未知舞台的觉悟,自己决定了承担痛苦——风险的觉悟。
  从做好觉悟到接着逃走,结局是只要失败一次他就完蛋了。
  不过比起这个结局,少年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做自己从未做过的事。
  ——我、我、我——我还不想死!
  虽然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可能没有比这更难看的理由了,不过他确实是由于恐惧的本能而想要逃走的——

  床下的斧头小幅的挥动,向自己的脚用力砍去。

  钝刃给予的剧痛在他的脚上,背部,脑髓里游走。
  不过,现在还不能发出惨叫。
  他向自己的脚用了很大的力——所以从伤口里喷出了大量的血。
  随着脉搏的鼓动,全身上下都被强烈的痛感袭击了。明明负伤的只是脚而已,却好像有着身体整个都受了伤的错觉。
  但是,他没有发出惨叫。
  这都是为了从恐惧身边逃开——
  忍耐着一时的痛苦,少年把冒出血的脚慢慢向纸箱靠去。
  这名叫血的大量液体,终于将燃烧着的火焰扑灭了。

  不过——
  他忘了一件事。

  唧唔唔唔唔唔唔

  即使是血液——蒸发时的声音与水没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音质——还是音量。
  
  ——……啊。

  “……什么啊?刚才的声音。”
  “好像是从床下面传来的啊。”
  ——要结束了。
  黑社会们的动作都停止了,全员向床的下方看过来。
  ——已经,要结束了。
  黑社会仍然坐着保持他们的视线。就算那样好像也还看不到少年。不过窥进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如果结束了的话,那不就和最初一样了吗。
  少年的身体里力量在膨胀。就像失去了一切开始自暴自弃的人拥有的力量——他最初买了斧头潜入这件房子时的力量涌了上来。
  ——但是,但是不要啊,我,还不想死。
  不过,与最初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目的是竭尽全力的执著于求生。
  ——不要死。我还不能死。
  “嗯?床下面怎么了……?”
  ——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大幅甩出斧头与平头男向床下看来,几乎是同时。

  嚓喀哩。

  “啊!”

  “啊?”

  少年与平头的声音同时响起。
  从床下飞出的少年的斧头砍在了平头男的脸上。
  “咕啊!”
  “啊,大哥!?”
  “芝里大哥!?”
  ——已经回不了头了。
  像从仰天倒下的平头两腿中钻出来的一样,少年从床下飞蹿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拼命的挥舞着斧头向玄关跑去。
  房间里的男人们被突然蹦出来的斧男吓了一跳,都为了躲避斧刃而蹲了下来。
  飞跃过这些男人的少年,一口气奔向了玄关,从里面打开了大门跑了出去。

  外面已经开始变黑了,不过日落才刚刚开始。
  不过不能对求助抱希望。现在手拿滴着血的斧头,就算求助了人家也只会跑掉。
  其实扔掉斧头就行了,不过他现在正欠考虑的想着“要是追过来的话就用这个跟他们打!”。
  斧头也没丢掉,他就这样在暮色中一溜烟的逃走了。

  “你等着!跑到哪去了!”
  听到了怒吼声。
  朝后面回头看去——脸上正滴滴答答的流着血的男人,正拿着日本刀四处探寻。
  因为血影响了视线,好像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样子。
  ——太好了。
  就在这样想的那一刻——
  平头穿好了鞋子的同伙们发现了自己,一起朝这边追了过来。
  
  ☆   
  
  “畜牲……在哪里……”
  满身是血的平头男垂下拿着日本刀的手,在日暮的街头走动着。
  说巧不巧目击到这一幕的人是——
  从窗户里向外看去的,在旁边蓝色屋顶的公寓里住着的少年——一二三梦羽,唯独他一个罢了。

  ☆   
  
  从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啊。
  我到底逃了多远啊。
  但是,没有用。
  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跑来跑去跑到的小路,还是红蓝房顶的公寓相夹的这一条。
  已经,逃不掉了。
  没有跑走的力气了。
  即使如此,他的脚却没有屈服。
  想要活下去。怎样的丑态都行,现在只想从侵袭自己的恐惧之中逃开。
  他如果不想办法躲起来的话,最终将在这公寓用地前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
  没有回到红色房顶的勇气。他最后向蓝色房顶的公寓里跑去,藏在了建筑物里的一个液化煤气罐后面。
  就算是他们恐怕也很难想到我会回到这么近的地方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从道路那边传来的谈话声,将他引向了恐惧的世界。
  “找着了没!?”
  “还没,不过看来一定是跑回这边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边!?
  “看,果然就在这附近!”
  “那个混蛋,好像不知怎么受了伤。”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少年才想起来。
  他在刚才砍了自己的脚的事情。
  同时他也注意了到自己脚上的剧痛。
  如果没听到脚的事还罢了。这种伤还能坚持逃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距离了。
  不过这奇迹也已经结束了。
  因为自己的血迹而被追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讨厌啊。我还不想死。

  就像小孩子在撒娇一样,他仰头朝夜空看去,不停的不停的念叨着。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谁都行,神也好恶魔也好,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啊。
  这样想着,少年就像被欺负的孩子一样流着眼泪。
  谁都行,谁来救救我——如果叫不来帮助的话——
  他朝四周望去,来回巡视的瞬间——在自己寄身的公寓的某间房的一扇窗户看到了青白色的光芒。
  就好像那间房里正盛放着蓝色的火焰一样——
  他没有考虑那到底是什么的时间了,现在听到了从道路那边传来的平头的声音。
  “……找到没?”
  “啊,大哥!你没事吧!”
  “别管我了。比起这个那家伙在哪?”
  虽然口气很冷静,但感觉的到这是超越了愤怒的冰冷的杀气。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少年就浑身紧缩同时明白了这个事实。
  用斧头和他打起来的话,绝对会被那个男人杀掉。
  “看来就藏在这边。”
  “……给我找。”
  ——已经结束了。
  就在他快被恐惧压垮的那个瞬间——

  咕噢噢噢啊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啊啊噢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像是人兽合体一样的惨叫。

  “怎么了……?”
  黑社会们听到了这声惨叫,都停下脚步向周围扫视。
  又过了数秒——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响起了响彻四周的那仿佛在倾诉苦痛般的咆哮声,从公寓的一扇门那又传来了响亮的破碎的声音。

  接下来——一个身上着火的男人手拿斧头朝公寓用地那边奔了出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着斧头的男人——杀人魔像要排除挡路的人一样,朝站在门口的黑社会们挥舞着斧头。
  不过在斧头挥下的瞬间,平头男朝前跨出一步,钻过男人斧头的空子,手中的日本刀一闪而过。
  在路灯下,银色的光辉深深地切入了男人的右脚。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杀人魔失去平衡倒下的瞬间,平头抽起日本刀,刀锋向斧男的肩头推过去,男人就那样朝柏油路上倒下去。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斧男刺穿了暗夜的疾呼在周围回响着。
  听到了这声音的另一个斧男,在液化煤气罐的阴影中注视着这宛若噩梦般的景象。
  很久,很久——

  ☆   
  
  接下来的事很残酷。
  倒下的斧男被装在袋子里,五六个男人一起朝袋子踢去。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时有骨折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中。
  过了一会私刑结束,平头男面无表情的弯下腰,朝脸肿成怪物一样的杀人魔说着。
  “混蛋……刚才藏在我的床下面……我们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吧?啊啊?杀人魔先生。”
  在已经只能发出小虫一样声音的男人面前,平头用难以自抑的眼神瞪着他说。
  “跟约好的一样——快死的那一方就任人摆布。……在那之前可先别死啊,你这蛆虫。”
  他这么说着,光头忽然插了一句话。
  “大哥,这家伙可能听到了你妹妹的事情。”
  “……是啊,那么……快死的那一方任人摆布的第一步——从拔掉他的舌头开始……”
  一边这样念着,平头猛地站了起来,也不擦自己脸上的血就转过身去,只说了一句话“带走”。
  剩下的男人也不回话,就那样拖着杀人魔走掉了。
  接下来只剩下假的斧男和——残留在公寓入口处的一大滩血。

  ☆   
 
  这是不是梦啊。
  我静静的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
  不,果然不是梦。我的脚到现在还在疼,不管怎样看这都是现实。
  也就是说,刚才那异常的情景都是假的。
  怎么办才好,我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生活中了。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耳朵里传来了不知什么地方的说话声。
  从液化煤气罐的阴影中窥去——在那里的竟然是赤神瑠流和一二三梦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
  但是,我已经没有杀掉他的力气了。
  我还活着。
  现在,像这样活着。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我的人生已经很充实了。
  啊啊,这是多么充实的感觉啊。
  就在我考虑这些的同时——那两个讨厌的人开始对话。

  “露露,你刚才的问题……”
  “哎……?”
  “我喜欢露露。啊啊,喜欢你。”
  “穆……”
  这算什么。在血滩面前谈情说爱啊。
  这两个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啊。
  “经过今天的事我终于了解了,我,果然还是喜欢露露……那个,这样,总算是告白了吧,果然……”
  说点更有气氛的话啊,难得在这星空下面呢。
  “谢谢你……穆……对不起。”
  到底想说哪边。
  “我也——最喜欢穆了!”
  接下来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啊啊,真无聊。果然是跟想象一样无聊的两个人。好不容易遇到这种特殊的情景,也不说点更有气氛的话。
  我虽然这么想着,不知哪里还是咕咚地响了一下。
  是啊,那两个人这下真的成为恋人了。
  也就是说,我也有了被甩掉的充分理由了。今天的失败,也不存在了。
  就这样做吧。我的心中说就这样做吧。
  从明天起重新做人。
  今天熬出头了。大部分都做得不错。
  也是啊,从明天起就迈向新的人生吧,首先是——
  这把斧头,该怎么办才好。
  眺望着美丽夺人的星空,我发着呆,只是不停考虑着这样无聊的事。
  
  斧头闪耀着粗钝的光芒,照亮了我优雅的笑脸。

  注:

  ①:多摩川(たまかわ/TAMAKAWA)是日本著名的河流。《NANA》里八子他们一起欣赏的烟火大会,便是多摩川的一个传统。它涓涓流过707室窗外,河水清澈透底。而说到海豹,则是在2002年发生的热门话题事件。有一只原本应该栖息在北海道以北的北白令海的长须小海豹闯入了横滨的多摩川,人们都非常喜爱它,媒体也大幅报道,造成了一种轰动的海豹效应……因为它是最早在多摩川发现的,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一个小多摩(TAMACHAN)(就是多摩酱) 的名字。小多摩(多摩ちゃん)这个词甚至成为了日本2002年度流行语大赏。音乐大师菅野洋子也曾为NT撰稿写了一篇关于迷途小海豹的伤感短文,个人觉得她这篇文结尾很有感觉。不知道多摩酱近况如何呢?
  ②:日本的黑社会组织严密,这里说的副头儿(若頭:小混混头领的意思)就是组里的二把手(一把手是组长,名誉总裁一般都是挂名的不太管事),也可以理解为二帮主……具体的分级可以参考下山口组,随手搜了一份转贴——http://bbs.icxo.com/viewthread.php?tid=86712
  ③:哀川翔,极具代表性的日本著名演员。出演了超过百部的电影和录相,演技非常生动。尤其是他主演的《无赖》《组织暴力》《随心所欲》《修罗行》《修罗之 路》《恶》等等跟黑社会有关题材的作品更是使他的铁血硬汉形象深入人心。他的官网是http://www.aikawa-show.net/。 而所谓录相(Vシネマ)(《针》这里原文简称为Vシネ),则是英语video(ビデオ)和cinema(映画)的合成词。是指不在电影院放映而只发售 DVD的电影。录相是东映在1989年为对付低迷的市场而想出来的对策,演员里有名的代表人物是哀川翔和竹内力。
  ④:鳄鱼是世界著名的时装品牌,得名于法国著名职业网球运动员拉科斯特(Lacoste)。其服装以高品质和高品位的设计而享有盛名。现任总裁拉科斯特的 儿子也讲过一个“打赌”的故事说明鳄鱼这个牌子的另一种由来。“20世纪二三十年代时,我父亲何内•拉科斯特是法国国家网球队队员,也是法国队著名的“四 剑客”之一。1925年,他跟随法国队参加在美国举行的戴维斯杯网球公开赛。有一天,他在费城的一个商店前被一只精美的用鳄鱼皮做的箱子所吸引,就笑着对队长说:“如果我打赢了,你就送给我一个。”最终,父亲战胜了对手并赢得了这个皮箱。此后,人们便送给他一个绰号———“鳄鱼”。1927年,父亲的朋友 罗贝尔•乔治给他设计了一只嘴巴大张的鳄鱼徽章。此后父亲就将它别在西装上衣的显眼处,这也成了何内•拉科斯特的标志。”

  《都市传说》——完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4-2 02:05 编辑


  魔法少女893号
  



  魔法少女。
  抒情而不可思议。
  别致而充满想象。

  只不过是空想产物的“她”,真实存在于这个城市。
  比起幻想,更不如说是妄想的“魔法少女”,此刻的确降临在了现代的日本。
  然后——

  “啊呜……”
  已出鞘的锋利长刀在流着眼泪的魔法少女喉咙下闪烁着光芒。
  魔法少女的右手握着漫画里才有的黑色爆弹。
  而跟她对峙的杀手一样的男人眼中,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一看这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有正规收入的人。

  抒情而不可思议。
  别致而充满想象。
  妄想中与鲜血和硝烟无缘的魔法少女,为何此刻会与黑社会的人相对呢?
  想找到答案,我们就要回溯到30分钟前的舞台。
  在舞台上上演的是——

  ——魔法少女的,越狱剧。




  魔法少女是真实存在的。

  童话中魔法之国的——监狱之中。

  “893号,出来。”
  庄严的说话声向四疊半大小的空间传来。
  虽然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但在周围墙壁的反射回响中变成了说不清的沉重压力,向少女袭去。
  被称作“893号”的少女缓缓撑起横卧在房间一角的身体,向四周环视。
  重重叠叠的几何学的图案和庄严的文字列。这些东西经过复杂的组合排列,成为令人畏惧的肃穆的魔法阵。
  少女被这用暗绿色描绘出的魔法阵做成的墙壁包围着,面无表情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
  “是~”
  一边像是还没睡醒一样地说着,少女默默地站了起来。
  这是位仍然保留着一份稚气的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吧。参照她来看,周围的状况很明显充斥着异常的氛围。
  她的周围只配备着最低限度的生活设施,一张床。作为房间同外部唯一联系渠道的门,也像墙壁一样有着如同皮影画一样发出红色光芒的魔法阵在流畅地旋转。
  接下来,当少女站在这扇门前的同时,魔法阵的光芒褪色了,门随着橡胶摩擦般的声音大开。
  现身于门外的是统一身着黑色法衣的男男女女。
  而在他们正中央的一位年轻女子,向少女送出庄重的说话声。 
  “……囚犯893号。”
  “是~”
  少女浮现起毫无紧张感的笑容回答道。
  被称作囚犯的少女着装一点都不像是监狱里应有的样子。
  穿着分布大块三原色、像是剧团巡回演出时会穿的衣服,戴着时尚的边框眼镜,镜片后面还有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包括年龄在内,围绕着她的全部氛围都在明显否定着她是囚犯的这个事实。
  更何况在她的表情里连一点罪恶感和紧张感都看不到。不过说她是被冤枉的,她的态度好像又有点过于轻松。
  但毕竟是监狱这种很异常的地方,在还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哪种文化的情况下——
  ——给出这个回答的生物忽然从刑务官们身后露出脸来。
  “啊~啊,终于要和你告别了呢。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大可能想起被议会‘消去’的你的名字,就用代号893再好好叫你一次吧,就是那个什么,‘永别了’呢。”
  那是一只小狗般大小,用轻快语调吐出诀别之词的绿色螳螂。
  会说人话的巨大螳螂给人以可怕的印象,不光是因为它会说话,还有就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有所动摇。
  不过,只有被监禁的少女因为螳螂的话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这里,大概就是魔法之国。
  从少女的打扮来看——除了没有手拿魔杖,简直就可以说是日本漫画和动画里常见的“魔法少女”。
  在本当以异常为常识的世界观中,只有一件事,是真的很异常——

  ——那就是魔法少女是囚犯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长着眼皮的螳螂眨着大眼,继续说道。
  “擅自跑去人类世界,确实已经是第七回了吧!?也不顾亲切的公差们的辛苦……”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坏事了吗?我只是为人们使用了自己的力量而已。”
  “……突然从天而降,强行住到别人家,喊着要退治蟑螂于是连家都一起炸上了天。这次连后续工作都没法做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成为这拥有长达1500年历史的国家里的第893号罪人。1500年里只有893人!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吗?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反省比较好噢?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行吗?”
  少女露出些许不高兴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刑务官冰冷的声音给堵住了。
  “讲话时慎重点。”
  “好~~”
  看着下面鼓起腮帮子的犯人,估计是刑务官长的女性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叹了口气。
  虽说是犯人不过态度却很小孩子气,女性刑务官一瞬间有些犹豫。
  ——真的就是这孩子吗?
  ——这孩子就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拥有最纯粹最强力魔法的——凶恶罪犯?
  比起最强魔力云云,刑务官反而对后者更觉得怀疑。
  像是要甩掉这样的疑问一般,刑务官向面前的少女问起罪来。
  “……893号。你未经许可打开了通往人类世界的大门,潜伏在日本国埼玉县所泽市,潜伏之后又将针山真吉一家人的住房用魔法破坏了……我没有说错吧?”
  “那个……我没有恶意的哦?”
  “我没问你有没有恶意。关键在于你擅自在人类世界使‘魔力’具现化这件事。这会在你前往的世界里造成直接的危害,最差的情况会使……”
  “……”
  刑务官的话语融入了感情,不是完全出于事务的口吻。但少女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淡淡地听着自己的罪状。
  “——有没有于心不安呢,你的身体已经被地狱预订了。”
  地狱。
  这个国家里所说的地狱其实并不是鬼或恶魔阔步横行的地方。
  那恐怕是这个国家住民最讨厌的土地,是传说会得到比死更让人恐惧的幻想的地方。
  这块土地会吸取住民的魔力,夺去他们的全部气力。大概只会给予他们生存最低限度的活力吧。因为魔力被吸走,连逃出去的力气也拿不出。
  这个国家的“罪人”大多都会被送往那里。
  犯了人类世界称为偷盗或伤害的罪行,多数会用魔法消除其记忆强制劳动,不会成为“罪人”的。国家为维护世界的治安,消耗了大量魔力。结果就使犯杀人罪或反叛国家罪等的“罪人”的数量也大大减少。
  即使如此少女还是被判定为罪人,可见她的罪行足以匹敌杀人罪了。
  ——把这样小的孩子,送到那个“地狱”去……
  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刑务官的内心已经为少女而卷入了悲哀的漩涡。
  手拿魔杖——为行使魔法而进行增幅的杖,她冷静地向少女宣判了罪行。
  “——已决定将你送往‘地狱’。做好觉悟了吗?”
  对在这个国家已等同于死刑宣言的沉重话语,少女却只在一瞬间眨了眨眼——她仍然露出纯真无邪的笑脸,向刑务官开口说道。
  “不要。”
  “哎……?”
  讨厌被送往地狱。这是当然会有的感情,可是当它与笑脸一起出现时,就给人以极度不协调的感觉。
  周围的其他刑务官,还有那只懂人话的螳螂,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少女。
  于是,一霎那间。

  “人家才不要去地狱那种地方呢?”
  打破了自己造成的静寂,少女用非常响亮的声音叫道。
  “因为人家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
  虽然还没到无所畏惧的程度,但少女用绝对自信的口气如此宣言。
  ——什么都没有……
  刑务官在心中罗列起眼前少女的所作所为。实际上不用看她的外表,只是将文件里记载的文字彻底罗列出来——仅此而已就可以很肯定地说明她的罪行了。
  破坏器物,伤害,妨碍魔法管理官执行公务……全都是她用魔法做的。
  而且在为补偿罪行而执行的劳动中,她数次逃跑。
  逃走之后必然要去人类世界。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图,但必然限定在日本这个岛国。
  有了术法语言都能相通,为什么她每次都一定要去同一个国家。有人如此疑问,但少女脑内用术法张开的魔法障壁使人无法读取她的内心。
  她能够防备经验丰富的魔法使的读心术,这种才能让国家机关产生兴趣的同时也感到畏惧。
  虽然有强行对她的记忆和精神进行篡改,但她的魔力和才能恐怕是无法消除的。
  不过已经做到了极限了。
  如果只是去人类世界的话那还好,但少女的古怪行为渐渐升级——终于,用魔法做成的炸弹将民户给炸飞了。
  政府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决定将少女作为罪人送往地狱。
  ——恐怕这也是一次实验吧。为了测试少女的魔力。
  刑务官看到少女的脸后就想到了。不管怎么看眼前的少女跟“凶恶罪犯”这种行为不端的人都扯不上关系。
  不过,她所想的事很快就成了错误。

  少女在已经被她说得面面相觑的人面前,再次说道。
  “我只是稍微有点失败哦?不过没有关系的啦!因为人家是公主嘛!在人类世界的修行会做得很出色的!还有还有,人家在恶魔手中保护了人类世界哦!”
  ——“公主”?
  ——“人类世界的修行”?
  ——“恶魔”?
  ——“保护”?
  从少女口中吐出的种种单词。
  刑务官们却对这些单词的意思完全不理解。
  这里并没有去人类世界修行的传统,恶魔什么的也只是古代符咒师们想象的产物。因为禁止与人类世界进行交流所以不会有要保护的理由,更何况——
  “你在说什么啊?你只是一般市民。不是什么公主。况且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过王政的历史——”
  说到这里,终于注意到少女周围的异常。
  眼前的少女正一边微笑,一边构成身体周围的魔力漩涡。
  “……!不要反抗了!没有魔杖的你根本就没法用‘魔法’——”
  “魔杖?不对呦。”
  像是在嘲笑紧张的刑务官们,少女伸出了她的手。
  “这才是魔法之杖——叫做皮利奥利姆哦?我刚才给它起的名字呢!”
  接下来的瞬间,她身体周围的漩涡里“没有温度的空气”开始收束——像是收起的网一样将刑务官拿着的魔杖夺了过来。
  “!?”
  ——把他人手中的魔杖用魔力……!?
  一般来说,这个国家被称为“魔法使”的人们手中都握有用来增幅魔力的装置“杖”,从而构成普通的魔法。
  所以要向紧密握于手中的杖输送魔力是需要相当的集中力的。但是眼前这位少女向不在自己手中的、别人的杖输入了魔力。
  而且还保持着纯真的微笑——

  在看到那无比纯粹的笑脸的一瞬间,刑务官的身体凝固住了,后悔了也理解了。
  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位单纯只是魔力很强的少女——
  不如说是怪物比较恰当。

  于是——在这与魔法之国不相称的存在“监狱”里,果然还是响起了与童话不相称的爆炸声。
  就这样,凶恶罪犯以魔法少女的姿态,轻松地逃向了外面。
  外面——换言之,没有魔法的、人类居住的世界。




  “她因为拥有优秀的才能,所以误以为自己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实际上她的确很特别。必须记住她很危险。”
  男子在传达893号越狱事件的刑务官面前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除了用大理石铺成以外就没什么装饰的小房间。坐在桌前的是刚才和893号接触过的刑务官的上司——法务官。
  作为“魔法之国”司法的最高长官法务官,在看了893号相关的报告书后,比刚才更为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在我的任期之间出现的第一位‘罪人’结果竟然越狱了。事情成了这样,不要说什么审判了,说不定会被送去研究所。”
  “……在那种地方的话,恐怕她会遭到比‘进地狱’更悲惨的待遇吧。”
  做报告的刑务官这次的话语里没有同情的语调了。看到那个“魔法少女”异常的力量之后,人人都产生了说不定她是研究所里造出来的东西这样的想法。
  “法务官大人。那个893号……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抽象的问题啊。”
  长有白发的法务官试着回答了部下的私人问题。
  “893号原本的名字已经被消去了。她的双亲生下她后就行踪不明,她十岁以前都是在孤儿院里长大,之后年幼的她就开始一个人生活——”
  说到这里,法务官将数本书籍和录像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我们禁止和人类世界进行交流,她就这样偷来了日用品技术。虽然是用狡猾的方法弄来的,不过却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总之这些东西是在她房间发现的。”
  刑务官从这些资料中取了一本来看,还没来得及确认内容法务官就开口道。
  “漫画和动画。而且全都是同一主题。不是我们国家的东西,是人类世界做的。并且还只限定于日本这个国家的。”




  “好痛好痛好痛!快点放手啊!不要抓着我的肚子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啊!”
  螳螂向抓住自己腹部不放手的人发出抗议的呐喊。
  不过这呐喊随着风的呼啸声消散无踪了。
  周围并没有在刮风。
  而是魔法少女——893号与她手里抓着的螳螂正在如风一般移动。
  893号用魔法做成的炸弹爆炸的时候,她趁机用夺来的魔法之杖抓走了前同伴螳螂,用空间转移的魔法逃走了。

  于是现在——
  她正在自由下落。

  在人类世界的广阔天空中,少女与虫只是在不停下落,下落。
  使用了空间转移魔法,“召回”与并行的人类世界的接点,强行破坏掉障壁后到达了目的地——遥远的遥远的岛国的上空。
  头朝下坠落的893号。
  空气的阻力压向自己身体冲击的同时,自己的体液好像都以强烈的趋势流到一边去了。
  不过少女向她右手中的杖注入力量的话,她的周围就会生成透明的障壁,空气阻力便会消失。
  当注意到风声变弱之后,只知道发抖的无脊椎生物高声吼道。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老是这个样子!别人的事连颗灰尘大小的都不管,总是忙着干自己想干的事!”
  “啊!看到了看到了,提斯!哎呀,似乎是棒球场哦!太好啦,我想这次大概能好好降落在之前那个地方的旁边吧~”
  “听好了!说起来你越狱根本就没有连我也一起带走的必要!这是绑架人质!你这凶恶罪犯!”
  对扇动双镰以示抗议的昆虫,893号只是向地面直直地望过去,回答说。
  “哎~?可是去人类世界的魔法少女,不带着魔法生物是不行的哟?啰啰嗦嗦又很可爱的,会说人类的语言哦?”
  “那是当然了,在咱们的国家——”
  “新主人是个好人就好了~”
  “所以说听我说!首先,主人是什么?”
  魔法少女用纯真的笑容回答提斯的疑问。
  “魔法少女是一定要把冲破房间掉进去的人家叫作主人的。”
  “什么地方的规则啊!还有刚才起就很在意了,那个‘魔法少女’的单词是什么啊!”
  魔法少女毫不犹豫地回答螳螂最根本的疑问。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之国的公主,到人类世界修行,与恶魔界的人战斗——也就是我的事情哦。”
  “闭嘴!什么公主!不管是修行还是什么,你在学校里的课都忘光了吗!你能用的魔法只有变身跟火焰跟物质构成,什么治愈魔法和大地魔法不是一丁点也使不出来吗!“
  “终于到了哦,提斯。“
  魔法少女倒栽葱的继续下落,一边还像谈笑时一样晃着脑袋。
  “魔法少女不用些厉害的魔法是不行的。会没法出‘剧场版’的哦?”
  少女只会说些怎么想也意义不明的东西,节足动物放弃了话题的继续进行。
  “……至少希望能平安无事的落地……”
  想起自己正像被卷入了大号喷气机的涡轮里一样旋转下落——镰足虫静静地将自己的双镰合十。




  “人类世界所说的‘魔法之国’——好像是在想象中把我们的形象美化了啊。”
  法务官把啪啦啪啦翻完的漫画朝桌子上扔去,絮叨道。
  “这是个对魔法过度误解的世界。”
  一边浮现起自虐般的笑容,刑务官看了看人类世界——日本这个国家创造出的漫画小说还有动画录像,继续说道。
  “我有可能言之尚早,但893号恐怕是妄想癖吧。”
  “妄想癖?”
  “虽然不知道她最早是通过什么渠道弄到手的……893号多次入手了这些日本产的漫画和动画。反复地反复地反复地反复地读着同一本书,持续将一知半解的东西目不转睛地描摹下来——”
  说到这里他暂停了一会,像是要寻求直立在桌前的刑务官的认可一样说到。
  “分不清漫画与现实区别的‘真正的’魔法少女……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呢。对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跑到日本来啊?”
  就快要接近地面上的城市了,提斯提出起它理所当然的疑问。
  少女对自己强行带来的伙伴投以安详的微笑,一边回答。
  “提斯你啊。”
  “嗯?”
  “明明是只螳螂却有眼皮,好奇怪啊?“
  “就算想要委婉地回避话题,也该直接用这种时候该说的话!你太差劲了!你太差劲了呀!”
  就在提斯为抗议而高呼时,地面继续加速度迫近。
  于是——

  冲破了某民户的房屋,少女再次降临在人类世界之中。
  “魔法少女”确实降临了。




  “她就这样把自己和作品里的主人公等同了,也就是说当遇到麻烦的时候就使用自己的魔法。”
  整理好桌子上摊开的资料,法务官再次发出大声的叹息。
  “在魔法学校里念动力和具现化这些是最优秀的等级。但与之相反,治愈还有精神操作——可能也言之尚早,这类朴素的魔法她的成绩都是最差的。”
  “可能是听不进去课吧……不是抱有什么‘魔法不够华丽可是不行的’这样的信念吗……”
  男人听着部下的报告,默默地摇了摇头。
  “如果相反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住她。……为我们准备好的手册上都只写着对付比自己魔力弱的或者和自己同等级人物的办法。实际上,像她这样的存在是没有前例的。”
  “嗯……”
  刑务官小声回答着上司,提出接下来的疑问。
  “那么,关于今后她的事……”
  “别管了。”
  “啊?”
  “总有一天,她自然会被人类世界所排斥的吧。她对那边的常识理解得很脱线,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只需要监视她就行了,又在特定地点魔力暴走的话就把她的身体回收。”
  像是自己难于应付的宠物逃跑后被别人捡走了一样,男人浮现起混杂着失落和放心的表情。
  “很快将会迎接她的地方是研究所吗……那才真正是能称得上‘地狱’的地方啊。”




  几乎就在法务官如此说到的同一瞬间——
  
  893号确实来到了地狱。
  如同在地狱里一样,她第一次意识到了“死”这种东西。
  随着冲击的声音,铺着瓦片的屋顶与天井破了个大洞。
  于是少女随着四起的烟尘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圈。
  “呀嘿——!从魔法之国远道而来!魔法少女……那个……没有名字来着……总而言之,爱与和平的战士某某小魔女拜上呦☆”
  解开缓冲用的障壁,893号以让听者汗颜的方式报上了姓名。
  不过——站在面前的既不是因为美少女突然来访而陷入混乱的少年,也不是因为自己家被破坏掉而不知所措的少女。
  倒不如说,眼前的这位男性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你,干什么?”
  在感受到那冰冷视线的同时,893号的耳边传来他冷静的质问声。
  “……哎?”
  冲破屋顶的浓烟消散以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榻榻米的床,拉门,隔扇画。在典型的和室中,男人一声不响地稳坐床上。
  看到他的样子,893号在一瞬间凝固了。
  “……在房顶上跟猫玩……也不太可能啊。”
  像是与眼前这破坏掉自己房间的天井,打扮奇特的少女无关一样——男人的口吻保持着平静。
  但让893号行动停滞的,并不是这种琐碎小事。
  重要的是男人手中拿着的东西。
  有着简单的木柄,伸展形态很优美的棒状物。
  棒状物的一面薄而利,绽放着若有东西落在上面就会一分为二的光芒。
  ——总之就是与日本刀很类似的一把长刀。
  另外,在正襟危坐的男人右侧放着几把手枪和子弹。
  长刀并非模型刀,恐怕旁边的枪也不会是什么模型玩具之类的吧。
  “那个……”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在听啊……听得懂么?嗯……话说回来小姑娘,是日本人么?”
  男人称不上温柔,倒也算没有杀气和怒气的话语。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反倒显得893号很不协调。
  男人看起来35岁左右吧,跟893号有着父女般的年龄差距。
  比手中长刀更锐利的眼神。
  乍看他的整张脸,那道长长的刀伤给了对峙中的少女无形的压力。
  “我说,不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么?”
  落下时被摔出去的螳螂躲在893号的背后说。
  它小心翼翼的不想被眼前的男人注意到,甚至张开翅膀准备随时逃掉。
  在落地的过程中,螳螂的语言中枢已经切换成了日语。893号则从越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这么做了,不管是眼前这男人的话还是同伴的碎碎念她都应该听得明明白白的。
  不过她没有马上回答。
  ——看,看到过。我看到过啊!
  她用自己从收集的漫画中获得的情报分析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人是——“黑社会”的人!恐怖的人!坏人!
  少女的心在刑务官告知她去地狱的时候都波澜不惊,现在却萌生了些许的恐惧。
  她看的是很现实——根本就比实际的现实还要沉重的人类世界漫画。
  除了描写魔法少女的作品她也读了不少,这其中也有描写眼前这种人类的作品——。
  读过侠义漫画之类的话也许还会转变印象,可是她接触的全都是些幼稚的少年少女向作品。




  这些作品里都把眼前这种男人描述的恐怖骇人。
  也就是“反派角色”这样的存在。

  就像是要证明她所想的事一样,屋外传来了不少人的脚步声。
  “副头儿!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推开拉门的男人里有光头有平头还有爆炸头,穿戴有立领的套装还有爬虫类皮革的腰带,精美的手饰以及领带别针,比眼前这被称为“副头儿”的男人还要吓人数倍。
  “呼……”
  令人畏惧的存在,“反派角色”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对不管在现实中还是空想世界中都让人害怕的他们,分不清现实与空想区别的她已有充足的理由感到心乱如麻了。
  “怎……么,大哥,这家伙究竟是……”
  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这些副头儿的同伙们默然了片刻,接着便开始各猜各的。
  “副头儿……不太好吧。组里再怎么资金困难,绑架小鬼这种事……要是组长知道了肯定会被他扫地出门……”
  “副头儿……莫非是你的私生子?”
  “该怎么跟大姐头解释……”
  “那小鬼是怎么回事,录像或资金源的网站照片里有提到么?”
  “副头儿原来有这种爱好啊,真……”
  最后开口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殴倒在地。
  她不是笨蛋。这些面目狰狞的男人所说的话,她都理解了。
  于是她认为自己大概正处于危险的状况中。
  “那个……”
  “……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在副头儿若无其事的询问面前,少女第一次开口说话……
  “接招!抒情之锤☆!”
  少女一边流着冷汗一边露出笑容,将手中杖朝高处的天井指去。
  自己冲破房顶而入时的大洞。从洞中露出脸来窥视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少女身上。
  像是沐浴阳光而生长的植物一样,少女手中握着的魔法之杖前端有光芒在膨胀——没多久,它就成为了一件凶器。
  被涂成黑色的铁块上用特大号的白色文字刻着“666t(*吨)”。
  无论实际上到底有没有重到那程度,但假若少女就那样高高举起并重重挥下的话,肯定会让心理脆弱的人昏厥过去,就是这样大小的铁锤。
  将杖夹在腋下,把变出的铁锤高高举向天井的小个少女。
  “嘿!记忆消散☆”
  893号十分装模作样地喊着,同时挥下了铁制凶器。
  至今为止自己来到人类世界时所做的不端行为都是如此了结的。
  误闯神经病家里时,在居民家中引起骚动招来了警察时,或是向不肯收留自己的人泄愤时。
  让人昏倒之后,便可以使用魔法篡改他们的记忆。一般情况下篡改记忆是非常困难的,但在人昏倒时下实行就比较轻松。
  正确的讲,她还不清楚在这种状况下把一个人弄昏后该怎样,现在少女只考虑如何从坏人面前逃开就竭尽全力了。
  于是,那无法收回的一击向着副头儿的脑门砸去——原本应是这样。
  副头儿表情微变,把手伸向伴随魔力而来的高速铁锤,以空手入白刃的要领,在自己的额头前阻住了凶器的前行。
  “哎……?”
  不仅是阻挡住,他对能量的运动方向掌握的很好,从少女手中简简单单地夺过了铁锤。
  咚嘶哩,随着沉重的声响,铁锤冲向榻榻米。
  显而易见的凶器。
  周围长着凶恶面孔的男人们理解了这东西绝非是玩具的事实,都一脸紧张的表情,用像要刺穿893号将其示众一样的视线盯着她看。
 
  “这下看来真的不妙了……”
  在已经开始展开翅膀的提斯面前,少女的面颊流下一行汗水,她低语道。
  “要……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哎?”
  提斯发出疑惑的声音,但它的话已经无法传入893号的耳朵里了。
  不能接受逃走这种事的她,已经切换为喜剧调(comedy touch)的魔女了。
  比起从这场合逃走宁可与恶魔战斗的魔法少女们的故事里,主人公应有的行动在她心中回响。
  ——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自己是魔法少女。
  魔法世界的公主殿下。
  为了保护人类世界,来到地球修行。
  ——所以说——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少女用杖发出从种种故事中组合而成的强力魔法。
  “全部……全部……”
  “那、那是……”
  没听到战栗着的提斯的话,893号将某一物品具现化了。
  像是保龄球一样的黑色球体,上有冒出激烈火花的绳子。
  “炸飞你们!”
  在退治蟑螂时和越狱时拿出过,以前的动画里会出现的典型炸弹。
  “喂……喂……?”
  滞留在门口的长相凶恶男们,一瞬间被喷出火花的导火索摄去心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的……”
  在确认这炸弹到底是真是假之前,他们就已经看到了。
  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少女创造出新物质的异常“奇迹”。
  只是铁锤的话还有可能是估计错误,但大家都能确认刚才的爆弹是从虚空中变出来的。
  被称为副头儿的男子看到这状况,在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不过,在看到导火索的瞬间他又恢复了冷静的眼神,身体很快做出了下一步反应。

  “啪哩……”
  为保护自己身体不受爆风伤害而张开障壁的893号,见识到眼前男人的瞬间爆发力后身体僵直了。
  男人只是动了动,房间中央就卷起了旋风。
  副头儿抄起放在榻榻米上的长刀,保持坐高,只有脚大步迈出。
  接下来的瞬间,他的上半身跟着他的身体开始移动,身体的加速压过了手的加速,最终用比手中拿着的刃物更快的速度发出尖锐的风笛声,并向上鼓胀。
  “啊……?”
  少女将魔力灌入杖的瞬间,银色刀刃贴上了她纤细的头颈。
  就在一眨眼间,导火索被笔直的水平横斩切断了。
  然后刀刃毫不停顿,恰恰止于少女的脖颈处。
  “啊……啊……”
  魔法少女的脸颊上流下恐怖与绝望的汗水。
  顺便一提,提斯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所以她明白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救她了。
  “小姑娘……火药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噢。”
  杖中已经充满魔力了。
  她哪怕还能保留有一点点清醒,发动魔法炸飞面前这男人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不过现在的她连这一点动作都做不到了。
  面前男人的目光、刀和呼吸已经把她的动作、思想和神经封住了。
  ——会被杀掉。
  自己是故事的主人公。
  所以说,自己绝对不会死。
  继续把现实和漫画混为一谈的少女,心中无意识地认为。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死亡”。
  她的内心稍微返回了一部分“现实”。
  在这最糟糕的瞬间。
  
  ——不要啊。

  男人左手将刀抵在她的颈部,右手慢慢靠近893号的头附近。

  ——我还不想死。

  看到靠近自己的手,少女意识到自己已到末路。

  ——我还不想死啊。

  会被掐住脖子勒死吧,或者,从颈部撕开衣服被凌辱而死吧。
  心中埋藏着与外观不合的想法,因为恐惧而微微振颤的893号。
  不过,接近的手却没有停下。
  杀手的手掌,正在为夺取自己的生命而靠近。
  “啊呜……”
  少女没有叫出声来,眼眶中涌起了泪水。
  男人的手在迫近。
  眼前的景象失去了颜色。
  与自己慌乱的呼吸声相配合,世界的形状也变得十分歪曲。
  眼前看到的情况全都搞不懂了,就在这时——男人的手,到达了她的身体。
  “冷静下来。”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男人的手触碰到的,并不是少女的脖颈。

  波噗,伴随着这样的拟声词,男人的手轻放在少女的头顶。
  “……呼咕……哎……呜?”
  眼泪卡在喉咙中,少女不知道闭了多久的睫毛静静地抬了起来。
  893号眼中失去的世界又回来了。
  歪斜的视野渐渐恢复整齐,变黑的反色调也取回了原来的色彩。
  看着面前男人的脸,虽然还是毫无变化的锐利眼神,但刚才发出的锋锐光芒已经消失了。
  她发现刀刃已从颈边拿开,周围“死亡”的气息淡薄了。
  少女就那样缓缓地顶着膝盖,面无表情地向男人看去。
  男人默然背向她,拾起横倒在地的长刀,用流畅的动作收刀入鞘。
  可怕面孔的男人们,远远围观着这样的他,用诚惶诚恐的声音问道。
  “副、副头儿……怎怎怎么回事,那个小鬼……?”
  对这理所当然的疑问,副头儿眉头一跳,淡淡地回答道。
  “畜牲……没想到丸跋组那群混蛋竟然派这种小鬼送来炸弹……。啧,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我会疏忽大意,他们还真敢做啊。”
  ——哎?
  893号没有明白“炸弹”的意思,茫然若失。喉咙的痉挛还没停,她无法开口,只有继续听男人讲话。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自己,她确认现在已是必死的状况,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提斯已经逃走的现在,周围没有人知道自己是魔法少女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接下来会变得如何还不知道。
  就在她再次对命运开始感到不安时,副头儿迅速地朝这边转过身来。
  “呀!”
  对脱口而出的893号,副头儿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念着。
  “啊啊,不用说了。已经不必再说了。”
  “那个,那、那个……”
  “虽然我不知道你组里的人告诉了你什么……像你这样的小孩,是没必要当作秘密武器滥用的。”
  还没来得及明白对方的话,对话就继续进行下去了。
  “小姑娘。你的名字是?”
  893号对如何回答突如其来的质问踌躇不已。倒不是还陷在恐惧之中,只是想起了自己没有名字这件事。
  “我……我……没有……名字。”
  “啊啊?”
  “呀……!被……被消除了所以……名字……一点也……”
  对不了解这件事的人来说是意义不明的回答。回答得这么笨拙可能会被杀掉。少女涌起这样的思绪,眼眶中又充满了泪水。
  不过,男人的反应与少女的想象完全不同。
  “这样啊……你就算抛弃自己的姓名,也要保护组织啊……”
  “?”
  “但是,你已经没有必要回到那样的组织去了。”
  “哎?”
  不明白话里的意思,魔法少女抱着必死之心揣测对手的意图。
  目光所至的男人,表情第一次缓和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女好像看到男人笑了。
  “放心吧——这里没有人会让你卷入争斗。我向你保证。”
  说完这句话,他背后吓人面孔的男人们面面相觑。
  “副头儿,你到底打算干嘛?”
  “不知道。不过,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男人们对转过头去回答的他纠缠不休。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刚才……变戏法一样的,炸弹……”
  “管他的啊。这种小事现在就不要计较了。”
  “但是大哥……”
  “大男人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唠唠叨叨的。”
  被副头儿尖锐的话刺中,男人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男人的话让893号身子吓得一颤——看到她的样子,副头儿慌忙地温柔说道。
  “哦,抱歉。不是对你发火。”
  副头儿静静地微笑着,再次把手放在少女的头顶说道。
  “那么,你的名字——晚饭的时候再考虑吧。”
  “哎? 哎? ——哎?”

  就这样,拒入地狱的越狱魔法少女——作为阿巳蛇组的客人,被安置在组里的公馆。

  在完全没有顾及当事人想法的情况下。




  阿巳蛇组是在市区边缘扩张的小型组织。
  周围全是田地,跟同样在市内的市区氛围完全不同,本来的话这里根本不像会有混混聚集的宅邸。
  虽然很久以前似乎是个大组织,但回过头来在自己势力范围以外的地方已经盖了车站,城市发展只将自己周围这一片置之不管。
  组长代代都是讨厌争斗的人,而且别的组织对他们没什么油水的势力范围也没兴趣。
  根据数年前的法律修订,“保护费”这种收入来源已经没了。现在他们表面上做网络生意,私下让附近的混混赌博勉强维持生计,已经成了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小组织了。
  本来,这跟其他组织进行小竞争,没有大争斗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
  今年夏天,这种状况改变了。
  发生了一位组员被房间里潜伏的男人用斧头砍伤的事件。
  虽然斧男很快就被抓住了,但很快就发现那男人是药物中毒,而且似乎是市区那边的丸跋组散播的药物。
  知道有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擅自散播药物,副头儿银岛表达了不满。那时,丸跋组设置了陷阱,虽然副头儿报了仇——从那之后两者之间的争斗就没停过。现在阿巳蛇组的状况是组长卧病在床,众人以副头儿银岛为中心苦苦支撑。
  “结果只要有一方出手,就只能以某一方走上末路作为结束啊。而且这种小组织之间的纷争,也不会有大组织出面作中介或调停。在这附近。”
  光头仔讲述着组织现状。
  魔法少女用认真的表情倾听着这杀气腾腾的内容。
  自少女穿破房顶而入已过了四天——结果893号最终成了阿巳蛇组的食客。
  “话说回来啊,小夏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如果你有人类的户籍,就能寄住在任何地方了。”
  “嗯嗯。没关系,马萨。我已经决定在这里进行公主的修行了!”

  组员们已经知道她不是人类了。
  最开始证明自己是“魔法少女”花了她整整一天的时间。
  普通魔法会让人觉得是魔术,但用了大型魔法又可能会让魔法之国的人感应到她的所在。
  虽说让他们看到提斯的话就方便许多了,但提斯在刚开始骚乱的时候就逃掉了,后来再也没回来。
  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竖起防护罩弹飞扔来的石子,如此这般他们才相信了——不过,组员们也相信了她“作为魔法之国的公主,来这里是为了到人类世界进行修行”的妄想。
  组员们对于魔法这种唐突的存在都很受震动,不过在副头儿银岛和被称作“大姐头”的组长女儿的努力下,他们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于是——根据某位大爱《我的太太是魔女》*①的组员建议,她的名字被定为“萨曼莎(サマンサ)”,不过大姐头说了。
  “萨曼莎这个名字显得太老气,不如叫短一点吧?”
  因为这句话,893号从此被称作了“萨玛(サマー)”。经过四天的现在,这个称呼已经从“萨玛”派发展到“サマー=夏(Summer,发音相同)”派再到“小夏”派。

  第2天证明了自己跟丸跋组没有关系——第三天竭尽全力说服组里“请让我留下来”。
  本来应该早点出发去别的地方——但是893号——小夏却硬是希望留在阿巳蛇组的宅邸里。
  “在最先到的地方都不顺的话,修行也就失格了!”
  少女执着于只存在于妄想中的事实。因为深信着自己,她的眼瞳中没有欺骗的神色。
  于是,在第四天白天——

  银岛拯救了陷入恐惧中的自己,她对这样的银岛怀有一种崇拜之情,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为大家使用力量。
  她深信不疑,这是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从光头仔那听到争斗事件的那一瞬间,她就条件反射般地开了口。
  “那我来做吧!”
  “啊?”
  在大屋走廊上沐浴着阳光,两眼闪闪发光的魔法少女。服装还是华丽的魔法少女服,再加上旁边的光头仔,没有比这更不协调的场景了。
  不过少女一丁点儿也不在意,心直口快地说道。
  “我要用魔法收拾那群坏人!”
  对于她自信满满的口号,光头仔既不高兴也没冷淡,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回答道。
  “虽然很想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这话要是让副头儿或者大姐头听到,一定会抽你嘴巴子的,小心点啊。”
  “哎……为什么?你们不都知道我能用魔法了吗?所以就用魔法‘嘭’的一下!”
  就在四天前还把银岛他们判断成“坏人”,而且还忘了自己报仇不成反被击败的事实,魔法少女大声喊出自己的不满。
  光头仔对于这样的少女,露出些许困扰的笑容,慢慢地说道。
  “在世间人看来,我们都是些无可救药的人吧……不过,要是把你这样的小孩子也卷入我们的逻辑里,我们也无颜面对苍天了。”
  看着依旧满脸不服的魔法少女,光头仔搪塞道。
  “哎,不过在老窝里收留小孩这种事,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副头儿他啊,对小鬼果然还是太姑息了。”
  “?”
  “副头儿他本来是东京区更大组织的干部。是个干劲十足的武斗派,因为那股执拗劲被人赋予‘怨灵’的称号,当时他拿着手枪和长刀冲入某组织,不断放出决定性的一击,不知有多少人的血溅回他身上……抱歉,这些话好像不该对女孩子讲。”
  光头仔露出难为情的脸色,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对少女说道。
  “怎么说呢,副头儿他啊,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好像有个小孩。”
  “哎?”
  “唉,不是副头儿自己的小孩,据说是死掉的姐姐留下的孩子……不过到最后那孩子也死了。”
  “……”
  接下来他说的话可以想象。
  “如果那孩子活下来的话,刚好跟小夏差不多大。所以说,对大哥来说情况也很复杂……啊,抱歉。这种话也不该乱讲的。忘了我说的吧。”
  光头仔一脸过意不去地止住了话头,站起身,就这么离开了走廊。
  被留在身后的少女转身躺在了走廊上,考虑着刚才听到的话。
  ——明明用魔法什么都做得到。是不是因为我还没获得他们的信用啊。
  少女考虑着这些事,自己也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不协调感,她静静地睡着了。




  数日后。
  被称作大姐头的女性给893号买了衣服。
  一个礼拜都穿着同一件衣服,虽说用魔法洗衣服的时候借了便服穿——但今天她收到的是,像893号这样年龄的少女应该穿的普通小孩服装。
  “你穿那一身出门会太显眼的吧?”
  大姐头——惠美是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和服美人。形象以黑色和紫色为基调,同样身着和服,跟旅馆里的女老板之类的人物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观都完全不同。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她的眼神很严厉,但她却是个能够理性听取组员意见的女中豪杰。
  平时气势胜过男儿的惠美脸上浮现起温柔的微笑,拿出了衣服。
  但是,魔法少女却没能坦率地接过。
  因为她从光头仔和其他组员那里听说过阿巳蛇组岌岌可危的经营状况。
  “那、那个……组里的人都在为钱困扰,只给我这个,我不能收的。”
  “好了,小孩子就不要介意这些了。”
  “但、但是……啊,对了!用我的魔法——”
  “就算你说要用魔法变出钱来,我也不会收的哦。如果你做了那种事,我就马上把你赶出去,做好觉悟啊。”
  “啊呜……”
  因为自己的发言被看穿了,893号默默地沉下了脸色。如果是还在魔法之国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吧。
  但是,现在她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了。
  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她也觉得自己的思想有种不协调感。
  “谢、谢谢。”
  少女接过衣服,小声念道。
  ——收下衣服真的好吗。
  ——还什么都没做过,只不过是个食客的我,这样真的……
  在她心中还有这样的小小纠结,但惠美却用满脸笑容拍了拍893号的肩。
  “别客气。……对了,小夏。”
  “是、是。”
  “把我们组里很穷什么的抖露给你的废物,到底是哪一位呢……?”
  在她笑笑的目光中,少女感到了比刚开始掉进这里时还要强烈数倍的恐惧。




  又过了十天。
  很在意惠美说的话,893号在和室的大厅里询问副头儿。
  “银岛大叔……我,果然只是个小孩子吧。”
  “怎么了,平白无故突然这么说?”
  893号对着正在给神龛换水的银岛讲述了十天前的谈话。
  “……”
  银岛沉默了一会,手对着神龛敲了重重的两下,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转过头来。
  “嗯,想着用魔法变出钱就能让我高兴,不是小鬼是什么。”
  自己现在的主人是银岛。在她心目中是如此认定的。
  而这样的银岛否定了魔法,让893号有点悲伤。
  像是要安慰少女似的,目光依旧犀利的银岛用温柔的声音说着。
  “大姐头是为你着想才这么说的。把你当成小鬼和珍惜关心你只有丝毫之差而已。”
  银岛说惠美的事时,脸色和声音都变得更和善了。
  虽然觉得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被称作“怨灵”的男人,893号还是没有向银岛打听他的过去。并不是谁阻止了她,只是自己不知不觉地认为那是不可随便触及的部分。
  于是,她向光头仔询问银岛变得和善的理由。
  “银岛大叔……是不是喜欢惠美姐?”
  “差不多吧。”
  毫不隐瞒。
  期待着难为情的话的893号一边感到了些许失落,一边又对这干脆的回答感到敬意。
  “可别拿大姐头开玩笑啊。”
  “那惠美姐喜欢银岛大叔吗?”
  “谁知道呢……”
  对着含糊的回答,893号安静地说道。
  “啊,那,用我的——”
  ——用我的魔法,让他们相恋!
  如果是之前一点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喊出这句话吧。
  但是,她没再出声。
  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她把自己的声音压回了喉咙深处。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那副样子,银岛平静地说。
  “想用魔法帮人结缘还有存钱之类的,果然还是个小孩吧。”
  “啊……”
  ——又被看穿了。
  能如此简单地看透自己的内心,893号不由得怀疑大家是不是都是魔法使。
  很快这疑问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呐……银岛大叔。我,是不是没有用?”
  “嗯?说什么呢。虽说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做,最近不是有在帮忙打扫和洗衣服吗。大姐头也很高兴啊。”
  “但是……我可是魔法使啊。明明还能做更厉害的事……!我还什么都没做过呢。除了用魔法做不到的事,一件都没……”
  “除了用魔法做不到的事吗。”
  银岛平静地眯起眼睛,靠在柱子上望向天井。
  “那个没关系。因为即使是我们,也能用魔法。”
  “?”
  893号没能理解银岛的话,不由自主地询问“对她来说”这超出常识的内容。
  “怎么会,人类世界的人可是没有魔力的啊。所以是不可能的。”
  “是有的。”
  银岛的回答毫不犹豫,他看向寄住在此的魔法少女。
  “听好了,小夏。你来这个世界修行——不是为了使用魔法。虽然我不清楚在魔法之国是什么情况……但你特地到了没法使用魔法的地球来,就是为了学习用魔法做不到的事吧。”
  “……”
  “嗯,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对于他所说的,少女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是心中有一个想法像漩涡一样来回旋转。
  ——不对。
  ——我、我——
  ——其实既不是公主,也不是为了修行而来。

  ——我,根本不是什么魔法少女……




  就在893号来到阿巳蛇组一个月后,对方突然回来了。

  893号挥起魔杖,开始在院子里晒衣服。晾衣杆上挂着大量水分被吸干的衣服,划过美丽的轨道,挂在了晾衣台上。
  将所有的晾衣杆都挂好之后,正用自己的手展平衣服上的皱纹——
  忽然,背后传来了说话声。
  “我、我回来了~893号……”
  “……提斯!?”
  注意到声音主人的存在,少女慌忙捡起脚边的螳螂。
  “啊~啊……最开始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没有人察觉……但是,因为手里还拿着魔杖,所以……嘿嘿。”
  “提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少女对眼神恍惚的提斯叫着,似乎是发自心底地担心它。
  螳螂一边觉得少女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一边赶快用力站了起来。
  “没关系……唉,真是的。逃出去之后我在各种各样的世界中徘徊,被小孩子追过也被狗吃过,伪装成人类去闹市逛,晚上跟螳螂啊蝴蝶姐妹们一起玩,到最后步履蹒跚无论是精力耐性还是金钱都被全部榨干了。”
  螳螂讲述着自己根本是自作自受的悲剧,平静地做好了觉悟。
  “啊~啊,那时候我丢下你不管,逃了出去,你会恨我也不奇怪。哈哈,与其遭受这样的不幸,还不如借你的手了结一切,所以我才回到了这里。不过那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还活……”
  这句话没能说完。提斯感到自己头上有水滴落下——接下来的一瞬间,它就被893号猛地抱入怀中。
  “……对不起。”
  “哎?”
  “对不起……对不起啊,提斯……都怪我自说自话地把你也带了出来……”
  “哎……?”
  提斯没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呆了好一会——它咀嚼着这些话的意思,目光讶异地轻声念道。
  “你……真的是893号?”

  “那……你已经了解了吧?通过自己……了解了自己的一切。”
  对于在走廊放松腰部的螳螂的话,893号默默地点了点头。
  “自己不是公主的事,也不是来修行的,也不是要跟恶魔进行战斗的事。”
  果然,螳螂对无言颔首的893号穷追不放似的喋喋不休。
  “自己是越狱犯的事,之前在人类世界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这些你全都了解了?”
  伴随着第三次点头,少女眼中流下了泪水。
  “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啊,看来是真的嘛。才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个月,就搞清楚现实和空想的区别了?哎呀哎呀,还是说从前根本没有的‘一般常识’终于回到了你身体里啊?”
  螳螂滔滔不绝地讲着揭人伤疤的话,即便如此,少女只是低着头。
  “……似乎真的有在反省啊。”
  一旦停下了话头,螳螂和少女之间就被奇妙的沉默支配了。
  在少女停止哭泣的那一刻,提斯平静地询问道。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知道……”
  魔法少女微微地摇了摇头,开始向魔法生物的对方吐露心声。
  “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对原本是普通螳螂的你施了魔法,让你变成这副样子,还强行让你成为我的伙伴……”
  “那个就算了,我也没怪过你。“
  “……谢谢,对不起……不过,再怎么道歉也道不完……对之前来这个世界时房子被炸的那家人……那之后我就被‘公差’带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少女猛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想去知道,也没去知道!而我还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都没做到!也什么都没感觉到……!”
  少女眼中再次开始溢满泪水。
  螳螂依旧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
  “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住在这里以后,了解了很多事,我知道我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
  “——但是……我很怕。”
  这时,少女脸上一同浮现起悲伤和恐惧的表情。
  “即使理解了自己所做的事,我还是……很怕要回到魔法之国,很怕被送去地狱,很怕……很……呜……”
  893号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奔涌而出,充分表现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很怕很怕事到如今总算要接受惩罚。想要逃,却没法原谅那样的……自己……不过,很、怕……不想、去……地狱……呜呜……总觉得,不想、去……”
  少女没法再继续说下去,她小小的呜咽声响彻在宅邸的走廊。
  过了一会,在少女的喉咙停止痉挛之时,提斯张开它那长着牙的小嘴说道。
  “……那就不要让魔法之国的人知道……别再使用强力魔法了。烘干衣服之类的事倒没什么,但是再像之前那样用魔力构成拟似物体,引发炸弹爆炸,公差们就会探知到了。”
  “……”
  对于螳螂说的话,少女依然沉默以对。似乎是在对就这样逃避惩罚的行为能否获得原谅感到困惑。

  就在似乎要进入永远的沉默之时——少女和昆虫的背后传来淡淡的搭话声。
  “喂,小夏。”
  “!”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
  是银岛。
  少女的心强烈地拧紧了。
  ——被听到了吗?刚才的话……全部?
  少女畏惧着这想象会引发的结果,连回头都做不到了。也没法直视银岛的脸和眼睛了。
  对于时间和心灵都冻结住的她,银岛果然还是用淡淡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之前被酱油溅到送去洗衣店的衣服……刚才送回来了。”
  ——……?
  ——没被……听到?
  应该不会吧。至今为止都没听到过有人进出背后房间的声音。恐怕他是一开始就在房间里,听到了自己和螳螂说的全部吧。
  仔细一看,榻榻米上放着银岛的长刀。看来是和893号刚掉进来的那天一样,在保养刀具吧。
  这么说来,他们的对话果然还是全部被他听到了。
  不过,她没有勇气确认这件事。
  不仅因为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的罪恶,更是害怕失去在这个家得到的“现实”。
  与知道了自己很快就不再是故事的主人公无关,她更怕的是失去。
  对于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少女,银岛平静地提议。
  “去散步吧。”
  “哎……?”
  “嗯,你啊,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说了‘想骑自行车试试’吧?所以就从仓库里把大姐头小时候骑的自行车找了出来……不好好练习的话没法骑的吧?”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正确地说,是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所泽航空纪念公园。
  离他们的宅邸不远,是市内最大的绿地公园。
  是日本最早建造的飞机场在被美军一度接受过后归还的遗迹改造的,是在琦玉县都屈指可数的、以宽广面积自诩的巨大公园。
  在林木环绕的漫步道正中,扶着小小自行车的魔法少女,和紧随其后的黑社会副头儿。
  原本是奇怪到没法更奇怪的组合,但893号现在穿的是普通的小孩服装,除了魔杖之外没有给人特别的不协调感。
  即使拿着魔杖,路过的人也觉得是小孩子的玩具,大家没有任何疑问地穿行而过。
  周围有很多玩滑板的年轻人,但她们也没有用好奇的视线看过少女。
  自行车筐里放着小狗大小的螳螂,但似乎也被认为是玩偶之类的东西。
  “那骑上去试试吧。”
  夹着洗衣店的袋子,银岛平静地说着。
  但是,少女却没能骑上去。她不知道银岛的意图,话虽如此,却也没有询问刚才的事的勇气。
  更何况,他一句也没提及提斯的事,她很怕,也很不知所措。
  于是少女支吾着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可是结果却成了知道一切的契机。
  “但是,为什么突然要来散步……?银岛大叔至今为止连买东西都没跟我一起去过……”
  “嗯?啊。因为一直都在跟丸跋组争斗……不过,最近一个月都没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对于少女不安的疑问,银岛稍稍偏移了视线,小声说道。
  “我要结婚了。”
  “……哎?”
  “和大姐头……不,是和惠美……”
  一瞬间,893号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过,在慢慢咀嚼了这句话之后——虽然依旧很难反应过来,少女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这样啊!恭喜你!银岛大叔!”
  虽说内心的不安还没消失,但是知道这时不笑、不开心的话是不行的,所以少女微笑着讲出祝福的话语。
  但是——这份笑容被银岛接下来的话完全抹消了。
  “你……在魔法之国有家人吗?”
  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揭穿了。果然,自己不是公主的事他刚才已经全部听到了。
  但是,少女的心反而踏实了起来。低头掩饰着自己像是放弃了一切的目光,也不看银岛的脸,她用让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
  “……果然还是听见了啊。”
  “……”
  “是想赶我走吗?还是……”
  想杀了我呢。在少女心中,最初见面时的场景复苏了。但是不可思议的是,现在回想那时候银岛的目光,她没有当时那么强烈的恐惧了。
  那么现在面前的银岛目光又如何呢。
  虽然很想确认一下,她却没有看他眼睛的勇气。
  “我……不是什么公主。爸爸和妈妈都在生下我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家人。”
  少女略微做好了被打的觉悟,回答了他的质问。她在这样的自己的头顶,再次感觉到了和一个月之前一样的触感。
  “哎……”
  一点一点抬起头,对方还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893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放在自己头顶的手,银岛平静地说着。
  “组长的时间估计不长了……他自己也很清楚吧。惠美……好难叫出口,还是叫大姐头吧……大姐头昨天听他说,自己死后她就没有必要继承了……现在我们组里完全是世袭制,所以事实上这就等于是解散宣言……知道什么是世袭制吗?”
  少女静静地点了点头,银岛拿开放在少女头上的手,开始在漫步道上踱步。
  “是吗,那就好……和大姐头结婚以后……我想成为一个正经的人。虽然女儿死的时候,我最后还是回到了这条路上来……”
  听到这里,光头仔曾讲的话在少女脑海中复苏了。
  “银岛大叔……”
  “嗯,我啊,曾有个女儿。是去世的姐姐拜托给我的女儿……但是,就因为我的错,女儿不在了。我们卷入了争斗,疾驰中的车子中了弹。……然后,只有跟我在一起的女儿死掉了。”
  听到银岛第一次讲起自己的过去,893号除了倾听什么也做不到。就连思考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样的话都做不到。
  “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组织,离开了城市中心。……不过还是不行。结果我还是除了这样生存,没有别的办法。”
  像是在后悔什么似的,银岛眯起了眼睛,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在冬季的冷空气中,一团白色的气体轻柔地绕着圈。
  “而这次……这次,我一定要——组成家庭,和家人一起……”
  说到这里,银岛继续向前走着,对少女轻声说出一句话。
  “呐,小夏。你也来帮忙吧?”
  “哎……?”
  这次再怎么咀嚼,也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少女只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银岛,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是说,等我和大姐头结婚成为夫妇之后,你能不能当我们的养女。”
  “……哎?”
  对于银岛突如其来的提案,少女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嗯,户籍之类的东西我们来想办法……大姐头也很喜欢你,不会反对的。”
  “为什么……”
  “不是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吗?啊~啊,事先说好,我可不是因为一时的同情才这么说。我会对自己的话负责任的。”
  银岛挠了挠头,对于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893号说道。
  “不是说了吗,我和大姐头都很喜欢你。而且——”
  移开了视线,稍稍有些害羞地——
  “家人的话,多一个也好不是吗。”

  893号沉默了片刻。
  魔法少女无言地推着自行车,再次开口之时,她的眼睛有些变红了。
  “谢谢……谢谢你银岛大叔。”
  在她说完这句看上去真的很开心的话之后,少女又伴随着十分悲伤的眼神摇了摇头。
  “但是,不行的,银岛大叔。你听到的话就应该知道吧?我——”
  “不要一个人……背负罪恶。”
  “哎……”
  “我——完全接受你犯过的罪。……虽然我不能说不需要弥补。但是——至少我也能为你偿还罪恶帮到一点忙。”
  在这句强有力的话之后,他又轻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如果,我有那个资格的话……”
  “?”
  “啊不,没什么。……也是啊,先找到你用炸弹毁掉屋子的那家人吧。”
  听完了这句话,少女这次终于没能忍住泪水。
  “银岛大叔。”
  “什么?”
  少女没有停下翻涌而出的泪水,从自行车筐里抱出提斯。
  “这孩子可以一起吗?”
  突然被加入话题的提斯惊讶地看着银岛的眼睛——对那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螳螂吗,饲……饭费会花掉很多吧。”
  从他停下说饲料这个词就能知道,他对提斯的印象不坏。
  “提斯是草食主义者,所以没事的!”
  “哎,哦,我姑且算是素食主义者吧。有黄瓜和蜂蜜的话可以做成蜜瓜口味,我能靠这个生存下去。”
  对移开视线的提斯,银岛依旧面无表情地小声说着。
  “是么……能跟菜食主义的螳螂成为朋友,在学校里可以自夸一番了啊,喂。”
  学校——893号对这个词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希望。
  真的有那么一瞬,一直在烦恼的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罪恶。

  连这仅有的一瞬都不能原谅似的,天罚降临在了她身上。
  不过,这惩罚是针对她的呢,还是针对银岛的呢——

  伴随着滑板的声音,银岛背后受到轻微的撞击。
  “啊,抱歉。”
  身穿蓝色针织带帽衫的少年,深深地埋下了藏在帽中的头,缓缓地走下了坡道。
  “注意点啊。”
  银岛看上去没有生气,只是目送着他的背影。但是——
  感觉到背后突然被袭击的不协调感,他用右手摸向后背——用手和背同时确认了那炽热的脉动。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93号发出一声悲鸣,银岛左手夹住的洗衣店袋子掉在了地上。
  银岛收回右手,确认了自己手心粘着的深红色液体。
  那一瞬间——背后再次传来了滑板的声音。
  “呀哈!果然是银岛!我们难道中了大奖了?”
  银岛和893号回过头去,是一位站在滑板上的年轻人——戴着跟刚才那位颜色不同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小黑块正在接近。
  “跟小鬼一起离开了宅子,正如这情报所说的……嘿。呀吼!”
  知道了那是手枪的893号——不顾自己的装扮,像要庇护银岛一样挡在他身前。
  有那么一瞬,站在滑板上的少年表情显得很困扰,但是他很快就继续用力拿起了手枪。
  ——没事的,我能保护的了!
  虽说是很久没有用过的魔法,但她的身体中还记着发动的方法。
  她用覆盖全身的魔力构成在面前张开的空气障壁。
  ——能保护的了!我能保护银岛大叔——
  “障……”

  在那一瞬间,有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好高大的背影啊,少女想。
  在这种紧迫的关头,少女不知为何还在想这种事。
  但是,在看到那人背后被染红之时——
  也就是银岛的身体受到子弹的冲击而摇摇晃晃之时——

  无力的魔女大声地大声地喊出一声悲鸣。




  “不要,不要啊银岛大叔!振作一点,不要死啊!”
  在倒下的男人面前,少女的身体微微躬起。
  踩着滑板的杀手已经不见踪影,周围只有路边生长的树木郁葱繁茂。
  只要翻越一道栅栏就是国道465号线。再沿着路往前走一点就有公园里的贩卖店。
  但是这里看不到行人,只有少女的哭泣声响彻公园的一角。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会用魔法的,明明知道那样的子弹我能防的住的!为什么,为什么!”
  银岛平静地张口回答少女的叫声。
  他的重要部位和肺似乎没被伤到,还能说话。
  但是很明显,情况还是很危急。
  这种状态的银岛,还是缓缓地对哭叫的893号开口说着。
  “啊……抱歉哪……我想起女儿死的时候的事,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
  “怎么会……”
  “而且,不是约好了……吗?我们组里,没有会把你当作打架道具的人……啊……。不管你会用……多么厉害的魔法……你还只是个……小鬼而已……”
  “银岛大叔……”
  眼泪从眼镜内侧落下,面前已经一片模糊了。
  于是——只有旁边无言以对的提斯看到了银岛微微地笑了。
  “啊,这是……惩罚吧……过去曾让很多人受伤的我想要获得跟别人一样的幸福,想要得到你和大姐头的话,就要获得这样的惩罚啊。哈哈……”
  银岛的声音还很有力,但正在一点点变弱。
  “先别说话了!银岛大叔说过!大男人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唠唠叨叨的!所以银岛大叔不安静下来是不行的……”
  “哈哈……也是……说的都是些……丢人的丧气话啊……”
  带着自虐的笑容,银岛直直地看向少女的脸。
  “对不起……我果然没有帮你偿还的资格。”
  “没那回事!所以、所以!别、别再说话了!血、血在……”
  银岛伸出手,拭去已经说不出话的少女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都是我走上这条道做了些荒唐事……我也做好了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觉悟……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我……流……泪……”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停止了。
  “不要……不要啊……”
  魔法少女哭着将魔杖指向银岛。




  “893号,你想做什么?”
  提斯战战兢兢说出的话没能传入少女的耳中。
  “我还没做好觉悟!”
  杖尖放出的光芒包围了银岛的身体。
  “做好这种觉悟的,只有银岛大叔你自己……我可没有做好让银岛大叔以这种方式死去的觉悟!所以、所以……”
  光芒环绕着,光芒环绕着。
  温柔的光照亮了四方,一个奇迹般的场景扩大开来。

  ——不过,仅此而已。

  银岛的伤口仅仅被光芒环绕着,但依然没有被治愈,他依然面如土色。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别勉强了……”
  “不是勉强!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治愈魔法不是只要期望着‘治好吧’就能治好的魔法。不知道基础知识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的。”
  背后传来提斯的话语,没能阻止她释放出魔力。
  但是,银岛恢复精神站起来的奇迹也果然没有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用治愈魔法——
  自问自答的少女想起所有的责任都在于自己。
  好恨,好恨自己。
  如果自己会用时间转移的魔法,现在马上就回到过去用尽自己所有学会的攻击魔法。然后,现在的自己也——
  但是,不存在超越时间的魔法。
  如果真的存在,她一定想回到银岛被刺的那一瞬间吧。
  封住所有的想法,把自己的全部魔力注入给面前的男人。
  但是,徒劳的努力终归只能是徒劳。
  “不对啊……这种事情,在我看过的漫画里从没出现过……”
  这时她真的意识到了。
  如果不知道会守住幸福的事。
  这里真的真的是现实的事。
  “对了,一定是因为我没穿魔法服……所以使不出力量……”
  而现在,连现实都在崩坏中。
  她得到的,跟妄想诀别而得到的“现实”,正在她面前发出崩坏的声音。
  衣服实际上没有任何效果,但她不得不去相信这一点。
  少女轻轻挥舞着魔杖,她的衣服很快就从洗衣店的袋子里飞出,替换在了她身上。
  ——拜托了,只要现在,只要现在就够了。
  ——请让我,让我成为真正的故事主人公,让我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
  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对谁祈祷,她只是不断地注入魔力。
  但是,结果她只是笔直地走向悲剧主人公的道路。
  从银岛背后流向地面的血流个不停,能看出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救救他……谁来……谁……”
  “啊啊啊,我们也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医生,对、对了,谁去叫人来会比较……”
  与提斯说话的同时,面前的光芒消失了。并不是她放弃了,纯粹只是因为她的魔力已经耗尽。
  她马上站了起来,就这样开始在路上奔跑。
  ——拜托了,不管、不管是谁——
  暂且为了找人而来回奔跑的魔法少女。
  如果真的碰到行人,能否相信穿成这样的自己的话,也是个未知数。这一点她自己想得很清楚。
  即便如此,她还是奔跑着。
  没有办法放弃奇迹,只是暂且寻找行人的身影——
  向和贩卖店完全相反的方向奔跑,她终于遇到了奇迹。

  她看到像是散步中的行人,大声喊叫着向那人奔去。
  “那个,拜托了——”
  然后,893号凝固了。
  “你是……”
  戴着眼镜的男性一副让人讨厌不起来脸。
  仔细追究“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这种形容,也就是让任何人都无法讨厌的表情。
  虽说除眼镜之外就几乎没有什么外形上的特征,但她清楚地记得那“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特征。
  是她在大约一个半月之前,用炸弹炸飞的房子的主人。
  “针山……先生……”

  这就是自己的罪恶吗。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在她心中,绝望的阴影这次终于开始延伸。
  对自己的罪恶有所自觉,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最不得不补偿自己罪恶的对象——而且还是,最糟糕的时机。
  “啊……啊啊……”
  她感觉到力气从自己的全身中一下子抽空了。
  现实和空想中支撑她的东西全部都崩坏了。给予人希望的“魔法少女”。穿着这身衣服的是位真正的魔法使,但她已经将自己赶向绝望的深渊。
  ——已经不行了。
  她好不容易坚持至此的心,完全破碎了。
  ——已经完了。
  她的膝盖瑟缩地抖动着,就在她要就这样向前倾斜着跪倒之时——
  “针山先生”干脆地说出一句。
  “太好了……”
  “……?”
  就要弯曲的腿停了下来。
  “原来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哎……”
  少女像是没法相信传入自己耳朵的话似的,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在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愤怒,只有发自内心感到放心的表情。他就这样看着893号。
  “太好了……哎呀,那次爆炸之后,没在房子的残骸里发现你……我女儿和儿子想着你是不是被炸弹炸到了,都十分担心。加美还汪汪地哭了呢……哎呀,不过真的是太好了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能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他恐怕是真的在担心她吧。
  ——自己没有接受这份温柔的资格。但是——
  “针山先生……对不起……我……”
  少女诅咒着自己的浅薄,面对着眼前的男人。
  “啊,没关系没关系。房子的话买了保险,家人也没有人受伤……比起这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啊……”
  说到这里,针山先生止住了话头。
  他注意到了少女的穿着和不寻常的氛围。
  “请……救救他。”
  ——现在只能依靠这个人的温柔了。想要利用这份温柔。
  “拜托了……救救银岛大叔……救救银岛大叔吧——”




  “哎呀,附近就有一所大学附属医院真是太好了。”
  在公园附近的大学附属医院。在抢救室入口前,针山先生平静地笑了。
  在那之后魔法少女坐上很快到达的急救车,来到了这所医院。
  摩天大厦般的巨大医院中,她那身魔法少女的服装异常显眼——不过在重伤病患面前,医生和急救队队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少女的服装。
  于是,医生第一次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时,是之后张口说出“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似乎再出一点血的话就很危险了,但不知为何,他体内还残留有比想象中更大量的血。
  她的魔法没能治愈伤口,但看样子是用念动力止住了伤口,使血没有大量流出。
  “呀,总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针山先生果然还是发自心底松了一口气似的说着。
  对他来说银岛原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但他还是发自心底地为银岛保住了命而感到高兴。
  “对了对了,你的自行车我放到停车场了。给,这是钥匙。”
  在893号上了急救车之后,他把自行车搬到自己的RV车上,特意把它一起搬了过来。
  “谢……谢谢您!”
  用还是有点不自然的笑容面对他的893号。她的罪恶不仅仅是破坏了他们的房子,今天在此又欠下了人情。
  少女正想着自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用来偿还,一位医生走了过来,说是让银岛的家人接受询问。
  仔细一看,警察也到医院来了。恐怕银岛也是第一次受枪伤吧,具体情况要向阿巳蛇组的各位多面打听。当然了,应该也会向893号详细盘问的吧。
  “啊,是、是!我来联系!”
  少女慌忙说着,找到医院内的公用电话,给阿巳蛇组的宅邸打了电话。
  “喂,哪位?”
  听过的声音。是光头仔的大哥,叫做芝里的平头男。
  “芝里大哥……是我,小夏。”
  她正不知如何解释清楚发生在银岛身上的事时,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回答声。
  “哦哦,大小姐啊。正好。”
  “哎?”
  “刚才大小姐来客人了啊。”
  “哎?哎?”
  ——我,来客人了?
  完全想不出是谁。混乱的少女陷入在芝里接下来一句令人震惊的话中。
  “好像都打扮得很奇怪,说着要带893号回去什么的,一定是那个把,魔法之国来的人?”
  “——”
  咣当。
  用惊人的气势不由自主地挂了电话。
  ——为什么——
  在一瞬的思考之后,疑问就消失了。
  银岛被击倒之后,她把自己全部的魔力都用来治愈他了。
  虽说没有治愈成功,但释放出的魔力应该比用炸弹炸飞针山家时魔力要多得多吧。如果说过了一个月还在监视她的话,那发现这种事也不奇怪。
  但是,为什么知道了宅邸的位置?
  这个疑问也很快就搞清楚了。
  ——说起来……提斯呢?
  她想起原本应该在照看银岛的提斯在她叫急救车的时候就不见了,于是再次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把刚刚回复了些许的魔力注入进去,魔法少女——骑上了自行车。

  第一次骑没有任何辅助轮的自行车。平衡问题利用骑扫帚飞天的要点来掌握。
  恐怕她不是在用身体的肌肉,而是用魔法之力在掌握平衡吧。遗憾的是,她的魔力还没回复到能够让扫帚或者自己飞起来的程度,只是像这样调节自行车左右重心就竭尽全力了。而且她的右手还握着魔杖,比起通常的骑车方式更为危险。
  接下来就是蹬起脚踏板,跟其他骑车的人动作一致就行了。虽说骑上石子的时候感觉和骑扫帚时完全不同,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来。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对针山深深地一低头,然后就蹬着脚踏板,一溜烟地骑车前往阿巳蛇组的宅邸。
  提斯恐怕是被掳走了吧。
  以前从未害怕过那些公差。无论是他们说要送她去地狱的时候,还是在她越狱的时候。
  但是,现在她怕得不行。
  最后把她带回去的时候,魔法之国的公差对被炸飞的房子和那家人都完全不感兴趣。
  而把她归为罪人的最大理由不是破坏了人类世界的一部分。而是“使出能产生破坏程度的强大魔法”这件事本身。
  人类的事,他们本来就没放在眼中吧。
  是死是活跟他们都没关系,只是从结果上害怕人类世界会对魔法之国产生“影响”吧。
  正因为如此——893号才如此恐惧。
  和自己这个存在来往了一个月的人们——阿巳蛇组的各位。如果公差们认为他们“跟魔法产生了很深的关系”,结果会怎么样呢。
  消除记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没什么。
  对她来说最悲惨的结局远比这糟糕。
  如果只是消除记忆的话她也就放心了,但是如果要让与她相关的一切人和事都凭空消失的话——
  如果剥夺“893号”换来的一切,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让存在本身抹消的话——
  她踩着脚踏板,放弃了继续想象。



  
  “很让人吃惊呢。你居然回来了。”
  当893号回到宅邸门前时,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一脸意外地出来迎接。
  虽然对这男人本身没有印象,但她记得那人身后的数位女性。
  是她越狱时打到的刑务官们。如此看来,这个西服男也是魔法之国的相关者吧。
  “你知道了我们在这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是逃去什么遥远的地方了呢……还是说,现在你描绘的主人公是‘只要对话就什么事都能顺利解决’的性格?”
  对这个话中一股厌恶劲儿的男人,少女也立刻感到了憎恶。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讨厌一个人。
  男人背后的刑务官们穿着打扮都和在魔法之国时一样。只有男人穿着黑色西服。
  “你是……谁?”
  对于少女的疑问,男人摆出一副不屑的姿态说着。
  “审判的时候我们应该见过一次……不过,啊~啊,穿着这身衣服你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听到这里,她总算想起了对方的声音。
  “法务官……”
  听到她说出这个比刑务官更高一级的官阶名,男人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
  “希望你至少能把别人的名字记一记呢,但是教你这种人改口也没什么必要。”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像要给少女展示似的整了整西服。
  “怎么样?这是在附近店里买的最高级西服。”
  “那钱是怎么来的呢……?”
  不情愿地使用敬语的893号。
  她从他们背后窥探着门内,没有谁要出来的征兆。在确认阿巳蛇组众人的安全之前,她认为还是耐心听他讲的话为好。
  “嗯?说什么怪话呢。钱那种东西,用魔法做多少出来都没问题吧。”
  “……那衣服也用魔法做出来不就行了。”
  对被认为是正确理论的893号的话,法务官只是笑着否定了。
  “别说傻话了。这种‘实物’的触感不是很好吗。跟用魔法做成的拟似物体差太远了。没错,正因为是天然物品才有意义的哦。”
  不知为何,法务官一点一点引出话头。893号焦躁地握着魔杖,开始提问重要的事。
  “……提斯,在哪?”
  听到她的问题,法务官向身后一瞥。
  视线指向的女性刑务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她的衣服袖口中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了提斯。
  “……”
  被放在地上的提斯看上去十分凄惨。
  有好几只脚都被折断了,外壳裂开,露出了肌肉。
  翅膀也基本上是破破烂烂的,一只翅膀上有明显的鞋印。
  “提斯……!”
  应该是完全昏迷过去了吧,它没能回答893号的呼唤。
  俯视着立刻跑过去跪下并抱起螳螂的少女,法务官用淡淡的口吻告知缘由。
  “我们只是打听了一下你潜伏的地点。因为它不招,就让它吃了点苦头。结果到最后都不肯说,干脆就用魔法窥探了它的心。”
  “怎么会……为什么!那么一开始就用魔法读心的话,就不需要做这种事了……!”
  “我们跟你不一样,魔力可是很贵重的。”
  在对法务官的话感觉到强烈愤怒的同时,893号还感到无法形容的不协调感。
  从刚才开始,这个男人似乎就对自己有着超出必要限度的攻击性。果然因为自己是罪人吗。
  但是,即便如此感觉还是不对。
  话说回来,为什么像法务官这种身份的人要亲自来带我走呢?
  她心中涌起诸多疑问,在确认了提斯状况的现在,接下来在意的就只有阿巳蛇组的事了。
  “你把这里的大家……怎么样了?”
  对她战战兢兢的询问,刑务官们面面相觑,法务官则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道。
  “啊~啊。我让他们都在里面睡着了。作为民户来说人还真是多了点呢。”
  893号对于这个回答暂时放下了心。现在大家似乎还没事。
  “……放心吧。你是在想我们会消除他们的记忆或存在吧?我说过了,消除记忆和存在要用到想象以上的魔力。消除你的名字时,也费了不少功夫呢。”
  他开始乱七八糟地抱怨自己的辛苦,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火柴。
  “只不过——为了消除证据,只要把这宅子里的人全部烧死就行了。“
  听到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893号感到自己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了。
  因为魔法而陷入的沉眠,不经过一定时间和一定的响动是不会醒过来的。
  譬如说,由一根火柴引发的火灾就无法——
  “住手!”
  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她注意到自己流着不可置信程度的大量冷汗。
  “……拜托了,我会乖乖跟你们去地狱或者任何地方的,所以、所以不要对他们出手……!”
  法务官对一脸快要哭出来表情的少女的恳求只是摆出一副爽朗的笑脸,摇了摇头。
  “啊……没关系。已经没必要把你送去‘地狱’了。”
  893号讶异的视线投向说出奇怪的话的法务官。
  男人背后的刑务官们果然没有用以前那种混杂着同情的视线看向她——而且,还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冷漠。
  比起看着罪人,更像是看着坏掉的机器或烂掉的蛋糕一样的眼神。
  当不协调感向恐怖变化的那一刻——法务官止住了笑容,告诉了她刑务官们视线中的含义。
  “你已经不是囚犯893号了。”
  “……?”
  “大概两周前,正式囚犯893号已经被登录。现在恐怕已经被送去地狱了吧。罪状是——嗯,其中一条是伪造经历……给已经死去的夫妇制造出有孩子的假象。”
  少女完全没能理解法务官所说的意思。
  来到这里以后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有很多次,但听不懂同是魔法之国的人的话还是第一次。
  “就觉得很奇怪啊。把现实和漫画重度混淆的精神构造……人类世界好像也有这种人,不过你也太异常了。”
  似乎在讲她的事。
  但是,这和“新的893号”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读了几本书,就把自己和那些主人公一视同仁了。受影响也太快了……所以,研究所的人就开始了单独调查。”
  “你在……说什么?”
  “我们这边可是要依靠医学和魔法的呢。虽说像人类世界那样用DNA什么的查一下马上就能搞清楚。”
  果然还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不,也许已经有所预想。只是身体在拒绝浮现出的答案——这种不安注满了893号的全身。
  是看到她这副样子感到满足了吗,他向背后的一位刑务官做出催促状,让她对事实进行报告。
  女性刑务官依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面朝少女,用等同于宣布死刑的口吻宣告着。
  “从结论上来说。囚犯893号……像这样的国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是,囚犯893号暂列为缺号——”
  停顿了一瞬间,女人毫不同情也毫不迟疑地说道。
  “相对的,将制造了你的魔法使——真正的893号当作罪犯投入监狱。”

  “哎……”
  少女的心被看不见的什么攥紧了。
  “是……什么……意思?”
  虽然嘴上这么问,其实已经明白了。
  只是不愿接受。
  自己从物理角度上来说并不存在的事实。
  并且,她同时也明白了。
  从刚才起就感觉到法务官不协调的言行举止的含义。
  不用魔法制作的西服——那个不是用来炫耀的。只是对少女的讽刺。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被送去地狱的那个魔法使为了自我满足,打着研究的幌子制造了一个孩子,就像你用魔力构成炸弹一样,把魔力转换成了物质——肉、血和骨而已。”
  “……啊……”
  “那个魔法使盯上了因为事故偶然死去的夫妇——给那对夫妇捏造了其实有过小孩的假事实。”
  虽然只是淡淡的话语,其中却隐藏着看不见底的漩涡。
  “然后,给了只是用魔法制造的虚伪物质的你以我国的户籍。”
  男人补充了刑务官的话,向少女一条一条地列出事实。
  “你其实是用复杂的构成魔法制造出来的存在。就像你能比别人更容易获得强力的魔力一样,你对周围环境也更容易受到影响,并以变化的心作为交换。”
  “不要……”
  “你不过是用魔法拟似构成的存在。就像你之前炸飞人类世界民户时制作的炸弹一样,也就是说,和一瞬间灰飞烟灭的魔法之炎是一样的——”
  “不要……”
  不想接受的事实。
  她像是想从这现实中逃开似的,曲着膝捂着耳朵。
  但是,这些话通过法务官的魔法直接传入了少女耳中。
  纠缠着真实的现实让她无处可逃。而且——也让她没法变身成妄想中的主人公。
  “让你看人类世界的漫画——也全是893号的策略。不是说你,是说现在的893号。”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无法说出口的悲叹,少女在宅邸门前放声大哭。
  “你不是什么‘魔法少女’。”
  哭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纯粹的绝望。
  “你只不过是——‘魔法’而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呜……”
  同时发出哭泣声和悲鸣声的少女。
  她自己似乎还没觉察到,回复到她体内的魔力现在基本上感觉不到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法务官隐藏住自己的冷汗,小声念叨道。
  “跟研究所预想的一样。她的精神很容易受到影响……只要用语言攻击就能简单地顺利进行。”
  刑务官们也互相对视,浮起少女没有注意到的放心笑容。
  “要从这个‘魔法’身上夺取魔力,让它陷入绝望是最好的方法……呵呵,原本也有陷入狂乱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它只不过是个爱哭鬼罢了。”
  确认了己方已占据优势,法务官也转而露出笑容。
  “好了……你不用去地狱了,而是要被送去研究所。谁让我国也没有惩治‘魔法’本身的法律呢。不过相对的,也没有保护‘魔法’的法律。”
  他一边说着讽刺的话,一边给刑务官们送去示意的信号。
  刑务官的女性们点点头,为了拘束少女而开始行动。
  少女绝望地呜咽,螳螂失去了意识,阿巳蛇组的众人也在屋中沉眠。
  ——已经没有人能救她了。
  ——特意要我出马还是有意义的嘛。……还买到了不错的衣服。
  这么想着,法务官发自心底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

  “等等!”

  有力的声音响彻宅邸四周。
  “你们这群混蛋……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啊啊?这群……畜生!”
  在这喊声响到一半的时候,哭倒在地的少女立刻停止了呜咽。
  刑务官们脸上露出怎么回事的表情停下了脚步,向喊声的主人看去。
  于是——原893号也用深信着什么的眼神回头看去。
  于是——少女的愿望实现了。
  “银岛……大叔……银岛大叔!”
  少女视线的那头毫无疑问正是银岛本人。
  男人的腹部还包裹着染血的绷带,腹部以外没受外伤。脸色灰白的他的的确确就站立在此。
  “你是干什么的?”
  法务官一脸惊异,但银岛全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
  他向少女身边走去,用力抱紧她的肩膀。
  “没事吧……”
  于是少女的脸微微抽动着,回答说。
  “这是我该问的吧,银岛大叔……”
  一副高兴至极的哭相,少女也用力地抱紧了银岛的身体。
  但是,银岛的衣服上混杂着医院的气味和血的气味,少女再次感到了不安。
  “银岛大叔……医院呢?”
  “哦,输血以后看到了警察,我心想不妙,就偷偷跑了出来。……然后碰到救了我的眼镜男,说是你给组里打了电话之后,就颜色大变地飞奔了过来……于是马上就乘车赶了过来。”
  讲述完他净是让人吃惊的行动, 银岛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对面前的少女说道。
  “啊……从围墙那边跑过来时我已经听到大致情况了。”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震。
  “银岛大叔,我……我……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法之国的居民……
  一边感觉到承认事实的强烈恐惧,一边她对银岛的信任又占了上风。
  “我……只不过是……魔法之块……”
  “放心吧。我也不过就是个肉块罢了。”
  没有等少女说完,银岛就微笑着打断了她。
  “不管你是机器人或者别的什么,你有灵魂存在。”
  然后,他又面对愣住的法务官等人一字一顿地说着。
  “但是……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没有灵魂这种东西。一丁点也没。“
  不仅仅是少女,法务官和刑务官们在这一瞬间,都对他魄力十足的结论沉默以对。
  “你们这群混蛋……不会想着能就这样完好无缺地回到‘魔法之国’吧?”
  听到男人的这句话,法务官等人的身体僵硬了。
  “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交给那种渣滓的。”
  这句话也充满了力量。
  就像是附上了魔法一般,少女被安心的感觉包围了。
  “我不是说过么?人类也会用魔法的啊……现在,我就为你证明这一点。”
  “你说魔法?哈!别讲蠢话了,像你这样没有魔力的区区人类!而且连根魔杖也不拿!怎么可能会用魔法啊!”
  法务官对银岛的话嘲笑般地喊道。
  “……然后呢?”
  “唔……”
  法务官为了改变被压倒的形势而说出的话,银岛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也许我是没有像魔力之类那种搞不懂的东西。”
  “什……”
  “也许是没有——但是,我有灵魂。”
  还没输够血的身体依然泛着青白色,脚步尚且不稳。
  “我可是‘怨灵’啊。灵魂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明明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状况——法务官等人却不认为自己能赢得了面前这个男人。
  用魔法就能简简单单地将这个男人吹飞,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发动那个魔法。
  “喂……等下,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不就应该明白了吗!?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是生物啊?”
  “……所以?”
  “现在它是跟你很熟稔,不过那只是在‘魔法’的性质上被你这个存在感化了而已,只是受到影响了而已!听好了,那家伙只是个人偶!只要稍稍离开你身边又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而已!”
  对于法务官的辩解,银岛只是平静地微笑着。
  “不会离开的。至少在她找到嫁人对象之前。”
  回过神来,银岛已经来到了距法务官等人三步之遥的地方。
  如果全员一起使用魔法,也许还能击退他。
  但是,第一个放出魔法的人一定会被杀掉。有这样预感的他们稀里糊涂地没有一个人放出魔法。
  “银岛大叔。”
  像是要打破这份均衡似的,银岛背后传来少女的说话声。
  “我也……来帮忙。”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会让小鬼成为打架的道具——”
  这次少女的声音压住了银岛充满力度的话。
  “因为这也是我自己的战斗……!”
  有力的话语。
  在说出这句话的少女周围,的确出现了刚才已经消失不见的魔力漩涡的复活征兆。
  “……真没办法……”
  虽然看不到魔力的漩涡,银岛瞥了一眼少女的眼睛,说出一句话。
  “那……你就用你的魔法,把我的魔杖取过来。”
  “!?”
  法务官等人没能理解男人所说的话。
  但是——少女理解了。
  原893号马上理解了银岛所说的话,比谁都快地将魔力注入到自己的魔杖中。
  “……!”
  法务官等人全体戒备,但少女杖头放出的光芒没有指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是穿过了庭院,直击放在走廊房间的某样物品——
  一霎那间,银色的棒状物体向银岛正上方飞来。
  他唰地握住来回旋转的棒状物的柄,脸上浮现起无畏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魔杖。”

  银岛举起长刀,脸带微笑地冲入法务官等人怀中。
  比任何人都快的银色闪电四处疾驰。
  比声音更快,比狂风更快,
  像魔法一样,如魔法一般——




  “银岛大叔……我……”
  在全部结束之后,银岛和原893号坐在走廊上,等待阿巳蛇组的大家醒过来。
  提斯的伤似乎在快速痊愈,它的气息也慢慢平稳下来。
  少女长舒一口气,刚才的景象在脑海中复苏了。

  在那之后,银岛用长刀把法务官全体的魔杖斩断了。
  所有魔法都不能用的他们只好匆匆忙忙地逃掉了。
  但是,没有魔杖的话就没法回到魔法之国,连用魔法呼叫来自魔法之国的救援也做不到了。
  如果被警察抓住的话,恐怕会当作国籍不明的不法入侵者处理吧。
  少女想象着他们跟被剥夺姓名的自己同样立场的结局,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但是,现在她有名字了。
  银岛夏(银岛萨玛)。
  虽然是有些奇怪的名字,但她很喜欢。
  比什么人都、比任何名字都——

  坐在走廊上,小夏有些伤感地开口说道。
  “对不起,银岛大叔。”
  “怎么了。”
  “结果我……还是没能用魔法做到什么,银岛大叔受伤的时候也是,我什么都没做到……”
  银岛对小夏的话平静地摇了摇头。
  “你的魔法救了我。”
  “哎?”
  “在我没法说话之后——还是一直能听到你的声音。”
  想起那时边哭边喊的自己,小夏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你不是说过?为了帮助人类而使用的东西就是魔法。”
  “那是——从漫画里学来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被你的声音拯救了。你这可是了不得的大魔法呢。”
  小夏对他的话一句也回答不上来。
  不知为何眼泪溢满了眼眶,她用似乎有些困扰的笑脸看着银岛。
  “你出人意料地是个哭包子呢。”
  银岛笑着拭去少女的泪水。




  听到背后开始传来组员们的哈欠声,银岛站起身来对少女说道。
  “呐,从今往后,不要勉强自己为别人使用魔法了。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了。”
  “……嗯!谢谢你银岛大叔!我啊,已经决定自己要做的事了!”
  “哦哦……什么事?”
  “秘密秘密!如果告诉银岛大叔和大姐头的话会被抽嘴巴子的,所以是秘密!”
  “……那是啥啊?”




  夜晚——丸跋组事务所。
  “结果还是没能夺去银岛的性命啊……”
  “也罢,重伤是肯定不会错了。趁这个机会一口气——”
  由年轻成员构成的丸跋组正在策划捣毁阿巳蛇组——事务所的窗玻璃突然破裂了,有个小小的身影翻了进来。
  “怎么了!?”
  “这里可是四层啊!?”
  组员们一边把手收入怀中,一边集中视线——烟尘中出现了一位少女。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魔法少女小夏哟!”
  对穿着鲜艳服装的眼镜少女,地痞们也说不上来似的停下了动作。
  全员脑中都出现了一个问号,而少女举起手腕,挥舞着手中紧握的魔杖。
  “那么大家~以死不了的程度被炸飞吧!”
  “啊?”
  除了少女以外的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奇妙的多重奏。
  与此同时,房间里到处出现了亮光,还有像炮弹一样带着导火索的黑色球体——
  大楼中发生了没能炸破建筑物墙壁程度的爆炸。
  在这股爆风的背景中,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少女飞向空中。就像是《ET》*②中的某一幕一样,以月亮为背景骑着自行车飞行。
  只有一点不同,自行车筐里装的是小狗大小的螳螂。

  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魔法罢了。
  魔法之国的政府机关将该研究对象以“魔法少女893号”之名记录在案。
  原本只不过是“魔法”构成的存在——就这样在这天得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确实得到了“魔法少女”这个现实。

  抒情而不可思议。
  别致而充满想象。
  少女此刻的身影,正如漫画的主人公一般——

《魔法少女893号》——完



  注:

  ① 《我的太太是魔女》是美国1964年至1972年ABC电视台放映的254集电视剧。女主角的名字是Samantha Stephens。日本2004年有一个翻拍版,人物名称沿用了英文名,叫萨曼莎。
  ② 《ET》是著名的外星人电影,大家恐怕都对那幕小男孩骑车载着ET飞空的场景记忆犹新吧。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4-2 02:14 编辑


  拜启、光之勇者大人

  


  “呀呀,我正是24586代目的卡罗纳普利特勇者……”
  “好,去死吧。”
  伴随着冷淡的说话声,身着西服的自称“勇者”的头上落下了一块混凝土砖块。
  “呜咕……”
  发出小动物叫声一样的悲鸣,自称勇者的工薪阶层额头裂开、仰面倒下。
  在夜幕的包围下,手拿混凝土砖块的“魔王”平静地小声说道。
  “啊啊,美好的夜晚哪……”
  “魔王”慢慢地蹲下身子,面对已经不再动弹的“勇者”,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砖块。
   拖着完全沉默的工薪阶层,魔王向黑暗的夜幕嘟囔道。
  “这附近有没有焚烧炉或者填筑地啊……”

  “……算了。明天去问针山先生好了。”

  ○ ●

  10天前 东京都光岛 都立光岛高校


  “我,其实是勇者。”

  橘黄色的夕阳填满了放学后的教室。
  被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叫来,从窗口向外眺望的两个人。
  “啊哎?”
  我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啊啊,我知道了。又是什么新笑料吧?”
  “认真点听我说!”
   她生气地粗暴回应了我笑着说出的随声附和。
  ……我做什么了?
  只是很认真地认为她会用“是笑料”来回答,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还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告白。
  本来就是吧?在这种场景下除了告白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虽然至今为止都只是朋友,现在也差不多开始对彼此有强烈的异性意识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对方不向我告白的话,由我来告白也不错。
  但是,我的念想被她的一句话完全打破了。
  “光之神托战士是协助被召唤至古代圣千年纪大陆的纳姆巴吉亚神的勇者,我正是他的转世!”
  中长的黑发在夕阳的反射下散发出艳丽的光泽。但是她的这句话更为生动,只是说出来不带一点现实感。
  没错。从别的角度上来说的生动。某种意义上说是有“清香”比较好。
  她的名字是矶岛玛雅。是我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我喜欢的女孩。
  并不是我喜欢电波系少女或执着于塑造性格的狂热系女生。
  直到昨天为止,她还很正常。
  
  ○ ●

  我们居住的光岛是有两千岛民的独立小岛。从福岛县的岩城市往东三百公里。
  一个横跨在日本海沟上的孤零零的小点。周围没有其他岛屿,15平方公里的面积容纳了不少人口。
  虽然算是东京都下属,但岛上没什么特别的观光景点,外部人定期来访的也大多是研究日本海沟的团体。没有固定的航船,跟本土来往的只有邮局船和商业船。
  换句话说,这个岛没有在发展。
  我也只是在初中毕业的修学旅行时去过本土,和杂志上比起来,的确给人以城市的氛围。
  最近好不容易利用卫星安装了光缆设施,岛上也迎来了互联网之波。顺便一提,我家还没装网。
  岛上有都立高中,每个年级大概有三十个学生。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级,不过我们一点也不寂寞。可以看电视,其他地方还有那种一个年级只有一个学生的学校;相对的,看到一个年级有几百个学生的学校还会让人头晕目眩呢。
  本土的人记忆力都那么好吗?我光是记住班里人的名字就竭尽全力了。

  在这之中,我在同级生中最先记住的名字就是——这位矶岛玛雅。
  她是岛中央的光来神社神主的女儿,在正月或祭日时会穿着巫女服面对岛民。
  家在神社附近的我跟她在上幼儿园之前就很熟,经常在她被狗吓哭时拯救她。
  当然,我也有过差点被狗咬死的经历。
  回首想起过去,脑中浮现的净是玛雅小时候的哭相。我也哭过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对方也跟我看法一致吧。
  虽然我这么认为——

  在这一瞬间,我没有自信了。
  “你是……什么?”
  “所以都说了是勇者啊!”
  “海格力斯*①?”
  虽说认真地回答了,我这时还以为玛雅只是在开玩笑。
  问题在于,作为玩笑来说有点太无趣了,玛雅不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
  “不对。是古代千年纪大陆的。”
  “停一下。在这暂停。”
  我用手制止住她,玛雅表情茫然地闭上了嘴巴。
  “首先,什么是千年纪大陆。还有,什么是古代。难道还有近代千年纪大陆吗?”
  我想用这些问题来确认一下玛雅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她的回答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然后呢,纳姆巴吉亚神大人在我做梦时站在枕边说‘行于月之道而灭暗冥,汝,为此苏生’!于是我感触到雷托姆玖的魔力,过去的记忆全部复苏了!”
  无视我吗。
  不妙啊,而且她的眼神很认真。
  等一下。
  我说,等一下。
  拜托了,等一下。
  我听说过这种事。世界是宽广的。我也听说过有很多这种“自称、转生战士大人”的人。
  有个人说他是雷姆利亚大陆还是阿托兰缇斯大陆的末裔还是什么转世,还有个人说他好像从宇宙人那里得到了启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如果有人能在我面前用手射出激光的话,即使讨厌我也不得不相信。不过我根本不想看那种东西。
  但是,但是啊。
  给我等一下。
  玛雅总不至于……做这种事吧?
  不,不会的。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会。
  如果说她以前从什么地方接受过这种信息我也能理解。不,虽说我不想理解。
  但是,我没看出玛雅有那种迹象。她至今为止从来没说过这种话题,不如说作为神主的女儿,竟然还对超常现象和幽灵持否定态度。
  昨天也是,还为好不容易给神社装好网络开心的不得了。一边说着“接下来是神社寺庙也IT化的时代!”,一边兴奋地浏览网页。
  我无法相信面前的少女说出的话,用抵触的语调说。
  “等等玛雅。稍等一下。也就是说……那个什么吧?你特意放学后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也就是说想要知道我是不是也是那个什么战士的转世?
  啊~啊,也好。事已至此我就奉陪到底吧。到玛雅说出“抱歉抱歉,我只是在开玩笑!”之前跟她比比耐性。
  我还没放弃。
  还一直希望她只是在开玩笑。
  但是,一方面自己也真的开始担心“说不定她的头撞到什么了”。
  心底一角也有“她真的变怪了”的选项,只是将它无视了。
  “那我是拥有什么力量的战士大人?能随心所欲地操纵火?能在空中自由飞翔?还是能对人类的灭亡作出预言?……喂,回答点什么啊。”
  对面的玛雅暂时陷入了沉默。
  我和玛雅的周围被不融洽的静寂包围了。
  果然是玩笑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没有比我刚才说的台词更让人觉得冷的话了。所以,玛雅突然放弃了也说不定。
  不,必须是这样。
  我已经受不了了。
  玛雅的心会变奇怪什么的。
  如果是别的问题的话,我即使牺牲自己也会救玛雅的吧。但是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内心的问题。
  心理咨询师……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我不知道治愈重度妄想癖的方法。……虽说也可以现在开始学习,但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对于现在一无所知的我来说,连这个也判断不了。
  然而——在我为这种无聊的事而迷茫的时候,玛雅似乎在为更为严肃的事而烦恼。
  正以为她要认输了,玛雅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不。不是的。将马只是普通的人类。是没有操纵火或预言之力的人类。”
  “……啊,是吗。”
  我失望地回答。
  不仅因为原以为她终于要认真起来了——也因为被心存喜欢的青梅竹马称为“普通的人类”而失望。
  就像是对玛雅来说,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一样。
  啊~啊,因为这种事失望,我还真的是很喜欢玛雅啊。
  ……现在的状态是没法不去想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用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口气说着,玛雅的脸红了,她说。
  “……因为喜欢你。”
  “哎?”
  “我想让将马知道真相。我是光之战士的事跟爸爸妈妈也没有讲……”
  我陷入了混乱。
  不,没有想要混乱的要素。玛雅刚才说了她喜欢我。
  忘记什么勇者的话题吧。那一定是告白时为了掩饰害羞而说的。
  我的期待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玛雅无视了我的心情,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我想至少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




  玛雅继续像要掩饰害羞般地微笑着,一边拿起书包背在肩上。
  “我要离开光岛的真正理由——”
  “哎?”
  我发出声音是在她已经跑走之后了。
  回过神时夕阳已经下沉,教室中黑暗来袭。
  连荧光灯也开的微暗教室中只单独留下了一个人,我一脸蠢相地开口道。
  “什么啊……说得就像是要离开这个岛似的。”
  不是“像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直接的“出岛”宣言。
  但是我却没问那句话的意思。
  也没能追出去阻止她。
  借口是一下子听了太多,心里还没整理过来吧。
  没办法了。明天再详细问她吧。
  不管怎样,今天我有必要放下心来。
  我能悠闲至此也是因为她的话太没有现实感了。
  然后,我很快就为这个选择而感到后悔。
  
  从那之后过了一周。
  自目送她跑出教室以来——
  我再也没有见过玛雅。

  ○ ●

  向警察发出搜索申请是在玛雅行踪不明三天后的夜晚。
  虽说我认为反应得太迟了,但我也没什么资格抱怨。
  当她的父母和警察向我询问时,我没有说出最后和她的对话。
  ——因为玛雅说了“因为我只想让你知道”。所以,如果告诉别人就是对玛雅的背叛。
  ……我知道的。
  这只不过是空话。
  我只是讨厌想到她的心变奇怪了。只是讨厌想到我不是在说谎。
  她平时就是那样的,我的证言应该很有用吧。但是,在那天放学前的玛雅真的都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我说“她突然说自己是勇者……”的话也没人会相信。
  我甚至还会被怀疑。这就免了吧。
  不过,玛雅不在已经一周了。
  对于失去她的存在这个事实,我陷入了无能为力的丧失感。
  啊啊,怎么回事。
  我果然还是喜欢玛雅。
  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她。想听到她的声音。不,只要她没事就好了。只要能让我亲眼看到她有活力的样子就好了。
  除了这些,如果能接受我的告白就更完美了。
  事到如今的再确认。终于确认了我是个没用的俗人。
  我回想着只有我听到过的玛雅的话,自己考虑着她的去向。
  但是,想来想去夜找不到答案。如果相信她的话,那就成了“因为是勇者所以踏上旅途”——
  “……到底为了什么啊。最终boss在哪啊。那家伙能用什么保护世界?”
  我焦躁地嘟囔着,回想着自己过去接触过的漫画和游戏。
  那之中当然也有某一天恋人或者突然现身的美少女对主人公说“我是勇者”或“神之使者”之类的。
  “……那站在我这个位置上的家伙们最后都怎么样了……”
  仔细想想,似乎大多是“这位主人公其实也是很厉害的勇者”或“虽然是平凡的人类,但通过卷入事件跟少女亲密起来”之类的情况。
  那接下来我会被魔王的手下之类的家伙袭击吧。
  算了,干脆就被袭击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是玛雅的脑袋有问题了。
  不,已经跟玛雅是认真还是发疯,是勇者还是村人A没有关系了。只要她能回到我面前就可以了。这样就行了。
  即使如此期望着……魔王的手下还是没有现身。我也没被袭击。
  就像玛雅想等到最好的时机来救我一样——

  但是,我太天真了。
  确实有一件事真的脱离了现实。
  只是它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是一件让人感觉很不愉快的事。

  而且,等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 ●

  “又在低落啦,将马。”
  玛雅不见七天之后午休。
  同级生池本对趴在窗边桌子上的我说。
  结果今天也没有找到玛雅的线索,可怕的是,我渐渐开始习惯了没有玛雅的生活。
  注意到这个事实的我开始厌恶自己,于是趴在桌上——
  “还是忘了矶岛的事吧。嗯?也是为你好。”
  啰嗦。你懂什么。
  想要喊出声来,但现在的我连这份力气都没有。况且对真的在关心我的人大喊大叫,结果也只会让自己更厌恶自己吧。
  池本是我初中时的亲友,每当我陷入低落时就会来安慰我。
  所以我只回答了他一句话。
  “……别管我了。”
  “别这么说啊,你运气很好。”
  “?”
  “牺牲的人少一点好……矶岛没有把你也卷进去算是幸运了。”
  ……啊,是这样啊。
  她没有说“你也是勇者转世!”,也没有让我卷入勇者过家家之中的确算是一种幸运。
  嗯?
  咦?
  好奇怪啊。我应该没有对池本说过跟勇者有关的话。
  那为什么他会知道?
  池本微笑着对眼中充满疑惑的我继续说道。
  “你一定是被祝福了。”
  那份微笑没有一丝隐藏,简直就是天使般的笑容。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呢。就是能让我这么想程度的微笑。
  “祝福?”
  “啊,没错。你被保护了。但是,对已经堕落过一次的矶岛,连我的力量也救不了她了。忘了她是为你好。”
  “啊……?”
  什么?
  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为什么池本会这么开心地笑?他以前跟矶岛的关系应该也很不错才对。
  “你在说什么啊池本。你知道玛雅去哪了?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我的疑问,池本仍然没有停止微笑,认真地说道。
  “嗯,她被鹈头瑠的祸津神支配了心灵,成了国神净土的尖兵。但是当她察觉到我的存在,就从岛上逃了出去。”
  “……剃头留的祸津……?你说什么?”
  我完全搞不懂池本在讲什么。比起思考,首先他说的单词我就无法理解。
  “鹈头瑠的祸津神。用以前从夏德拉德星云飞来的德尔特玛特拉缇斯星的碎片接触人类的恶意,他持有这种意志。”
  “等下,给我等一下。”
  有印象。我有印象。
  我对这种状况有印象!
  “抱歉,你那个剃头留什么的无所谓。你说玛雅为什么要逃走!?”
  “嗯……那我在这里只跟你说一声,我是贝格亚西焦艾西维焦法基亚星来的宇宙人,生活于人类之中的存在。”
  “你老爸老妈都是日本人好吧!”
  不对。
  现在不应该对这一点吐槽。但是我实在是不吐不快。
  能把话题转移开一点是一点,我想从现在眼前展开的话语漩涡中逃出去。
  “这种小事怎样都无所谓!总之,我必须遵从自己的使命消灭鹈头瑠的尖兵……”
  啊啊,这家伙也是吗?
  这家伙也是?
  是吗,果然是玩笑啊。
  一定是玛雅和池本联合起来在玩我。不,不如说是请让事实就是这样吧。
  但是,当我想起向我听取事件过程的警察的脸,我再次确认了玛雅的失踪肯定不是玩笑。
  “喂……池本……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到我和玛雅的对话的……但你开这种玩笑,我可是真的会发火哦?”
  用自己也觉得吃惊程度的沉稳声音做出了回答。但是,另一方面,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陷入皮肤之中,很痛。但我不得不紧紧地握住双手。
  就像当我解放力量的一瞬间,就会被面前的亲友狠揍一顿似的。
  不管有什么理由,玩笑也分开开也无所谓和不好的玩笑吧。
  我一边愤怒地颤抖着……一边在内心深处畏惧着。
  因为认识很久了,所以我很清楚。
  池本的眼神——也很认真。
  “这不是玩笑,你还是接受,然后放弃吧,将马。矶岛已经不会回来了。”
  “住口。”
  “你如果一直怀有留恋之情,那些家伙说不定会被吸引过来。矶岛也可能会去诱惑你。”
  “不是说了住口吗!”
  在喊出的瞬间,我打了池本。
  但是,他一边闪避着我的拳头,一边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放心吧,我是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的。”
  “闭嘴,给我闭嘴,真的。”
  “在矶岛回到你面前之前——我会让一切都结束掉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这次我马上就理解了他的话。
  我这次就应该不计代价地打倒这家伙,然后把他送去医院才对。不管他是认真的也好发病了也好。把说出“去杀玛雅”的人送到医院里去有什么不对。如果医院不行的话就把他交给警察。
  就在我这么下定决心瞥向池本的瞬间——
  池本已经转过身去冲出了教室。
  “再见,将马。一旦夺回这个世界的和平,我还会再回来的——到那时,你还能跟我做朋友吗?”
  “谁会啊!等下!喂!池本!”
  我慌慌张张地追赶池本,但遗憾的是他跑步比较快。
  渐渐地间距越拉越大,等回过神时池本已经拐过了走廊的转角。
  我看着亲友越来越远的背影逐渐消失。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越来越远。
  于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池本。
  池本的搜索申请第二天交给了警察。

  ○ ●
 
  第二天,我满脑混乱地来到了教室。
  “……?”
  很奇怪。教室里只有不到平时一半的人数。
  是因为玛雅和池本接连失踪,学校被警戒而放假了吗?
  我想到这里,准备问下旁边的同班同学真壁。
  好像在读什么杂志。是《电击hp》之类刊载很多面向青少年的小说的杂志。敢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读这种书,这家伙的胆子不小。光岛的书店里没有这种杂志,所以应该是他自己想办法买到的。为了小说这项娱乐,我也没少拜读过他的杂志。
  “其实啊,现在,未曾有的危机正逼近这个世界。”
  这句话一出,嘈杂的教室就被水滴竹筒似的静寂包围了。
  “老师以前封印的暗黑神嘉嘉·莫迪西维斯复活了。老师必须继续去战斗。”
  听完这句话,教室里又变得闹哄哄的。
  只有一个人,只有我带着绝望的表情继续沉默。
  ……饶了我吧。
  已经够了,请饶了我吧。
  我会道歉的。
  虽说不知道要向谁道歉,但总之我会道歉的!
  我拼命抑制着想要大喊出声的冲动,突然,那个是班级委员长的女孩站了起来。
  “老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哦哦,没错。加油啊委员长!
  我已经没有反驳这种话的力气了。带着我这份去努力吧!
  就在我如此期待的瞬间——
  “听好了!今天没有来的大家都是迪德巴特星来的宇宙山贼!请在这里的大家组成防卫队!用我的力量把巨大的圣战士——”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宇宙山贼这种东西!太没常识了!”
  “老师才是,请不要讲暗黑神这种非科学的东西!”
  够了!
  “够了!”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喊出了内心的声音。
  我把双手捶在桌上站了起来,就这样拿着东西离开了教室。
  到底出了什么事。
  完全搞不懂。
  有什么正在发生。
  在我的周围,到底发生着什么?

  啊啊,这时候我还太天真了。
  这种怪异的“什么”还只是我周围发生的事中极小的一部分。
  我在这之后,见识到了让自己都厌恶自己短浅见识的事。
  只喊出讨厌无济于事的程度。

  ○ ●

  最后离开学校的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回到了家里。这个时间父母应该出去打渔了。大概不会责怪我翘课吧。
  在回家途中,我注意到路上的人特别多。
  能看到似乎是有人打架,警察正在制止。
  啊啊,真想说如果我周围的勇者都是真的,请先制止身边的打架吧。
  嘴里嘟囔着打开家门——那里并排放着父母的鞋子。
  已经回来了吗。那就不得不捏造一下早回家的理由了。老师和班级委员长变成了传说中的勇者什么的,就算是事实也绝对不能当作借口吧。
  “哎,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一边组织着应付的话,我打开客厅的门,那里坐着神情怪异的父亲。
  有着渔夫体格的父亲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对我说道。
  “哦哦,将马……正好。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明明说了身体不舒服,父亲一丁点也没在意我的状况。但是被他认真表情的气势压倒,我勉勉强强正坐在客厅的桌子前。
  “怎么了,父亲。”
  “其实,有件事我有不得不告诉你。”
  “哎……”
  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大概不会错吧。
  因为父亲的眼神很“认真”。
  “其实我们一家是代代侍奉里德川家的忍者一族的末裔。”
  “哈啊。”
  “认真听着。虽说事出突然,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实际上在这个岛上,先是从里织田家和里丰臣家开始,有里小早川家还有里沙牟奢允家等等里大名放出来的间谍潜入……所以,我觉得差不多也该传授你光骸流忍术的秘技了。因为明天起我们不得不动手收拾掉这些间谍。”
  ——忍术是一夜之间就能学会的东西吗?
  我虽然这么想,却没有吐槽的力气。这果然是吓人节目什么的吗?
  一定是玛雅池本老师委员长和父亲大家合起来,用不知道放在哪的电视台摄影机在拍我。
  只能这么解释了。还是说我在做恶梦吗。
  “哎呀,你回来啦将马。”
  这时,母亲从客厅对面的门进来了。
  母亲看着我,微笑着开口道。
  “恭喜你,将马。”
  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因为这表情跟昨天池本脸上的微笑完全是一个性质。
  “我取回了所有的记忆。我是从天界而来的天使,跟人类结婚来隐藏在人世间。但是,在地狱之盖打开的现在,我在伟大的主引导下取回了自己的心。”
  “嗯?你在说什么啊孩子他妈。”
  父亲听到母亲的话,像陷入混乱般揉着头。
  你们不是一伙的啊?
  “所以说将马,你也流有我的血。可以成为天使的血亲一族!”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老公。至今为止我都对你隐瞒了。但是,没有天使之血的你是没法在接下来的世界中生存的……真的对不起。”
  情况变得很微妙。
  果然是吓人节目吗。
  “哼!你是里织田家的间谍!可恶,你把我真正的妻子藏在哪里!”
  父亲这么喊着,从怀中掏出在船上切鱼用的菜刀。
  “回答我!不然的话,我就要用这把名刀光骸丸之锖对付你了!”
  “老公!?怎么了!?……难、难道说,你已经被恶魔夺去心神了!?”
  母亲这么说着,也从怀中掏出跟父亲一样的菜刀。
  “放心吧,这把圣剑只会斩断邪恶的灵魂!你老实让我砍一下就不会受伤了!”
  “笑话!”
  不管是圣剑还是名刀,在我看来都是同一型号的菜刀。
  但是,父亲和母亲用完全不同的姿势互相交错着刀锋。
  有那么一瞬。
  因为事出突然,现状和两人的话都太没有现实感,我只是——
  我只是眺望着圣剑和名刀的反光。
  不,应该说是菜刀。
  ……
  ……
  ……
  对,只不过是菜刀。
  是菜刀。
  ……
  也就是说,很危险吧?
  这种状况非常危险吧?
  会死人的啊?
  你们知不知道啊,父亲、母亲。
  不管怎么说,你们……是要在儿子面前厮杀吗?
  在总算是恢复自己的我正要喊出住手的瞬间——
  父亲手中的刀刃划破了母亲的喉管。
  对这太过突然的场景,我果然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现实感。
  只有喷涌而出的血的鲜红色将我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时,我在奔跑。
  不知在喊着什么的我飞奔出家门,总之离家一步远也好,只是不断地向前奔跑。
  没错,要逃走。
  我从自己的家人身边逃开了。

  这不是什么吓人节目。
  也不是开玩笑!
  绝对不是什么把戏。
  刚才,我眼前感觉到的“死亡”的确是真实的!
  不是什么玩笑。
  母亲死了!就在刚才,她确实死掉了!
  那就只能是做梦了。
  我唯一残存的逃避之路就只有做梦了啊畜生!
  是梦。
  是梦是梦是梦是梦。
  是梦吧?对吧?
  喂,告诉我啊。
  是谁都好,告诉我吧。
  ……梦,要如何醒过来?

  ○ ●

  在为寻找警察而奔跑的我面前,又有噩梦袭来。
  因为我们家就在玛雅住的神社旁边,跟市中心还有些距离。
  所以我为了找警察向城里跑去。总之要是到了商店街,手机也就会有信号了。
  就在我这么想到的瞬间——
  扑入我眼中的是在城中高楼间升起的烟雾。
  劈入耳中的是人们的怒吼和悲鸣。
  贴在鼻中的是血的气味和汽油泄露的刺鼻臭味。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啊。
  等等。给我等下。
  这不是梦么?
  为什么还没结束啊。
  我混乱地继续踏入商店街,一副地狱画卷在眼前展开。
  暴动。
  从结果看来,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看不到。
  车辆四处冲撞,里面有好多辆都擅自着起了火,或者说已经烧焦了。
  人和人在争斗。互相谩骂着。但是,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希望。就像各自都深信着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一样。
  警察局在哪里啊。
  但是,就算找到了警察,我又能做什么呢。老爸把母亲杀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不,不对,这是做梦。所以没必要说什么。咦,等下,那我为什么要去找警察?
  就在我想这想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名警察。




  呃,警察先生,那个——
  “你没事吧!这里交给我了,你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警察先生,你为什么把防身的枪拿在手上?再怎么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没关系,告诉你,我是银河联邦派遣来的宇宙刑事,这把枪的杀伤能力——咕啊!”
  从警察先生背后出现的男人用石头一遍又一遍地敲在他头上。
  “什么宇宙!?你是宇宙人的同伴吧!作为地球特搜队的队员,岂能放过你们的阴谋——”
  在男人说完话之前,头上流着血的警察用枪指向他——

  ————砰!

  这枪声让混乱中的我完全觉醒了。
  但是,但是——小城中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干脆放开点会比较轻松吧?我背向踏在倒下男人头上的警察,立刻从那跑开了。
  
  就像是小岛本身就在流血一样。
  城里充满了金属的涩味。死亡的味道。死亡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你这恶魔的手下!”“你也是祖嘉星人吧!”“可恶的结社成员!”“独裁国家的狗!”“我怎么可能败给地底人!”“受我来光拳一击吧!”“我正是真正的勇者”“我是勇者”“我是勇者”“我是”“我是”“我才是”“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
  到处都是脱离现实的对话。
  啊啊,太好了。
  这果然不是现实。
  是梦是梦是梦是梦是梦不是现实是梦是梦全部全部全部是虚构的是骗人的是梦是骗人是梦是骗人的是梦是虚构的是幻觉全部都是骗人的是梦是幻觉是骗人的是虚构的是骗人的是梦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是梦是幻觉是骗人的是虚构的。
  母亲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被刺到。
  没有母亲。
  没有父亲。
  没有任何人。
  没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什么都没有。看,什么都没有。我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外面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
    我的
      我的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骗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啊      啊
     啊啊    啊  “啊啊啊”  啊啊
  啊啊啊 “” 啊    啊   啊啊啊
         “啊  啊”      啊
  “将马,喂,将马!”
     啊啊啊   啊啊 “啊”
  “将马!”
  啊啊……啊啊啊……。……?
  “将马!”
  “……真壁……吗……?”
  “振作一点。你怎么回事,忽然喊出悲鸣……”
  在从恐慌状态返回正常的我面前,出现了窥探我表情的同级生的身影。
  “哎呀,你从教室跑出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学校里面陷入了暴动……我想尽办法逃了出来……”
  “什么勇者?”
  “哎?”
  “你是什么勇者?”
  已经习惯了。说是放弃了也行。
  反正是做梦。是虚构的。啊啊,真壁是侍奉什么神的勇者大人呢。
  对话只听到一半就问问题的我,真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回答得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
  “哎……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被选中的勇者。”
  “哦,是吗。”
  果然么。
  我已经进入了就这么发狂下去也好的情绪中了——但是,接下来真壁说的台词给我了些许不协调感,将我的意识推回了现实。
  “呃……对了,我是蛋黄酱王国选中的勇者……不,不对。是内阵会病院的黑服……受麒麟之血的引导……扼杀右手的幻想……呃……咦?等下……等等……”
  “?”
  “我……我……是什么?是哪个来着?”
  真壁像被操纵了似的把手伸向书包中,取出之前提过的那本书。
  那是今天早上真壁阅读的,刊载着各种冒险小说的杂志。
  真壁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嘴里嘀咕道。
  “啊啊……果然是蛋黄酱王国的勇者……吗……打倒……黑龙?”
  “给我看下。”
  我迅速抢走了他的书,看向真壁正在读的那一页。上面果然写有真壁刚才说出的单词。
  ——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搞不清楚,拼命在脑中整理着。
  然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开口询问面前这位在班里对漫画和小说最为详细的陷入混乱的少年。
  “喂……真壁。你有没有听过“古代千年纪大陆”这个词?”
  那是玛雅最早说出的单词。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只对这个词很冷静地吐了槽。
  “哎?……啊啊,我知道……是出现在《纳姆巴吉亚的牢狱》这部少女漫画里的,主人公前世生活的大陆的名字。”
  “……!”
  正中红心。说起来,我对“纳姆巴吉亚”这个单词有印象。
  我又向真壁问了这样那样的事,看来玛雅说的话完全不是自己编出来的。
  得到了这份情报也还是什么都搞不懂。
  但是,的确是有了找到玛雅的线索。不管是多么琐碎的情报,都不能否定解决这种事态的可能性。
  我把书还给真壁,折返到来的方向。
  只是,目的地不是自己家。
  是这座岛上最为古老的建筑物——光来神社。
  也就是玛雅所住的地方——

  从梦中醒过来的方法也好。
  如果说这是现实的话,让小岛恢复原来样子的方法也好。让母亲苏生的方法也好。什么都行。
  只要是线索——为了终结这个不合理的噩梦,我要得到任何线索——

  ○ ●
 
  登上延续到神社的长长石阶,前方是给人古老时代感的木造建筑。
  在小岛正中心的光来神社。
  在给人以庄严氛围的神社之后建有两栋近代的建筑物。
  是传承小岛土产和历史的小型资料馆,也是神主一家的住宅——也就是玛雅的家。
  我不知道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是岛上发生了什么。是我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没错,好好想一想的话,比起大家变奇怪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变奇怪了比较合情合理。
  但是,我很正常。
  应该很正常。
  所以说,这肯定是梦。
  只要醒过来的话,还能继续往常的生活。和玛雅一起上学……啊啊,读了。醒来的话,一定要好好向玛雅告白。毕竟在梦中我明白了自己对玛雅的心意。
  ……没错,是梦。
  绝对是梦。
  证据就是我还没有感觉到痛楚。
  但是,连捏自己脸颊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不是害怕。在梦中也有可能会因为错觉感到痛楚……一定没有意义的。”
  一边说着自己脑中没法联结好的理论,我从神社旁穿过,按向玛雅家的门铃。
  没过多久,玛雅的父亲出现了。他身着以白色为主的神主装束,用没有生机的眼神看着我。
  嗯,女儿行踪不明已经过了一周了,这也难怪。
  …… 睡着的我如此想到。所以说他才用这幅表情看着我啊。没错,这是梦。
  ……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太过勉强了。
  但是,不这么想的话,我就一步都无法前进了。沾满鲜血的母亲的脸在我面前停下停下停下……别想了!
  ……可恶。
  甩开杂念,我对表情怪异的玛雅的父亲低下了头。
  “那个……您好。”
  “哦……将马吗。怎么了。”
  我说出“想起了玛雅可能会去的地方的线索”这种适当的理由,成功地进入了她的房间。

  玛雅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她做事严密的性格。
  桌子上贴着好几张可爱的信纸,像是给什么人写过信。
  “……女儿不见之后就一直是那样……如果我擅自动她东西,她会生气的……”
  “嗯。”
  适当地回应着,我向房间中间看去。……绝对不是乱看,实在寻找某本书。
  于是,我很快就找到了。
  在房间里面的暑假上,并排摆放着用红色丝带绑在一起的漫画。
  书脊上写着“纳姆巴吉亚的牢狱”。
  没错。这就是……破坏玛雅的心的书。
  “那本书怎么了?”
  神主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从书架上取出漫画交给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打开第一本开始阅读。
  跟想象中一样,里面有纳姆巴吉亚的古代千年纪大陆,还有很多其他玛雅告诉过我的单词。
  果然——那些“勇者”设定的众多数量,不是突然涌出来的,而是从哪里获取的情报。
  正一个人认定着自己,忽然从书中掉出了什么。是比书小一圈的信封,上面有玛雅的字。
  “给将马”
  这么写着。
  “哎……?”
  看到这封突然出现的信,我一瞬间失去了呼吸。她的父亲似乎也一样,震惊地交替看向信和我的脸。
  “这是……”
  没有任何迟疑。我马上打开信封,把里面的几页信纸取了出来。

  “拜启 给将马

  啊,将马?
  你在读这封信了吗。因为信上面不能写太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拜启这个用法还行吗?哎,用敬语果然很奇怪,我还是用平时的说话方式吧,行吗?可以吧?
  将马如果读到了这封信,我应该已经不在岛上了吧?说不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知道自己身体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变得奇怪。该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不得不去拯救世界——之类的使命感,这种东西占据了我的身体。
  虽说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但是今天不一样。它十分具体地在改变我的意识。像是要打倒世界中的敌人,让我成为传说中的勇者。我不知道信能不能写到最后,所以长话短说吧。
  即使我不见了,或者说一些奇怪的话,现在这个瞬间的我是喜欢将马的。但是,我不知道变奇怪之后是否还会保留这份心情,十分不安。所以说写了这封信。
  因为我认为将马一定能找到这封信的。然后呢,”

  信纸的第一页到这里就结束了。
  嗯,放心吧玛雅。
  你在那天有好好说出了你喜欢我的事。
  不过,这件事先往后推一下。
  首先必须找到这次失控事件的原因。……为了再一次见到玛雅。
  话说回来……意识变怪是怎样的事件?是催眠术或洗脑之类的吗。
  我正要读第二页信纸,先传来了背后玛雅父亲的说话声。
  “……将马。你——什么都不是吗?”
  “哎?”
  “你……那个,什么。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存在之类?”
  我终于注意到了。
  神主还很正常。他很客观地理解着这次的事件。

  ○ ●

  “将马……关于这座岛起源的事你知道多少?”
  把我带到资料馆中的神主说出奇怪的话。
  我听说原本是无人岛的光岛在江户时代开始有人住进来,最开始只有数十人的岛民人口后来一点一点增加了。据说一开始的数十人是流放的犯人,但正史的记录很敷衍。
  听我讲完这些,神主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将马。那数十人……正确的说是三十六人……他们不是流放的犯人。正史的记录在这座神社中流传了下来。”
  “但是,我们上课时使用的资料集里……”
  “在正经的教科书和字典里是不会出现的。也不可能讲的出……因为直到江户时代中期,还不存在这个岛。”
  神主用比起神秘比如说是沉痛的表情面对着我,讷讷着继续说出取回这座岛的真实的话。
  “那三十六个人是——活祭。”

  据神主所说,这座岛真正的起源如下面所述。

  虽说是数百年前的事了——本土被难以想象的饥饿覆盖之时(似乎有一些关于出现魑魅魍魉的记录)——有位著名的诅咒师举行了叫做“召唤神”的仪式。
  诅咒师依据神嘱,将三十六个活祭绑上重石投入了指定的海域。当然,正如“活祭”的字面意思,是活生生地扔了下去……
  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那片海域就在这座岛的正西方——日本海沟最深处的正上方。
  献上了活祭,那么就终于能够迈向将神或者神的使者……或者说“光之勇者大人”召唤出来的地步了——
  但是,海上忽然出现了一小块岩石。
  在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海上出现岩石的确很神秘,但诅咒师并没有期望这种超常现象。
  被吓破胆子的诅咒师暂时离开了峭壁——
  不过数个月后,无论如何还是很在意那块岩石的诅咒师再次通过漫长的船旅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岛,而原本应该沉入海底的三十六个活祭正生活在上面。

  “那位诅咒师之后就建起了神社。所以,这座神社可以说跟神道其实没什么关系。”
  神主这么说着,向资料馆中间的光岛模型移动着。
  “所以,这座岛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是——那时的三十六个人和诅咒师的末裔。也算是好不容易增多到了现在的人口。……本来,想想那三十六个人,我们——岛上的居民真的是人类的话就很奇怪了。”
  “……请不要说恐怖的事。”
  地球的人类被召唤到异世界成为勇者。这种故事我经常看到。
  但是,这种情况是相反的。是将其他世界的才能在召唤到了地球。而且还不是人类或者神,只是从海中召唤出了耸立的岩石。
  没错……恐怕“祓除黑暗”的召唤者的“契约”就这样寄宿在其身体里。
  “我的体内也时常流动着这座岛的灵魂——‘使命’。拯救世界,祓除黑暗之类……但是,这没有意义。岛只不过是岛,只不过是块岩石。但是,只有使命被深深地刻在了它的灵魂上。……我的父亲和祖父也是受到这个声音的吸引,将岛的真实传承了下来。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想不出理由。”
  神主这么说着——其实我已经想到了。
  “……因为岛和世界联系起来了。”
  “什么?”
  “至今为止——即使有毫无意义的岛的‘灵魂’,说什么祓除世界的黑暗时,首先还不知道世界的概念。但是,当岛上的居民通过书和文献渐渐了解到世界的存在……”
  “……那么应该会更早出现这样的事件吧。”
  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我摇了摇头。
  “……只是通过文献和电话,还有船只的出入是无法认识到世界的‘宽广’的。但是,通过模拟渠道——就有了接触到世界这种东西的机会——”
  我这么说着,看向神社不远处高耸的铁塔。
  铁塔上面设置着巨大的卫星放送装置——我此刻憎恶地瞪着这广播的象征。
  
  “……这样啊。于是知道了世界的宽广的‘岛’——将意识注入到了居民的体内吗……那我能够理解了。”
  据神主所说,寄宿在这座岛上的“灵魂”使用居民们各自心中描绘的“勇者像”……让他们产生自己就是勇者的错觉。
  英雄和勇者不只是存在于游戏和漫画之中。在传说中,桃太郎和大冈越前之类的人也可以被认为是“勇者”。
  活过一定程度的人生,大部分人类都会描绘出各自的“勇者像”。
  “那么……为什么叔叔您没有事?”
  “那是当然……对我来说,英雄就是这座岛的神主。没有必要改变。”
  原来如此。这我可以理解。
  只是——既然如此,真希望玛雅也把神主当成勇者。
  这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离开岛了……
  “啊……”
  想到这里,我向神主询问关键的事。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那有没有最终能让大家都恢复正常的方法……”
  “要是知道方法,我早就为了女儿那么做了。”
  “……也是。”
  我从心底中感到了绝望,将胳膊放在小岛模型周围的玻璃匣上俯视着。
  ——可恶,都走到这一步了……结果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悔恨地咬着牙,我听到背后传来跟刚才声调有点不同的神主的说话声。
  “但是……现在我知道方法了。”
  “哎!?”
  绝望马上转变成希望,我浮现起一半的笑容向神主的方向回过头去——笑容凝固了。
  神主脸上浮现起的确实是笑容。
  跟池本和我母亲脸上出现的一样,是那种毫无迟疑的——而且十分怪异的笑容。
  神主手中握着被血染红的小刀——并带着十足的气势将刀挥向了我。

  太天真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单纯地被卷入绝望和希望这种单词之中,我是多么的天真啊。
  看着闪烁着红光的刀刃,紧张感冲遍我的全身——

  ○ ●

  血,血流个不停。
  没法止住。
  不,不是我的身体。
  虽说脚上负了伤,但比想象中要浅,几乎看不到很明显的出血。
  现在,血流不止的是——神主胸口的伤。
  直到我们开始激烈争斗时的记忆还在。从那之后就忘我了,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想了什么。
  但是,一件确实的事是——我用这双手刺中了神主的……玛雅父亲的胸口。
  “叔、叔叔……”
  “……还挺能干的啊……将马……”
  “不……不是的,那个,我……我……”
  像是要让无法整理好思绪的我平静下来一样,这一瞬间神主扭曲地微笑了。
  “这样,你就成为了‘黑暗’。”
  “哎……?”
  “嗯,我知道的。在身上暴露出岛的灵魂的我是知道的……你——就在刚才……认识到了……这座……岛的……‘黑暗’。”
  在说什么啊。
  比起这个,要早点止血……虽然像是借口,但我的身体无法动弹。我的全部本能都指引我注意到神主最后所说的话。
  “说什么啊,在说什么啊叔叔!本以为只有叔叔你是正常的……!‘黑暗’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这座……光岛的使者……即作为光之勇者……杀了我……啊啊,岛、岛的灵魂……刚才清楚地发现了,认识到了‘敌人’……”
  “什么……”
  “所以……作为敌人的你……被某位‘勇者’杀掉……这场怪诞的祭祀……就结束了……女儿……玛雅也会……恢复……原状……”
  他想说的我听懂了。
  令人讨厌程度地听懂了。
  但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就不行?
  没错……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我不是“勇者”?
  像是看透了我的疑问似的,神主面朝我挤出话语。
  “你、也许、不、知道……你、没有、流着、这座、岛、的血。……你、是、在海沟、进行、研究的、大学生、情侣、生下、丢在、神社、前的、被、遗弃、的孩子……”

  神主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他再也没能第二次张口说话。
  ……
  不能吧。
  不能这样吧。
  什么“你其实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那正应该跟“勇者像”分不开才对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为什么……我不是勇者……啊啊,不是勇者吗。也是啊,是相反的。我没有流着勇者的血……只有我没有流勇者的血。
  我是……“黑暗”吗……我、我……是大家的敌人吗?我只是对玛雅……咦……我……杀了……玛雅的亲人……哎?大家,等等。等下等下等下!
  
  “总……总之……要先告诉玛雅的妈妈……”
  烦恼着该如何传达这件事的我——终于觉察到了。神主袭击我的时候,刀上已经有血了。
  如果在我家和城里发生的惨状在这里也发生过的话……
  看着不再动弹的神主,我马上感到了恐惧。至今为止都没感觉到得恐惧在我的全身中来回奔驰。
  无能为力的呕吐感袭向全身,两眼中噼噼啪啪地掉下泪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嘶吼没能发出声音。污物与眼泪堵住了我的喉咙,我连出声都做不到了。
  说不定发狂也就轻松了。
  但是,脚上的激痛制止了我,强行将我联系到现实之中。
  我连发狂都不被允许。

  好痛。
  伴随着炽热感的疼痛,一阵一阵地趋驰在我的神经之中。
  啊,不是梦啊。
  不是梦。
  是真实的。这份疼痛——毫无疑问是现实。
 
  我到底是被什么催出呕吐感的。
  为什么会这样流着眼泪。
  是不肯接受母亲的死是现实吗。还是因为我用这双手杀了玛雅的父亲。或者说是确信玛雅的母亲恐怕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
  ……不。
  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一般人是没有预言的能力的。
  自称勇者的玛雅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但是啊,玛雅。
  我也能做预言了。
  啊~啊,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实地预言。

  ——这座岛……到此结束了。

  ……

  ……玛雅。

  对我吐槽啊。
  “你那不是预言是预想吧,将马。”
  ……这样指摘出我的错误啊。
  呐,玛雅。
  在我们的城市变得乱七八糟时……在你的的家人和朋友或死亡或痛苦的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保护和平?
  回答我啊,救救我啊。
  光之勇者大人。
  侍奉纳姆巴吉亚神的、光之神托战士大人!

  “玛雅……”
  我坐倒在地,靠在资料馆的柜台前——以跟刚才不同的理由抽泣了起来。
  为哭泣的自己感到难为情而哭得更厉害了。
  
  城市那边亮起比刚才更多的火光,血、还有不知什么焦掉的味道顺风向神社飘来。
  已经回不去了吗。
  回不去了。
  我到底。
  我到底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我只是在岛中央一直哭着。
  只是一个人,回想着已经不在这个岛上的青梅竹马的脸——

  ○ ●

  两天后

  琦玉县 所泽市 午后

  “哎。岛民全体行踪不明么。好可怕啊……发生了什么?”
  从午睡中醒过来的男子一边看新闻,一边不可思议地说着。
  带着眼镜的男子有一副任何人都讨厌不起来的脸。
  是用“讨厌不起来的脸”可以概括的,不含有任何让人讨厌要素的相貌。
  除了眼镜以外几乎没有造型上的特征,在这张脸上浮现起的表情没有不安和恐惧,只有接受别人的事时显出的冷淡之感。
  新闻记事中说救助队前往了从一天前就失去联络的光岛——但那里没有岛民的踪影,只在城市中各处发现了大批人群争斗的痕迹。
  男子巡视了电视台,除了一部分节目其他都在播放一样的事件——就像是发生巨大灾害时一样。
  但是,从异常的角度来说这比灾害更为严重,午后的综艺节目将其称为“现代的玛丽·西莱斯特(Mary·Celeste)号*②”,煽动着观众的不安情绪。
  电视台好像还没有获得更多的情报,只是不断播放着同样内容的影像。男子正准备上网调查一下情报——忽然间玄关的门铃响了。

  “你好。呃……初次见面。”
  打开玄关的门,那里站着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小包低头行礼。
  “抱歉,我……不,我叫杂鱼岛将马。今天早上刚刚搬到隔壁的公寓……”
  少年的话让男子心中响起叮咚一声。
  ——这么说起来的话,盖起隔壁公寓的老板说过忽然有人要住进来了。
  “这是作为见面礼的荞麦面。”
  “啊,真是客气了。多谢。”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小包,男子向新的“邻居”略微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是针山真吉。呃,是附近居委会的公务员……在家也做些设计。平时都待在家中,所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不要客气尽管问我。”
  不是什么社交辞令,而真的给人以“不要客气”的感觉,毫无心机的一言。
  听到这里,少年像是放下心来一样回话道。
  “这样吗!谢谢您!”
  听着少年超出必要的干脆回答,针山先生什么也没注意到地询问少年。
  “你看上去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是学生吗?”
  “不是……”
  少年带着些许寂寞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瞬间,他微笑着说出充满自信的话语。
  “我正同时兼任——勇者和魔王。”

  ○ ●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似乎没有认为我是“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虽说他这样有点太过悠闲了,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报上针山之名的男子是独栋建筑的主人,比我想象中更年轻。看不出他有我这么大的小孩。
  但是,现在比起邻居,更应该考虑我自己今后的事吧。

  从那之后,我逃出了小岛——就这样笔直地来到了“所泽”这片土地上。
  这是琦玉县西部的城市,以西武狮的根据地而闻名。
  我绝不是毫无目的地来到这里。
  是感到了什么。
  一种奇特的氛围。
  注意到自己离开了小岛时,我感觉到那座岛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氛围。从岛上的人身上也散发出这种氛围。
  然后,这座城市……跟我对故乡的小岛一样有这种感觉——不是这个世界,像是有别的世界存在一样的气氛。
  只是它跟光岛不是完全一样。说不定是跟召唤出那座岛的世界不同的、从其他世界来的存在。有这种很相配的“氛围”。
  没有其他的线索也没办法。我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啊啊,一点一点——感觉到了“岛”的气息。
  好怀念的感觉啊。岛上的大家。
  “光之勇者”的气息。
  虽然离得很远很远了——但一点一点的,我感觉到它正在向我靠近。看来是我感觉到这气息的能力上升了不少。
  啊啊,如果能避开战斗的话,也许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世界中奔波着逃跑也不错。
  但是我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告诉你们我的所在地。
  像是在说勇者们,岛上的大家,来杀我吧。
  像是希望某一天,某一天——玛雅能来杀我一样——
  这样的话,就能见面了。
  我要再一次见到玛雅。
  然后向她告白。想要抱住……要杀掉我的,用纳姆巴吉亚的圣剑刺入我胸膛的她。
  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然后大叫我喜欢你。
  无论多少次。不管多少遍。
  即使在那个瞬间,玛雅的剑会贯穿我的心脏。
  我不会让其他人妨碍我的。除了玛雅以外的勇者不管多少人我都会杀掉——我要继续等待玛雅。
  我对杀掉“勇者”没有罪恶感。
  因为这双手已经染上了鲜血。
  从逃出岛之后,我大概已经杀了十个人左右。其中也有认识的脸。
  但是,我也是很拼命的。如果那种状况被录像拍下来的话,法官一定会认定我是正当防卫。就是这么危险地状况。
  只是……在杀掉勇者的同时,我注意到自己体内溢出的“气息”。就像是从杀掉的勇者身上吸取了灵魂一样……话虽如此,却绝对没有力量涌出。
  “我是——黑暗的勇者吗。不,还是说是魔王。”
  我向空中眺望着,充满怀念地取出玛雅留给我的信。因为读了一遍又一遍,纸已经捏皱了。

  第二张信纸上是这么写的。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岛了。虽说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变成那样,但我不得不祓除黑暗。简单易懂地说,就是必须打倒魔王那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真实中有没有那样的存在,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就一辈子都没法回来了。
  嗯不。抱歉。我会回来的。
  绝对会回来的。
  所以,拜托你了。
  我会守护世界的和平——而我希望将马你能保护岛上的大家。尤其是在我不在之后,希望你能安慰父亲和母亲并保护他们。
  抱歉。这种要求有点太不知羞耻了——但是如果我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的!
  所以到那时——希望能听到。
  将马对我的看法——”

  信就写到这里。
  读到这部分时——是在我已经逃出了岛之后。
  ……在玛雅的父亲已经被我杀掉之后。

  结果我也没能给玛雅写回信。不管怎么说,不知道玛雅的住址就没办法。
  没错,她今天也在日本、世界中巡回吧。寻找自己理应消灭的“黑暗恶魔”。
  也就是说——在寻找我。
  被无能为力的寂静包围的我,为了欺骗自己写了信。
  发自内心的,对从现在开始出现的“光之勇者”们持续地写着一封信。
  没有笔也没有纸,只是在自己心中刻下文字。
  将现在我心中的思绪刻成心中的伤口。

  ——拜启、光之勇者大人。
  我接下来会杀死你。
  杀死你们。
  不管多少次都会杀掉。
  这就是我的期望。
  但是,那个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光之勇者大人的话,不管死多少次,都会被教会寺院国王神复活吧。
  所以说,我可以放心地杀。
  我是黑暗勇者。也是魔王。
  所以,如果我死一次应该就不能苏生了。
  所以说,不得不升更多更多级。
  任务。
  请给我更多任务——

  我很正常。
  在那座岛上,只有我很正常。
  所以说从今往后我也一定会和往常一样……
  正常!
  我没发狂!
  我只是爱着玛雅。
  只是深爱着一个人。
  所以我很正常。
  呐,你说对吧,玛雅。
  对吧,光之勇者大人?

  我很正常。
  我一定很正常。
  任务。
  请给我更多任务——

  注:

  ①海格力斯:又叫法海格里斯或译为赫拉克勒斯、赫丘力士,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在现代语中赫拉克勒斯一词已经成为了大力士的同义词。
  ②玛丽·西莱斯特(Mary·Celeste)号:一艘双桅帆船。1872年在大西洋上被发现全速驶向直布罗陀海峡,但船上没有发现任何人。常被认为是幽灵船的原型。

  《拜启、光之勇者大人》——完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4-2 02:20 编辑


  奇迹的中心、针山先生




  ——呐呐,穆。
  “怎么了,露露。”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都市传说?
  “怎样的?”
  ——那个……是小巷深处的魔王……的故事……

  某一天,在小巷深处聚集的小混混围住了一位少年。
  面对威胁他交出零钱的小混混,少年平静地问道。
  “……你们是勇者吗?”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吗?小混混们面面相觑——这时出现一位怎么看都跟小巷深处不相称的工薪阶层,高喊着“我是勇者,放过这些无辜的民众,可恶的恶魔!”。
  正以为被称作恶魔了——小混混们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
  工薪阶层手中拿着野营时用的大型刀具——那刀刃笔直地向少年那边砍去。
  小混混们被怪异的氛围压迫着逃离了小巷——
  在那之后,很快就从小巷深处传来了惨叫声。
  但是,那不是少年的声音,他们发现是那位工薪阶层的惨叫。
  然后,畏惧着畏惧着回到小巷内之后——那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工薪阶层手中的刀……和地面上正在扩散的大量血痕残留了下来。
  小混混们不由自主地被这异常的景象震住了。
  从他们身后,传来不带感情的冷冷说话声。
  “你们……是勇者吗?”

  根据传说,工薪阶层是玩多了网游,完全无法区分现实和游戏区别的“废人”。另一方面,杀掉这些自称“勇者”的少年,是在同一个网游中持续猎杀其他勇者的、被称作PK的玩家,同样也是“废人”——但被勇者们称为“魔王”并深为畏惧。
  厮杀不断持续着。
  在勇者打倒魔王之前,不断不断地持续着。
  在魔王——现实的耳朵中传来升级的声音前,不断不断地——

  ——然后呢,穆。这个都市传说跟其他传说有个决定性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这个都市传说……只在这座城市……所泽市流传哦?我在网上调查过……这个传说还没流传开来。在别处的都市传说网页上也没有记载。
  “但是,却在这座城市里出现了流言。”
  ——没错。所以……这个都市传说是刚诞生的。

  ——说不定……这个都市传说真的发生在这座城市中……此时此刻————


  阿弥陀组管理仓库

  “真是这个仓库吗。”
  “……是的,没有错。”
  对有些焦躁的男子的话语,旁边的年轻女子马上做出了回答。
  已经完全被夜晚覆盖的所泽市郊外。
  这里跟被电灯的光明和人群的嘈杂所包围的市中心不同,只有稀稀拉拉的屋外小灯照射着路边,黑暗与寂静的势力压倒性地支配了周边的氛围。
  在黑暗之中,以一个男人为中心,有数个人影并排出现在一座建筑物之前。
  除了中间的男人其他都是女性,众人的脸跟日本人的长相都有差距。但是如果询问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人,他们都会表现为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的表情,一副国籍不明的样子。
  “可恶……为什么我们要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做贼!真正的罪人……不,是连人都不是的小姑娘正轻松愉快地过日子呢!”
  “请冷静下来。”
  但是,他们交流中使用的语言的确是日语,这伴随着悔恨感情说出的话不管怎么听都是日本的东西。
  被看起来是他部下的女性们安慰后,男人总算又恢复了平静。但是,他还是毫不掩饰他厌恶的表情,一边说着。
  “在这个国家连国籍都没有的我们为了生存,连在不合法的俱乐部里都工作过了……!被那些流氓小子使唤来使唤去的!”
  “……工作的只有我们。”
  对冷静指出事实的女性的话,男子沉默以对,只是看向仓库的方向。
  “……总之,的确是在这里吧?”
  “不,不是很确定。但是,已经确认过那些恶棍将重要的物资都隐藏在这个仓库里。……那之后我们交替监视了阿弥陀组周边的垃圾回收站,但没有发现他们丢弃过那样东西。因为是无法燃烧的物质,所以不必担心他们通过燃烧进行处置。”
  “是吗……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要取回‘魔杖’。即使被切成两段,作为魔力的触媒来说效果应该不会消失。”
  魔力。
  使用着突然脱离实际的词语的男子,继续从口中说出脱离尘世的话语。
  前后文的逻辑性没有问题,,但某一部分——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的语言。
  
  “为了回到我们的故乡……&……¥#@*……那些魔杖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

  一位监视着这个怪异集团的青年取出手机。
  一张还残留着少年氛围的脸,最近才染过的头发被编织帽包住了。他将滑板靠在旁边的围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地嬉笑着开口道。
  “课长~课长~阿弥陀组的关系者进入了他们管理的仓库哦。”
  短暂的沉默之后——从手机的那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是吗。本来就觉得很奇怪,没想到是阿弥陀组的关系者。……因为跟之前炸飞事务所的小鬼感觉很像,所以想着会不会是……”
  “呐。说到捡回国籍不明的人,阿弥陀组的,啊~什么来着?间谍?是间谍么?现在还用这个词的吧?总之就是这类人吧。……不过课长。奇怪的小鬼从窗户飞入并且用炸弹炸飞事务所什么的,那事是真的吗?不是跟忘记关气罐之类的原因搞混吧?”
  对咯咯笑着说话的年轻人,估计是上司的男人通过电话回话说。
  “要不是因为你的手段厉害,就你刚才的发言就足以将你沉入多摩湖了。……总之,认真一点。听好了,等他们一出仓库就将人抢过来。”
  “了解……嘿咻。”
  用完全不认真的态度挂断了电话,滑板男嬉皮笑脸地转过身。
  “那么,工作了。虽说不是杀人,但要让那些家伙嘴里吐出点东西,也可以享受一下。”
  像是之前藏在他背后的小巷里,有数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跟打电话的青年同样的滑板,另一只手里玩弄着长柄的折叠刀。
  小刀少年将头颈轻轻一转,用有点不高兴的语调说。
  “因为之前没能杀掉银岛那家伙啊。”
  “啊~那是我的责任。抱歉抱歉。”
  看上去比小刀少年稍微年长一些的手机青年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块,边笑边说出反省的话语。
  “应该……好好打掉他的头啊。”

  ○★♀☆●

  “不在这个仓库的话,就只可能在他们的宅邸里了。”
  “只有这件事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
  不安地对话着侵入仓库的是“魔法之国”的法务官及其部下的女性阵营。

  他们在阿弥陀组那次骚动之后,因为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触媒的魔杖,无论是魔法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都做不到了。虽说他们回不去会有其他公差注意到,但自己没法使用魔力的话对方就无法特定他们的位置。因为当时感知到893号的魔力后就慌忙出发了——在文书上只记载有“日本”这个国名,没有在原来的世界留下精确的位置坐标。
  一般来说,这是公差们不会犯的错误。但是,对于只要有犯罪发生,基本上都能用魔法解决掉的他们来说,失去紧张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最后,国籍不明的他们被城里的猎头发现,被带去外国人的俱乐部工作——
  从那之后他们忍耐了数周。
  根据他们踏踏实实积累下的关于阿弥陀组的情报,终于促使他们潜伏进这个仓库。

  “……有……有了!”
  因为不能打开电灯,所以他们拿着是电筒在仓库中寻找了数分钟。
  仅仅过了一会,就有一个女人用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声音喊出了声。
  “什么!?”
  在出人意料地宽广而复杂的仓库之中,能够这么快就找到实在是出人意料。
  身着黑色西服的“法务官”用交杂着惊讶和喜悦的复杂语调叫道。
  他慌忙跑到旁边,刑务官的女人将架子上随手拜访的麻袋拉了下来。
  法务官用手电筒照亮麻袋之中,里面确实是自己使用的“魔杖”,但仍然保持着断成两截的状态。
  “噢噢……好了,怎么样?魔力能够增幅吗?”
  听到法务官的话,刑务官的女性暂时拿起“魔杖”集中意识,但是——
  “不行……这种状态下,连平时增幅的一半都达不到,时空转移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花费很长时间的话,可以修复魔杖本身。”




  对于部下淡淡的报告法务官看上去有一点失落。但他左右摆了摆脑袋,决定继续向前看。
  “……是吗。不过已经很好了。只要有修复的可能性就是我们意外的收获。好了……东西已经拿到了,有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如果有的话可以交给警察,把那个男人和893号一并举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人间界过了一段不习惯的生活,他满怀着相当小气的报复心理。
  “虽说还不是很理解这个国家的法律,但即使有超量的武器或麻药之类,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法务官边考虑着边向周围巡视,发现另一个架子上放着一把斧头。
  “斧头吗……这个看上去很像凶器啊。”
  斧刃本身很小,但斧柄却很长。

  正要张口召集在仓库其他地方寻找的刑务官的女性们——
  接下来的瞬间,比起男人的喊声,仓库中先被尖锐的惨叫声充斥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
  法务官和其他刑务管慌忙赶向惨叫声的方向。
  在架子摆放复杂的仓库最深处。
  架子后面的暗门被打开了,面前有一名刑务官坐在地上。
  “怎么了……?”
  听到赶来的法务官的话,刑务官的嘴瑟缩地抖动着,把视线从门内移出,勉强说道。
  “那、那个,我发现了、架子后面……的暗门!然、然后,想着说不定在这里就打开门——!”
  “……?”
  法务官没有听完她报告的内容,就将手中的手电筒照向门内。
  “……唔!?”
  随后他看到的是——

  一个全身都刻满和显示出痛苦的、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类。
  “是、是谁,这个人……?”
  “不、不知道!”
  此人全身受伤到让人无法立刻判断出是男是女,但从体格特征来看总算可以判断出是男人。
  最为异常的是,他身上被铁链缠着,跟房间中的架子和水管一样的管道连在一起,甚至还连在地上打的桩子上。
  从后脑勺到背部都有大面积的火伤,肩膀和脚上有大块刀伤,像是用绷带强行止过血,伤口周围开始产生坏疽。
  除此以外,他身上还有刻印着其他受过拷问的痕迹,其状态在黑暗中看来就跟僵尸一样。
  “总……总之,在这个国家杀人应该是重罪。找到了比想象中更有用的犯罪证据了啊……”
  以前为了责骂893号而说出“将阿弥陀组的众人都烧死”的法务官等人,虽说面对的是异世界的存在,但实际上没有实行杀人的胆量、觉悟和理由。对蟑螂和用魔法做出来的少女不管再怎么残酷都行,但以人类作为对手时都要让一步。这是他们的性格。
  就算是站在魔法之国“法律一方”的他们,实际在面前看到这样的存在,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动摇。
  然后,就像是对现状穷追不放一样——
  “咕……咕、嘎、咕咕、啊。”
  被认为是尸体的男人从喉咙中挤出了呻吟。
  “!?”
  “法、法务官大人!他、他、他还活着!?”
  经历了一连串异常事态,法务官对面前的人不是尸体的事感到很吃惊的同时,从心底深处也感到了一丝放心。
  ——是被阿弥陀组劫来的债务者吗?还是说,是潜入他们之中的搜查官,或是跟阿弥陀组敌对的其他组织的人。
  如果是阿弥陀组的敌人,那在这里治愈他的话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也许能套出点情报。
  法务官如此考虑着,命令部下的刑务官们将他从麻袋中抬出来。

  “正好……这些被斩断的魔杖到底能将魔力增幅至何种程度,就对这个男人用治愈魔法来试试吧。……四个人各拿一半魔杖合并魔力。这样的话应该就能发挥出相当于原来的一根魔杖的魔力了。”
  但是……他们没有想过。
  面前这个男人可能是比阿弥陀组或893号更为危险的存在。
  对他们来说,阿弥陀组是一群违背法律的恶棍,所以治愈并释放其敌人会有所得这种想法,果然是因为他们是“魔法之国”的公差。
  不管怎样,通过刑务官等人的手,这位被锁链捆住的男人原本可能无法通过现代医学治好的身体就这样因这个世上没有的原理而治愈了。
  于是——

  男人静静地醒过来了。
  过去曾让这座城市陷入恐惧的一位杀人魔苏醒了。
  通过阿弥陀组的制裁而感受到的痛苦和恐惧,让他现在带有比以往更为严重的疯狂。
  带着凭介多重扭曲的魔力治愈好的、异常强韧的肉体——

  ○★♀☆●

  “听好了,门打开以后就一口气冲进去。女人四个男人一个。很轻松吧?”
  在仓库入口处嬉皮笑脸地对周围的年轻人做出指示的手枪青年。
  小刀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合着折叠刀,而其他年轻人用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夹击入口,屏住呼吸窃听着内部的情况。
  年轻人们的穿着打扮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身上却很明显带有跟正派人划清了界限的氛围,眼中闪着想要杀人的光芒。
  不过,不管怎样毫不留情以及毫不踌躇,用在这次的工作上都大材小用了。从结果上来看他们会死,但没有得到直接杀掉的命令,只是劫走这五个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罪恶感的吧。
  手枪青年看着这些手下的身影,确信了这次的工作可以简单地结束。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确信伴随着一声轰鸣一同消失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啊噢噢啊噢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噢噢啊啊啊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啊噢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噢啊噢噢啊噢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噢噢啊啊啊啊噢啊啊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噢啊噢噢啊噢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噢噢啊啊啊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啊噢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啊啊————————

  虽然会给人以是警报或别的什么的错觉,但绝对没错,那是人类的“声音”。
  是跟愤怒和悲伤之类的惨叫声完全没有联系的嘶喊。
  没有任何感情,单纯地跨过了声音界限的三重阶段,只能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嘶喊响彻了整个仓库。
  “怎么回事!?”
  嘶喊声断断续续地向入口处靠近,在还有数米的距离处完全停止,刹那间沉默包围了众人的周围。
  不能放松警惕的状况。
  青年从怀中取出手枪,整理气息准备像往常一样对入口处射出子弹。
  小刀少年也轻轻握住了原本在玩弄的折叠刀,在离集团一步之遥的地方止步窥探着情况。
  但是,要做的事没有任何改变。不管从出口处出来的人要玩什么样的花招,最后还是要把他押走。年轻人们在这个紧张感倍增的空间中屏住呼吸,将神经完全集中在这个仓库唯一的出入口上。
  然后——像是在嘲笑他们一般,“他”冲了出来。
  不是从门——是从仓库内部将旁边的墙壁粉碎而出。

  “!?”
  在年轻人们调整好体态之前,从里面奔出的“他”就大幅度地挥舞手臂。
  接下来的瞬间,红色的液体喷射在仓库的墙壁上,像是红色水球砸了上去并扩散开来。
  “呀啊啊啊!?”
  发出惨叫声的是围在入口处的年轻人中的一位,从扭曲向上的胳膊中随意喷洒着鲜血。
  “他”毫不畏惧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不如说看到血让他更为马力十足,以更快的速度挥舞着手臂。
  与此同时,其他年轻人也发出惨叫,有新的血球涂在了仓库的墙壁上。
  保持一段距离观看的手枪青年和小刀少年已经冷静地把握了从仓库中冲出来的男人的外观。
  衣服破破烂烂的男人体格并不是很高大。因为在暗夜中激烈地动作着,所以看不清脸,但男人手中拿的东西已经搞清楚了。
  像是在百货中心购买的一把长柄斧。是只要有力气就能用单手使用的户外用品,而面前的怪人正把它当作凶器使用,对自己的同伴们来回挥舞。
  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仓库中出现这样的存在。
  很明显进去的人是其他人,而至今为止也没看到仓库有被用过的痕迹。
  确定的是,刚才发出嘶喊声的就是这个男人。
  还有就是这样下去,感到惊恐的手下们就要全灭了。
  手枪青年和小刀少年几乎同时下了判断,马上为了自己的工作而做出行动。
  少年从较远处靠近至斧男的侧面,抓住他一瞬间的漏洞,从男人抬起的胳膊下方将刀子插入侧腹部。
  斧男的动作在一瞬间停下了,青年没有错过这个瞬间——从远处用手枪不断进行射击。
  没有时间和空闲装上消音器,激烈的子弹破裂声响彻整个夜空。
  子弹有数枚射入了斧男的背后,在斧头被举起的同时他的身体迟钝地震动着。
  
  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噢啊噢噢啊噢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噢噢啊啊啊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啊噢啊噢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噢啊噢噢噢啊啊啊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啊噢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即便如此,男人还是没有倒下,还能发出跟刚才一样的嘶喊声——
  手枪青年和小刀少年正要窥探确认他的脸,男人以惊人的气势冲出并消失在了夜晚的道路中。
  那是超越了人类界限一般的速度。
  刚才冲出墙壁的事也是,手枪青年被这个男人的运动能力吓了一跳,也就忘了要追上去。
  小刀少年确认了被斧头砍伤的年轻人们的状况,似乎没有人死亡,但问题是要叫救护车来还是自己处理,正向手枪青年的方向看去——
  手枪青年将手枪来回转着小圈,比之前更为斜起嘴角——嗤嗤笑了。
  “不是很有趣嘛?”
  “……大哥?”
  不知是真正的兄弟还是敬称——总之,对称自己为大哥的小刀少年,手枪青年露出了确实很开心的笑容。
  “听好了。我们只是走了过来,但阿弥陀组的仓库就有阿弥陀组的家伙——突然冲出来拿斧头砍伤我们的同伴并逃跑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像是理解了青年所说的话,少年了解地闭上了嘴,再次开始旋转手上的折叠刀。
  “给课长和社长的借口找好了。这下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对阿弥陀组……对银岛进行‘复仇’了。……组里的人也可以自由使用了。嗯,至于那个斧男……暂时就别管他了。”

  ○★♀☆●

  所泽市 某小巷深处

  ——有种感觉。
  ——近了、近了、很近了。
  ——快了、就快了。
  ——纳姆巴吉亚神大人。

  ——离开小岛后……我看了新闻。
  ——光岛、光岛出了那种事……
  ——说是大家都消失了,其实是被谁劫走了吧?
  ——对吧?纳姆巴吉亚神大人。
  ——雷托姆玖的魔物就在这座城市里。
  ——在这个夜晚会见到的吧。我和——植根于这个世界的黑暗种子。
  ——请您、请您赐予我力量。
  ——给我拯救世界……拯救岛上的大家、父亲和母亲的力量。
  ——不,只有一个人也好……
  ——请您至少给我……拯救将马一个人的力量。
  ——……我知道自己考虑的事情很卑鄙。比起世界和平,只希望一个人平安无事……但是……但是!啊啊,请你允许我这唯一一次、唯一一次的任性。纳姆巴吉亚神大人。

  不断地自问自答,少女——矶岛玛雅在黑暗中奔驰。
  但是,这些自问自答是跟她体内尊贵的“纳姆巴吉亚神”所进行的“对话”。正确的说,从旁人看来这个神的名字不应该是“纳姆巴吉亚”,而应该被称作“电波”之类的东西。
  最初听到那个“神之声”是在她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心发生了异常时,也是给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单恋的对方将马写信的那天晚上。
  听到“神之声”的瞬间,她正如字面所述地“觉醒”了。
  就像之前的自己都在做梦一样,混杂着疑问的“不得不拯救世界”的使命感,就像是在产生前就确定了命运一般深深刻在了她心中。
  跟不存在的前世记忆一起。
  而现在跟那时候一样,头脑中响起了神的声音。
  “汝持光之刃,清除从古至今幻惑人与光而生暗冥的雷托姆玖之魔。”
  虽说是有点微妙地难懂的神谕,玛雅完全理解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黑暗的气息就在不远处了。
  使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将小巷前方的魔物打倒。
  ——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
  跟她下定决心同时,黑暗气息的位置确定好了。在前方转角过弯后没有人烟的小巷里。左右的建筑似乎属于工厂。看不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会出现的征兆。
  ——必须……必须拯救将马……
  在因神的声音而复苏的“前世记忆”之后,玛雅也从记忆一角接连回想起在岛上自己真正经历过的事。
  即使如此,那位小时候起就跟自己关系很好的少年的脸直到现在她还是记不起来。
  在被野狗袭击时用身体挡住自己的少年。
  成为拯救世界勇者的玛雅。对世界来说她是勇者的话,那对她来说的勇者就是将马这个存在。

  ——将马……拜托了,给我力量——
  
  回想着思念的人的脸,她转过转角——那里等待着她的是“惩罚”。
  纳姆巴吉亚神对向除自己以外的“神”祈求力量的她给予的天罚。没有人知道这是有意的,还是单纯的偶然。

  在她转过的转角前方,窗灯照射下的小巷中看到的是——

  ○★♀☆●

  窗灯下血沫飞舞。
  这里是距市中心数公里的,夹在森林和住宅区之间的小巷深处——杂鱼岛将马手拿铁管在敲打一个男人的头。
  第一击在对方眼睛正上方的直击,就在他身体因仰倒而转了半圈时,又向朝向这边的后脑勺给了一击。
  之后就简单了。倒在地面上后用铁管的前端有拐角的地方敲打对方的太阳穴。连用手挡头的空闲也不给,连俯卧的机会也不给。况且最开始的一击已经造成了脑震荡,“勇者”已经不能动弹了。
  尽管如此,将马还是挥舞着铁管。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有节奏地不断挥舞的铁管。嘎嚓的干涩声音每一次响起,就有红色的液体粘在生锈的银色之上,最后它终于成为了跟铁管完全不同的东西。
  终于,嘎嚓的声音变成了咕沙,仰面躺倒的“勇者”胸口上下的起伏完全停止了。
  确认了对方已经完全气绝,将马无力地将铁管垂向地面。
  在窗灯的照射下他浑身浴血,将马静静地俯视着尸体,思考着。
  该如何隐藏这个尸体。
  ——到早上之前都没必要隐藏。
  少年淡淡地俯视着肉块,脑海中浮现着跟往常一样的事。
  只要一晚上不被发现就行了。
  初看是很奇怪的思考,他为了把尸体搬到树林里伸出了手。
  就在这个瞬间,将马听到了自己背后的脚步声。
  在脚步声停在距自己较远的位置后,又听到了激烈的喘息声。恐怕是跑过来,在转角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吧。
  ——是谁?一般人?不,这种时间不可能有人慢跑到这儿来。
  转身看向后方,寻找对方的所在。
  平时的话可以感受到光岛的“氛围”,但现在从脚下的尸体飘过来的残留的味道影响了正常的判断。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应该就这样不露脸地逃掉。但是,如果对方是新手的“勇者”——那就不得不在这个地方收拾掉。
  正想着只能根据对方的反应进行判断的瞬间,侵入者用毫不必要地迅速高声说道。高声地高声地用勇者的口吻说道。
  “……到此为止了!雷托姆玖的邪恶魔物!今夜,以纳姆巴吉亚之名——请你归还虚无之夜!”
  ——?
  ——? !?
  ——? ……!? ??!!?!??!?!???!?!?!??!?!!?!??!
  ——!!??!?!?!??!?!?!??!?!?!??!?!
  一瞬间。
  他的心卷入了混乱的漩涡,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他的身体静止了。
  首先,声音传入了他耳中。接下来,纳姆巴吉亚这个想忘也忘不了的单词敲打在耳中。接着——对方很明显对自己带有敌意的感情冲击而来,但听到的瞬间,对将马来说心中贯穿得却完全是另一次元的事。
  果然是一瞬间。
  比自己的心更早理解一般,泪腺中先有激烈地溢出了泪水。
  视线马上就歪斜了,窗灯的光芒也闪闪烁烁闪闪烁烁地反射着,他的世界被光辉包围了。
  回过神时,铁管发出响声掉在了地上。唯一的武器离开了自己的手,像是告诉他现在杀掉“勇者”唯一的方法只有掐住头颈一般滚动着。
  但是,现在已经都无所谓了。
  被青梅竹马用恶魔辱骂也罢。
  之后会被这位少女杀掉也罢。
  所以,他回过头去。
  缓缓地,缓缓地,如果说刚才的瞬间是梦幻,那么就像是不去破坏掉这份梦幻一般。
  少年——默默地将溢满泪水的脸转向她——矶岛玛雅。
  “总算……总算见到你了,玛雅。”

  “哎……?”
  看到窗灯照射下的脸,玛雅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了。
  她对叫自己名字的这个声音有印象,是不会忘记的振动。
  而说出话的那张脸——泪流满面的脸,正是刚才为止她还在心中描绘的“勇者”的脸。
  一刹那间,少女的心脏跳动加快。
  如果说,这里是光岛的话——
  她会同样流着泪向他身边靠近,竭尽全力地露出笑脸说“我回来了”吧。
  如果说,没有从他体内感觉到“邪恶的气息”的话——
  她会坦率地说明自己的心情吧。
  如果说,他的脚下没有躺着浑身是血的尸体的话——




  她会猛地握住他的手吧。为了重新感受到人的温暖。
  为了感受到自己和将马都平安无事地活着的证据。
  但是,这些“如果”都没有发生。
  只是面前的事实就将少女的心撕裂了。
  “……将……马?”
  发抖的声音。
  不只是声音,她知道自己全身都在抖动。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面前突如其来的现实。
  但是——她连迷茫的时间都没被给予。
  “消灭掉。”
  像在勉强催促混乱的她一样,“神”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对她发送着电波。
  用确实的、确实的、比以往更为有力的声音说道。
  与此同时,从将马身上感到的“黑暗气息”又增添了一层色彩。就像是在呼应只在自己心中响起的神的声音一样。
  “消灭此物,解放世界于暗冥。”
  ——等等,等一下,纳姆巴吉亚神大人。这究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声音只是不断重复刚才的话,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说不定面前的少年是冒充的。
  她刚才才想起少年的脸——恶魔读取了她的心,就模仿了他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吧。不如说是希望如此,玛雅完全因他脸上的泪水而困惑了。
  连那个在内也是幻惑吗?如果是的话,自己能够打破它吗?说不定是他从岛上被劫走,被操纵了呢?
  玛雅对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思考着对策,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不,说是她的脑髓拒绝对这件事进行思考也不为过。
  ——如果……如果将马真的是恶魔的话。
  ——如果劫走岛上大家的是将马的话。
  本来应该是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事实,她连想都不愿想。
  “此刻正乃肃清被暗冥权化侵入的大地之时,给予世界之光。”
  但是,像是在责备这一点一样,“神”的声音更强地敲入她的心。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它就快成为单一的杂音了。
  神的话变成要破坏掉疑惑的心的杂音,笼罩了她全身。
  是注意到她的纠结了吗,面前以将马的样子出现的存在,用单手拭去泪水静静地说道。
  “……啊啊,总算——你总算来了,玛雅。”
  想要听到的声音。想要看到的笑脸。这一切都存在于自己面前,但也相反地幻惑着她陷入恐惧的脑髓。
  “手里拿的水果刀……是玛雅的‘圣剑’吗?”
  用温柔的声音小声说着,少年又向少女靠近了一步。
  “别……别过来!”
  “……”
  “你……是、是谁?一副将马的样子……你不是样子!因为我离开岛的时候,将马身上还没有这种邪恶的气息……!而且……而且将马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比起说是从现状考虑到的事,不如说是这样的希望能击倒对方的玛雅。像是希望这些是真实的一样,而且——祈祷着真正的将马还平安无事。
  “你只是模仿将马的样子想要杀掉我吧……?到底……到底像这样杀了多少人……!……倒在那里的人,也是被你用同样的方法杀掉的吧!像是让我看到的样子一样……变成谁的、变成那个人重要的人……!”

  对说出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的青梅竹马,将马只是安静地微笑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拿起朝向她。
  那是她记得的信封。
  但是,也是到刚才为止都完全忘记的信封。里面放着在自己听到神的声音之前满怀思念写给将马的信。
  为什么至今为止都忘了它呢?而且,为什么自己要写那样的话呢?让纳姆巴吉亚神大人怀疑的话。神是从前世起就守护着我的。
  ——但是,写那封信时……对将马的感情一直没有变……
  是为了再确认自己对青梅竹马的少年怀有的感情吗,她面前的“恶魔”手拿信纸的事感到一阵寒意。
  难道说这种想法开始在她脑中回旋。说不定,面前的恶魔真的是将马本人。
  “……这封信……我读了哦。”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少年用淡淡的口吻说道。眼中浮现起的是后悔吗,还是玛雅自己的悲哀呢。
  “但是……抱歉。读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说,玛雅拜托我的事没能做到。”
  因为听不懂他的话,玛雅回想着自己信中写的详细内容。于是,在她想起自己的信的瞬间,脑中涌现出激烈的不安。
  像是要把她的不安在现实中具现化一样,“恶魔”静静地说道。
  “玛雅的父亲和母亲已经——”
  “住口!还想骗我吗!?真正的……真正的将马在哪!”
  “……我就是真正的将马啊。但是……变成了你口中的恶魔。……不,或者说是被变成了。被那些……光岛的家伙。”
  玛雅没有对说着怪异话语的“恶魔”放松警惕,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小刀。但是,她也没有突进满是破绽的“恶魔”,只是用认真的表情继续听着他的话。
  但是,她的这份冷静也因为接下来的话而终结了。
  “从我把……叔叔……玛雅的父亲杀掉时开始。”
  “————!”
  杀掉了。
  这句脱离现实的话因为他脚下的尸体而显得尤为真实。玛雅在身体一瞬间惊吓地抖动后,带着虚无的眼神张口道。
  “……说谎。”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家伙果然不是将马!不可能是将马!这家伙、这家伙说的话全部都是谎话!
  “不是说谎。我杀了玛雅的父亲。……而且,我是真正的……不,说是假的也好吧。是哪边都无所谓了呢。……还有就是,大概……玛雅的母亲也、也死了————”
  “住口啊啊啊啊!”
  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说谎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光”说谎
  她的心中“神之声”也同步扭曲了,将她混乱的心情向同一个方向扭曲。
  但是,这只是让她恢复最初的目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其他勇者比起来,发出了十分虚弱的人类般的声音——玛雅手持小刀,直直地冲了过去。
  但是“恶魔”没有躲开,只是张开双臂等待着她的到来。不过在闭着眼睛突进的玛雅眼中,已经不再映有青梅竹马的身影了。
  当短刀即将吸入自己的胸口之时,“恶魔”带着优雅的笑脸念道。
  “啊啊……这样……就结束了。”

  但是……这句话被从背后传来的呻吟声消去了。

  “女……人……”

  刹那间,“恶魔”感觉到了从自己背后传来的微弱的“气息”。不是勇者。将马感觉不到勇者的气息。但是,这是与人类明显不同的气息——在离开光岛时,从这座城市感觉到的奇妙的“力量”……与他来这座城市原因的力量相似的东西正沉重而尖锐地突入自己背后。
  “……哎?”
  小声说出口的瞬间,“恶魔”的身体被弹飞到了一边。
  听到冲击声的玛雅受到惊吓,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
  “女————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今为止都在她面前的将马的身影消失了——与此代之的是跟将马完全完全不相似的怪异男人,他高高举起斧头向这边挥来的样子映在眼中。
  ——啊啊,太好了。
  看着朝自己而来的银色轨迹,玛雅只是呆呆地笑了。
  ——果然……刚才是将马的冒充者。
  以无法停止的气势,少女的身体就像是自己吸入了斧头的利刃一样——

  “玛雅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嘶喊和少女飞起的血沫同时在月夜的小巷深处飞舞散落。

  ○★♀☆●

  所泽市某处 阿弥陀组 本部

  斧男逃走了。
  知道了这件事的银岛,将阿弥陀组的组员全体动员以寻找斧男的踪影。
  “可恶……怎么会这样。”
  在所泽市郊外的阿弥陀组宅邸待机的银岛考虑着今后的事情。
  ——果然应该早点收拾掉他……
  潜入部下芝里家中,谋害其性命的斧男。被芝里等人抓住,之后被送去组里管理的仓库“稍微”教训了一下,为了找到此人背后的关系网——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受到了疼痛和恐怖的刺激,等银岛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没法好好说话的精神状态了。
  有可能是丸跋组的手下,但脑海中浮现起的果然还是最近在城市中流传的“连续杀人魔”的事。
  以手持斧头为特征,而且如果是杀手的话,潜伏在床下就让人搞不懂了。
  但是,如果真的是杀人魔的话——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擅自乱来,甚至还对组里的人出手,不管是哪边,都不能放他回去,或者交给警察。
  况且等银岛到达的时候,芝里等人已经防卫过度地对他进行了“制裁”,如果交给警察的话他们反而会被当成加害者。如果有那个男人就是连续杀人犯的明确证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组长的时间的也不多了,让他离血腥味远一点”,就暂时将他监禁起来观察情况——但是,没想到他还残留有逃跑程度的力气。脚上已经张了坏疽,理应不能走路了才是。
  ——变得麻烦起来了。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银岛后悔当初没有马上收拾掉斧男。
  犹豫着没有杀掉他也不仅是因为组长的事——也因为在想要成为正派人士的阶段中,不怎么愿意弄脏自己的手。
  想要杀掉他之前,脑海中先浮现起一个女人的面孔。
  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即组长的女儿的脸。因为她也踏入这个世界很长时间了,已有杀人和被杀的觉悟。
  不用说,在他脑中想起的是让他下定决心走上正派道路的一位少女。从天而降,以“魔法少女”自称——现在已经是自己女儿的眼睛少女的身影。
  “……哎呀哎呀。没想到会搞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不只是他逃跑的问题。从结果上来看,有可能会让女儿陷入危险。因为担心给去朋友家玩的她打了电话,那位朋友的家人说是已经在开车送她回宅邸了。
  暂时为女儿的安全得以确保的事放下心来,银岛整理着现在的情况。
  听说有人听到了枪声,飞奔到仓库街的组员说——警察已将周围包围了,将几个男人用救护车送走了。
  那个仓库以前放着以备跟警察打起来时用的糟糕物品,但随着组里财政的下滑,那些东西应该是全都被处理掉了。
  但是,如果在那个暗室中发现血痕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事情很久没有变得这么麻烦过了,以现在组里的力量想要收拾残局的话估计要费不少功夫了。总之先让成为仓库的伪所有者的男人交待“仓库最近都没有使用了,晚上似乎偶尔会有奇怪的人出入”这种话给警察。
  事实上,这座仓库属于阿弥陀组管理已经很有名了,但是最近基本上没怎么使用也是事实。如果收入继续低靡下去,也有将这个仓库租出去的计划。
  ——最后,说到除了监视、拷问和照顾斧男的人以外还有谁会去那……啊啊,将那群魔法之国的家伙的“魔杖”放进去的时候。
  那一天,将所有魔杖斩断并赶走敌人之后——犹豫着要将“魔法之国”的东西烧掉还是扔掉,就暂时先放在仓库里保管了。
  但是警察也不是笨蛋,让他们相信全部都是架空的不良人物侵入所造成的也太过勉强了。
  他正思考着怎么才能让暗室的事蒙混过关,怀中的手机响了。
  “副头儿,好啊。”
  从手机那头传来的是给人光头印象的年轻组员的声音。
  “马萨吗,怎么了?”
  “我听说在警察到达的时候,从仓库中有国籍不明的男女共五人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人……”
  “……五个人?说是外国人……也有阿拉伯系中国系等等的吧。”
  “呃,似乎是白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很奇怪。”
  听到马萨的话,银岛脑海中浮现起一组集团。像是要确认这一点似的,他带着认真的表情朝话筒说着。
  “让跟警察一起现场检证的家伙……检查一下在左侧最里面架子上的麻袋还在不在。”
  “虽说联系起来很困难……我会想办法的。然后,那个麻袋里面是什么啊?”
  “……是跟小夏用的‘皮利奥利姆’相同形状的魔杖。……要是条子问起来,就说是大姐头小时候很珍惜的玩具。”
  说到这里他就挂了手机,等待着为了搜索斧男而分散到城中的组员进行报告。
  但是——还没等他开始等待,在将手机放在桌上的瞬间就传来了电话响起的音乐声。
  是跟刚才不同的组员——组里受干部待遇的平头男的手机号码。
  按下通话按钮,银岛听到对方紧迫的声音,就紧张起来集中注意力倾听对方所说的内容。
  “我是芝里。”
  “怎么了。”
  “……刚才,在公墓旁边的小巷里……传来了奇怪的惨叫声,我慌忙赶过去一看……就找到了。”
  “斧男那混账么!?”
  银岛期待着好消息,而等待他的回答却是最糟糕的结果。
  “不,那里只有受害者。”
  “你说……受害者?”
  “小鬼和工薪阶层。小鬼是女的……该怎么说呢,虽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到这种小巷深处来,但总之工薪阶层的脸被砸得乱七八糟地死掉了。女孩肩膀上也被斩了个口子……不过不是很深的伤口就对了。”
  死掉了。
  听到这句话,银岛猛地握紧了手机。
  根据自己的判断,即使对正派人士中出现死者的事闭口不谈,银岛也没有失去冷静。不仅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的道德主义,也因为自己知道只是囚禁在罪恶感之中是无济于事的。
  为了把握事态,银岛继续倾听部下的报告,而芝里用更为紧迫的声音说道。
  “……还有一个人,一个男的小鬼,但是那家伙……追着斧男跑掉消失了。”
  “啊?怎么回事?”
  “不……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听到声音跑到小巷后,那个斧男混账和小鬼正打在一起……我正跑过去,斧男用惊人的气势跑掉了……那速度一点也不像人类。我确实将他的脚筋砍断了啊……”
  芝里毫不掩饰自己懊恼的感情,接下来又恢复了声调继续说道。
  “然后,那个小鬼看到我之后,叫道‘拜托了,把这孩子送上救护车……!’,接着就追着斧男的方向飞奔而去了。当然,跟我一起的两个小子也追在了后面……但先不说小鬼了,能不能追上那个斧男……我这里还剩一个小子。”
  “……这样啊。知道了……用公用电话叫急救车。别用手机。这种情况下阿弥陀组的组员是第一发现者,时机也太过巧合了……”
  “这附近有公用电话吗?”
  “没有的话你们就用车子把人运到医院,把人放到门口就回来。”
  这种时候没有说出“那就别管了”,应该说是银岛……或者这个组的天真之处吧。所以才会单方面地衰落,另一方面,芝里也想起了跟自己岁数差很多的妹妹,于是若有所思地一笑,回话说“是”。
  挂了电话之后,银岛思考着。自己周围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那个斧男的身体原本应该已经不能动了。为什么会有比之前更敏捷的动作,而且还是“远远超出了人类”的动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况且,到底是谁让斧男逃走的?虽说有急救车送走了几个年轻人,但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出现在这种仓库前?
  在错综复杂的情报中,银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外国人样子的男女集团上。如果说是之前“魔法之国”的人——这次的事件,会不会跟小夏扯上关系?
  他想起不在身边的女儿的脸,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在比谁都握得紧的拳头中,他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

  在因为伤口的疼痛而苏醒之前,玛雅做了一个梦。
  虽然是失去意识之前的场景,但就这样在她的梦中不断出现。
  被拿着斧头的恶魔砍到,疼痛贯穿全身之后——有一个人影冲向了砍倒自己的恶魔。
  人影的叫声传向耳边。她知道是在叫玛雅,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将马的声音。
  跟用将马的名字和身影欺骗她的恶魔同样的声音。但是,她感觉到那才正是将马的声音。
  因为将马在向她前进。向比自己体格大,挥舞着比自己的“圣剑”要凶恶很多很多倍的斧头的敌人,勇敢地手持棍棒前进。
  实际上那不是什么棍棒,而是他本来就在用的铁管,但事实在梦中总会有些微妙的扭曲,而这就成为真实刻入了她的记忆之中。其他大部分都再现了事实,这个谎言就更为强烈地刻在她心中了。
  ——啊啊。一样的。
  ——跟被狗袭击时一样。将马,将马救了我。
  ——果然将马……是我的勇者。

  这么想的瞬间,她虚无的意识因贯穿全身的疼痛而被指引回了现实。她暂时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手里还拿着小刀,坐在椅子上。映入眼中的是从没见过的车中的样子。
  ……不,正确的说,玛雅是有印象的。在她印象还没完全消失前坐上的车。向车外看去,似乎是在某个宅邸的地盘内。
  注意到这一点的同时,她开始正确地回想起梦和现实的延续。
  ——我记得,在我被砍之后就乘上了这辆车——
  在她的意识来回跳动之时,她听到外面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喂等下芝里。你把人送到这里来是想怎样?啊?”
  “没办法啊,副头儿。这小娘儿们拿刀抵着自己的头,说是医院和警察那都有敌人所以不行之类搞不懂的话……还说要是她在医院落入恶魔手中就自杀什么的大闹一场,我没办法了才……”
  ——对了,受了伤的自己后来被平头的大叔救了……但是,他说是要把自己送去医院……不行、不行的。医院和警察局都已经被雷托姆玖的魔物占领了。所以绝对不行。
  以前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就很怀疑公用设施和医院之类的地方。还有,警察知道她是光岛的住民的话态度一定会大变,并对她追根问底,而医院里应该也一样吧。而且说是“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命令,早点杀掉雷托姆玖的恶魔”之类的,只不过是她自己的想象。
  等意识更为清楚之后,她感觉到自己脚下的不协调感。车内的地板比正常的要高,向脚下望去——那里横卧着蜷着膝盖的男人的身体。
  “呀……”
  对感觉不到生命特征的肉块发出惨叫后,她马上就想起这都是自己造成的原因。
  同时,车旁继续传来争吵声。说是争吵,更不如说完全是责骂和针对责骂找的借口。
  “……就算不提这一点,为什么把尸体也运来了!?警察马上也要到这来了啊!?”
  “我也想到了!但是,又是这个小娘儿们说什么‘有可能还活着’还有‘作为纳姆巴吉亚的神托战士不能置之不理’之类的。”
  “啊啊?什么啊,那个神托战士……”
  “不,你看,我也觉得是蠢话……但是之前发生过小夏的事件。”
  对脸上有着巨大伤痕的可怕男人,平头男好像找了什么不妙的借口。但是,在平头男说出“小夏”的一瞬间,伤疤脸的可怕一瞬间退缩了。
  一边想着是怎么回事,玛雅将意识集中在倒在自己脚下的身体上。没错,就算是死掉了,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加护也可能使灵魂重返这个世界。
  在她脑内不断传入声音的烦人的神。不过,她对这个神一点恶意也没有,只是满怀信心地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活而祈祷。
  但是,为了祈祷而将男人的身体翻过身来,在那一瞬间——

  “这么说来,问题就在于之后怎么处理了。把小鬼的刀子取掉,送去医院——”
  “不要……呀啊啊啊!”
  在银岛取回冷静小声说道的同时,车中传来了惨叫。
  芝里等人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而打开车厢后座的门——那里是捂着嘴看向下方的少女的身影。
  是因为尸体而发出惨叫声的吗?银岛一瞬间如此考虑着,但看到尸体的样子,他感到应该就是了。
  原本应该纹丝不动的尸体很明显正发生着变化。
  “……怎么回事?”
  被放在座位之间的尸体看上去很暗。不,正确的说是衣服还是老样子,但露出的皮肤部分被像阴影一样的东西沾染了。
  在银岛他们看过去的同时,黑影一点一点吞噬着男人的肌肤——
  接下来的瞬间,像是有光的粒子飞弹出来。不知是被影子吞噬了还是自己消失的,尸体因无法承受自重而崩坏了。给银岛等人的印象就是,男人的尸体粉碎飞散了——像是飞舞在宇宙中的粒子或烟火一样消散,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之后残留下来的只有男人身上的衣服、靴子和手表——在脸部周围滚落的银色小块恐怕是牙齿填充物之类的东西。
  最为恐怖的是,衣服是那个男人存在过的证据,而血迹竟然干干静静地从上面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
  银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皱紧了眉头,而后座的少女更是受到了惊吓。
  “怎么……回事?这也……是纳姆巴吉亚的魔力吗!?”
  说着奇怪的话而瑟瑟发抖的少女。年龄看上去像是16岁左右。
  银岛正困惑该如何开口——放在怀中的手机又抓住时机响了起来。
  想着要不要无视,他判断现在还是斧男那件事比较重要,就在离开车子一段距离的地方按下了通话按钮。
  “糟了啊,银岛大哥。”
  “……怎么了?”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光头组员马萨的声音。还以为是报告麻袋在不在的事情,他的声音奇怪地被强烈的紧张感包围了。
  “不是有被斧男混账砍到的年轻人吗?”
  “啊啊……死了么?”
  银岛推测马萨说的糟了应该是指出现死者会让事情搞大这件事。但是,他所说的“糟了”和银岛的想象完全不同。
  “似乎是丸跋组那群小子!”
  “……!”
  刹那间,背后的刺伤和腹部的枪伤阵阵地疼了起来。
  银岛回味着对方的话,给出几个指示后就挂了电话。
  “……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仓库前会出现丸跋组的人。是没什么重要性的场所,就算是放上窃听器或放火,说严重点就算是放上炸弹,那所仓库也不会给全局造成太大的损失。
  但是,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阿弥陀组管理的仓库这个“存在”被丸跋组的人造成了危害,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得了的事态。
  银岛被袭击,再加上丸跋组的事务所发生谜样的煤气爆炸,事实上跟丸跋组的战争正处于停战状态。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双方的战力消失了,而是正在找寻什么契机的状态——
  这件事的确能够成为导火索吧。就算这个契机是被制造出来的,就算是因为跟阿弥陀组毫无关系的斧男。丸跋组是一群聚集起来的年轻人,比起小混混更像是不良少年,这种程度的事足以成为“报复”的契机了。
  这样的话,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因为以前被他杀掉的杀手,或者也可能是为了维护面子而再次盯上了银岛。
  银岛想象着这件事牵扯到周围人的场景而眯上了眼睛。一点也不怕自己的性命被盯上的“怨灵”,考虑着未婚妻和女儿被卷入的可能性,背后不由自主地被汗水浸湿了。

  从那之后数分钟,在考虑着该如何解决这种事态的银岛耳边,传来了车辆的发动机声。
  警车吗,还是丸跋组的袭击?
  但是丸跋组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而说是警察又太快了点,就算事先跟有关系的刑警进行了联络也——
  在考虑着这种事的时候,从高大围墙中打开的门外,停下了一辆RV车。
  银岛正想着好像见过这辆车的瞬间——
  “银岛大叔!我回来了!”
  伴随着发自心底的明快声音,一位少女飞奔到银岛面前。背着跟棒球队员装球棒一样的细长袋子,在眼镜那头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夏……”
  坦率的说现在的心境还高兴不起来,但银岛还是带着放心的表情迎接了绿发少女——银岛夏。
  银岛向车的方向看去,从司机的位置上下来一个男人,将小夏的自行车从车的后部放了下来。
  男人的肩膀上站着小狗大小、玩偶一般造型的螳螂——它对着男人不断点头致谢。
  “哎呀真是的。对不住啊。真的很对不住。还让您送到这里!而小夏还不帮您把自行车放下来,还真是的!”
  “哈哈哈,没关系的。因为把它放上去的也是我。”
  跟很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谈笑的男人。银岛确认了他的身影,拉着小夏的手认真地走了过去。
  “啊……针山大爷。”
  对银岛奇怪的话,男人以悠闲的节奏回过头来。
  “呀,银岛先生。抱歉,我来迟了……”
  戴着眼镜的男人有一副让任何人都憎恶不起来,让任何人都讨厌不起来的脸。
  说到“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让人讨厌要素的相貌。
  除了眼镜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造型特征,他看着不是正派面孔还对他毕恭毕敬的银岛,表情中也没有一丝恐惧或畏缩。
  对银岛来说他是救命恩人,也是前一周开始上学的小夏的同级生的父亲。
  话虽如此,对现在还和正派道儿上的人尽量避开的银岛来说,虽说没有忘记对方的恩义,但也没有进行过于积极的交流。
  不过——对于这样的他,银岛还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因为自己等人的世界,接下来还要更多地麻烦到正派的人。不,这不仅是自己世界的礼仪。是畏惧着会被这种事吞噬,以一个人的保护者身份任性地拜托别人而谢罪的沉默之礼。
  对突然被人低下头来的事感到茫然的针山先生,银岛用平时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身为败类的我拜托身为正派人的您有些不知羞耻……但是、但是,针山先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什么?”
  斟酌着对方不同寻常的样子,针山先生的表情变得有些认真了。银岛按着身旁小夏的背,将她推向针山。
  “……只要几天就好。能否帮我……照顾小夏呢?”
  “哎?什么?什么?”
  因为突然的展开而骨碌骨碌转着眼球的小夏。看着怪异表情的银岛,她像是想要他恢复精神一般露出了明朗的笑脸。
  “是刚才电话里说的‘神经病’的事吗?那就没关系!我也有魔法的,而且还有提斯在一起!”
  “说到底也不过是小狗大小也没有毒的筋足动物,你抱有那种过度的期待会让我很困扰的。”
  从针山的肩膀飞到小夏头上,大声说出露骨抱怨的大螳螂。
  对这样的一人和一只,银岛微微浮现起一丝温柔的笑容,摇着头说。
  “不,直说了吧,警察可能马上就要过来做各种调查了……你看,之前你进学校的时候是在文件上做了手脚……但现在还没户籍吧?”
  “哎哎!?银岛大叔会被抓吗!?”
  “这一点倒不必担心,放心吧。”
  完全不提丸跋组的事,接下来也用各种理由说服小夏的银岛。一方面关键的针山先生已经将放下车的自行车再次放了回去。
  “……对不起。欠您一份恩情。饭费之类的之后一定……”
  “不不,不必介意。之前小夏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不过只过了半天就把您家给炸飞了。”
  对提斯的吐槽,针山先生啊哈哈地笑了,同时他把小夏乘坐的助手席的门打开了。
  但是——这时针山先生对不远处停着的车子看去。
  “……银岛先生,那孩子是?”
  “?”
  银岛转过身去,那里站着从组里的车跑出来的少女,芝里正拼命的拉她回去。
  “……哎,是被卷入争斗后带过来的。说是‘不要送我去医院’什么的大闹了一场……”
  看向被加入话题中的少女,小夏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考虑着什么——然后忽然对银岛大声说道。
  “银岛大叔!我把她一起带走吧!你看,我说不定能治好她一些!”
  “笨蛋,你说什么呢。”
  “我想起治愈魔法了哦!?虽然还不能治好疾病,那么难的事还做不到……但是伤口的话,能治好一点!”
  之前,因为不会治愈魔法而差点失去银岛的她,之后用手制的化妆镜倒映“魔法之国”上课的样子开始学习基础。远视这种行为的魔法构成包含着非常复杂的技术,而且还是隔着那个世界障壁的远视,似乎在“魔法之国”都是相当高等的“技术者”才能使用的魔法。小夏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握并开始入门治愈和物体修复等相关魔法。
  直到数周前。
  通过以惊人速度吸收知识和技术的小夏之手,银岛背后和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加速了恢复。
  但是,银岛不是那种会因为如此而全盘依靠魔法的男人。
  “不是这个问题。不能让针山大爷再增加——”
  “我觉得没关系的哟!”
  银岛对笑容满面地回话的针山先生长叹一口气。恐怕是计算到针山先生有可能会这么回答吧,小夏一开始就用超出必要的大声说出了那些话。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算计得这么多,银岛用锐利的目光向小夏瞪去——她的眼中却有着跟往常不能相比的认真,银岛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与此代之的是,那边却终于对芝里掏出了水果刀。
  “放、放开我!对不起……但是,我、我不能去!” 
  “喂喂……你拿着那种玩具想做什么。外行就不要乱挥刀具了。”
  对这位比自己的妹妹还稍微年轻一点的少女,芝里惊讶地叹了口气。
  从背后接近的银岛看来,少女正带着搭上性命的眼神说道。
  “住手!医院和警察局不行……那些人已经被操纵了!”
  奇怪的言行举止和刀刃都给人以毫不畏惧的感觉,银岛靠近生气的少女——在人呼吸的瞬间就抓住了她的右手。
  “知道了,总之刀暂时就由我保管了。”
  “哎……?”
  等回过神来,她手中原有的小刀已经不在了。
  咚的一声轻微的冲击传来时还有印象,但那个瞬间小刀已经被收入银岛手中了。
  “刀具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记得银岛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抓住呆掉的少女的胳膊,把她拉到了针山先生的车旁。
  “对不起。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请把这孩子送到医院。这份恩情我一定会偿还的……!”
  对深深埋下头的银岛,针山先生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期望。
  “还礼吗……那,就让小夏成为我家儿子的新娘吧?”
  “这个就……长辈欠下的债,不能让女儿来还啊。”
  “哈哈,开玩笑的。”
  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会让人感觉到强烈不快感的玩笑,但从针山先生柔和的表情和态度看来,这些多余的要素被完美地打消了。
  从这份互相客气看来,他判断针山先生这个男人暂时没什么危险,但被抢走小刀的少女才勉勉强强地承诺了坐上车的事。

  关上了助手席的门,自己也和少女一起转移到后座的小夏被头顶上的螳螂问道。
  “……呐。那孩子的表情好像特别认真啊……发生什么事了?”
  “嗯。那个啊,这位姐姐……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啊……”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没想清楚呢,她断断续续地回答着。

  “像是魔法之国的人,又不像是……呃,跟这个地球上的人不一样……我感觉到跟我很像的力量!”

  ○★♀☆●

  就这样——为了从警察手中逃跑?他们一路向针山先生的自宅驶去。
  但是,针山先生没有注意到。小夏、玛雅还有敏感的提斯都没有注意到危机。
  在车子背后,还有一台摩托车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追着他们而去。
  而司机正戴着安全帽,跟不知什么人进行着危险的对话。

  “了解——我们也马上追过去。就这样努力跟梢哦。跟丢的话就把你沉到多摩湖里给我记住~”
  一边跟追踪RV的摩托取得联系,红色编织帽的青年像是很期待地咕噜咕噜回转着手枪。不知他有没有开启安全装置,就用外行的动作玩弄着凶器。
  在他旁边是戴着蓝色编织帽的少年,不经意地盯着刀刃。不知是在看锐利的锋芒呢,还是在看侧面映照出的自己的样子,对其他人来说很难下这个判断。
  以怪异的两人为首领的集团刚才在仓库门前时应该少掉了数人——但是,现在却以比刚才多出数倍的人数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




  分乘数台货车的怪异年轻人集团确实围绕着编织帽二人组而开始了行动。
  丸跋组的仇敌,阿弥陀组的银岛。
  为了钓他出来的“诱饵”,仅此而已。
  “但是大哥。那小孩真的是银岛的女儿吗?”
  “谁知道啊。是不是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家伙很在乎这小鬼……”
  红色编织帽边说边笑,回想着几周前的场景。
  自己将带有消音器的手枪指向他们时,戴眼镜的少女挡在了标的前,而标的又进一步挡住了少女,发生那奇妙至极状态的瞬间。
  “……他还活着是我计算失误……但想到能增加乐趣,也就积极起来了……”
  “是吗。不如说我们被报仇的可能性增加了,要消极到黑暗了。银岛住院期间也对丸跋组的人全都进行了报复。即使这个人数一起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积极点好啊。你重新回高中上学,成立个积极部吧!”
  完全无视了弟弟的忠告,红色编织帽将手枪放入怀中,从货车后部移动到了驾驶席。
  “喂,走了。”
  “……”
  沉默着发动了车子,带着手下,货车静静地驶向夜晚的城市。
  在车子开始摇晃前,蓝色编织帽折叠起小刀,又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从正面突击能赢得了那家伙吗……我也是能确实刺中重要部位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紧张。如果从正面进攻的话,总感觉赢不了。”
  “啊~够了~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地吵死了!”
  红色编织帽不耐烦地说道,嬉皮笑脸的接着说。

  “所以才要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把那个小鬼劫走啊?”

  ○★♀☆●

  针山先生从阿弥陀组出发后大概走了一百米左右跟警车错身而过。
  恐怕是开往阿弥陀组的车吧,没有拦住很明显跟组内车辆不同的RV车,警报也没拉响,就这样静静地在夜晚的道路上行进。
  为了确认状况,助手席上的螳螂对后座的对方说道。
  “千钧一发啊……真是的,如果小夏被警察抓住的话,又会用炸弹把牢房炸飞了!”
  “呜呜……我已经在反省那时候的事了……”
  带着悲伤的表情低下头,在后座上正襟危坐的小夏从背包中取出花苞形状的“(小夏曰)魔杖·皮利奥利姆”。
  “……。……。…………!”
  一瞬间她的表情严肃了,魔杖用手握住部分的表面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到达魔杖前端的光芒,就像是一根一根的植物藤蔓般蠢蠢欲动,向受了伤的少女伸去。

  少女——矶岛玛雅一瞬间因为这个场景而惊讶了,但注意到向自己迫近的光芒中没有敌意,就安静地闭上眼睛接受了。
  不如说,她感觉到了光芒中正向她靠近的“神之声”……或者说,感觉到了像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它的怀念之情——
  温柔的力量触碰到了伤口。这个瞬间,疼痛开始从她的身体消失了。
  “……!”
  在吃惊之余,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了,消失的炽热感从那里开始在她的全身盘旋。
  “这……是……”
  ——难道说这孩子也是神托战士的一人!?
  虽然玛雅有这样的想法,但“神之声”没有对她传达任何信息。只是至今为止还在对她不断重复着给予她的同样的使命。
  在确认神之声的时候,玛雅注意到疼痛已经几乎完全从体内消失了。
  “伤口……?”
  看着自己还残留了一点伤痕,但疼痛和出血已完全止住的自己的身体,玛雅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询问面前的少女。
  “你是……什么人……”
  “哎嘿嘿……爱与勇气与希望与欲望的魔法少女,彩之国埼玉下略的超~能力小夏酱!”
  对自信满满地报上姓名的小夏,从助手席传来惊讶的说话声。
  “比之前长很多又拗口,而且那个‘超~’是从哪冒出来的完全搞不清楚,况且省略前的‘彩之国埼玉’完全就不是你的名字!”
  “……那就所泽之夏,某某处的小夏酱?”
  “不行不行不行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行!‘某’还多了一个!而且你这次也加上了‘酱’,不是比之前更长了么!”
  “那就非常之所泽夏娘……”
  “比原来还长是要怎样!?”
  听到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进行吐槽的螳螂的话——玛雅全身都惊恐地抖动着,她大大地睁开眼睛。
  “螳螂玩具……在说话?”
  “玩具什么的还真是失礼啊!我是提斯!大概是地球上独一无二的超超C级稀少生物,所以在华盛顿条约中也是受能吓你一跳的待遇呢!”
  想着不如说待遇很穷酸吧,针山先生继续微笑着。
  通过后视镜看着司机的表情,玛雅重新恢复了冷静——用恳求的声音说。
  “请……请停车!”
  “是是。”
  这么说完,针山先生靠近路边按下了危险警告灯的按钮。车子两边的警告灯同时亮起,完全调整为停车态势的RV车渐渐开始降低了速度。
  玛雅没想到他能这么简单地承诺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的表情。还是那副一如往常的柔和笑脸,但是那张嘴不经意地对玛雅张开说道。
  “让你下去没有关系,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那个……为了拯救世界,要尽快打倒雷托姆玖的恶魔!”
  “哎?”
  “我从古代千年纪大陆的纳姆巴吉亚神大人处获得了力量。然后——”
  虽说头脑还很混乱,但只有这一点能够毫无困惑地回答出来。因为是至今为止重复了太多次的话语,而且还有“神之声”在脑海中促进。
  玛雅的话持续了两分钟以上。即使如此还像没说够自己的使命一样,一口气呼吸完就不停地讲话。就是以这般的热情激动地讲述着。
  但是——最初给出回应的是螳螂率直的反应。
  “哎!?还以为你是个冷静的女孩子呢,没想到跟小夏是同类啊!?”
  “哎……同类……你、你果然也是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
  对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小夏来回比较着惊讶的一人和一只的脸。
  “如果你也是战士的一员,就跟我一起把那个恶魔……!”
  这么说着打开车门的玛雅,突然发现门被锁着。
  正要停下的车子开始加速,不知何时起危险警告灯也关上了。
  “做、做什么……?”
  被警戒的声音问话的针山先生还是带着一如往常的表情回答。
  “哎呀哎呀,只是有点介意。”
  针山先生以比法定速度还低的速度开着车,向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提出一个问题。
  “刚才的伤口……难道是那个雷托什么的恶魔造成的?”
  玛雅为这句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向针山先生给出肯定。
  经过短暂的沉默,司机用没有改变的语气说着。
  “……在下车前,能不能再问你一些事呢。”
  “……没那个空了……!”
  “你有什么对策吗?”
  “哎……?”
  不由自主抬起脸的玛雅发现不知何时起,司机脸上的笑容中加入了一分认真的颜色。不是那种毫无考虑的笑容,而是为了让什么人放心一般给出的笑。
  “只是一味冲撞的话,只会重复同样的事……放任你乱来的话这次会不会死掉呢。已经被打倒一次的你,会再次挡在你面前。……在那个恶魔面前,不是会受到致命一击吗?”
  “这个……”
  “所以说先想好对策再去比较好吧?我是个微不足道的设计师,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目的,小夏那样的魔法之力,银岛先生的强大。只能尽力做好‘谈心’这种小事。但是……通过谈话也许能帮到你在想的事,而且你来说的话,说不定还能说服我们以借助小夏那样的魔法之力。”
  对普通人针山先生的话语,玛雅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气。
  想起来她之前也说过几次这类的话,但得到如此认真的回答可能还是第一次。
  ——不行,不可以期待。
  虽说话语没有这么真诚,但至今为止也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大家都装出认真的表情听我说话,等回过神来就把我送到了医院或警察局。但是对听不到纳姆巴吉亚神的声音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且,被背叛是很……痛苦的。
  “就算你这么说……其实根本不信我说的话吧?只是找合适的话来应付,然后把我——”
  “嗯。不过,说实话我也有‘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想法。但是……如果是真实的,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年龄不详的司机对玛雅淡淡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我以前呢,亲眼看到认识的人被宇宙人劫走。……之后,那个人突然回来了,以‘拯救了地球’为由很是自满呢。之后……有过被世界闻名的大怪盗入侵的事,也有过在我的房间有可爱的女孩子从天而降的事哦?”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没有注意到旁边小姑娘的样子,玛雅有些茫然地开口说道。
  “你在开玩笑吗?”
  “果然不相信吗……嗯,不过,也是啊。因为我没找合适的话来应付你,就说了这些认真的话题啊。”
  从后视镜中看着司机有些落寞的笑脸,玛雅不知为何被囚禁在了罪恶感之中。
  她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立场被逆转了,就想着应该岔开话题——于是为了岔开话题而围绕着“对策”讲述自己的意图。
  “……将马他……”
  “哎?”
  “刚才被……叫做将马的青梅竹马救了。所以,将马应该也在这座城市。……咦?……但是,恶魔最开始伪装成他的样子……但是,邪恶的气息……哎?咦……?对不起,我有些混乱了。”
  自己从持斧的恶魔手中被救走时,那股邪恶的气息到底是从哪边传过来的?
  那一段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了。在梦中,将马确实是自己的勇者。但是——在现实中的那时候,她从面前的斧男身上感受到气息了吗?
  ——那时候,确实听到了很响的叫声……气息……向旁边……传了过来?
  正在想起不能想起的事。不行。不可以想起。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神之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消灭敌人,光照万世。就像是在告诉她不管是怎样的现实,都不要被迷惑。
  “神之声”再次成为杂音的瞬间——
  “将马……”
  她被“单纯的普通人的声音”一瞬间拉回了正常思维。

  “……是杂鱼岛将马君?”

  ○★♀☆●

  所泽市 某停车场

  从公共墓地往前走不远处,是一个大型量贩店的停车场。
  靠近那个位于广阔杂木林和停车场之间栅栏的角落——拿着斧头的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用很快就要失去最后理性的头脑思考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在疼痛疼痛和疼痛的不断持续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给予别人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事态。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有——压倒性的解放感!
  可以说是对持续忍耐痛苦所付出的代价吧,现在他全身积累着不得了的力量。
  为了尝试而挥舞一下斧头,绝对不纤弱的一群男人就以惊人的程度纷纷倒下了,屈服在自己面前。
  跟潜伏于床下、在黑暗中的杀戮相比,完全超出的快感奔驰于全身。压倒性的力量潜伏在自己体内。没想到它能带给自己如此程度的愉悦。
  但是,他的心还没有满足——身体还在渴求。
  他不知道自己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那群小子的惨叫声,他的身体感到的只有渴求。
  不过——在砍倒那个带有不可思议感觉的少女时,那份渴求一瞬间被满足了。像是跟自己同样的存在一般——像是使用跟其他人不同的力量来行动一般,纠缠着这种气息的少女。虽说他不理解其中的理由和真实,但本能让他以讨厌的程度理解了。
  要不了多久,她不是成为满足自己扭曲癖好的“猎物”——
  而是成为满足自己这个跟人类有微妙不同的存在的“饵料”。

  于是,怪人继续迈起步伐。
  向着传出最棒饵料味道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地加快了脚步。
  他进一步抛弃了理性,将意识集中在应对自己渴求的本能上。
  本能让他感觉到了饵料的所在。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令人高兴的情报。
  就在饵料的气息身旁——还感觉到了强烈数十倍的“饵料”的气息。

  ○★♀☆●

  针山先生的RV车内

  “……所以,我已经……不知道了。将马……是不是真的……成为了恶魔……”
  从自己的名字开始说起,玛雅将自己离开岛的前后到今天发生的事——应该说的都基本上说完了,她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
  听完她的话,针山先生保持着沉默,小夏则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窥探着她的脸。至于提斯,则带着“如果没听就好了”的表情蜷缩在助手席上。
  玛雅没有期待听到什么温柔的话语,所以对车内的沉默没有特别的不快感。只是……玛雅只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针山先生等人。
  刚才在黑社会宅邸看到的场景。
  恶魔……被化成将马姿态的恶魔杀掉的尸体,在车中……自己的脚下消失的形影全无,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场景。
  人们通常会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感到恐怖。无法理解尸体消失之谜的玛雅尝试询问自己心中的纳姆巴吉亚神,但是——关于这一点,神之声却没有给出任何回话。
  不,不只是这样。
  今天,见到以将马姿态出现的恶魔时……或者说是将马本人,“神之声”除了自己的使命——消灭敌人之外,没有给出其他任何具体的指示。
  这一定是说出了达成使命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在她像这样认可着自己时,一直沉默的针山先生开口了。
  “啊……呃,自我介绍的有些晚了,我叫做针山。那孩子是小夏,而这边的螳螂是提斯君。”
  “哈啊。”
  玛雅想着他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不符合场景,但很快就坦率地点头记住了这些名字。通过后视镜看到她那副样子,针山先生继续开着车说道。
  “然后……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见到将马君之后。难道说你准备二话不说地砍向他吗?”
  “这个……”
  她回想着刚才对方说杀掉了自己父亲的话。
  但是,直到现在也一样。如果对方的话是真实的,自己没有能够抑制感情的自信。
  “如果……他真的把爸爸给……不,如果是真的将马把爸爸给杀掉了……”
  “这事是真是假问清楚再说也不迟吧?”
  “……”
  “从你的话中听来,他对你没有敌意吧。当然,也可能是想欺骗矶岛小姐。但是,也可能不是。所以说,现在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如果他真的成为了恶魔,或者说是恶魔假扮了他,为什么要将你父亲的事告诉你呢……反要是扮成被恶魔操纵的样子,不如演成人质会更轻松吧。”
  针山先生握着方向盘客观地整理着思考。听到这些话,她的心放下了几分。然后,面向还在继续整理的针山先生,第一次由自己询问着将马的事。
  “将马……真的住在针山先生家旁边吗……”
  “嗯。他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但是不知为何给人以寂寞的感觉。第一天刚来的时候……他说了他同时兼任着什么……”
  猜到了她的意图,针山先生在受到质问之前就将大半的内容都回答了出来。
  “是这样吗……”
  据说在过着普通生活的将马。如果他在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很久就住下来的话,就没可能读取自己的心伪装成将马了。
  看着表情变得复杂的玛雅,针山先生用柔和的声音说着。
  “嗯,马上就要到我家了,在那里慢慢想吧——”
  针山先生的话没有说完,车子忽然很急地开始减速。小夏失去平衡超前倒去,而提斯从助手席上滚落到了车子的地板上。
  但是,玛雅知道针山先生为什么踩了刹车。
  ——能感觉到。邪恶的气息。雷托姆玖的黑暗释放出的邪恶波动。
  她知道从刚才起就在靠近了,没想到这么快——
  ——就埋伏在了道路正中。

  就算车辆再怎么稀少,如果说他一直等在这里的话就会被车压到,也有可能闹出很大的骚乱。
  也就是说,就像自己能感觉到他的邪恶气息一样——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
  在完全停车的RV车前,站着手拿钢管的将马。
  像是要堵路般拦住车子的将马看到司机的脸后,表情变得有些吃惊。看来,他的确是住在针山先生家旁边。
  玛雅确认了这一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等下……手里拿着铁管的家伙站在前面哎,不是很不妙吗!?”
  提斯慌忙阻止她,小夏则代替她回答道。
  “不要紧的哦,提斯。”
  “什么啊?”
  “因为我也会一起出去的。”
  “那就更不行了!?等,等下,你看,如果他真的是恶魔的话,小夏的魔法可能也没效果的吧!?如果那样的话……”
  为螳螂说出担心自己的话而开心,小夏猛地挺起胸膛。
  “没关系的!我们有纳姆巴吉亚神大人的加护!”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提斯想起了小夏的恶劣性质而发出呐喊。
  “被影响了啦————————!?”

  ○★♀☆●

  “我很吃惊呢……没想到你会坐上针山先生的车……”
  在从车上下来的玛雅和头上站着一只大螳螂的少女面前,少年用温柔的声音说着。那双眼睛额外的清澈,纠缠着各种各样感情的眼睛注视着玛雅的样子。
  像是做出了“什么”觉悟的眼睛。是拿命去换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命还是要夺走玛雅的命。
  “……!?咦,伤口……是吗,被砍到的只有衣服吗?……流血是我的错觉吗……”
  不知道小夏有魔法的他,坦率地误认为刚才的场景是错觉。
  “太好了……”
  将马浮现起像要流出泪水般的放心表情,静静地说着。
  “这孩子是?”
  他看到站在旁边的小夏开始搭话的同时,少女已经开始动作了。
  “心怀纳姆巴吉亚神的夏纳、纳姆纳姆夏……变身!”
  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少女的身体被光芒包围了。
  接下来的瞬间,她的样子没有马上变化。但和刚才朴素的小孩服装不同,她身上是以粉色为基调的,像动画角色穿的服装。
  看到她像魔术般迅速的换下衣服,以及那同时出现的谜样闪光,将马微微的睁大了眼睛。
  “……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是光岛人的同伴……那是什么?是怎么换衣服的?”
  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场景,将马从少女身上感觉到了“气息”——带着惊讶的表情,缓缓地向眼前的两人询问。
  “确实能感觉到气息……但是怎么回事?跟其他的勇者稍微有些不同……而且,头上的螳螂是真的吧?喂……这是怎么回事?玛雅!”
  对向自己提问的将马,玛雅继续保持着刚才的沉默。
  不是在抑制愤怒,也不是在找应对的话。她只是在拼命抑制在她脑中肆虐的“神之声”。
  “光     光    光   光   光  光 光 光光光光光”
  杂音侵蚀着她的心,将她对将马的感情都转变为了杀意。
  不是通过言语技巧来打动她。而是用数量作战将怒涛般的“声音”强压给她,开始破坏她的心。
  “将马……”
  总算挤出了一句话,以此作为开始,她倾听着将马的声音。
  绝对不是要反抗自己作为勇者的使命。只是——想知道真实。只是想做好觉悟。……为神侍奉的觉悟,或者说——
  “啊啊……真是太好了,玛雅没事……所以,这次可以把我……”
  听到了将马的声音。而神之声像是要抹消他的声音般,更为激烈地继续响起。
  但是,不会输的。
  “告诉我……真实……”
  “哎……?”
  “在光岛上发生了什么!?将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爸爸……还有妈妈怎么了!?拜托了,如果不听到这些……杀掉将马,或者被将马杀掉,我都做不到……!”
  对流着泪倾诉的她,将马闭着嘴移开了视线。
  玛雅对这样的他继续倾诉着。
  “告诉我啊……只有将马做好觉悟太狡猾了吧……也让我做好觉悟啊……!是杀掉将马……还是被将马杀掉……也让我做好这种觉悟啊……我想知道答案,才问你这些问题的!”
  接受着她的呐喊,将马继续陷入了沉默,不过——
  “玛雅……受到的岛的‘咒缚’减弱了吗?”
  “哎……?”
  “竟然会问我这样的事……竟然会跟我谈话……对至今为止的‘勇者’们来说,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是从旁边那个女孩子那里感觉到的奇妙的‘力量’减弱了电波……不……还是因为对我的爱,那就太让人高兴了。”
  像是自虐般的低吟着,他平静地将铁管扔在一旁。
  响起嘎啷一声干涩的金属音——与此同时,少年的眼中隐约渗出了泪水。
  “你听了我的话……会相信吗?玛雅……”

  于是——少年讲明了一切。
  只封印在自己体内的光岛的真实。
  那一天,岛上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玛雅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一切、一切、没有隐瞒一件事。

  “怎么……会……”
  她听完了所有的事,缓缓地跪倒在路边。
  响彻在自己心中的声音全部是“岛”歪曲的妄想。而且——自己的祖先,不,自己本身的肉体——都是光岛这个“异形”身体的一部分。
  而且——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她还是没法接受将马杀人的事实。还包括父亲和母亲死去的事……
  “骗人的……在这座城市杀戮岛上的人什么的……因为,如果你真的那样杀人……尸体要藏在哪里?那样杀啊、杀啊、杀啊的……没、没错,而且……光岛也有成群的人死掉了,尸体消失到哪里去了!?在新闻中也说岛上没有留下一滴血……”
  这是个根本问题。
  不管尸体是不是身份不明,在当今日本还能持续进行路边袭击杀人,并且不被抓住是不可能的。首先,找到隐藏尸体的地方就很费劲,而且也想不出他有把尸体搬过去的办法。
  不过,玛雅已经预想到了那个答案。
  只是不愿意如此简单地承认。
  ——刚才的尸体……那也是光岛的人的话……
  生长出手足的,作为“岛的一部分”而出生的活祭之子们。
  而这一切作为“勇者”而觉醒,死去就无法派上用场……从岛的立场看来,构成尸体血肉的力量只能是浪费。
  虽说玛雅对自己的想象隐隐作呕,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所以……所以啊,玛雅。”
  像是被这样的她逼上了绝路,将马张开双臂,对玛雅说出她无法相信的话语。
  “杀了……我吧。”

  “哎?”
  听到喜欢的人突然说出的话,少女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冻结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将马!”
  “如果玛雅杀了我——一切肯定就能结束了。你——玛雅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因为玛雅是杀掉我这个恶魔的‘英雄’。岛也一定会祝福玛雅的。”
  “怎么……怎么能……”
  如果是平时的她……作为勇者而觉醒之前的她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叫着笨蛋再朝将马脸上扇一巴掌的吧。但是,因为“神之声”和将马所说的“真实”,她的心已经坏掉了一半,这句话就像锋锐的刀刃一样刺穿了她的心。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将马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真正的刀。
  玛雅的身体受到惊吓地抖动着,已经快要只剩下“神托战士之心”了,面对这样的她,他自己将刀刺向喉咙。
  就在刚才还对阿弥陀组的组员做出同样事情的玛雅像是心脏停止了一般对这场景屏住了呼吸。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银岛。没有人能夺走他的刀。虽说小夏的魔法也许能做到点什么,但玛雅知道的就只有治愈魔法这其中一部分而已。
  将马将满怀悲伤和谢罪……以及恋慕之情眼瞳投向完全无法动弹的玛雅。
  “啊啊……这样的话,宁愿玛雅还是那个狂热的信徒啊。如果玛雅不杀我的话……我就自己做个了结。”
  “!?为、为什么……!”
  “我想……这样大概就能让玛雅获得自由。我……被光岛认定为‘罪恶权化’的我死了的话……全部、全部就结束了!这个愚蠢的‘勇者传说’!”
  语气强烈地说到这里,他用诀别的眼神盯着玛雅的双目,对手中小刀注入了力量,缓缓地缓缓地张开了口。
  “最后……最后让我说一句话。……玛雅,我对你……”

  “这个有点不对吧?”
  一个声音唐突地介入了将马和玛雅的世界。
  不知何时下了车的针山先生从一直在不安地守望情况的小夏身边发出的说话声。
  对这个自己已经遗忘的男人的插嘴,将马用阴暗的声调回应着。
  “跟针山先生没什么关系……”
  “哎呀,哈哈哈。你这么说我会困扰的……”
  浮现起跟往常一样的笑容,针山先生带着稍微有些认真的表情说道。
  “那,跟谁有关系呢?”
  “……!”
  “我看来就是你在不断地杀害同住一个岛的住民,对矶岛小姐也是单方面的施加压力。至少从刚才的瞬间看来是……”
  没什么魄力的声音。也不是很沉重的语言。
  但是,针山先生沉稳的声音对其他人的事——在将马和玛雅耳中却成为温度完全不同的话语,给予他们锐利的刺激。
  “跟我确实是没什么关系,嗯。但是……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才能客观的给出意见。所以现在,作为居委会的公务员,请让我说出跟将马君有关的意见。”
  “什么啊……事到如今可不要说什么要珍惜生命哦……?”
  对说着苛刻回话的将马,针山先生用彻底平淡地平淡地口吻——
  “听了你的话,‘光岛’是……过去的魔术师召唤出来的吧?为了实现愿望。但是,祓除黑暗的话,‘光岛’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至少,岛自身会那么判断的话——岛,如果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
  针山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接下去进行想象,将马和玛雅的身体完全僵硬了。
  因为残酷的真实就在这里。
  如果“岛”判断为自己的任务已结束——那么矶岛玛雅这个“勇者”也就再也没必要存在了。祓除黑暗只有一次。而岛如果做出履行“召唤契约”的判断——
  “我会……消失……?”
  “没有那回事!”
  将马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不是因为他有确信。不如说是相反的。是为了勉强否定真实而竭尽全力做出的反抗。刚才他的喊声只有这种程度的说服力。
  像是要继续对这样的将马穷追不舍一般,针山先生平淡地、平淡地继续说道。
  “对把你这样温柔的孩子设定为‘邪恶权化’,如此公务的废物神……你到底期待着什么?”
  像是受到了这句话的致命一击,将马拿着刀的手垂了下去。
  “呃……嗯,抱歉,也许说的有些过分了,但不要太在意哦?你们啊,瞧,不是还很年轻嘛。”
  对在路边完全一动不动的将马和玛雅,针山先生坐上司机座位,带着往常的笑容说着。
  “总之,两人都先到我家来吧。今天晚上好好地休息一下比较……”
  但是——针山先生的话被数台车子的引擎声给抹消掉了。
  这条路离车站还很远,不是交通干道所以交通量很少。这种时间有三辆车子连续通过都是稀奇事了,针山先生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边的车——
  有三台以为会就这样路过的大型货车将针山先生的RV车围了起来,停下了车。
  “哦呀?”
  代替一脸困惑地坐在司机座位上的针山先生,停了车的货车上各自走下六七个人……一共是二十个左右。
  第一眼看上去,众人手里都没拿什么——但各自的腰间都装置着特殊警棍、小刀或者粗铁链之类的物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到最后从货车上下来的蓝色编织帽少年和红色编织帽青年,小夏用让现场氛围大变的音量吼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少女的叫声,她头上的螳螂转着眼珠子发出抗议。
  “等……小、小夏!?突然怎么回事!?”
  “这些人……这些人是刺伤银岛大叔的家伙哦……!”
  “哎?……切!?这么说来!?”
  对这位像在讲漫才一般手忙脚乱的螳螂,从货车上下来的不良少年们一瞬间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地寻求着对眼前现象的说明,当然没有人得到明确的答复。
  不过,红色编织帽则打着哈欠看着小夏和提斯的身影,用不耐烦地与其说道。
  “喂喂,小姑娘,腹语术也玩的差不多了吧……”
  “大哥,那个怎么看都不是腹语术吧。而且也不像是玩具。”
  “啊啊?那就是那什么吧。装成螳螂样子的鹦鹉?而且跟鹦鹉的颜色也很接近呢。”
  “……呃,算了。”
  蓝色编织帽发出一声对兄长已然放弃的叹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提斯,跟部下们一起围住了小夏和将马等人。




  “哎?哎?”
  对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的将马等人,红色编织帽从怀中掏出手枪靠了过去。
  “……!?枪……!?”
  将马再次看到真枪还是自光岛看到警察射击以来。
  那时候响起的枪声在脑中回旋,那一日的地狱在他脑中复苏。
  但是,从面前的红色编织帽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勇者”的气息。不如说,完全就是普通人的特征。
  不过……拿着枪的小混混能让现在的将马感觉到比对勇者们多出无数倍的恐惧。
  而且,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不是同伴,但情况是对对方的身份还不清楚。
  在混乱的“勇者们”面前,“单纯的杀手”带着一份压倒性的游刃有余说道。
  “晚上好~”
  红色编织帽晃悠悠地走到将马和玛雅面前,带着小鬼大王般的笑容咕噜咕噜地回转着手枪。包含着当手枪朝向这边时就完蛋了的紧张感,他们静静地继续倾听对方的话。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呀、呀,哥哥们好幸运呢。没想到会在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特意把车停下里等我们呢,超幸运~”
  对用唱戏腔调说话的红色编织帽,玛雅一边甩开刚才受到的惊吓,一边竭尽全力地振奋说道。
  “你、你们是……?”
  简单的问题。回答果然也很简单。
  “路过的坏蛋哦……嘿咻”
  恭敬地行了一礼,红色编织帽跪着向玛雅的脸倏地靠近。
  “哎呀,大姐,你也是从阿弥陀组里面出来的吗?好~我不会跟大家说的不会跟大家说的。我知道的,我知道得很清楚。嗯,也就是说,大姐是个不错的女人呢。我会预谋将你和那个小鬼一起劫走的,OK?”
  “喂大哥,没关系的人就……”
  “脸不是被看到了嘛。我们。那可是相~当~不妙啊?也就是说不得不劫走啊?哎,不过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我们才没有挡着脸来啊……”
  红色编织帽说着令人发自深处绝望的话语,以奇特的体态将上半身更加靠近玛雅的脸。
  就这样将嘴靠近她的脸,对着她的眼球妖冶地吐出舌头。脸的外形还马马虎虎,但这异样的行为给人以十分扭曲的感受。
  “住……住手啊混账!”
  就在他的舌头快要抵达她眼睑的瞬间——将马从手枪的咒缚中尽快解脱了,打向面前的男人。
  虽然将马的拳头划出了像是抓住了对方死角的轨道……但红色编织帽惊险地躲过了他的一拳,将闪着黑色光芒的枪口指向将马眉间以做反击。
  “……!”
  “哦哟别动。动作还不错。如果我是外行的话,刚才就被打倒了吧。……但是,很遗憾。虽然用枪还是新手……但杀人我可不是第一次了哦……”
  “不要啊……将马!”
  对慌慌张张飞奔过去的玛雅,从另一侧也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不知何时起也握着一把小型手枪,以令人恐怖的压迫感指向玛雅的双目之间。
  “很·遗·憾·呢☆”
  用唱戏腔调说话的男人露出粘糊糊的笑容,将头超出必要地猛地甩向将马。
 “然后,男人已经没用了。……所以那个什么。用超级易懂的两个字来表现你的命运就是——死吧。”
  看到对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动的瞬间,将马做好了死的觉悟。在这个瞬间,他向神祈祷了。一边回想着原来光岛的神社——如果自己死了,就请、就请您不要抹消玛雅的存在。

  但是……红色编织帽没有扣下扳机。
  因为他的耳朵听到了有印象的轰鸣声。
  一瞬间还以为是从旁边道路通过的引擎声——
  跟刚才相同的声音出现在比刚才更近的位置。
  这声音从道路旁的树林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这里接近————

  哦哦哦哦哦哦 哦啊啊 啊 啊哦 哦哦哦啊 哦哦 啊哦啊 哦哦啊啊 哦啊啊 哦哦啊
    啊啊啊 哦 啊啊 哦啊 哦啊      啊啊哦 啊 哦啊 哦 啊 啊哦啊 哦 啊啊 哦啊 啊 啊哦 哦 哦哦哦  哦哦 哦 哦 啊啊啊 啊 哦 哦哦 哦 啊哦哦 啊哦啊哦  哦啊 啊 哦啊啊哦 哦 啊啊啊 啊哦 啊 啊哦啊 哦啊 啊啊哦 啊哦 啊哦 啊啊 哦 啊 哦啊  啊  哦   啊  啊啊哦 哦  啊 哦哦 哦 啊 啊 啊啊哦啊 啊 哦啊 哦 啊 啊 啊哦啊 哦 啊哦 啊 啊   哦啊 哦 啊 啊哦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

  所泽市 某处 路上

  “刚才还真危险啊。”
  穿着黑色西服的法务官对一起逃走的刑务官们出声说道。
  他们手中拿着各自断掉的“魔杖”,刑务官等人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没、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
  对仓库里的那个男人注入治愈的魔力之后——他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叫声,带着完全失去神智的眼神,以惊人的气势开始破坏锁链。
  感觉到危险的法务官马上命令部下使出抹消身影和气息的魔法。
  虽说不知道断掉的魔杖能让身体隐藏到何时,但制服对方只需要简单的魔法。那个怪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就飞奔了出去。
  从仓库中跳出去的男人掳走放在架子上的斧头——就这样重复着惊人的吼叫声撞破了仓库的墙壁。
  之后有没有马上逃走就不清楚了。
  因为对他们来说,能夺回魔杖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暂时再使一次遮蔽气息的魔法吧。有可能会被察觉到。”
  “哎……?”
  对一脸不可思议的刑务官女性,法务官以悔恨的语气说着。
  “在仓库里魔法解除过一次,那时那家伙猛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你没看到吗?……不知道是不是相当于加持……那家伙的身体因你们魔法的暴走而再生了,成为了比起这个世界……更像是与我等身体共通的组成。……不,或者说是对我等的魔力变得敏感了。……他能感知到我等的气息。”
  “但、但是……那样的话,他没有发现我们并赶过来就太奇怪了。”
  “……太迟钝了。能释放出比我们强大许多倍‘魔力的气息’的存在就在这座城市。”
  对法务官流着冷汗说出的话,刑务官们也背后冒着寒气想起了一个人的存在。一个将自己逼入如此绝境的、实验性质的“魔法之块”。
  “恐怕对于那个怪人来说——”
  像是为了分散恐惧感,法务官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出额那个存在的名字。
  “……893号是最佳的饵料吧。”

  ○★♀☆●

  ——糟了!必须帮助姐姐们……!
  虽然自己也是被不良少年围困中的状态,但头上的螳螂正砰砰地挥舞着双镰以示威吓,因为太过怪异而吓得那群小混混不敢靠近。
  想要趁这个空隙挥起魔杖拯救玛雅等人,但是——
  就在她要说出带有魔法的话语时,不祥的嘶吼声将这个行为完全制止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什、什么、什么啊这是!?”
  让人讨厌的声音。
  只是听上去就给人以会夺去自己性命的错觉,满怀诅咒这个概念的沉重嘶吼声。而这嘶吼声的主人——也的确是来夺取人的性命的。
  为了保存自身力量而需要的饵料——怪人出自本能地嗅到了小夏这个魔力之块。
  嘶吼停止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而像要打破这份静寂一般,一个黑影飞蹿上一台货车。
  伴随一声咚咣的沉闷冲击音,所有人多转过身去。
  “怎……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刚才没有出现在仓库前的不良少年们凝视着突然践踏在自己车上的怪人。
  不是什么特别的巨汉,背后没长着蝙蝠翅膀也没有锐利的牙齿。但是,这男人很明显是个异常的存在,将周围人的视线牢牢缝在自己身上。
  超出界限地大睁的双眼中没有理性的光芒,只有右手所持的斧头讲述着他这个存在的所有故事。
  “那混蛋……!?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红色编织帽还把枪指向将马等人说道。想着他是不是为了报复刚才众人让他受了伤——但关键的斧男没有看向红色编织帽等人的方向。说得更明白点,他的伤也差不多都好了。
  “怪、怪物……”
  除了编织帽的两人以外,人基本上都逃走了,小夏和提斯可以看到外围了。如果这只是个“手拿斧头的危险男人”,那以他们的职业来说也许不会害怕——但很明显面前的男人不是“危险”或“麻药中毒者”这个级别的。
  虽然以人类的姿态出现,但却不是人类。不可能是人类。一边吱啦吱啦地燃烧着这种氛围,斧男再次于此地咆哮起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震动所有听者耳膜的吼叫声回荡着——纳姆巴吉亚的神托战士进一步陷入了混乱。不,还是说配合着将马的话,正在重新取回理智呢。
  ……为什么?
  从身旁的将马身上——现在正保护着自己的将马身上仍然能感觉到跟刚才毫无改变的“邪气”。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给人以呕吐感的红色编织帽男人和散发出绝对恐惧感的拿斧怪人身上——都没有传来丝毫的邪恶气息。
  对纳姆巴吉亚来说的“邪恶”,似乎跟她的世界中的价值观毫无关系。
  ——这种神,到底有什么价值。“光”之“光”“光”“光”“世界“黑暗”“祓除”“消灭”“消灭”“消灭”“消灭”——
  像是不允许一丝疑虑般,“神的言语”扰乱着她的心。杂音一个一个增加着锐利感,令人头痛,很快就可以用抓狂这个形容来表现了。
  然而,这杂音不断说着“杀掉”的对象——
  却为了保护原本盯上了他性命的少女,正在为了她消费比之前更能舍却的性命。
  第三次咆哮声响起,趁红色编织帽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斧男处——将马拿起掉在旁边的铁管。然后,将手里的武器毫不犹豫地挥向只把头转向斧男方向的青年的后脑勺。
  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红色编织帽的身体大幅摇晃着。受到被打时的冲击,他扣动了扳机,从两手的手枪中传出比想象中更为小声的破裂音。子弹分别从将马和玛雅身旁擦过弹到柏油路上,并被吸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你这混蛋……”
  受到被打的冲击而完全背向将马等人的红色编织帽。青年正要回过头去放出第二轮子弹,被斧男因为刚才的枪声而猛然转向这边的目光而阻止了。一瞬间出自本能地警戒着那个方向。另一方面,将马完全无视斧男挺直了身子,狠狠地踹向红色编织帽的背部。
  “唔噢!?”
  红色编织帽因为刚才被打而平衡感失控,在将马的一踢下,就这样面朝下地倒了下去。
  然后,等红色编织帽站起身回过头时——不知道他们躲在哪辆车的阴影中,已经看不到将马和玛雅的身影了。

  像是在说对失态的红色编织帽没有兴趣一般——拿着斧头的怪人将视线投向站在不良少年中心的少女。为了沉溺于自己狂暴的癖好,也为了获得维持自己身体的“力量”,他注视着作为饵料的少女,停止咆哮的同时从货车上跳了下来。
  不像人类的跳跃力。飞跃到比自己身高长出数倍的高度,再加上货车的车高,从如此高度笔直地跳了下来。
  一只手挥舞着斧头,根据本能,以前似乎就一直一直是这样的——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姿势了,他向头上站着螳螂的少女脑门上笔直砍去。
  “——哎?”
  小夏看丢了跳跃而起的斧男,就在她向上抬头之时,男人已经迫近到了眼前——等回过神来要发出惨叫时,她的身体被大幅度拉到了后方。
  刹那间,斧头伴随着巨响猛砍到柏油路上。因为小夏被猛地拉开,提斯失去平衡滚落在路上。
  注意到面前确实掠过的“死亡”,小夏的感官被恐惧贯穿了,她作为魔法生物而生出的本能为了给予自己一时的麻痹,而抑制了她的感情爆发。
  这时,从背后传来说话声——是把自己拉开而救了自己的少年的声音。
  “退下!”
  一瞬间,小夏还以为救了自己的是叫将马的少年,但是——
  “……人质被杀的话我会困扰的。”
  站在那里的是蓝色编织帽少年。
  “谢、谢谢,小刀哥哥……哎,咦,但是这个人是刺伤银岛大叔的……”
  在混乱中加上一层混乱的小夏心中正陷于混乱之时——因猎物被抢而愤怒发狂的斧男像是要从周围的妨碍者收拾起一样,准备将斧头挥向蓝色编织帽,他手持凶器的右手水平地甩向背后。
  将身体的发条上紧到最大限度——而就在这副身躯上,穿过了几个红色的小洞。
  瞬间理解了事态的蓝色编织帽没有转过身,只是向身后的大哥问道。
  “大哥……没事吧?那两个人呢?”
  只是不经意地问问——但大哥的样子跟往常略微有些不同。
  “……已经够了。”
  “哎?”
  即使一边提出疑问,蓝色编织帽等人也没将视线从斧男身上移开。
  不,是没有转移视线的闲暇。
  像在描绘身体中轴一般穿透的弹孔止住了血——双眸中泛出比刚才更为严重的愤怒,发出吼叫。

  嘎咿咿咿嘎咿咿嘎咿啊啊啊啊啊啊噶咿噶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别说是人类了,这喊声听上去不像是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听到这里,不良少年们再次向后退却——
  “……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吵死人了!”
  严重泛出同等愤怒的红色编织帽带着脱力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已经够了。累了。超疲惫超疼痛超难为情啊……”
  笑着笑着,将手指疯狂地按在扳机上。
  “太麻烦了,所以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掉。”
  红色编织帽如此说道,嘎吱地扳着头颈。除去因疼痛而停止动作的斧男,他直勾勾地巡视着周围人。不良少年们感觉到他身上跟斧男不同的恐怖,被其爽快的举动弄得左右为难,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只有蓝色编织帽少年叹着气,在冷静地观望——红色编织帽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有一个奇怪之处。
  被车灯照到的是——柏油路面上的红黑色反光,正一点一点延续到一辆货车背后。
  注意到可能是刚才掠过少年和少女的子弹造成的伤口血痕——他的瞳孔散发着怒气,很期待很期待地张口说。
  “接下来……从哪边杀起呢……?”
  放纵于轻率而不祥的怒气之中,红色编织帽没什么特殊含义地向空中放出几发子弹。
  发射音虽然因为消音器而变得惊人的压抑——但作为发动事态的信号来说,已经足够。
  与这干涩的声音同时,斧男气势十足地踏着步子,将凶器看向妨碍自己进食的不识风趣的家伙。与此相对的,不良少年们像是被子弹打中了一般动了起来,对斧男的恐惧和背后迫近的首领……再加上受到对身后丸跋组的恐惧的压抑,眼神中带着一半自暴自弃地扑向了面前的“杀人魔”。
  但是,可以说疯狂怪人完全没受到被枪打到的影响,以跟刚才相比毫不逊色的气势挥舞着斧头。就算能把握时机躲过斧头的攻击,但他那非同常人的臂力也能将人震飞——这种事不断重复着。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就像是在看一场不断回放的录像一样……充满滑稽,也正因为如此而让人畏惧的场景。
  在这旋转的混乱与喧闹的中心——混乱的小夏除了观望状况什么都做不到。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没找到自己应该救助的同伴的身影——

  魔法少女久违地沉痛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感。

  ○★♀☆●

  “咿、咿、咿啊,这样下去小夏会被杀掉的!或者被那群奇怪的人抓去卖到东南亚啊!”
  在开始变得混乱至极的状况中,一只昆虫逃到了针山先生的车里。从后座飞身而入的提斯带着恳求的眼神向针山先生说道。
  “针、针、针山先生,你可是大人啊快想点办法吧!?”
  受到提斯求助的针山先生仍将身体缩在司机座位上,一脸困扰地观望着周围的状况。
  “哎呀……我刚才也说了,自己只是单纯的普通人,做不到什么大事的。”
  “那你刚才说宇宙人什么的!”
  “不……虽然那是不可思议的经验,但我很怕很怕。哎呀,真的。”
  针山先生说着难为情的话。提斯正要不由自主地发出窝囊的叫声——
  “但是啊,提斯君。也有除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这种时候。”
  “……哎?”

  ○★♀☆●

  将马和玛雅躲在不良少年们乘坐的货车阴影里,窥探着路旁的样子。
  不可思议的是,没有车辆从这三辆货车后面通过,这条宽广的道路完全被孤立了。
  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子弹略微擦到,将马手腕附近的衣服布料被弹飞了,从下面滴出了红色的液体。
  玛雅正要慌忙搭话——在这之前,将马先说出了强有力的话语。
  “我会想办法的……不能不救那个女孩……可恶,针山先生没事吧?”
  明明自己负了伤,他还想要救其他人。先不提住在隔壁的针山先生,就连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少女也想救。
  “我会想办法找空子的,玛雅就带着那孩子坐上针山先生的车逃跑!”
  “这种事……!我做不到啊!将马也要一起逃走……!”
  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自己心中的犹豫就快消失了吧。似乎她心中的指针完全指向了不杀将马的选项。
  “杀掉杀掉杀掉,为了表示你的存在价值表示杀掉表示表示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神之声像是对她的选择反应过剩一般,基本上已经丢弃了神的外衣。
  带着一半威胁的神托在少女心中回荡着,给人以比起心更让鼓膜先破掉的错觉。虽说神托通过鼓膜而传入脑中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
  感情已经做好了选择,之后就只剩下理性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接受将马。正确地说,比起接受将马这件事,更不如说是在为背叛神之声的行为而犹豫。虽说没有过去很长时间,这个“声音”确实已跟她同化了。在她完全背叛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在这之前,她果然还是没法怀疑自己是“神托战士”的事。前世的记忆还清晰地映照在自己脑海中,那时从纳姆巴吉亚神处得到的恩惠,还有救了自己的古代千年纪大陆的人们的笑脸也清晰地浮现在自己心中。
  ——这些全部都是……岛制造出的幻觉……!
  不愿相信。同时又想相信将马的话。左右为难的玛雅一边懊恼,一边无法对自己卷入的状况想出妥善的答案。

  在玛雅为自己的心而犹豫之时,将马思考着如何从这种状况中摆脱出去的对策。
  从车的那面传来很多很多次斧男的怒吼声,而不良少年们的怒吼声和惨叫声也与此应和着响起。拿刀少年冷静的指示声偶尔在周围振动,把这里与对面一车之隔的地狱联系了起来。将马被这种错觉侵袭了。
  但是他没有发狂。虽然不知道斧男还有没有理智,但不良少年们还保持着作为人类的理性,为了人类的欲望而逃走、而杀人。
  想起那针对自己和玛雅的毫无意义的纯粹杀意,将马带着愤怒注意到刚才那个男人的事。
  红色编织帽的男人还在跟斧男进行厮杀吗?
  这么想着,抬起脸来想要确认给予自己绝望的男人的位置——
  绝望就站在那里。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注意到时只有枪口指向自己面前。
  像是等着看到将马睁大的惊讶双眼一般,红色编织帽的青年满足地露出笑容说道。
  “好了,接下来。不是小看我么?偿还罪恶的准备OK了吗?不管准备好没准备好,那什么,都会杀了你的。”
  在将枪口指向将马等人的男人眼中,埋藏着刚才没有的愤怒。不是像刚才那样没有理由的杀意。带有明确憎恶的杀意在红色编织帽体内膨胀。
  “哦……可别天真地以为会有其他车路过报案哦?……我们早就把此路不通的看板放在马路正中了。等他们觉得奇怪叫警察过来时,起码还得十分钟吧?”
  同伴中的一人为了保险起见侵入了警察的无线网,但在这场混乱之中无法取得联系也是没办法的事。说不定警察现在正在赶来,但对红色编织帽来说,已经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就算打中心脏,肾上腺素被激发的话还能跑十秒左右哦?要不要试着跑去医院啊?”
  从红色编织帽上斜的嘴角中同时吐出了恶意与杀意,他静静地用枪进行瞄准。
  不是对将马——而是对他身旁僵硬的少女。
  “————!”
  枪声响起的时,将马猛地将身体扑过去——几乎是同时的事。
  接下来的瞬间——在玛雅注意到指向自己的枪口而僵硬的脸上,红色的鲜血喷洒而下。
  飞到身前庇护自己的将马肩上,有子弹飞过。似乎又是从皮肤表面擦过,但也不知道奏效不奏效……总之,子弹从玛雅的发间掠过,猛烈地崩射在柏油路面上。
  “……啊啊啊!”
  将马的身体激烈地前后摇晃着,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倒下,而是再次将身体挡在枪口之前保护着玛雅,狠狠地狠狠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色编织帽。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绝望进一步加深了。
  继续对将马进行近一步挑衅的红色编织帽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的视线投向了将马背后。
  同时,感觉到背后有让人讨厌至极的气息传来——能听到货车另一边“飞过去了!”“可恶,在另一边!”“……!大哥在那边!”“快点转过去!”之类不良少年们的怒吼声——而这声音很快就出现在身旁。
  他很快就理解了自己被不良少年们围住了。然后——自己背后有着什么。不过——对现在的玛雅来说最重要的是将马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枪打中这一点而已。
  “将……马……将马!”
  总算理解状况而发出悲鸣……
  但像是要打消这份悲鸣一般,杂音再次————
  没有必要一一理解响起的杂音了。
  神之声……不断说着这是杀掉保护了自己的将马最好的机会。对红色编织帽只字未提。
  明明这种程度的罪恶,这种程度的黑暗就在眼前。
  神还是只想着要杀掉将马。
  这就是——所谓的世界的命运吗。
  ——那样的话,我不做神托战士什么的也行……!不做拯救世界的勇者也行!
  在少女在心中如此呐喊的瞬间————
  “我……曾经想……成为……勇者。”
  仍然将后背朝向自己的将马像是读取了自己的心事一样说道。
  “哎……?”
  当然是她多心了,听上去将马只是在自言自语。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让自己振奋起来。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地想过。离开光岛以后,想过很多次勇者的事。但是啊……我没能扔下勇者这个单词。也没能讨厌它。”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玛雅感觉到背后的人气息改变了。从路灯照应在地面上的影子来看,斧子的剪影正高高举起。
  而另一方面,不良少年们盯着红色编织帽,没有采取行动。
  “我只是,我,我只是——想成为游戏和漫画中那样的勇者……”
  将马有没有看到斧头的影子呢——他转过头说着最后一句话,身体突然向斧男扑去。
  “……只是想在玛雅面前装帅而已啊!”
  但是——玛雅看到了。
  跟将马动起来的同时,红色编织帽嘻嘻地笑着,将枪口指向他的后背。
  她会条件反射地做出什么举动,神之声……光岛马上就理解了吧。这杂音已经成了丝毫不像语言的嘶喊,像要支配她全身一般晃动着她的脑浆,但是——

  ——闭嘴。神。

  玛雅强制性地甩开杂音——她的意志力占据了全部神经。勉强抬起身,像刚才将马对自己所做的事一样——跳起来把身体当做盾牌挡在枪口前。
  而另一方面,将马——为了挡住斧男想要杀掉玛雅而挥出的一击,果然也成为了她的盾牌。
  彼此成为彼此的盾牌,确实会死掉吧。
  两人的勇气就要成为毫无意义的花招时——
  纳姆巴吉亚神在最后的最后帮了他们。
  正确的说——是以为自己是纳姆巴吉亚战士中一员的魔法少女的一击。
  从魔法杖中生出的冲击波像两条激烈纠缠的大蛇,弹飞了斧男和红色编织帽。
  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红色编织帽和斧男分别倒在离将马等人很远的地方。
  “……啊、啊啊……啊……”
  “……刚才的是什么……”
  “怪物……?”
  为了救将马等人而采取了条件反射般的行动——但听到周围不良少年的话之后,小夏被强烈的恐惧和紧张包围了。
  至今为止,包括用炸弹炸飞丸跋组的事务所——都是与怀有明确杀意的对手的战斗,跟不是全有敌意的如此数量的人数进行战斗还是第一次。
  ——好可怕。
  之前没有必要看到的东西清楚地飞入了小夏的视线范围。是对自己满怀扭曲杀意的斧男的眼睛。用能杀死人的锐利目光盯着她看的编织帽兄弟。还有,对能使用“魔法”的她感到好奇和动摇,用同时还夹杂着恐惧的眼神看向她的不良少年们。将马和玛雅像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还没看向小夏的方向——最后他们会用怎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对这一切她都感到无比的恐惧,少女很容易发生改变的心猛地陷入了混乱。
  ——好怕……好可怕……哦……
  无可奈何的恐惧从脚下向上蔓延,少女的身体缓缓地僵硬了。如果接下来斧男再次向自己攻击,她还能使出刚才那样的魔法吗。
  自己突然开始崇拜的纳姆巴吉亚神大人没有给小夏任何帮助,也没说任何话。
  于是——在斧男缓缓举起手臂的瞬间——
  “小夏啊啊啊——!”
  对她来说在神以上的拯救之声高高地高高地响彻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

  RV车内

  时间稍微向前倒回一点。
  对针山先生莫名其妙的话,提斯露出惊讶的眼神,歪着脑袋。
  “只有普通人能做的事……?”
  “也不是只有吧。不过,是英雄不怎么做的事。”
  针山先生对提斯说着包含困扰和绝对危机感的话语。
  “对……就是告诉别人。反正我们作为看客,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
  “将现在的状况……通过手机之类。”
  这么说着从怀中取出手机……“通话中”的文字在司机座位的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比如说,通知把女儿交给我的、认识的黑社会……”

  ○★♀☆●

  这声音确凿地割裂了夜晚的黑暗和小夏的迷茫。
  一台伴随着激烈引擎声一同迫近的车子。漂移般将车体侧滑着靠向集团旁边——车门却在车子还没完全停下之前打开了,一个手拿长棒状物体的男人飞奔而出。
  这男人的脸在不良少年之中相当有名,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的刀伤,即使在以数量取胜的他们之间还是产生了相当的动摇。
  “银、银……”
  “银岛……”
  独自冷静的蓝色编织帽说着,但他的脸色也能说是游刃有余。
  而这位银岛像滑行般冲到了小夏面前,一晃看向后方——说出一句话。
  “没事吧?”
  “银岛大叔……!嗯!我没事!但是,哥哥他们……”
  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小夏松了一口气,银岛审视着眼前的状况。
  没看到针山先生和提斯的身影,但是刚才的高中生少女和没见过的少年正摆出背靠背的姿势。男孩的肩膀和胳膊都受了伤,他判断是被子弹擦伤了。斧男高举起的斧头到底是想向谁挥去呢。
  但是,比起这些——之前射击自己的红色编织帽不也在面前么。
  他们挡在不是自己而是小夏的面前。银岛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不是用憎恨的叫喊,也不是用愤怒的目光——而是把自己体内产生的一切感情都封入喉咙,淡淡地说出包含一切的话语。
  那——实为冷静的语调敲打在不良少年和斧男的耳中。
  “你们……做好活着渡过三途川的觉悟了吗?”
  银岛的话拥有强壮的力量。
  话的意思、声音、气氛,一切都转化成强大的压力袭向不良少年们。
  那不是恐惧。吞噬自己的不是像对红色编织帽和斧男那样的恐惧。
  恐惧只不过是感情的流动——但银岛的话中的确存在着稳固的“力量”。让人感受到比响起在玛雅心中的神之声还要强大很多很多倍的灵魂。
  不只是让年轻的不良少年们退缩了,这句话甚至还让完全发狂的斧男停止了动作,高举起的斧头就这样稳稳地举着不动。或者说,他也许是出自本能地从银岛的声音中感受到了生命危险。
  银岛怨灵般的目光射向面前的敌人,手中拿起长刀,威风堂堂地说着。
  “……这边可是摆脱了警察的问话才过来的……我打算在警车追来之前结束一切。”

  “所以你们……既然站在我面前……就别期待会被轻饶。”

  ○★♀☆●

  接下来的事很残酷。
  压倒性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此而生的。
  手里纷纷拿着武器……早就习惯于打架的人们,跟斧男势均力敌的人们,还有就是,拥有超越人类臂力的斧男——好像都无法成为银岛的对手。
  银岛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钻入敌人怀中,也没有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只是以刀鞘进行击打。带着刀鞘战斗似乎会让刀鞘轻易损坏,但银岛以绝妙的力度掌控着长刀,刀鞘前端精确地点在不良少年们的下巴、咽喉或锁骨等要害上。
  虽然嘴上说着别抱期待手上却会放水是银岛太过宽容的一面——但银岛力量的压倒性让这份宽容没有成为问题。
  至于拿着枪的红色编织帽——想象着向周围人发出射击银岛的命令,但事实上他连扣动扳机的闲暇都没有。
  红色编织帽正准备从银岛背后把子弹射入对方的腰部——接下来的瞬间,就像是要卸掉他的肩关节一般,银岛的胳膊气势十足地甩向背后,长刀前端猛地敲击在他拿着手枪的手上。
  “嘎……!”
  传来骨头粉碎的触感,条件反射地将手枪垂向地面。不仅如此,折断的手掌还异常地肿起——现在这样下去连握手都做不到了吧。就是这种程度的强烈一击。
  银岛以冷酷的目光俯视着按住右手呻吟的红色编织帽。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本来的话应该把你们全部杀掉……但考虑到你们潜入我家仓库的同伙已经被干掉了,今天就此放过你们吧。”
  “什……么……?”
  对说着宽容话语的银岛,红色编织帽感受到自尊心被践踏的屈辱感。虽说暗杀没有成功,但曾被自己击倒的男人就像是要让自己陷入窘迫般说着“放过”自己。
  “银岛……”
  以红色编织帽的性格来说,没有比这更为屈辱的了,他脑内的理性因此被弹飞。
  “银岛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激烈的叫声,仅剩的一只手将枪指向银岛——
  但接下来的瞬间,他确认了喉咙上锋利的冰冷感——便强制冷却了心中涌起的情绪。
  放眼看去——身旁是跟往常一样以不含感情的眼神冷静观望状况的弟弟。
  “……退下吧,大哥。这样下去只会被白白杀掉而已。”
  “啊、啊啊……”
  喉咙被刀指着的红色编织帽马上就恢复冷静顺从于弟弟,瞪着银岛逃向了货车——连放狠话的台词都来不及说出,他们的货车就以超出法律规定三十公里的速度逃亡般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在逃亡。
  银岛没有勉强追上去。他知道接下来再做什么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还有一个人,一个最大的问题还留在现场。
  银岛转过身去——一直没有动弹的斧男……将手撑在地上,再次站了起来。
  ——要了结他吗。……但是这家伙要怎样才能打倒。
  无论砍倒多少次,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并再次战起来。他考虑着要拿这个化作人类外形的怪物怎么办。不管怎样砍掉头的话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了,但是要不要在小夏面前做这种事还是让他踌躇不已。
  ——但是,他不是能姑息放过的对手……
  银岛暂时放下手臂,像要庇护小夏一般挡在她身前。
  “没事吧小夏。好了,你退到后面去吧……不,到针山先生的车里去。”
  虽然是表示担心的话语——但小夏很少见地对银岛提出了异议。
  “不对哦……银岛大叔。”
  “?”
  对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银岛露出微笑,少女高高举起魔杖。
  “既然银岛大叔来了——我接下来要努力哦?”
  于是小夏看向不管被银岛砍倒多少次还能战起来的怪物斧男。
  斧男的双眸中散发出混杂着对银岛的恐怖和愤怒的光芒,对自己仍然带有和刚才一样的扭曲杀意。直到刚才还让自己身体僵硬的恐怖视线——现在她已经全然感觉不到恐惧了。
  ——身后还有一个有些太过宽容的人在。一个一直以来倾听自己话语的人在。
  “所以……现在我才这么努力哦!银岛大叔!”
  接下来的瞬间,像是相机闪光灯般的光芒出现在小夏的魔杖前端——收束的光芒在周围卷起狂风,而光带恰好从风中穿过,对斧男的全身进行攻击。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被光芒击中的同时,斧男发出连自己都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吼叫声。吼叫声变得像慢动作般迟钝——突然间光芒消失了……与此同时,斧男也形影全无了。就像是与光芒一起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刚才那是……小夏的力量?”
  能感觉到可怕的力量在流动。将马和玛雅确实能感觉到比起神之声、“光岛”的意志更为强大的力量在流动。
  在重返静寂的黑暗之中,将马回想起跟刚才相似的感觉。
  然后,将马注意到了。
  自己那一天——被少女的魔力吸引到了这座城市。
  而现在又被引导自己少女所救——

  “喂,小夏……刚才的斧男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他被送到其他城市去的话,这次就换作那里的居民陷入危险了。银岛一边相信小夏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的人,一边又很在意斧男的行踪,就为了确认而询问她。
  然后小夏露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脸——与此同时,说出跟这副笑脸相去甚远的话。
  “地狱哦!银岛大叔!”

  ——地狱。
  那块土地会吸取居民的魔力,夺去他们的所有气力。给予对方生存最低限度的活力,但因为魔力被吸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涌现。魔法之国的“罪人”被遣送的场所——也是小夏原本应该去的地方。
  “我从那家伙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跟我相同的力量……所以,就把他送去那个地方了。”

  “魔法之国有地狱的啊。”
  从车内窥探车外情况的针山先生,意味深长地向不知何时起站在自己肩上的提斯询问道。提斯很开心有人问到自己了解的知识,或者说是脱离紧张感的反弹——不必要地挺起胸脯,以流畅的话语回答。
  “嗯。是个不知为什么好像会把魔力泄露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大概三百年前突然有座石头山消失了,之后吸取魔力就变得更激烈了。”
  “石头山?”
  对更加不可思议的针山先生,提斯继续淡淡地回答着。
  而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很遗憾,只有车外的将马和玛雅两人才明白。

  “大概是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了吧。……为什么要把一座山召唤过来,完全意义不明啊,真是的。”

  ○★♀☆●

  针山宅 庭院

  将马与玛雅坐在针山先生休息日做木工活时做出来的长椅上,仰头眺望着夜空。
  在那之后,因为小夏说了“不快点离开的话,魔法之国的公差就会来调查这里了!”,他们慌忙坐上车,暂时就此来到了针山先生家。
  “找个妥当的理由让医生来出诊就行了。不行的话,我给你介绍秘医。……万一子弹还留在体内就不妙了。”
  在小夏治好将马的伤口后,银岛在道了一会歉之后这么说道——但在玛雅听来,那声音仿佛出现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般。
  只是——她听得很清楚。头脑中这么安静到底隔了多少天、多少周了呢。
  神之声已经听不到了。
  完全自由的玛雅——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
  从自己体内释放出了某种气息般的炽热物体。一开始,她还为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因为舍弃了“岛”而就此崩坏感到不安,但是——很快就放下心来。
  她注意到自己体内释放出的气息——跟将马身上的“邪气”是同样的东西。
  “将马……”
  “嗯。我注意到了。”

  “对不起……都怪我……把你逼到这一步。”
  “没关系。我才是……对不起。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总算能自然地对话了。在她发自心底这样想到的同时——至今为止都被压抑着的其他感情涌了上来,玛雅的身体微微地抖动着。
  “玛雅……?”
  “对、对不起,将马。我也想冷静下来,也知道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但是……但是……”
  抖动越来越剧烈,她的双眸中泛起泪光。
  “但是……我好怕……自己……自己不是人类……而是被制造出来的存在……!被造出自己的根源‘岛’舍弃……我……真的……能这样生存下去吗……”
  将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暂时沉默着待在一旁——不知何时起也出现在旁边,换上普通服装的小夏代替将马说。
  “没事的哦,玛雅姐姐!”
  “啊……”
  “就算是用魔法造出的身体,只要好好活着,一定能够健康又精神的哦?”
  “小夏……”
  “你怎么会懂我的心情”,一瞬间这么想到着,但对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说这种话也太难为情了。玛雅的心仍然很抑郁,她对小夏苦笑着正要回答——
  少女不服输且不犹豫地大声继续说道。
  “因为,我也是呀!”

  “哎……?”
  正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夏此时已经已经跑到走廊那边,开心地跟站在那里像是针山先生家人的少年开始交谈。
  玛雅没有理解少女话中的意思,跟将马一起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小夏的背影——突然间,从她脚下传来带有歉意的说话声。
  “喂喂,呃~那个~神托战士小姐?”
  惊讶地看向脚下的声音,原来是绿色玩偶般的螳螂。
  “啊~虽然有点多管闲事,小夏说完那种让人在意的话就走掉,那什么,做梦时也会不安吧?”
  于是,多管闲事的螳螂讲述着。
  小夏这位少女出生的理由——与她曲折的人生。
  比起玛雅这个存在,迈着更为不安定步伐的少女的故事。

  螳螂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奔向小夏的方向了,玛雅目送着它的背影,呆了一会儿——感觉到身旁将马的视线,以此为契机——她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说道。
  “……小夏好坚强啊。比我强太多太多了……”
  “……是比我‘们’……强太多了吧?”
  将马苦笑着讽刺着自己,玛雅也平静地对他还以微笑。
  ——虽然没有成为神托战士——还能成为勇者吗。
  只要——只要有和将马一起生存下去的勇气就够了。只要对将马来说还是勇者就够了。
  不是说心里已经没有芥蒂了。说起那次事故,将马把父亲杀掉也是事实。幸运的是自己还没到恨他的地步——但内心深处还残留有负面感情。
  而且——虽说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杀掉而来的,但同一个岛上的居民们……被将马杀掉了也是事实。幸运的是里面似乎没有同学。玛雅一边想着为这种事而松一口气的自己太差劲了,一边心中渐渐涌起了负面感情。
  现在,她只想得到能包容心中涌起的这份感情的勇气。而能给她勇气的正是将马本人的存在。
  处于没有希望和未来的自作自受的关系之中,少年和少女静静地看向对方。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将马脸上浮现起困扰的笑容,对于他的疑问,玛雅果然也只是困扰地笑着——
  “还不清楚。现在只想和将马说说话……仅此而已。”
  “……我……还会继续战斗的,跟可恶的光岛。”
  ——“跟岛继续战斗”。这句脱离日常生活的台词听上去异常可笑,但让将马回想起了玛雅曾经的样子。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那一天的事。
  “是我‘们’吧?”
  青梅竹马的少女笑着如此说道——看着她,将马像是断了弦般——

  不知是不是力气用尽了呢,将马向自己靠来——支撑着他的身体,曾是勇者的少女为自己的妄想苦笑着。




  没有想到抱住自己喜欢的人,需要如此大的勇气。

  ○★♀☆●

  所泽市郊外 针山先生 自宅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针山先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换上睡衣把手伸向桌上的日记本。
  打开红色封面的本子,针山先生拿着笔记录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回想了一下今天——懒惰的他只写了跟往常一样的两行文字。
  将对针山真吉这个人类来说的所有事实就这样——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希望明天大家也能健康如意。”

  那些能写出一大堆的事,全部都封存于自己的记忆之中——只是记下了平安无事这个结果和对明天的期望,针山先生慢慢地合上了日记本。
  然后为了养精蓄锐,他钻入被窝躺在睡着的妻子身边,闭上了眼睛。

  明天也会是和今天一样的一天吗。

  《奇迹的中心、针山先生》——完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4-2 02:21 编辑


  都市传说(里)

  “露露。有件事……可以问下你吗?”
  ——怎么了,穆。
  “那个都市传说……我也听过……不过,你知道最近这故事有了‘后续’吗?”
  ——后续?
  “比起说是后续……你瞧,就像是遇到裂口女*①的话就拿出发蜡大叫求助之类的,不是有这种的吗?就是那一类。比起具体要做什么……更像是知道那件事后,就不会遇到那个都市传说了。”
  ——哎,我不知道耶。是怎样的?
  “嗯。那个故事,完结了。”

  魔王爱上了一位来杀自己的勇者。而这位女勇者也爱上了不断杀掉自己同伴的魔王。
  他们双方都很犹豫,结果谁也没能杀掉对方——开始谈起各自的事情。
  然后——他们发现了。觉察到了。将他们卷入的巨大力量。他们玩的那个网游的秘密——
  由叫作“光岛”的游戏制作商制作的网游原本就是一个阴谋。埋藏在游戏中的特殊声音和光信号会渐渐地夺去人的理性,让人分不清楚现实和游戏的区别,现在被用于某国军事系统的开发实验。
  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们被“光岛”认定为“魔王”,受到了分不清楚现实和游戏的玩家攻击。
  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在增加,“魔王”之后还是问同样的问题。
  “你是勇者吗?”
  只是,和之前的含义不同。
  这是为了打倒光岛那个游戏制作商而欢迎对方成为魔王的同伴。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击溃“光岛”的那一天为止。

  “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听来的。”
  ——总感觉忽然间脱离现实了呢。我听的版本里,网络啊游戏的影响啊都是生搬硬套的,有很多跟现实相关的部分呢。而且……好像没听过有光岛这个游戏制作商啊?
  “嗯……但是,我更喜欢这个故事。”
  ——为什么?
  “……因为很难得。”
  ——什么呢?
  “……以让人奔向幸福为结局的‘都市传说’……”

  “比如说,那个魔王。”

  ——那么,魔王真的变幸福了吗?
  “……露露怎么认为?”
  ——嗯……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是吗?”
  ——我希望他……可以变幸福。
  “……是吗。”
  ——一起来想吧。魔王怎么样才能变幸福。
  ——然后——下次就由我们来把它传开。好吗?

  然后今天——也流传着新的都市传说。
  同时,笑容和恐惧在讲故事的人心中和谐并存。

  缓缓地,缓缓地——
  ——以一位叫做针山的凡人为奇迹的中心——

  注:

  ①裂口女:日本都市传说的一种现代妖怪,外形是一名披头散发、用围巾蒙着爆裂嘴巴的女人。据说裂口女死前是一个美女,有一天去做整容手术时,因嗅到医生的发腊臭味而不停地动,结果医生不小心剪到她两侧的嘴巴,女人看到自己被毁容就生气地杀了医生,后来因市民当她是妖怪而死于乱枪之中。 据说随身携带发蜡的话,发蜡的气味可以吓退裂口女。

  ——完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10-4-2 02:22 编辑


  《都市传说》后记(初次刊载于《电击hp》31号)

  初次见面的朋友们初次见面!除此以外的大家好久不见,我是成田。
  于是,谢谢你们阅读这次的《都市传说》!
  哎呀,因为各种原因,这次的后记有四篇!说起来编辑好像对我的后记有什么阴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写出普通的后记……!
  不管怎么样,《都市传说》是作为去年《恐怖&神秘特辑》中的一员刊载在《电击hp》上的。当时只是刚开始构想“针山先生”这个人物,在作品中完全没有登场,所以说这次的文库本也收录了这一篇!
  就像以前本人的拙作《Baccano!1931》一样,是同时推进表与里故事的类型——于是戴着这个大帽子进行一项宣传……!
  “Baccano!1931广播剧今秋放送决定!”
  虽说跟针山先生毫无关系而让我有点不敢讲,但拙作第一次广播剧化让咱也乘上了多媒介的浪潮……!这也是多亏了读者们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
  然后,对于第一次入手就是这本书的大家,如果能够以此为契机也去看看本人的其他拙作就太好了……!

  《魔法少女893号》后记(初次刊载于《电击hp》33号)

  感谢各位阅读这次的《魔法少女893号》!
 这是冠以《世界的中心、针山先生》这个题目的第一篇作品,让我紧张不已。不是群像剧,而是自始至终描述同一个角色的故事对我来说很少经历——如果有感觉到我这个魔法正在让人眼花缭乱地成长就太好了!
  奇怪的是刚开始写这个故事时,我买了NAMCO《皇牌空战5》的限定版记忆卡——结果序列号碰巧是“893”,因此这是感受着可怕的命运安排而写出的一作。  
  对于魔法少女这个题材我不是特别熟悉,所以凭印象写了不少……很担心有没有破坏魔法少女的形象……!
  安田先生的魔法少女人设实在是太精彩了,让我不由得让她在另外一个故事(《第37564个人的悲剧》,这次没有收录在内……如果出第二卷的话收录预定!)中作为配角登场了,就是这种程度的冲击……
  顺便一提,封面上的竹娘和熊猫是安田先生突发奇想画出来的原创角色。这、这个……会在今后的针山先生中登场吗……!?(译者注:在第三卷中真的登场了)就是这样,请大家今后继续支持不定期刊载于《电击hp》的《针山先生》……!

  《拜启、光之勇者大人》后记(初次刊载于《电击hp》34号)

  感谢大家阅读这次的《拜启、光之勇者大人》!
  这个故事恐怕是我写的第一个“BED END(译者注:坏结局)”,不知道最后大家能不能接受,很是忐忑了一番……
  因为看到邮件和网上的感想中有“成田只会写HAPPY END(译者注:大团圆)”,于是想要大声喊出我也会写的哦才写了……不过,现在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写完这篇之后,收到同一位读者的邮件说“写BE就不像成田了啦”……到……到底是怎样?
  嘛~实际上这个故事从出道时起就开始酝酿了,也不能说是因为读者的感想才写的啊……!
  看杂志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榎波先生画的学生服少年少女,于是心里怀有十足的新鲜感……这次文库本的卷首插图中据说竟然有个完全没出现过的极品角色,但我会尽量写出配合榎波先生的优秀作品……(我还没看过成品)!
  从始至终都贯彻使用男人的第一人称,用“私”(译者注:多为女性自称)作人称进行写作可以说是我非常少见的小说,如果能让大家知道我也能这样写的啊就太好了……

  《奇迹的中心、针山先生》后记

  感谢大家阅读这次的文库本!
  这是一篇跟本人其他一些拙作气氛类似的作品。前三个短篇里的角色汇聚一堂,描述了之后他们各自的故事。
  这本书打开了两位插画家的合作之门,是至今为止电击文库都没有过的尝试,其中似乎花了不少心思。安田先生说过这是“作家与绘师与编辑纷纷暴走的结果之本”,感觉上正是如此,形容得恰如其分……哎呀不对,我可是相当冷静的哦?
  这次封面是安田先生,插画是榎波先生,如此华丽的阵容让我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太感谢了!
  然后,一直担当这本书企划的和田先生还有总编辑,再加上电击文库编辑部、出版部、营业部还有其他MW的大家。家人朋友熟人,特别是S市的大家,在这次写作中给我予以各种鼓励和建议的作家们。此外,还有入手比较厚又比较闹的这本的读者们,万分感谢!跟这个月起改头换面的《电击hp》一道,请大家多多关照!

  “总感觉这次一直在搞宣传”成田良悟(话说回来,编辑的阴谋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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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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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经许可,严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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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层备用气垫


因为我想随着动画热播。。祖国版应该是不会放过吧。。
于是挑了这本
这本和baccano很类似
也是讲“无巧不成书”的故事
只是baccano围绕着黑帮风格来讲
针山则是围绕着小镇上形形色色的奇人怪人来讲
应该各有其乐趣吧
想必要体会出针山的一切,就要等第四章完结了
貌似还很漫长,嗯。。



介个.. 打字倒没啥的...咱多年就是混这个的..如果让我写在纸上..那还不如杀了我..

B side有在翻..还有30多页吧(也就是才翻了10几页)..因为这两天在陪人玩魔界战记的说 国庆节前我发..


米有..我是夜行动物..米有在工作

可是翻成中文...就是边看图边打出中文啊....我觉得相当方便...

不过话说还是看别人的坑比较爽呢...


1章B side更新……标记


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成田要怎么联系起来……

这本书其实是这样……本来只是杂志上发的一系列短篇,但是成田事后又专门写了篇世界的中心,针山先生把它们串起来了……而且还串的很好。有很多人都不相信是事后串的。不过毕竟是后来加的,所以据闻第二本更巧。我这暂时还没第二本的扫图……所以也不清楚第二本巧到何种地步……据有的成田迷说比baccano还让人震撼,结构更合理……汗。到时候还没有扫图我就直接去买实体来翻啦……期待期待[s:09]


嘛,1是05年10月,2是07年2月。从读过的人的评论来看……应该这一series就两本吧……当然不排除成田某一天心血来潮再串几个短篇进针山的世界来……目前暂时就两本。相信是越到后面越精彩啦。而且汇合篇这真的是成田事后才临时喷的……这家伙太燃了!
其实序章,第一章,第二章……是我加上的,抛开书来说……这些根本就不算是章节……而是短篇大合集。哎呀我也好想看某[让人拍案叫绝]的第二本啊


更新标记
奔飞机场……



又是无糖同学~~ (ppg。。)
。。我最近在忙萌菌嘛。。
还有PSS那边连载的大剑漫
还有某游戏汉化。。
当然最主要是我要考试了(真的?

魔法少女这章翻了1/4(发了的部分1/8)。。考完试一定继续~~~~

[ 本帖最后由 kusodying 于 2007-11-6 23:29 编辑 ]



我目前的目标是收到成田全套。不过坑么……只有指望强者现身了。、
话说ヴぁんぷ!和デュラララ都还好了,有扫图,其他几套图难找书难买……
实在找不着了入新书。 其实上次yahoo都看到别的几套了,结果忘记截至时间.窘


第一卷翻译完成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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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楸僦蕙 勳爵
现在才知道有这个有趣的书,可惜已经不能下载了。

5 年前 0 回復

小王子 子爵
十分有趣啊
能把完全不同设定的故事用几个连接点就把他们全部引到一个人身上
有点莫名其妙但又不失有趣的故事
会继续追下去的
感谢翻译

13 年前 0 回復

lemonfisher 勳爵
一口气看完真的好棒,腐男 (错了  斧男那个巧合好赞!  感谢楼主的翻译!!
三年不容易的说
ps: 银岛先生(这个名字 不吐槽了 是萝莉控吧! 看到 玛雅一点感觉都没有 ╮( ̄▽ ̄")╭
pss: bed end打错了? 还是故意的( 意味深长。。。。

13 年前 0 回復

玻璃蔷薇 勳爵
看完才发现前面几页的回复都是2007年的……好长时间才填完的坑啊。

14 年前 0 回復

leveach 平民
這部不錯看耶~

14 年前 0 回復

陆月熊 子爵
事实证明 ……很有趣
= = 生活如果璀璨成了这样子 估计也就成了日常了
成田的bad end 果然还是很happy

14 年前 0 回復

romanceknigh 子爵
因为是成田所以才决定看这本,最喜欢成田的一点就是决不后宫~~!!(个人很讨厌后宫)
而且故事和人物都很扭曲刚好很和我的胃口,在这本里的人物我比较喜欢穆和露露
论故事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三个,第一个也不错
感谢LZ的翻译,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SAYA 騎士
成田大神的作品当然要拜读的说,《永生之酒》真是神作啊

14 年前 0 回復

li30 騎士
撒花,庆论坛回复运转,终于可以看文了

14 年前 0 回復

rickyccp 平民
自翻绝对要支持!

14 年前 0 回復

midorigu 平民
还有没有啊 ....跪..

14 年前 0 回復

msqsw 平民
成田的小说果然都是这种多线穿插式的 看着很过瘾呢

14 年前 0 回復

hirokisoka 平民
超级好看阿 内牛满面感谢lz!加油支持!!

14 年前 0 回復

dan4514 平民
等了好久的作品 終於有那個榮幸拜讀

感謝樓主以及日翻組各位日以繼夜的努力

14 年前 0 回復

qqwq88 平民
哈哈 蹲这个坑蹲了一年多 终于等到完整版了 

太高兴了

14 年前 0 回復

xiaoshuyan123 王爵
很喜欢成田的群像剧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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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sodying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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