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C 魔学诡术士PART2[久住四季][译者苏黎衡][最终卷][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9-9-19 14:3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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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久住四季
译者:苏黎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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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术师的大敌」,第三室室长斐洛梅·史毗诺瓦终于现身。追着克劳利身影的他也介入事件。深不可测的史毗诺瓦令周有着威胁感,为了让事件以自己期望的形式解决而行动。就这样,两人争相比对方抢先抵达真相所在的紧迫攻防战开始了。
  就像是在嘲笑搜查的一方般的,作案声明接连留在各处。犯人肖像与动机都陷入迷宫之中。犯人真的是克劳利吗!?
  当抵达那个真相所在的时候,法术师「最后」的故事开始了。魔学诡术士系列终于完结!


  久住四季
  1982年4月1日出生于岛根县,某国立大学文学系毕业。以本作品投稿电击小说大赏得到编辑青睐而成为作家。










  「登场人物介绍」
  佐杏 冴奈……………魔学结社奥兹的六位法术师之六,城翠大学魔学系客座教授。
  国塚 崇………………城翠大学文学系四年级,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代表。
  五十海 忍……………城翠大学理学系四年级,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副代表。
  濑尾 深寻……………城翠大学理学系三年级,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副代表。
  莲见 曜子……………城翠大学文学系三年级,推理小说研究社下任社长。
  小比类 真希…………城翠大学魔学系二年级,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员。
  衣笠 侦史郎…………城翠大学文学系二年级,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员。
  宫野 亚子……………城翠大学文学系二年级,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员。
  三嘉村 凛凛子………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在真 冰鱼……………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扇谷 印南……………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酒匂 理惠……………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午沼 千里……………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手鞠坂 幸二…………城翠大学医学系一年级,周的好友。
  三嘉村 萌萌花………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凛凛子之妹。
  智纳木 须美…………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
  园马 游征……………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魔学结社奥兹的六位法术师之三。
  梅现莎·施维斯达……克劳利的心腹。
  斯卡洛夫·戴因………克劳利的心腹。
  斐洛梅·史毗诺瓦……魔学结社奥兹的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长,法术师的大敌。
  周………………………黑猫。
  ◆
  天乃原 周……………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骗徒。

  【第六章】 Act Ⅵ including
  15.名侦探与反侦探
  这不是在炫耀,须美的运动神经很烂。
  虽然运动只有两个字,不过其中也包含许多种类。那她到底是哪种运动神经很烂呢?如果要这样问,也只能回答「全部」。
  她吊不起单杠、跳不过五层跳箱。游泳时在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中,会觉得另一头像世界的尽头一样远。网球与排球等运动也不分种类几乎全都不行,打保龄球时还曾经达成一局全洗沟的不名誉大记录。
  不过其中她最不擅长也最讨厌的,就是耐久跑步、长跑这类首先要求体力的竞技。自己已经没有运动神经了,同时在体力这方面还有致命性等级的缺陷。她有这样的自觉。
  所以。
  「——呀!」
  她会跟不上冲出第一个案发现场、不知道往哪里疾步狂奔的老师,累得脚绊到脚摔了一跤,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发现到她摔倒,跑在前面的园马和萌萌花站定脚步。
  「痛……」
  「须美!」
  萌萌花连忙要跑回来——但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园马,须美的事拜托你了!由我去追那个老师!」
  「咦?可是……」
  「废话少说,你快去啦!」
  萌萌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推向须美的方向,然后再次拔腿狂奔,追着老师而去。
  园马歪着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不过马上就回到须美那里对她伸出手。
  「智纳木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啊、嗯,我没事。对不起……」
  她在略微的紧张感中握住他的手。
  看来是萌萌花故意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很感激她的心意也很开心——但早机会来得这么突然,她根本就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之类的。
  须美心里转着许多念头,最后还是挑个不轻不重的事来问:
  「老师到底是要到哪里去啊?」
  「嗯——很难说,猜不出来。因为老师用来『探查』的是『城翠节Walker』上的校内平面图,所以我想至少会是校园内的某个地方吧。」
  「那犯人就在那个地方罗。」
  她说的是把综科B栋一问教室布置成密室,偷走「许愿纸」的犯人。
  「这个嘛,天知道。」
  「咦?」
  本来以为理所当然会得到肯定回答的须美感到讶异,看着园马。
  他以眼睛追踪着老师跑掉的方向。
  「虽然犯人会在那里也不奇怪,不过是不是绝对在就不知道。」
  「什么意思?」
  根据他的说明,「探查」这种法术是利用与施术对象有因果关系的某些东西,来找出施术对象的所在位置。既然都已经用遗留在现场的「留言」探查出「书写者」的位置了,那么犯人不就是会在老师前去的地方了吗?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犯人已经移动到其他地方,不能肯定会不会在哪里——是这样吗?」
  「也是有那种可能性,不过我说的是其他意思。」
  「?」
  「那个啊,智纳木同学。」他转向这边说道:「你知道用『法术师』这个字眼查字典,会查到哪个英文单字吗?」
  虽然对这个唐突的问题感到迷惑,须美还是答道:
  「呃……『法术师』跟『魔法师』一样,都是『wizard』吧。『女巫』的话是『witch』。」
  「对。但是在魔学浸透的英语文化圈中,则把『法术师』称作『trickster』。知道为什么吗?」
  是为什么呢?因为不知道,她老实地摇摇头。
  「听说有很大的原因,是背负了他们在历史上扮演过的角色背景之故。法术师直到中世纪为止,介入世界各地的国家中枢,创造历史。当时他们用来当作武器的当然就是法术,不过也利用了差不多同等的诈术。」
  「……诈术?」
  「这个说法不好听的话,那就算是口才,或是花言巧语吧。」
  不过这些说法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耶——她这样想。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法术师是创作的骗徒。」
  「啊,嗯。记得是记得……咦?难道……」
  「对。」他笑着点点头:「所谓的真相并不是事实。比方说就算是谎言,但只要它被相信了,那它就会变成真相——对法术师来说,谎言与真相是同义而且等价的。法术师以谎言构筑出真相操弄着人。因为人的世界与历史是由人创造的嘛。操弄人就是在转动世界、创造历史。自古以来法术师就是扮演着那样的角色。所以具有诈术师、魔术师、奇术师意义的『trickster』这个单宇,也才会相当于法术师,然后就那样固定下来了。这是最有力的一个说法……不过实质上因为魔学在先进国家比较没什么名气,所以这个用法虽然通行于英语之中,但不通行于美语,似乎还不能算是一个统一的说法。」
  「可是所谓的法术师,是指可以使用法术的才能吧?那么难道生为法术师的人,全都会变成那个样子吗?我觉得能够使用法术和花言巧语地说谎,是没什么关系的两件事耶。」
  「嗯,法术师为何会具有那样的倾向——是受到才能影响呢?还是环境的要求呢?关于这点也有各种说法存在,不过只有一句话可以肯定,那就是历史证明了法术师就是那样。」
  「老师似乎很喜欢这类的事件,但是老师在现今残存的『创世六日』之中,也是相传实力最高的一位,可以算是法术师中的法术师。我想她应该确实是充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具备了法术师的性格。既然如此,我不认为身为法术师的老师,可以算是类似推理小说中名侦探一角的固定班底。不管是什么样的谜都要解开、一定要把真相公诸于世——我想法术师不会毫无理由就那样做。
  法术师绝对不会是什么名侦探。
  真要讲的话,该说是反侦探。那才是最合乎我心目中法术师形象的说法。」
  反侦探?
  「那你的意思是,老师是为了自己的某种理由才调查事件,并且准备利用它?」
  所以他才会认为老师所要去的地方,也未必会有犯人在吗?
  「嗯,或者——」
  「或者?」
  「没有。」他罕见地把话吞了回去:「这个还是先别说了,也许只是我自作聪明想太多。倒是你真的不要紧吗?能跑吗?」
  「啊、嗯……」
  会跑到摔倒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时候须美才为时已晚地感到可耻,脸红了起来。
  可是,她蓦地有个想法。
  如果法术师是反侦探,那么扮演名侦探这个角色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能够与法术师相提并论的人物,果真存在于这个校园之中吗?
  ※※※※※
  「……史毗诺瓦先生?」
  堵在我前面的他很明显不是日本人。
  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不起眼的灰色头发,眯成一条线般的细长眼睛。脸上流露着莫测高深的表情。虽然嘴巴抿出笑弧,但是心底完全没有笑意般的表情。
  这就是——
  「是,如果可以,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
  法术师的大敌,斐洛梅·史毗诺瓦。
  当然我并不知道被称作大敌的人物长相如何,也没有看过他的照片、没有听人说过他确切的长相。但是,我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大敌。
  不,是无法去怀疑。
  在他的襟边有着徽章,和六月时见过的神室相同的——法术师保安委员会所佩戴的那种。但虽然同样是室长,感觉上他与神室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神室有种刻意抹消自己感情的感觉,那反而使他带着人味。追根究柢,毕竟只是一个人为了职务上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以及其他各种障碍,摒弃自己的人情罢了。
  但是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不属于人类的某种东西,在特意装成人类的模样。
  因此我对他首先有的第一个印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洞感。像是被层层混沌还是什么包覆着似的,里面只有空虚在等候着般的印象。
  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人是怎样啊?)
  不——别慌,冷静下来。
  我这样命令自己,咽下动摇之情。
  既然克劳利搜索队的第三室都已经登陆日本了,他会出现在这个城翠大学也不奇怪。总之得要小心,以免一时大意说错话提供情报给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依旧是那副笑容,不过露出了「嗯?」的表情。
  「对于我知道尊姓大名的事,你不感到奇怪吗?」
  「这个嘛。」我说道:「因为我看到你襟边的徽章就知道你真的是奥兹的人了。既然如此,老师身边有些什么人、他们的名字与长相,你多少都知道的吧。上学期加入老师专题研究组的我,当然会是你要调查的对象罗。」
  「原来如此。你是个聪明人,能够这么快就说明白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听说目前在这个校园中,有着自称克劳利的人兴风作浪。」
  「……我知道,因为我有听朋友说过。」
  「这样啊,那太好了。此外我接到报告,今年四月时,这个城翠大学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件。我认为这次的事件与四月的事件有类似之处,可否请与四月那件事有关的你,说说对这两件事的印象呢?」
  「这个啊,也许是有类似之处。」
  他点点头。
  「目前我们法术师保安委员会三室的功用,算是搜索克劳利。身任一室之长的我,想要调查这个事件。如果这件事与克劳利无关也就算了,但若是有关,就有机会追踪到克劳利上哪去了吧——所以我想与四月那件事相关的人员谈谈,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参考资料,于是才叫住你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可以先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
  「除了我以外,你还有没有像这样找别人打听过事件的事?」
  「没有,你是第一位。为何这样问?」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没有,只是在想要问四月那件事,直接找老师问是最快的。还是说因为被老师拒绝了,所以才到我这里来?」
  「哈哈。说来丢脸,不过确实是那样没错。」
  可能是估量就算说谎也会马上被拆穿的关系,他痛快地承认了。
  「如果是这样,那很抱歉,我也不能跟你说什么。因为我不想自作主张之后被老师骂。」
  「唔。」
  这样就好。只要表明不能回应他的问题,就可以不用再跟他耗下去了。虽然是搬出老师这块挡箭牌,不过也还请包容了。
  ……可是。
  (如果这个事件的犯人真是克劳利呢?)
  假设这个人真的就像侦探那样找出事件真相,抓到克劳利——理所当然的,她花费了十多年时间的目的就要前功尽弃了吧。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吗?
  就在我蓦地如此问自己的时候.
  「喂,周,找到凛凛子了吗?」
  「——幸二。」
  手鞠坂从身后追了上来。他马上就注意到站在我面前的史毗诺瓦,于是问道:「……?这是谁?你认识的人?」
  「你好。」他一如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向损友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请叫我斐尔就好。」
  「喔。」损友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喂,所以说这是谁啊?」
  「是与魔学系有关的人啦。」我简洁地答道,视线又回到史毗诺瓦身上。
  史毗诺瓦正用像爬虫类一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突然做出一个唐突的提议:
  「天乃原同学,这样如何?如果方便,你也一起来参加事件的搜查好吗?」
  「是?」
  「你知道吗?听说在收到挑战书的执行委员会本部,发生第二个事件了喔。」
  「——第二个事件?」
  我一回问,他就加深笑意,点头称是。
  「因为本部有在自行调查事件的样子,那里应该取得了与事件有关的所有情报吧。我接下来就准备去那个本部看看。」
  「……那为什么要扯上我?」
  「不,因为方才这位——」他指着手鞠坂说:「说过『找到凛凛子了吗?』。凛凛子,应该就是三嘉村凛凛子——和你同样是四月那件事的关系人吧。而你也说过,这次的事你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所以我就在猜,你所说的那位朋友,会不会就是指三嘉村凛凛子呢?」
  「……是没错。」
  「那么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她,说不定也同样会为了追查事件前往本部。所以我想,既然你们在找她,那我们不妨一起过去如何?」
  「…………」
  我回望着史毗诺瓦那叫人猜不透的视线。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事知道多少,但他肯定是基于某种目的而邀我同行的吧。以我的立场来说,不难想像出这是件不太有趣的事。
  不过就这点而言,我也一样。我也可以利用与他同行去做一件事。
  重点和他一样,就是调查这个事件。如果这件事和克劳利无关也还算了,但是如果有关——
  (到时候我就亲手把事件本身改写掉。)
  如果他打算以侦探的身分,使真相公诸于世,我就反过来把真相隐蔽起来。
  但是为了达成那个目的,我就必须比他更早抵达事件的真相所在。
  我能够办得到那点吗?
  更重要的是——
  我有那样做的理由吗?有什么要特地去掩护她的理由吗?
  (我的根源和你是相同的喔,天乃原同学。)
  忽然我插在大衣口袋中的指尖,触到某个硬物。
  那是她交给我保管的戒指。
  「……好吧。」我抬起头回答:「我也一起去。」
  老实说,关于克劳利的事,我还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有着肯定的感情与否定的思考,各式各样的心情纠缠在一起相持不下。如果要徵询我现在的意见,我会回答「保留」吧。
  正因为我要保留判断,所以现在她在这里被逮住,我就伤脑筋了——
  在把口袋里的戒指还给她以前,我不能让她被逮到。
  「很好……那我们就走吧。」
  当史毗诺瓦嘴角勾勒出笑弧时,就可以约略窥见他那玻璃珠般的眼珠。
  「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连你都跟来吧,幸二。」
  「没差啦,反正我也没事嘛。」
  在我们三人一起前往执行委员会本部的路上,我对他一说,损友就这样回答我。
  不过说老实话,我对损友一起跟来的事很感激。因为我认为有无关的第三者在场,史毗诺瓦应该也不会做出太乱来的事。
  「对了。」手鞠坂说:「说到事件,佐杏老师怎么样了?这种事是她独领风骚的状况吧?」
  史毗诺瓦也「唔」了一声点点头。
  「我今早是在魔学系大楼见过她,但是说来惭愧,在那之后就掌握不到她的行踪了。」
  因为老师没带手机,我们没办法与她取得联络。另外也很难相信她会到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关在魔学系的研究室,所以现在应该是在祭典活动正热闹的校园中到处乱跑吧。
  (老师……)
  如果老师知道这件事,也许会为了好玩来解谜。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老师那样做。
  我——
  我在见到老师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该告诉她我与克劳利相见的事吗?还是闷不吭声等待事情过去呢?
  我猛然抬头想着一件事。
  (……老师现在人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16.佐杏冴奈的搜查

  「好,就是这里了吧。」
  因为原本直往前方跑的老师总算停了下来,所以跟在她后面的萌萌花也终于得以放慢脚步,把手按在膝盖上。
  「——呜……呼、呼……好、好累……」
  她弓着背、大口喘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终于抬起头来。
  并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皱起眉来。
  「这、这里是……?」
  ※※※※※
  「这里是?」
  「是讲堂吧。」
  园马简洁地回答须美的问题。
  (讲堂……)
  须美打开「城翠节Walker」确认校内平面图。因为他们是从综科B栋经时钟花园来这里,把校内平面图北方朝上来看的话,他们所跑的路径是从左边往中央移动,然后从那里直转向下。
  「那老师呢?」
  「到那边去了啦。」
  萌萌花指着讲堂正面的入口。
  「好,我们也过去吧。」
  园马跑了起来。
  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的萌萌花小声地对须美发问:
  「哪,须美。你们追上来的速度是很快啦……你有说出来吗?」
  「这……那个。」须美吞吞吐吐。
  「须~美~?」
  「对、对不起。可是因为想说得快点追上你们才行,那个……」
  「受不了你耶,就说那种事怎样都好了!因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
  她知道,那个藉口是骗人的。没办法说出口,纯粹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就只是这样。
  须美一沉默下来,萌萌花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代之以像是鼓励她下次一定要加油般的拍拍须美的手臂,须美也轻轻点头做为答谢。
  在讲堂前排列着队伍。以杆子与绳子做出好几折的排队动线,后面竖着一块上面写着「队伍尾端在这里」的牌子。
  「这是什么?这里是在做什么的?」
  「我记得好像是艺人的演唱会吧?」
  园马这样一答,萌萌花就像是有些失去兴致一样。
  「钦,是什么艺人?」
  「听说是叫做『丧之黑梦』的视觉系摇滚乐团。」
  「丧之黑梦?」萌萌花皱着眉:「……完全没听过,是唱什么的?」
  「不知道,因为我也没听过他们的歌。不过看过报导说是个『服装音乐都很独特,合厌恶与痴迷为一』的乐团,似乎有狂热的歌迷存在呢。」
  「哦——因为我对视觉系的没什么兴趣嘛,那须美听过这个叫什么的乐团吗?」
  ※※※※※
  一回答没听过以后,就被一双彷佛看到不可置信之物的眼睛注视着。
  「……骗人,你是骗人的吧?冰鱼?真的?真的没听过『丧之黑梦』吗?」
  「抱、抱歉,因为我对音乐不太热。」
  冰鱼与印南两人也在讲堂前排队等待开唱的队伍之中。
  印南就算了,至于冰鱼为什么会也在这里排队,这当然是有理由的。
  冰鱼没有听音乐的兴趣,也没有喜欢的歌手或艺人,所以从未参加过演唱会之类的活动。
  这是个人兴趣的问题,也没什么好奇怪或引以为耻的。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冰鱼其实私底下对这个「对音乐感到生疏的自己」颇为在意。
  冰鱼对魔学倾注了超越常人一倍的热情,甚至规划长期海外留学。
  而就跟「魔学即音乐」这句话所说的一样,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极为相似又有共通之处。
  因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关者也会具备共通监赏能力的缘故,听说在知名的魔学者之中,有不少具备出色音感或节奏感、擅长演奏乐器的人。
  所以她才会有种想法,这个「对音乐感到生疏的自己」,该不会与魔学天性不相投吧?
  是的,不管是什么都好,总之自己得要去接触音乐才行。当她有着这样的念头时,印南邀她一起听演唱会,再加上去柜台询问后,说是当天有人取消预约……因为这些原因,于是冰鱼就也来参加演唱会了。
  不过很抱歉,冰鱼连听都没听过那个乐团的名字。所以——
  「那个,印南,这个乐团很有名吗?」
  她试着问了一下,然后是印南僵住了。
  「……也是啦,会有没听过的人也是没办法的嘛。」
  垂头丧气的印南这样说,似乎受到不小打击。
  这个乐团是那么有名的团体吗?
  今后也得好好学习音乐的事才行呢,冰鱼这样思考着。
  「呃,这个乐团是叫做『丧之黑梦』吧?演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呢?」
  「……唔,『丧之黑梦』的音乐啊,是『正统难分好坏摇滚』唷。」
  「——正统、难分好坏?」冰鱼发出不像她会有的呆滞声音。
  印南一脸开心地解说着:
  「对。故意把精巧组合的音乐弄乱;特意把致密堆起的音乐破坏掉。在那样的失序与不协调之中,反而可以找到一小块秩序与调和。」
  「这、这样啊……」难以理解的世界。「怎么说呢……挺深奥的耶。」
  「对,很深奥的喔!」跟着印南合掌说道:「啊,对了,冰鱼,在『丧之黑梦』的演唱会中,开唱时都一定要祈祷。」
  「祈、祈祷?」
  「对。可是不用担心,我会教你怎么做。呃,首先是像这样握住双手。」
  「这、这样吗?」
  「啊,左手要放在上面。对对,然后呢——」
  音乐之道还挺艰难险阻啊。冰鱼一面这样想,一面和印南一起做起练习手影般的动作。
  「……咦?」
  「怎么了吗?」
  『……呃,那是老师没错吧。」
  冰鱼顺着印南所指的方向一看。
  从时钟花园方向声势汹汹、烟尘滚滚往这边冲过来的,毫无疑问就是佐杏老师本人.
  「……啊!」印南抬头看着冰鱼。「得把事件的事告诉老师才行。」
  「是啊——老师!佐杏老师!」
  冰鱼一叫,老师就「叽——」地踩住煞车转向她们这边。才看到她露出像是说了一声「喔!」的表情,下一个瞬间,她居然就从侧面拨开排成好几列的队伍,一路钻到冰鱼她们那里。因此队伍产生波动,到处都是哀呼声跟怒骂声。
  「……哇、哇!」
  「老师!」
  「唷,在真和扇谷。」
  在她们的惊慌之中,老师已经抵达两人身边。
  「你们在这里排队,就代表接下来要听演唱会罗?」
  「是没错,不过先不说那个,请老师不要硬是从队伍中穿过来!很危险的!」
  「嗯。音乐好耶,你们不错。魔学与音乐有剪也剪不断的蜜月关系嘛。」
  冰鱼的责难完全被当成马耳东风,因为老师对她不感兴趣的说教一向听而不闻。
  「蜜月……这是指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很相似的事吗?」印南微歪着头问道。
  「不对。魔学与音乐不只是相似而已,魔学会给音乐带来影响。像罗伯·福瑞普为链金学倾倒,吉米·佩吉遍读克劳利的着作,甚至连他的屋子都买下来。魔学就像这样在历史上一直对音乐发挥着莫大的影响力。」
  这会是真的吗?冰鱼怀疑着。不——
  「先不说那个,老师。」
  「嗯?」
  「事情是这样的。目前校内有事件发生,那个犯人在挑战书上自称克劳利。所以,说不定这是克劳利三世做的——」
  「我知道。」老师一副用不着你多说的模样手往前一伸,露出邪气的微笑:「我就是为了逮那个犯人才到这里来的。」
  「啊?」
  就在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老师!」
  从队伍外侧传来呼唤声。
  冰鱼往那边一望,看到像是高中生的一位男生和两位女生正看着这边。
  「……咦?」
  印南低呼一声。
  冰鱼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在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她们眼熟的人。
  「记得你是凛凛子的妹妹——」
  ※※※※※
  「——萌萌花?」
  看到萌萌花微微低头说「你好」,须美看向了在跟老师说话的两人组。
  (她们是萌萌花姊姊的朋友?)
  其中一个人——戴着眼镜,名为在真的女生说:
  「你为什么会和佐杏老师在一起?你今天不是要跟凛凛子——」
  她这样说,但是后半截的话像是因为难以启齿而吞了回去。
  跟着老师转过头来——
  「哦?原来你是三嘉村的妹妹啊?」
  大声这样说道。
  「……所以又怎么样了吗?」
  萌萌花一副不觉得有趣的模样。
  老师只是笑笑说「没怎样」。
  戴眼镜的女生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没有再向萌萌花问什么,重新转回老师的方向。
  「……那么老师,为什么您会拖着高中生到处跑呢?」
  「拖着他们到处跑?喂喂,说的可真难听哪。」
  「如果您要那样说,还请您做事时多想想别人的观感。」
  「不可能。」老师马上回嘴笑道,似乎感到很愉快:「不过我可没有拖着他们到处跑喔,是这些家伙自己跟着我而已——不,那种事怎样都好。在真,你也大致上知道发生在B栋的那件事了吧?」
  「咦?是的,基本上算是知道。」
  「是吗?那有空就跟我一起来,现在就要去抓那个犯人罗。」
  ※※※※※
  虽然老师的奇行蛮行已经不足为奇了,不过不代表别人可以轻易习惯。
  「那个,老师,虽然您方才就那样说过,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了就知道。」
  老师没再理会冰鱼的问题,再次打横穿入排队的队伍,这次是朝讲堂入口而去。
  冰鱼一时间呆住了,不过在印南的拉扯袖子下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冰鱼。」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想去看解谜。」
  「那是无所谓。可是现在不排队了吗?到时候又要从头排起了喔?」
  「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丧之黑梦』的歌迷中没有坏人唷。」
  什么意思啊?冰鱼还在纳闷时,印南已经向排在后面的人表达她们必须暂时离开这里的主旨。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是在印南合掌摆出祈祷的姿势后,光是这样大家就都表示谅解,回以相同的祈祷姿势。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走吧!」
  「……音乐之道真是艰难险阻呢。」
  两人也跟在老师后面往讲堂入口而去,接着——
  「我们也过去吧。」
  三个高中生也从身后跟了过来。
  在入口处多少花费一些工夫(当然有警卫在哪里,但是最后还是由印南把她在排队时请大家帮她保留位子的那一招拿出来,把事情搞定),老师与五个人进入讲堂内。
  在一马当先的老师带领下,他们穿越大厅、走上楼梯、步入走廊。
  半路上——
  「在真学姊,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你是?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姓……」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在真学姊的名字,是刚刚听到老师这样叫你,所以知道的。」
  「原来如此。」冰鱼点点头:「那你想问的是什么事?」
  「这也是刚刚在两位的谈话中听到的……『克劳利三世』到底是什么?我是知道亚历斯特·克劳利,不过还是头一次听到三世的说法。」
  「这个……」
  冰鱼看着走在前面的老师,但是老师完全不在乎这边的状况,只是一股劲的朝着走廊前方推进。虽然心想这事还是别对其他人说太多比较好,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经被老师牵连进来,而且牵扯得这么深了,那他们多少也有些知道内情的权力吧。按道理说,这应该是由老师来解释,但老师当然懒得理会这种事,那就只好由自己来做了。
  冰鱼对他——园马解说。继承了亚历斯特·克劳利血脉的法术师克劳利三世,是真实地活在现代的人,而且三世目前脱离奥兹,下落不明。还有四月那件事,也认为凶手可能就是这个人。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冰鱼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对了,你们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经纬下认识老师的?」
  冰鱼与园马就这样互相交换着情报。在这段时间中,老师还是一股劲的在走廊上向前推进。
  穿越并排着自动贩卖机与长椅的空间,推开两扇又厚又重的门,进入讲堂。
  那是一间坐席有两层楼的讲堂。空间并不算太大,最多只能容纳千人左右吧。
  突然从讲台上飞来吉他的轰炸声,是乐团道具管理员在检查乐器与机械的接线等状况。
  不习惯巨大声响的冰鱼不由自主皱起脸来。
  「唔。」老师抬起头说道:「时钟是停止的啊。」
  「时钟?」
  冰鱼顺着老师的视线望去。跟着她看到从观众席向讲台看去斜右上方的墙面上,确实是嵌着巨大的圆形时钟,上面的指针停在不自然的时间上。
  长针向上,短针向下。指着「六点」。
  「这是——坏掉了吗?」
  「老师。」园马问道:「这里的时钟停止的事,该不会是代表在B栋案发现场停止的时钟,也是犯人动的手脚?」
  老师没回答,倒是萌萌花发问了: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你说B栋现场的时钟停止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在『许愿纸』被偷走的B栋现场,时钟是停止的。停在『九点』的状态喔。」
  「咦?真的假的……须美有注意到吗?」
  「没、没有。」
  被萌萌花询问的另一个女孩子——须美摇头。
  「我本来还以为可能只是坏掉了才停下来,不过看来我是猜错了。」园马再一次抬头看着时钟咕哝着。
  接着——
  「喂,你们是什么人?外人不可以擅自进来啦。」
  察觉到老师等六人存在的一位城翠节执行委员,从讲堂前那里跑过来。
  「咦?你是——」
  看到那个人,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跑来他们面前的那个人,正是刚才还在B栋现场的那位胖胖的执行委员。
  「为、为什么?你明明就应该在综科B栋的现场那边……」
  「综科B栋?」他「啊」一声点点头:「那是我老哥啦。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弟弟。」
  「双胞胎……」
  「先不说那个。」自称是双胞胎弟弟的他说:「外人请不要擅自进来啦。开放入场时间是五点半,开唱是六点,现在还——」
  「喂!」老师突然打断他问道:「那个时钟是从什么时候起像那样停住的?」
  「啥?」他转向时钟:「……啊啊,那个啊?那个在我们今早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住了啦。」
  「几点来的?」
  「啥?」
  「你们是几点时到这里来的?」
  「呃——这个,差不多十点左右吧。可能是线路断了,所以没办法动。」
  他表示今天之内应该是没办法修理了,很伤脑筋。
  园马问道:
  「那个,请问有没有什么东西从这个会场消失了?或者有没有哪里被布置成密室、留下留言之类的?」
  「你说啥啊?」
  「我想不见的东西,会是要让这里的活动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留言则是以『×××就由本座接收了 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的形式写在白纸上。」
  「没有,我想没有那种东西……」
  他扭着头,这时候才头一次用「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表情看着大家。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呢?」冰鱼问道。
  把留在现场的留言当作「媒介」进行的「探查」,所指出的地点就是这个讲堂。这就是说,当老师在B栋演术法术的时候,写下留言的人物就位于这个讲堂。
  但是那个人现在也在这里吗?
  还是说——
  「不,犯人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师如此断定,冰鱼皱起眉头。
  「为什么您敢如此肯定?难道是有什么根据吗?」
  「当然。」
  老师拿出香烟,拿打火机点着它。
  「老师、老师,那个,讲堂是禁烟的……」
  印南怯怯地提醒她,但老师根本不予理会,以享受的模样吐了一口烟。
  冰鱼叹气。虽然罗嗦也要再重复一次,老师对她不戚兴趣的说教一向听而不闻。
  ※※※※※
  有个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老师模样的人物存在。
  就是园马。
  感觉起来并不像是看得入迷的情形,反倒像是在等待不可大意的对手露出破绽着般——令须美怀抱着这样的印象。
  该不会——
  「怎么了,须美?」
  可能是对她一副想说什么的态度感到讶异吧,萌萌花这样问。
  「咦?啊、嗯。呃……」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须美吞吞吐吐,园马也注意到她们两人的亘动面朝这边。
  「……园马同学,那个。」
  须美交互看看他又看看老师,接着——
  「啊啊——思。」光是这样似乎就察觉到她的意思,他抓抓头,然后压低声音:「是啦,就是那样。」
  「……?就是那样是怎样啊?」
  「嗯,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犯人会不会是某个人了。」
  萌萌花一问,园马就老实回答。
  「啥啊?那是谁?」
  「老师。」
  「咦?」
  「我在怀疑的人就是老师。」
  萌萌花作声不得,但须美在内心想着「果然」。
  (法术师绝对不会是什么名侦探。)
  (真要讲的话,该说是反侦探。那才是最合乎我心目中法术师形象的说法。)
  (那你的意思是,老师是为了自己的某种理由才调查事件,并且准备利用它?)
  (嗯,或者——)
  这不就是他那时候想说的话了吗?
  或者老师本身说不定就是犯人。
  「为什么啊?你凭什么怀疑老师?」
  萌萌花一面注意着老师一面小声发问,园马明快地回答:
  「因为有『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送到,之后照着上面的内容发生了现场被布置成密室的事件啊?一般都会觉得『啊啊这是法术师用法术干出来的事』吧?」
  这——
  两人面面相觑。

  17.斐洛梅·史毗诺瓦的搜查

  「就是这里了吧。」
  因为走在前头的史毗诺瓦停下脚步,所以我和手鞠坂也从他左右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那是栋三层楼高的小规模建筑物。
  由校内平面图看来,地点是位于时钟花园的正上方。距离也不太远。
  「这里是?」
  「是学生会馆吧。」手鞠坂看着手上的「城翠节Walker」讲解:「就是所谓为了学生而建的多目的设施啦。一楼有就业辅导、谘询室,二楼以上好像是提供给小型社团或同好会使用,连茶室都有喔,茶室。」
  「那执行委员会本部在哪里呢?」
  「说是在二楼的会议室。」
  「原来如此,那么两位,我们走吧。」
  我们进入学生会馆。
  不过以结果而言,并没有上二楼的必要。
  因为穿过自动门以后,马上就可以听到吵吵闹闹的耳熟声音。
  ※※※※※
  国塚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实在是吵到不能再吵了。
  不,其实国塚也并不讨厌吵吵闹闹的状况。
  但是他们微妙而且一副像是在唱大戏的模样,让他怎么也无法融入其中。
  「呵,又是密室,还有遗留在现场的时钟与留言是吗?」
  「哎呀~这要怎么说的啦,犯人也挺卖力的嘛?」
  推研这个社团还真的是些奇人怪人的集合啊。就在不久以前,才跟一个看起来叫人毛骨悚然的女巫说过话,结果现在又来个言行举止做作得令人受不了的男生,以及个头不高、用词遣字怪异的女生。
  那两个人现在正待在第二个案发现场,学生会馆的一楼仓库中,与莲见一起展开搜查。
  被赶出门外的国塚——在过了一阵子之后,有一半的心情却很不可思议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就是一种反正怪人已经这么多了,再多来几个也没两样的心情。
  不过那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认为总不可能还有更多这种人了吧,所以才敢这样想。
  因此当学生会馆出现更多闯入者的时候,国塚已经只能在真亘葸义上的张口结舌了。
  ——这又是极度缺乏一致性的不相称三人组。
  「你好,请问负责人是哪位呢?」
  一脸笑容如此说道的男性很明显不是日本人。没想到他会说出流利的日语,国塚多少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回答:
  「那个……基本上我算是负责人。你是哪位?」
  「这真是失礼了,我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
  「是……」
  「如果可以,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
  「是?」
  对方没有再解释下去。
  在国塚接不下话时,另一个褐发的男生好像以为该轮到他自我介缙了——
  「啊——呃,手鞠坂幸二,医学系一年级。」
  手上拿着卷成筒状的「城翠节Walker」的他如此说道。
  然后——
  ※※※※※
  「你好,我是魔学系一年级的天乃原周。」
  因为总觉得接下来就该轮到我说话了,所以基本上我也礼貌性的微微弯身打招呼。
  但是眼前这位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代表的国塚崇,一直愣在那边没有反应。除了他以外,还有跟他一样身穿执行委员工作人员夹克的一男一女,各一人在场;但是他们好像也因为我们的突然闯入而感到困惑,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跟着——
  「啊~咧~这不是阿周来着吗?」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定睛一看,两个眼熟的人打开面向走廊的那扇门露出脸来。
  「啊啊,果然是喵子。还有衣笠学长。因为有听到声音,我就猜可能是这样了。」我微微弯身向他们打招呼:「昨天谢谢你们了。」
  「是天乃原啊。」衣笠把帽子向上掀了掀:「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是,那是因为——」
  「啊!」手鞠坂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指着衣笠和喵子:「你们——」
  「你是谁?突然用手指着人很没礼貌——」说到一半,衣笠也「嗯?」地皱起眉头:「……不,等一下,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似的。」
  「废话,就是你今早撞上过的人吧!」
  「今早?啊啊,是那时候的你啊!」
  「……?」
  我从他们三人那里简单地听了事情经过。看来是手鞠坂离开综科B栋前往时钟花园、衣笠与喵子前往B栋的案发现场时,他们双方在半路上撞个正着。
  原来如此。当手鞠坂表现出像是见过他们两人的举止时,原来并不是出现让我内心焦急——担忧的那种事态。暂且放下心来的我问道:
  「对了,这里就是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吧?情况如何?采证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衣笠转向他们走出来的那扇门:「简单说来,就是和第一个事件一样。照着挑战书上的预告偷走城翠节不可或缺的东西,留下留言。再加上弄停现场的时钟布置成密室——?」这时候他好像蓦地察觉什么似的看着我:「……天乃原,事件的事你是打哪里听来的?」
  「是从凛凛子那里听来的。说到她,她没有到这里来吗?」
  「原来如此,是三嘉村啊。」他以释然的表情点点头:「不,很遗憾的,她没有到这里来喔。」
  「……这样啊。」
  「如果可以……」史毗诺瓦插话:「是否方便也让我们看看现场呢?」
  「……你是?」
  「我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他规规矩矩地又报了一次名字:「听说在这次的事件中,犯人自称是法术师。既然是与魔学有关的事,我想我应该多少能够帮一点忙。」
  「唔嗯?」
  衣笠向从现场走出来的莲见徵询意见,看来握有事件搜查指挥权的人就是她了。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愉悦。
  结果史毗诺瓦的提议被接受了。好像是因为小比类不在,所以让他以代理的形式参与其中。
  史毗诺瓦、手鞠坂、我与莲见他们错身而过,走进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
  那里原本好像是让人放衣物的房间。在狭窄的室内,排着三排长形铁柜。一排排的铁柜之问设置着长椅,堆放着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服装以及配件。
  「选美所需的『桂冠』,就是从这间『仓库』中被偷走的。」
  衣笠把发现时的状况、以及在那之前的经过详细解说了一遍。不愧是自称名侦探的人,他似乎非常喜欢像这样做解说。
  在刚过了中午十二点不久的时候。
  城翠节执行委员副代表五十海忍,已经统计完在时钟花园的慈善募款活动中募得的款项。因为慈善募款是城翠节的例行公事,每年都可以募到数百万的款项,所以为了慎重起见,统计时要有副代表以上的人在场。
  他一直在那里待到亲眼看着募得的款项被收入保险箱中为止。
  金库好像是放在时钟塔里面。时钟塔的入口位于特设舞台后面的后台帐棚附近,无论是城翠节期间还是平时都上着锁。金库的锁与入口的锁——可以算是所谓的双重保障吧。
  之后五十海与其他几个执行委员一起回来学生会馆,然后——
  「一路走到这边的仓库,发现门关上了。可是在离开学生会馆以前——大概三十分钟以前,确实还是打开着的。」
  门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不过拿出全力使劲推门以后,还是一点一点推动了顶在门后面的东西,门就这样开了。
  顶在门前面的是铁柜。原本就放在室内的那个铁柜,被挪放到门的前面。
  然后五十海找到放在现场地面上的留言。
  『桂冠就由本座接收了 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接着他马上确认「桂冠」是否像留言上所说的一样不见了。跟着他又确认到室内唯一的窗子是拴上的,挂在现场墙壁上的时钟停在「十二点」。
  「当然柜子和其他可能可以藏人的地方,也全都重新检查过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在。」
  「也就是所谓的密室罗?」
  「正是如此,就是说和第一个事件相同。」
  我也从他那里问到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状况,以及采证结果。
  根据他的说法,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似乎有以物理性魔术手法造成的可能性。
  「然后你们看。」
  他走近窗边。
  =逗个房间的窗子,也留下了与第一个案发现场相同的痕迹。」
  确实正如他所说。
  室内仅有一组毛玻璃窗子。在钉着窗栓的窗框附近玻璃上,有一条像是被什么利物刮到的痕迹直往下伸去。
  然后地板上有几根小钉子,还有绑在上头的短短钓鱼线。确实是些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它们误当成垃圾的小东西。
  「犯人应该是和第一个案发现场一样,用这个钉子与线把现场布置成密室的吧。」
  嗯。
  我把视线射向墙上估计是必备之物的圆钟。
  长针短针都直指向上,确实是被停在「十二点」的地方。
  「它在副代表五十海三十分钟前进室内看的时候,好像还有在动。也就是说,时钟是在上午十一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多,发现现场的短短三十多分之间被弄停。就算犯人是后来才操作时钟,让它正好停在十二点,误差也只小到三十分钟以下——把第一、第二案发现场时钟停止的时间,当成犯人声明的案发时间,应该不会有错吧。」
  「……我想再问一下喔,第一个案发现场的时钟,后面的线被割断了对吧?那这个是为什么停止的?」
  「是电池被拿掉了。」
  我把时钟掀起来往后面一看,后面的盖子确实打开着,里面的电池被拿走。
  原来如此。很难相信两个现场的时钟都会碰巧一起停住,所以果然是犯人把它们弄停的吧。
  「像被偷走的『桂冠』,也是城翠节绝对不能少的东西。」
  「那是昂贵的东西吗?」
  「不,以金钱价值来说,并没有那么值钱就是了。」
  用在校园美女选拔的「桂冠」似乎是特别订制的,每年的造型都会不一样。
  「原来如此。也就它是用来致赠给校园美女,可以算是荣誉象征的东西罗?」
  「就是那样。因为是特别订制的,所以也没有准备替代品。」
  所以说在这方面,果然也跟第一个事件中被偷走的「许愿纸」共通罗。
  「而这就是遗留在现场的留言。」
  衣笠拿过来的,是一张白色B 5大小的影印用纸。上面用签字笔以掩藏笔迹般的工整字体写着字句。
  我看着它皱起眉头:「是手写的耶。」
  「是没错,那又怎么样了?」
  「——没有。不过,该不会连挑战书也是手写的?」
  「是啊。挑战书,还有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留言,全都跟这个一样是用手写的。」
  「这样啊。」
  我从凛凛子那里听来的情报还没有详细到这个地步。
  我转过身,走到史毗诺瓦身边。然后小小声的说:「——斐尔先生。」
  「是?」本来在调查窗子附近的他看着我这边:「有什么事?」
  「你对这个事件有何想法?犯人果真是克劳利吗?」
  「这个嘛,感觉什么都还说不准呢。」他的笑容加深:「你的想法呢?」
  「嗯。」我说道:「我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并不是克劳利。」
  「……哦?」他的笑容未绝:「那是为什么呢?」
  「有两个根据。」
  我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第一个根据是,这个第二案发现场无法用法术实现。」
  「你对魔学可真是了解呢。」他爽快地点点头。
  「基本上我也算是魔学系的学生嘛。」
  而且以法术布置密室的教学课程,我也已经在四月那件事的时候上完了。想起当时上的课,我马上就明白了。根据听来的状况,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应该也是无法用法术实现。
  「但是,那真能藉此得出克劳利并非犯人的根据吗?这个密室确实无法用法术实现,而第一个案发现场或许也是如此。但是,法术师在犯案时,也未必一定会动用到法术的吧?」
  只有法术师能使用法术。
  但是法术师在犯案时,不见得一定会用到法术。
  无法以法术实现,但有可能以物理性魔术手法实现的事实,绝不能用来否定法术师犯案的可能性。
  「那样说是没错,可是——以这个事件的情况来说就不同了。」
  「言下之意是?」
  「就是挑战书啊。把它一并考虑进来,首先就可以说,这件事不存在法术师是犯人的可能性。」
  「哦?」
  史毗诺瓦表示愿闻其详,我对他述说着自己的推理。

  18.交错的推理

  这个事件的犯人也许是老师。
  园马这样一说,须美与萌萌花就面面相觎起来,可是——
  「嗯——可是很遗憾的,看来事情并不是那样耶。这个事件的犯人多半不是法术师,而是普通人。」
  因为本来已经完全跟着他先前的思路跑,所以须美大失所望的「啊、啊咧?」了一声。
  萌萌花也差点摔了一跤。她马上手插腰,一根手指指到他面前:
  「喂,臭园马,你稍微照顺序解释一下啦。你一下自己在那边怀疑、一下又说没那回事,谁听得懂你在讲什么啊。」
  「嗯,那我就解释罗。那个密室,其实不用法术师也能制造出来。」
  「啥?」
  他对张口结舌的两人解释。由现场地面上的钉子与线来看,那是可以利用磁铁的魔术手法实现的密室。
  这么一说,须美就想起来了。当他从外侧靠近窗子的时候,是曾经表现出像是发现什么的举止。原来那是他发现使用那个魔术手法时,在窗上留下刮痕的表现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啊?」
  「没有说的时间啊,因为老师跳窗跑掉了。」
  萌萌花一口气没地方出。
  「总之就是这样。既然那个密室有可能以物理性魔术手法实现,那老师应该就不会是犯人。」
  「咦?可是……」能够看穿密室的魔术手法是很了不起,不过感觉他的理论也跳太大了。「也许使用那个物理性魔术手法的人就是老师呢?」
  「是有可能,可是那是错的。」
  「为何?」
  萌萌花倒也不是想把老师当成犯人,只是无法接受园马这样子断定,才会以追究般的语气问下去。
  「就是挑战书啊。把它一并考虑进来,老师是犯人的可能性就变得极低了。」
  「……?」两人一齐歪起头。
  『这样吧,我们首先把犯人假设成法术师看看。如此一来,犯人就会变成老师或克劳利三世其中之一了吧。」
  「就是刚刚听说的克劳利三世了。」
  「对。首先照挑战书上写的那样,把犯人当成法术师克劳利来思考看看。可是,如果是那样,那克劳利三世为什么要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来制造密室呢?」
  「这个,果然还是为了让人分不出犯人是法术师还是普通人……」
  说着说着,须美已经察觉到自己话中的矛盾。
  园马微笑。
  「没错,不会有那种事吧。因为都已经在挑战书上堂而皇之的写了『本座乃克劳利』,这样还故意在制造密室时,做出让人分不清楚犯人的真面目是法术师还是普通人的手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那么会不会是像这样故意使用计中计、将计就计让自己脱离嫌疑之类的?」
  「如果要那样,一开始就别在挑战书上写『本座乃克劳利』就好了吧。如此一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犯人也许是法术师了。」
  「啊啊……对喔。」
  如果犯人真是克劳利,既然都已经在挑战书上堂而皇之写上自己的名字了,就没有故意要让自己脱离嫌疑的理由。而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这件事,却除了要在这一点上混淆视听以外,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接下来把犯人当成老师来思考看看。可是,结果这个假设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不成立。犯人如果是老师,那挑战书就是为了让人以为『作案者是克劳利』的东西。可是——」
  「对喔。」
  须美理解了。如果想让人以为这是法术师犯的案,不使用法术来作案就很奇怪了。所以如果犯人真是法术师,果然作案时还是不会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吧。
  「就是这样罗。虽然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使用法术犯案,会使自己遭受怀疑变成嫌疑犯,所以才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的可能性。可是以这个状况来说,还是可以先准备好不在场证明,或是使用其他更加确实的方法使自己脱离嫌疑犯名单,方法多得很。我不认为老师会忽略这点。
  依据以上理由,老师与克劳利——这两位法术师并不是犯人的可能性极高,然后就简单了。犯人果然是拿着克劳利之名招摇撞骗的普通人,那个密室则是为了让人以为是法术师动的手脚而布置出来的。」
  须美只有佩服的份。
  为什么能够一口气想到那么复杂的事,还能够有条理的解释出来呢?
  「有道理。」萌萌花也点点头。不过怱然想起一件事般的说:「可是你啊,既然老师不是犯人,你遗憾个什么劲?」
  「因为……」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如果老师是犯人,接下来说不定会接连不断的使用法揣作案。那样一来我就可以见识到法术,当然会更开心罗。」
  「……啊,是喔。」
  萌萌花受不了似的说道,须美也苦笑起来。
  ※※※※※
  「——以上就是我的第一个根据。」
  在听完我的推理以后,史毗诺瓦「嗯」了一声点点头。
  「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是法术师作案的可能性确实就低了呢。不过第二个根据又是什么呢?」
  「请不要装傻,你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吧——那就是挑战书还有留言是手写的。」
  这也是我在四月那件事中学到的。亲笔手书可以当成法术中的「媒介」,因此法术师极端厌恶留下亲笔手书。
  「原来如此。」史毗诺瓦说道:「确实以现今的状况而言,看来是比较偏向于『犯人并非法术师』的方向。但是不管是哪种根据,仍然都无法完全断绝作案者是法术师的可能性。」
  「会吗?」
  「会的。」他的笑容加深:「比方说,你所提出的第二个证据,那是以克劳利单独作案为前提做出的假设对吧?但是克劳利有好几名心腹存在。所以只要把留言给他们代笔就不成问题了吧。」
  「……哎,也对啦。」
  要这样说,还不如干脆说也有抓个无关的人来代笔的可能性吧。真要做的话还是会有方法,被他这样一说,我无法否定。
  「第一个根据也是一样的喔。颠覆掉所有被视为不可能的状况,正是法术师的精髓所在。他们与她们可以轻松跨越被逻辑否定的种种状况,这个事件也相同。这个事件到底会不会因为某个契机而全盘逆转呢?这种事直到最后都很难说。」
  「这样说简直就像是不管什么跟什么,最好都要把法术师当成犯人一样耶。」
  「呵呵,老实说也许就是那样。」他说道:「应该是我期望克劳利是犯人的愿望,影响了我判断的方向吧。毕竟这是我十几年来的莫大愿望啊。」
  「…………」
  光靠这种程度的理由,果然还是无法扭转他的方向吗——
  而且。
  他的理由也确实让我不由得接受。
  越是看起来不像法术师作案的状况,在其背后就越有可能幻视到法术师的影子。
  (不,我想太多了……)
  我才是那个认定克劳利就是犯人的人。
  要冷静,就在我这样告诫着自己的时候。
  「侦、侦史郎!」
  喵子冲进室内。
  「做什么?你真的很吵耶。」
  「哒啊——现在不是好整以暇的时候了啦!因为莲见学姊和濑尾学姊不得了的啦!」
  「什么?」
  喵子拉着衣笠就跑。史毗诺瓦、手鞠坂和我三个人面面相觎,总之也追了上去。
  爬上楼梯,打开二楼一问挂着会议室门牌的房门。
  紧接着就可以听到两个女生的激烈争吵。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继『许愿纸』之后,连『桂冠』都被偷走了,根本就完全落于下风了嘛!」
  「我不否认,可是我们一定会逮到犯人的。」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那是要从现在起——」
  「从现在起?你这个人!营火晚会和校园美女颁奖仪式都是从六点开始喔,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五分——剩下的时间只有五小时多一点。可是状况却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甚至反而更加恶化了。把这件事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
  「……关于这点,也只能请你信任我罗。」
  「就是无法信任我才会说这些话!」
  看来这里就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会的本部了。
  宽广的会议室像是在如实陈述着连续三天节庆幕后的壮烈战况,乱得一塌糊涂。会议桌上凌乱地散布着文件与夹子,还有成堆的「城翠节Walker」。好些便利商店的便当空盒和饮料空罐就那样丢在地上。
  在中央有着推研的莲见与一个女的执行委员——根据喵子的说法,是执行委员副代表的濑尾——正在唇枪舌剑。
  听她们说的话……似乎是搜查状况并不乐观,再加上莲见一副享受事件般的态度显得不够讯真,使得濑尾提出谴责。
  「都已经这种状况了,为什么你还能够一副好玩的模样?因为对你来说终究是事不关己的吗?」
  「关于这点,我无意与你一再讨论下去。反正再怎么讨论也只是平行线罢了。」
  「你要逃了?」
  「……别说那么肤浅的话。我是——」
  「不,你就是准备要逃了。」
  连莲见都不免因为濑尾的这个断定而噎住了,濑尾就像抓到这个破绽般地又说了一遍:
  「是的,你就是准备要逃了……我每当看到你的态度,就会有种『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虽然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不过我现在总算知道了。那会不会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关于这件事情的内情?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能够表现得那么愉快?」
  「你想表达什么呢?」
  对莲见的问题,濑尾放话。
  「我想说的是这个——犯人会不会就是你?」
  场面一阵动摇。
  「……你说什么?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请你不要乱说话。」
  「不,我是有根据的。」
  「你说什么?」莲见晃了一下。但是马上就眼神一肃:「是吗?那我倒希望你能说说你的推理呢。」
  「也不到推理那么夸张的地步,不过一直令我如鲠在喉的是犯人的目的。犯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来呢?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我似乎就有些能够了解了——」
  ※※※※※
  「可是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须美这样一问。
  「那个啊,因为只要这样胡闹,大家就会跟着大惊小怪起来,觉得这样很好玩吧。」
  萌萌花就这样回答。
  但是——
  「嗯~~这很难说耶。」园马歪着头:「我觉得并不是那样。」
  「为何?」
  「犯人也许确实是在模仿四月的游戏,把城翠节设置成游戏的背景舞台。可是我觉得这跟让大家大惊小怪来取乐,也就是所谓的愉快犯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是为什么啊?」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愉快犯,那还要再多些自我表现欲才比较像。」
  「自我表现?」
  「比方说呢,如果要事先预告事件,只要采取跟四月那件事相同的作法,就可以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四月——啊,古怪广播!」
  「对对,不然就在网路上的留言版到处留言之类的。那样做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事件重现度也高,应该可以使事情闹得更大。可是犯人却选择了挑战书这种古典式的手段。把那种东西送到本部去只会让人戒备,就算真发生事情,也只要颁布禁口令,情报就不会扩散出去。这点事应该不难预料。
  所以罗,布置密室魔术手法、盗取猎物、弄停时钟、留下留言——虽然做的事不合情理,可是说到把事情闹大,实在是感觉不太出来犯人有那个意思。反而比较有挑选特定的人当『玩家』,稳扎稳打让事态推进的感觉。实际上,现在也真的是只有相当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事件的事吧。」
  「那是为什么……目的只是纯粹想千扰城翠节之类的吗?啊,城翠大学的营火晚会主要是用来告白的对吧?那会不会是以前曾经壮烈牺牲的人怀恨在心,想要毁了营火晚会——顺便连城翠节一起拖下水之类的?」
  「不会,如果真是为了那样的目的,送出挑战书就没有意义了。让人有所戒备,只会使目的更难达成。」
  萌萌花嘴中「唔唔」有声。须美低语:
  「怎么都说不通耶,犯人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犯人的真意i——其肖像、个性,都完全捉摸不出一点具体的形象。
  简直就像是以没有实体的幻影做为对手一样。
  「是啊,不过也许动机根本就是已经明摆着的那个。」
  「咦?」
  「说不定而已。也许犯人就只是想写写挑战书、制造密室看看罢了。」
  「……那是啥?你自己刚刚才讲过犯人八成不是愉快犯的耶。」
  「嗯。所以说不是愉快犯,在这个状况下,犯人算是所谓的狂热推理迷吧。」
  「啥?」萌萌花皱起眉头:「还不是一样,有什么不同吗?」
  「愉快犯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表现欲,可是一部分的狂热推理迷没有。」他答得很顺:「他们有的只是自我实现欲而已。」
  「自我实现欲?」
  「对。像是送出挑战书、制造密室之类的。事情不用闹大也不要紧,没引起别人注意也没关系,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就做了。为了送出挑战书所以送出挑战书、为了制造密室所以制造密室,就只是这样而已。」
  萌萌花像愣住了般沉默着,倒不如说她好像真的呆掉了。须美连忙把话接下去:
  「会有那种人吗?不,就算有好了,那会成为动机吗?」
  「嗯~~因为犯案动机这种东西是很抽象暧昧的嘛。像为了保险金之类错综复杂的动机而犯案的人,其实反而比较少见喔。
  像是为什么要放火?回答是:因为想看熊熊大火。
  像是为什么要杀人?回答是:因为火大起来就动手了。
  那种短路的、瞬间涌上的、没有道理可言的动机反而更多。
  所以为什么要送出挑战书、制造密室偷走『许愿纸』呢?回答是:因为那样很爽很好玩——就算真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也不会惊讶。
  不必让周围的人知道也没关系。挑战书、密室、谜样留言——只要有能够用到这些配件的事件发生就好……就是这样罗。
  节庆的气氛让整个校园都亢奋起来。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会出现有任何想法的人都不奇怪,我是这样认为的。」
  ※※※※※
  濑尾的说明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哎,老实说连我都吓到了。
  (犯人是狂热推理迷?)
  如果这就是真相,虽然一时之间会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导出这个想法的推理过程——否定愉快犯、或目的是妨碍城翠节进行这两个方向的逻辑推演——是具有说服力的,会议室中已经变成总之先听完她的推理再说的气氛。
  这时候出乎意料的响起了轻笑声。
  是莲见。
  「原来如此。犯人是狂热推理迷,所以就说我是犯人了啊……濑尾同学,如果可以,你要不要加入推研?要是你有那个意思,我会很乐意欢迎你入社。」
  「少跟我开玩笑!」
  「哎呀,我可没有在开玩笑喔,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推理。尤其是在最后的最后,还没忘记那独特解决的地方喔。」
  「你是在否认吗?」
  那是对莲见就是犯人之事完全深信不疑的口吻。
  不知道是不是莲见毕竟也被触怒了,她收起笑容:
  「当然的吧,别小看人了。确实我是比一般人更加爱好推理,但是因为这样被当成事件的犯人,还是叫人无法忍受。难道你以为狂热推理迷会分不清楚小说与现实的分别吗?如果那种粗糙的推理能够横行于世,那么如今世界上就满街都是大量杀人的游行——」
  「那种事我当然清楚得很,你才是别小看人了。」
  「——」
  「我可没说过因为喜欢推理的人是犯人,所以你就是犯人的话。我是说,因为是你,因为你喜欢推理,所以才会发生这个事件。」
  「……希望你能说服我。」
  濑尾双眼上翻瞪着莲见。
  「我知道你的天性。在城翠节开始前的这段准备期间中,已经充分知道了。你可别说你已经忘了啊。」
  她这样说道。在城翠节开始前,莲见为了让「面具舞会」顺利独占综科A栋而采取的所有蛮横行动,她全都看在眼里——
  想做什么就要做到底的天性。
  一旦盯上猎物就绝对不会放过的本性。
  她说,那就是莲见曜子这个人了。
  「你为了自己想办的企划,不惜把委员会搞得乱成一团,硬是使它实现——这个事件不也是那样的吗?你喜欢推理小说,就算再乱来也要把自己喜欢的事、想做的事做到底。所以你才着手执行这个事件,也不管会对周围的人带来多大麻烦——」
  「——濑尾!」
  国塚插入她们之间。
  「别说了,不可能会有那种事。这家伙在『面具舞会』那件事上确实有不对之处,可是她不是做出这种事还引以为乐的人——」
  「国塚学长。」他越说越大声的声音被打断。出声制止他的,是被他袒护的莲见。「现在是我与濑尾同学在说话,请你不要插嘴。」
  国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莲见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她的视线完全没有从眼前的濑尾身上离开过。
  「濑尾同学,你是常看推理小说的那种人吗?」
  「……不是。」
  「这样啊。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你有着绝佳的侦探素质。」
  「喂,曜子,你在说什么啊——」
  「对了,濑尾同学,既然你很少看推理小说,那你也许不知道,在世界上的不少推理小说之中,都有理应破解案件的名侦探,其实就是犯人的结局喔。」
  对于突然开始讲解起来的推理小说课程,濑尾露出诧异的表情。
  「如果用得巧妙,会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出色布局,所以也有不少这类作品被称为佳作杰作。但是如果要我以个人立场来说,我是不太喜欢这类型布局。
  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啊,对于那些在私底下偷偷摸摸作奸犯科之辈,即使是骗人的,我也不希望他们自称是什么名侦探。
  就只是那么陈腔滥调的理由而已,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绝对不希望你装成侦探的样子,濑尾同学。」
  「你说什么?」
  场面颠倒了过来。
  莲见微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会突然开始做出这样的推理——原来是为了像这样把我塑造成犯人,以隐瞒你自己的罪行啊。相当漂亮的误导,虽然我是很想这样说啦,但是很遗憾的,你打错算盘了。」
  ※※※※※
  「可是园马。」萌萌花这样说:「你那个狂热推理迷就是犯人的说法,会不会转得太硬了啊?」
  「会吗?」
  「就是会。对吧,须美?」
  「唔、嗯……」
  看着眼前皱起眉头的两人,园马「嗯~」地应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们不喜欢这个说法,基本上我也还有可以导出其他犯人肖像的推理就是了。」
  「其他推理?」
  「嗯。犯人到目前为止又送出挑战书又制造出密室,那是为了什么?」
  「什么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人以为犯人是法术师吧?」
  「让谁?」
  「啥?」
  「让谁那样以为呢?」
  因为被问得太出乎意料之外,萌萌花的话噎住了。
  「这个……会不会是要调查事件的那些人?」
  「说的也是,那么要调查那个事件的那些人又是谁呢?」
  「咦?呃,所以说就是……像老师之类的人?」
  「不,老师之所以会抵达B栋的案发现场,原因和我们一样,都是因为想要吃可丽饼形成的单纯巧合。所以说以犯人来说,老师应该并不包含在犯人想要误导的对象之中。」
  「等一下啦。」注意到他话中的微妙差别:「那……你意思是说,犯人有想要误导的特定对象?这样的话……」
  「——啊!」
  须美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什、什么事,须美?」
  「挑战书!」
  「咦?」
  「挑战书送去的地方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本部,那犯人想要误导的对象是城翠节执行委员?」
  「就是这样。」园马微笑着:「如果像三嘉村说的那样,犯人想要误导的人是老师,那应该会把挑战书送到老师的研究室。但是犯人并没有那样做,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这个挑战书的收件人是城翠节执行委员。这也可以解释犯人为什么不使用网路或广播,反而是使用挑战书作为预告犯罪的手段。
  还有,我希望你们想一想挑战书一开始的部分,我记得那上面是——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一天与第二天均圆满落幕。
  本座为此事感到衷心喜悦。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最后一天的成功,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不懈,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
  ——这样写的。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最后一天的成功,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不懈,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这部分很明显就是写给为了让城翠节『成功』而『全力以赴』的大家——也隐隐暗示了它的收件人,就是城翠节的执行委员。」
  「……啊啊。」确实如此。「那——」
  「嗯。像是砍下头、把血流得到处都是,那种显眼的遗体装饰大多数都是用来隐蔽魔术手法或证据的,是一种模糊焦点的手法,所以这说不定也是相同的状况吧。
  犯人是为了某些目的设计游戏。
  但是光只是去达成那个目的,很快就会被发现事情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模仿四月那件事般的准备好挑战书、留言、密室这类的华丽装饰,以便隐蔽住那些吧。」
  「既然那个隐蔽工作是针对城翠节执行委员而做的,那就是说——」
  「对。」园马点点头:「也许犯人就在城翠节执行委员之中。」
  ※※※※※
  「把挑战书拿过来的人确实就是你吧,濑尾同学。」
  由送到本部的挑战书之事,推理出犯人是在模糊焦点的莲见表现,可谓深具推研社员风范。她这样问道。
  「是没错,那又——」
  「真的没错?」
  「你想表达什么?」濑尾狠狠一瞪,脸罩寒霜:「难道你想说挑战书是我写的?」
  「第一发现者其实就是犯人,这在推理小说中也是古典套路了喔。」
  「蠢得可笑。为什么就凭那种事,我就变成犯人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既然挑战书是送到本部,那么它的收件对象就是执行委员。犯人有误导执行委员的必要,为何呢?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犯人本身也是执行委员啊。」
  「所以又……!我可没有做出这种事的动机耶!」
  确实,很难想像任执行委员副代表一职的她,会有设计破坏城翠节之游戏的动机。但是——
  「要动机的话,有啊。」
  莲见在肆意的笑容中说道。
  「什么动机?」
  「为了陷害我啊。」
  这一句话让濑尾噎住了。
  「因为『面具舞会』那件事,你对我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才着手布置这个事件,用来陷害我。
  我听说了昨晚的状况喔。在早上六点把许愿纸分类好之后,是你们把许愿纸搬去B栋仓库。你就是在那个时候想到这个主意的吧?」
  分类是什么?在旁边的喵子一问,她就把好不容易完成的分类工作,被国塚害得要整个重来的经过等等全说了一遍。
  「那、那种事……!我确实是不能原谅你,这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可是我不会因为那样的个人感情,做出这种妨碍城翠节进行的事!那样不就跟你没两样了!」
  「是啊,可是你用挑战书做出预告的形式解决掉那个问题。采取只有少数特定的人才能知道事件的方法,规避掉大规模的混乱了呢。然后再把自己的意图,像你刚刚做出的推理一样,顺势捏造出其他的犯人肖像。」
  「血口喷人!」
  「还有其他的根据喔。话说我会像这样的来到本部,是因为谁的关系?」
  「那是……因为国塚学长叫你——」
  「不,不对。虽然直接说来是那样没错,但是在那之前,国塚学长之所以会打电话给我,原因是出在你一句话,对吧?国塚学长,你是因为她说的『会不会是哪边企划的小道具』这句话,才会打电话给我的吧?」
  国塚虽然大惑不解,不过还是回答:
  「那个……是没错,可是——」
  莲见点点头,视线回到濑尾身上。
  「你就是这样诱导他的,肯定他迟早会联络我。如此一来,也就可以预想到我会像这样的展开行动。然后我一如你所料被引到这里来——」
  「你有证据吗!?」濑尾争辩道:「这全都是你的臆测不是吗!」
  莲见一抿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就没有证据而言,你的推理也是一样的吧。」
  「看吧!」濑尾说,她的气势又回来了:「就因为我说对了,所以你才反过来诬陷我,以求逃出生天的吧。」
  「真叫人意外,难道你以为本小姐会做出那么敷衍的行为?」
  「光用嘴巴说,当然什么都能说罗。」
  这——
  「…………」
  已经完全陷入僵局了。
  两个女生激烈的唇枪舌剑,几乎使得在场所有人都被她们压倒,动弹不得。
  在我旁边的手鞠坂,嘴中「唔嗯」有声的说:
  「是环绕着模仿犯的女人之战耶。」
  「……幸二,太轻浮了,所以别说这种玩笑话比较好喔。而且又不好笑。」
  「吵死了,你才没资格说我咧。」被说中心声的损友从鼻中哼了一声:「所以咧,结果哪一个推理才是正确的啊?」
  ※※※※※
  「所以呢?结果哪一个推理才是正确的啊?」
  「天知道。」
  「你、你啊,这算什么回答?太不负责任了,给我说清楚讲明白啦。」
  「根本没办法说清楚讲明白啊,因为没有证蒙。」
  「我、我说你啊,说了这么久才……」
  萌萌花无力地垂下头。
  「……可是园马好厉害呢。居然一下子就可以做出那么多推理,难道你喜欢看推理小说之类的吗?」
  「不,完全没有。」
  得到这样直接了当的回答,须美再次「啊、啊咧?」地大失所望。
  「是这样的吗?可是怎么说呢?你对那方面超熟悉的耶。」
  「知识的有无和喜欢讨厌是两回事嘛。」
  「可是会对不喜欢的事了解那么多也挺怪的吧?」
  萌萌花这样一追根究柢,他就像投降般的「嗯~」了一声抓抓头。
  「……好啦,其实我以前是看过很多推理小说。不只是小说,连有名的电影或漫画作品也大概都有接触过。可是……怎么都没有被电到的感觉。」
  「没有电到的感觉?」
  「嗯。解谜这种行为,好像没办法让我感到太大魅力似的。」
  他沉吟了一下。看到他冷不防露出的认真严肃表情,须美感到自己心脏的鼓动加快了。
  「所谓的谜呢,是因为不可思议,所以才会是个『谜』吧。」
  「唔、思?是这样没错。」
  「但是那个谜一旦被解开以后,就不再不可思议。」
  「说的也是。」
  「所以罗,我就怎么都没有被电到的感觉。」他说:「不,我明白的。确实在谜被解开,发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时候,我会有种『啊啊原来如此!』的想法。虽然想是会这样想……但持续不久。把不可思议的事切碎以后,就被分解成单纯的现实,虽然那样有那样的有趣之处,但是在结束之后,也会感到一抹失落……抱歉,我说得叫人很难理解吧。」
  是那样没错,但是须美也不敢给予肯定的答覆,所以只能含糊的回应一下。
  「这样好了。」他歪起头:「就打比方的话,我觉得推理的乐趣可能很类似男性的快感吧。」
  男性的快感?「你是指什么?」
  「指做爱。」
  「做——」
  须美红着脸声音噎住了,而他满不在乎地解释下去:
  「当男性在性交时会真正感到快感的那一刻,虽然有个体差异,不过听说大多数都只会发生在射精的那一刹那。我认为解开谜题那一刹那间的释放感,和它的状况是一样的。」
  就算他这样说,须美也搭不上话。甚至连萌萌花都在翻着白眼。
  「这纯粹是我个人品味的问题,并不是说推理有什么不对喔。身为一个有志于作家的小角色,我也认为那些作品十分出色,会对它们付出敬意。但是我并不想自己去尝试看看,我没办法那样想。」
  他用像是对那件事感到有自卑感般的语气说道,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因为这理由太特别了,所以没办法有同感——但是一看到他消沉起来,以须美个人来说,她果然还是会有种难过的感觉。想要说些什么让他打起精神来。所以——
  「可、可是园马同学,我想那是有些不同的。」
  「咦?」
  须美在连自己都还搞不清楚的时候,话就冲口而出了:
  「那个,园马同学会不会果然还是喜欢推理的呢?」
  他抬起脸,眉头微皱:「为什么?」
  「因、因为,要不是喜欢,就没办法像那样知道得那么多了吧——」
  对。自己喜欢绘画,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去了解更多与绘画有关的事,想要自己去尝试看看。
  「呃、那个,怎么说好呢……我认为光只是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件好事了。所以,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八成是件没有意义的事……会不会就是因为像那样把什么东西都一一剖析清楚,反而才让它们显得黯淡无光呢?」
  反正有喜欢的感觉就对了,不要去分析为什么会喜欢。
  不论是什么样的画,若是太执着于小地方,就会使那部分怎么看怎么草率。
  但是在本质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就是喜欢,一旦有了那个自觉,会变得更喜欢。
  她认为喜欢这种心情就是那样的东西。
  「还有、那个——做爱,怎么说呢,也不是只为了快感而做的事情……」
  「须美,等、等一下——」
  萌萌花慌张地喊着她,须美这才注意到自己说出的那个字眼,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园马一时间像是失了魂般的凝视着须美,没多久以后——
  「……对喔。」他咕哝着,然后突然握住须美的手:「啊啊,对喔!这就是所谓的爱了嘛!你太了不起了,智纳木同学,了不起。谢谢你!」
  「咦?咦?啊、呃,不客气……」
  他的举止让须美双眼圆睁,但是他完全没注意到,只是一股劲地高兴着。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让他想通了,不过能看到他开心,她也觉得喜悦。
  (啊啊——)
  须美再一次强烈的认知到。
  我果然喜欢这个人。
  ※※※※※
  原来是因为爱啊,我这样想。
  让我有这种想法的是——
  「但是……」衣笠以难掩讶色的模样说道:「虽然这样说有点那个,可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情绪化的莲见学姊耶……」
  「唔~~果然是因为对方是濑尾学姊吧,就是所谓的敌对心理的啦。」
  「敌对?她们俩确实因为『面具舞会』的事互相对立起来……可是莲见学姊会为了那种事就特意敌视别人吗?更别说是敌对心理什么的了。」
  喵子「唉~」一声叹了一大口气:「你都没在懂的啦。」
  「懂什么?」
  「所以说~~那两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乎犯人是谁了。不对,也不是说不在乎啦,不过感觉现在已经有点把那件事丢到一边去了。就是说这场争吵,其实是两个女生为了心爱的男人在明刀明枪的对干了啦。」
  喵子以了然于心的表情这样说,我向她发问:
  「那个,你说的『心爱的男人』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那两个人都喜欢国塚学长,所以就把对方看成情敌的啦。因此彼此之间就一步都不能退让,一旦冲突起来就不能由自己先示弱这样。」
  她这番大胆的发言也说得太简略了,我皱起眉头。
  莲见与濑尾两人都喜欢国塚?
  「喂,等等,喵子。你凭什么敢说这种话?莲见学姊是国塚学长的女朋友没错啦,所以你说她喜欢他我还能了解。但是如果是那样,莲见学姊会对濑尾学姊有优越感才对,没必要抱持着什么敌对心的吧?」
  「所以说男人真的是不懂女人心的啦。你不知道国塚学长和濑尾学姊的关系吗?」
  「关系?记得是从高中时起就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吧。在『城翠节Walker』的代表、副代表致词那边就是这样写的,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的啦,至少我不知道的啦。但是以莲见学姊的立场来说,那种事就代表了自己的男朋友身边总是有个其他的女孩子,而且与自己的男朋友感情不错,又是从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再加上人又长得那么可爱。就算自己有着女朋友的立场,感觉也不会是舒服的啦。」
  「…………」
  「然后濑尾学姊那边也是。一方面果然也是因为『面具舞会』的事在生气,所以会不会就区此生出不能容忍那样的人,和自己重视的学长在交往的心态呢?至于那个重视是什么样的『重视』,我就不知道的啦。」
  「…………」
  衣笠沉默着,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完全沉默着。
  实际上我也不得不沉默。在得知各式各样的新事实以后,原来如此,既然有这样的内情,那她们两人会有感情上的对立,也许说得通。
  「看吧,果然是女人间的战争吧。」手鞠坂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理他。
  喵子嘀咕着:
  「不过国塚学长真是个罪过的男人哩,居然有两个那样的美女都喜欢他。是说他确实是挺帅的啦,看来纤细美少年的时代已经结束啦。今后那种强壮野性又有行动力的类型才会吃香的啦。」
  「哦?」衣笠好像是想对自己被她驳倒的事还以颜色,故意挖苦她说的这番话:「你也有对异性的喜好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啊,怎么说哩,也是个女的嘛?」
  「哼,嚣张什么,完全没有异性吸引力的人还敢说。」
  「喵呀!过分!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的啦,你不知道有种靠落差形成的魅力吗?」
  「什么落差?」
  「所以说~像乎时虽然是这样的,但是偶尔出其不意展现出来的女人味,不是很棒的吗?」
  「吵死了。够了,你别再说男女的话题了。」
  喵子噘起嘴「哼」一声别过头去。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国塚终于爆发了。
  「喔喔,男方终于有行动罗。」手鞠坂小声地说。他看起来挺乐的样子,真是有失体统。
  莲见与濑尾都一致激动地想对他说些什么。
  但是国塚的话比她们更早放出来:
  「我也不想说什么叫你们跟谁都要好好相处的话,但是大家都用没有确切证据的臆测去贬低对方又能怎样……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好处吧!」
  虽然是很正确的意见,但是被他说的人也许会无法忍受。因为她们俩就是因为心中有他才会互相敌视的。
  「如果啦。」
  他的声调放低了下来。但是那是把原本散发于外的激情用力压在心底才能发得出来的声音。
  「如果你们两人之中——不,在这里的人之中真的有犯人存在——现在马上自己承认,这样我就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让别人多嘴说些什么。
  彼此怀疑、争执……这种事已经够了。
  所以现在还来得及,对吧?只要现在把不见的东西还回来,一切就能恢复原状。目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不然等会偷偷来找我也好。只要把不见的东西还回来,我绝对不会把谁是犯人的事泄漏出去。只要城翠节能顺利,我不在乎其它的事,连谁是犯人的事都能忘掉。我发誓。」
  然后他以「我要说的话就这样」作结,不再说话。
  尴尬的沉默罩了下来。
  莲见和濑尾固不待言,自己出来自首的人,也有如理所当然般的不存在。
  但是——
  「…………」
  我偷偷打量着周围。
  呃——没有人要说吗?
  因为我很不想在别人的严肃场面中插嘴,所以一直默不吭声——但是没办法,还是说好了。
  「那个,不好意思。」
  我怯怯地举起手。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
  「那个,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那边那两位——莲见学姊和濑尾学姊都不是犯人喔。」
  国塚问道:「什么意思?」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在第一个案发现场停住的时钟,是无法自由拨动指针位置的吧?也就是说,它停在那边的时刻,就等于钟停下来的时刻。然后时钟是停在『九点』,所以时钟是在『九点』被弄停的。我是这样听说的。」
  「所以呢?」
  「衣笠学长。」我看着他。
  「什、什么事?」
  「现场有没有类似定时装置的东西?就是可以在时钟走到预设时间时,自动让时钟停止的那类东西。」
  「没有。我也怀疑过那个可能性,所以做过检查,不过没有那种物理性机关的痕迹。我可以以名侦探衣笠侦史郎之名肯定地说。」
  「我也有检查过,我想是没有的啦。」喵子帮腔。
  「谢谢两位。这就代表了,那个时钟是犯人亲手在上午九点时弄停的吧。那么,在那个关键的时刻,莲见学姊和濑尾学姊两位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对吧?」
  「咦?」
  「对喔,朝会。」
  这样说的人是另一个副代表——五十海。
  国塚一副猛然醒悟的样子:
  「原、原来如此。对喔,九点时所有执行委员都在本部开朝会!」
  五十海也点点头。
  「在朝会点名时,所有人确实是都在场,没有人从朝会上开溜,所以所有执行委员都有不在场证明。正好在那个时候来到本部的曜子也一样。」
  国塚笑逐颜开,就那样转向莲见与濑尾说:
  「看吧,你们都不是犯人。嫌疑洗清了。」
  因为得证清白而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两人,消去了彼此的恶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马上就一脸尴尬的转过脸去,但是国塚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们。
  「来,你们俩都有话要说的吧。有该说的话就说出来,我不喜欢现在这样。」
  她们俩都一副抑郁不乐的模样。这也是当然的吧。但是——
  「……我说得太过分了呢,抱歉。」
  「……不,过分的是我。」
  她们互相低声向对方道歉。
  虽然是相当蛮干的作法……总之形式上的和解算是成立了吧。
  国塚满足地看着这一幕,接着走到我面前说道:
  「多亏有你帮了大忙,谢谢。」
  「不,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啦。」我摇着手。事实上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大家都不够冷静而已。
  总之地狱般的场面看来是已经过去了,那么——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啦?虽然可以知道犯人不是法术师而是普通人,然后也不是执行委员是很好……但是即使如此,整个校园有几万人出入,嫌疑犯比人的头发还多的啦。」
  「不要使用奇怪的譬喻。不过嘛,确实是那样没错。又没有足以揪出犯人来的可靠线索……」
  ——不。
  有一个线索存在,而且我也察觉到这点。
  可是。
  「——」
  我望向站在斜后方的史毗诺瓦。要是在这里把那个线索开诚布公,将会使得他接近犯人。在不知道犯人是否真是克劳利的状况下——不,正因为不知道——我不能够送给他可以接近犯人的线索。虽然对不起城翠节执行委员的国塚、五十海、濑尾等人,不过我还是先把这个线索保留起来好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各位,可否容我说一句呢?」
  在这之前一直沉默至今的史毗诺瓦开口了。
  大家都以询问的表情看着他。
  「……什么事?」国塚代表大家问道。
  「是。」他维持着不绝的笑容说道:「那就恕我多嘴了,其实是有一个能够找出犯人的线索存在。因为各位似乎尚未察觉到,所以我想把它提供给各位。」
  「线索?那、那是什么?」
  「我认为在这个事件中选择的现场,存在着某种法则。」
  场面一下子嘈杂起来。大家一面困惑地皱起眉头,一面用心听他说话。
  我在内心啐了一声。
  原来他发现到了啊。果然是不可轻怱的对手。
  ※※※※※
  「法则?那就是犯人已经不在这个讲堂中的根据吗?」
  「对。」
  冰鱼一问,老师就吐着烟说道:
  「把B栋的现场和这里的现场状况比较看看,有共通点吧。」
  「共通点——是停住的时钟吗?」
  这个讲堂还没有任何东西失窃,也不是密室、看来没有留言。所以要说共通点,就只有指着不自然的时间停住的时钟了吧。但是——
  「那个时钟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时钟是用来表示时间的工具,既然它被停住了,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为了昭示某些时刻,才让它停住的吧。」
  「确实B栋的时钟可以当成犯人用来昭示犯案时间的东西,可是这个地方还没有出现犯罪行为——」
  「老师。」听到老师说话的园马插嘴进来:「那个『六点』该不会是作案预告吧?表示六点的时候要从这里偷走什么东西的意思?」
  老师微笑。
  「很接近,但是错了——预告是预告,但是不是作案的预告。」
  「那会是什么预告?」
  「看,那个时钟停在六点是吧?说起六点,那时候会有什么活动?」
  「六点的活动就是……营火晚会吧。」
  「对。但是要用在营火晚会上的『许愿纸』已经失窃了,所以说起六点,它是被设定成最后时限的时刻。要是在那之前没能把游戏过关就会GAME OVER,所以再把那个时刻当成作案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吧。」
  「有道理。时限是六点,既然在这里标示出来的时间是那个『六点』,那么作案地点就不会是讲堂了。」园马点了好几次头。
  「可是……」冰鱼歪着头:「为什么要在讲堂标明那种事呢?」
  「嗯,这可是个好问题啊,在真,不愧是我的学生——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标示出六点的最后时限呢?好好的思考这一点,应该就能够看出犯人想做的事了。」
  像是在叫大家自行思考的发言,就是老师惯常的做法。她不会一下子就给人答案,会先让大家自行思考。「自己去想」这句话也是老师的口头禅。
  不过因为这次是这种状况,所以似乎没有人能够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那我给个提示。按照预定,时间是从九点开始到六点结束。这样算的话,中间是不是拉出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的确,大致上有九小时之久呢。」
  「有这么久的时间可以用,却只有一个事件,是有点无聊的吧。」
  「我是不知道无聊不无聊——不过老师您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犯人打算在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之间弄出好几个事件来。」
  「就是这么回事。反正有这么长的时间,就再弄出第二、第三个事件来。」跟着老师说声「不」眯起眼睛:「搞不好已经在某个其他地方发生『第二个事件』了。」
  「确实是有那种可能性,可是那跟老师您所说的、选择现场的法则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想想挑战书吧。犯人非常嚣张地在那上面说『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所以犯案地点限定在校园之内。那在校园的中央有什么?」
  「在中央的是时钟花园吧,也就是时钟塔。」
  「从那个时钟塔来看,第一个事件的案发现场是在哪个方位?」
  「——方位?」
  第一个事件的案发现场,是在综科B栋最南端的教室,因为那里几乎是位于面临着大道的位置上——
  「差不多是在时钟塔的正西方,是吗?」
  「对,那这里呢?」
  「讲堂从时钟塔看来是正南方……」
  冰鱼说到一半就恍然大悟了。
  老师勾唇一笑。
  「懂了吧。第一个现场是在时钟塔西边的『九点钟』方位,最后时限的现场是在时钟塔南边的『六点钟』方位。」
  是的。冰鱼掌握住状况了,可是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
  「……老师。」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已经表达出她的心情,印南当起冰鱼的代言人。「这该不会就是『类比』吧?」
  ※※※※※
  「原来如此,是『类比乙啊!」
  在史毗诺瓦讲解到一半时,衣笠叫了起来。
  就是这样。
  衣笠、喵子、莲见三个推研社员马上就懂了,但是除此以外的人,理解程度就不怎么样。
  「……类比是什么?」
  国塚皱起眉。
  「就是作案手法会模拟鹅妈妈童谣或扑克牌、花牌等某些主题来完成的做法啊。」
  莲见答道。
  「就是这样——有校内平面图吗?」
  史毗诺瓦以笑容问道,五十海就说「在这里」,拿了本「城翠节Walker」打开摊在长桌上.
  大家全都围到它旁边,探头看去。
  「如果挑战书可信,犯人就只会在校园内作案。然后以时钟塔为中心,北边就是十二点方位,东边是三点、南边是六点、西边是九点,像这样把整个校园类比成时钟的钟面……」
  他依照顺序指指综科B栋、再指指委员会本部。
  「在第一个案发现场综科B栋的作案时间是上午九点左右,现场的时钟停在『九点』,同时在校园这个钟面上处于九点钟方位。在第二个案发现场委员会本部的作案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现场的时钟停在『十二点』,而且位于相当于校园这个钟面上的十二点钟方位。
  留在现场的时钟所显示的时间、以及作案时间、还有与校园这个钟面上显示的方位,全都是一致的。」
  是的——
  现场被弄停的「九点」、「十二点」的时钟,除了分别表示该现场的作案时间以外,同时也代表了从时钟塔看该现场时的方位。
  「……等、等一下,这会不会转得太硬了啊?」
  国塚虽提出反对的声音,但史毗诺瓦没有动摇。
  「会吗?但是也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我认为这个猜测未必错误。」
  「挑战书?」
  「是的。在挑战书最后的部分,有着这样的说法。
  『好了,明智的各位。
  去推理本座要夺定的东西是什么吧。
  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
  ——就是这样。
  『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吧』以及『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代表的意思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在解开谜底——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的那一刻,游戏才会结束。换句话说,这就是游戏的过关条件了吧。」
  「这个……记得曜子也说过相同的事耶。」
  「如此一来,现场被弄停的时钟,会不会就是用来让人找出作案现场法则的提示呢?这是为了让游戏能够公平地进行吧。」
  我在内心点点头。
  这也和四月那件事一样,是要人去对照挑战书与状况,找出什么游戏过关条件的做法。
  ……这个游戏的犯人,真的只是模仿犯吗?
  衣笠说道:
  「原来如此。确实要是彼此条件不对等,就不能说是游戏。也就是说能否发现这个提示的意义本身,就是犯人提出的谜题罗。一旦能够揭开那个谜题,就可以确定下一个事件现场在哪里,也就有可能推理出什么要被偷走了。」
  「是的,而且各个作案地点分别对应到那些时刻。截至目前为止,在第一、第二个事件中留下的时钟所显示的时刻,看来就是作案时间没错了。也就是说——」
  「我们可以针对犯人先发制人?」
  「正是如此。」
  在这段时间中,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国塚以手机确认现在时间。
  「已经一点十分了吗?」他的表情变得很不愉快:「因为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的颁奖仪式都是从六点开始,所以最后时限是六点。必须在那之前把失窃的东西拿回来才行。既然如此,只要从下午雨点到六点之间——去相对应的会场做检查就可以了吧?可是从『两点』到『六点』之间的活动像山那么多耶。」
  他在桌上握起了拳头——
  「只要再和刚才讨论出来的条件做对照就可以了吧。被偷走的东西,都是会对城翠节有巨大影响的东西,而且是不方便找代替品的东西,这个条件应该没有错。那么备有那种东西的活动就是——」
  「我想自然足仅限于大规模的活动。」
  莲见说道,濑尾帮腔。
  确实,就算从没什么重要性的小规模活动中偷走什么东西,也不会对城翠节的成败造成太大影响吧。以「营火晚会」和「校园美女」的例子来看,起码也要是能够跟它们相提并论的大规模活动才行。
  「……也就是说——」
  国塚抬起脸,转向后方。所有人的视线也都朝着那里射去。
  在那里的是白板。上面以好看易读的文字,写着在城翠节中规模特别大的活动排程。
  国塚虎视眈眈地交互对照着校内平面图与白板,一会儿之后依序指着校内平面图上的三个活动会场说:
  「猜谜研、美容研、还有摔角研——归纳所有条件以后,我想这三个社团的活动会成为目标的可能性很高。它们分别位于『两点钟』『三点钟』、『四点钟』的方位……忍,你的意见呢?」
  「啊啊,我的意见也和你完全一样。这都是些会动员到数千位观众的活动嘛。」
  既然管理城翠节,对每一个角落都无所不知的代表、副代表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不会有错了吧。
  「但是……」国塚沙沙抓着头:「在那些地方一旦失窃会叫人困扰,而且不方便找代替品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五十海也沉默下来,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头绪。
  在有好几千人出入的地方,又不知道会被夺走的是什么,那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守住、没办法逮着犯人。
  都走到这个地步,却在这里卡住了吗?正当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
  「——不,崇,有一个方法。」五十海紧盯着校内平面图低声说道。
  「是什么?」
  「用执行委员在会场的出入口布网。因为已经知道犯人不在执行委员之中,所以最适合用来负责警备工作,要是发现企图盗取什么的家伙,就可以当场逮捕。即使东西失窃,也只要马上封锁现场,检查出入的来宾就好。」
  「这、这个——可是忍。」国塚麸百又止。
  「事情会那么顺利吗?」在我背后的手鞠坂悠哉地说道:「布下那么严密的警备,会不会把犯人吓的不敢过来了啊?」
  「而且五十海学长,要执行那样的事,我想光靠在现场协助管理的执行委员,数量一定不够,得要从其他地方动员大量人力才行。要是那样做,会让整个城翠节的管理方面出现不小的问题——」
  「濑尾,也许确实是那样,可是……」
  濑尾担心地低语,五十海对她说:
  「不管怎样,眼前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了。就算那样会使管理方面出现麻烦,照这样下去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我认为该赌这一把——崇?」
  像是要求他做个决定般的,五十海与濑尾两人看着国塚。
  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一直死盯着校内平面图,没多久以后重新握紧放在桌上的拳头,郑重地做出宣布:
  「忍、濑尾,检查能从各个会场中抽出多少人手,通知各领队拨人出来。」
  「学长!」
  「崇,那么——」
  「啊啊,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能这么干了吧。动员执行委员逮捕犯人,一定要把失窃的东西拿回来!」
  ※※※※※
  「那么老师,您要怎么做?是要去下一个可能的做案现场——呃,猜谜研、美容研、还有摔角研——看看吗?」
  「当然。我要逮住犯人,活活吊死。」
  冰鱼一问,老师就愉快的说道。完全是坏蛋的口吻。
  冰鱼也知道老师为了把城翠节玩个彻底,事先已经把所有活动都做过钜细靡遗的调查。
  「对了——喂,你还想再跟着来吗?」
  「嗯。如果不会打扰到您,请务必准许我跟随。」
  老师一说,园马就这样回答。
  「我们也得一起去才行。对吧,须美?」
  「啊、嗯。」
  在萌萌花的敦促下,须美点点头,然后——
  「呜呜……虽然是很在意事件……」
  印南哀叹着。
  虽然冰鱼已经完全忘了,但是她们可还拜托着素不相识的人,在排队的队伍中帮她们留位置耶。毕竟还是不能够无视于这点继续跑去搜查的吧。
  冰鱼固然关心事件,不过既然有老师前去搜查,应该是可以放心,所以她与印南一起留在讲堂,照原本的预定参加演唱会。
  在决定好大家要怎么做之后,他们回到讲堂前。
  「好啦,那走吧。」
  冰鱼目送着跑走的老师,以及跟在她后面的三人离去。
  ※※※※※
  国塚、五十海、濑尾三人马上向散布在校园内各处的所有执行委员,公开关于事件的情报,并下达紧急动员令,通知被选出来的人员赶往三个会场。同时一并与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取得联络,叫待在那里的执行委员针对会场内是否有东西失窃、有没有变成密室的地方、有没有停住的时钟、地上有没有留言等状况开始进行彻底搜查。而目前还没有接到有任何异状的报告。
  在一旁斜眼看着三人忙碌地打着电话的手鞠坂说:「喂,周。」
  「做啥?」
  「你不跟凛凛子联络喔?」
  「啊——」
  「还『啊』咧,你喔。」
  他说的没错,连这个都忘了是我的错。
  我向衣笠说明我的状况,借用他的手机打电话给凛凛子。
  在嘟噜声响了好一阵子以后,她相安无事地接听了电话。
  『……喂?』
  「凛凛子?」
  『……咦?啊……阿周?』
  「嗯,对。老实说我忘了带手机,现在是跟衣笠学长借手机打电话给你的。」
  我这样一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以迫切的声音说:
  『阿周!不、不是说那种事的时候了——呃,我记得那个、发生事件了……』
  「咦?嗯,是发生事件了。」我皱着眉:「而且就是你把事件的事告诉我的啊。」
  『不。不是那个,我记得是……对,第二个事件……』
  「啊,那件事啊。没啦,我现在就在那个现场。」我问道:「凛凛子现在在哪里呢?」
  ※※※※※
  ……凛凛子心绪难安。
  手中手机震动起来的事让她一惊回过神来,然后对自己所置身的状况感到疑惑。
  不,其实应该没有一个会让她感到疑惑的要素存在才是。这里是时钟花园,周围人声嘈杂,正面的舞台上正在举办活动。自己坐在长椅上,旁边有个空杯子。就只是这样,应该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自己为何会感到如此的心绪难安呢?
  「我现在人在时钟花园。」
  『真的吗?那是错过了吧。』
  「哪,阿周,第二个现场是在哪里?」
  『呃——执行委员会本部,就是学生会馆啦。』
  「所以阿周现在是在那里罗,那我也马上——」
  『啊,抱歉,等一下。因为我马上就要从这里离开了……』
  「要去哪里?」
  『要去说不定会发生第三个事件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所以可以的话还是去那边——咦?摔角研?为什么?啊好好好,知道了啦。呃——因为接下来是要去摔角研的会场,还是在那边碰面好了。时钟花园人太多了,说不定又会错过。你知道地方吗?』
  「嗯,多半没问题。」
  『那就在那边见。因为手机是借来的,也不方便讲太久,就这样——』
  在电话即将被挂断前。
  「啊,阿周!」
  『咦?』
  「那个——」
  那个什么呢?她要说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有什么非说不可、非传达不可的事情才对。感觉是绝对必须传达的、与魔学有关的什么事,那就是——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能想起来那是什么事。
  「……没事,抱歉罗。见面再说吧。」
  凛凛子挂了电话。
  ※※※※※
  就这样,原本四散各地的登场人物们,被事件拉扯着众到一起,集中至三个活动会场。
  连续三天的节庆朝向最终局,一口气加速。



  【第七章】ActⅦ including

  19.VS模仿犯

  大概在过了下午一点半以后,校园内的气氛因为节庆快要落幕的关系,一下子活络起来,开始变得热闹无比。
  那份喧嚣固然是基于节庆的活力,不过其中多半也掺杂了对主办单位负面性的——也就是为了责备城翠节执行委员会粗糙的管理方式,而发出的怒叫声、奚落声与抱怨声,仍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比方说舞台剧的卖票地点就开始乱了起来。相对于买票的人,卖票者的数量不足,一直到预定开演的时间都没能卖完票,对排程造成影响。
  比方说演讲会场的队伍乱掉。当执行委员让跑出队伍的客人回去排好时,反而把跟着家人来的小朋友挤出去摔倒在地上。虽然幸好没有受伤,但是小孩的家人当然会有抱怨。连搞乱队伍的年轻人也扯进来,一下子就演变成吵架的场面。
  比方说在搬进搬出各会场的机材时动作慢了。这类的机组从安装到分解都有安排好的行程,误点不但会多出追加租金,还会发展成与业者之间的信用问题。一个弄不好被判断成不会估价的人,明年起就变成得要去找新业者了。
  就像这样,从最后一天的下午一点半以后开始,执行委员粗糙的管理方式开始明显起来了。
  这时候发生的这些问题在城翠节结束以后,也以各式各样的形式留下长长的后续麻烦,在「讨论次年度城翠节的准备委员会」上遭受监察员「功亏一篑」的指责,还被当作议题提出——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城翠节最终日下午一点半。
  来此过节的大多数人都无从得知——这时候他们的执行委员正在战斗着。
  原本人手就已经十分吃紧,现在又突然接到要把人员集中到另外三处会场的紧急命令,就算明知道背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越自己处理能力的风险,他们还是拚命为了办好活动而四处奔走。即使没有直接参加事件的搜查,他们也以要去完成自己工作的形式战斗着。
  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城翠节——
  然后。
  在夸称拥有吸引数干人规模来宾的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三会场,匆忙闻召而来的一百三十二名执行委员——动员了四分之一以上执行委员的一大包围网逐渐完成了。
  他们要战斗的对象——就是逮捕对城翠节的成败有威胁的犯人。
  ※※※※※
  「计划跟说明过的一样。A到F队固守外面的出入口,剩下的搜查会场内部以及进行警备工作。室外队的大家听好,不只要注意门,也要注意窗子。联络要保密,使用第三个频道。从北边依顺时钟方向巡逻,下午一点五十分开始每隔十分钟交替一次。在预估作案时刻前后,十分钟缩成五分钟。如果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是令人在意的事,随时联络。有没有问题?没有吧。那大家解散——大家一起拚了!」
  「「拚了!」」
  依循国塚号令,各警备工作队一起拔腿就跑,奔向各自的岗位。虽然是在突然得知事件的状况下紧急编成的警备工作队,但是他们的步伐没有一丝紊乱。
  目送着身着蓝色工作人员夹克迎风翻飞的他们与她们,国塚打从心底有种放心的感觉。
  但是他马上就像是要让自己不可大意般的双掌往脸上一拍。
  (要安心等拿回「许愿纸」和「桂冠」之后再安心。)
  现在国塚离开了学生会馆的本部,正亲自在摔角研的活动会场压阵。
  五十海、濑尾当然持反对意见。代表需要随时精准的掌握大局,所以不该待在现场,应该留在本部。虽然他们这样告诫过——
  但是好几百名执行委员拚了命地行动、四处奔走,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只是在本部闭门不出,等着接收报告而已了。
  也许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当代表,他再次有这个念头。
  (——不,所以说是有各种类型存在的嘛。)
  既然如此,自己就用自己的做法来达成目的。这样就好了。
  没问题的,行的。自己不是有着像山一样多的可靠伙伴吗?
  莲见负责猜谜研、濑尾负责美容研的现场指挥工作,五十海则代替自己在本部坐镇。因为本部所有人都外出,会使得一般的工作停滞下来。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
  三会场若有变故,消息会马上传来自己这里。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报告,就代表目前三会场的任何一处都没有发现异状吧。
  从手中的无线电收发机中,收到各队已经各就各位的报告。国塚回以「了解」,从折叠椅上站起来。
  摔角研的活动会场在第二体育馆。
  坐镇在可以把整个场内一览无遗的二楼正面观众席上的国塚,抓住扶手,把大爆满的会场尽收眼底。
  ※※※※※
  摔角研主办的活动名叫「战魂之王」。
  其实这个活动是三个摔角研合办的联赛。听说在城翠大学中,三个摔角研复杂的因缘关系,在部分人士之间很有名,长年以来都维持在一触即发的微妙平衡状态下。但是今年四月间,在拉新生入社活动时发生的「番茄酱炸弹事件」,使得一直闷烧中的火种爆发成燎原大火。就这样,为了让三社团确实分出高下,决定哪个最强,动员了所有摔角选手的壮烈决战,便在这个城翠节揭幕了——的样子。
  在第一天、第二天连续两天的战斗后,最后一天的今天就是最终决战的战场,再加上又是要决定哪个社团能够登上王者宝座的一天,使得会场得以实现超越三千人的不合乎常理观众数量。一楼擂台下、二楼、三楼的观众席全部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从大白天就在喝酒的观众,不时配合着擂台上的战况,从各个地方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总之是无比热闹。因为这里从城翠节开始时刻的上午十点起就已经开始比赛了,实在是只能叫人写个服字。
  会场的正中央,设置着用绳子围起来的擂台,它前面是实况转播席。在那个实况转播席上,放着染得金光闪闪的冠军腰带。三个社团似乎就是为了争夺它而打个你死我活。
  「哎,简单说来就像是新日本、全日本跟诺亚三大摔角团体,联合起来大打一场的状况嘛。」
  手鞠坂云。
  听他这样说,感觉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你真的是很喜欢格斗技之类的东西耶。」
  我叹着气说道。
  要说起为什么我们人会在摔角研,就是因为这个损友主张绝对要来看的关系。虽然我对这类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在这种时候也就随他了。
  问题是——
  「天乃原同学讨厌摔角吗?」
  ——为什么连这个人都会待在这种地方。
  隔着手鞠坂坐在旁边位子上的史毗诺瓦以笑容问道,我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就应了声「是」。
  「……其实也不是讨厌啦,只是我不懂它的有趣之处吧。因为我对竞技比赛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
  「原来如此。」
  「那个……话说你在这种地方忙中偷闲好吗?」
  「我并不是在忙中偷闲。」他依旧一脸笑容的说道:「犯人下手的目标是三会场之一,但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既然如此,待在这里也等于一种搜查动作。警备会场的工作交给执行委员他们就好,我这样的人插手只会打乱他们的步调。要是发生什么异状,那边的——」
  他以视线示向二楼的观众席。
  在那里有着抓住扶手,用无线电收发机指挥着会场内警备工作队的国塚身影。
  「——代表同学就会有所行动吧。等他动了以后再说也无妨。」
  「……这样啊。」
  我把视线移开他那张无法捉摸的脸,在内心自言自语。
  不对,我这样想。
  是的,他的行动有一个矛盾。
  如果他真是想要逮捕犯人,现在应该正是动员奥兹特务的时机。奥兹特务是专家,动用他们别说不会扰乱步调,应该还能够建立起远非城翠节执行委员可及的完美包围网。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是因为他认为在这种程度的游戏中,不可能逮到克劳利吗?
  还是说他真的不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就是克劳利?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喂,周!」手鞠坂插口进来:「现在就唠唠叨叨的担心那些也没用吧。先专心地看比赛再说啦,看比赛。」
  损友早已经进入兴奋模式,一副恨不得自己也能上擂台的模样。
  ……不过也对啦,既然史毗诺瓦没有对事件展开搜查,以我来说倒也松了口气。「可是……」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为什么偏偏是摔角啊。」
  「你说啥!」手鞠坂愤忾起来:「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把你养育成不懂得摔角好处的家伙了!」
  「真巧耶,我也不记得我被你养育过喔。」
  「——以下犯上!」
  「——放马过来!」
  巨大的呐喊声响起。
  两个高大的壮汉在擂台中央对峙,手与手互抓,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
  看来是战况要有所变化了。手鞠坂「喔喔」一声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史毗诺瓦「哦」了一声手托在下巴上。
  「…………」
  在吵吵闹闹的会场里,我置身在百无聊赖之中,翻着放在大腿上的「城翠节Walker」。

  20.第三个事件—猜谜大会—

  由猜谜研所主办的「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每年同样都会聚集为数众多的「猛虎」。
  所谓猛虎,就是研磨知识之牙的头脑之虎。
  其数量——超越两千人。
  它能够吸引那么多参加者的秘密就在于,它有着绝妙的出题倾向,不至于会出现只对部分狂热者有利的状况。「猜谜才是最佳的娱乐」、「猜谜绝不能以自我满足为始作终」这两句话是猜谜研标榜的重点。
  预赛的「二择问答」出题范围不但广及政治、经济、常识这些基本领域,还包括演艺圈、运动、历史,甚至连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都有。以一开始平均正确解答率百分之九十,之后逐渐降成百分之五十的形式出题。正确解答率是事先在JR山手线各站前随机找三百人做问卷调查,基于问卷结果计算出来的资料做为参考值。
  顺带一提,虽然活动名称用上了横渡校园的字眼,不过实际上并没有横渡这种行为(听说真相是「横渡」这个字眼,只是模仿很久以前播放的、横渡美洲大陆的猜谜节目名称而已)。但是那种微不足道的矛盾对猛虎们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事。
  今年也有九只·九队的猛虎通过预赛,踏上决战的舞台。他们就跟字面上的意义一样,对独一无二的祭礼狂热者称号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然后下午两点。
  在那个会场中,有着理惠与千里的身影。
  ※※※※※
  吃完早餐、离开家门的理惠与千里,是在上午十点十五分左右抵达校园。
  她们并没有特地联络谁。因为凛凛子要跟父亲见面,所以她们想等到下午再把大家全找过来。上午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俩在一起,手上拿着卷成筒状的「城翠节Walker」,主要以大道西半边的摊贩与综科B栋的室内临时店为主逛来逛去。
  路上也曾经发生过一点小意外。
  当她们从大道西边又折回时钟花园的时候,在附近自助餐厅的露台上,发现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的手鞠坂幸二。
  「喂——小鞠子!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理惠马上大喊了起来。
  接着发生了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事态。
  在手鞠坂后方,有着正与父亲会面的凛凛子。
  两人连忙逃之夭夭。
  「等、等一下,理惠,你为什么要逃啊?」
  「没、没啦,一吓到就不由自主。话说千里你还不是逃了?」
  「那是因为你拔腿就跑,所以我也——」
  但是现在回去也只会更尴尬,两人决定以后再道歉。
  在这样的事情中,时间也已经到下午了。
  「嗳,那接下来要去哪?」
  「嗯~~上午都在西边逛,下午就去东边看看?」
  所以她们俩就来到大道东边了——
  「咦?那是什么呢?有好多人聚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耶。」
  千里指着的是设置在草坪广场上的特设会场。那里有着数也数不尽的许多人,众集在巨大的活动舞台前面。
  「等我一下。」理惠看着「城翠节Walker」做确认:「嗳,是猜谜研啦。昨天好像已经比过团体赛,今天嘛——哇,是双人赛!刚刚好耶,我们也参加啦、参加!你看,优胜奖品是夏威夷耶、夏威夷!」
  「夏威夷当然好,可是理惠,你会猜谜吗?」
  「还可以啦,反正这种事就是参加本身就有意义的嘛。」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千里耸耸肩。
  于是两人马上朝着会场——说是会场,其实也只是用绳子围起来的露天空间——前进,在柜台完成报名。
  ※※※※※
  负责指挥猜谜研活动会场警备工作队的人是莲见。
  她会主动提出由自己负责现场指挥,当然是为了担起一开始被交付到她身上的搜查责任。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对自己在本部气昏头跟濑尾大吵一架的事感到羞愧,所以也有藉此雪耻的意思在内。
  当然那是自尊心的问题,不过还有一个同样重要——不,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希望能得到国塚的认同。
  莲见认为国塚的本质就是「自我牺牲精神」。
  他的周围总是环绕着人,不分男女都喜欢他(当然并不是没有敌人,不过这个世界上本来也就不存在没有敌人的人),那就是因为他是个「自我牺牲的人」。有什么事他会自己带头去做、弄得一身脏。所以虽然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有不少人被他感化而动起来。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曾经为了原来可以利用这样的方法使人动起来而惊讶。
  然后在与他有所接触以后,她开始有种想法,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终会获胜的还是这种人。当她察觉到自己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已经被他感化了。
  今早他会把搜查工作交给自己,只是单纯的有一步走一步而已吧。
  但是这次他是因为信任自己,才把这个工作托付给自己。
  想要被他认同。所以绝对要抓住犯人,取回失窃的东西。
  本来有个问题是,执行委员是否真会听从自己的指挥——不过在国塚的保证下,所有人当下就都毫无疑虑地接受了她的指挥。
  她再次为了凝聚在他身上的信赖而啧啧称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吧。
  这份信赖并不是对自己的信赖,而是对于推荐自己的国塚的信赖。为了不背叛那份信赖,她也要完成目的。绝不放过盯上的猎物,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作风。
  现在她正穿着的执行委员工作人员夹克,是留在本部的五十海说他用不到的那件夹克。这是他为了让执行委员比较容易认出她的一番心意。
  「各队,报告状况。」
  她一只手拿着无线电收发机,站在活动舞台的右侧边缘,眺望着整个会场。
  猜谜研的活动会场地点,以「类比成钟面」来说,是位于两点钟的位置上。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距离关键所在的下午两点还有十分钟。
  目前各警备工作队都没报告有异状。
  但是——
  ※※※※※
  在预赛的二一择问答」中,题目由主持人念出来以后,会在舞台后方的宽银幕上,以把场内一分为二的形式显示出两个答案。报名参加的两人组要一齐往他们认为是正确解答的一边移动。要是答错或和自己的搭档分开就淘汰出局,直接移动到观众席(说是这样说,其实也只是用绳子隔出来,铺着塑胶布的草坪地面罢了)。
  在出问题的同时,有如运动场那么大的广场上,会有千人单位的人进行大迁徙,每当发表正确与不正确答案时,都会爆出一阵欢呼声。就这样反覆着出题与回答的动作,广场中央的人逐渐减少,逐渐建立起围绕在周围的人环。
  理惠与千里表现出色。在千队以上的参加者中,一直留存到大概只剩百队左右时。
  「咕喔~~太可惜的啦,只差一点就能进入决赛了耶。话说刚刚那是什么问题啦,谁会懂啊。」
  「还好啦,不过能在场上留那么久就已经值得表扬罗。」
  就在两人移动到观众席,往塑胶布上坐下的同时——
  『好,到此为止!预赛结束,现在还留在场上的队伍请到台上来!』
  在舞台上主持的女生一只手拿着麦克风说道:
  『各位来宾,这边就是光荣打入决赛的九队。请不要吝惜你们的掌声,用力鼓掌恭喜他们!』
  九队搭档从旁边的楼梯走上舞台。
  设置在各个地点的摄影机追逐着他们的身影,把拍到的各人长相投影到银幕上放大。
  「——咦?」
  这时候在旁边的千里皱起眉头。
  「什么事?怎么了?」
  理惠问。
  「没有,那是——咦?」
  千里好像没有听到理惠的话一样,出神地看着银幕。
  理惠也把视线移到银幕那边,然后「嗳呀」一声。
  银幕上映着进入决赛的队伍,她在那里面找到一个眼熟的人物。那是她在高中时,小她两届、和她同属于美术社的学妹。
  「怎么?那不是智纳木吗?」
  ※※※※※
  「……园马好厉害,连后半的问题都好清楚。」
  须美一面踩着楼梯走上舞台一面说道。
  一开始时的问题她自己也大概都懂,但是到后半大概只剩百队左右时,她就几乎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因为在那之后就开始掺杂着一些像是「圆周率小数点以下三十位数的正确数字是?」、「哪个是土星环总长的正确数字?」之类应该没人懂的难题了。
  但是就算遇上那些问题,每当出题时,园马也始终镇定如故的「啊,是这边吧」拉着须美的手就走。
  「没有啦,说来我自己都吓到了。」园马笑着答道:「其实全都只是靠直觉而已。」
  「咦——」
  在须美僵住的时候,舞台上也在持续着改变舞台布置的工作。安装九种颜色、给九队回答者使用的按键与监看器,喀拉喀拉的从旁边把放着优胜奖品与奖座的红色台座搬上来。摄影师们也一一移动到可以捕捉到回答者角度的位置上。
  须美与园马两人坐在面向舞台算来最左边的「红色」位子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脸来。
  数量惊人、多达数千人的观众就这样猛然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你还好吧?智纳木同学?你的脸色发青耶。」
  在旁边的园马以泰然自若的表情这样问。
  她想回答「没事」,但是双唇却抖得说不好话。她真能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猜谜吗?心底不安了起来。
  至于她与他为什么会两个人一起参加猜谜大赛,则是基于萌萌花的提议。
  那是发生在离开讲堂后不久时的事。
  「——老师!」
  「啊?做啥?三嘉村她老妹。」
  老师这样一说,萌萌花就不太高兴了。
  「请不要那样叫我。先不说那个,我觉得我们现在兵分三路会比较好。」
  「什么?」
  「必须要去的会场有三个,与其一个一个轮流过去,这样做才比较有效果吧?犯人又不见得一定会准时过去偷东西。」
  须美也认为这个提议是极有道理的,但是——
  「想说的就这个吗?」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
  「咦?」
  「你们想分就自己去分啊,用不着得到我的许可。」
  也就是说,老师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进行搜查的打算了。虽然明知道那点,而且自己也是那样打算的,但是萌萌花的脸越来越不高兴了。
  老师就像在表示没什么好说的了,脚跟一转再次跑了出去。
  「你们都听到了吧。」萌萌花的不高兴仍然挂在脸上,转向须美与园马说:「那你们俩去猜谜研吧!今天好像是双人赛,所以刚刚好对吧。」
  「咦?可是萌萌花——」
  「须美!」萌萌花以不容她多说什么的惊人气势把脸靠近须美,小声说道:「别忘了最初的目的喔。」
  「那是——」她压低声音:「当、当然。」同时点点头。
  「别管什么事件了。这次一定要加油,喏?」
  「啊、嗯。」
  须美在紧张中抿起了嘴。
  对,再这样拖拖拉拉地拖下去也没用,说不定已经不会再有可以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察觉到须美的决心,萌萌花留下一句「那待会见罗!」就从两人身边跑走。
  「可是……」须美忽然担心起一件事,十分客气地问道:「园马同学没意见吗?你应该是很想跟着老师的吧?」
  「嗯,是没错,不过也没差了啦。」他说道:「因为多亏有智纳木同学,我对事件会有什么发展多出一点兴趣来了。」
  他这样一说,须美就松了口气。他说的多亏有自己,八成是指方才谈论推理作品与男性快感云云时的事吧。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跟着想起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发言」。该怎么说呢?那个……
  啊呜。
  主持人说道:
  『——各位来宾!欢迎各位今天前来参加城翠大学猜谜研主办的活动「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第一天的个人赛与第二天的团体赛已经热烈结束了,而最后一天的今天是双人赛!由两人同心协力,共同拿下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最强智者宝座、城翠祭礼狂热者的,会是台上这九队搭档中的哪一队呢!?各位想必很好奇吧!』
  观众席配合着她的造势沸腾起来,主持的女生更加进入状况地继续说下去: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话说我也是个猜谜研中的小角色,所以更是好奇地不得了!但是在知道结果以前,还是先来介绍一下各队的朋友……那么首先就由坐在这边红色回答席,看起来感情不错的男生女生队开始!』
  被主持人指到的不是别的,就是须美与园马的位子。
  『请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即使被麦克风指着也依然镇定如故的园马这样回答。
  接着须美也用轻得快要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我、我是智纳木须美……」不过还是被麦克风收到音,经由扬声器响遍整个会场。
  『喔喔,那就是我们的学弟学妹罗。你们俩今天是来约会的吗?』
  须美沸腾了。
  「不、那个,完全没有那样……」
  她一语无伦次,主持人就笑了起来:
  『哇~~害羞了耶,真是可爱呢。』
  「是啊。」
  因为园马还若无其事地这样回答,须美差点就快要昏倒了。
  『哎呀呀,真是叫人羡慕的一队对吧!请加油!话说其实我也正在强力征求男朋友中,所以有意者请等到活动结束后私下来找我!呃,那么下一队——』
  博得大家一阵笑声的主持人往旁边移动。
  「智纳木同学。」
  被叫著名字的须美回过神来:「呃——什、什么?」
  「犯人的目标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他看着的,是包含他们自己在内一字排开的九队参赛者背后。
  那里放着红色台座,上面像是在公开展示般高高在上地放着东西。
  「……奖座?」
  那是有五层之高,相当庞大的奖座。上头可以看到几处褪色掉漆,不过反而会让人感觉到一种传统的气氛。
  「对城翠节有很大影响的大规模活动优胜奖座,这不正是对城翠节来说不可或缺、又无法代替的东西?」
  也许确实是那样。
  须美一表示同意,他眼中就突然多出了恶作剧般的光芒。
  「如果犯人的目标真的是那个……那只要我们在猜谜中拿到优胜取得它,犯人就会没办法出手了,对吧?」
  ※※※※※
  莲见盯上的也同样是优胜奖座。
  这个猜谜大赛自从开办以来,即将迈入二十年,听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使用同一个奖座。历代优胜者的名字会写在缎带上跟它绑在一起,其中也有目前以知性派称号活跃着的演艺人员之名。每年都会交给优胜者保管一段时间,不过要在城翠节开办前两个月还给猜谜研。就有点像是甲子园的优胜旗那样吧,她这样想。
  虽然已经把准备好的物品全部列成清单检查确认过了,但是目前找不到其他可能会从这个会场被偷走的东西。
  然而——
  (问题在于犯人的真正目的呢。)
  莲见在本部声明过,这个游戏是犯人为了隐蔽真正目的,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她不认为自己这个推理错误。虽然接下来从这点扯到濑尾是犯人的结论也太短路、太不像话,需要好好反省——但是她对前提本身并没有错误这点还有自信。
  既然如此,犯人在设计了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舞台上针对各队所做的访问已经结束,决赛开始。
  原本只是吵吵闹闹的会场,逐渐开始渗入热辣辣的紧张感——
  ※※※※※
  「叮咚」一声,有参赛者位置上的灯亮了。
  『好!深紫色的夏目·五所川原队请回答!』
  主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亮灯位置上的参赛者严正地说出答案:
  「——铀。」
  在一瞬间之后,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从观众席那边发出了「喔!」的欢呼声,主持人也配合着那个声音做讲解。
  『正确答案!是的,刚刚这个问题,出题的类别是教养。整个问题是这样的,「熔点一千一百三十二度,沸点四千一百七十二度,是地球上可以找到的元素中,原子序数最大的一个,也是《原子小金刚》主角妹妹的名宇,请问这是哪个元素?」正确答案是铀。刚刚才念到「沸点四千一百七十二度——」就被答出来了,答得漂亮。
  好,在决赛中是由抢先答对十个问题的人获得优胜。到目前为止,深紫色的夏目·五所川原队已经取得五分独占鳘头!
  我们来继续下一个问题吧!第十九题!J
  在「锵锵!」的效果音中,银幕上打出出题的类别。
  出现在上面的字是「地理」。
  主持人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卡片上开口说道:
  『题目是「通称斯里兰——」』
  才念到这里就突然亮灯响起叮咚声。按下按键的人是——
  『好。红色的园马·智纳木队!』主持人镇定自如的回应:『虽然我只念到「题目是通称斯里兰——」为止,不过请作答!』
  「大概啦,斯理贾亚瓦德纳普拉科特?」
  那是啥?就在不知道从观众席的哪边发出这个声音后的一瞬间——
  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啥?会场笼罩在一片怀疑声中。
  『正确答案!好,我来为各位来宾做个解说!刚刚那个问题的全文是,「通称斯里兰卡,全名为斯里兰卡民主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首都叫什么名字?」正确答案是斯理贾亚瓦德纳普拉科特。我才念到「通称斯里兰——」就被答出来了,答得漂亮!
  呃,因为斯里兰卡的首都之名是出名的长。所以题目说不定会以「斯里兰卡首都名是斯理贾亚~那么——」的方式设下陷阱,让人做出提防、不敢贸然作答,可是红色的园马。智纳木队却果敢地冲进来了!这完全是智慧与勇气的胜利!太漂亮了!』
  和会场来宾一起聆听解说的同时——
  「园、园马同学好厉害喔……」
  「会吗?知道的人就是知道啊。」他说。
  须美佩服不已,对于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己感到惭愧。
  虽然心想一定要想办法尽一份力量,但是一整个无能为力。
  在大多数人都一半进入呆若木鸡状态的状况下,高水准的攻防战持续着。
  ※※※※※
  然后终于。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预占作案时间的——下午两点。
  待在舞台边的莲见对着无线电收发机小声叫道:
  「各队,报告状况。」
  各队一一回报了过来。B队,周围无可疑人影。L队,既没有被弄停的时钟、也没有失窃的东西。K队,完全无异状。F队也一样……
  表示正确答案的铃声响起。
  观众席为之沸腾,轰声大作。
  莲见在内心对还看不到的犯人呼唤着。
  (来啊,怎么了?不来吗?)
  就在这个时候。
  『——这、这边是H队!找到时钟和留言了!』
  一阵紧张从头窜到趾尖。
  「H队,我两分钟内过去,保持现场。」她以迅速但沉着的声音下达指示:「H队以外的小队都听见了吧?外面的小队注意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里面的小队在周遭检查是否有东西不见。」
  她一面与各小队做确认,一面望向舞台。奖座还是一样位于红色台座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代表犯人的目标不是奖座吗?但是除此以外到底还有什么——)
  观众席为之沸腾,欢声大作。
  活动正进入佳境。
  ※※※※※
  主持的女生已经HIGH到最高点。
  『好好好,所谓让人手心捏一把冷汗就正是这种状况了吧!目前拔得头筹的是拿到九分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只要再答对一题,城翠祭礼狂热者的宝座就是你们的啦!不过红色园马·智纳木队、蓝色松本·藤牧队、绿色斋藤·杉里队也不容他们专美于前,目前统统都是拿到八分!接着是白色柴田·金冈队、黄色持田·权藤队的六分:茶色中井·鱼住队、紫色濑川·蒲生队的三分:黑色泉·秋月队的两分!前几名完全是缠斗状态!热烈!太热烈了!过去曾经有过这么高水准的比赛吗!会是目前已经听牌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就这样直接拿下胜利吗!还是会被其他队翻盘呢!就让我们来看看吧!命运的第五十五题!』
  锵锵!效果音响起。
  银幕上显示着出题的类别,须美目不转睛的盯着参赛者用的监看器。
  『下一个问题是……影像题!这对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十分有利!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在影像问题上得分的机率是吓死人的百分之九十五!太恐怖了!』
  主持人仰头转向银幕,请大家观看上面的画面。
  观众席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地钉在那上面。
  出现在银幕上的,是一张巨大的绘画。
  (这是毕卡索?)
  没错,是毕卡索的《格尔尼卡》。描绘的是在西班牙内战中遭受轰炸的格尔尼卡,是毕卡索的代表作之一。
  但是这种程度的事,对于能够打入决赛的所有参赛者来说应该算是常识。问题是看到这张画是否能够猜得出要出的是什么问题——
  『好,这张画是一幅很有名的画……废话不多说,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请说出全名!』
  毕卡索的全名?
  须美手动了动,可是就在她踌躇着的时候,距离他们最远位置上的灯亮了。
  『好!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
  是再答对一题就可以取得优胜的那队。整个会场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的安静下来,生怕会漏听他们的回答。
  深紫色位置上的参赛者深吸了一口气,严正地答道:「——巴布罗·毕卡索。」
  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
  表示错误的「哺——」声回荡着。
  「呜哇!」的哀嚎声响起。咦?不对吗?这类疑问的声浪化为一体席卷了整个会场,就在主持人马上想要接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这次另一个位子上的灯「叮咚」一声亮了起来。那是——
  「园、园马同学?」
  「回答吧,智纳木同学。」毫无迷惘就按下开关的人正是他。他以笑容对着须美的方向说:「你知道答案对吧?」
  「可、可是要是答错……」
  在须美吞吞吐吐的时候,主持人已经滔滔不绝的快速讲了起来:
  『真、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领先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会在他们所擅长的影像问题上阴沟里翻船!是因为胜利近在眼前让他们有些太心急了吗!?然后在混乱中马上趁隙亮起的一道闪光是并列第二的红色园马·智纳木队的灯!叫人喘不过气、目不暇接的攻防战!最适合决战舞台的热战!红色园马·智纳木队能够答对这题,一下子跃居为领先队伍吗?请回答!』
  感觉到会场所有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问,须美真的很想当场逃走。但是——
  「智纳木同学。」
  平稳温和的声音在背后推动着她。
  因为在这之前什么事都没做到,所以就更希望能够帮上忙。
  对——拿出勇气来。
  须美紧紧握起拳头闭上眼睛。然后小心让自己不要讲太快,同时作答:
  「呃……巴布罗·迪戈·荷西·圣地牙哥·法兰西斯科·德·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克里斯宾·克里斯宾亚诺·德·洛斯·雷梅迪奥斯·德·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依·毕卡索。」
  ——好长!
  不知道从观众席的那里响起这个嘀咕声的下一个瞬间——
  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正确答案!好,这样一来红色园马·智纳木队也并列为领先队伍了!』
  「喔喔喔!」的佩服与惊愕的欢呼声和「刚才那是怎样!再说一遍!」的汹涌喝倒彩声,在会场内各处炸了开来。
  主持人为问题与答案做解说。
  在好不容易说完以后,脸上一阵发热,须美颤抖着吐了一口气。
  可以听到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
  可是有种完成一个使命的感觉充满她全身。
  「你做得太棒了,智纳木同学。」被他用笑容这样一说——
  「啊、嗯——」她笨拙而羞怯的点点头:「啊,啊哈,太棒了。」
  ※※※※※
  「这边!在这边!」
  在野外舞台后面,距离猜谜研设置的管理本部帐篷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可以看到正在挥手的执行委员。从舞台后面楼梯走下来的莲见往那边奔过去。
  草坪上有个小小的时钟掉在那里,是塑胶制的廉价座钟。它的指针指着「两点」,一旁有张使用隐瞒笔迹的工整端正文字写下的留言陪伴着。
  『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 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莲见困惑着。
  虽然基本上这里也算是猜谜研活动会场范围内,但是这里是室外,是任何人都可以出入的开放空间。密室在哪里?
  而且——
  「是什么失窃了?」
  莲见这样问,但是只得到执行委员纷纷以困惑的表情摇头的回应。
  「前往猜谜研的管理本部,再一次比对清单,看看有没有不见的东西——各队,报告状况。」
  她还没等执行委员跑过去,就对着无线电收发机叫了起来,但是陆续回报的报告都是说没有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在进行中的活动正毫无问题的进行着,证明了既没有密室也没有失窃的东西,可是又留下了时钟与留言。而且这次留言和先前的不同,没有直接点明偷走的东西是什么。
  ——为了避免出现新的模仿犯,所以就连对执行委员们,也都没有公开留言上的详细内容。
  (也就是说,既然留言的格式与先前的一样,这件事应该和第一、第二个事件一样,都是同一个犯人干的没错。)
  「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已经得到证实了。
  但是为何没有失窃的东西?
  果然是因为戒备太森严所以放弃作案了吗?那么这张留言上所说的「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又是什么?只是在故弄玄虚吗?
  还是说——
  莲见环顾周遭。虽然周围不是没有人来往,但是要找到确实的目击者恐怕不可能。她不认为在条件理应更加严苛的第一个案发现场,都没有留下目击者的犯人,会在这里留下那样的把柄。
  「…………」
  莲见最后再对所有小队下了一次回报状况的指示,然后在得到无异状的报告之后,缓缓拿出手机。因为用无线电收发机会让所有执行委员都听得到。
  她打电话给国塚。
  「——国塚学长?嗯,是我,你先冷静的听我说完。在猜谜研会场找到钟和留言了,但是没有密室和失窃的东西……对,所以活动本身没有问题地进行着——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我们的推理本身有什么疏漏之处。」
  活动已进入尾声。
  ※※※※※
  然后是第六十题。
  正确答案的铃声大声响起。
  『正确答案!终于!漫长的比赛终于分出胜负了!在「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最后一天,在两千人一千队参赛者中拔得头筹的祭礼狂热者是——
  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
  各位来宾,请不要吝惜你们的掌声,给予伟大的祭礼狂热者,以及争夺这个宝座到最后的其他八队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吧!』
  其实也用不着主持人多说,掌声与欢呼声的风暴已经倾注在舞台上的参赛者们身上。
  「哎呀,深紫色的那两个人果然好强。」
  虽然阴沟里翻船丧失一次作答权,但是仍然缠斗到最后一刻不放弃比赛,摘下优胜成果的深紫队,听说是每年都能打入决赛的常客。在颁奖仪式结束后,两人肩上扛着奖座走到须美他们面前,希望能与须美他们握手。
  「——希望明年决赛时还能再见面,年轻的猛虎们。」
  「猛、猛虎?」须美不由自主的回问。
  「嗯,一定。」园马直率地回应。
  活动结束,观众们逐渐散去。不过因为是多达数千人的观众,所以动起来就像是在大海上打转的大浪一样。工作人拚命维持着秩序。
  在舞台上眺望着这幅景象,手上拿着亚军奖座的园马说道:
  「不过活动像这样平安结束,就代表没有东西失窃了吧。奖座也被深紫队的人带走了,所以说犯人的目标不是这里罗?或者是放弃在这里作案,找上其他地方……」
  「嗯……」
  须美随口应了一声。这是因为——
  (别管什么事件了,这次一定要加油。)
  与萌萌花分开前的这句话在她脑中复苏。
  是的,自己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来到此地。
  也许幸好有参加猜谜、置身在许多人面前。虽然确实是让她紧张没错,但是也因此让她有些亢奋起来,感觉在这个状态下她可以把话说出口。
  她看着园马。
  我果然喜欢这个人,所以——
  须美就要启齿了。
  就在这个时候。
  「智纳木!」
  一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须美吓了一跳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然后她看到两个女生正从观众席的方向,往舞台这边过来。其中一个女生是直到去年都和须美待在同一个美术社、高两届的——
  「酒匂学姊?」
  「我都看到了!真是太厉害了!」她完全陷入兴奋状态的跑过来说着:「虽然我们也有参加,不过预赛时就被刷下来了。对吧,千里?」
  紧接着。
  「——游征!」
  那个名为千里的女生,叫着舞台上的园马的名字。
  咦?须美睁大了眼睛回头望向他。紧接着——
  「嗨,千里。午安。」
  园马镇定自如地回应。
  「你喔,到底是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啦。」
  「来参加猜谜大赛的啊。」
  「这种事用看的就知道了吧,我不是问这个。我是在说,既然你有来城翠节,一般至少也会联络一下吧——」
  两人很明显是互相认识的关系。
  「等下等下!」理惠插进去,看来这个状况也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嗳,怎么?你们认识啊?」
  「你好,酒匂学姊.」
  「喔。你是谁啊?」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不,那个在访问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她看看园马,又看看自己的同伴问道:「千里,你和他是啥关系?」
  「啊,这个。」她把手扶在头上说道:「男朋友。」
  「啥?」
  「所以说,这家伙是我的男朋友。」
  咦?理惠和须美两人不约而同的——步调完全一致。
  须美重新打量起与学姊一起过来的同伴。
  (好漂亮的人……)
  而且充满了成熟的韵味。
  (这个人就是园马同学的女朋友。)
  那个她正不经意地仰望着现在还待在舞台上的须美。
  脸上一阵发热。
  「智纳木同学?」
  园马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然后慌乱了起来。因为在担心被他的女朋友看到两人一起参加猜谜比赛,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奇怪的误解。
  「那、那个……!」
  须美在舞台上颇为激动地表态,想要大声说出自己跟他什么都没有。不是的,这只是为了事件的搜查而已。虽然主持人说过什么约会的话,但是那只是那个人自己的误会而已,所以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他的女朋友更早一步对她露出苦笑,以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抱歉罗,好像让你为难了。反正八成是这家伙硬把你拉来的吧?」
  那是不管怎么听都没有恶意的一句话。
  但是就这么一句话,却让须美整个人冻结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己根本就没被当成一回事。
  绝对无法介入他们两人之间。
  认知到那样理所当然的事实,足以让人想要痛挖胸口的无地自容感直涌了上来。
  「真过分耶,我才没有硬拉人呢。」
  「就算你是那样想,但对方可未必是那样想的吧?」
  「不是,千里,都说过不是了。事情是这样的,目前在这个校园中发生了某个事件。」
  「啊~是是是,你每次开口闭口就是那种事——」
  两人彼此之间毫不客气,但是却正可以窥见到他们有多亲密的会话,让须美几乎忍受不下去地呼吸困难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哭出来。
  「嗳,智纳木?怎么了?」
  须美小声且快速地说道:
  「啊,呃——抱、抱歉,我有点……」
  再多说一个字,呜咽声就要泄漏出来了。
  须美从旁边的楼梯跑下舞台,跟着直接拔腿就跑。
  「智纳木——」
  可能是对她不自然的举止感到不放心吧,可以听得到像是在叫她停下来的声音,但是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蓦地,她像事不关己似的想起之前也有过这种事。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跑去哪里。总之钻过人群之间,然后当她跑到在前方可以看到的建筑物转角处时,终于撑不住的蹲了下去。
  她把脸埋在膝头上的裙子中。
  喉咙痉挛着。
  这个时候——
  「智纳木?」
  从背后传来声音。
  她按着嘴,战战兢兢地转过去抬头一看,在那里的是——
  「酒匂、学姊……?」
  「智纳木,你蹲着做啥?没事——」她说到一半时注意到须美脸上的水痕:「呜哇,你这是怎么啦!?你没事吧!?」
  「学、姊……呼、呜……!」
  须美深深的感受到自己有多悲惨。
  哭着、跑着、然后被某个人发现,就连这种地方都一样。
  ※※※※
  然后须美把一切都告诉了理惠。
  尽管她心想说出来绝对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因为把这种事说给别人听,对方也肯定无法有个答案。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的呢?难道是在期待别人的安慰吗?真是厚颜无耻。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她讷纳诉说着的嘴巴并没有停下来。
  ——冷静下来想想看的话。
  就算没有那个企图,但目的还是达成了。利用亲眼看到他的女朋友的方式,让自己承接失恋痛苦的初衷。
  但是在心底深处,有个对那个决定后悔的自己存在。
  ——她打从心底感到对不起萌萌花。
  采纳她的提议的人明明是自己,可是现在竟然开始后悔。居然会有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觉。
  话说完了。
  坐在建筑物矮墙上的理惠,在听完了以后也一直沉默着。
  须美一边悔于把事情说出来,同时耐不住沉默,正打算道歉的时候——
  「嗯——怎么说呢?真是个困难的问题呢。」
  理惠苦笑。
  学姊受不了我了。须美这样想,缩起身子。
  但是错了。
  「哪,智纳木。」她往这边瞟了一眼:「我不太适合那种角色,所以也没资格说什么大话啦……因为是讨厌的事就不去做、去躲开它,那样是不好的事吗?」
  「咦?」
  「反正是讨厌的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躲开就好了嘛。」
  她调侃似的说道。
  须美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视线落在脚边。
  躲开就好。须美试着反刍她的言下之意。躲开——也就是说和之前一样,因为不愿意受伤,所以索性连喜欢他的心情都当做不存在那样吗?
  只要那样做就好了,身为学姊的她这样说的。因为那样做就不会受伤。
  可是。
  须美紧紧握住裙子。
  紧接着——
  「——骗你的。」
  在旁边的理惠突然冒出这句话。
  「咦?」
  「所以是骗你的。就算是我也懂……这个世界上啊,果然还是有不可以躲避、躲避不了的事吧。绝对得要解决的事放着不管也不会好转,让它一~~直留在那里,迟早还是必须面对它。那档事谁都会有,也早晚都得解决不可。」
  而你已经那样做了吧,她这样说。
  「……可是。」
  结果却是这样,自己在后侮着。
  「那个啊,后悔当然会后悔啦。因为结果不是自己情愿的,会后悔算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吧。」她笑了笑:「你看嘛,像运动比赛之类的状况中,不是常有人会说,只要全力以赴过,就算输了也不会后悔之类的话吗?可是我觉得那种话绝对是骗人的。如果是我输了比赛,我绝对会有早知道应该这样做,或是早知道应该那样做的想法。」
  「…………」
  「不过呢,所谓的后悔也就等于结果。正因为有向比赛挑战过,才能够得到后悔这个结果,所以那个后悔不就等于是挑战过的证明了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有早知道不要去做就好了的想法。」
  真的很卑微。
  「嗯,这个我了解。不过以你的场合来说,多半就算没去做也会后悔吧.」
  「那个……」也许是那样没错。「就是『与其不做而后悔,不如做过以后再后悔』的意思吗?」
  「不,我可没有要说那种陈腔滥调的意思喔。」她说:「不过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人绝对不能拿自己做过的事去责备没去做的人,绝对。」
  「咦?」
  「所以说,就算有个没去做这件事,当做没这回事的智纳木存在,而那边的后悔程度比较少,那个智纳木也绝对不能责备贬低现在在哭的这个智纳木,那是不能被容许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啊——」
  「所以会后悔一定也是件好事啦,因为一直那样下去是不行的。但是,至少现在的你还有后悔的权利。」
  原本已经平息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一直以来,自己跟谈恋爱那种事几乎完全无缘。
  但是她也有自觉,那不过是个藉口。其实就算自己有稍微在意的人,也会把自己关进「反正我这种人就是不行」的卑微外壳中,等待着那种心情消失。
  她讨厌那样的自己,讨厌得想哭。
  但是——现在哭的原因却不一样。
  (对我来说,这就是初恋了。)
  这个后悔就是它的证明。
  她对此感到开心——但是又因为自己喜欢的心情得不到回报,胸口果然还是像要裂开般的难受、痛苦,因此眼泪停不下来。
  「真是的,智纳木真是个爱哭鬼耶。这种地方一点都没变哩。」
  「对不起。」须美又哭又笑的低声说道。然后就那样细细体会着般的又说了一句:
  「谢谢你,学姊。」
  ※※※※
  「你好慢喔,理惠。是去上厕所了吗?」
  「嗯,是啦。」
  「啊,智纳木同学。」
  被园马叫到名字的须美抬起脸来。
  「……有什么事,园马同学?」
  「这个,我觉得还是该由你来保管,你觉得呢?如果你不要,就由我保管好了。」
  他捧出来的是亚军的奖座,比冠军的奖座小。
  虽然现在才想这个也多余,不过须美还是想着。
  那个奖座真的是除了城翠节以外,就没有其他地方用得到的东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但是如果真的不见了,那的确会是个非常寂寞的节庆活动吧。
  「……不,我保管吧,谢谢。不过——」
  「嗯?」
  「……真希望明年能拿到冠军呢。」
  「好啊,就那么办。」
  听他说得好像那是件非常简单的事,须美笑了。她接下奖座抱在胸前启齿:
  「那个……园马同学。」
  「什么事?」
  「老实说……」须美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千里。」
  「嗯?什么事?」
  理惠把千里拉到距离须美与园马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那个,虽然抱歉在你遇上男朋友的时候这样说,不过先暂时不要管他们两个好吗?反正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好是好,可是为什么?」
  歪着头的千里问道。
  理惠想起先前嘴上说没什么资格说大话,结果却大言不惭了一堆话的自己。老实说那些话几乎都只是她为了摆出学姊的架子才扯出来的,只是用嘴巴说说而已。
  但是她现在却有种被自己那些话击倒的感觉。
  (就算是我也懂……这个世界上啊,果然还是有不可以躲避、躲避不了的事吧。绝对得要解决的事放着不管也不会好转,让它一~~直留在那里,迟早还是必须面对它。那档事谁都会有,也早晚都得解决不可。)
  ——做个解决吗?
  理惠在口中低语着,表面上则用一直以来一贯的玩笑话口吻回答千里的问题:
  「那当然是为了让我独占小千千啊。」
  「啥?」她失笑出声:「你在说什么啦?」
  理惠满足般的微笑着。
  「好啦好啦,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这是最后了。」
  「咦?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啦。什么都……」
  既然内心是认真的,那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应该那样吧?理惠感到有些后悔。
  ——就这样。
  下午两点五十分,城翠大学猜谜研主办的「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活动平安结束了。

  21.报告

  在摔角研会场的国塚很焦虑。
  他从在猜谜研活动会场指挥执行委员的莲见那里,接到发生第三个事件的报告,接着又来了活动结束的报告。
  活动平安结束这件事本身固然值得高兴,但是却不得不有种距离解决事件的终点又远了些的感觉。
  不,既然抓不到犯人的思路,实际上也真的是变远了吧。
  现场留下了「两点」的时钟,以及没有明白写出要偷走什么的留言。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密室与失窃的东西。
  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莲见说也许是推理本身有什么疏漏之处,但是她也想不到相对的具体推理。
  剩下的就只有美容研、以及这里的摔角研了。要是不在这两个地方逮到犯人,城翠节就——
  「可恶!」
  他在焦躁中忍不住举起拳头,「匡」一声敲在扶手上。
  ※※※※
  人飞舞在半空中,「磅」一声重重摔到垫子上。
  擂台晃动,扬起人们的欢呼声。
  「喔喔,北斗原爆!」
  「而且迅雷不及掩耳的再接上海豚式抓法,真是十分有意思。」
  现在的会场中正笼罩着一片异样的热气与狂乱,就像台风登陆般纷扰吵杂。
  「喂,周!你也来叫,快叫!」
  一直维持站姿的手鞠坂拍着坐在旁边的我的头,还说出那种话。
  「……我说啊,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啦?」
  「为什么撞到绳子的选手一定要规规矩矩地反弹回去呢?那个绳子的弹性有那么好吗?」
  「……什么?」手鞠坂突然停下怪叫声,头转过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还有啊,啊,你看,像刚刚那个戴面具的选手扛起对方时,被扛起来的人也配合时机跳了起来耶。那是怎样?是不是故意套招的?」
  「……周。」
  「什么事?」
  「……你刚刚说了不能说的话。」
  「啊?」
  「所以说那可是摔角耶!你对摔角根本一无所知嘛!」
  我默默地皱起眉头。
  「确实如此。」史毗诺瓦说道:「在不了解摔角的人眼中看来,摔角特有的『默契』也许是很怪异吧。」
  「是……」
  我连脸都皱起来了,手鞠坂转向史毗诺瓦的方向。
  「唔,你还挺懂的嘛?」
  「看来你也很喜欢。」
  「摔角是!」
  「浪漫。」
  「…………」
  就在他们两人莫名其妙意气投合起来的时候,从会场中扬起惊人的欢呼声,同时也掀起激烈的嘘声。
  擂台上的壮汉们已经变成乱打一通,甚至无视于裁判的阻止,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摺叠椅发动攻击。
  我叹着气,再次翻开「城翠节Walker」。

  22.第四个事件—美妆选拔赛—

  模特儿站在舞台上由评审评分——也就是以选美形式进行的活动,在城翠节中有好几个,其中规模与知名度都特别出众的有两个。
  一个是「城翠大学校园美女选拔赛」,名副其实的正统选美活动。
  然后另一个就是城翠大学美容研究社主办的美妆选拔赛「彩」。
  简单说来,就是由美容研的设计师组成三人一组的队伍,分别负责模特儿的发型、化妆、服装造型,让模特儿在舞台上接受评分——像这样竞争美容研化妆技术的比赛。如果说原本的选美竞争重点在于对象本身,那么「彩」的竞争重点,则可以说是发挥出对象之美的技术。
  美容研投注在选美中的心力,绝不只是玩玩而已。
  「校园之美由美容研守护」。
  这就是校内设计师集团美容研的标语。由这样的他们主办的「彩」,也就是他们日复一日、毫不懈怠追求与钻研美的测试场——一生中最精彩的一个舞台。
  要站在那个舞台上,听说得要先通过研究社内有数十倍人竞争的甄选。一如字面上的意思,只有顶尖的设计师才能脱颖而出,这样的他们,个个抱着从搜寻模特儿阶段起就不容妥协的专家意识。
  要成为「彩」的模特儿,没有男女、年龄、是否为学生的限制。必要的资格只有一个,就是要合设计师的眼光。
  所以据说光是能够成为「彩」的模特儿站上舞台,就已经是一个荣誉:若是能够被选定为冠军,那更是具有不逊于在正统校园美女选拔中夺冠的价值。
  今年庆祝活动的布幕也同样揭起,被选上的美之求道者们站在舞台上——
  然后下午三点。
  在那个会场上有着萌萌花与凛凛子两姊妹的身影。
  ※※※※
  (唉……)
  美容研拿来举办活动的学术研究中心,一如其名是用来进行学术发表的地方,常被拿来招待来自其他大学、研究机关来宾,是有许多大规模多用途的会堂。听说其中位于一楼的一间公演会堂,就是用来举办美妆选拔「彩」的地方。
  因为是「学术研究」中心,所以它的外观看来是种具有「硬派」感觉的大楼——不过室内装饰着前卫的物件与鲜花,走廊上全铺设红色的地毯,所以现在已经完全转变成华美的庆祝活动会场了。
  但是就算置身在那之中——
  (……为什么我会到这种地方来啊?)
  萌萌花拖着充满极度无力感的脚步。
  其实她对什么美容研的活动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当然对事件也是。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的——只是用消去法选择出来的结果。
  在与须美他们分开的时候,她为工让须美与园马两人在一起,叫他们两个去猜谜研那边。因为老师直直朝时钟花园跑去,所以应该是要前往摔角研所在的第二体育馆——那她就只能选择这里了。
  如果无意搜查事件,其实不到这里来也没关系,但是她又没有其他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她在走廊上沿着导览前进。
  但是会场所在的会堂似乎还在排演中,无法进入。
  所以她坐到休息厅的沙发上。
  只是呆呆的等待着。
  她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不经意的往那边一看。
  是携家带眷的观众。在还没有打开的会场门前,小孩子与父亲嬉闹着。
  「…………」
  萌萌花不由分说地想起了与父亲会面的姊姊,她摇着头把那件事赶出脑外。
  她的父母是在她国小二年级时离婚的。
  她不愿意回想起当时的事,因为没什么美好的回忆。父母亲老是吵架、姊姊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总面言之,家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处。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在家中以外的地方寻找安身之地。
  自己在外面才能做自己。在不知道家中那个自己的人们面前,她才能够做自己心目中想做的自己。
  所以她在外面绝对不想多谈家里与家人的事。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现在这个时代父母亲离婚的事并不少见,也许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拿出来吵闹的事。
  但是,她会反驳自己说没那种事。只有父母没离婚的小孩才会认真地说那种话。就是因为没有在家庭的事情上遭遇过痛苦的事,所以才能够说得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可是——
  明明就应该和自己置身在相同境遇中的姊姊,却与父亲见面了。
  姊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因为在家中几乎没什么交集,她又有几分躲避的意识,所以几乎完全无法理解姊姊的想法。
  华美的会场突然变得让人郁闷起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决定还是去找个其他地方消磨时间,于是走出休息厅回到走廊上。
  接着一个人影突然从暗处走出,与她轻撞了一下。
  「——噢,对不起。」
  「不,这边才该说对不起呢,因为人家看着旁边——」
  那个人的嘴巴突然紧紧闭上。然后「嗯?」的眯起眼睛,低下头紧盯着萌萌花。
  抬头一看,对方是个男生。外表整洁,个子很高。剃个光头,耳朵上挂着耳环,身穿网布衬衫与皮裤,十足前卫派的打扮。
  但是萌萌花狐疑了起来,总觉得他说话时的用词遣字好像怪怪的耶。
  顶着大光头毫不客气地凝视着萌萌花的他,突然大叫一声:
  「你!」
  萌萌花吓了一跳。
  「……咦?我、我吗?」
  「对,就是你唷就是你!」光头突然问道:「你几岁?」
  「啊?」
  「所以说,你今年几岁啦?」
  「十、十六岁……」这个人的用词遣字果然怪怪的。虽然这样想,不过她还是回答了。
  「十六!」光头又大叫一声:「那你人会在这里,就表示你是来看我们的活动罗?」
  「基本上可以算是那样没错啦——怎么了吗?」
  到这个地步萌萌花也讶异了,但是他完全不在乎她的反应扬言说道:
  「你来当模特儿吧!」
  「啥?」
  在萌萌花皱起眉,以及周围的人如同退潮般的从两人身边退开的同时。
  「……喂,那是涩泽吧?涩泽吾郎……」
  「……美容研的?他现在是在物色新模特儿吧……」
  「……咦?那是怎样?就是说她被美容研社长选上了?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怎——怎么了啊?」
  萌萌花不知所措,而光头趁着这个空档一把抓起她的手,拖着她就在走廊上走起来。先不说用词遣字,这份臂力的确是属于男人的。
  「嗯嗯,人家果然有眼光呢。你很受欢迎耶!」
  「等、等一下,那种事我可一句话都没有……!」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咱们身上。」
  光头伴着她迅速的在走廊上前进,没多久就「磅!」 一声推开一扇贴着「STAFF ONLY」纸条的门。
  看来这里是休息室。室内有好几组镜台与折叠椅,有好几个看起来像是模特儿的女生,在工作人员的打理下接受正式上场前的调整。
  视线集中过来。
  「……?社长,那个女孩子是谁?」
  对一个工作人员发出的问题,光头自信满满的答道:
  「模特儿啊,咱们这组要推出刚刚找到的女孩子和这个女孩子的搭档唷。」
  「啥?搭档?怎么这么突然——咦?不过这个女孩子和社长刚刚带过来的女孩子长的好像喔。」
  「对呀。所以在看清楚她长相的一瞬间,人家就『滋——』地被电到了唷。」
  「嗯——不过这个女孩子是短发耶,不太适合做发型吧?」
  就在这样说的工作人员歪起头的时候,萌萌花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所以说……!」
  她甩开被握住的手,然后不是以开玩笑的心态,而是真的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
  「萌萌花?」
  响起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萌萌花瞬间遗忘在那之前的愤怒与焦躁不耐——陷身在呆滞感之中。
  「姊……姊姊?」
  坐在房间最里面的椅子上,放下的头发披在背上由工作人员梳理的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姊姊凛凛子。
  『萌萌花,你也来参加城翠节了啊?」
  她一副难掩讶色的样子,睁大了眼睛问道。
  「……我不该来吗?」
  萌萌花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想起她与父亲见面的模样,她说的话就自然带起剠来了。
  「怎么可能,没那种事。」
  「倒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咦?呃,说来就话长了。事情是这样的,目前校园中出了一点事件……」
  ——事件?姊姊也知道事件的事吗?那么她会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搜查?
  不,就算要搜查也没有当模特儿的必要,应该反而还会因为行动不便导致无法进行搜查。反正一定也是被硬拉过来的。真是的,老是这样呆头呆脑,明明就是做我姊姊的人耶。
  「够了。」
  萌萌花打断正打算把事情从头说起的姊姊。
  姊姊露出困惑的表情。
  「萌萌花,怎么了吗?你在生什么气呢?」
  「——我哪有在生什么气!」
  她忍不住就这样大吼出来,整个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虽然心知不妙,但已经迟了。
  不过那个不稳的气氛马上由光头化解了。
  「好了好了好了,总之来做准备吧!」他「啪啪」地拍着手:「来,其他人也都别看了!距离开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唷!」
  然后他趁着一团忙乱时说声「你也来吧」,就抓住萌萌花的手。
  「可、可是我……」
  「别怕别怕。没问题的,全交给我,喏?」
  因为刚刚把气氛弄得一团糟,所以这时候萌萌花也不敢太强硬,结果就这样——被抓去参加比赛了。
  ※※※※
  在刚过下午两点半不久的时候,美容研的活动开始了。
  公演会堂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雷射划破黑暗,晃荡着在墙壁与天花板上描绘出几何学的图样。没过多久以后,那些雷射就全部集中到舞台上,从两边冒出袅袅烟雾。
  在坐满人的观众席嘈杂声中,一个原本站在舞台内侧,身穿晚礼服的男性主持人配合着擂鼓声走出来。
  那鼓声很快停止,站在光圈中沐浴着一身光的主持人,庄严隆重地开始致词。
  在会堂的尾端,相当于电影院站位的地方,濑尾拿着无线电收发机站在那里。
  「各队,状况如何?」
  ——本队正执行警备工作任务申。目前于会场内外皆未发现可疑之处,无异常。
  她一一收到这样的回报。
  执行委员已经在下午一点五十分的阶段配置完成。会场内外也已经做过检查,但是并没有找到失窃的东西、密室、时钟,以及留言。
  目前尚无异常。
  主持人的致词结束了。同时整个舞台都被照亮,出现三组模特儿与设计师团队,分别由主持人进行介绍。最先上场的这批模特儿全都是男性,年龄从大人到小孩都有,很不一致。当三位模特儿分别坐到他们的椅子上以后,马上就被绑上一块布,开始做发型。
  濑尾之所以会主动接下警备这个美容研的指挥工作,是因为她已经找到符合「对城翠节来说不可或缺又无法代替之物」这个条件的东西了。
  事情是这样的,她去年曾经受到网罗,以模特儿的身分来参加这个美妆选拔赛「彩」。那时候的经验让她知道在「彩」的最后时有个惯例,那就是所有模特儿都要在舞台上排好,面对观众席抛出「花束」。听说这是「彩」开办二十五年以来不曾缺席过的传统、不可或缺的事物。在检查过物品清单以后,发现在这里也找不到其他可能会成为目标的东西了。
  目前「花束」放在休息室保管,由执行委员负责警备工作。只要犯人不是真正的法术师,就不可能轻易失窃。
  在收到各队均无异常的报告之后——
  「了解。各队继续维持警戒状态,不可大意。」
  濑尾小声传令,结束通话。
  紧接着——
  「总之是尚无异常吧。」
  从旁边传来这样一个轻轻的话声。濑尾往那边一看,吓了一大跳。
  「……曜、曜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莲见苦笑。
  「因为关于事件,有必须要告诉你的事——这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其实是想找你谈谈。」
  「找我?」
  莲见点点头,然后咻一下低下头。
  濑尾又吓了一大跳。
  「喂,别、别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为本部发生的事道歉的意思啊。认定你为犯人的那个推理,是我最不该有、也最差劲的表现。抱歉。」
  「这……」她不知所措:「那是因为、那个,一开始是我起的头——」
  「与谁先起头无关,我侵犯了我的信条,所以我非道歉不可。这事关我自己的尊严。」
  「……信条?」
  「是的。」她抬起头:「我说过吧?我认为身为名侦探的人绝不能够犯罪,再加上名侦探要随时保有冷静的判断,不能够在推理中掺杂私情——但是那时候的我很明显受到私情支配。连证据都没有,就大肆宣扬贬低你的推理。做为一个敬爱名侦探这种存在的人,那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事。」
  濑尾哑口无言了。
  真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她的这种地方简直叫人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真心喜欢推理的吧。」
  她有一半是受不了的低语着,但是另外一半已经绝不是恶劣的印象了。
  是的,确实无法理解。但是就算无法理解,看来这个人也是有属于她自己的一套道理。
  那么自己也得照自己的道理来行事吧,不那样就不公平了。那才是——虽然自己不是她——侵犯了自己的信条。
  濑尾轻笑。
  「好吧。那时候我也不够冷静,以掺杂私情的推理贬低你。抱歉。」
  濑尾一道歉,莲见也微笑着耸耸肩。
  舞台上的各个模特儿都已经由设计师剪好发,进入了做造型的阶段。用眼角看着那边的莲见问道:
  「我说濑尾同学,如果你不想回答,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你所说的在推理中掺杂私情,是针对我在『面具舞会』一事中的专横行为呢?还是针对国塚学长与我的关系呢?」
  「你——」濑尾的话噎住了:「你莫名其妙在说些什么啊?」
  莲见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隐瞒也没用喔。我知道你喜欢国塚学长,对吧?」
  就像把人看透般的说法叫她火气往上冲。只是比起怒气,更多的是羞耻心。
  「……你说这样的话是有什么根据?该不会是想说因为自己是名侦探所以就——」
  「不是的。」她苦笑着说道:「因为我觉得我和你很像,所以总觉得可以了解你的想法呢。」
  「很像?」濑尾双眼微微张大了些:「我和你吗?」
  「是的。你头脑灵活、为人机智,也具有一马当先作出指示,为团体带头的领袖素养。这是国塚学长对你的评价。实际上以我在这几个月出入本部时所看到的,也认为那个评价并没有错误——你和我很像。」
  就算被她这样说,濑尾还是困惑着。她没办法客观的判断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如果要她找个具备方才列举的那些特征于一身的女性——她肯定会说出莲见曜子的名字吧。
  莲见把视线转向舞台。
  「对于很像我的你,从以前起就待在他身边的事,我一直感到很不舒服。」
  濑尾吓到了,想都没想过会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表白出来呢?有那种必要吗?
  「为什么呢?我也说不太上来,也许是被国塚学长感化的关系吧——那你呢?若非如此,你应该甚至连与我单独谈话都不愿意吧?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这种场面的成立,在原本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确实是那样没错。
  那时候在本部被硬逼着和解——对她心里还怀着疙瘩的事,也都变得愚蠢可笑了起来。
  苦笑涌了上来。
  「……真的是——输给学长了呢,从以前起就总是这样。」
  「但就是喜欢他那样的地方对吧?」
  看来是真的看穿了。
  濑尾在维持了一阵子的沉默之后——
  「……是啊。」
  承认了。
  那就等于是吐露了自己至今为止,没有向任何人表白过的内情。
  ——也许自己确实很像现在正站在眼前的她。
  但是也有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自己多少会感到踌躇,不敢轻易跨越的常识、道德之类的那条线,她却可以不当一回事似的踏过去。
  自己受制、做不到的事,她却不受束缚的做着。
  所以!;
  「如果你处于我的立场,想必早就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国塚学长了吧。」
  「嗯。」
  她苦笑着对立刻作答的莲见说「我想也是」。
  「但是我做不到。当我察觉到自己对学长的感情时,学长已经把我当成一个学妹在疼爱了,他真的很满足于那种关系。所以我不敢去破坏它,我办不到。」
  「……这样啊。」
  「所以,嗯,我承认,我也对你的事感到很不舒服,我嫉妒你。」
  莲见环抱双臂叹了口气。
  「彼此嫉妒对方的立场,强求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啊——像笨蛋似的。」
  「真的耶。」
  舞台上的发型造型结束了。由于在最后要换服装,因此模特儿们暂时走向舞台边消失在那里。主持人开口请大家在他们粉墨登场前先等待一下。
  莲见「呵呵」笑着说道:
  「不过呢,是了。濑尾同学,如此一来我和你就是名副其实的竞争对手罗。」
  「咦?」
  「因为你直到现在还喜欢他,对吧?」
  濑尾目瞪口呆。
  「等、等一下,可是学长已经在与你交往了——」
  「现在是如此。但是要做选择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他对吧?」
  「……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不,当然是真心的。濑尾也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莲见曜子。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你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没办法喜欢……」
  「哎呀,那真遗憾。我倒不是很讨厌你呢。」
  其实濑尾现在对她也没有嘴巴上所说的那么厌恶了。
  濑尾忽然恶作剧似地苦笑着说:
  「不过——这样吧。既然如此,总之得要先把『许愿纸』拿回来再说,因为那里面也有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那么……你该不会把那件事写在『许愿纸』上了?」
  「是的,不过没有写本名就是了。」
  其实原本并没有打算写上那种事的。
  但是昨夜实在很累,再加上又是才刚花了好几小时,把写着对意中人告白的许愿纸做好分类,因此在蒙朦胧胧的状态下,就把「许愿纸是用来写告白的东西」输入意识中了吧。所以不知不觉写上对国塚的真心话了。
  搞不好当时在场的其他执行委员,也有人和自己一样写下了对意中人的告白。
  「真糟糕,好像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把它拿回来了。」
  这时候莲见绷起了脸。
  「濑尾同学,其实在猜谜研——」
  她从莲见那里得知现场留有时钟与留言,但是没有密室也没有失窃之物的事。
  「怎么会这样?只留下留言跟时钟,不就逮捕不到犯人了?」
  「是的,所以我在猜,说不定我们有什么猜错的地方——」
  这个时候。
  「那、那是真的吗!?」
  原本坐在最后面一排的观众,突然发出「碰」地一声转过身子。
  「咕哇!侦、侦史郎!」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观众制止他。
  周围的其他观众也纷纷一脸在问「什么事?」的表情转过头来,不过因为这时候换好衣服的模特儿登场,响起拍手声与欢呼声,所以其他观众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那边去了。
  「衣笠跟喵子?」莲见愣住般的:「你们一直都在这里?」
  「我、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衣笠连忙站起来:「只是想说,那个,这里可以用来监视会场……」
  「你们两个开始交谈后,我们就更不方便出来的啦……」喵子也辩解着。
  「先、先不说这个了,那是怎么回事?如果刚才说的事是真的——」
  就在衣笠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
  『——这、这边是J队!找到被弄停的时钟和留言了!』
  从无线电收发机传来尖厉的报告。
  莲见看手表确认时间。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
  「我马上过去,保持现场。各队,听到了吧?检查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以及会场内是否有失窃的东西!」
  濑尾轻声下达指示,然后与莲见互相点点头,奔往会堂的出口。
  「侦史郎!我们也得跟上去才行!」
  但是衣笠不知道为什么却愣住了,只见他皱着眉头,视线射向被灯光照射得灿烂夺目的舞台那边。
  喵子也看向舞台。
  『男性部门的A组已经结束评审,接着是女性部门的A组。请模特儿与设计团队上台。』
  男性模特儿刚结束展示,接着轮到女性模特儿与团队出场。主持人开始做介绍。
  喵子也注意到了,那是——
  「那是三嘉村吗?」
  ※※※※
  『那么女性部门A组的各组请开始剪发。』
  配合着主持人的宣布,设计师拿剪刀修剪起模特儿的头发。
  「不会剪掉太多的,放心吧。」
  美容研的光头社长在头顶上说道。
  脖子上围着一块布,坐在椅子上的萌萌花还是一样生着闷气。头发被洗过一次以后,所有的定型效果都被洗掉,柔顺的直直垂下。
  光头从腰际的剪刀盒里面拿出两把剪刀,一手拿着一把,像风车一样地转着它们,然后修剪她的头发。就像是使用两条握板操纵着傀儡娃娃般,迅速流畅地梳着头发。
  观众席沸腾,掀起一阵掌声。
  一旁同样围着布的凛凛子笑眯眯的。
  『好,现在是战况激烈的女性部门A组。首先拿着双剪一马当先冲入战场的就是一号,我们美容研引以为傲的剪刀手社长涩泽吾郎。就像先前也介缙过的一样,一号的模特儿是一对。因为是突然挖掘到的,所以连身为主持人的我,手边都还没有详细资料送到,但是在社长涩泽的迷恋、倾倒之下,才实现了这个特例,让两人一起报名参加这个盛事。
  那么现在就马上来采访一下正在剪发中的模特儿吧。呃,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最好连年纪也一起说。』
  「…………」
  虽然被主持人的麦克风对着嘴巴,但萌萌花视而不见。主持人小声的说:
  『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对不起,呃……」 二芳的凛凛子直起身子离开椅子插嘴说:「我们姓三嘉村。她叫萌萌花,我叫凛凛子。年龄分别是十六与十九岁。」
  『原、原来如此。既然两位同姓,就代表是姊妹一起报名参加——』
  「我可没有报名参加。」萌萌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是被硬拉来的。」
  『啥?』
  「萌、萌萌花!」
  萌萌花把脸转过去。但是光头马上就用双手把她的脸扭向前方。虽然她火大得想骂人,但是现在转过去,难保脸不会被剪刀割到,所以她控制住了。
  显而易见的险恶事态让观众席开始嘈杂起来。
  『哈哈……哎、哎呀,美眉不但人长的漂亮,还很会开玩笑哩。
  好,那么下一位是二号的模特儿——』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的主持人,马上移动到旁边的模特儿那里。
  「萌萌花……你真是的。」凛凛子责备般的说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萌萌花顽固的回应让凛凛子叹了口气。
  真怪异的状况,萌萌花这样想。一个头上光溜溜像和尚一样的人在帮自己打扮,与姊姊排排坐在一起——
  (这简直就像是……)
  这简直就像是在众人面前把姊姊与自己作个比较一样。
  这样一想,萌萌花的心情越来越恶劣了。
  ※※※※
  「时钟与留言在哪里!?」
  「在这里!」
  现场在一出会堂就到的休息厅。
  被放在沙发角落的时钟与那张例行留言,是警备工作中的执行委员发现的。
  时钟停在「三点」,然后留言果然也还是用隐瞒笔迹般的工整端正文字这样写着:
  『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 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这个时钟与留言,和留在猜谜研的是一样的呢。」莲见说道。她环顾周遭:「而且果然不是密室。」
  「各队,报告状况。『花束』没事吗?」
  濑尾对无线电收发机下指令,但是二回报过来的,果然还是只有无异常的报告。「花束」没事,此外没有失窃之物,也没有发现那样的痕迹,更没有拿着形似那种东西的可疑人物——
  「……啧,犯人也有利用时间差作案的可能性。各队继续保持警戒状态。」
  「有目击者吗?」
  莲见问道,但执行委员摇摇头。休息厅是任何人都可以出入的地方,若是没有把它化为密室、偷走猎物,只要没有逮到现行犯,就不可能确切锁定犯人的吧。
  莲见与濑尾以极为不快的表情面面相觑。
  是犯人已经没有偷取猎物的意思了吗?那又为什么单单要留下时钟与留言呢?
  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时钟的针在转动着。
  时间逐渐流逝而去——
  ※※※※
  衣笠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后,并没有去追莲见、濑尾,只是一直站在那里摆出要离席的姿势,眼睛却直盯着舞台看。喵子问他:
  「你不去搜查了吗?」
  「要啊。」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没有要动的徵兆。从刚才起就一直是这样。
  这就是所谓百感交集的状况吧。
  他是被先前莲见与濑尾的互动影响到了。目睹到毫无顾己i大谈男女关系的两人,怱地回过头来想到自己——这样的状况。这时候他心仪的对象又出现在舞台上,所以就算想定也走不掉了。
  但是喵子并不觉得那很有趣,反而更加悲伤。
  所以她这样说了:
  「受不了,你这个名侦探不够格了啦。居然被私情干扰放弃搜查。」
  「你说什——不。」
  被尖酸刻薄的话语激得一瞬间火气上升的他,马上就又说了声「也许吧」,有几分自嘲似的笑了。
  为什么要承认?喵子越来越悲伤。
  反驳不就好了吗?说没有那种事啊。说「胡闹,自己是名侦探所以不会在搜查中掺杂私情,少呆了,赶快去现场」之类的。
  悲伤的比重越来越增加。
  忍不住吐出了这样的话语:
  「……要是你那么在意她的事情,去向她要答覆不就好了?」
  衣笠在一瞬间噎住了,然后这样回答:
  「因为我说过我会等她的回答,所以我只能等了。」
  「那是——骗人的啦。」
  「骗人?」
  「侦史郎只是在害怕的吧?」
  「什么?」
  悲伤翻转成焦躁不耐。
  「你只是在害怕结果,所以才不敢问的吧?就算嘴巴上还在逞强,但是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才会像这样把自己不去问当成藉口,拖延到结果的时间——你只是像这样把她还没有回答的事当成结果,就这样说服自己、欺骗自己的吧……真逊!逊毙了!你真以为那种逊咖可以成为名侦探吗?」
  「你说什么?」他似乎真的愤怒了,狠瞪着转身面对她:「你懂什么!」
  「我懂的啦,至少比侦史郎懂!」
  是的,她懂。今早妨碍他询问那个结果的人就是她自己。
  所以,没错,自己会这样说,一定是为了负起那个责任吧。因为曾经妨碍过他的机会,所以为了让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才会这样自打嘴巴——她硬把那样的藉口咽进自己的肚里去。
  两人就这样互瞪了好一会。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两个年轻的男女一直眼对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光以状况而言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可是却激不起任何一丝遐想。
  先别开眼睛的人是——衣笠。
  他闭上眼睛,状似焦躁搓搓头发说道:
  「……居然会被你这家伙说教,我也真是糟糕了。」
  但是他的话中却带了些隔阂消失的韵味,他抬起脸。
  「……说的也是,这样的男人确实是个不够格的名侦探。好吧,现在的我就只是衣笠侦史郎,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要暂时把『名侦探』的名号交出去。
  不过我会马上把它拿回来的。在那之前就交给你保管了,喵子。」
  说着他拿下猎帽,「啪」一下戴在喵子头上。
  然后就冲出会堂了。
  被单独留下来的喵子,用两手把戴在她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拉遮住眼睛,以颤抖的声音低语:
  「我是在干什么的啦,逊毙了……」
  幸好会堂很暗,她这样想。
  因为这样她的哭相就不会被别人看到了。
  ※※※※
  萌萌花的头发修剪好了。
  接着马上由化妆师开始给萌萌花上妆,被说了些因为年轻,所以上起粉底来也不同之类的奉承话。
  光头也马上移动到一旁的凛凛子那里给她剪发。之后——
  「啥——!」
  萌萌花忍不住大叫一声。
  因为姊姊散披在背上的长发喀嚓一下就被剪掉了。
  看到落到地板上的大量发丝,萌萌花瞬间呆住。但是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光头发难:
  「你、你这家伙是在干什么!?我是不知道你是社长还是什么啦,可是怎么可以擅自把别人的头发——」
  「才不是擅自呢。」光头以着沉稳的态度回应:「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尽管不入流,人家好歹也是一介设计师,怎么也不可能没经过同意就擅自剪掉吧。」
  他这样一说,萌萌花就困惑了。看他的态度不像在说谎,那就是说——
  「没关系的啦,萌萌花。」凛凛子面朝这边笑着:「没关系,因为是我想剪的。」
  「可是!」
  「真的没关系。谢谢喔,害你担心了。」
  「我、我才不是……」
  「好了,坐下,面朝前方。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动,不然就没办法上妆了唷。」
  被他这样一说,萌萌花这才注意到化妆师正不知所措地困惑着。比较前面的观众席也有些嘈杂起来。
  萌萌花抿着嘴,重新坐回椅子上。
  「…………」
  她只转动眼睛看着旁边。
  原本的长发现在只到肩上,让姊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为何呢?她感到强烈的震撼。
  仔细想想,她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盯着姊姊的侧脸看。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她这样的视线——姊姊也身子不动转着眼睛看向这边。
  萌萌花连忙把视线转回前方,不过在眼角余光中知道姊姊露出了微笑。
  「……笑什么啊?」萌萌花以带刺的声音说道,她不会再大吼大叫的引人注意了。
  「没有,没什么。」姊姊轻轻摇头:「只是在想,已经好久没有和萌萌花两个人一起到什么地方玩了呢。」
  今天又不是为了两个人一起玩才来到这里的吧?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没有说出来——这么一说,很久以前倒是有跟姊姊一起出去玩过的回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去的地方是哪里呢?那时候父母亲是否也在一起呢……
  「对了,萌萌花。」
  「做什么?」
  「嗯,那个啊。」
  姊姊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焦躁不耐。
  「真是受不了你耶,有话想说就说清楚啦。什么事?」
  「对、对不起。呃,我是想问,萌萌花是不是不想来念城翠大学?因为我听妈妈是这样说的。」
  「那个……」突然转到的这个话题让萌萌花有些心虚:「那种事是我的自由吧。」
  「是没错啦。」她苦笑:「可是我觉得萌萌花真了不起呢。」
  「啥?」了不起?「什么了不起?」
  「因为你既然想去其他大学,就代表你在那里有想做的事情吧?」
  萌萌花沉默下来,不得不沉默。
  「因为我在既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目标的状态下就直接进入城翠大学就读了。所以我觉得你真是了不起呢。」
  姊姊的话让萌萌花咕哝了一声「不对」。
  「咦?」
  「不对啦,没那回事。我根本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离开家啊。要是进入城翠大学,我就得从家中通勤。只是那样而已。」
  凛凛子「啊」一声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害怕起之后八成会到访的沉默,萌萌花于是马上回问:
  「你才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他见面?」
  「偷偷摸摸?」
  「就是父亲啦!」
  「咦——你、你看到了?」
  被她这样一说,萌萌花的脸就因为愤怒与羞耻而涨红了。
  「话、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去偷看的喔!只是碰巧看到——」不对,为什么自己非得辩解不可啊?「总、总之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萌萌花这样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爽呢?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忍受呢?姊姊是姊姊、自己是自己,不管姊姊在哪里做些什么都与自己无关,随便她怎么做。明明是这样想的,但就是有些难以忍受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乎姊姊呢?
  如果是平时的萌萌花,是不会在周围都是人的状况下提起这种话题的吧。但是这时候她火气往上冲,那样的自制力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
  「为什么你能那样若无其事、嘻皮笑脸跟他见面呢?那时候——姊姊不也非常难过吗?」
  「萌萌花……」
  在越说越激动的过程中,萌萌花可以感觉到焦躁不耐的心情,开始现出明显的轮廓。
  是的,我是在生姊姊的气。明明曾经因为父母的关系那么难受过,为什么却要对他们小心翼翼的,甚至还去见面呢?既然和自己的立场一样,那姊姊应该也会有跟自己相同的感觉才对吧。
  「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够那样做?」
  萌萌花意含讽刺地这样说道。
  姊姊微微垂下头,一副寂寞的模样。
  「萌萌花,原来你一直都是那样想的啊。」
  「——」
  萌萌花的话噎住了。
  「我想……」姊姊这样说:
  「我和萌萌花多半是没有任何不同的。不,我想比起萌萌花,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在想而已。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没有目标的进入城翠大学、没有疙瘩的与爸爸见面。」
  「——」
  「只是——」她说:「我有朋友,是我的朋友们给了我安身之地。」
  「朋友……」
  萌萌花回想起在讲堂见过的那两个人。除了她们以外,姊姊应该还有其他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朋友。
  「也许就是因为那样,我才会有一颗够坚强的心。」
  她的确是没有那样的朋友。没有可以帮助自己、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的朋友,所以她才会一直拚命地制造自己的安身之处。
  姊姊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其实我也一样,还是会有着类似痛恨爸爸妈妈的心情。」
  「咦——?」
  萌萌花转向旁边,姊姊也在对着这边微笑。
  「会有着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不可相信的感觉。不,不只是他们俩,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连同自己都不可相信。
  ——但是至少我可以相信我的朋友。
  虽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人,但是至少还有朋友可以相信。」
  萌萌花也不是不了解那种心情。
  那并不是什么言过其实的事。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没有自信的人,却可以因为看到别人在做而感到安心,这也是常有的事。可是——
  「可是那样太奇怪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能怎样?」
  萌萌花的视线斜斜飘开以后这样一说,姊姊就苦笑着。
  「是的,就是这样……我今天总算是明白那点了。光依赖别人是不行的,希望今后我也可以成为足以被大家依赖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吗?」
  「呃,嗯。应该是有,可是我记不清楚了。」
  这是什么话啊?
  萌萌花差点摔一跤。
  但是她有种可以理解的感觉。
  自己与姊姊的不同——在于相信之物的不同。
  「所以罗,比起我这样的人,萌萌花了不起太多了。」
  「……这并不是了不起或没什么了不起的那种事吧?」
  「也许吧。」姊姊说道:「可是,我希望可以变得也能够相信自己,希望对自己拥有自信。」
  「…………」
  一定是因为头发剪短的关系,萌萌花有着这样的想法。
  姊姊看起来居然有些人如其名,带着些凛然的味道了。
  那个姊姊怱地提起一件事:
  「萌萌花,爸爸说要再婚了。」
  「咦?」
  「所以才希望能够在那之前见一面,说是一下子也无所谓。是爸爸说的喔,他想要来道歉。」
  「——」
  为什么呢?听到姊姊这样一说,眼泪就涌出来了。
  「那种事……」但是她马上使劲地搓着眼角:「那种事……是当然的吧,谁叫他让我们那么痛苦。来道歉是理所当然的吧。」
  「萌萌花……」凛凛子轻轻念着她的名字,露出微笑。
  也修剪好凛凛子头发的光头,把剪刀放回盒内,和和气气地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重新上妆,动作要快点唷。」
  在化妆结束后,两人暂时回到后台,换上浅咖啡色的高级时装以后,再次回到舞台灯光下。
  沐浴在喝采声中的两人并肩而立。
  「怎么样?有稍微清爽些了吧?」光头眨眼示意:「嗯,两人都很棒呢。美丽极了。」
  萌萌花在心中「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嘛。
  实际上也只是稍微梳理一下头发,做个发型的程度而已。
  虽说如此——哎,不过也许确实是稍微清爽些了。
  ※※※※
  ——就这样。
  下午三点五十分,城翠大学美容研主办的活动「彩」,在没有任何意外的状况下顺利完成它的排程——

  23.报告·之二,然后……

  「……这样啊。」
  从莲见与濑尾那里收到第四个事件报告的国塚,咬着牙紧紧闭上眼睛。
  但是自己的消沉会影响到士气,他马上挥去失意回覆她们:
  「……知道了。不,接着警备到接下来的活动结束为止。啊啊,这边包在我身上。」
  通话结束。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距离摔角研活动会场的预估作案时间下午四点还有十分钟。
  「通告各队。犯人没有在猜谜研、美容研现身,也就是说必然会来到这里!大家听好,一定要逮住那家伙!」
  他对无线电收发机做出宣布。
  但是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决心般的,他的宣布换来了那个报告。
  『——这、这里是D队!发现停在「四点」的时钟以及例行留言!』
  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欢呼声扬起。
  但是对于当时的国塚来说,那也已经像是发生在某个遥远世界的事了。
  他的视线飞向擂台的另一头,实况转播席上的「冠军腰带」正散发着光辉。
  国塚怒喝:
  「密室呢!失窃的东西是——」
  「都没有!只有时钟和留言在地上……塚学长?塚——」
  他茫然呆立,无线电收发机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就像是以播放慢动作般缓缓落下的那个,随即沉重的「碰」一声在地板上弹起,然后——
  ※※※※
  坠落在擂台外的垫子上。
  「哇嗷!是雪崩式后腰桥!?会死人的耶,喂!」
  「我说,幸二。」
  「吵死了闭嘴!接着拉回擂台上,噢哇!大车轮旋转技!再加上横回转虾形固定!这两招接得起来吗?没有意义嘛!」
  「我已经腻了。」
  「喂倒数了耶!好,一!二!三——等下,二点九、二点九!」
  「…………」
  摔角研活动会场的观众席现在人都站起来了,吵吵闹闹得几乎要掀翻了整间体育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要分出胜负了,擂台上的两个壮汉以非常难以用口头说明的姿势扭成一团。双方都使尽吃奶的力气你来我往,一下子一个人在上、一下子一个人在下的反覆纠缠着——每当他们互有攻防的时候,会场中就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声。
  我叹了口气。
  抬起脸,然后——蓦地想着。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摔角的乐趣。
  不过我倒是有些可以理解刚刚提起过的「默契」是什么了。
  「被甩到绳子上就要弹回来」、「中招的时候要确实挨招」。
  那是为了使比赛成立的一种隐性规则。
  并没有一定要那样做才行的强制力。就算被甩去撞绳子也可以不去撞,即使中招也可以用反击还以颜色。但是在周围的期待,或是不经意的要求等原因之下,总之似乎是在一定水准下应当遵守的隐性规则。
  也就像是一种兼具柔软与灵活之物般的——
  一种不对头的感觉突然袭向我。
  柔软且灵活?
  擂台上的两个壮汉依旧扭打在一起。一个人把对方推去撞绳子,另一个人就被推出去;一个人要出招,另一个人就以身喂招。有时候也会中止那些动作,以反击的招式回敬。
  这些互动,全都是在「默契」这个肉眼不可见、兼具柔软与灵活的框架内成立的。
  如果说。
  如果说这个事件也是那样——
  我们该不会一直都有个天大的误会吧?
  「锵锵锵」的高亢锣声响起,胜负已分。
  震耳的欢呼声与鼓掌的风暴令整个会场为之震荡。
  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两位摔角选手轻巧地分开了——
  ——一切都在我心中连系起来了。
  「……!」
  我踢开椅子站起来。
  慌慌张张的在人群中杀出一条生路,直往外面走去。
  「啊!喂,周!你要去那里!」
  「我解开事件的谜了!」
  我大声回应手鞠坂的呼唤声,同时依旧在人群中钻着。「我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啥?咦——喂,等等,你说什么?」
  手鞠坂叫着,还有在那边的史毗诺瓦也动了起来似的,但是我无暇理会,一路钻到出入口,打开门往外面冲出去。
  我非去不可的地方——目的地,距离这个第二体育馆并不太远。
  我一面跑、一面把拼图重拼一次。一再检查有没有拼错之处。
  我在脑内一角想着那种事之余,同时品味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怀念感。
  四月时也有过这样的事。
  那时候我也是像这样的朝着某个地方全力奔跑。
  然后巧合的是,我现在非去不可的地方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那个地方就是时钟塔。
  通往时钟塔的出入口位于时钟花园特设舞台后面,三面被执行委员会的帐篷环绕着,不过在那里看不到执行委员的影子。这是因为四分之一以上的人都被调去警备三会场,剩下的人也要拚命管理活动事务的关系吧。完全人手不足了。
  我第一个面对的是上面写着「禁止进入」的铁门,握住门把。
  但是打不开。不管用推用拉都动也不动,上锁了。
  我并不慌张,这也和那个时候一样。
  在确认过周围没有人在注意这里以后,我迅速地往门把上一踢。
  叽——
  发出摩擦声响的门打开了。那时候的我因为心慌意乱而挫伤了脚,不过我可没低能到会重蹈覆辙。
  我冲进门中。
  ※※※※
  然后——
  在手鞠坂与史毗诺瓦两人找到我的所在位置,追了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周!」
  门打开,手鞠坂冲进时钟塔内。
  时钟塔内部形成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在内侧的墙壁上有着呈螺旋状的楼梯相连接。目前相当于其底部的空间杂乱地堆着许多东西。应该是和综科B栋、委员会本部一样,被充当成时钟花园的仓库了吧。
  四周昏暗,布满了带着灰尘味的空气。
  和手鞠坂一起进来的史毗诺瓦边打量着周遭边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你说已经解开事件之谜——这里有什么吗?」他眯着眼睛:「难道除了你以外,先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吗?」
  「什么?是那样的吗?」
  「这个啊。」我对兴致勃勃的手鞠坂这样回答:「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吧。」
  「等一下,是谁在这里?」
  「就犯人啊。」
  「你、你说啥?」手鞠坂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清楚。犯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这个罗。」
  在最里面的位置上,放着一个大约小冰箱大小的黑色东西,我把手放到那上面。
  「……那是啥?保险箱吗?」
  「对,这就是犯人的最终目的。
  不过别担心——这样一来事件就结束了。」
  「不,就算说结束什么的……啥?」
  手鞠坂完全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的表情。
  越过那样的损友走上前来,面露空洞笑容的史毗诺瓦就站在我面前。
  「……我也难以理解现状。如果不介意,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
  「嗯,好啊。」
  我抬头看着他说道。
  (那么——)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胜负。
  因为没有太多可以发呆的时间,所以我还是快些会比较好吧。
  我在脑中计算着接下来的步骤,同时开口:
  「首先直接了当的来说,这个事件会于六点时在讲堂结束。」

  24.事件的终结

  视觉系摇滚乐团「丧之黑梦」的演唱会,照预定在下午六点于讲堂开幕。
  根据事先从印南那里听来的解说,「丧之黑梦」的所有成员好像都是天使。但是因为犯下罪行、招致神的愤怒,所以被赶出天界成为人类。然后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神的原谅重归天上,在那之前,他们要以歌声给予人们希望与梦想作为赎罪什么的。
  莫名其妙的设定,这就是冰鱼最诚实的感想。
  但是讲堂内满布着一旦不小心把那种话说漏嘴就休想全身而退的空气。
  开幕前总数约三百人的歌迷们,几乎都浑身散发着说是杀气也不过分的气势。
  在身边的印南和其他的歌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亢奋,反而乖顺得很可怕。
  「…………」
  从相当早的时候起就开始排队的冰鱼与印南两人,占据了讲堂最前列的位置——但是冰鱼现在才为时已晚的深切感受到,自己完全来错地方了。总之从身上穿的衣服开始就不一样了。早知道会这样——虽然她也十分不情愿——不如穿着她昨天在「面具舞会」上的服装,应该还显得低调多了。冰鱼心想,如果那套服装现在就在她眼前,她会很乐意穿上它的。
  唉,总之希望快点开始就好了。冰鱼一面如此希望、一面抬头望向时钟准备确认时间,但是时钟停在二八点」。她忘掉了那个事实。
  这个时候——
  讲堂内的照明集中到一点,舞台上原本垂下的布幕「唰」一下往两侧裂开。然后一个男性在那里的正中央现身。
  他似乎是主唱。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一头发型给人的感觉,像是已经完全不受重力影响般释放开来,充满空气感。
  在看清楚他身影的一瞬间,歌迷们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哀叫声,冰鱼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停止了。
  但是当歌手咻地一扬手之后,那些哀叫声戛然而止。
  然后他把麦克风凑到嘴边,以沙哑的高音呢喃着:
  『向神祈祷吧……』
  配合着他的这句话,所有人都摆出祈祷的姿势。
  冰鱼也连忙模仿那个姿势。
  过了一分钟以后,祈祷结束,接着就直接演奏起固定的开幕曲《哈利路亚》——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冰鱼之所以会发现那个,是因为她坐在最前列的位置上,而且比起纯粹的歌迷们,她对祈祷这件事的投入程度也比较少的关系吧。
  ——在由众光灯的光照出的舞台上,轻轻响起了「啵」的一声,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了。
  乍看之下本来还以为是圣诞节的花环,因为形状相似。
  但是上头并没有什么类似装饰之类的装饰品,绿色的部分也不多,相反的树枝很多。
  (……会是什么呢?)
  冰鱼先往周围瞄了一下做过确认以后,解除祈祷的姿势,准备再一次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但是因为发生了太过突如其来的事,让她没有办到那点。
  ——纸落了下来。
  足以装满好几个纸箱的大量纸张。
  那并不是一张一张随风飘落般的雅致景象。哗啦啦倾盆如注般直泄而下的它们,偏偏正好直往舞台上祈祷中的「丧之黑梦」主唱脑门灌去。
  纤细的主唱恐怕就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那样被纸瀑淹没。
  一瞬间鸦雀无声——
  随即场内陷入恐慌状态。
  「——刻、刻大人!」
  「——刻大人!您没事吗……」
  歌迷的女孩子们杀向舞台。但是(好像)因为舞台是圣域的关系,除了乐团的人以外绝对不能容许别人进入,所以她们全部都挤在舞台的前面,同时连连呼唤着主唱的名字。
  「好、好痛!喂,你们别推挤,很危险、好痛——!」
  位于最前列是冰鱼的不幸,这样根本没办法确认状况。被夹在像山猪一样暴冲过来的歌迷与舞台之间,冰鱼真的感觉到了会被压死的危险,绝非说笑。
  这个时候——
  『大家别慌乱,我没事……』
  被其他成员救出来的主唱直起身子这样说道。
  在歌迷们「刻大人!刻大人!」的叫唤声中——
  『我没事……我很开心……因为……』
  他佣懒地说道。
  『在我的祈祷下,神只(纸)降临到我身上来了耶……』
  一瞬间鸦雀无声——
  随即。
  有六成的歌迷在狂喜的「呀啊啊啊」尖叫声中扭着身子,剩下四成则发出「哈呜呜」的恍惚呻吟声昏厥过去。印南属于后者。
  「…………」
  还是放弃好了,冰鱼这样想。说不定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音乐的吧。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眼前舞台的地板上——吃了一惊。
  「这、这是……『许愿纸』?」
  她拿起好几张看了看,没错。有姓名栏,下面也有书写愿望的栏位。在舞台上堆成小山的全都是已经被写好的许愿纸。
  冰鱼这时候才第一次抬头看向舞台的天花板。
  但是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了。
  然后——
  这时候的她当然还无从得知,最初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东西——就是校园美女颁奖仪式中不可或缺的「桂冠」。
  (……到底是怎么搞的?)
  当冰鱼在内心自问、皱起眉头的时候,她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由数千张「许愿纸」叠成的小山,其中混入了一张格式不同的纸。
  她伸手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是这样写的——

  ◆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各位在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最后一天的游戏中成功破关。
  对于各位同学的奋战不懈,本座衷心感到赞叹。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将校庆有始有终完美作结,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不懈,希望各位都能全力以赴直至最后。』

  『诸位已经成功看穿我所夺走的「使校庆成功的不可或缺之物」为何,并且阻止了案件发生。』

  『至于很遗憾未能看穿的诸位,也无须哀叹。
  正因为有各位在城翠节中全力以赴的通力合作,这个游戏才能破关。』

  『好了,明智的各位。
  城翠节的真正结尾已经近在眼前。
  使用从本座这里取回的一切,带领城翠节走向成功。』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真相就掌握在开启了密室之门的诸位手中——
  那么,基于以上原因,游戏结束了。』



  【第八章】Act Ⅷ including


  25.天乃原周的解决


  在述说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结局以前,就先从长达三天的节庆活动结束后说起吧。
  以结果而言。
  虽然发生了过去未曾有过前例的事件,但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还是取得足以与历年校庆相比也不逊色的「成功」结果,就此落幕。
  在视觉系摇滚乐团「丧之黑梦」举办演唱会活动的讲堂,正由乐团主唱发表开幕宣言时,应该被自称是法术师的犯人偷走的「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掉落到舞台上——
  当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崇收到这个几乎难以置信的报告时,他虽然非常震惊,不过还是马上前往现场所在的讲堂,亲眼确认到那个报告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个时候的时间足下午六点十五分。
  在国塚于摔角研活动会场的第二体育馆二楼观众席收到报告的时间点,他就已经命令现场的执行委员封锁讲堂,不得让里面的人走掉一个。但是因为主办本活动的是志愿者组成的独立组织(◎「为了招来丧之黑梦的堕天使协会」),所以现场几乎没有几个城翠节执行委员在,再加上当在场的执行委员掌握状况向本部连络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这些状况成为误事的原因,最后终究还是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把「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上抛下来。
  就这样。
  威胁着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能否成功的犯人真面目,虽然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之间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推理与臆测,但还是成为一个永远无解之谜,在相关人士之间讨论了很久很久。

  ※※※※

  当接到那个报告的时候——
  正好是国塚切换心情,做好觉悟的时候。
  要说是什么觉悟的话,那当然就是在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会场上,向应该会聚集在那里的好几千名观众道歉的觉悟。
  时间是下午六点前。
  距离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颁奖仪式的开始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结果摔角研的状况也和猜谜研、美容研一样。虽然有找到时钟和留言,但是并没有失窃的东西和密室,没能够逮住犯人。
  能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
  他深深坐在第二体育馆观众席的折叠椅上,双手交握成拳抵在额头上这样想着。
  执行委员们人手本来就已经相当不足了,无论是警备三会场的人、还是一手包办起一般业务的人,全部以出色的团结力与团队默契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执掌美容研会场指挥工作的濑尾、在本部负责包办所有业务的五十海,还有以莲见为首协助搜查的推研与其他人——他认为他们真的做的很棒了。
  「……国塚学长。」
  「……学长。」
  那声音让他拾起头,是莲见和濑尾两个人。
  「——嗨,辛苦你们俩了。」
  国塚是在慰劳她们俩,不过两人有些尴尬的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因为……这不是可以装出元气十足快活模样的状况吧?」
  「也是啦。」国塚苦笑。
  「……学长,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
  国塚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到了,得前往会场才行了。
  「你打算怎么做?」莲见问道。
  「向到场的大家道歉罗,也没其他的方法了吧。」
  「这、这样的话我也一起……!」濑尾说。
  「不,就我一个人就好。」国塚摇头。
  「为什么?我也是执行委员副代表。有理由去道歉——」
  「不对,不是那样。这只是现在轮到我了而已。」
  「……轮到学长?」
  「对,你们真的做得很好。虽然『许愿纸』和『桂冠』不见是不幸的事,但是你们为了把它们拿回来所尽的一切努力,真的是已经做到可以问心无愧了,这次只是由我去做不输给那些的工作而已。我是负责人,负责人负起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所以这件事我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这是只属于我的工作,对吧?」
  「国塚学长……」
  「学长……」
  她们俩已经不准备阻止国塚,是因为领悟到他的决心与觉悟有多么坚定了吧。
  「……我明白了。」濑尾说道:「我会看着学长工作到最后,请加油。」
  「喔!」
  「就算会觉得痛苦难过也请安下心来,因为之后我会好好安慰学长的。」
  「……啥?」
  「等一下等一下。」莲见说:「可以请你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吗?那种事请交给我这个女朋友。」
  「啊呀,什么话啊。又不是只有女朋友可以去安慰垂头丧气的人,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吧?」
  「关系很大唷。要是让现在的你做那种事,还不知道你会趁乱做出什么事——」
  两人争论着,但是在她们之间已经感觉不到类似之前那样险恶的气氛了。
  「……我说啊。」国塚感到无比的讶异,开口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哎呀,你说呢?」
  「学长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啦,因为……」
  你们俩的交情是不是改善太多了啊?
  国塚在内心歪起头。
  然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拿起来一看,是五十海打来的。
  对了,也得跟忍说清楚才行。他这样想着,同时接听电话。
  「喂,忍吗?那个——」
  他那一声抱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崇!你现在在哪里!?』
  五十海以不像他会有的惊人气势大叫,国塚缩了一下。
  「怎、怎么了?你先冷静下来,忍,发生什么事了?」
  『找到了!』
  「啥?」
  『我说找到许愿纸和桂冠了!』
  感觉所有声音都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跟着国塚马上暴喝一声:
  「在哪里!」
  『在讲堂!马上——』
  国塚没有再听下去,马上挂掉电话冲出体育馆的观众席。
  莲见与濑尾两人也互看了一眼,跟着追在他后面。

  ※※※※

  当我抵达讲堂前面时,那里已经染满了麻烦的色彩,正吵成一团。
  穿着哥德式服装的集团,正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从正面的入口走到外面来,我在那些人里面看到冰鱼与印南的身影。
  「阿周?」
  冰鱼一脸疲惫的表情,至于印南,怎么说呢?她的表情呆呆的,像是在作梦一样。
  「咦?冰鱼……呃,印南怎么了?」
  「她是四成中的人之一啦。」
  「啥?」
  「对了阿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有各式各样的原因。那冰鱼是为什么?」
  她简短地把「许愿纸」和「桂冠」掉下来时的状况说了一遍。
  「知不知道是谁抛下来的?」
  「当时可没有确认那种事的余裕喔,因为差点就被压死了。」
  「……这样啊。」
  「对了。」她环顾周遭:「佐杏老师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老师?为什么这样问?」
  根据她更进一步的说明,老师也曾经一度来过这里,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停在「六点」的时钟。
  「还有这样的东西。因为我猜它是跟事件有关的东西,所以就拿着了。」
  这样说的她,拿出来的是一张对折再对折的纸。我接过来打开一看。
  「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它混杂在掉下来的『许愿纸』之中,我想它会被我发现是个巧合。」
  「……原来如此——不,谢谢你。这样大致上就可以有解释了。」
  「咦?」
  这时候在我们旁边的胖胖执行委员举起手大呼小叫:
  「啊,塚学长!这边这边!」
  转身一看,就发现国塚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莲见、濑尾,还有五十海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在半路上会合的吧。
  「……『许愿纸』还有『桂冠』在哪里?」
  国塚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
  「就是这些了,这些。」执行委员拍拍堆在他旁边的纸箱:「我们找了适合的箱子把『许愿纸』装进里面了。『桂冠』也是,看,这边。」
  国塚二打开堆放在地面上的箱子盖,确认内容物,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真的回来了耶……!」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这也难怪,因为本来以为绝对拿不回来的东西回来了,更何况他又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主办城翠节的最高负责人,他的心情完全是否言可喻的。
  莲见以困惑的表情低语着:
  「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讲堂?而且还是从天花板上丢下来——」
  「是犯人还回来的啊。」
  我这样一回答,在场的所有人就都——
  「——咦?」
  看向我这边。
  「请看。」我把那张告结书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是混杂在『许愿纸』中一起掉下来的,这上面有写,『诸位已经成功看穿我所抢走的「使校庆成功的不可欠缺之物」为何,并且阻止了案件发生。』
  根据挑战书上所示,破关条件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所以犯人就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
  所有人一齐蹙起眉头。
  「……那个,阿周,等一下。」冰鱼推正眼镜问道:「可以用比较容易懂的方式解说吗?你说的游戏破关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做出这种——」
  「是我啦。」
  「啥?」
  「是我把游戏破关的啦。」
  大家全都作声不得。
  「……是、是你把游戏破关?」
  「是的。」我向着莲见点点头:「可是——现在并不是听我慢慢道来的时候吧?已经六点十五分了。原本这已经是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颁奖仪式开始的时候了喔。」
  「对、对喔。」国塚反弹式的做出指示:「忍、濑尾,我马上把『桂冠』拿到时钟花园去,你们两个指挥人把混在一起的『许愿纸』重新分类好。」
  「崇,可是!」
  「不听听事件的大概经过好吗?」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场合吧。『许愿纸』和『桂冠』都像这样在为时已晚前平安地还回来了,光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犯人——」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这一喝使得没半个人再有第二句话了。
  国塚从执行委员手上接过「桂冠」,然后唤声「对了,忍」向着五十海说道:「这是追加指令,在营火晚会会场维持场面的委员中找个人这样说。听好,这是我要转给那家伙的话。『虽然比预定时间梢晚,但一定会搞定』,就这样。」
  「啊、啊啊,我明白了。」五十海点点头。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多少延后一些时间也没差。总算到最后一天的这一刻了,就做到能够让自己问心无愧吧。」
  「好、好的。」濑尾眼中有些含泪的这样回答。
  国塚最后面向我。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真的是帮上大忙了。之后我一定会向你道谢。」
  他留下这句话就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掉了。老实说真是个诚实爽直的人,真希望手鞠坂也能跟他多学学。
  「——好了,总之来把许愿纸分类吧。」莲见看着我说道:「然后之后可否请你详细地做个解说呢?」

  ※※※※

  由于动员了所有的执行委员,所以分类工作本身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执行委员在这里也发挥了十分出色的团队默契。
  大家明明全都已经筋疲力尽,处于仅靠意志在撑的状态下,但脸上全都露出相同的喜悦之情。其中固然也有因为疲劳而自然产生的亢奋影响,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在于拿回了被偷走的东西,活动能够平安落幕,三天来的辛苦终究没白费吧。
  在把分类好的「许愿纸」搬去会场的工作交给他们以后。
  「——可以请你来谈谈了吗?」
  莲见缓缓地开门见山。
  「你说过的吧,只要根据挑战书上所示,完成『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这个破关条件,犯人就会把偷定的东西还回来。」
  「我是说过没错。」
  现在留在本部的人只有莲见、五十海、濑尾三人而已。因为叫我在许多人面前演讲,我还是有点招架不住,所以我主动提议只告诉他们三个人,然后再请他们对执行委员、以及其他人公布此事。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既然达成过关条件,那你应该搞清楚了吧?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跟在本部时推理出来的一样。犯人的目标,是夺走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既然如此,那犯人的目标就是在大规模活动中的某种东西。然后再从第一、第二个事件案发现场被弄停的时钟,推论出把整个校园类比成时钟钟面的『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综合这些,下一个案发现场应该是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这三个会场其中之一,要被夺走的是在现场中的某种东西。这个推理确实是没有错。」
  「可是……」濑尾说:「虽然有时钟与留言被留在那三个会场上,但没有任何东西失窃耶,实际上那三个活动也都成功结束——」
  我摇头。
  「不,有东西被偷走了。不过正确的说,应该照挑战书上的说法,是『夺走』才对。」
  「被夺走?这么说来……挑战书上确实足写着『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没错。」
  「是的,在那三个会场有东西被夺走了,但是我们没有察觉到。然后由我们去察觉那是什么,就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的破关条件。留在三个会场现场的留言全都只写着『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但没有明确说出夺走的是什么,也是证据之一。」
  「……那依你所说,被夺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五十海问道。
  「这个也是只要比对条件就可以知道的事。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那就是——」
  我说道:
  「——『城翠节执行委员』。」
  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有人瞪大了眼睛、也有人捣着嘴。
  但是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共通的,在惊愕的同时,又反过来有种确实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根据刚才列举出来的条件,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答案了吧?然后,以那三个会场来说,确实足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城翠节执行委员』被夺走了。」
  「察觉到那件事就是过关条件……?但是密室呢?任何地方都没有密室存在……」
  「不,有的喔,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
  「怎么会——不可能有那种事。」濑尾反驳:「警备应该是完美的。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不可能会——」
  「等等!」莲见好像察觉到了,脸上亮起理解的表情:「该不会是——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点点头。
  「是的,警备确实是完美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
  ——『会场本身』就是了。
  三个会场全都经由执行委员之手被完美地封锁起来。尤其是预估作案时间的两点、三点、四点时,应该连可疑人物的出入都有经过严密的检查吧。密室的定义虽然形形色色,但是至少并不是只有上锁的房间才能叫做密室。像是没有足迹的雪地中央、有监视器的屋顶——总之是指一种犯人无法出入的状态。我认为在那些时间点,三会场的状态也可以包含在广义的『密室』之中。
  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三会场就是所谓的巨大密室,从其中被夺走的是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城翠节执行委员』。然后留下的是用来显示这几处作案时间、停在『两点』、『三点』、『四点』的时钟,以及留言。」
  时钟与留言。
  被夺走的东西。
  密室。
  构成事件的条件,全都已经在那三个会场中完全备齐了。
  「那、那么……」濑尾愣愣地低语:「我们,那个,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罗?」
  「这个……以比较负面性的形容方式来说,就是那么回事。犯人在第一、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留下昭示作案时间的时钟,暗示出下一个作案现场。犯人就是利用这个方法预知到我们会使用人海战术的事。所以把它计算在内,一并划为作案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你看穿了。」五十海说。
  「是的。」
  「但是要怎么做?就算挑战书上所写的『去推理』指的是『执行委员』好了。但是要怎样向犯人报告那件事已经被看穿了啊?」
  「这个嘛……」我的视线从五十海身上移开:「莲见学姊。」
  「有什么事吗?」
  「你在本部曾经做过这样的推理,说这个游戏是犯人为了隐蔽真正目的,而采取的模糊焦点手法,是吧。」
  「是的,所以呢?」
  「结果在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就这点讨论出一个答案——但是在这个推理中找不到特别明显的矛盾。我认为它是有戳到真相的,所以我思考着。
  犯人在设计了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有监于『执行委员』被夺走的事,将会使城翠节有什么下场的可能性,让我导出了那个答案。」
  我问莲见,在这个状况下整个活动会有什么下场?
  「嗯,其他会场的管理会遭到延误,各会场出现不少处理欠佳的事……」
  「是的。然后正因为强化了三会场的警备,所以反过来说,除了三会场以外的地方,警备就被削弱了。」
  「……难不成!」
  不愧是推研的社员,莲见马上就察觉到我想说的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就是这么回事。只要知道了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也就可以导出这个答案了。
  因为犯人不在执行委员之中的事,已经从朝会不在场时得到证明了,所以犯人不是执行委员。除了执行委员以外的人,想要进入禁止外人进入的地方,就只有设法把负责警备的执行委员调开了。所以既然犯人是把执行委员集中在三会场——就代表犯人的目标是位于除了三会场以外的某个地方。
  然后这个城翠节除了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选拔以外,还有另一个可以与它们相提并论的例行活动吧。」
  所有人都屏着气。
  「是的。在时钟花园特设舞台前的慈善募款活动,记得是每年都可以募到以数百万元为单位的金额。然后那些募来的钱,会收进位于时钟塔内部的保险箱中。这件事我是在本部听说后才知道的,不过既然是对城翠节的事做过钜细靡遗调查的犯人,那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犯人的目标正是它——在慈善募款中募得的『捐款』。」
  三人的脸色完全表达出他们心情地发青。
  他们是在想像着吧。
  想像着一种状况。在下午六点时,不得不对聚集在时钟花园与营火晚会会场的人,交代「许愿纸」、「桂冠」、甚至连慈善募款的「捐款」都被偷走的事。
  那实在是太过于残酷的落幕方式。
  「……那样的话,我们所做的事就全都是白费的罗?因为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加强三会场的警备,犯人也就不能对捐款下手了——」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濑尾露出悲恸的表情,所以我连忙说道:「要是那样做,『许愿纸』和『桂冠』肯定都回不来了。如果不对会场加强警备,恐怕犯人就会把三会场的某个地方布置成密室,留下停住的时钟与留言,分别从各个活动中偷走不可或缺之物吧。挑战书上有说『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犯人应该是要靠会场加强警备的事,才能够得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已经被察觉了。」
  「有道理。」莲见说:「如果没对三会场加强警备,猜谜研的那个『奖座』果然还是会被夺定的吧。」
  「那……」濑尾说:「美容研的『花束』……」
  「摔角研就是『冠军腰带』了吧。」我说:「首先是利用对会场加强警备的方式,通知犯人我们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然后在那个状态下逮捕潜入时钟塔内的犯人,这样游戏才算是真正破关了。」
  「怎么这么拐弯抹角……」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是莲见看起来倒是有几丝愉悦的模样。
  「可是,等一下。那——」濑尾皱着眉问道:「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我垂下眼。
  点了点头。
  「是的,是遇到了。」

  ※※※※

  濑尾以惊人的凶猛气势逼近我。
  「是、是谁……到底是打哪来的哪个家伙?居然做出这么岂有此理的事……」
  「濑、濑尾!你冷静点!」五十海安抚着她。
  莲见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我。
  我力持冷静的心情说道: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不过被犯人逃掉了。因为对方蒙着脸,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谁,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个发言让濑尾失去力气、垂头丧气起来。
  我继续说下去。虽说如此,其实接下来的事几乎也不太需要解说了。
  「在时钟塔内与犯人对上的我,告诉犯人我已经看穿一切真相。虽然被犯人出其不意的逃走了——不过在那里确认到游戏已经被破关的犯人,还是在下午六点把『许愿纸』和『桂冠』还回来了。
  那个证明就是这张『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原来如此。本来我还在想为什么会是讲堂,原来是因为讲堂类比成时钟是位于『六点』位置,也就是代表最后时限的地方,所以『许愿纸』和『桂冠』才会被抛在这里的吧。这就是说,事件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要在这里终结的罗?」
  「但是……为什么只有讲堂不是密室呢?」濑尾问。
  「因为那不是作案现场而是归还现场啊。挑战书上写着『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告结书上写着『真相就掌握在开启了密室之门诸位手中——』所谓的『密室』就是谜题的隐喻吧。这样一来,既然所有的谜都已经被解开了,那密室就已经不再存在。所以讲堂并不是密室。」
  我以「如此一来解说就结束了」作总结。
  但是——
  「不,还有一件没有弄清楚的事。」莲见说道。
  「……是什么呢?」
  「为什么犯人要乖乖的把『许愿纸』和『桂冠』还回来呢?既然游戏终究只是个模糊焦点的手法,那犯人的目的应该就不是游戏本身。既然如此,我不认为犯人会乖乖遵守游戏的规则,特地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她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放。
  我回视着她,理所当然回答:
  「……不,我想犯人的目的果然还是游戏吧。」
  「咦?」
  「之所以会怀疑游戏并非目的,犯人另有真正目的的原因,终究只不过是基于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解开被夺定之物是『执行委员』这个谜题时,把它当成搜查的一方用来告知犯人谜题已经解开的手段。不过犯人果然还是以游戏为目的的愉快犯,所以才会基于公平竞争的精神,把夺走的东西还回来吧。」
  听了我的说明,莲见环抱起双臂。
  然后——
  嘴角浮现出微笑耸耸肩,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呢。」
  她用那样的态度向我表示,她的追问就到此为止了。
  其他两个人也一样。
  我本来还以为这样的结尾说不定无法得到认同。
  没有人会想要抓不到犯人的解决方式,绝对要逮住犯人、给予制裁才行。我本来以为说不定会有人如此主张。
  但是并没有那样的动静。
  也许是托国塚的福。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只是一心二意祈望着城翠节的成功而已,老实说是很符合他个性的一句话。
  也许是这句话感化了大家。
  我往窗外一望,看到天色已然曰没,落下了昏暗的夜幕。
  然后下午六点半。
  在第一体育馆旁边的广场上,城翠节的营火晚会开始了。

  ※※※※

  欢呼声响起。
  火枪的火点着固体燃料,延烧到放在篝火堆中的方形木条上头,席卷圆木——马上就成为烧炙着夜空的火柱。顺道一提,燃烧的木条就是第一个事件中,被拿去当门栓使用的那根木条。
  木材爆开、点点火星飞溅开来。
  熊熊的烈火把挤在广场上的无数张脸照得红通通,黑影摇曳。
  『——第四十二届城翠节营火晚会现在开始!』
  在那堆篝火旁边,国塚站在用铁管组成的了望台上高声宣布。
  对于出过那么大的事件之事丝毫不动声色,国塚脸上露出如同一切都按照预定般的笑容。他在火光映照下的侧脸满是自豪之情。
  他从纸箱中拿出一张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整理分类好的「许愿纸」。
  在用麦克风念过写在上面的姓名与愿望之后,他把那张纸捏成一团,投入火中。
  燃烧着的「愿望」被吞没,火势更盛。
  又一张「许愿纸」被念出来。
  念完之后投入火中烧掉。
  每当念出一个愿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观众展现出的形形色色不同反应。笑着、闹着、佩服着、同情着、拍手着——
  像这样的看着,就十分明白。
  「许愿纸」和「桂冠」真的是只为了这一刻被还回来的,只为了这一瞬间的笑容与嬉闹。
  一道有人踏着土的「唰哩」声音响起。
  我背倚着广场边缘的铁丝网,一动也不动的说道:
  「这样好吗?不去待在国塚学长那边。」
  「……没关系的。至少在现在,并没有可以算是工作的工作。」
  背对着喧闹声的他这样说。因为背对着火光,所以无法确认他的表情。
  「那么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还没有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嘛。」
  我眯起眼睛,再一次试着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果然还是没用。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上,在那里有张被握成小小一团的「许愿纸」。
  「你说过。你之所以要自己解决事件,是为了负起责任。但是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吗?我这样想。
  ——不明白啊。
  果然他……
  「好吧。」
  我的背离开铁丝网,然后做出宣告。

  「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准备好袒护你的解决方式——五十海忍学长。」



  【第九章】ActⅨ including


  26.天乃原周的解决·之二


  ……把时间略倒转回去。

  ※※※※

  我们爬上安静的学生会馆楼梯,轻轻推开用来当做执行委员会本部的会议室之门。
  然后在那里有着城翠节执行委员副代表五十海的身影。
  因为他是在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状况下,被委任于本部处理一般事务的人,所以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
  他并没有察觉我们到来的事。
  因为他是如此集中精神的在做着某个工作。
  他没有穿着工作人员夹克。虽然是因为他把夹克借给莲见的关系,但是他的那个模样,却像是在暗示着现在的他并非「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副代表」,而只是个「五十海忍」似的,我的内心感到百感交集。
  总而言之……状况证据足充分了吧。
  我们不再隐藏自己的形迹,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他猛然抬起头。即使事出突然仍然装出不慌不忙的模样,准备收起摊放在桌上的纸张,果然有一套。
  他对着手鞠坂、史毗诺瓦和我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是去三个会场了吗?」
  「是没错啦。不过因为心想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直接逮到现行犯。百闻不如一见嘛,所以虽然明知道有失体统,但还是压抑脚步声偷偷爬上楼梯来了。」
  他会在无防备的状态下工作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吧。因为没有人会故意压抑脚步声到本部来,所以一旦有人来他会马上知道。等察觉到有人接近之后,再把证据藏到脚边的纸箱里,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了。
  「……喂,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直被逼着不得开口的手鞠坂,焦急地问道。
  我转过头隔肩望着他。
  「都这样了你还问是怎么回事喔?像样点啦。我可是为了省下不必要的说明,才先带你来看结果的耶。」
  「结果?」
  「对。」说着我迈步走向会议桌。五十海连忙想要把四散的纸张集中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我抓起其中一张纸,拿给手鞠坂与史毗诺瓦看。
  「啊、喂!这该不会是……!」
  「对,是『许愿纸』。」
  五十海踢开椅子站起来:「不、不对!那是今天回收的份——」
  「你可以不用装蒜了,我都知道了。」我制止他。让他罗嗦会拖到时间,麻烦。「是的,我都知道了。恐怕连你不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五十海与我对上视线。
  然后从我的身后——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吧。」
  响起史毗诺瓦语含笑意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这时一定微微张开细长的眼睛,用玻璃珠般的眼珠射穿我。但是——
  「是的。」
  我像是在卸开那个视线般,探头看向散置在桌上、还有放在他脚边纸箱开口内的诸多「愿望」。
  那么,虽然很抱歉,不过还请容我说出来吧。毕竟有没有这句台词,对于气氛的张力还是有所不同。
  「他——五十海忍学长,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
  抵抗的意志完全从五十海的眼中剥离。
  他就那样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好了。
  我把抓起来的纸放回桌上,一个人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在这个事件中,最麻烦的一个问题就是,完全搞不清楚犯人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才设计了这个游戏,结果就导致几乎完全无法特定出犯人的肖像。然而即使是这样,事件还是在发生,搜查的一方几乎就像是在追着没有实体的幻影一样。所以甚至还冒出了犯人也许是在某处模糊焦点的推理。
  但是,全都错了。犯人的目的其实无比的单纯。」
  「那到底是什么呢?」
  史毗诺瓦踏前一步。
  我看着他。
  「说的也是。时间是有限的,我就开门见山吧。
  ——犯人的目的就是『许愿纸』本身。
  夺取它们本身就是他的目的,所以就夺走了。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的解说毕竟还是使得史毗诺瓦都皱起了眉。
  手鞠坂也把手叉在腰上皱着一张脸。
  「喂喂。如果那是真的,确实是无比的明快单纯没错啦。但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夺取这样的东西啊?」
  「要谈那个的话,首先就得追溯到昨晚发生的事才行了。」
  我从他们两人那边再次转回五十海的方向。
  「听说昨晚在本部,你们做过把收集来的『许愿纸』进行分类的工作吧。然后在那个时候,当时在场的执行委员们也各自写下了自己的愿望。你多半也有写下自己的愿望吧,可是你应该并没有打算把它混进去。我没说错吧?」
  他没说话,但是那个态度中也没有丝毫否定之情存在。
  「是的,你的愿望会混进去是个意外。睡迷糊的国塚学长踢到桌脚,使得好不容易分好的纸又乱成一团,听说你在那时候被塌下来的纸压个正着喔。你所写的那张纸也就混进纸堆之中了。
  结果你们又重新进行分类工作,一直做到今天早上六点。」
  「……所以说那又怎样?」
  手鞠坂说道,我转向他。
  「没有怎样,就是这样了啊。他把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愿望写在纸上了,所以才要把纸夺回来。」
  「我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个人还会因为害怕自己的愿望被别人看到的理由,特地做出这种事情吗?」
  「虽说如此,但如果那是被看到以后,说不定会使之前的人际关系全部破灭的愿望呢?那又如何?」
  「人际关系破灭?」这个听起来人心惶惶的字句让手鞠坂皱起了脸:「……那是啥啊?只不过是个愿望被看到罢了,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状况啊?
  而且话说回来了,如果写的内容真的有那么糟糕,在那张纸混进去重新分类的时候,应该就会被某个委员看到了,做什么都太晚了嘛。」
  「的确,要是他有明确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事情就会跟你说的一样了吧。但是如果他在纸上的姓名栏不具名或是写上笔名,就不见得是那样了。」
  「那——」
  「在那个状况下,即是写在上面的愿望被谁看到,应该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五十海学长的愿望。」
  手鞠坂的气势缓和下来。
  「……的确耶。可是既然是那样,他也没必要用这么乱来的方法把东西拿回来吧。」
  「但是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他就是这么拚命的想要拿回自己的愿望。所以理由多半是,因为有特定的人可以知道那就是他的愿望吧。」
  「那又是怎样啊?」
  「关于这点,我可以想到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他有着只有特定人物才知道的笔名,而他把那个笔名写上去的情形。在这个状况下,当他的愿望在营火晚会上被念出来时,就会被会场上的某个人知道那是他的愿望……但是要说到身为普通学生的五十海学长是否真会拥有那样的笔名,就有点可疑的感觉。当然因为没有足以否定的证据存在,所以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比起这个可能性,我倒认为另一种情形更加值得探讨。」
  「另一种情形?啥情形?」
  「另一种是——有特定人物可以认出五十海学长笔迹的情形。」
  五十海有反应了,他身子一震。看来果然是后者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具名,对方也可以知道那是谁写的。
  「等等,认得出笔迹?那就是说……」
  「对。在分类好以后,会看到那张纸的人,就只有要在营火晚会念出纸上内容的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学长而已。
  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愿望被国塚学长看到。」
  手鞠坂抓着头。
  「我咧,别再摆架子了啦。结果那张纸上是写了什么东西啊?」
  「破解篇就是用来摆架子的东西啊。好啦,『许愿纸』是用来书写愿望的纸。然而它实质上具备了写告白给意中人的功能。他所写下的,恐怕也是那样的内容。」
  「所以说他是要写告白给谁呀?既然让代表看到会坏事,就代表……」
  手鞠坂嘀咕了一声「不会吧」,用有些倒胃口的口气说道:
  「是写给代表的女朋友、那个推研的女生吗?不,或者是听说已经认识很久的另一个副代表?」
  损友多半是想起了先前那场僵持不下的女人间战争吧。
  确实如果那是写给莲见或濑尾的告白,也许他的确会不太想让国塚看到吧,不过——
  「不,多半不是那样。」我微微摇头:「当然这不脱可想像的范围。但是光是这样,以设计出这么大规模游戏的动机而言,好像太薄弱了一点。」
  如果是国塚,多半惊讶是惊讶,但是以最后的结果而言还是不为所动。不管什么事,那个人都会把事情带到好的方向,更何况那是会破坏到人际关系的事,他应该就更不会去做了。
  「那到底是怎样啦?他是写给谁的?你说啊!」
  「写给意中人的告白,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有着被别人看到的可能性。在这种状况下,被谁看到是最困扰的?」
  「这个——对方的亲人啦、朋友啦……」
  「本人呢?」
  「什么?」
  「在那个状况下,最困扰的会不会是被意中人本人看到呢?」
  「……不、等一下,可是——」
  我对失去言语能力呆在那里的手鞠坂说:
  「五十海学长所写的,恐怕是写给国塚学长的告白。」
  损友就那样以搞笑的表情呆住好几秒,然后像是想要求证我的推理是否正确般,视线缓缓朝五十海栘去。
  五十海表情相当奇妙。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
  没有否定的话语。
  我对着那张总是那么温和稳健的中性化瘦长面容继续说下去:
  「你写在『许愿纸』上的内容是告白。那是你平时绝对不会吐露出来的秘密,但是昨天晚上不仅因为连续操劳了两天,累积了多到不能再多的疲惫,而且又是连续好几小时在为写给意中人的纸进行分类过后。所以在朦胧的意识中被输入『许愿纸是用来写告白』的想法也不奇怪。就是在这样的作用下,你才终于把对国塚学长的真心话写出来的吧。」
  是的,喵子不是说过吗——是在什么意义上的「重要」就不知道了。虽然那不是针对他对国塚的感情做出的发言,但那不是一句用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的至理名言吗?
  当一个人把一个人看得比其他都重要时,那里面就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意义与定义。虽然有着模糊的纤细问题,但那绝对不是错误的。
  「我无意去判断你的感情是否不正常。而且真要说的话,我的判断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世间根深蒂固的偏见确实存在,同性之间的那种想法是难以被普遍接受的事。
  还有就是,先不说别人,就连你自己本身也是那样认为的事实。」
  在我开始说话以来,他的表情头一次有了变化。微微现出像是含着苦汁般的神色。
  「那样的感情确实是少数派呢。」
  史毗诺瓦干脆地说。
  我点点头。
  「先不说别人,你自己也有那种自觉。所以如果被国塚学长知道,说不定会遭受拒绝,使得长年以来的关系全都崩坏。你是这样认为的。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拿回自己的『许愿纸』。如果能够在重新分类时拿回来,应该就没问题,但是纸的数量太多了。很遗憾的,在你负责的部分中,并不包含自己的愿望,对吧?
  分类的工作在今天早上六点结束。
  然后有五个纸箱之多的大量『许愿纸』,由大家合作搬到综科B栋的仓库。虽然必须拿回自己所写的纸,但是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当场打开箱子挑拣、寻找自己的愿望。那需要在一个人的时候做。只有在大家小憩的时候才有机会。」
  「可是应该有人睡在综科B栋那间问题所在的仓库中,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有事去仓库。所以你需要先把纸栘到其他地方,在那里进行你的工作。」
  「喂,等一下!」手鞠坂叫道:「那『许愿纸』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对,『许愿纸』被夺走的时间——经由五十海学长之手移动到其他地方的时间——并不是上午九点,而是更早以前,就是纸被搬到仓库不久后的六点多。」
  就是这样,衣笠和喵子会打听不到目击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做案时间是上午九点,没有目击者就奇怪了。然而实际上就是没有目击者,因为真正的作案时间其实是早上六点多,所以校园中还没有什么出来活动的人,也就没有目击者了。
  「那么你会在哪里一个人进行挑拣工作呢?虽说是清晨,但是因为校园环境和平时不同,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什么地方。虽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恐怕这里——学生会馆就是你进行挑拣工作的地方吧?反正这里也有许多没有使用的房间。」
  「但是。」史毗诺瓦插口:「到这里为止就够了吧。因为不管推理是否正确,不动如山的物证已经述说了整个故事。
  ——但是我解不开的是,为何那个物证会在此地。
  他的目的是挑拣出那个自己的愿望对吧?那么在挑出来以后,应该会再次把纸送回综科B栋啊。」
  「没办法送回去啊。」
  「哇咧,什么叫没办法送回去?」
  「他进不去仓库,因为仓库变成密室了。」
  我看着他,问了声「是吧?」他无语。
  我知道史毗诺瓦眼中的利芒更盛了。
  是的。对他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叫他关心的地方吧。因为——
  「什么意思啊?就是说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罗?」
  就在手鞠坂这样说的同时。
  一个如同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笑声响起。
  史毗诺瓦在微笑着。
  从那个空洞的微笑中,渗出了暗沉的喜色。
  「果然还有其他犯人存在呢。就是那个犯人把第一个案发现场变成密室,这么说的话——」
  我看着史毗诺瓦,然后像是要斩落那份喜色般做出宣言:
  「不,在这个时间点与事情有所关联的人——就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而已。」

  ※※※※

  史毗诺瓦眉毛一抖。
  「不可能!」
  同一时间,五十海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
  「当时门确实是打不开——」
  他才说到一半时就猛然闭嘴。
  他刚才所说的话,等于证明了我先前的推理是正确的。
  「请听我说,五十海学长。」
  我迅速但是温和的制止他。「我说过了吧,我连你不知道的事都知道了。接下来我就要说明那部分。」
  「…………」
  在确认过他安静下来以后,我转向损友。「幸二。」
  「做啥?」
  「这个事件啊,就好像摔角一样喔。」
  「……你说啥?」
  我天外飞来的一句话,让手鞠坂露出呆滞的表情。
  「在摔角中的『默契』,那种机制也有在这个事件中发挥出类似的作用喔。一切都不是由他一个人的意志造成的,除了他的意志以外,还有其他要素纠缠在其中。所以事态才会变成动态的,难以掌握住全貌。」
  「啥?」手鞠坂皱起眉头表示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可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是利用磁铁、钉子、钓鱼线做出来的魔术手法吧。要是那不是副代表做的,就只有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可能——」
  「不,就是那里不对。」
  「什么?」
  「总之最好先暂且忘掉那个魔术手法的事。来,想像一下。
  搬运五个纸箱是件苦工。而且为了避免让人看到,最好要迅速搞定。为了那个目标,需要一件不可或缺的道具。幸二,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手推车吧,有说过把东西从本部搬到仓库时也是那样做的。」
  「你说得对,就是手推车了。那它位于什么地方呢?」
  「啊?那种东西不就在仓库中吗?从本部把重新分类好的纸运送到仓库放着,那手推车不也就直接放在那里了?」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因为没有特地只把手推车带回本部的必要,所以多半是放在仓库里。而他一个人回去仓库搬纸出来时,也会用到那个手推车。他在仓库内把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然后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把门稍微打开探头出去,确认走廊上有没有人在。」
  「应该是会那样做没错。」
  「好,在确认过没有任何人在以后,他抓住这个机会赶快走出仓库。一面推开门一面拉着手推车,以倒着走的形式走到走廊上,就那样任由门关上。」
  「那又怎么样了?」
  「在拉着放了五个纸箱的手推车到走廊上的时候,就没办法在门自己关回去的时候用手扶着,以避免门反弹回去的力道太大。所以门撞到在仓库内倚墙而立的某种东西。」
  手鞠坂呻吟般的「呃」了一声。
  「喂,不会吧!」
  「就是会。
  门撞到倚墙而立的木材。
  门反弹回去关了起来。然后在那个状态下,木材一起倒下,其中一根恰好像门栓一样卡在门把上。」
  「……!」
  「如果倚墙而立的木材只有一、两根,应该还不致于会这样吧。但是正因为有许多根,所谓『乱枪打鸟也能打中几只』——在许多根木材中,恰好就是有那么一根造成那样的状况。就这样,仓库在他把『许愿纸』搬出去的六点多以后,已经完全化为密室。所以在结束检查工作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进入室内。」
  「那,磁铁那些什么的——」
  「对,在第一个事件中,没有任何人使用那种魔术手法.窗栓原本就是拴上的、窗子玻璃上的刮痕是原本就有的、钉子与钓鱼线是原本就掉落在室内地面上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刮痕、钓鱼线、钉子。考虑到这间教室是用来当作仓库之事,这些都是并非特别显眼或不自然的东西』,衣笠学长有过这样的见解,而事情也正是那样的吧。」
  史毗诺瓦说了声「原来如此」,手托在下巴上。
  「也就是说无意义的密室。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个巧合了吧。
  但是那个留言和停住的时钟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密室不是刻意造成的,连身为犯人的他自己都进不去里面,要实现这些,不就是不可能的了吗?」
  「不。」我摇摇头:「可能的。」
  「……哦?」他说:「那会是如何办到的呢?」
  「停住的时钟很简单,单纯是坏掉了。」
  「你给我等一下,哪会有那种事啊。那第一、第二的案发现场的时钟都是碰巧坏掉的罗?会有那么巧两个钟都一起停住……」
  「所以说不对了啦,幸二。你的前提就错误了。」
  「什么?」
  「第一个事件中的时钟之所以会被判定成是犯人故意弄停的,是因为又发生了第二个事件,那里也同样发现了被弄停的时钟。可是,如果第二个案发现场的时钟,是基于第一个事件中碰巧停住的时钟设计出来的呢?『线本身已经相当老旧,也有自己断掉的可能性』,这也是衣笠学长的见解。」
  「——」
  手鞠坂作声不得。但是那个作声不得,正是已经理解我言下之意的表现。
  「总而言之,那部分的说明先留到后面,现在说的是第一个事件,总之时钟只是因为坏掉而停住而已。既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化为密室的现场,那个时钟就不是被刻意弄停的。」
  我重新转向五十海。
  「无法进入仓库的你应该相当着急。因为B栋也渐渐有人聚集过来了,所以不能够磨蹭。你连忙把纸箱再一次带回本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等一下等一下。所以说这样说就怪了吧?如果只是要挑出他想要的那张纸,那把剩下的放在仓库前面就好啦。虽然那样会因为原本在仓库里的东西跑出来,使人纳闷『是谁干的?』但是才少了一张纸又没办法做确认,应该没有必要设计出这么庞大的闹剧。」
  「是啊。但是他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就代表他不能那样做。」
  「为何?」
  「因为多半没能够挑拣出来吧。」
  「没能够挑拣出来?」
  「时间不够。要在不让人发现的状况下搬运五个纸箱,还要一个人找出自己的愿望。听说B栋好像在上午八点左右就已经有人在活动了,对城翠节十分了解的副代表五十海学长也必然十分了解那个情形。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他必须在还有足够时间的状况下把纸放回仓库。若把那个足够的时间当成三十分钟,那么能让他用来进行挑拣工作的时间,总计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再加上又是在彻夜未眠累积疲惫的状态下,耗弱了体力与集中力。在那样的状况下,他没能够从数量庞大的愿望之中找出自己的愿望。」
  不但没能找出自己写的那张纸,甚至连把「许愿纸」还回去都办不到。
  但是只要调查目击者,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犯人是在清晨时把东西偷走的。然后在那么早的时问里,会知道「许愿纸位于B栋仓库」的,就只有把纸搬到那里的五十海一行人了。怀疑的焦点马上会集中于这些人身上,事情一个弄不好就败露出来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至于停住的时钟会在无意之中帮他制造出不在场证明的事,当时的他当然无从得知。
  「他极力想要设法隐蔽自己的目的,同时把怀疑的焦点挪到其他地方去。然后他想到一件正适合用来当做障眼法的事。」
  「那就是说——是四月那件事了吗?」
  「是的。」
  确实就跟莲见推理的一样。这个游戏是一种为了隐蔽夺走「许愿纸」的目的以及犯人而采用的模糊焦点手法。
  「这个模糊焦点手法的巧妙之处在于,能够赋予『许愿纸』是『只有城翠节所需的不可或缺之物』的记号——『许愿纸』只有在城翠节中才有意义,『许愿纸』本来并不具有被夺定的价值。大家都被植入那种印象,就没有人会对『许愿纸』的内容付出关心了。」
  其结果就是无法看透犯人的目的,几乎完全捕捉不到犯人的肖像。
  「可是只要察觉到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就可以把犯人的范围缩小到清晨时进行许愿纸分类的执行委员之中了。
  然后因为你无意中造成的密室之故,让你以为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犯人参与事件——因此,你做出某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所以我才觉得你有可疑。」
  「那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是啥啊?」手鞠坂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在家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的时候,提议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人就是五十海学长。幸二,当时你这样说过,『布下那么严密的警备,会不会把犯人吓的不敢过来了啊』,有没有?」
  「啊啊……是说过,所以呢?」
  「这个见解未必错误。确实就算再怎么加强警备,要是反而形成阻碍,让犯人放弃作案,那就逮不到犯人、也拿不回被夺走的东西了。濑尾学姊对这个提议提出反对意见,国塚学长最后虽然赞同,但也给人一种别无选择下只好这样的苦涩感。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彻底贯彻着奇妙的强硬姿态。
  所以我想到了。
  这个人该不会是有着什么不想逮到犯人的苦衷吧?」
  「啊啊,有道理耶。要是逮到那个其他犯人,那家伙没有『许愿纸』的事就会马上被发现。这样一来就会变成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状况……」
  「所以自己的立场立刻就会变得危险了。」
  我继续说下去:
  「既然挑战书是自己准备的,再由自己发现会不好办事。所以他才会把挑战书插在本部的门缝中,然后早上第一个来到本部的濑尾学姊发现了它。
  挑战书这个手段就跟濑尾学姊以及莲见学姊推理的一样,确实是具有让情报受到限制避免扩大的作用,但是五十海学长是否真的有考虑到那个地步就不得而知了。我倒是猜测会不会只是单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最快的手段。
  挑战书之所以会是用手写的,当然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事出突然,没有使用电脑的时间。工整笔直的文字单纯只是为了隐藏笔迹而已。
  然后发出挑战书的他,在B栋仓库的密室中留下他接收了『许愿纸』的留言。」
  「等等,仓库是密室吧。那他是要怎样——」
  「从门缝间塞进去的啊。」
  「…………」
  说穿了就很简单。
  把各个条件独立起来分开检视,就根本没什么了。谜一旦解体以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归诸现实。
  「就这样,被夺走的『许愿纸』以及挑战书、密室、时钟与留言全都齐备了,这就是第一个事件的真相。」

  ※※※※

  「——哈,是吗?居然……居然是为了那么无聊的理由才进不去的吗?只是为了那种事,我就搞出这么离谱的——」
  五十海崩溃了。
  他坐倒在椅子上,像是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了似的。
  不过——
  「五十海学长。」
  我唤着他的名字,他拾起脸。
  「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喔。」
  「——」
  「对吧?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就跟国塚学长所说的一样——现在还来得及。只要现在把不见的东西还回去,一切就都会恢复原状。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是的,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看向可以在窗外看到的时钟塔确认时间。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差不多正是派到三会场的执行委员刚刚就位好的时间。
  在这之前只不过是纯粹的解说真相而已,最累的部分反而从现在才开始。
  「五十海学长。虽然我还没有把话说到最后,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提议。」
  「提议?」
  「由我们动手结束这个事件吧。捏造出架空的模仿犯,为了那个目的所做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了。」
  「……准备?」
  「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保管着慈善捐款的时钟塔是进得去的。你是知道的吧?那里的门就算没有钥匙也踢得开喔,也许是上面的锁不牢靠了吧。就当做犯人的最终目的是放在那里的捐款吧。」
  「刚才的那个吗?咦……喂,你给我等一下啦。」手鞠坂说:「这是怎样?你这家伙,所以说其实那里本来是没有任何人在的罗?」
  「当然的吧。」我泰然自若地说道:「咦?怎么啦?你听不懂喔?我不是明白回答了?因为在你问『有其他人在这里吗』时,我就说了『可能会是那么回事吧』。」
  「你啊——」损友满脸失落不满之情。
  时间宝贵,我迅速向大家解说一遍具体的大纲。「犯人」的目的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依挑战书上的内容来解释,结束整个事件。随便从什么地方找几个时钟破坏、制作留言,接着把它们分别留在三个会场上。
  「幸二,还有斐尔先生,如果可以,希望两位也帮忙一下。」
  我转过身看着史毗诺瓦。
  他依旧以那脸不变的笑容回望着我。我捉摸不出他是在试探我的真意、还是有着其他意图,不过很快的——
  「……好的,这是个挺让人愉快的角色呢。」
  他这样说着点点头。
  「我也是没差啦,不过你咧?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这里帮忙五十海学长找出他的纸啊。等结束以后就找个适当的时机,把『许愿纸』还给国塚学长他们。」
  就在确认完所有步骤,我们准备前往各自岗位上的时候。
  手鞠坂走出会议室,接着也准备走出去的史毗诺瓦出其不意地说:
  「啊啊,话说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隔肩望向这边。
  「可否容我请教一个问题呢?」
  「……什么事呢?」
  「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你要帮那位同学做到如此的地步?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内情吗?」
  这——
  恐怕是法术师的大敌对我所做的最后试探。
  我是这样回答他的:
  「因为我有责任嘛。」
  「……责任?」
  「是的,因为是我的一句话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
  「原来如此。」史毗诺瓦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空洞的笑容,就那样离开了会议室。

  ※※※※

  然后我对以营火晚会的烈焰为背景而立的他讲解:
  「五十海学长,你不记得了吗?国塚学长曾经一度在本部说过的吧。他说,如果在这里的人之中真的有犯人就马上自己承认,不然之后偷偷去找他也可以,只要赶快把不见的东西还来,就什么话都不会说。
  那时候你应该迷惘过,毕竟毁掉城翠节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真要说,说不定在那个时间点,就可以用犯人自首的形式解决这个事件了。就算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只要五十海学长做出承诺,虽然说不能现在马上还,但是再过一阵子一定会还回去,国塚学长也会相信你,不再追究的吧。」
  「那……这也就是你所谓的责任罗?」
  「对。那时候我说了,在这里面没有犯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听了我这话以后,国塚学长真的很开心。面对这样的他,你就难以把自己就是犯人的事说出口了吧。是我间接剥夺了你的自首机会——所以就,哎,我就想说我或许有责任要帮忙,让事件尽可能以事后不会再起纠纷的方式收尾。」
  「…………」
  他默然无语地在我面前伫立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地握住手中的许愿纸。
  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因为背着光,让看不到他表情的我无从得知。
  但是这样的他,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我也是一样的。
  不,不只是我。
  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理所当然的怀抱着自己的问题,把各人的问题放进自己心中的「门」里面再上锁。但是就算把问题关进「门」内,问题也还是一直在那里,没有消失的道理。而「门」也不可能——永远关着。
  他的「门」已经打开了。
  而他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本来应该也有着就这样把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情感,直接向国塚表明的选项。
  但是他却无法那样做,他选择再次把「门」关上。
  对于此,我不能说些什么。没有理应由我来说的话,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他脚跟一转。在那一瞬间,我彷佛看到他嘴角动了动轻声说了什么话。那究竟是「谢谢」呢?还是「抱歉」呢?或者是其他的话呢?我终究未曾得知。
  「受不了……你啊,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哩。」
  我又往铁丝网上一靠时,手鞠坂走了过来,有几分受不了的说道。看来他是把我刚刚跟五十海的对话全听去了。
  我耸耸肩问他:
  「史毗——斐尔先生呢?」
  「谁知道。我是负责猜谜研和美容研,托他前往摔角研……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如果他愿意就此走人,那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顺带一提,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从天花板把五十海制作的「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以及「许愿纸」和「桂冠」一起抛到讲堂舞台上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
  由于有四分之一的执行委员被分配到三会场,其他的执行委员光是要管理、维持活动秩序就拚了老命,所以要瞒过他们的耳目,把五个纸箱份量的「许愿纸」和「桂冠」搬运到讲堂是件简单的事。讲堂一带已经不属于活动的中心地带,几乎没什么人也是件幸运的事。
  不过倒是有件事我一定先说在前面,我绝对没有故意把东西抛到那个乐团主唱头上的意思。只是因为要是抛到观众席那里,「许愿纸」可能会被踩得乱七八糟,所以只好把它们抛到空旷的舞台上——总之那是个类似意外的状况,所以还请见谅。幸好那个人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对了,你还有没有解释的东西吧?」
  「有吗?」
  「少跟我装傻,就是第二个事件的事啦。」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说,不过损友似乎也有些察觉了。
  我点点头。
  「对,那当然也是五十海学长作的案。
  他利用大家以为在第一个事件中有被用到的磁铁,亲自动手做出第二个事件。然后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现象,做为用来挑选现场的法则给大家分辨,把警备的人力转移到那三个会场去。他就这样争取到从『许愿纸』之中,找出自己所写的那张纸的时间。
  但是他在本部也有工作,要一个人做出那样的案子是不可能的吧,本来事件的结果应该会是更加粗糙的。因为每个执行委员都很清楚他的长相,所以要潜入三个会场,把纸还回去也是相当棘手的吧。
  不管怎样都好,第二个事件是内心心焦如焚的他,为了起死回生走的一步棋。虽然那个时候说出法则性这件事的人是斐尔先生,不过如果没有任何人说,他应该是打算由自己说出来的吧。『桂冠』与『许愿纸』都一起由他保管着嘛。」
  「不过啊,一般会做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他没考虑过干脆半途而废,别把『许愿纸』还回去就算了吗?」
  「要是那样做,城翠节就毁了。他应该是做不出那种事的。」
  「为什么你敢这样断定啊?因为他是代表所以就要希望城翠节成功吗?」
  「也是有那个原因在内啦。他会以副代表的身分参加,是因为有人拜托他。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城翠节好像有个迷信。说是只要城翠节成功,该年度的代表毕业后的出路会受到保障。所以他果然也是为了国塚学长,才不能够让城翠节毁掉。」
  「喂喂,真有人会认真相信那种东西啊?」
  我再次耸耸肩。哎,这毕竟还是只能当个玩笑吧。
  「啊——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这是你希望性的推测吧,我可没有善良到会相信那种事。」
  虽说如此,不过在把它称作「希望性」的时候,就证明了我这个损友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我是十分清楚那点的。
  「——谢谢。」
  「啥?」手鞠坂用盯着珍禽异兽的眼神看着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啦,因为你有帮忙啊。」
  「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遭受波及吧……我啊,从以前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老是会这样耶。」
  「会吗?」虽然我是想过要否定,但是因为好像真的是那样没错,所以点点头说了声「也许吧」。
  手鞠坂受不了似的叹一口气:
  「也罢,反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他继续说:「而且如果是这种谎言,反倒比真相还好吧?」
  是的。
  执行委员们以及一起负责搜查的人们,所付出的一切心力都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所以——他们与威胁到城翠节的犯人战斗,然后战胜。
  即使是捏造、是虚构出来的,那也就是他们的真相。
  这样不就好了吗?
  城翠节真的又长又多事的这三天就要结束了。
  「——啊!」
  手鞠坂唐突地大叫一声。
  我往他目不转睛紧盯着的方向一望,在那里看到「呜呃」一声嘴角直打哆嗦、一步步往后退的人影。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理惠。
  在她周围着还有千里,以及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一男两女。
  「你、你这家伙……白天时竟敢丢下我逃走!?」
  「啊、啊哈哈,小鞠子你没事吧?阿姊我好开心啊。」
  因为手鞠坂往她们那边走过去(倒不如说是直逼过去),所以我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
  我先不理会争吵起来的那两个人,向千里问道。
  「呃,算是不幸的意外吧。」
  她苦笑着回答。
  我「嗯?」地一声歪起头,同时把视线移到挨在一起的另外三个人身上,跟着——
  「咦?记得你是凛凛子的——」
  微微低头说了声「你好」的女孩子是凛凛子的妹妹。前些天我因为一点事去过凛凛子她家一趟,当时曾经与她打过照面,所以还有印象。
  「那时候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吧。我是三嘉村萌萌花,谢谢你平日对姊姊的照顾。」
  「啊,你好,我是天乃原周。」
  然后她又向我介绍了旁边的两人——智纳木须美与园马游征。
  一聊之下,我才知道他们居然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还跟老师一起行动了一段时间,然后——
  「咦?凛凛子?」
  「啊,是,有见到面。在美容研,好像是硬被拉去的就是了。」
  萌萌花谈起她在美容研见过凛凛子之类的事。
  我在做完用来结束事件所需的工作以后,基本上还是去摔角研会场等了她一阵子。结果她并没有来,我本来就在想也许她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
  「那她现在在那里?」
  「这个,在活动结束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她,她就和那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男生?」
  就在我皱起眉的同时。
  「那个男生啊,也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的啦!」
  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吵闹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喵子。还有被她拉着手一路拖过来的衣笠也在一起。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人、这个人。」
  虽然被萌萌花指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衣笠却没说话。本来以为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是因为周遭昏暗的关系,不过很显然并非如此。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正十分沮丧,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喵子则跟他形成对照,心情比平时好上五成。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吗?那已经什么都发生的啦!这个世界总是不断旋转的,所以不可能会没有任何事发生的啦!啊,你们别担心,凛凛子之所以不在这里露面,多半是因为有这个人在的关系的啦!老实说侦史郎他啊——呜咕!」
  「喵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从刚才起就一直叽哩呱啦……」
  衣笠以阴气森森的样貌用手捣住喵子的嘴巴。
  喵子马上挣脱。
  「嘿、嘿,总算又像是平时的你了啦!」
  说着她把自己头上的猎帽「啪」一声戴到他头上。
  「哎呀,反正就是凛凛子会觉得现在见面很尴尬的啦,不过我们也该走人了!走走走,来去参加推研的庆功宴罗!」
  在喵子「今晚要通宵啦!通宵!」的宣告声中,她一路拖着衣笠走掉了。
  这次代之以到来的,是冰鱼与印南两人。
  这时候冰鱼缓缓开口说出她有着留学的想法。印南、理惠、千里当然都因为第一次听到而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支持她的打算。
  大家的愿望在燃烧着,火势熊熊。
  就像被火光吸过去般的,人陆续往那边集中过去。
  然后——
  我目视着那幅光景,同时悄悄离开那里。


  27.节庆过后


  老师坐在魔学系大楼屋顶的边缘。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做什么,看来是在喝酒。
  魔学系大楼是七层高的建筑物。既然是屋顶,风当然很强。而且太阳又已经下山,气温很明显的降低了。
  我在凛冽的秋风中按着手臂,同时往老师的方向靠近过去。
  眼下的校园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热闹,也可以看到燃烧着的火光,以及挤在它周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我看看时钟塔,时间是差不多再十分钟就到七点了。
  「——老师。」
  站在她身边的我这样一唤,老师就「唷」一声看向我这边,把拿在手上的葡萄酒瓶子对着嘴就灌。还是一样豪气万千的人。
  但是那张侧脸看来仿佛有些倦意——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一切肯定只是我单方面的感伤作祟罢了。
  「你要不要也喝?」
  「不,我……」本来是准备说我不必了,不过改变了主意:「喝一点就好。」
  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毛,却什么都没说,把葡萄酒的瓶子伸向我。我接下了它,略感困惑。
  「那个……有没有杯子什么的?」
  「没有。」
  被当场驳回。
  因为别无他法,只好直接以瓶就口,稍稍抬起瓶身。
  「这算间接接吻吧。」
  我喷了出来。
  在我猛咳的时候,老师「咯咯」笑着,十足愉悦的模样。
  「你还真是个蹩脚的家伙耶。」
  我闷闷不乐的回望着老师,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那个,老师,您该不会是醉了吧?」
  「你说啥?」笑意还留在嘴角的老师抬起脸来:「你说谁醉了?你是睁眼瞎子吗?」
  不,就算说我是睁眼瞎子——但是老师的双颊明显泛着红意,双眼也水汪汪的。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做确认,葡萄酒已经少了四分之三以上。因为这已经是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喝醉的份量,所以这样就醉也许不能算是酒量差,但是——
  唔……真是意外,意外至极的事实,原来老师的酒量并不好啊。老师总给我一种千杯不醉还是海量什么的感觉,所以我就擅自那样认定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前天晚上老师虽然闹得厉害,但印象中是没有暍太多。
  老师的视线再次射向营火晚会的方向。因为是背对着我的姿势,所以我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如何。
  我也望向火那边,同时说道:
  「校庆要结束了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虽然是无聊的说法,但那就是真理。」
  「……是啊。」
  「哼,所以我才讨厌真理,因为无聊嘛。」
  老实说这也是非常具有老师风范的说法。对于自己觉得无趣的东西,从就算是真理也会干脆地割舍掉。
  「所以才要趁还能享乐的时候好好享乐,什么事都一样。」
  「…………」
  我怱地想起,虽然细节之处不尽相同,但是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人绝对无法永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趁着还能够做的时候,去做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就是这样。
  果然都是法术师,虽然看起来像是正好相反的两个人,但也许还是有着某些共通之处。
  如果是这样,我想着。
  说不定老师也曾经有过对自身的才能感到纠葛不清的时期。
  不受任何事左右,以超然态度自行其道者,别人只有追在她后面的份。像这样的她,也会曾经有过迷惘、苦恼、脆弱的时期吗?
  ——好想问问看。
  也许老师不会给我回答。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问问看,希望她能告诉我。
  老师,您也思考过关于自己的才能吗?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自己会带着这样的才能降生?老师有想过这些事吗?如果有,老师追寻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呢?老师——
  ——所谓的法术师到底是什么呢?
  但是。
  「啊啊,话说回来了。」老师转过身,我要说的话被遮断:「我还没问过你耶,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老师是指事件的真相吗?」
  「还有其它的吗?」
  摄取了酒精的老师心情似乎不错。
  我把事情的经纬说明一遍。当我在摔角研的比赛中观战时知道了「默契」的事,靠着它得到上天的启示。就是因为把所有事件都当成同一个犯人作的案,才会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只要把它们拆解来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你也已经完全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主角了哪。」
  「这算什么?」
  「能够在那样莫名其妙的插曲中找到灵感,就是因为你是主角的缘故——那,第二个事件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跟手鞠坂说是五十海学长做的。」
  「那对五十海本人呢?」
  「……另外有人跟你有类似的状况、类似的企图,就是那个人偷走『桂冠』。在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寻找他写的许愿纸时说的。」
  「又是个挺直接的做法呢,他能够接受那样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不过反正他也不是处于可以对别人说长道短的立场。」
  「而且……」我继续说下去:「要说起来的话,他对城翠节是否会成功应该是没有兴趣。所以不管是否有其他犯人存在,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的。」
  是的。
  (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其实我猜并没有那回事。
  不,也许不是完全没有,也许他也希望城翠节成功。但那是为了国塚着想的心情,而且远不及想要对国塚隐瞒那件事的心情。
  为何我会这样说?因为如果他是真心想让城翠节成功,那么他该做出的选择是「自首」。至少也应该要表明「许愿纸」在自己手上,以及它们的所在地。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不,是没打算那样做。他未曾理解我是如何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那就代表在他心目中丝毫不曾考虑过自首一事。
  我早已预料到那一点。
  所以我根本就不觉得我对他有什么责任。
  我告诉史毗诺瓦,我之所以要隐蔽真相的动机是个谎言。
  ——那么为何我要行动呢?为什么要为了捏造骗人的动机,做出这些四处奔波的苦差事给别人看呢?
  「哦——那么关于第一个事件,你是怎么解释的?」
  老师一面咕噜咕噜灌着酒一面问道,我依言回答明白。在全部听完以后,老师「咯咯」笑了起来。
  「倒下来的木材碰巧卡在门把上变成密室,是吧?」
  「很奇怪吗?」
  「是啊,是很奇怪。」老师即刻否定:「因为我当时在场,所以我清楚得很。卡在门把上的木材的卡得很紧,光靠倚墙而立的木材倒下来,是不可能卡那么紧的吧?」
  「但是可能性也不是零吧?反正不管怎样,我要骗的对象并没有看到现场的状况,那根木材现在也在营火晚会中烧成灰烬了,所以证据也不存在罗。」
  虽说如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我所推理出来的做法,是试个一百次也都不会那么顺利的。
  ——那么,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如何实现的呢?
  很简单,那是使用磁铁的魔术手法,就是用上钉子与钓鱼线的那个推理。
  然后既然这个魔术手法被执行了,那就必然还有另一名把第一个案发现场设计成密室的犯人存在。
  当我想到那个可能性——除了五十海还另有犯人——的时候,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坐立难安得站了起来。
  要说是为什么的话。
  那是因为如果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其他犯人动手布置出来,现场的时钟也很有可能是那个犯人弄停的。但是那个时钟没有使用到限时装置之类的东西,又是在没有目击者的状况下停在「九点」,以物理性魔术手法面言不可能办到。
  那么——就只有法术了。
  (在第一个事件现场弄停时钟、制造出密室的人也许是法术师。)
  但是法术师没道理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制造密室,这应该是可以推理出来的。只要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就没那个道理。
  ——可是那个前提已经被颠覆了。
  因为那个挑战书是五十海送出的,与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密室的犯人无关。也就是说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的人既然是法术师,那就会生出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的可能性了。
  如果时钟是用法术弄停的,那就果然是在上午九点时了。既然时钟外壳没有被撬坏、也没有从后面拆开过的痕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时钟的配线刚好在上午九点时断掉。
  然后,是的——
  说起上午九点,那正好是「她」待在我家的时刻。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注意时问。但是在与她会面之后,我接到凛凛子的来电与她通话。在那之前凛凛子也曾经打过电话给我,就是在她开车去接冰鱼的时候,停在冰鱼家前面,在车中打电话给我,那个时候的时间正好是九点。那通电话就是在「她」以凛凛子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接听的那通电话。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法术师——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了。
  是的。
  我是察觉到那点,才从摔角研会场跑去时钟塔。
  然后——
  (那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是的,是遇到了。)
  这个回答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在时钟塔内遇到了另一位犯人,那个犯人就是——

  ※※※※

  「老师……」
  「唷,周。」
  空洞的时钟塔内部。
  老师在呆立的我面前,展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
  果然如此吗?
  我试着推理,如果老师真是犯人,最后会准备什么样的「收尾」,于是来到此地。老师人在这里,就是她是另一个犯人的证明。
  老师的目标是明摆着的。
  ——五十海被利用了,被用来当成老师犯行的伪装。
  要说对老师来说最无趣的事,应该就是五十海自首的事。
  五十海作的案就只有从综科B栋的仓库中带走「许愿纸」,留下挑战书和留言而已。之后的第二个事件,并不是他下的手。
  事件逐渐脱离自己的所知范围,转往不可知的方向。要是他无法忍受那份不解,对自己的行为坦承不讳,老师的目的就要全部化为泡影。虽然以结果而言,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自首的打算,然而老师毕竟不可能连那种事都知道。
  ——那么要如何封住他的嘴才好呢?
  答案就是慈善募款的捐款。
  只要夺走那个——如此一来,五十海就绝对不敢报上自己的名字了。
  夺走「许愿纸」的犯人连「桂冠」都一并夺走也就算了,可是在连慈善捐款都遭受盯上的状况下,他是绝对不能够自首的。
  所以老师在执行委员警备削弱的同时来到此地。
  犯人偷走城翠节不可或缺之物,甚至连慈善捐款都夺走,最后城翠节将以失败告终。
  那就是老师准备好的剧情大纲。
  所以原本要送到讲堂的告结书,本来应该是写着其他内容的。主旨恐怕并非宣布游戏破关,而是宣告游戏结束的——
  老师从口袋中拿出大概二十公分长的棒状金属。
  我马上就明白她打算做什么。六月时我也目睹过那个现场,老师是想要使用链金系法术干涉元素,改变金属的形状,用钥匙孔翻模做出钥匙。就这样打开保险箱,把里面的捐款——
  「老师。」
  「啊?」正准备进入演术状态的老师抬起脸问我要干嘛。
  「拜托您——请住手。」
  老师挑眉。
  「凭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吧。」
  确实如此,与我无关。城翠节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与我无关。
  可是,为什么呢?我却想要——阻止城翠节失败。
  是因为目睹到许许多多人拚命想要让城翠节成功的模样,所以中了他们的毒吗?也许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
  「我就是……」
  「怎样?」
  「我就只是、不希望、老师做出那种事。」
  「就是,是吧?」坐在保险箱上的老师翘起二郎腿,状似愉快地笑了。
  「……怎么了?」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和四月时相比,你可不一样了啊。会对他人有所期待,是那时候的你想都不会想的喔。」
  「…………」也许确实是那样。
  「好吧。」老师把金属棒收回口袋:「那就由你来做。」
  「咦?」
  「我照你的希望,不夺定这个保险库中的钱了。相对的,你要保住城翠节,也要达成我的目的。你就试着依这个大纲编剧看看吧。」
  实在是很乱来的要求。
  但是我要是不在这里点头,老师是不会收手的吧。
  「……我知道了。」
  「好——事件的结束是『六点』,在讲堂。听清楚了吧?」
  话还没说完,老师已经从保险箱上跳下来,以轻灵无声的脚步迅速沿着通往时钟塔上方的螺旋梯往上爬。
  同时在我背后传来「碰」地一声。
  「——周!」
  手鞠坂冲进时钟塔内,我喘了一下。原来老师是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了吗?
  和手鞠坂一起进来的史毗诺瓦边打量着周遭边提出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你说已经解开事件之谜——这里有什么吗?」他眯着眼睛:「难道除了你以外,先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吗?」
  「什么?是那样的吗?」
  「这个啊。」我对兴致勃勃的手鞠坂答道:「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吧。」
  「等一下,是谁在这里?」
  「就犯人啊。」
  「你、你说啥?」手鞠坂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清楚。犯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这个罗。」
  「……那是啥?保险箱吗?」
  「对,这就是犯人的最终目的。
  不过别担心——这样一来事件就结束了。」

  ※※※※※※

  然后我准备了两段式解决法结束事件。
  第一阶段是为了从事搜查的人们而准备的。
  第二阶段是为了误导史毗诺瓦的搜查而准备的。
  ——「叩」一声响起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是老师把瓶子丢到地上。瓶子已经空空如也,似乎是喝光了。
  老师嘴巴叼着香烟,点火。吸烟、吐烟。
  「哎,以你来说,这次算是干得不错了。尤其是和六月的研究所那件事比起来,可以算是云泥之差了。」
  「不敢当。」
  「但是有一点很可惜。和密室的魔术手法不同,有个无法打混过去的矛盾存在喔。」
  「是什么?」
  「在你的解决法里面呢,和我『探查』出来的结果有分歧。」
  留在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留言是五十海写的。这点已经在我向他发表推理时,他并没有否定的事得到证明。
  但是他从一大清早就一直在进行分类工作,之后把放在仓库的纸搬出来,后来就一直待在学生会馆。
  ——那么老师的「探查」为何会指向讲堂?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老师的『采查』本身就是在骗人。」
  「被发现啦?」老师毫无愧色地说道。
  是的,老师在第一现场对留言使用的「探查」,应该是动了点手脚的。
  做法恐怕是这样的,老师在一开始时确实是演术了「探查」,查明犯人的所在位置是本部。但是她马上就解除演术,装成链子宛如指在讲堂上的假象吧。
  「假象?那种事要怎么做?」
  「是磁铁吧?」我注视着老师的耳际:「老师的那个耳坠,有在水晶柱前端包着铁片作为保护。所以才能够用它打破现场的窗子玻璃不是吗?在您使用『探查』时,把带着的磁铁放在『城翠节Walker』校内平面图相当于『讲堂』位置的背面。只要在那个状态下垂着耳坠,到了解除演术的一瞬间,链子就会被磁力吸到讲堂上方指着那里。虽然这需要一点变魔术的功力,不过魔术成功的秘诀有八成是基于演技力,所以既然是老师,应该是胜任有余。」
  「咯咯,漂亮漂亮。」老师吐着烟:「简直就像是当场看过一样的说法呢。」
  「可是,能够注意到那个分歧的人,也就只有知道第一个事件的犯人是五十海学长的幸二和史毗诺瓦而已。而他们并不知道老师的『探查』之事。」
  是的。这些是没有掌握所有事件相关情报,就不可能知道的事。
  目前与这个事件有关的人们之中,所知的情报量有多寡之分。即使知道某个情报,但是不知道另一半的情报,就无法抵达真相所在。靠着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最后才有可能到达真相——然而要实现那点,会是更以后的事情了吧。
  为什么老师会做出那种事呢?且让我从头说起吧。
  ——老师的目的是「把校园类比成时钟」本身。
  制造出那个状况,就是老师的目的。
  当然,那不是只为了制造而制造而已。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需要把校园描绘成那样。
  ……我来试着整理事态,循序说明吧。
  首先是今天清晨六点多时,五十海为了拿回自己写的纸,搬走放在综科B栋仓库中的「许愿纸」。
  恐怕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老师因为与五十海那件事截然无关的巧合也进入仓库,拿木材把门顶住,利用磁铁的魔术手法离开现场,把仓库变成密室。然后前往讲堂,把时钟停在「六点」。
  这时候五十海回去了,发现到仓库变成密室,无法进入里面。他写了挑战书放到本部、写了留言放到密室,计划把怀疑的焦点转移到其他地方。
  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五十海与老师的行动都还是各做各的。
  然后今早发生在魔学系大楼屋顶上的事件,为这个事件扣下板机。
  那就是——史毗诺瓦的来访。
  因为这件事,老师被逼得必须对他隐蔽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师脑袋里的计划是如何运作。
  总之老师亲自造访她做成密室的B栋仓库,成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许愿纸」被偷、留下的留言、还有送到本部的挑战书之存在,于是老师脑中开始振笔疾书起新的创作大纲。
  凭着老师的记忆,她应该能够知道在今天清晨六点多的时候,「许愿纸」就已经不在仓库中了吧。然后今早过去一看,现场又留下了新的留言。
  ——她应该马上就抵达真相所在了。
  用「探查」找出写下留言的人所在位置。
  推理出挑战书与留言应该是模糊焦点的手法。
  把这些合在一起看,夺走「许愿纸」的犯人是本部的人——也就是城翠节执行委员,这点她应该很快就肯定了。
  这时候老师已经编好所有的事件大纲。
  ——把罪行全都栽赃到那家伙头上,当成隐蔽自己目的的障眼法。
  他的挑战书更是写得太好了。因为可以从那里导出犯人不是法术师的推理,有效的让自己脱离嫌疑犯名单。再加上把那个挑战书上写的游戏也加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计划的话,自己的目的就会变得更加难解了。
  老师进行骗人用的「探查」,首先前往讲堂,因为那里应该有着从前天开始就说要参加演唱会的印南。以结果而言,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也都跟着过去了,这恐怕是她想给人植入一个印象,让人以为她是属于搜查一方的。
  然后她在那里找到自己弄停的「六点」时钟,再配合上「九点」的时钟,发表「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宣称三会场会依此规则成为接下来的现场。
  在往三会场移动的途中,她与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分开。虽然听说提议的人是萌萌花,不过就算萌萌花没说,老师也会自己提议的吧。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师会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会去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状况。
  ——她潜入学生会馆的仓库,做出第二个事件。
  老师抵达第一个案发现场是在上午十点前。接着经由执行委员向本部报告事件,经过协议,最后决定由莲见展开搜查。马上派衣笠、喵子前往现场采证,这个时候大概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老师已经离开现场,前往讲堂。
  虽然B栋与讲堂有一段距离,不过还是都在校园之内。从大道最东边走到最西边大概会花上三十分钟左右,所以两地之间用走的大概十五分钟,用跑的只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老师早在上午十一点以前就已经抵达讲堂了。她在那里做出一定程度的现场采证与推理,应该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这就代表老师他们离开讲堂的时间,可以确定是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是第二个事件还没有发生约时候。
  还有虽然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当作佐证,不过根据萌萌花所云,当他们兵分三路的时候,「老师从讲堂直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去」。她认为老师应该是要前往摔角研会场,不过老师前去的是学生会馆。
  既然已经对执行委员下达保存第一个现场的命令,可以推算出搜查组织应该已经在本部设立的老师,就在他们脚下作案,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前往接下来的现场所在,也就是三会场。在这时候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本部,为了加强三会场的警备,动员执行委员——
  接下来就跟我已经说明过的一样了。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吧。」
  说着老师把视线栘向时钟塔。
  离晚上七点只剩一分钟了。
  「…………」
  今早「她」对我说过,说她「一直在看着」我。是的,她是在看着的吧。四月的事、六月的事、还有十月的事,总是在某个地方看着。
  而老师也察觉到那点了吧,所以才会做出这个「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
  老师制造的密室,是依顺时钟方向环绕着校园而走的。就像我们察觉到那个法则,因此给三会场加强警备般的——用密室与时钟指定时间与地点。
  当然无关的人是不会懂的。就算是追查事件的人们,也只会认为最后时限是六点,事件会在讲堂结束吧。
  但那是错的。
  如果把事件当成还没有结束,那么这个魔学系大楼会是处于校园这个钟面上的几点钟位置?
  ——是「七点」。
  然后在四月那件事中,被布置成密室的魔学系大楼屋顶。从那个屋顶上唯一可以看到的时钟——时钟塔的指针,已经马上就要指到七点了。
  在魔学系大楼做出密室。这个行为的意义,就只有在四月那件事的最后,列席法术师对决场面的人才能理解。
  这就是那一刻的重现。然后为了要重现那一刻,需要当时在场的人物配合。
  ——老师是在叫她过来。
  事件还没有结束。
  不,倒不如说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刻,才会有今天的事件。
  「那个时钟塔的机械结构相当难搞啊,花了我好大工夫才设定好会照预定时间停止耶。」
  从魔学系大楼屋顶这里可以看到的时钟就只有时钟塔。当那个时钟塔的时钟停住的时候,老师「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就完成了。
  恐怕只剩一分钟左右了吧。
  再不说出来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如果未获理解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又获得理解,若是未能得到同意就等于结束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在迷惘着。
  说不出来。
  想要全部说出来,却又有所避忌般的两种相反心情在我心中相持不下。
  我自己的想法又如何呢?是希望她来呢?还是不希望她来呢?
  (不——)
  还是老实说出来吧,就算说谎也于事无补。
  我不希望她来。
  我现在仍然处于对她们双方都不能决定言语与态度的状态。
  所以再一下子,希望可以再等一下子。我想要时间。
  可是——
  我明白的。
  该到来的时刻就是会到来的状况,总是逼得人们必须面对选择、做出结论。
  人总有一天必然要去正视自己心中无法逃避的问题,所以——
  时钟塔的指针指到「七点」,停下了它的动作。
  老师抛下香烟,用脚跟踩熄,站了起来。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头,直瞪着另一头。
  一阵特别强的强风吹过,从我身后传来声音:
  「近来可安好?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呢,之六。还有天乃原同学。」


  28.法术师的愿望


  底下的炽焰如同烧灼着黑暗。
  那摇曳的火光在无月的夜空,把嘴角漾着淡淡微笑而立的她的侧脸也染上一层薄红。
  吹袭而过的风尾,将她披在身上的披风以及如雪般的白发吹得迎风飘扬。
  如同红焰般的眼珠。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
  转过身去的我,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笑意略微加深。
  原本在我背后的老师,维持着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的姿势走到我的前面。
  「唷,没想到叫你过来你还会回应,老实说我是很开心的喔。」
  「既然是你亲自特意招呼我前来,我当然不能够不来打声招呼吧。」克劳利说道:「那么,请问有何贵干呢?」
  「你以为我会是为了与你暍几杯才找你来的吗?」
  「不。」
  光靠老师发出的气势,就能知道老师的眼神有多锐利。
  「一决胜负。」她简洁地说道。
  「胜负?」
  「对。四月时我也说过了,我才不在乎你有什么目的,要毁了奥兹也随便你——不过就这样由着你去干,原因就好像是出在我抓到你又让你逃掉的关系,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那么?」
  「不管是法术也好魔器也好。随便你用什么都可以,来折服我给我看看吧。」
  太过于直接了当的说法,让克劳利苦笑起来。
  「还是一样单纯的人呢。不,这就足够了,因为这就证明了你拥有足以贯彻那点的力量——但是并非任何事都能够强求,以我这方面来说,并没有要与你一决胜负的理由。」
  「把你叫过来的人是我,这种事我还分得出来。」老师说:「如果你赢,不管是要打倒奥兹或夺回奥兹都好,我都加入你的方案。」
  什么?
  「老师。」我忍不住开口:「您是认真的吗?」
  「周。」老师转头隔着肩头定睛看着我:「我现在在说的事与你无关,给我闭嘴。」
  「…………」
  克劳利也眯起了眼睛,气势一变。察觉到那点的老师把脸转回去。
  「怎样?有让你拿出真本事来的价值吧?」
  「……规则如何?」
  「比出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为止。至于受伤或生死什么的,那种事是属于那些比法的状况,与这场比试无关。」
  克劳利好像是在评监现况般的眯着眼好一阵子,然后开口答道:
  「——好吧,我就接下这场比试了。」
  转眼间周围的空气就紧绷了起来。
  要阻止是不可能的,因为甚至根本没有那样的时间。
  要说是在比试开始的时间点,就已经进入决胜负的那一刻也不夸张。
  老师也好、克劳利也好,她们双方应该都是有胜算,所以才同意这场比试。应该都知道对方手中有哪些王牌,同时准备好了足以克制的招数。看穿了对方多少王牌?会将计就计到什么程度?胜负已经分出了。
  ——结果就会在接下来展现出来。
  老师与克劳利互相从屋顶两端走向对方,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她们一面走着,一面举起放大器。老师是缀在耳坠前端的水晶柱,克劳利是取出镶着宝石的戒指。两人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同步。
  她们之间的同步断掉了。
  克劳利从披风内侧拿出一个隐现银辉的物体,卡叽卡叽转着其中一端,紧接着那东西开始发出类似耳鸣般的嗡嗡声。
  她握着剑柄似的举起它,像是要确认是否已发动般、咻的往下一挥,在她脚边的水泥地发出匪夷所思的破碎声,出现线状的空洞。
  ——超次元抹消魔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
  干涉定义实存之物的超次元符号,消灭目标的恐怖魔器。
  「——」
  简直就是四月那件事的重现。
  可是我却生出一种预感,有种「和那时候有些不同」的怪异戚。
  距离越拉越近了。
  两位法术师已经走到彼此几乎伸手可及的距离。
  就在我全身被紧张感驱策得随时都可能尖叫出声的时候。
  克劳利动了,她挑起看不见的剑尖。我在一瞬间就领悟到这个动作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魔剑」会消灭物质。
  我不知道所谓的「消灭」是一如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他现象如此标示。不过举例来说,如果那个消灭的目标,是指向散布在自己周围的「空气」又如何呢?
  那会在空间中制造出真空的断层——产生冲击波。
  老师脚边的磁砖「磅」一声裂开四下飞溅,但那只不过是牵制。这时候克劳利一跃向前,已经冲到老师跟前。
  挑起的剑尖顺势往老师直劈而下——
  就在这个时候。
  我才发现老师正铭刻着某种奇怪的旋律。
  老师并没有准备避开克劳利的那一击。就像在述说着那是不必要的一样,挺身接下那一击。
  「——咦?」
  然后抽剑的克劳利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清清楚楚的困惑表情。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用以消灭物质的「魔剑」之一击,原本应该会确实地砍下老师一只手。
  克劳利马上拉开距离,但是老师并没有放过这个空档。
  老师的放大器内部亮起蓝焰,嗡嗡作响。一瞬间在老师正前方爆出金色的光芒——轰飞了克劳利的矮小身躯。她的身体像闹着玩似的飞舞在半空中,重重撞上磁砖地面。
  我整个呆住了,没办法解释这个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解除集中,检查了一下大衣上原本理应遭受「魔剑」一击的部位。那个部分确实是被切裂开来了。
  「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无效化吗?要是距离再近一点,说不定我就危险了吧。但是!」
  无效化?
  「别以为已经揭穿底细的把戏可以再对本小姐使用第二次。」
  克劳利直起身子。可能是因为摔下时有披风当缓冲,所以没受到什么伤。但是因为惊愕而瞠圆了双眼。
  「刚才那是……难道是以相对旋律造成的演术干扰?」
  「哦?一眼就看穿啦?就是那么回事。因为我在四月时已经体验过你的魔剑一次了嘛,所以就花了些时间从机构整个调查一遍——用相对旋律把魔剑的运转旋律抵消掉,就可以妨凝它的正常运作罗。因为法术师的演术会有个人习惯在里面,这招效果不大,但若是对象是魔器,就不见得了。」
  「……太漂亮了。」克劳利感叹着:「……真是的,你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奇。虽然中世纪曾经对相对旋律干扰做过研究,但那也是研究、实验魔学军事化的时代才有的产物,而你却能独自做到这个地步。这还是我头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相对旋律,你真的是——令人敬畏呢。」
  老师嘴角一勾,露出邪气的笑容。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法术师对着那个映照在流转的鲜红流光中、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扬言,叫她服输。然后做出最后的招降劝告。
  但是。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你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当然。」
  老师的表情状似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你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我发出「啥」的一声,她在说什么?
  「哼!」老师桀骛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我也同样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根本就不可能赢了不是吗?
  许下这样的承诺之后要是输掉,她长达十几年的时间以及自己的目的就都要烟消云散了耶。
  还是她没打算遵守承诺?如果是那样,又为什么要互许那样的承诺呢?
  我心神不宁。
  心跳加快。
  「之六,你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你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你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你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你会输。」
  因为强,所以会输?
  「鬼才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啦。」
  「就像你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你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你,只是你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那是在说——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可是——那样的话——
  「……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你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你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在那一瞬间——
  我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她寄放在我这里的戒指、放大器「克劳利的银星」——
  为了把我自己变换成法术师。

  ※※※※※※

  听说人类在临死前,在那之前的人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转过一遍,我想那八成不是假的。因为我认为在与什么挥别的时候会心生不舍,一一回想起与对方的回忆,是种自然至极的心理动作。
  所以。
  那个时候据满我脑内的,是从四月到现在为止与老师之间的各种互动,也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事。
  反正不管怎样,克劳利都没有其他手段了。她于是再一次挥下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效的魔剑。
  老师也没有其他该做的事,因为比试已经一度分出胜负了。
  既然又是一场相同的比试,为了胜利,她也不该采取其他行动。
  然后。
  老师应该明白因为强所以会输那句话的意义——
  在她理解的那一瞬间,胜负已分。
  当老师背后被布下「结界」的那一瞬间,展现在老师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那就是自己也演术「结界」与身后的那个相抵消,心甘情愿挨上魔剑的一击:或者是继续干扰魔剑发动,心甘情愿的挨上来自身后「结界」的一击。不管选择那个,结果都相同。所以我至今仍然不明白,老师是基于什么理由选择哪一边。
  ——老师选择的是前者。
  她以自己压缩演术出来的「结界」迎击我从她身后放出的「结界」。
  撞在一起,相互抵消的金光。
  在下一个瞬问——
  被解除千扰的魔剑发动,非物质的剑刀疾挥而过,老师的放大器「霹啪」一声弹了开去。
  「——」
  第二场比试的胜负——已分。
  但老师并没有看着理应是她比试对手的克劳利。她单膝跪在水泥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老师。
  今早克劳利在离去时所说的那句「为了得到我,说不定会使用卑鄙的手段」,现在我十分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她接受老师的邀请来到此地。
  主动提出要是输掉就乖乖束手就缚的条件。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促使犹豫不决的我采取行动而做的。
  今早在我们的对话中,我被她的言谈浸透,心中对她的话萌生共鸣,甚至迷惘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她邀我同行的提议,这些她都已经冷静地看在眼里了。
  我在今天的事件采取的对应方式,也证明了那点。
  我难以决定要对克劳利采取什么态度,想要先把意见「保留」起来。然后为了保留我的判断,我不能让她被逮到,所以我决定站在与史毗诺瓦对立的位置上。
  克劳利是确信着的吧。如果自己被逼入绝境中,我肯定会帮助她。
  ——而事实上我也那么做了。
  因为强所以会输,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老师越是强、越是足以压倒克劳利,我就越是不得不插入她们之间。

  我背叛了老师。

  但是——
  老师在笑。
  (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就跟她所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老师一勾唇,一个前所未有的恶魔般笑容,就那样对着我展现开来。
  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呢?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老、师……」
  我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却被——
  「——哎呀哎呀,各位这可是全都到齐了呢。」
  这样一个宛如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空洞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老师、克劳利、还有我三个人一齐往那边看去。
  作声不得。
  站立在屋顶入口处的人影。
  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的发色与细长的眼睛、勾勒出一个笑弧的唇线。
  那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斐洛梅·史毗诺瓦。
  还有另一个人——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边,眼中满是大惑不解之情,双手交握在胸前。
  我以嘶哑的声音把她的名字说出口:
  「……凛凛子?」

  ※※※※※※

  原本垂到背上的头发现在短到甚至不及肩,在刹那间看起来彷佛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的视线一对上,她就像是有些心虚般的垂下眼睛——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确定了。
  她全都看到了。
  「这实在是叫人太吃惊了。」史毗诺瓦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法术师齐聚一堂。好久不见,我已经找了你十年呢,雅朵。」
  「……我可不记得你有资格叫那个名字。」克劳利以冷硬的声音回应,眼中闪着对法术师大敌的敌意。
  「呵呵,失礼了——那么。」史毗诺瓦抬头看着楼梯问上面:「可以先请埋伏在那里的伏兵退下吗?」
  伏兵?
  我看着克劳利,她以像是在说没办法的模样垂下眼睛。
  「斯卡洛夫。」
  她叫着那个名字。配合着那声叫唤,从楼梯间上冒起一个人影。
  是曾经和她一起到我家去的那个壮年男子。
  史毗诺瓦抬头看着他说道:
  「好久不见了呢,斯卡洛夫·戴因,身为前任第三室室长的你居然直到现在都在当她的护卫,真是位义重如山的人——不,当然这可不是夸奖你喔?因为那时候多亏了有你指点她逃跑,所以我这些年以来都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四处奔波。」
  男性默然无语,从楼梯间上面跳下来,像是在表示没有反抗之意般的举起双手,慢慢的拉开距离。
  「还有之六,你也是。麻烦你不要出手。」
  要是出手,他就不保证在他身边的凛凛子安全。他一副这个意思的态度。
  老师啐了一声,把这个反应解释成老师同意了的他,接下来看着我。
  「所有的一切,我都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一起有幸目睹到了。」
  「——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我写的剧本对他不通用吗?
  「不,你把事情转得很漂亮。事实上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能完全掌握事态呢。」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事说来简单,恐怕连你也没有察觉到吧?我是基于不同于事件搜查的其他目的而行动,结果就让我循线追到这里来了。」
  不同于事件的其他目的?
  我在内心啐了一声……对了,在摔角研的活动会场中时,我应该就从他不动员奥兹特务的判断察觉到那个可能性了。
  是因为他认为靠这种程度的游戏不可能逮到克劳利吗?
  还是因为,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是克劳利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就是找出克劳利执着的东西来啊。」
  「执着的东西……」
  「是的。由过去的事件来看,我推测这间城翠大学恐怕有那样的东西存在着。」
  那是——
  「就是你了,天乃原同学。」
  「——」
  「在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谈过以后,我就找到答案了。所以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原来如此。
  有监于现状——恐怕他想看清的,就是我是否真的是克劳利执着的对象,以及我是否能够成为有效的人质了吧。
  而我却没察觉到那点,在史毗诺瓦面前表示对凛凛子的关心,甚至还打电话给她。
  ——这完全是我的失策。
  「整体而言,法术师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是无自觉与漫不经心的。你的情形也一样。想必你认为自己没有被盯上的道理、也不是足以让别人那样做的对象吧。就是因为这方面的思虑不周,导致你的失策。呵呵,这可不行喔。身为法术师的人,必须要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有着充分的自觉才行。」
  「……!」
  「好了,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提出我的请求了——第七位法术师天乃原周小姐,请你移驾到奥兹吧。」
  「……到奥兹?」
  「是的。你对奥兹知道多少呢?是否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单凭印象就否定了我们呢?」
  「这个——」
  我的话一噎住,他就把手放在凛凛子的肩头上。
  「这边这位凛凛子同学也赞同我的想法喔——来,把你心里的话告诉她。」
  「……阿周。」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似的意思。
  即使如此,我还是内疚得咬住下唇。
  「……对不起,我没有骗你的……」
  意思。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
  「不,不对,那种说法是藉口吧。我一直都在欺骗着,欺骗着你和大家。还有——」
  也欺骗着自己。
  我慢慢向前踏出一步。克劳利看起来一副想要制止我的模样,不过我没有理会她,又向前踏出脚步。
  「但是,我不再逃避了。我是法术师。」
  她深吸了一口气,笨拙地笑着点点头。
  「嗯——没关系。与那个无关,不管是法术师还是什么,阿周就是阿周嘛。」
  「…………」
  我就知道她八成会说这样的话。
  我蓦地回想起来。在四月相遇的专题研究组的朋友之中,也是她最先来找我说话。
  我知道史毗诺瓦的笑容像裂开般的拉大了。
  她就是用来对付我的人质。此举首先是为了封住我的行动,还有更重要的,则是把我留下来吧。他的目的是让我听了她的话以后,颠覆自己的决定与决心。
  然后,啊啊,我感到自己现在变脆弱了,心中某处希望她留住我。当我面对她时,我至今为止的心情全都动摇着,我不得不承认那点。
  为何呢?不是我夸大其词,我有生以来一次都没有这样想过——
  老师说过,我变了。
  一定就是那样了。所谓的改变,就是那么回事了吧。
  在决定某种志向的同时,也代表了可能要放开其他的某些东西。
  我在这之前一直无冀无求地活着。不过反过来说,也就代表未曾放开过任何东西。
  所以我现在正第一次为了要放开无可取代的东西而畏怯——
  「阿周。」她唤着我的名字。
  「……我听说过你母亲的事罗。」
  「————」
  「……我根本不知道,阿周是一直努力过来的吧。努力再努力,所以才来到魔学系的吧。在这里遇上老师和各式各样的人、知道了各式各样的事,但是因为阿周想知道的事、想见识的事并不在这里,所以就——」
  从她眼中滚落泪水。
  「——要离开这里了吧。」
  「……凛凛子。」
  她的话语在推着我的背。
  真切的认知与实在戚,终于追上了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三嘉村同学?」
  她的态度让在旁边的史毗诺瓦发出讶异的声音。虽然他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但是——
  「……对不起,斐尔先生。」她闭上眼睛,以颤抖的声音吐露心声:「我……果然还是无法协助你。」
  史毗诺瓦的笑容裂开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朋友是法术师。就这样让她走掉好吗?一个弄不好的话,你们说不定会再也见不到面了喔。
  ——阻止她。
  只要你阻止她,你的朋友就不会走了。你能够阻止她,然后让她到奥兹——」
  「我明白。」她看着我说道。双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滴滴滚落,但是表情却反而像是安详地微笑着。「我明白。说真的,我并不希望阿周离开,想要跟阿周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够再阻上了。
  因为我也决定了。
  我不能够老是依赖朋友,我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足以让人依赖的人。
  所以,我不能够在这里阻止阿周。倒是我那样绑着自己的朋友,我一定会后悔不已……」
  「愚昧……什么话——这样剂量还不够……?」
  就在史毗诺瓦说什么说到一半的时候,骤然响起一个笑声。
  是老师。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发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般的笑声。才在奇怪她怎么会笑——
  「咯咯咯,真是太搞笑了——这就是那个『人质重质不重量』的史毗诺瓦?哎呀呀,这话确实一点都没错,人质是应该要好好挑选。因为要是被最重要的人质反将一军,那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嘛。」
  「——」
  「真是可惜啊,也就是说三嘉村的意志胜过你的秘仪了。哎,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谁叫你偏偏选上我的学生,在你选上她当人质的那个时问点,你的运气就用光罗。」
  史毗诺瓦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失,但是那个笑容的内涵已经有着明显的不同了。
  「你的学生……原来如此。虽说是间接的,不过阻挡在我前面的人果然是你吗?之六。」
  他犹如歌唱般地说道:
  「……为何?为何你们就是不明白呢?你们错了,法术师在现今的世界中只是异物罢了。为何你们对此没有自觉,却总想着要从旁改写世界呢?即便是在中世纪时,像这样缺乏自觉的法术师,也正是招致魔学灭亡的原因之一,可是你们却——为什么你们法术师就是不能够安分一点?」
  「…………」
  我以目测——计算着我与史毗诺瓦之间的距离。
  大概十五公尺多一点,要冲过去制止他嫌稍远了些。
  那么用「结界」只把他轰飞……不可能,那远远超过我的演术技量,一个弄不好难保不会连累凛凛子。克劳利的魔剑也是相同的吧。
  如果有人能办到,那就是老师了,但是现在老师手上没有最重要的放大器。
  只要有什么契机——
  这个时候。
  「——」
  我和凛凛子的眼睛对上了。
  我把她眼中隐含的决心光芒看在眼底。
  我咬着牙,为了转移史毗诺瓦的注意力,对他说话:
  「……确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魔学的事还是法术师的事、奥兹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不过——」
  一面说着——我知道自己心上的那扇「门」正在打开。
  有股强烈的冲动滚滚而动。
  那多半是「愿望」。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恶,而是名为「愿望」的强烈冲动。意志。
  那股冲动穿越我心上的那扇「门」,令我的某个表情成型。
  ——勾唇一笑。
  「我可是被狠狠教训过了喔,被教训在那样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就是自己去想!
  所以我要那样做。为了那样做,我要离开。我没有在这里跟你走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你抓人质逼别人听你话的这种做法,叫我非常不爽。」
  但是我挑衅般的垩言,却让史毗诺瓦得回我所见过的笑容中,最空洞的一个笑容。
  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依老师、克劳利、我的顺序移动着。
  「那种措辞、态度……天乃原周小姐,你果然也是位法术师。世界第七位——不,为相当于创世纪的『创世六日』宣告终结——该说是全新的第一位法术师吧。
  真是遗憾啊。如果可以,我实在是不太想采用这种手段。」
  史毗诺瓦一只手圈着她的身体,同时原本弯到身后的另一只手上,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一把小刀。他把小刀抵到凛凛子的脖子上——到一半的时候。
  凛凛子转过去鼓足全身的力量把史毗诺瓦撞开。
  可能是因为没有预料到人质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会抵抗的关系,他虽然没有就此倒地,但也后退了好几步。
  史毗诺瓦与凛凛子之间多出了一点距离。
  正准备拔腿就跑的凛凛子被史毗诺瓦用强而有力的声音下令站住。
  那成为暗号。凛凛子脚步停下,整个人往前倒下。
  史毗诺瓦准备再夺回人质,小刀在他的手上闪闪发光。
  但是那道一闪的刀尖,被一只打横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紧紧握住。
  是老师。
  史毗诺瓦看着挤入自己与人质之间的老师,问道:
  「之六,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学生就这样离开吗?」
  「这个嘛。」
  老师勾唇一笑。
  我有种老师在隔着肩头看向我这边的感觉。
  「你抓来当人质的女孩子也是我的学生。我这个人哪,最讨厌别人擅自乱动我的东西了。」
  「你……真是完全缺乏身为奥兹法术师的自觉。有件事我要声明在先,包围网已经完成,没有一个人能够脱逃。」
  「哈,我只在乎在自己想要做的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才不管以后会怎样。那些家伙也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现在的我,只想把计划落空还一直垂死挣扎丢人现眼的蠢货硬扯下舞台而已。
  ——你是知道的吧。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史毗诺瓦。」
  这个时候。
  史毗诺瓦脸上头一次浮现出讥嘲般的笑容。
  「原来如此。真巧,我也非常讨厌你呢,佐杏冴奈——你背上的伤,现在是否还在痛呢?」
  老师浮现狰狞的笑容、发出野兽的咆哮声,空着的手一把揪住史毗诺瓦前襟。
  我冲了出去。
  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我在难丛言喻的焦躁感刺激下如此动着。
  手伸向老师的背。
  但是终究未能碰到她。
  老师就那样抓着史毗诺瓦的前襟,冲到屋顶的边缘。
  史毗诺瓦的腿「碰」一声用力撞上矮墙。
  但是冲势仍未歇,史毗诺瓦的手也紧紧抓着老师的手分不开。
  他和老师翻了个跟斗,往一无所有的半空中跳出去——
  「——老师!」
  我死命大叫。
  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跟着冲出去——但是肩头忽然被一股力道用力抓住,阻止了我的行动。
  是克劳利。我挥开她的手,但她冷静地宣告:
  「我们离开这里。」
  她神经正常吗?我这样想。
  「你、你在说什么——请等一下,老师身上没有放大器就掉下去了耶!?就算是老师——」
  「你冷静点。」她以锐利的眼神说道:「这是你那位老师为你这个学生争取到的一点时间。现在应该会因为没有史毗诺瓦的指示,导致指挥系统的混乱。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抓准这一点时间。若是你不考虑到她的想法,那还像话吗?」
  「——!」
  我咬着下唇。
  可是,就算说要离开好了,但是要怎样……
  可能是我把那个疑问表现在脸上了吧,她指着上空。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
  「——!?」
  上空中正有着某种巨大的东西,安静无声地向下落来。
  「……飞船?」
  它似乎一直滞留在上空。船体喷上一层消去光泽的黑色染剂,在火光映照下,仅止于能够勉强看出轮廓的程度。
  「我说过吧,我有个可靠的护卫。」她这样说,视线朝向男性射去:「轮到你上场罗,斯卡洛夫。」
  「知道。」
  「需要我用『召唤』帮你强化概念吗?」
  「不,只是争取时间罢了吧。没必要。」
  说着他就走进楼梯间里面,是要在那里死守此地吗?
  克劳利说了声「那么」,视线一转。
  手撑在地上的凛凛子抬起脸,看着克劳利还有我。
  「三嘉村凛凛子同学,我要请你忘了一切。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这样做也是最好的。」
  克劳利随即向她踏出一步。凛凛子一颤,缩起身子。
  我闭上眼睛,然后——
  「——克劳利小姐。」我说:「由我来做,请让我来做这件事。」
  她转过来问我:「你能够做得到吗?」
  「……是的.」
  「……好吧。」
  我与后退的克劳利交换位置,在凛凛子旁边单膝跪地,与她眼对着眼这样说: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全部亲口告诉你……而不是在这样的形式下。所以在那之前,希望你先忘了这一切。」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点点头。
  「……我今后也会待在这里的,在这里、在魔学系学习魔学。那么一来,我们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吧.」
  「——」
  「阿周,拜托你,答应我——」
  我没有等她说完,集中起意识。确认套在手指上的放大器戒指的光辉,就那样用指尖点上她的额头。回想起前天老师演术过的「暗示」旋律,正确的复诵出来。
  凛凛子的双眼大张,但是马上就阖起来,像是一下子坠入梦乡般的失去意识。我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躺平。
  解除集中。
  站在我身后的克劳利问我:
  「后悔了吗?」
  后悔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很混乱。可是……」
  「可是?」
  我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转过头去。
  像要射穿那对红色眼珠般的抬头望着她说道:
  「我还没有信任你。可是,既然你与我在追求的是相同的答案,我就协助你。所以请带我一起走,我想要知道魔学为何。」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利害关系一致罗。好吧,现在光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有一天一定——」
  我的回答让她露出了状似满足的微笑。
  我站起来,准备拿下戒指。因为照约定,我要在给予答覆的同时把它还回去。
  但是她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上,制止了我的那个动作。
  那是一只有些冰凉的手。
  ——有句话说「既然服了毒,就要连盘子都舔干净」,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也许那就是指这种状况了吧。这枚戒指正是我为了愿望而吞下毒物的证明。
  底下的火势依旧猛烈如故。
  在火光映照下的红眼,娇艳欲滴般的眯起。
  (……毒吗?)
  啊啊。
  可是要把那称之为毒。
  ——却又是太过于甜美的味道。

  ——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最后一天,结束。



  ~「C·close」落幕后/「C·continue」开幕前~


  ……好,这样一来,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就暂时「结束」了。
  但是。

  ※※※※※※

  城翠节最后一天的次日。这一天虽是平日,但大学几乎处于全面放假的状态。
  就算开课也不会有学生出席,讲师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几乎所有课堂都停课的上午校凶,真的是冷清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真是匪夷所思呢。」
  坐在车内后座上眺望着校内景致的克劳利叹息般的说道。
  在她对面的我说:
  「会吗?这样处置也许有这样的合理之处喔。没有学生,开课也没有意义,就某种意义来说不是很果断吗?更重要的是我不认为在那么大的活动过后,善后工作可以在最后一天内就结束,也许大学方面也以不成文的态度把今天一天当成用来收拾善后的日子——」
  「我在说的不是那种事。」
  哎,也是啦。
  她所说的匪夷所思,是我的某个「愿望」。那是——
  「居然说什么想要一个人去之六的研究室问候,你也真是位乱来的人。事情才过了短短一天呢。」
  「说的也是。」
  确实我自己也是那样想。
  实际上,昨天才在那样针锋相对的状况下分开,如果在这里被逮到,是世界上最难堪的事。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乱来了。
  但是只有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步。
  「这样也许是受到老师的影响吧。」
  「这个说法让我有些嫉妒。」她半开玩笑地说,耸了耸小小的肩膀。「好吧。不过也只能给你十分钟。我不能够过去,所以请多加留意。」
  「好。」
  「但若是她不在研究室,就到此为止。可以吧?」
  「无妨。」我答道。
  带着当护卫的斯卡洛夫,我在魔学系大楼前走下他所驾驶的车子。我们已经查探过敌方动向,附近也没有像是奥兹黑衣人的影子。
  我蓦然想到一件事,该不会是老师刻意把人弄走的吧?如果是这样——
  我和当护卫的他一起搭电梯上四楼,在西洋魔学史研究室的门上敲了敲。
  没有回应。我又敲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不在吗?
  一瞬间也考虑过要就此放弃的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着握住门把——轻轻一转……打开了。
  我屏着气,但是不能够踌躇不前,没有时间了。我请当护卫的他留在走廊上。
  「……老师?」
  我进入室内。
  百叶窗拉下的研究室内略显昏暗。中央有长桌、其周围并排着椅子、墙边有书架、附脚轮的白板、衣架。旁边有一组桌子与旋转椅。
  没有老师的人影。
  但是在房间的角落。
  墙边有一只黑猫。
  黑猫抓着墙壁,在那里制造刮痕,不过在察觉到我的存在以后就中断了它的工作,抬头以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它是老师的使役魔,名字和我一样叫做周。
  「…………」
  话说回来了。
  虽然现在才说这个也太晚,为什么老师在第一个事件的时候,要特意使用法术停止时钟?她根本可以不必那样做,只要打破时钟钟面上的玻璃拨动指针就好。
  ……不,她是老师,也许并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尤其早上的老师是个情绪变化无常的人,如果问她——
  「你说呢?那时候就是『有那种心情』。」
  她也会以这种风格回答吧。
  老师到底是使用什么样的法术让时钟停在「九点」的呢?
  很简单。
  应该就是利用现在在我眼前的这只使役魔吧。
  要用猫的使役魔制造密室,并无法拴上窗子。
  但是要用它的爪子拉断什么还不成问题。
  在把现场布置成密室时,老师把使役魔留在房间中。然后到了上午九点的时候,准时让使役魔用它的利爪切断时钟的配线。听说衣笠与喵子在现场采证时,有发现像是用小刀刮出来的刮痕——那个刮痕跟现在研究室墙壁上被刮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应该属于同类。
  最后结束工作的使役魔躲在室内暗处。成为第一发现者的老师掌控住整个场面,让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出手。然后应该是在所有人都离开那里时,斟酌时机让使役魔悄悄溜出去的吧。不过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居然就是犯人,只有这点算是不像老师作风的老套手法。
  我目不转睛的俯视着黑猫的使役魔。
  老师可以靠叫做「同调」的法术,如实听到使役魔所听到的声音。所以,会不会——
  「……老师,您听得到吗?」
  黑猫没回答,一直凝视着这边。
  我摸索着要说的话语。
  「呃,那个,虽然您从屋顶上掉了下去,但是并没有死吧。」
  我在说什么啊,明明就没有时间了。
  ——事到临头话反而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就还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
  这样一想,我好像就有些察觉到了。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寻找道别的话语,结果反而找不到吧。
  八成在昨晚的互动中,我们的道别就已经完成了。老师之所以会不在研究室,也许也是在表示,她现在已经不想见我了。
  应该为了道别而说的话、做的事,都已经没有了。
  那么现在我就为了再会的事而开口吧。
  「老师,今后我的老师一定也只有佐杏老师一个人而已。
  所以如果还会再见面,到时候我也想称呼老师为老师。
  ——就算到时候老师是我的敌人也一样。」
  如果老师是敌人,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而老师——绝对会比我更加手下不留情。
  光是想像认真起来手下不留情的老师就有够恐怖,可是为什么呢?我却也有一点点期待着那一刻。
  (啊啊,对喔。)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以「结界」攻击老师的时候——老师会露出打从心底觉得有趣的笑容呢?我总算是明白了。
  那一定是如同我现在的心境吧。
  我在叫人苦笑的想法中脚跟一转。
  这时候背后的黑猫突然叫了一声。
  我有些吓到,转过身去。因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只使役魔的叫声。
  仔细一看,发现黑猫的眼睛已经变回无邪的动物眼神。
  (……老师该不会是解除了跟使役魔的契约?)
  看来就是那样了,察觉到这点的我,胸口有种被螫了一下的痛楚。
  解除与「周」的契约,这是在调侃我吗?
  「……如果不介意。」
  我一蹲下伸出手,黑猫就凑过来闻着我指尖的味道。我轻轻圈向它的背,抱起黑猫。黑猫在一瞬间出现轻颤一下的反应,但是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跟我一起走吧,周。」
  黑猫叫着。

  ※※※※※※

  当我走出魔学系大楼的时候。
  「——咦?阿周?早。」
  凛凛子从旁边走了过来,叫我突然手足无措。虽然在一瞬间噎了一下,不过我随即示意当护卫的斯卡洛夫先走,然后把黑猫裹到外套中。
  接着为了她依旧是那么朝气蓬勃的模样感到安心。
  「……早。怎么了吗?这么早就到这里来。」
  「嗯,有点事嘛。」
  说着她不动声色把手绕到身后藏着什么。我注意到她的动作,挑眉表示疑问,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认了,把那个拿给我看。
  「……『许愿纸』?」
  「嗯。老实说是我昨天写的,可是没有时间缴回本部。所以本来是想在营火晚会的时候直接拿去烧——」
  但是因为昨天的状况,所以最后也没有时间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
  「为什么阿周要道歉啊?」
  「没啦,那个——觉得这样而已。」
  「不过正好,因为一个人烧也太寂寞了。阿周,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烧掉它好吗?」
  「啊啊……可是我有点事要赶着去办,所以没多少时间。」我看看停在魔学系大楼前等着我的车子:「——如果是在这里,我就陪你一起烧。」
  「咦?在这里?方、方便吗……?」她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唔,嗯,既然是没时间就没办法了吧。」
  说着她拿出像是自己带来的打火机。
  今天的风很大。虽然用手挡着,但老是没办法顺利点着火。
  「我来拿吧。」
  我从她手中接过「许愿纸」。原本对折再对折的纸被风吹得啪嚏啪嚏地敞开,写在上面的「愿望」进入我的眼中。
  『希望可以永远跟大家当好朋友』。
  「…………」
  我闭上眼睛。
  昨晚——
  多亏有她坚韧的意志力挣脱史毗诺瓦的束缚,我现在才能够像这样的在这里。
  但是她的意志力,一定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我认为那并不是只属于她的力量,而是同组朋友与各种人的力量。是与她至今为止的人生有所关联的所有人的——
  「啊,阿周!」
  在她的呼唤下,我抬起脸,看到打火机的火已经点着了。我把「许愿纸」凑到火上。
  火延烧到纸上,我在纸已经烧掉一半时放开它。
  风攫走了纸。
  我们同时拾起脸。
  看着纸被火整个吞没,愿望在燃烧着,像是溶化于空中般的消失——

  ※※※※※※

  ……好,这样一来,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就暂且「结束」了。
  但是——咦?根本就完全还没有结束?叫我完整讲到最后?
  你啊,身为一只使役魔,对主人这是什么口气……
  总之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所以后续的故事还是下次再说吧。没问题的,还有的是机会啦。因为我们今后还会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呢……是的,只要我的故事还继续着,就会一直——

  ※※※※※※

  「凛凛子。」
  「嗯?」
  我轻轻执起她的手,凝视着那对能够令人感受到坚韧意志的眼睛,像是要说出秘密般的轻轻告诉她:
  「虽然晚了些,不过我承诺,我们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然后——
  与我同名的猫发出轻叫声,为位于门另一边的新故事宣告开始。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
  CBA→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最深的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我接下来要写的预定是《a.》与《b.》的故事。那么,希望大家今后也继续惠予赐教。
  (注:字谜游戏的解答为「人与时间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二月 久住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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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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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hanyang8478 騎士
最最让我忘怀不了的就是这个系列的插图啊,
太美了

14 年前 0 回復

beindarkness 騎士
怨念中...
虽然能和小魔女和解是很好啦
凛X周的发展太不理想了,什么各自找寻自我了,是Canaan吗?
就像美味的百合花放进口里突然变成了芥末...

14 年前 0 回復

dcqwe12 騎士
这么快就结束了啊,感觉有点可惜    b不过应该会有后续的吧。。。。

14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在不舍与感动中终于完结了,虽说是结局,但果然还是如此的暧昧呢
文中也有很多对未来的预示性文字,而且如此多的人物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啊
这个trickster的世界只展开了它的扉页,希望以后会更好吧(话说这个还真是够冷清的,好作品啊)
等待吧,幸福的等待吧。。。。。。。。。。。

14 年前 0 回復

darkfall1234 公爵
这个系列就这样完结了么,果然如预期的有第二部呢,展开了这么精彩的故事早早结束就太无趣了呢.周在这集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法术师了呢,至少性格上已经有些法术师的样子了呢.期待后续.

14 年前 0 回復

chaosfighter 王爵
之六应该比之三的待遇还差吧(最后一搏)
彩页上的字有点看不清楚

14 年前 0 回復

lwf16 騎士
不是一共十多卷吗?怎么才留卷

14 年前 0 回復

深谷白云 王爵
哪怕能看周和凛凛子kiss一次把关系确立下来也好呀,现在这么暧昧不明的……

14 年前 0 回復

jjnjjnjjn 子爵
可以和PART1一起看了,话说我原本以为这个系列会更长些的

14 年前 0 回復

miaoshuchen 子爵
最终卷终于来了……激动啊……最后的关底还真是有意思啊……要快快看完啊……请继续努力吧……支持!

14 年前 0 回復

lxlyandccc 公爵
这部也结束了啊……最后果然留下了伏笔……

14 年前 0 回復

r05fex 王爵
系列完结了么?唔,国庆抱回家一口气看吧~

14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还没看过,不过应该不错吧
六卷的话,应该还好吧

14 年前 0 回復

Hokuto 騎士
没想到这个系列这么快就完结了,作者要继续写下去啊!我对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的说。女主居然跟三世走了,还以为会一直跟着老师的。

15 年前 0 回復

longinus 侯爵
系列完结了呀……真想看下面的故事>.<

感谢朽影大人的录入跟O叔的扫图

封面果然是天乃原吧~~好moeeeeeee~

15 年前 0 回復

asd_1249 騎士
已经完结啦   楼主录入辛苦了    感谢

15 年前 0 回復

asd_1249 騎士
已经完结啦   楼主录入辛苦了    感谢

15 年前 0 回復

cy2837367 子爵
终于完结了,追看了好一段时间了,是不是还有短篇啊

15 年前 0 回復

solaYakumo 王爵
完结了
感谢录入!
下次或许是短篇集?

15 年前 0 回復

yayaaiyali 子爵
录入感谢!
又一个追的系列完结了,有点伤感呐……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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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影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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