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歌谣09[长谷川启介][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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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长谷川启介
  插画:七草
  译者:哈泥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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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入:Gemini☆S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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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的尾巴。
intro—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Part.1:SHIPPO TALES



在随波逐流的时候,失去了一切。

没有什么意义,
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获得自由了。
我变得如此自由。
身上的一切,都掉到某个地方了。
看,什么都没有。
一无所有。
看,像是这附近。
一无所有。对吧?
我变得如此自由。
——咦?
这不是自由吗?
那么,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是从什么事物的束缚之中,得到了自由?

对喔。
说得也是。
那就找吧。
没有什么意义,
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走吧。

前往鸟儿悠游其中的,阳光的另一端。




尼诺。Nino

这是一个以点与线连结起来,粉饰而成的世界。
真的做得很好。
如果这是假的——又有什么是真的?
踩踏大地,试着跳起来看看。
一次、两次、三次……
身体异常轻盈,就这么一点一点,轻飘飘地远离地面。
有一种从重力解脱的感觉。
自己是自己,却不是自己。
「好,今天也开始吧!」
他仰望天空。
宛如绘画里会出现的白色大云朵,在遥远得令人失神的天空中悠游着。
要是将视线平行望去,可以看见地平线描绘出平缓的曲线,就像是要明显表示出这个世界是圆形的。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视界之中,有唯一一个吸引目光的物体。
就像是投影模型一样,闪耀着七彩的光芒旋转着。
那是一个图样——这个世界的象征。
他全力奔向那个地方。
由于体力非常充裕,因此不会气喘吁吁。
站在这个物体的前面之后,他朝着比自己还高的这个物体伸出手。
有种指尖被吸进去的感觉。
然后,开始想像。想像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
随即他的身体,逐渐变成半透明而消失。
世界连结起来了。
与世界相连。
崭新的世界。
另一个真正的世界。
母神世界——尼诺。
这是这个世界的名字,『尼诺』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女神。
在纯白的光芒中描绘出一个点的一粒物质,成为这个世界的开端。
从光芒中诞生的崭新世界,划分成为天与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时刻。
即将来临的,将会是毁灭……还是平凡无奇的清醒……?
时光流逝。不久之后,诞生了生命。
在「人类」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有各式各样的生命诞生并消失。
后来人类统治其他的生物,成为大地之王。接着搭船前往大海。
用来横越大海的船拥有了翅膀,使得人类终于可以在天空中飞翔。
直到人类能翱翔天空为止,天空的霸者无疑是鸟儿与翼龙。
然而,鸟儿们很快就放弃与人类相争了。另一方面,翼龙们则是不断抵抗,成为至今依然持续的战争之一。
但是到最后,人类最强的敌人,还是人类。
无论是地龙或是翼龙,只要没有侵略它们栖息的领域,就不会对人类加以危害,然而人类除了自己的领域之外,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这样,人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霸者。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霸者』这种称号,并不是其他生物为人类取的,而是人类自己取的。其他生物应该都没有这么认为吧。
人们渴望着争执。
想要得到自己无法负荷的事物。
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人类引发的争执之中,所有生物都被波及,并且被利用。
不知何时,世界被分成了好几个大区域。人类擅自在画着世界的纸上描出界线。
这些区域如今自称是国家,并且相互牵制竞争。
原本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的国家,不过反覆经过争执——也就是战争之后,国家并吞了国家,如今则是由四个国家掌握大权。
其一位于西方,拥有强大的武力,甚至足以让翼龙服从的帝国。
其一位于东方,据说从一开始就统治这块大地的后裔所组成的王国。
其一位于南方,以少数民族组成,与天地共生共存的共和国。
其一位于北方,拥有名为魔术的独特文化,藉此发展繁荣的魔法国。
只要帝国侵略附近的小国造成新的纷争,企图扩张领土的王国,马上就会以制裁帝国为名目介入纷争。帝国与王国的战力不分上下,加上另外两国处于静观其变的状态,因此不会演变成大型的战争。然而帝国与王国之间的争执,有时候也会以共和国或魔法国周边的小国为舞台。这种平衡随时处于会瓦解的状况,到时候周边的国家应该会逼不得已被卷入战争吧。
像是现在——在魔法国这边,已经出现支持帝国以及支持王国的两个派系,此外也有人想要制止,有人则是旁观,几乎已经处于分裂的状态。
至于共和国这边,由于是不同民族组成的国家,因此有人民希望能主动出击,有人民以巩固防卫为诉求,有人民则是对此毫不关心。虽然人民的意志并不一致,不过共和国代表所拥有的领袖特质,使得这里勉强维持着能让国家运作的机能。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国家与人民被卷入战争,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即使是至今依然悠闲吟唱牧歌,一如往常过着平凡生活的城镇也一样。
在战争的脚步声已经传入居民耳中的这座街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喔,你又来啦?」
一打开道具店的门,站在柜台后面一名留着胡子的大叔就这么说着。只要是第二次之后前来光顾的客人,他一定会用这句话打招呼。
无论看几次,这张粗犷的脸实在不适合接待客人呢。如此心想的他,隔着柜台向大叔问道:「可以卖我药草吗?」
大叔露出满脸的笑容回应。
「我会算你便宜一点,尽量买吧。」
虽然个性上不太理人,不过能打折是再好也不过的。这也是一如往常。
就是所谓既定的回答语句。照本宣科。
他已经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就这么付钱接过药草。
买了比平常还要多一点的药草之后,他转过身去朝着满脸胡子不太理人的大叔招手示意,然后离开这间店。
以自己的等级来看,昨天完成工作之后得到的报酬很高。托福总算可以添购道具与装备了。以目前身上初期的短剑与轻型装备来说,如果要狩猎更强的猎物会有点吃力。如今终于可以接其他的新工作了。
这个世界做得真好。
比方说,太阳会东升也会西沉,星星会运转,月亮有两个,其中一个月亮总是躲在另一个月亮后面,风的温度有冷有热,而且也会下雨。即使是现在的这个时候,这个世界的某处也正在产生争执,甚至即将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即使一切都在某人的计算之中。
无论是生是死,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想做什么或是不想做什么,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
「总之,以结果来说,只是来确认这个世界是否做得很好而已。」
他自言自语之后,开始在街上漫步。
虽然路面有整理过,不过并没有进行铺装,硬实的泥土地面就这么裸露着。要是下雨的话,雨水甚至还会积成水塘发出水声。
仰望天空,可以看见长着翅膀的鲸鱼,正与云朵一起轻飘飘地悠游着。他挪回了视线。
他目前漫步的地方,是城镇主要道路的一角。位于中央的喷泉广场旁边。
在喷泉的周围,居民各自打发着时间。几个孩子不断重复一样的动作,毫不厌倦到处跑来跑去。听不到居民们的交谈声,除非他主动搭话,否则没有人会转头看他。不过无论到哪里都是这样就是了。
这是他早已熟悉的,一如往常的街景。
说到街景,这个城镇规划得很好,建筑物以位于南方的教会为中心成扇形扩散出去。砖房是一般的住家,从教会通往北边,经过喷泉广场之后延伸出去的主要道路两侧,整齐并排着一间间的商店。
虽然看起来朴实,这附近却是最有活力的区域,而且还没有任何令人感到不便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还没有」,是因为他来到这座城镇至今,并没有经过很久的时间。
即使有些部分已经习惯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座城镇以及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令人耳目一新的感受。
他坐在身旁的一张木制长椅上。
位于中央的喷泉——模仿这个世界的创造主尼诺女神而打造的这座石像,手中的水瓶不断涌出清水。
缓慢流动的水声,令人感觉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了。
这么说来,来到这里至今还没有放松过。
因为时间宝贵,他总是到处奔波。
虽然想对至今度过的时间试着进行检讨,不过只要无法重来就没办法恢复原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他也不打算重来。包括来到这里的这件事,对于至今度过的每一天,他并不感到后悔。
「真是的,太开心了……」
他反而还拥有一股令人无言以对的满足感,脸上也挂着笑容。
靠着椅背仰望天空一看,蓝天依然美得像是绘画一样,张开翅膀悠游的鲸鱼在远方点缀着。
背景的云朵,像是被某种东西牵动一样流动而去。
在这个时候。
「哟,你在做什么?」
忽然有人对他这么说着。
「咦?」
他吓了一跳并且起身。
因为来到这座城镇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打招呼。
打招呼的,是一名陌生的男性。
即使如此,他还是马上就知道对方的身分了。
对方也知道他的身分。正因如此,这个人才会过来打招呼吧。
「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其他人。」
对方这么说着,并且露出非常亲切的笑容。
「我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抱歉啊。」
面对走过来的这个人,他则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如此回答。
「啊啊,抱歉。我并不是在瞧不起你。」
像是很愧疚地搔着脸颊的这个人,有着比他庞大好几倍的体格,以及又大又强壮并裸露在外的肌肉,最具特征的地方是在他的头部——宛如熊熊燃烧的红色鬃毛,以及展现笑容就会从嘴角露出来的锐利牙齿,简直就是狮子。
是兽人吧。他调出自己脑中的知识。
记得狮子系的兽人虽然不擅长魔法,体力方面却比人类优秀。虽然有着个人差异,不过基本上是不喜欢战争的部族。
「我叫做『萨鲁克』,来自这座城镇西方森林的村庄。」
报出姓名之后,这个人说声「打扰了」,并且像是要把庞大的身体塞进去一样,与他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长椅变得狭窄许多,甚至令人忍不住笑出来。
「你呢?」
对方如此询问。
这句话当然是在问他的名字。
「我叫做——『尼诺』。」
他回答了。
不过,这是假名。
而刚才对方自称的『萨鲁克』这个名字,一样也是假名。
无论是「他」还是萨鲁克,都拥有真正的名字。不过在这里,像他们这样的存在,依照惯例都会使用假名,而且与其说是假名,应该形容成绰号比较恰当。即使这里与那里是相连的,还是会以这种方式代表两边是不同的世界。这里是这里,那里是那里。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既然会待在这种城镇,尼诺应该是在做狩猎或讨伐的工作吧?」
不过在另一方面,萨鲁克似乎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自己以外的「某人」,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起来,而且很开心。
至于他,也是第一次与「某人」进行接触。虽然不到开心的程度,不过内心也涌起相当程度的兴趣。
「算是吧。昨天完成了讨伐地龙的工作,拿到的酬劳挺多的。」
「地龙啊,这可是很大的猎物呢。」
萨鲁克缩起自己庞大的身躯。虽然体格壮硕而且是狮子,不过毕竟有张猫科动物的脸,所以令人有种可爱的感觉。从对方这样搭话的感觉来看,也可以知道应该不是个坏人。
「不对,只是个小猎物。虽说是地龙,但它的体型其实很小。只不过异常凶暴,害我手边的药草都用光了。」
回想起自己曾经好几次被这只小猎物逼上绝境差点没命,使得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样啊。我也是到昨天为止都在村庄附近狩猎,不过差不多想到其他的地方看看了。」
「哎,一般来说都会这样的。」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这个世界非常辽阔,不知道是否有办法走到尽头。虽然目前也有其他人正在彼此争执,不过这座城镇很和平。甚至可以像这样眺望着鲸鱼悠游的天空,就这么等待着时间流逝。
随即,大概是脑中也浮现相同的想法吧,萨鲁克开口说道:
「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成为战场吗……依照某人所写的剧本一
「应该吧。」
他如此简单回应。
实际上,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战争的漩涡也确实扩大着。
不过无论是他或是萨鲁克,都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战争,这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他们之外的「某些人」肯定已经选择参加战争,并且正在战斗了。不过并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属于王国那边、帝国那边,或者是属于哪个组织。
「我还是维持现状吧。」
萨鲁克轻声说着。
「因为打猎跟讨伐怪兽,不是比较好玩吗?」
大大的猫眼,不对,大大的狮眼观察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以目前来说,萨鲁克似乎没有参战的意志。
他也一样。
可是——
他仰望清澈的天空,并且叹了口气。
「对于萨鲁克或我来说或许是如此,不过以其他「某人」的角度来看,也可能不是这么回事。应该有人想要为自己所属的国家扩张领土,或是纯粹想要打仗吧?」
「……对喔,说得也是……」
萨鲁克露出非常惋惜,却又可以理解的样子低下头来。
然后,他以小得与庞大身躯不搭的声音说道:
「我接下来打算走遍这个世界的各地旅行。在这样的旅途中,我应该会碰到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许到时候就会改变想法了。虽然目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到了明天,说不定就会更改想法,变成一个热爱战争的人。」
这也是个人的自由,是由自己决定的事情。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比起他人来得重要。
与那里不一样。
「好,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段时间,我再去街上逛一下。」
萨鲁克这么说完,就像是要甩开沉闷的心情一样猛然起身。
木制的长椅发出轧轧的惨叫声。
萨鲁克的庞大身躯一动就遮住阳光,使得他完全被影子笼罩。
「这附近有一间餐厅兼酒吧,去那里就可以得到狩猎情报了。」
他抬起头来这么说道。
「谢谢你,那我走了。」
虽然萨鲁克说完就向前走去,却马上转身回头。
「对了对了,我打算在这座城镇多待一阵子,尼诺呢?」
「我也打算暂时以这里当据点。毕竟帝国或是王国那边,应该有不少「其他人」聚集在那里吧。」
他这么说完之后,萨鲁克像是很开心地露出甜美的笑容。
明明是狮子,却真的是个可爱的家伙。
「那么,应该还能见面吧?」

「大概吧。」
「那我走了,再见!」
萨鲁克挥了挥手之后,这次真的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果然跟猫一样驼背走路呢。」
目送那强壮又巨大的背影离去的他,确认着这样的事情之后,果然也笑了。
「我也该走了I
正如萨鲁克所说的,距离结束还有一小段时间。
「不过,要做什么呢?」
本来今天也打算接下讨伐怪兽的委托,不过总觉得没那个心情。
萨鲁克似乎去逛街了。
这么说来,第一次来到这座城镇的时候,也只有稍微绕一圈掌握地理位置而已。
去找一些还没拜访过的地方,或许是不错的点子。
「就这么做吧……」
他沿着萨鲁克离去的相反方向踏出步伐。

离开主要道路,走向扇形市区的西方。他刻意选择狭窄的巷子经过。
「喔,是这个样子啊,设计得真好。」
他对于城镇的细部构造感到佩服。
虽然是住宅区,房屋却像是拼图一样拼凑在狭窄的巷子两侧,才刚走上阶梯就又要往下走。虽然有看过城镇的地图掌握整体构造,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么细部的地方。
「或许这里会意外存在着隐藏通路呢。」
走在更加狭窄的巷子里,他不禁想着这样的事情。
「——唔……」
不过这种像是玩笑话的预感,逐渐夹带着现实的感觉了。
「这是什么……?」
他的脸上自然露出笑容。因为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说法,成为事实出现在眼前了。
从刚才,他就一直走在狭窄的小巷里,然而却一直走不到尽头。如果依照他脑中的地图,应该早就已经走到西边尽头的道路了。而且至今连细部都设计得很详尽的道路与住家,也明显变得偷工减料失去立体感,位于面前的是宛如绘画草稿的景色。
他终于变得止不住笑容了。比起状况变得诡异导致的不安感,宛如冒险心态的感觉更为强烈。
「不妙,不妙啰。」
即使嘴里这么说,嘴角依然浮现着笑容。
这种地方一定没人发现吧。这座城镇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某人」就只有萨鲁克而已。那么,肯定只有自己经历过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想到这里,他更加上不住笑了。
然后他沿着无止尽的小巷不断前进。景色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变化,一样是偷工减料的草稿背景——给人一种像是将好几张『图』随机并排串连而成的印象。
「不过,实际上应该也是这样啦……」
轻声一笑。
然而在同时,他也很在意总是看不到尽头的这件事。
到底会延伸到哪里?
「无论再怎么样,这也太长了吧……」
走在狭窄的小巷里,逐渐开始陷入一种在相同地方打转的感觉。
「时间已经快到了……可恶,难道说这不是隐藏通路,只是单纯的『漏洞』吗……」
就像是在显示着这个事实一样,仰头看向天空,长翅膀的鲸鱼一直位于相同的位置,并且变得动也不动。
像这样待在这里就会差点令他忘记,不过找出这种东西才是他原本的工作。
既然这样的话,直到刚才都还雀跃不已的自己好丢脸。
「什么嘛……真是的——不过,总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毕竟这是工作。」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稍微感到失望之后,他默默沿着巷子前进。
大概是因为相同的景色不断持续,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逐渐失去了平衡感。有时候还非得要以手撑着红褐色的墙壁才行。
明明是笔直走在没有分叉的道路上,却有种徘徊在迷宫里的感觉。要是继续维持这种状况,或许连自己是在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都搞不清楚了。
不过,他没有停止前进。
「反正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他像是在说梦话一样轻声这么说,并且在宛如晕眩的感觉之中一步步前进。自己也搞不太懂了,反正即使继续往前走,也不会有任何东西的。
明明是如此,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他的脑袋某处体认到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是徒劳无功,不过在另一方面,却觉得前方似乎存在着某种事物。
与所谓的期待有些不同。
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知道了吧。

就这样,他终于抵达了尽头。

——铃。

原本以为是耳鸣,不过并不是。那是宛如从远方传来,却忽然在耳际响起的铃声。
「………………怎么回事?」
然后,一直延伸的道路忽然消失了。
眼前所见的红褐色墙壁也消失了。
光芒宛如满溢的水,从路的深处流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
在他眨眼的瞬间,景色改变了。
充斥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无论是女神像还是流动的水,都与不久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唯一奇怪的是褪色了——这里是喷泉广场。
黑白。这里是以黑白两色组成的世界。
原本以为是错觉的他眨了好几次眼睛,不过并不是因为沐浴在阳光之下而眩目的关系。
他应该熟悉的,以红褐色砖房组成的这幅街景,全都只剩下白与黑。

——铃。

又来了。铃声响起了。
他环视四周,不断环视着。
即使如此,不过那个东西就在身边。
「这是什么……」
眼前浮着一只漆黑的猫。不断拍动着像是蝙蝠的翅膀。
那对金黄色的眼睛转过来看向他。黑白的世界中出现了颜色。
「是……怪兽吗!」
他连忙伸手握住腰间的短剑摆出架势。
「谁是怪兽啊!」
不过这只奇妙的黑猫,却以可爱得令人不禁松懈的男孩声音闹脾气。
它啪啪拍动翅膀,将前脚俐落抱在胸前,上升到他的视线上方。
黑猫飞向围绕着黑白喷泉广场的其中一栋建筑物。在那里的屋顶上,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
这个身影有着女孩的外型,并且坐在屋顶上。
这名女孩无论是长长的头发,身穿的连身洋装,甚至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纯白的。正因如此,她脚上的那双红色鞋子看起来特别鲜艳。
就像是无视于基本法则而存在于那里似的。
难道说,这是从一开始就写在剧本里的事件之一?
即使如此,各种不明的地方也太多了。这么一来,或许是最近增加的程式吧。
在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了。
他咽了口气。
女孩轻盈飘起,带着黑猫缓缓朝他接近过来。
他没能逃跑也没能正面对峙,就只是等待着纯白的女孩与黑猫来到这里。轻盈漂浮的女孩,白色的长发与洋装随风飞扬,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对展开的翅膀。
他看得入迷。
即使女孩手上所握的,是与她娇小的身体与留着稚气的容貌完全不搭调的巨大深色镰刀也一样。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反倒更加凸显出女孩的神秘魅力。
女孩无声无息降落在地面。大概是在意他的视线吧,女孩在降落的时候,以单手按着洋装的裙摆。
「干嘛一直盯着百百看啊,真是个心术不正的家伙!」
随即黑猫像是很不高兴地,介入他的视线与女孩中间。
「——什么?」
看到黑猫对自己的视线起反应,他感到讶异。
黑猫将情绪表露在外,朝着他狠狠一瞪。
随即,黑猫的身后响起了声音。
「没事的,丹尼尔。」
纯白女孩的声音虽然非常成熟,听起来却极为稚嫩。
大概还是有所不满吧,被这么说的黑猫拍动翅膀,就像是在保护女孩一样,在女孩的身边绕圈圈。
同时发生好几件出乎预料的事件,使得他的脑袋几乎要混乱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思考回路正常运作。就这样,首先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理所当然至极的疑问。
既然不是NPC,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是与自己相同的存在,其他的「某人」吗——
或者是,基于某种原因产生的「漏洞」吗——
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盯着面前的纯白女孩,一直没有移开。
紧接着,他开始听见黑猫像是刻意拍动翅膀发出的声音,明显表达着它非常不高兴的心情。
对于黑猫来说,这名女孩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吧。如果它是NPC,那么就是程式造成的结果。
此时——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忽然这么询问着他。
「咦?」
他在情急之下,并不是把这个问题解释成『在这个地方做什么』,而是解释成『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并且就这么简短答道:
「没什么,我在工作。」
既然会询问这样的问题,这两个孩子是这个世界里其他「某人」的可能性就增加了。然而问题的内容会令他联想起那里。在这里肯定不用被某种禁忌所束缚的。
既然这样,他们是「漏洞」的可能性也……
当成是漏洞会比较轻松。这样的询问以及存在,在这个世界都是非常没有意义的。
包括这个不可思议的黑白场所,以及眼前的女孩与黑猫都是如此。
这么解释比较能让他接受。
他交互看着纯白的女孩与黑猫。
黑猫依然以锐利的眼神瞪着他,女孩则是露出浅浅的微笑。
不过,这样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佯装出来的,她的表情很哀伤。
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为什么明明待在这个世界,却会感到难过呢?
「——因为这个世界,是虚构的。」
他脑中的想法似乎被解读了。女孩以笔直的眼神凝视着他。成熟却稚嫩的神秘声音响起了。
「不过,只要待在这里,这就是真实吧?因为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会成为真实。」
这个世界,是现实。
肯定没错。
不过,只限于存在于这里的时间。
不过,已经即将要终结了。


——时间到。


——眼前一黑。
『强制离线』
『操纵员,状态正常』『确认』
——清醒。
伴随而来的是,

——音乐。

清醒的感觉很沉重。
静静播放的音乐里,鼓声以略快的节奏敲打着。
一如往常,清醒的时候全身无力,令人感到倦怠。
脑袋以及视界依然模糊不清。
这是没办法的。因为他刚才在胶囊形状的装置里处于睡眠状态。
焦距没对准的视界所看见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盖住胶囊装置的透明盖子,使得天花板看起来有些扭曲。他试着伸出手,随即指甲喀的一声撞上盖子。
因为没有碰过,所以这是初次体验的触感。大概不是玻璃,可能是压克力或是塑胶,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物质。
总之,无论如何都无所谓就是了……
『啊'那我就打开护罩啰~』
刚好套进装置里的头部附近,有一个装置在耳际的扩音器。那个已经耳熟能详,像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的主人,居然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这个公司实在是很松懈……
不久之后,就传来喀喳一声开锁的声音。盖住胶囊的这个某种透明材质的盖子,从脚边缓缓向上抬起打开。

他扭动身体起身,并且在同时打了一个大呵欠。
这里不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个漆成白色的房间里放着十台胶囊装置,里头各自有人一样打着呵欠或是伸懒腰。
认识的脸,陌生的脸。只不过即使认识,也很少交谈就是了。
喀锵。
随着沉重的声音,封闭着这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各位辛苦了~那就休息一下吧~虽然这么说,还是请各位暂时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毕竟才刚起来而已。啊、当然不要做激烈的运动喔~因为今天有好几个新人,所以我要先提醒你们~』
真是不得要领的说明。进行说明的是个身材微胖,一头油腻长发以西装头的方式向后梳绑起来,还留着满嘴胡渣的大叔。绑在头上的毛巾很脏,而且破破烂烂的,如果不是绑在头上,就会令人觉得是一条抹布,看起来好像是从国小就开始使用的东西。他昨天也有绑这条毛巾……都不用洗吗……?
这位大叔就是管理现场的负责人。刚才跟现在这有气无力的广播声音都是来自于他。虽然大家都叫他「监督」,不过实际上并不是监督,就只是负责人而已。
结果对他来说,无论这位大叔是不是监督都没什么关系。即使是这副德行,这位大叔还很认真工作的。托大叔的福,自从他开始接下这份工作至今,都没有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
「状况怎么样?」
更何况大叔很欣赏他,两人有着会彼此交谈的关系。
刚清醒的他搔着脑袋,回答这位大叔,不对,应该是这位负责人的问题。环视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色。宛如医院一样的白色房间,圆筒形的连线胶囊。刚开始硬是被带回现实世界的时候,甚至会因为这里与那里的差异而露出苦笑。
「……普普通通吧?」
「有去过新地区了吗?」
「不,并没有,一如往常待在老地方。」
「喂喂~我特地增加新任务剧情的说'」
大叔似乎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么,都没有什么成果吗?」
大叔如此询问。
他当然是这么回答的。
「我想想,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哎,我想也是吧,应该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吧。」
「说得也是……啊?」
「怎么了?」
他差点就要回想起某些事情,不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咦,那个…………」
脑袋还没能正常运作吗?
或许刚才陷入比平常更深沉的睡眠状态吧。
「对了……没错没错……我记得遇见某个让我认为是程式漏洞的事件……」
「真的吗?」
他的这番话,使得毫无干劲的大叔给人的感觉变了,并且露出工程师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点点就是了。
「什么事件?」
身为负责人的大叔如此询问。
「那个……我……刚才待在平常待的那个城镇。」
「嗯嗯。」
「不过我走进一个狭窄的小巷,然后迷路了。」
「啊?你说迷路?这只是因为你是路痴吧?」
大叔差点就放声大笑。转眼之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原本那位普通的邋遢大叔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有用地图确认过,不过并没有那样的路一
「咦?是吗?」
又是那张有点像工程师的脸。他把手放在长满胡渣的下巴,嘴里自言自语说着「是程式吗~?」「我没听说过啊~」「那边的负责人是那个家伙吧~」这样的话语并发出烦恼的声音。
要是大叔一开始就露出现在这种认真的表情,像他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讲话时的语气应该就会客气一点了。不过对大叔提出这种要求或许有点过分吧。
「当时我一直走……然后……记得……咦?好像看到什么东西……」
虽然试着搜寻,但记忆却是一片模糊。意识很朦胧,身体也轻飘飘的。虽然并不是想要无视于地心引力,不过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或许能飞上天空。
「喂喂,振作一点啦~难道你还没睡醒?」
这位负责管理的大叔,在这次真的笑出来了。
「等你想到之后再一起报告吧。要快点喔~我等你喔~!」
大叔这么说完之后就从他的胶囊旁边离开,移动到旁边的胶囊了。
「我一直很振作的……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呼~~……」
他打了今天最大的一个呵欠,顺便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就在这个时候。
他与面前距离大约一点五公尺处,与他相对而置的胶囊里的那个人视线相对。
她是一名女孩,在这个职场相当罕见。个子娇小,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穿着也搭配出一股可爱感,不像这里的大多数人总是打扮得土里土气的。
他的大呵欠使她笑出声音。
「好夸张喔!」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露出看到奇怪东西的表情。
即使觉得被看到丢脸的一面,他也没有非常在意。别提这个,总觉得还有点困……
这么说来,昨天直到半夜都在写学校的功课,而且还没写完……
「大概已经没空打工了……」
可是班表已经排出来了,也没有其他可以代替的人,因此今天也像这样躺进胶囊里……
「结果在那之后,你都没有去做打猎之类的事情了。」
从面前胶囊爬出来的她,忽然对他这么说着。
「啊?」
再度打出来的呵欠只到一半就停了。
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
虽然如此询问,但她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观察她的脸蛋。
原本这名女孩令人感觉挺普通的,不过像这样重新观察之后,就觉得是一名很有魅力的女孩。右边脸颊有一个酒窝,真可爱。
总觉得她的笑容很有亲和力,感觉像是很亲近人的猫。
……猫?
猫啊……嗯?咦?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
……猫——猫科。
「啊,难道说,你是——萨鲁克?」
是那个兽人。拥有高大的身躯凶暴的脸,个性却异常可爱的那个家伙。
如果她就是那个萨鲁克的真面目,那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包括她知道那边事情的原因,以及巨大兽人举止可爱的原因。
之所以会偶尔表现出可爱的举动,是因为玩家是一名女孩子。不过两者的差异也太大了,面前的她是一名即使年纪相当,却还留着稚嫩气息的可爱女孩。
「哈哈哈,这样啊,这样啊。原来是你……啊'不过你居然知道是我呢。」
听他这么一说,她露出像是很抱歉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刚才听你和主任交谈的内容,不知不觉就想说或许是这样……」
她所说的主任,就是负责管理这里的大叔。虽然看起来那个样子,不过地位挺高的。
「原来如此……」
个子娇小而且感觉很可爱的她居然是兽人,这令他吓了一跳。她在这边与那边的说话方式也完全不同。
这么说来,他其实也曾经觉得那边的萨鲁克讲话时的语气不太流畅。



因为是在游戏里,所以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事情。
像是其他的「某人」,进入那个世界之后,可能也会有男生扮演女生,或是有女生扮演男生。因为那里没有男生就是男生,女生就是女生的法则束缚着他们。
在那里——『母神世界尼诺』,他们是自由的。
一切的选择,都是由他们自己做决定的。
这正是虚拟实境的角色扮演游戏『尼诺』的基本精神——

朋友称呼他『二野』,在母神世界尼诺则是自称『尼诺』。
他之所以会成为这个正在制作阶段的游戏『尼诺』的测试玩家,几乎是顺其自然的。
朋友经常以「二野跑到尼诺去当尼诺吗!」这种无聊的双关语来消遣他(注l)。不过当初前来应征『测试玩家』的人,其实就是这个朋友。
征选过程之中有考试与面试,似乎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有些害怕的这名朋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结果他也一起应征了。
l 二野的日文发音也是nino。
刚进入专科学校就读的他,正好想要开始找一份打工。
以结果来说,朋友漂亮落选,然而他却被选上了。
就像是以「朋友说要去参加选秀,我只是凑巧陪着一起去而已,可是我却被选上了~」这种说法当藉口的偶像一样。
相当沉迷于电玩,曾经不讳言公开表示「愿意为了电玩而死」的朋友落选。嘴里说着「玩游戏?总之,还算喜欢吧!」这种话,只要有好玩的游戏就会随便玩一下,这种只算是普通玩家的他却被选上了。
「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你啊~!」
详细问过这名声泪俱下的朋友之后才知道,为了在面试的时候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履历表的内容似乎是掰得天花乱坠。那么会落选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令人无法理解的问题在于他这边。在面试的时候,只是很有精神说出「总之,还算喜欢吧!」这种话的他能够合格的原因。
以下是朋友基于游戏玩家的知识进行的推测。
「有些「漏洞」,就只有不是那么擅长玩游戏的人才找得到。啊,你知道什么叫漏洞吗?就是游戏程式里会出现的错误或是不正常的地方。比方说只是随便操作,却一开始就要跟最后大魔王对决之类的。不过实际上不可能这样就是了。」
即使是他,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重点是从这里开始。
「然后,测试玩家就是要负责找出或是移除这样的漏洞。听说只要当过一阵子的测试玩家,就会开始凭感觉知道『只要这么做,看吧,果然出问题了!』这种事情,我之前在当测试玩家的时候,也曾经差点到达这个领域呢。总之先不讲这个话题吧。不过身为玩家,有些操作方式是理所当然不会去做的。因为那是怎么想都没有意义的操作,一般不会去做,而且早就知道做了也没用的操作。但是!还是有人会去做的。比方说对于这个游戏不太熟悉的人,会在大家都不会失误的地方失误,有时候漏洞就会从这种不可能发生的状况里出现。」
换句话说,在面试的时候,他那种只有适度在玩游戏的形象,似乎对主考官造成了正面的效果。
或许也是要证明『尼诺』这个游戏,是设定成专业玩家与游戏迷以外的普通玩家也可以参与的游戏吧。
就这样,他成为了『尼诺』的测试玩家。
不过在这个尼诺的制作团队里,并不是使用测试玩家这个称呼,而是叫做『测试操纵员』。
原因在于尼诺的特殊玩法。
尼诺是终于实现「虚拟实境」概念的最新型游戏。
在虚构实境里的世界,人们可以成为相对应的角色自由行动。映在电视或荧幕里的自己分身——游戏角色,并不是以操纵器来操纵的。在尼诺,自己将会化为游戏角色进行冒险。
为此,玩家必须进入开发出来的特殊胶囊装置,并且成为睡眠状态。接下来,系统会与大脑发出的波动及特定的脑波同步,在「梦境」里创造出虚拟实境,而且藉由电脑,与复数的玩家共同分享相同的世界,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机制。
——不过,关于脑波之类的理论架构,他并不清楚。
因为在学习这个游戏的构造,以及要如何成为测试操纵员的训练课程中,大约在开始讲解脑波的时候,他就因为太困而呼呼大睡了。加上讲师(那位负责现场的大叔)没有发现,所以关于脑波的部分被他完全漏掉了。
后来,他询问其他一起参加讲习的测试操纵员才知道,即使有认真听讲,似乎也只能到似懂非懂的程度。
既然这样,只要似懂非懂就行了。他是这么解释的。
总之,这个游戏与相关的机器,已经在各种研究之中证明非常安全,不会对人体有负面的影响。只要这样就够了。
应该说,如果是真正的专业玩家,即使多少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能够尽早开始玩这种梦想中的游戏,对他们来说或许比较重要吧。实际上他确实也听过这种说法。
另一方面,他是个在朋友邀约之下顺便应征而当选为测试操纵员,玩游戏只有点到就好的专科学生。
如果要在游戏与生命之中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以生命为优先。
总之,因为这样,同为测试操纵员的专业玩家们对他有所反感,这样的状况很遗憾地确实存在着。不过这是没办法的,因为是事实。
即使伪装成专业玩家,也会马上露出狐狸尾巴的。
虽然和所谓的物以类聚或许不太一样,不过专业玩家有能力看出对方是否也是专业玩家。只要简单交谈,就可以知道对方『是专业的』或『不是专业的』。当初他也是这样轻易被看穿的。
比方说,询问对方有没有玩某个游戏,对于这个游戏的看法,或是享受这个游戏的方法,诸如此类。
这也没办法吧。因为我只是个还算是喜欢玩游戏,普通的专科学生而已。
而且就读的专科还是服装科。不只如此,当时是在还没有决定生涯规划的时候,看到放在旁边的时装杂志觉得挺感兴趣,才会选择就读服装科的。
自己还真是没有原则。
不过在『母神世界尼诺』里,他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测试操纵员的任务,基本上就是玩游戏。偶尔会收到上头要他这么做或是那么做的指示,不过除此之外是自由行动。
他有时候会去狩猎动物,或是接任务前去讨伐怪兽,或是赚点零用钱,充分享受着这个奇幻世界。
这个工作的内容是这样的,只要玩满三个小时,系统就会将操纵员强制驱离虚拟世界。这是基于安全层面,考量到测试操纵员的身体健康。之后会休息一阵子,然后再度进入虚拟世界,就这么不断反覆。因此受到束缚的时间很长。
不过在打工的时候,几乎只是在睡觉而已。只要在梦里跳来跳去就可以领钱,这不是最棒的吗?
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梦中是奇幻世界,不过那里简直是现实的世界。
由于感觉过于真实,刚开始甚至会担心自己可能会越来越分不清楚哪边是现实世界,哪边是虚拟的世界。
不过以结果来说,他还没有将现实与虚拟世界搞混。何况那里是有着浓厚奇幻风格的世界,应该不会把那里误认为是现实世界吧。

今天,完成『母神世界尼诺』的第一次连线之后,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以朦胧的脑袋思考着。
是什么呢~?
我在那个时候,好像看到了某种东西。
是什么?
那是什么?
喷泉?
与喷泉无关。
咦?那么,是什么?
不妙,脑袋一片模糊,完全回想不起来……
哎,算了。
等到再度前往那里,应该就能回想起来了。如果想不起来的话,再做一次相同的事情就行了。
总而言之,只要是在那里,就可以自由去做任何事情,一切都由自己来决定。
在梦中所做的事情,成为了现实。
他将手中的罐装咖啡一饮而尽。
脑袋朦胧的他,不禁回想起一件事。
不过,并不是他想要回想的那件事。
忽然浮现在脑海的,是一名可怜人的悲惨际遇。
原本一直认为这是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如今重新回想起来,其实这个人与他没什么差别。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想要以数学方程式解析梦境。这个人是所谓的天才,充满自信与野心。
这样的他坚定认为,没有任何问题是无法以数学解开的。然而梦这种东西,在每个人身上都不一样,也分成闭上眼睛所见的梦与睁开眼睛所见的梦。这个人想要解析出所有的答案。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完成美丽的方程式并且找到答案。然而结果直到最后,他都没能得出答案。
对于自己是天才的事实深信不疑的这个人,到后来头发变得苍白,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消瘦,并且失去了生气。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持续寻求着答案。原本是众人赞颂对象的他,不知何时成为了众人同情的对象。
「好可怜,这个人疯了。」
即使变成这样,这个人也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找出人类梦境的答案,找出方程式的解答。他写出长得几乎能延伸到星空的方程式,不断重复在错误之中寻求改进,拼命地挣扎着。
然而,这个人就这么死了。独自孤单地死去,没能以方程式导出梦的答案。
老实说,没什么好难过的。
因为他居然想寻找没有答案的答案,应该是个笨蛋吧?
不过,如今在电脑的协助之下,人们可以被引导到梦中。所谓的游戏,就是以人类创造的数字所组成的「梦」,是电脑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不过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于那里。
至于母神世界˙尼诺,则是人类与电脑共同制作的梦中世界。
可怜的数学家,曾经预料得到这种事情吗?
这个人的方程式,能够寻找出这样的现实吗?
如果这是数学家想要寻找的答案之一,或者是用来导出答案的方程式之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好笑得无以复加。
有趣得无以复加。
你没能找到的那个答案,已经在我的手中了。
这个笨蛋。
无聊透顶。
真的,无聊透顶。
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学校之类的地方,也真的会令人认为没有意义了。
因为只要前往那里,就可以不用作这种事情了。
只要适度狩猎一些动物或怪兽就行。
只要这样就能活下去了。
有趣得无以复加。
不过,无法理解那些想杀人的战争狂在想什么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休息时间不能早点结束吗?
好想赶快去那里。
想活在那里。
想要赶快回去,在那里处理一些事情。
随即。
「啊,二野。」
这里是休息室的自动贩卖机前面。在他单手拿着罐装咖啡,坐在像是扁平圆柱的沙发上,微微露出陶醉的微笑仰望天花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叫他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叫出这个名字。
「嗯~?」
转身一看,在那里自称萨鲁克的女孩,正站在休息室的入口。
虽然休息室还有其他几个人,不过她开心地露出酒窝,走到了他的身旁。
「啊,我也来喝点东西吧。」
看到他手中的咖啡,她转身面对自动贩卖机,从很有女孩风格的钱包取出钱。结果在烦恼过要喝什么之后,她按下按钮所选择的,是与他相同的饮料。
随着喀咚一声响亮的声音,掉出一罐以淡蓝色绘制某处山脉景色的罐装咖啡。总觉得女孩子选择这种饮料有点酷。她拿着这罐饮料,像是很开心地坐在他身旁,然后害羞地发出嘿嘿~的笑声。
她的笑容是因为画着宝蓝山脉的罐装咖啡很酷,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觉得,她果然是个惹人怜爱的可爱女孩。
「会像这样和在那里碰到的人坐在一起,感觉好神奇喔。」
想尽办法要打开罐装咖啡的她这么说着。
他默默从她的手中接过咖啡之后轻易打开,然后放回她的手中。
「谢谢~果然是男生呢~不过我在那里也是男生就是了。」
她因为唇蜜而充满光泽的嘴唇碰触着咖啡罐。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着她,并且趁着没被她注意到的时候移开视线。
「那个,这个打工好玩吗?」她如此询问。
「嗯?当然好玩啰。毕竟可以去一些乱七八糟不可能成真的世界,而且只是在睡觉而已。」
「啊哈哈,说得也是。嗯,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
她看起来就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笑容。
「我才刚来这里打工。而且,虽然这是秘密,不过其实我几乎没在玩游戏的。」
「啊、真的?」
他心想。难道,她和我一样——
「喜欢玩游戏的朋友邀我一起来面试,结果只有我被录取……原本我是想要放弃的,不过朋友说『既然你录取了,那你就给我去啦!』这样。」
完全一样的模式。
「哈哈哈哈,我也跟你一样喔!」
「真的?」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明亮。
「真的真的!」
「太好了'!」
她露出打从心底放心的表情。
大概是曾经在那里见过一次吧,像这样相处起来,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感觉。无论是他或她都是如此。
所以,两人不由得聊开了。
明明只是稍微聊一下,直到刚才都想要赶快回到那里的他,却觉得休息时间结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随即她这么说道:
「啊,那么到那里见吧!我才刚开始起步而已,如果你肯教我各种细节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他的回答当然是「没问题」。
从那之后。
他与她开始共度着时光。
彼此在穿着与音乐方面的兴趣都很合,最重要的是感觉很合。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不必由哪一边主动,自然就演变成「那么,一起出去玩吧」的结果。
比方说看电影或买东西。如果是在那里,就是一起打猎或是讨伐怪兽——不过对他而言,无论是在这里或那里,在任何地方都无所谓。
毕竟只要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会忘记自己是在打工。
偶尔休假一天,约在这里的某个城市见面,结果迟了五分钟之后,她才上气不接下气赶了过来。
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那是目前流行的奇幻电影。不过两人表示「那里还比较真实」,将超级大手笔的这部电影批得一无是处。
不过,比起像这样两个人出去玩,在那里见面的时间还是比较长。平常总是先去上课,之后才会在那里见面。
在最近,他比较熟悉她是萨鲁克时的模样。
不过一说出这种感想,她就有点不高兴就是了。
实话与谎言,其实没什么不同。
即使不是真的,即使是假的,只要站在那里观看,看起来就会一样是真的。
如果是现在,就会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选择开心的一边比较好。
对他而言,这是最重要的。
位于那里的时间。
她所在的地方。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那个世界的生活。

那是一种,扭曲的共振。
无论是真是假。
再怎么样都无妨。
境界线消失了。
因为对某人而言的真实,对某人而言却是虚假的。
是怎么样都无妨。
走样的共鸣。
——眼前一黑。
随着音乐,光芒重现。
随着清醒,进入沉眠。
醒来一看,有光辉。
进入沉眠,是光芒。
光芒,被吸引。
光辉,被拉近。
引导两者的重力。
某人的足迹。
落日。


这边的世界。
今天迟到的,是他。
明明是难得的假日,他却帮其他的测试操纵员代班,整个上午一直在工作。使得她说出「都已经做这么多了,还不够吗?」这种话。
完全沉迷于游戏里的他,已经不把这样的话语当成是在挖苦他了。
「没有啦~昨天不是有个道具没拿到吗?我想要赶快弄到手。」
他若无其事这么说着。
她已经露出死心的表情了。
因为最近的他,待在那边的时间变长了。
丝毫没有理会她。
虽然并不是在交往,不过他对她是怎么想的呢?她开始感到不安了。
明明待在这边的世界,却觉得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证据就是不知何时,他开始用『萨鲁克』称呼她。
这么一来,根本就不知道哪边是这边,哪边是那边了。
另外一天,在这边的世界。
没有鲸鱼悠游的天空底下,高耸的大楼,填满各个缝隙的柏油路。
在街上,站着一个人。娇小的女孩。
她,等待着他的到来。
虽然一直一直等待着,他却没有来。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一个小时了,即使打电话也接不通。是因为她平常老是会迟到,所以害得他生气了吗?
最近的他,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测试操纵员的打工上,完全没有在这边的世界见面。
由于在那边,有一股不方便讲这边世界话题的气氛,所以她很难开口聊她想聊的事情。她只是想要平凡地聊天,像是昨天的电视节目,或是新买的衣服。今天她也有加把劲,穿上平常不习惯穿的裙子。
不过,他没来。
结果,她是在打工的地方遇见他的。
「啊,我忘了。」
他提到之前相约见面的事情,然后笑了。
「总之,无所谓吧。反正可以在那边见面。」
他以这样的语气说着。
对她来说,这样丝毫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从以前就一直没变。
从认识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但是,不太对。
就像是某种不属于任何一边的事物,单方面割舍掉其中一边的感觉。
然后,
在那边的世界。
她——以萨鲁克的身分,离开了原本的城镇。
从那之后,无论是在那里或是这里,她都没有见到他了。
也不再有机会见面了。
以这一天为最后一天,她辞去了打工。
她并不知道他之后的遭遇。
终于,他从一名猎人变成战士,并且让自己投身于战斗之中。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这场新的战争终于进入下一个阶段,成为席卷全世界的大战。
帝国得到第三国——魔法国里反王国势力的支援,为了取得共和国的领土与战力而展开行动。相较之下,王国得到魔法国里反帝国势力的支援,同样挥军朝着共和国进攻。
母神世界˙尼诺的全土,终于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漩涡之中。
对他而言,他也无法继续旁观下去,战火已经延烧到城镇旁边了。
至今共同行动的萨鲁克销声匿迹的同时,城镇里的气氛改变了。虽然酒吧依然有张贴公告找人讨伐怪兽,不过无论是酒吧里的成员以及走在街上的人们,都变得会提到战争的事情。NPC们的台词,也从照本宣科的『既定回答』切换成『战争相关的情报』。
比方说「隔壁再隔壁的村庄,目前好像成为帝国的营区了」或是「王国正在征募参加战争的士兵」之类。并不是传闻,而是如假包换的真正情报。
平常总是只会在城镇周围狩猎或讨伐怪兽的他,自从战争开始之后,也开始增加活动的范围。走到有些距离的村庄附近,就可以看见零星的王国士兵。
这场大战才刚开始而已。不过和平悠闲的气氛也确实已经远离,他已经实际体验这种感觉到了厌烦的程度。
不过,有很多方法可以逃避战争。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构造。可以自己决定所有行动的自由。
加入战争,或是逃避战争。
他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可以走遍世界上的遗迹寻找财宝,也可以试着成为奖金猎人。
以目前来说,他没有参加战争的意志::殃小而,他开始搞不懂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狩猎之类的方式悠闲维生,不过他也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了。
如果要让当初来到奇幻世界时的兴奋与感动持续下去,目前的刺激已经开始不够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变得无趣。只是一点感觉上的问题。只是因为习惯了。
反过来说,这也证明自己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吧。
天空中,长着翅膀的鲸鱼依然悠闲悠游着。
代表自己确实存在于这里。
既然这样的话,目前位于这里的自己是?
传来一阵音乐,就像是震耳欲聋的耳鸣。
极度的睡意,使得他拒绝张开眼睛。
有气无力的广播,使他想起自己已经被拉回「这里」了。
总觉得不太适应。
有种身体还在那里的感觉。
即使如此脑袋还很朦胧,这种说法真是奇怪。
记得,我当时准备要参战……
有吗?
啊啊……哎,算了。
等到回去之后就会想起来吧。
回去那里。
等到回去之后,就能适应了。比这里好得多——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负责人对他这么说着。
「没事,只是很困。」
他简短回答。
「最近啊,你排班的天数很多,时间也是从早到晚,这样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就是了。最近辞去打工的人很多对吧?因为做这个工作会有很多时间被绑在这里。不过,要是害你搞坏身体也很麻烦,就算这么说却没有人手……」
负责人支吾其词了。看来大叔原本想提到他不去专科学校,每天都过来打工的这件事,不过大叔似乎不喜欢插手管这种私人的话题,而且大叔也有着逼不得已的处境。
像他这种不是专业玩家,只是普通玩家的测试操纵员们,不满于束缚时间过长之类的原因而接连辞去工作,使得目前的人手不足。而且游戏制作逐渐进入最后阶段,负责人们处于没空进行面试或开课寻找新人材的状态。
「总之,不要太勉强了。」
负责人如此说着含糊带过。
「没问题的。」
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说着。
困得不得了。
想睡得不得了——
——眼前一黑。
在缝隙之间,看见了纯白的花朵。
那是一名,有着纯白外型的少女。
轻飘飘地浮在某个绽放无数花朵的地方。
以悲伤的眼神,凝视着他。
你不懂吗?
明明这么有趣的说。
——眨眼的瞬间。
他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长剑或长枪之类的武器。他也一样。
将手中的剑高举,朝着对方挥下。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取对方的性命,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无论是对方放出的凶恶怪兽,或是外型与自己相同的敌人,全部砍倒。
不是为了赚钱。这是战争。
他驰骋在战争之中。
敌人从飞空船上发动攻击。并肩作战的士兵们,目前正拼命要将这艘船打下来,不过正陷入相当程度的苦战。同伴们接连被打倒,然而他连看都不看,只是专注打倒敌

人。如果不杀就只会被杀。这里是战场——
我会活下去的。
——眼前一黑。
在清醒之后熟睡,在熟睡之后清醒。
即使睁着眼睛也是熟睡的,即使闭着眼睛也是清醒的。
这里不是战场。
只是普通的市区路上。
飞蛾扑到路灯上,然后坠落。
被扔掉的空罐,经车辆辗过之后破烂变形。他的休闲鞋踢开空罐。
微弱的灯光照着空罐 一毫无意义。
隐约浮现在脑中的幻影。不对,不是幻影。
是现实。
非得要打倒才行。
我正在打仗。没错,我在打仗。要消除的幻影是——
——眼前一黑。
以及,随之响起的音乐。
风的残影。
回过神来一看,这里是战场。身分不明的怪兽与人类,让某种鲜红色的东西滴落在地面,然后滚倒在地上,被某种东西辗过之后破烂变形。
他大声呐喊,朝着逼近过来的物体,不断高举起剑并且挥下。
已经过多久了?
已经杀多少了?
现在的他,充满「活着的实感」。
打从出生以来,心情第一次如此充实。
生或死的问题,他至今从来没有感受过。
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回家,这样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吧?
没有必要思考任何事情。
不可以只是呼吸而已。
我,活在当下。
活在这里。

活在这个世界。
啊啊,真开心。我还要——
——眼前一黑。
以及,随之响起的耳鸣。

俯瞰所见的世界。人们持续进行着争战。
纯白的女孩,以哀伤的眼神眺望着这样的情景。
人类对付着人类。
不过,那里没有「生」或「死」的存在。
因为这里是虚假的世界。
其实什么都没有。
然而对某些人来说,并非如此。
在真正的世界里没能得到的生存实感,居然在这种地方得到了。
虚拟的现实,变成真正的现实。
这一瞬间,真实与谎言都不存在了。
而纯白的少女只能束手无策,默默注视着这样的堕落。

他——

醒来一看,这里是光芒之中。
「……咦?」
直到刚才还处于战场之中,处于许多人与尸体之中,处于血海之中。
不过,这里是,哪里?
红色、黄色、橙色,拥有许多颜色的花朵肆意绽放,被风吹起的花瓣,宛如粉雪飞舞在天空。
看不到尽头的花园。远方有一扇门。
他以不知何时染上某种鲜红东西的身体向前跑去。
远方的那扇门,肯定有通到那里。
这扇门缓慢,但确实地接近过来。黑白色的门。无论距离多远或多近,这扇门的大小都没有改变。
他伸手碰触面前的门。
这一瞬间,原本多得填满视界的花瓣,违反重力朝着天空上升。这是一段好长的时间,甚至令人质疑究竟有多少花朵在这里绽放着。
视界总算恢复之后,这里是黑白的世界。
是曾经在某处见过的风景。已经忘记是在哪里了。
喷泉之中设置着一座雕像,水正在流动。建筑物以环状围绕在周围。
总觉得待在这里很舒服,心情极为平稳。

——铃。

铃声。像是在远方响起,又像是在耳际响起的声音。
然后,一名女孩轻盈从空中降落。
长长的头发,身穿的连身洋装,甚至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纯白色,却只有鞋子是红色。一名不可思议的女孩。
啊啊,是那时候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因为即使回想起来也没有意义。对于自己,对于这里,并不需要。
如此充实。
忽然间,他回想起那个想要以方程式解析梦的可怜数学家。
数学家走到人生的尽头时,或许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所以,他直到最后都是孤单的。因为即使孤单,也依然充实。
然而在另一方面,降立在面前的这名女孩,有着无比悲伤的表情。
一只长有翅膀的黑猫,追着纯白的女孩飞过来,不断在女孩的身旁转圈。她伸出纤细的洁白手臂,将黑猫抱在怀中。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他如此询问。
「因为这里,是你所期望的世界。」
女孩静静地回答。
「这里是……我的……世界……」
所以这里才会这么舒服,才能使得心情如此平稳吧。
然而,既然是他所期望的,那么这名女孩为什么要难过?
答案是——
「真实与谎言都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不再是任何地方了。」



传来一个沉淀着悲伤的声音。女孩这么说着。
「所以,你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地方……」
不知何时,无论是现实或虚幻,对他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闭上眼睛,即使张开眼睛,即使清醒,即使熟睡,都做着相同的「梦」。
这是在梦中所见的梦。
只有自己的世界。
「生」的实感。所谓的「活着」。
这是他第一次掌握到的确实感触。
这里是归宿。
「从今以后,你只会在你的心中继续存在着。」
女孩成熟又稚嫩的神秘声音清澈响起,然后消失。
原来这是自己的期望。这一切都是如此。
这名纯白的女孩,原本应该是想要采取某种行动吧。不过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期望,所以女孩已经没办法做些什么了。
就只是如此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我无所谓的。」
他这么说着,并且不知为何笑了。
好笑得无以复加。
女孩以非常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好啦,开始进行后续的任务吧。
尼诺。
「——怎么回事!」
响起一名男性宛如怒骂的声音。
「不知道!没有回来!他没有恢复意识!」
另一名年轻男性盯着荧幕不放,发出像是惨叫的声音。
男性跑出那个房间之后,马上冲进旁边的房间,并且扑到最靠近沉重门扉的胶囊装置,窥视着内部的状况。
里头躺着一名青年。
他正在沉睡。
得到一切的幸福了。他以这样的表情,微笑着。

Nino - fin.


阳光下的鸟儿。
interlude - 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Part.2:SORATOBI SWIMS




朝着散发出温柔味道的地方前进着。

那个状况,是怎么回事呢?
感觉好像走了很久,也感觉好像没有走很久。
因为啊。
仰头看去,天空总是位于那个地方,太阳总是对我微笑着。
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呢?
这样的话,我简直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被太阳嘲笑着。
孤单一人,并不是那么开心的事情。
但也不会难过就是了。
因为,我一无所有。
咦?
怎么办。
里头有东西。
变得不是一无所有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我不要这种东西。
因为不重要。
我不要啦,真的不要。
可是,扔不掉。
为什么呢?
我决定先休息一下,再来思考这件事情。

啊。
有一股红茶的香味。




午后的猫咪。afternoon repose
太阳温柔穿越茂密的绿叶,温暖着地面。
即使是和煦的阳光,抬头仰望也会令人目眩。不过天空是清澈的蓝色,看起来很凉爽。
只要从似曾相识的那个地方,一边对着许许多多的树木们说着『您好』进行问候,一边在附近随意走动,就会发现一片以花草铺成的绿色地毯。
相当广阔的,翠绿色的风景画。
从远方飞来的红色鸟儿这么说着。「这里是失物之森」。
明明是穿越森林来到的地方,居然又把这里称为森林,不禁令人觉得挺奇怪的。
有着草原风景的森林。以淡淡的光芒与稀疏的影子描绘而成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以八厘米底片拍摄的电影。
这部电影应该会有音乐播放作为陪衬吧,而且可以试着想像那是一段通俗又开朗的音乐。总之如果是忧郁风格的电子乐或是变音吉他的旋律就免了。
要是听到某人的哼唱声,那就跟着唱吧。以嘴唇乘着旋律,为了心爱的某人而唱。
在这座失物之森,某人所遗忘的回忆,总是会化为色彩缤纷的花朵绽放。这些花当然没有名字,不过是非常美丽的花朵。蜜蜂忙碌地将甜美的花蜜搬回巢穴。阳光躲藏在这里,等待着风的来临。
这里是失物之森。垂耳的红眼小白兔所制作的这张形状复杂的小餐桌上,放着两人份已经凉掉的红茶。红茶盛装在淡白色的茶杯里。
「蜿蜒成长,试着穿越云霄的一棵树」——在这棵树的根部。
有人等待着。
是一名少女。
「——午安。」
在那里,一名将长长的黑发绑成两条辫子的戴眼镜少女,因为看到难得前来的客人,而露出宛如花瓣翩翩飞舞的笑容。
「午安。」
少女问候的对象,是一名包括长长的头发,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缝有可爱荷叶边的连身洋装都是纯白色的女孩。这名女孩也露出笑容回以问候。
「天气真好。」
辫子少女这么说着,将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并且就像是表示欢迎一样,伸出单手示意着形状奇特的餐桌(当然没有椅子之类的),邀请着这名纯白的女孩,
——以及她怀里所抱的漆黑猫咪。
黑猫就像是挂在女孩的手臂上,虽然全身黑漆漆的,却只有尾巴尖端一小撮的部分是白色。黑猫轻轻摇晃着尾巴。
「百百~可以绕路跑到这种地方吗~?真是的,我说真的。」这跟工作没有关系吧……」
黑猫以讨人厌又嚣张的语气这么说着。
「哎呀,这只猫咪会说话啊?」
少女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显得惊讶。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吧,何况我又不是猫!只是长得像猫而已!」
似乎不是猫(不过真的很像)的这只黑猫,就这么撇过头去看向旁边。
「哎呀,怎么办,对不起,我害你不高兴了吗?」
她慌张地以双手扶住有着大大镜片的眼镜。
「不用担心,这孩子总是给人这种感觉。」
不过纯白的女孩这么说着,并且坐在少女邀请前来的餐桌旁边(不过因为没有椅子,所以是坐在花草的地毯上)。
弯起双腿,让黑猫坐在大腿上之后,女孩就以手指轻搔着黑猫的喉咙。原本满脸不高兴的黑猫,想要忍住这种轻轻搔抓的舒服感,因而发出「呀嘻嘻嘻」这种奇怪的声立日。
「看吧,所以不用担心的。」
女孩露出美丽的笑容。
她有着相当成熟,却又非常稚嫩的神秘声音。虽然以外表来看的年纪比少女小,以气氛来看的年纪却比少女大。
「请问你的名字,是『百百』小姐吗?」
黑猫在刚才是这么称呼的。由于总不能称呼她为『白色的小姐』,所以少女也试着这么称呼。
「嗯,叫我百百就可以了——然后,这孩子是丹尼尔。」 、
这名纯白的女孩百百,以双手抱起坐在大腿上的黑猫丹尼尔。
「来,丹尼尔,打声招呼吧。」
百百伸出手指,以指尖戳着丹尼尔的脸颊。
「我……我叫做丹尼尔,你有意见吗?」
不过黑猫板着脸,不肯以视线相对。
随即百百将没有好好打招呼的丹尼尔脸颊拉长。
「真是的,你怎么老是只能用这种语气呢?」
由于可以一直拉长下去,所以有点担心脸颊会不会没办法恢复原状。
「啊哇哇哇哇哇,呼嘎呼嘎!」
接着,百百就像是要给予最后一击似的,将丹尼尔紧紧抱在怀里。
丹尼尔吓了一跳,并且扭动身体挣扎了好一阵子,不过大概是终于认命了吧,就这么发出啾~的声音安分下来。
即使觉得这样很没礼貌,辫子少女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因为百百与丹尼尔的互动不但可爱,还充满俏皮的感觉。
难得前来的客人,使得她自行开心了起来。不过,不能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少女轻轻做个深呼吸,勉强将刚才涌上心头,对客人相当失礼的笑容压了下去。百百与丹尼尔则是眨着眼睛,注视着她的这副模样。
「啊啊,对不起。其实就礼貌上来说,应该要由这边先进行自我介绍的。我的名字是——茱萸。」
虽然觉得对不起客人,但也不能老是露出沮丧的表情。茱萸决定试着露出甜美的笑容。
「请多指教。」
随即百百也以笑容回应。
「不过我觉得,就算说了请多指教也没什么用吧……」
只有丹尼尔还是老样子。
然后,很快地,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丹尼尔发出了惨叫声。
因为被百百用力拉着耳朵。
哎呀哎呀,这不会构成虐待动物的行为吗?虽然这么心想,不过既然本人都说自己不是猫了,应该没关系吧?少女这么认为。
百百与丹尼尔,看起来并不像是处于交恶的关系。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相互嬉戏的感觉。仔细想想,如果讨厌被捏的话,丹尼尔应该马上就会逃离百百的怀抱,不过封于丹尼尔而言,她的怀里似乎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地方。
少女有着这样的感觉。没有任何根据。
「这里是一个好舒服的地方呢。」
百百仰望天空这么说着,并且温柔抚摸放回大腿上的丹尼尔。丹尼尔果然像是很酥痒又很舒服似地,将金黄色的眼睛一开一合。
「是的,非常舒服。」
茱萸也点了点头。
阳光的味道。花朵绽放的温柔色彩。
一切都洋溢着怀念的感觉,怜爱的感觉。
充满于此处。
然而,每当太阳西沉,这幅光景就会差点被遗忘。
只要下起雨或是风儿停歇,这幅光景就会差点被遗忘了。
或许,是因为总是孤单吧。
而且,连这种感觉都会差点被遗忘。偶尔会如此。
即使自认能够理解孤单所代表的意义,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难过。
心情会逐渐变得非常平稳。
寂寞的情绪会缓和下来。
所以,一定会遗忘的。
温柔的心情,平稳的情绪,怜爱的事物,寂寞的回忆,悲伤的往事,空虚的过去,迷惘的过程,摇曳的内心,漂浮不定的感觉,随波逐流的态度,花朵的缤纷,天空的蓝色,以及孤单一人的事实。
不过,今天并不是孤单一人。
身旁有一名非常美丽的女孩,以及一只会说话的猫。
「来泡杯茶吧!」
茱萸像是回想起某件事情似地轻拍双手。
「可以吗?」
百百有些顾虑地如此询问。桌上已经有两个茶杯了。其中一个是茱萸的,至于另一个,她知道并不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茱萸表示当然无所谓,并且将目光移向形状复杂的餐桌上所摆的两个茶杯。得为了客人重新泡茶才行。
可是,为什么呢?应该已经熟悉的茶杯,有着异常寂寞的色彩。
「……在好久之前,就已经冷掉了。」
茱萸以双手捧起茶杯。冰凉的感觉沿着手心传入内心深处,使得心情变得非常哀伤。由于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使得茱萸感到困惑,原本要重新冲泡红茶的手也停止动作。



她静静观察着茶杯里的红茶被微风吹起的涟漪。自己映在里头的表情,就像是随时要下起雨的阴沉天空。
「你一直待在这里,对吧?」
随着这个成熟又稚嫩的声音抬头一看,百百以温柔的表情露出微笑,将嘴角放松并轻轻上扬。
「至今你一直在做什么呢?」
百百如此询问。
「什么都没做……」
然而茱萸如此回答着。
冷掉的红茶已经不能喝了。
因为,自己一个人喝不会好喝的。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过来的。对吧,百百小姐?」
她试着露出笑容,将手心放在笑容的旁边。
「或许吧。」
百百也笑了。
微风轻轻吹过茱萸的睫毛之间。
在这阵风的吹拂之下,身旁树上的绿叶翩翩飞舞飘落。
坐在百百大腿上的丹尼尔,伸出短短的前脚想要触摸。然而树叶却恶作剧地轻盈飞舞逃开,就这么没有被丹尼尔碰到,被重力牵引着落到绿色的地面。
这样的光景,令人想起时间正在流逝,正被牵引着不断向前。试着在树梢洒落的阳光中泡杯红茶吧。或许会有崭新的味道,或许会有怀念的味道,无论如何,肯定会有芳香的味道。
这与当季花朵绽放时会回忆起来的事情很像。虽然令人怀念,却也令人感觉新奇的颜色与味道。当季的风一旦吹起,心中的回忆就会接连浮现,被一切所吸引。
不过对于少女而言,缓缓穿透并且渗入的,是充满填补痕迹的记忆。
有着复杂外型的餐桌上,两个茶杯里盛装着完全冷掉的红茶。是这名少女与另一个人的份。
「——你正在这里,等待着某人吧?」
百百这么说着。乌溜溜的眼睛窥视着茱萸的双眼深处。然后,视线触碰到那段充满填补痕迹的记忆,轻轻触碰着。
遗忘,然后回想起来。
回想起来,然后遗忘。
季节更迭,时光流逝,然后再度重复。对于茱萸而言,有时候会觉得昨天的事情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有时候也会觉得很久以前的往事像是昨天才发生。
——昔目的风景之中。
在这里,曾经有一名少年。
当时,这里只有一棵朝着天空生长的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少年几乎每天都会来到这里,在旁边的树下,在树梢洒落的阳光中打发时间。
少女就在他的身旁,一直凝视着这名少年。
就只是凝视而已。然而不知为何,这样会令她产生一种非常幸福的心情。这是出生至今首次拥有的感觉。
「他喜欢看书,平常总是在看书。不过他看的书很艰深,我看不懂上头的内容就是了。」
指尖沿着茶杯的杯缘轻抚,震动使得红茶出现涟漪。
「无论是他追着文字移动的视线,夹杂在风中的翻页声,还是他偶尔打盹时的沉静呼吸,我在他身旁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幸福』。」
宝贵的时间,只有刹那。相信当时触碰到的不是话语,而是心意。
包括绘画时的背影,以及哼着歌的侧脸。
不知何时,他变得不再来到这里了。她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最后的那一天,他在我的身旁,洒满会开出白色、红色与黄色花朵的种子。
不知何时,从地面露出嫩芽的种子,在土壤、雨水、微风与阳光的培育之下,绽放出好美好美的花朵。
不知何时,花朵枯萎散播出种子,绽放出崭新的花朵。许许多多的花朵。
不知何时,大概是被花蜜所吸引吧,昆虫们以及追着昆虫而来的鸟儿们,开始聚集在这个地方。
不知何时,沾在昆虫与鸟儿们身上的种子,被运送过来洒落地面,萌芽成长,使得花草像是地毯一样扩展开来。
不知何时,这里成为了充满幸福的场所。
然而经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不知何时,她已经放弃计算季节更换的次数了。
「托这段漫长时间的福,我差点连寂寞与悲伤都忘记了。」
说到这里,茱萸试着笨拙地露出笑容,不过百百这次并没有笑,而是露出极为哀伤的眼神。
「害你听到这种无聊的事情,对不起。」
如果她的心情变差的原因来自于自己,那就应该要道歉才行。
不过,百百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是……———」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百百原本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语。茱萸大致知道她想说什么。其实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待在这里就会觉得幸福,所以她差点就忘了。即使知道这是一件哀伤的事情,却还是忘了。
「刚开始我真的很想相信。相信我爱着他,也相信他爱着我。只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资格。」
说出这番话之后,茱萸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看百百的表情,她已经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了。这么可爱又美丽的女孩居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这都是自己的错。
原本想要伤害自己而说出的话语,却伤害了百百的心。她为了自己而感到心痛,为了自己表达着哀伤。
「对不起,百百小姐。」
她轻轻伸出手,抚摸滑顺柔软的纯白秀发,触碰着百百的脸颊。
好温暖,就像是位于一如往常的阳光之中。
「真的,对不起。」
今天老是在道歉。明明难得有人拜访这里的说。
随即,百百的指尖触碰着她伸出去的手。纤细的手指果然好温暖。
「没关系的。」
百百闭上眼睛牵起茱萸的手,让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脸颊。接着百百让茱萸的手心向上,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
一股温暖源源传了过来。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宝贵的温度。最后一次是来自于他的手心。茱萸怀念得无以复加。
「失去的东西——你的失物,一定还留在这里的。」
光芒开始集中在百百平摊的手心。那是非常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的光芒。百百的表情出现阴影。
此时,
「丹尼尔,帮我一下!」
百百的声音,使得在大腿上缩起身子的丹尼尔抬起头来,发出嗯的声音之后点点头。虽然刚才摆出嚣张的态度,不过这孩子其实应该很率直吧。
丹尼尔让尖端有一小撮白色的尾巴指向光芒。
最后,光芒变成了光球。
有着圆圆的外型,令人感觉好温暖,就像是——
「太好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确实残留着。」
百百这么说着并放下手心,随即圆圆的光球轻盈浮起。接下来,光球绕圈描绘着圆形的轨迹,来到与坐在地上的茱萸视线等高的位置。
然后,光球被旁边的树木吸入。在这一刹那,
「——咦?」
就像是点灯一样,茱萸的胸口附近忽然出现光芒,并且传遍全身。
明明没有风,树木却沙沙摇晃。
圆圆的光球——这是,回忆。
茱萸所等待的他留在这里的回忆。
在光芒的笼罩之中,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看书的他,哼歌的他,画图的他,打盹的他。
是她一直在这里看着的他。
宝贵的回忆。
她等待着他。等待着一直一直没有回来的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当时发生过一次很大的战争。那是一段人类夺取彼此性命的悲伤时光。在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只会衍生出悲伤的这场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不过我非去不可,因为那里有我珍惜的人们。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爱他。我很蠢吧?」
她笑着说出这句话之后,百百依然拼命摇头否认着。
明明想笑,为什么会有眼泪流出来?好难过,好寂寞,几乎无法承受。
「我一直等着他回来……已经等了好久。可是那一天究竟是昨天,还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我连我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了。」
她只是希望,原本只能眺望着的那个他,能够看见她。
所以她才会这么心想,所以才会等待着他。
「我明明没有爱他的资格,也没有被他爱的资格……」
百百再度差点掉下眼泪。
「不过,没关系的。因为我这么幸福。内心好充实,而且好平稳……对了,虽然迟了好久,不过我重新泡杯红茶吧。」
她腼腆地笑了。虽然脸上满是泪水,却努力露出了笑容。
接着,百百也笑了。即使眼眶充满泪水,依然笑得好美丽。
——光芒满溢,受到吸引而消失。
少女紧紧拥抱着心中的回忆,身影逐渐变得稀薄透明。
然后,消失在树梢洒落的阳光中。
「消失了……」
丹尼尔寻找着刚才位于那里的少女身影,并且心不在焉仰望着天空。
「不,你错了,丹尼尔。」
百百摇了摇头。她温柔抚摸丹尼尔的额头之后以双手抱住它,然后让身体从地面轻盈浮起。红色的鞋子轻轻朝着地面使力。离开地心引力束缚的百百,朝着身旁的大树缓缓靠近。
「她确实存在于这里。」
百百伸出一只手抚摸着。
位于那里的是蜿蜒成长,试着穿越云霄的一棵树。
「从今以后,你也会继续等着他吧,茱萸……」
一直看着他。
一直思念着他。
从今以后,这棵爱上人类的树,应该也会祈祷着心上人能够归来吧。
希望这一天能够来临。
「这里是失物之森。所以,他一定会来取回失物的……」

在许许多多的花朵围绕之下,纯白的女孩与黑猫,躺在花草的地毯上熟睡。
午后的和煦阳光,穿过山茱萸树的绿叶之间,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好暖和,好平稳,充满温柔的感觉。
喝杯红茶,放松一下。
稍微绕点路。
稍做休息。
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在这里小睡片刻吧。

afternoon repose - fin.


红茶的诗篇。
intermezzo - 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Part﹒3:UTATANE EMOTIONAL




总是抬着头,仰望上方。

有时候,会非常害怕闭上眼睛。
或许变得漆黑的视界,将会再也无法恢复。
或许自己,将会就这么再也无法清醒。
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因为明明一无所有,不知何时,却变成多到快要满溢而出。
所以,有时候会害怕张开眼睛。
开心的回忆,快乐的事情,温柔的情绪,暖和的感觉。
或许这一切,都会从梦中醒来。
或许会像是幻影一样,消逝无踪。
应该是,太多心了。
是我的问题。
我感受着许许多多的事物。
远在天边的,近在眼前的,各式各样的事物。
不过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是孤单一人。
我觉得,大家或许都是如此吧。
即使如此,还是挂着笑容。
每个人,都幸福地笑着。
再见。
再见。
再见。
反覆说着再见。

我们总是反覆着,并且再度反覆。
包括快乐,以及悲伤。
所以,已经不是空无一物了。




金鱼之泪。goldfish swims in the air(Al.-edit)

二月是二月,一如往常的二月,而且似乎将某人的内心,染上灰色。
仲冢澄香,正俯瞰着远方。
下方的景色里,有一条这个地区第三大,并且被工厂废水污染的河流。虽然河面架
着桥,不过从刚才就一直没有任何人经过。
毕竟实在是很冷。
电视新闻说从昨天开始,就是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时期。
实际上,即使稍微有风吹过,就会令肌肤感觉刺痛。
宛如钢铁尖端的风,变得锐利。
她俯瞰下方。
像这样俯瞰这座仿佛变得渺小无比的城镇,就会觉得出乎意料地宽广。
话说,渺小的应该是我。
只是没有察觉罢了。
因为好冷。
又变成了,纯白色。
又变成了,纯白色。
又变成了,纯白色。
应该会吧。
说穿了,结果都是这样的。
「太小了,根本看不清楚啦~!」
只要开口说话,马上就会变成白色。
气息冻结了。
夜晚即将来临。如果是平常,如果是一如往常的晴朗天气,就可以从城镇看见她目
前所在的地方——也就是这座铁塔刺入月亮的模样。
不过,没有人在看。
这是「骷髅怪」。
干枯得只剩下骨头的巨大妖怪,身上串着无数的线,暴露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辽阔
荒原。这座铁塔看起来就是这副模样。
所以,她才会爬上来吧。
爬到这种地方。
澄香俯瞰的地方,是自己居住的城镇。
她所爬上来的地方,是铁塔。
俯瞰的景色,染着二月的色彩。
澄香所住的城镇,从地图来看是个奇妙的圆形,一条颇大的河川流经市内,就像是要将城镇一分为二。
很久以前,这条河似乎是可以游泳的美丽河流,不过如今被污染之后,已经不再是当时的状态了。
在澄香升上小学的时候,距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的地方,是一个由某间公司管理的厂区。
她记得那里每天都会有成分不明,不过白到令人害怕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天空的蓝色衬托之下非常显眼。
然而,在澄香升上国小三年级的暑假,由于公司经营不善,那里的工厂一间接着一间关闭,如今那里再也没有烟雾升起了。
由于市内有很多大人是在那里工作,一时之间这里变得像是一座死城。
到最后,那些工厂(土地)被买主收购,工厂也遭到拆除,使得这里成为一块荒芜的地区。
不过接下来,轮到这个收购土地的公司陷入经营不善的局面,预定在那里建设商业大楼的计划也停摆了。
留下来的,只有宽广的平地。
以及某个只买下部分土地的电力公司搭建的,巨大的铁塔。
以钢铁骨架组成的这座塔,是用来将电力传送到某个不是这里的城镇。
这个地方等于是一块任凭草木生长的空地。到了傍晚时分,矗立在这里的铁塔尖端就会刺进月亮。那巨大的影子相当令人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还发生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事件。
曾经有好几只野狗死在铁塔旁边。原因不明的这个事件所带来的诡异气氛,使得后来没有人敢靠近铁塔周围。
没有多久,孩子们就开始把这座铁塔称为「骷髅怪」。听到这个说法的大人们,并没有对这种说法感到讶异,也跟着使用起这种说法。
如今的她,就位于这样的铁塔上。
铁塔贴心设置了阶梯,只要有体力就可以爬上来,不需要花费其他的工夫。
不对,还需要相当的胆量才行。
毕竟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很高了。从这里开始,不稳定的踏脚处会从中心延伸到外围。
即使叫做踏脚处,这条路也不是为了让普通人走在上头而搭建的。虽然宽度与强度足以让人行走在上面,不过要是从这个比学校楼顶还高的地方往下看,视线可以完全穿透下去看见地面,没有地板或墙壁的阻隔,令人有种像是会被吸进去的感觉。
虽然如此,不过像这样坐在钢铁骨架上头之后,刚才感觉到的恐怖就消失到某个地方了。
冰冷刺骨的风一吹,铁塔就微微震动。
明明是铁塔还会冷吗?
它颤抖着。
「——哪有这种事。」
澄香自言自语,将松掉的围巾重新绑紧。
脖子被风吹得好冷。
她觉得像是在这种时候,要是将头发留长,身体感受到的温度应该也会改变吧。
澄香即使想要把头发留长,也会在中途放弃并且剪掉。所以头发无论过了多久依然很短。
而且澄香是自己剪头发的,所以浏海切齐眉毛剪得整整齐齐,整体看起来是短发的妹妹头。
之所以会冷,或许不只是因为风的关系。不,她从很久之前就隐约知道了。
都已经国三了还留这种发型,实在是不太对。
应该是因为她好几次斜眼看到,班上将头发挑染的同学,被训导兼体育的佐藤老师叫去说教的模样吧。
虽然其他女孩变得越来越有魅力,自己却留着像是安全帽的短发,而且没有染色。
然而,每次她都会这么心想。
无所谓的。
即使是安全帽。
即使像是乌鸦一样黑漆漆的。
因为这个造型,她还挺喜欢的。
不,这是真的。并没有骗人。
这样的澄香,再度确认着刚才重新绑好的围巾。
暗桃红色的围巾。
从上到下都是学校所指定的服装。以灰色色调为主的制服,黑色的袜子,黑色的大衣。这样的朴素服装包裹着她的全身。
然而,只有一个地方以粉红色来点缀。在黑色与灰色的衬托之下异常合适。
刚开始自己买下这条围巾的时候,曾经觉得应该不怎么好看,不过班上同学却问她:
「这是在哪里买的?」
或许是自己多心吧,班上使用粉红色系围巾的女生好像增加了。
除了染发或是化妆之外,还是可以用其他方式打扮自己的。
……时尚是吧。
……哎。
……老实说。
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自己看起来变时髦的原因。
总之,算啦。
反正很温暖。
澄香拉起围巾,想要把脸颊也包裹进去。
「呼~……」
不知道该说是叹气还是深呼吸的这口气息,果然也被染成白色,消失在空中。
是什么时候呢?
上次来到这里的时间。
一无所有的荒原,以及骷髅怪。
等等。
对喔。什么嘛,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念国小的时候,曾经与朋友们胡闹想要进入这一带,不过刚好经过这附近的一位面熟的老爷爷提出警告。
「不可以去那里喔,会有鬼跑出来喔。」
那个时候,她笑着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情,不过后来众人没有走到铁塔就撤退了。
小时候会不知不觉认为,老人代表着不会说谎的人,代表着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人。
不过事实上,不说谎的人并不存在。
无论是老人,成年人,或是小孩,所有人都会说谎。即使是婴儿,也曾经为了吸引母亲的注意而假哭。
知道这件事实的现在,肯定比当时更为成长了。
世界,充满着虚假。
充满着虚假。
这么一来,数学考试或许也充满虚假吧。
明明那么努力用功,而且也很有自信,居然差一点就不及格,这或许是假的。
澄香就这么坐在铁塔上,一边注意着平衡,一边将背在身后的(因为是长方形的设计,所以原本应该是侧背款式),一样是学校指定的书包拿到面前。因为双脚是悬空的,所以晃来晃去。
她从包包里取出一张纸。
纸上到处以红笔划着『○』『×』的符号,上方写着『仲冢澄香』这个名字,名字右边写着大大的数字『46』。
在澄香的学校,及格标准是的分。由于有一题给分很高的问题有写对,所以勉强达到及格的标准……不过只是勉强达到而已。
这是在今天,在刚才,在短短三四十分钟之前,在第五堂数学课发回来的答案卷。
澄香心不在焉眺望着风景,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一样,开始在包包上头仔细摺着这张纸。
虽然手被冻僵,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不过还是勉强摺出了想要的形状。
那是,拥有一双翅膀的东西。
有多久没摺了?
纸飞机。
像是这种知识,出乎意料地会留在脑袋里。
以前,在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与班上同学比赛过,谁的纸飞机可以飞得最远,可以飞得最久。
当时我所摺的,是用来比赛飞行距离的纸飞机。
目前位于我掌心的这架纸飞机也是如此。
飞出去吧。
前往远方。飞向遥远的地方。
从这里看得见的地方。
就是那里。
远方。
从这里看得见的地方。
自己却到不了的地方。
远方。
明明看得见的。
远方。
所以,飞出去吧。
飞向那里。遗忘吧。
总有一天,将会遗忘。
遗忘这样的心情。
这份情绪。这种想法。
明明努力过,明明拥有自信,却考得很差的数学成绩。
全部飞出去吧。
「——去吧……!」
纸飞机从澄香的手中离去。
远离而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飞出去的纸飞机,即使没有乘着风,也逐渐增加着速度。
并不是笔直飞行,而是摇摇晃晃,宛如在散步似的。
在没有放晴的冬季天空下方,飞翔而去。
远方。
一栋白色的建筑物映入双眼。
飞到那个地方吧。
不过——她知道。
到不了的。
到不了那种地方的。
因为很远。

「——啊……」
纸飞机被一阵强风吹拂。
与其说是在飞行,更像是被吹走。
澄香的视线追不上了。看起来,大概是落到了这片辽阔无比的荒原某处。又吹起一阵像是钢铁尖端一样锐利的风。
位于铁塔上的她,虽然太短的浏海并不会刺入眼睛,还是眯细了双眼。在短暂的一瞬间,远方看起来似乎稍微靠近了一点。不过,
「结果啊~……」
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她还是祈祷着,要是能够这样该有多好,要是不会这样该有多好。明明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看,纸飞机也坠落了。



没办法永远飞下去。
没办法飞到那么远的地方。
明明知道的。
为什么要射出去呢?
明明不可能抵达的。
抵达那里。
然后,她再度摺着纸飞机。
这次,是用活页纸。没有写过任何东西的活页纸。
感觉这样似乎很浪费,所以她在上头写下话语。
虽然不知道会抵达谁的手中,不过抵达之后一定看得懂的话语。等同于愿望。
比起刚才摺得更仔细,这次要飞到更远的地方。
射出去。
就这样,澄香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摺好纸飞机之后射出去,摺好之后射出去。
她想要在下雪之前,用活页纸将这片荒原涂满雪白的颜色。
即使摺法相同,纸飞机的飞行方式也都不相同。
有的顺利乘风飞翔,有的只是在相同的地方不断打转,有的被风吹走,有的丝毫飞不起来,就只是向下坠落。
不过,到最后,看来飞得最远的纸飞机,是一开始射出去的数学答案卷。
差点不及格的那张飞得最远。
不及格……?
啊……
她忽然察觉。
「话说……会不会被别人捡走啊?」
由于角度太偏可能会失去平衡,所以她只有稍微弯腰看向下方。
底下依然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刚才射出去的数学答案卷,不只是成绩差点不及格,还写着『仲冢澄香.a 'J)这个名字。
要是被别人捡到,总之将会成为笑柄。
不过,这种地方不会有人来的,所以无所谓。
即使纸飞机坠落了,她认为也应该不会有人想捡,更何况这里是充满诡异传闻的「骷髅怪」,不会有人想要接近的。
位于这里的人,只有我。
坐在这里,大约三十分钟了。
也没有人影经过这附近。
夕阳的光芒穿越冬季阴沉的天空,很快就开始进行入夜的准备。
沙,沙,沙。摺纸的声音与纸张摩擦包包的声音同时响起。
无视于寒冷与高度,缩起上半身摺着纸飞机的澄香,甚至哼唱起歌曲。
这是在这段时间,班上同学说「这首不错喔」并且拿给她听的曲子。
是一名口齿不太流利的女孩,以笨拙的声音唱出来的歌。
因为是英文歌词,原本以为是外国人唱的,不过似乎是国内自行发片的乐团。
即使是只有歌曲登上销售排行榜,而且还要有人借CD才会愿意听的澄香,这首歌也不知为何一直留在她的耳中。
自己无论是翻滚倒立还是以任何方式都发不出来的声音。非常非常率直,可爱,透明的声音。
I'm waiting for my girl,I'm waitig for my girl...
大多数的曲子,都是由A段、B段、副歌所组成,重复各个段落之后,再以副歌做为结尾。
然而,这首曲子并没有这样的区别,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是副歌,哪里是A段或B段。
每个段落的旋律都不一样。
其中,
I'm waiting for my girl,I'm waitig for my girl...
反覆出现的这段歌词,使澄香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她所哼唱的,也都是这段歌词的旋律。
如果在今天,经过黑夜即将来临的这一个小时之后,世界就要迎接末目的话,要是世界将会随着太阳西沉而终结……
即使如此,这首歌的登场角色,还是会等待吗?
——还是会等待着她,waiting for my girl吗?
「……应该会等吧……」
不知不觉就是会这么认为。澄香朝空中放出最后一架纸飞机。
这次,会飞到哪里?
不过,我去不了。
这次,会飞到哪里?
其实,我也很想去的。
我,办不到。
等不了,去不了。
无法前进,无法回头。
纸飞机,向前飞去。
飞向远方。
去吧。
希望去得了。希望到得了。
不过,其实我知道。
去不了那里的。到不了那里的。
看吧,
「……坠落了。」
逐渐远去的纸飞机,缓缓被地心引力牵引,坠落到地面。
如果没有地心引力,或许我也能飞吧。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
思绪不断打转。
不断打转,模糊不清。
模糊不清,交错纵横。
我想做什么?
我原本想要做什么?
她爬上了这座任何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而不敢接近的铁塔。就算有人询问「你想死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我并不是想死。
那么,是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
没什么意义。
不断打转。
思绪,模糊不清。
我……
从铁塔眺望的风景。
原本以为自己居住的城市很渺小,不过出乎意料地宽广。
已经习惯这个高度了。
即使低头看也不会害怕。
因为,总是一直看着远方。
因为,「他」在那里。
只要回想起他的事情,就会响起夏天的声音。
出现夏天的色彩。
会有一只金鱼,出现在面前悠游。
只要回想起他的事情,
即使如此寒冷,也听得见夏天的声音。

——铃。

「——既然不想死,那么有必要感觉死。」吗?」
这是非常突然,非常自然发生的事情。
耳际,响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我的脑袋里,有一只金鱼悠游着。在那个夏天的风景中,一只圆滚滚的金鱼正凉快地悠游着。
说到当时的澄香,社会的风与二月的风,毫不留情把她的身体吹得冰冷至极。
生日那天得到的礼物,她很喜欢的那辆折叠式脚踏车被偷了。
就这么与经常借她CD的朋友处于冷战状态,还没有握手言和。
自认有打起精神努力准备的考试,尤其是很有自信的数学,却只拿到勉强及格的成绩。
明明就快要考高中了,到底在做什么?
是没错啦,导师有间过我「怎么了?状况不好吗?」这种问题。
真要说的话,最想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我自己。
我的状况非常好。
……原本肯定是这样的。
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啊,受不了。干脆这样吧,要是能把一切当成是虚假的,那该有多好……
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不是她爬到这种地方的原因。
铁塔骷髅怪。
距离地面数十公尺。
要是从这里跳下去,将会轻松得到解脱吗?其实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么想过就是了。
并不是想死。
她反倒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

——铃。

「——既然不想死,那么有必要感觉死。」吗?」
这是非常突然,非常自然发生的事情。
耳际,响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虽然异常成熟,却非常稚嫩的声音。
将视线移向左边一看,一名女孩站在距离自己一公尺左右的地方。
对于刚才令澄香却步的不稳定踏脚处,女孩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就像是没有受到重力牵引似的。即使吹起风,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名女孩,无论是随风飘扬的长发,宛如翅膀一样轻盈伸展开来的洋装,以及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纯白色的。
光是如此,就使得女孩脚上的红鞋特别引人目光。鲜艳的色彩。
纯白的女孩,以乌溜溜的双眼看着澄香。
澄香就这么被她凝视着,不过女孩过于超脱现实的「美丽」,使得澄香一瞬间看得出神。
「啊……咦!」
因为这样,过了几秒钟之后,澄香才被这名忽然出现的女孩吓到。
在感觉到恐怖之前,就因为她神秘的容貌而发出感叹了。
然而,随着惊讶的情绪,坐在原位的她差点失去平衡。
「唔哇!喔、喔、喔、喔……」
勉强让重心前后左右上下稳定之后,好不容易才保持原本的姿势。
如今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心情变得无法镇静下来。
「真是个冒失鬼……」
有着金黄色大眼睛的黑猫这么说着,以像是无可奈何的表情盯着澄香。黑猫坐在女孩的脚边。又是这样,不知何时就出现在那里了。
——而且,为什么,它会讲话啊……!
这只黑猫向前踏出一步,随即绑在红色项圈上,大得很夸张的那个铃铛,就像是在唱歌一样发出铃铃铃的声音。
咦?
这是曾经在某处听过的声音。
夏天的……风铃……就是这个声音……
内心的想像。
金鱼。
在我,与女孩及黑猫之间游过。
温柔的声音与手,抓住了金鱼。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死神。」
面前的女孩,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这么说着。
然而,她纤细的手指所握的,是微微反射着光芒,巨大的深色镰刀。
完全不搭。
明明认为她这个模样是一种恶质的玩笑,
明明是这么认为的,
『死神是这种风格吗?』
澄香却脱线地烦恼着这种问题。
原本来说,包括她忽然出现在这里,自称是死神,以及全身纯白的模样,明明有很多地方会让澄香抱持疑问——
「想要传达却传达不到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距离。我想应该是因为『心』吧?对吧?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射出去呢?为什么要写下话语,让话语飞出去呢?」
如果将女孩说出的这番话逐句解读,就会毫无逻辑令人听不懂。然而澄香拥有那个东西。拥有能够将这些字句串连起来的「心意」。
感觉女孩的这番话,似乎窥视了自己的内心。
即使是自己,也可以将不断打转无法厘清的心情轻易捧起来了。
不过,澄香并没有将答案说出口,只是呆呆眺望着从脑袋里跳出来的金鱼在面前悠游的模样。
没有受到重力的牵引,悠游在空中。
夏天的金鱼,正在想着什么呢?
我的心意,明明与那些纸飞机一样,被重力牵引而坠落了。
在澄香陷入沉默,没有回答纯白少女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是怎样!把百百说的话当成没听到吗?而且你也不相信对吧?我说啊~百百虽然这个样子,姑且也算是一名称职的死神喔!不过只有姑且算是啦!」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声音,而且语气非常嚣张——说话的是黑猫。
「呃……又说话了……明明是猫……!而且还这么嚣张……唔哇……」
澄香拨开心中更加混乱旋转的思绪,吐出了这番话。
不过,这番话大概是精准按下代表坏心情的按钮吧,黑猫原本不为所动的表情为之一变。
「等一下,喂~!我不是猫喔!只是很像猫啦!我可是非常优秀的侍魔喔!不只是看不起百百,居然也看不起我!好'很好'!既然你有你的做法,那我们也有我们的做法!来吧,百百!」
一口气说出一大段话的黑猫,在这个难以保持平衡的铁塔上,迅速又俐落地以两只后脚直立起来,并且以同样俐落的动作扭动身体,把全身漆黑却只有尖端一小撮是白色的尾巴移到身体前面,轻轻以前脚抓住。
以尾巴与前脚,做出了一个「环」。
然而,
「不用了,丹尼尔,因为这样很麻烦。还有,要是这么做的话,丹尼尔也会忍不住乱动的。」
女孩以干脆又明确的态度,回绝了黑猫充满干劲的邀请。
「为什么啊~~!」
由于原本很努力想要表现,使得黑猫——丹尼尔似乎受到打击翻了一个筋斗,差一点就失足摔了下去。
「呼喔、喔、喔、喔!」
黑猫拼命抓住踏脚处挣扎着。
不过,它的前脚不断打滑,就像是用跑步机在家里原地跑步一样。
「危、危、危险啊啊啊啊!」
「真是的,飞上来不就好了?」
似乎叫做百百的这名女孩,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并且以单手抱起黑猫。
「唔啊……老实说,刚才……吓死我了……」
大概是真的很慌张吧,即使已经得救,丹尼尔的双眼也还没对准焦距。
真是个冒失鬼……
百百抱着这样的丹尼尔,露出浅浅的笑容。
表达着怜爱之意的这个表情不但纯真,而且无比美丽,澄香至今没有看过这样的表情。
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刚才又看得出神了。
如果我也能像这样率直露出笑容,该有多好。
不过在下一瞬间,百百看着澄香的表情恢复了原状。
而且轻飘飘地,无视于重力上浮了几公分,朝着澄香接近过来。
很快地,百百与澄香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死神。」
百百说完露出浅浅的笑。
与刚才所露出的表情不同,像是装出来的笑容。
不过,真是美丽。
「你知道我这个死神,为什么会来到你面前吗?你应该知道吧?」
百百如此询问。
她的双眼,笔直注视着澄香。

过去与现在,与非常快的速度在面前通过。
澄香伸手触摸到的,是回忆。
是当时的那段往事。
——原来如此。
我,已经知道了。
之所以会射出纸飞机,是为了许愿。
生性不浪漫的我,将傲慢又任性的愿望寄托在纸飞机里,射向天空。可是,我也在同时,舍弃了。
舍弃了愿望。
扔进位于内心深处,心情的垃圾场。
要是传达得到,就会实现。
因为无法传达,所以不会实现。
我知道的。
愿望不会成真。
但是,还是许愿了。
射出去了。
但是,不会实现。
坠落了。
因为重力。
所以,朝着内心最深处的垃圾桶,
随手舍弃了。
因为这是,不会实现的愿望。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射纸飞机?」
纯白的死神,百百如此询问。
内心深处的深处,更深的地方。
被纯白的女孩触碰之后,

——铃。

曾经在某处听过的,铃声。
啊啊,那是夏天的声音。
令人喘不过气的炎热空气一旦流动,就会轻触响起的声音。
风铃清脆地响着。

记忆的底层。鲜明浮现的影像。
夏日庙会的那一天。
孩子穿梭在人群之中,随即传来母亲「不可以用跑的」这样的声音。
牵起停下脚步的孩子之后,母亲再度向前走去,并且淹没在人群之中。只剩下孩子开心嬉闹的声音,隐约从人群的另一头传过来。
而且,夹杂着远方响起的烟火声。
天空变得明亮,从并排的摊贩之间,隐约看得见飞散落下的光之花瓣。
「——要去看烟火吗?└
走在身旁的「他」询问着。
「不要。」
然而澄香摇了摇头。
相对的,她指着其中一个摊子,表示想要去玩。
「捞金鱼?」
「没错。想说好久没玩了想玩玩看上
不等他回应,身穿浴衣的澄香,就让木屐发出喀喀的声音走向摊子。
她从蹲坐在水槽前面的几个孩子身后,窥视着池子里的状况。
好多好多。
既然有这么多只,至少应该可以捞到一只吧。
这么说来,以前捞金鱼的时候完全没有收获。虽然摊子的老板表示可以送她一只,不过当时的她,好像赌气大喊「我不要!」的样子……
澄香回忆着这样的往事,目光跟着无数的金鱼跑,随即与她共同拥有那段回忆的他,也回想起这件事情笑了出来。
他是住在附近的青梅竹马,虽然比澄香大一岁,不过由于家长之间也有交情,所以打从出生以来,有很多时间是一起共度的。
也拥有很多相同的回忆。
「记得之前捞的时候,澄香完全捞不到对吧?」
少啰唆。
今天不一样的。
但她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就是了。
不过——
结果,还是捞不到。
与那个时候一样,连一只都捞不到。
她斜眼看着一个国小男生捞起一只好大的金鱼,因此不服输地挑战了好几次,不过……
果然捞不到。
完全捞不到。
啊~啊~我用了多少钱啊……
像是这种时候,如果一起前来的(以这种状况就是在她身旁的)男生,能够展现帅气的一面就好了。
「啊、糟糕!」
不过捞不到。
他也完全捞不到。
即使总是虚张声势,即使嘴里总是说得那么好听。
明明平常就那么爱耍帅,在这种时候却派不上用场。
唉。」我知道的。
毕竟和你相处这么久了。
在这么心想的时候,
「唔喔!捞、捞到了!」
他这么大喊,并且非常兴奋。
因为捞网的纸已经破了,看起来像是用塑胶框卡上来的,而且捞到金鱼时用来放金鱼的碗,居然放在水深一公分的地方,总觉得这种做法当然可以捞到金鱼就是了……
不过,管摊子的大叔笑着说:
「喔'最大的一只呢~!」
并且把他捞到的金鱼放进袋子里。
这不是用来展示,用来吸引客人的那只金鱼吗?
大叔,你的生意没问题吗?
她也有这么心想就是了。大概是因为今天一直在这种又狭窄又浅又小的水槽里转啊转,游啊游,浮浮沉沉,重复做着这种相同的动作吧,这只金鱼看起来有些无力。
管摊子的大叔似乎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可以了,辛苦你了。或许老板是这么心想的吧,所以就当作被他捞到了。
金鱼从水槽里,移动到一个更小的透明塑胶袋里。
然后,向前走去。
庙会之中。被打上天空的光之花朵绽放开来,使月亮缺了一块。
他以有些得意,不过很温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来,给你吧。」
「我不要啦~!」
不过,澄香把他递过来的金鱼推回去了。
我真是不老实。
跟以前一点都没变嘛。
然而,他也知道这件事。
如同澄香熟悉他的个性,他也熟悉澄香的个性。
两人之中,有着漫长的时间。
「可是我又不要金鱼这种东西。是因为看你那么不服输,所以我才跟着捞捞看的。所以你就负起责任,好好照顾这个家伙吧。」
他握起澄香推过来的手,让澄香握住金鱼袋。
脸上挂着笑容。
手中,有一股冰凉的触感。
透明的塑胶袋。
圆滚滚的胖金鱼,在非常狭窄的临时住处开阖着嘴巴。
她打算在回家之后,把金鱼移到大一点的水缸。
他所给的金鱼。
走在路上的她,不断地看着金鱼。
举起塑胶袋,以夜空做为背景,会让金鱼看起来像是在吃着烟火。
——有一种悠游在宇宙中的感觉。
就像这样,那一天的金鱼,至今也在我的脑中,在那幅风景之中悠游着。
露出笑容的日子。
他露出笑容的的每一天。
记忆之中。
金鱼悠游着。



从澄香的脑袋里跑出来,悠游在空中。
「——所以,你才会射纸飞机吗?」
面前这名纯白的女孩——百百对澄香这么说着。与其说是在询问,更像是在确认。
她那扩散到耳朵深处的神秘声音,使得澄香心中的影像,发出啪的一声迸开了。
夏天的味道,消失到某处了。
然而金鱼依然悠游着,沿着百百手中深色镰刀的刀柄绕圈打转。
有一种悠游在宇宙中的感觉。
「不过,应该传达不到的。」
百百说出这句话之后,怀里的丹尼尔轻轻一跃,落在铁塔的踏脚处。
「啊……」
它的嘴里,咬着澄香射出去的第一架纸飞机,以数学答案卷摺成的纸飞机。
○与×与红色的分数,映入双眼。
澄香犯下的各种错误。
「百百,我捡回来啰。」
丹尼尔看了澄香一眼,然后把这张纸交给百百。
「你觉得,你的愿望传达得到吗?」
百百的声音,逐渐融入空气中,风中,以及澄香的心中。
接着,百百将手上的纸飞机放到空中。
宛如竹叶编成的船浮在水面上一样,轻盈飞起。
在百百镰刀旁边打转的金鱼,乘着这架纸飞机离开铁塔而去。
顺着二月的冰冷空气,飞翔而去的纸飞机。
笔直飞去。
沿着澄香爬上铁塔之后凝视至今的方向,笔直飞去。
与澄香刚才射出去的时候相比,纸飞机这次飞得更远更远。
朝着那栋白色建筑物的方向飞去。
朝着他所在的地方飞去。
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笔直前进的纸飞机。
就这么飞过去吧。
带着我,飞向他那里吧。
希望可以解开我纠结的心情,带着我一起走。
然而,丹尼尔这么说着。
「要是继续这样飞下去,迟早会坠落的。因为地面有重力,会被拉下去的。不过这跟我还有百百无关就是了。」
嚣张的语气。
就像是成反比一样,那是一个稚嫩,可爱,有点笨拙的温柔声音。
丹尼尔说得没错。到最后,纸飞机开始变成低空飞行。
逐渐坠落。
肯定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
「即使如此,你还是射出去了。你知道纸飞机到不了那里。所以,你才会射出去吧?」
百百的这番话,果然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
其实,澄香知道的。
她知道,纸飞机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
她知道,从这座铁塔射出去的纸飞机,到不了位于远方的他身边。
她也知道,
——他即将死去。

在夏天的回忆宛如长夜将醒,秋风吹起的时候。
他,住院了。
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从小就经常因为发烧没去上课。
即使如此,在升上国中之后,他加入了田径社使得体力变好,原本以为可以藉此战胜病魔的。
他一直隐瞒着澄香。
隐瞒着自己的病。
露出笑容。
就只是展露着笑容。
看着澄香。
夏日庙会的那一天也是如此。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病已经无法痊愈了。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活下去而露出笑容。
所以才造成了更强烈的反应。在澄香得知他有隐疾的时候,情绪变得极度地混乱。
因为,他脸上挂着笑容耶?
即使我难过得快哭了,他还是笑着这么说道:
「明年夏天,我们帮那只金鱼加个朋友吧。反正靠你一定办不到,所以我会帮你捞的!」
——你是笨蛋吗?
这么简单的话语,平常的话可以毫不在意笑着说出来的话语,此时的她却说不出口。
如果是平常的话,明明说得出来的。
因为,她即将要失去这样的「平常」了。
将会从我的面前消失。
因为他要走了。
她即将失去与他之间的这份「平常」了。
所以,她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从那之后。
澄香无法正视他的脸。
过了不久之后,她连病房都不去了。
她去不了。
如果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同,做出抉择的时候应该会更加轻松吧。
内心应该就能做出决定吧。
澄香与他,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也没有表达过心意。
所以,才会令她困扰。
如果是女朋友的话,就可以找到理由,硬是陪在他的身边。
然而目前的澄香,并没有这样的理由。
她只有这份心意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如果将这份心意表达出来,要是表达出来的话,或许会让他感到难受,或许自己会更加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她就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开始感到害怕,到最后,她甚至变得没办法接近医院。
她不愿意相信他即将消失的事实。
明明知道的。
明明知道他将会消失,却不愿意去相信。
所以,她才会爬上铁塔,像是在祈祷似地,像是在许愿似地,射出纸飞机。
『如果从这里射出去的纸飞机,可以抵达遥远另一头的他所在的那里,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愿望或许就会实现——愿他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白色的建筑物。
就像是某一天,巫婆来到灰姑娘的面前,向她施展魔法。
说不定,会发生某种奇迹吧?
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然而,纸飞机坠落了。
被重力牵引,坠落了。
人注定生老病死,不需要什么魔法的。就像是在如此嘲笑着她。
就像是看着挣扎的我而暗自窃喜。
从我脑袋里跳出来的金鱼,正悠游在空中。
其实,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的。
或许有吧。
铁塔上方。灰色的天空与云朵。
「要是抵达的话,你就打算去找他。对吧?」
又来了。
纯白女孩的话语,再度融化澄香的心。
没错。这是,依依不舍。
这是,赎罪。
这是,愿望。
这次,任性。
写在活页纸上的话语,是没能传达给他的话语。
想要交给他,却没能交给他的信。
希望能够传达。
所以射出去了。
不过,传达不到。
即使如此。
将内心深处的深处,应该已经扔进垃圾桶的心意摺成纸飞机,射出去。
不断,不断地。
我是在尝试挣扎。
如果有所谓的命运,我就要违逆给你们看。
即使知道这是徒劳无功。
在知道事实,并且感到绝望的状况之下。
我从铁塔上头,射出纸飞机。
纸飞机被风吹走,被重力吸引,变得下落不明。
做着这样的事情。
我好蠢。
脚踏车被偷,与朋友吵架,考试成绩不好而沮丧,射着不可能抵达目的地的纸飞机。
只要做这种事,做这种应该是徒劳无功的事情,就会死心。
可是,因为不想死心,所以挣扎。
看着比刚才飞得更远的纸飞机,看着我的心愿。
纯白的女孩与黑猫。骷髅怪。铁塔上方。
金鱼悠游着。
有着夏天的味道。
「我……!」
虽然眼泪没有掉出来,但澄香低下了头。
胸口好难受。
一定是因为,那阵夏天的味道。
因为那股令人喘不过气的空气,才会使她呼吸困难的。
收集二月的寒冷,朝着暗桃红色的围巾伸出手。
放松围巾之后,以变得冰冷的指尖触碰喉咙。
没有任何感觉。
指尖麻痹了。
没有任何感觉。
感觉不到。
好怕。即将要感觉不到他了。
这么快,就要感觉不到他了。
纯白。
寒冷得像是要结冰。
即将感觉不到了。
这种结果,这种结果,
我……
我还不想面对……
「——要是我的心,就这样……就这样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我该怎么办……」
澄香的话语,轻触百百之后弹了开来。
「要是遇见他,要是碰触到他,一定就不会痛了。就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了。」
百百轻盈浮起。
离开踏脚处,同时稍微离开铁塔。
「不过,你有话想告诉他吧?你有不想忘记的事情吧?你爬上了这座铁塔。爬上来之后,你看得见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百百这么问着。
从最初出现在澄香面前开始,百百就一直询问着她。
既然知道答案,那要怎么做?
就像是要让澄香察觉到那个微小得连她自己都看不见的心愿,就像是要让那份差点失去的心意化为真实的感情。
百百的话语,厘清了澄香心中不断打转纠结的心意。
察觉到这种事情,明明只会让她难过的说。
「希望明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澄香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曾经说出这句话。
医院的窗户上。
窗外。
难得放晴的二月天空。
那个时候,她没能对他点头回应,只能背对着面露笑容的他。
只能一边哭泣,一边懦弱地逃走。
希望明天可以放晴。
希望明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在哭泣。
泪水碰到脸颊之后,马上就变得冰冷。
然而,有所感觉了。
再度感觉得到了。
所以,也一定感觉得到他。
要好好面对他才行。
澄香抬起头来。
在那里,已经没有百百与丹尼尔的身影了。
唯一留在耳中的,只有黑猫铃铛唱出的铃铃声响。她从书包里,取出了一张活页纸。
摺成纸飞机。
射出最后一架吧。
飞向金鱼悠游的天空。
射出去吧。
我的心意,由我来传达吧。
我会亲自传达给他的。
纸飞机。
翻滚,打转。
回旋。
逐渐坠落。
我已经走下铁塔了。
受到重力的牵引。
接下来,向前走吧。
前往他的身边。
至今没能前往,没能传达。
面露笑容的他。
我也希望,可以露出笑容。
所以,一定还可以露出笑容的。
笑着与他见面。
可以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铁塔上,纯白的少女露出悲伤的表情。
因为,她即将夺走那孩子最重视的生命。
她走下铁塔之后,纯白的少女哭泣着。
黑猫静静地询问:
「为什么要哭?」
其实它明明知道的。
因为,她即将夺走那孩子最重视,最喜欢的生命。
只能这么做,没办法帮上任何忙。
即使如此,少女还是勉强想要露出笑容,却反而流下更多的泪。泪水停不下来。
所以。
黑猫只能张开像是蝙蝠一样的翅膀轻轻拍动,吹干少女的泪水。即使知道这是徒劳无功。
也只能这么做——
二月走了。
「哈啰~哈啰~你过得好吗?」
温暖的季节从另一头如此说着,并且走了过来。
纯白的少女舞动之后,泪水满溢而出。
某目的天空。
樱花飞舞的时候。
纯白的死神与黑猫。
温柔舞动着。
舞动着,传达出心意,话语,以及泪水。
澄香前进着。
走向那间病房。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再用功一点啦,考生。」
嘴里这么说的他,手上拿着澄香的数学答案卷。
上头有许许多多的摺痕。
原本应该到不了的,她所摺的纸飞机。
真是一段笑话。
想要告诉他却说不出口的话语。写上这些话语的活页纸摺成的那些纸飞机,却没能传达给他。
没能像这样传达给他。
无所谓的。
因为,只要由我自己传达就行了。
即使没能改变一切,即使一切都不会改变,即使他的未来已成定局。
今天,金鱼依然在水缸里悠游着。
在夏日风景的陪伴之下。
在笑容与泪水的陪伴之下。
圆润温暖的心意。
传达给他了。

goldfish swims in the air(Al.-edit) - fin.


耳际萦绕的余韵。
intermission.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Part.4:MIMINARI MELODIC


不知何时,这样的每一天是虚幻。
回想起忘记带伞的那一天。
淋着雨走在路上,感觉在这个世界之中,似乎只有自己的头上在下雨。
试着瞪向天空。
或许灰色的积雨云会稍微,真的只是稍微给予同情,让这场雨止息或是变小。
不过并不会这样就是了。
缩起身子。
不想继续被淋湿。也害怕没撑伞的自己遭到嘲笑。
但是,并非如此。
从一开始,就没有带着伞。
试着仔细观察四周。
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大家都一样。
抱着罪过,梦想,惩罚,希望,后悔,回忆,抱着所有珍惜的事物,多到几乎抱不动的事物。
从一开始,双手就被封住了。
没办法拿伞。
大家,都在淋雨。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前进。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场雨,一定很快就会停吧。
到时候,雨过天晴的天空将会闪闪发亮,挂着一条未完成的彩虹吧。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这场旅程,或许很快就会结束了。




星星相遇的过程。I feel the gravity of.../momo extra.9
光芒穿越而逝。
闭上双眼,眼皮的内侧。
虚幻的世界。
试着站在夏天的正中央。
或许这个位置,距离中心点还很远就是了。
杀风景的绿色景色。刚才下起一场雨,然后雨停了。在水塘上跳跃的兔子,就这么以哭肿的那双小小的红色眼睛这么说着:「送这里一些美丽的花朵种子吧。」
在杀风景的大地散播花朵种子时唱出的歌,在各种风儿的带动之下,宛如绿叶飞舞到空中。愿望只有一个。总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能有美丽的花朵绽放。种子散播在干枯的世界,宛如有星星闪烁的夜空。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太可靠的愿望,以及我们的今天。在看见梦想的季节里,播下美丽花朵的种子,向星星许愿。接着世界终于逐渐被吸引,总有一天,在彼此重力的牵引下相遇。
浮现在水塘上的天空中,一朵酷似鲸鱼的云,正张开翅膀悠游着。就像是在说「我正找美丽的水」,以悠闲得令人几乎忘记呼吸的模样,轻飘飘浮在空中。
夏天的午后。一只害怕孤单的猫,被天空洒下的水呛得咳嗽,并且走在道路上。它就这么失去着时间,就这么静止在那一天。「哈啰'哈啰'」兔子呼唤着猫。「午安。」猫转动着大大的眼睛挥手。「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兔子有些困惑地说着。
「没有为什么啊?」猫无可奈何耸了耸肩继续说着:「只是待在这里的感觉很舒服对吧?所以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听猫这么一说,兔子依然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可以只是因为待在这里很舒服啦,你知道吗?」兔子变成像是在劝说的语气。「我知道的。」不过猫简短回答着。「真的吗?」兔子如此询问。「真的啊。」猫点了点头。随即兔子再度询问:「那么,你在这里得到了什么?」
「好多东西。」
「好多是指?」
「多到我双手都抱不动了。」
「你的双手,什么都没有耶?」
听兔子这么说,猫恍然大悟看向自己的手。「……咦,什么都没有。」
「对吧?」兔子温柔触摸猫小小的手指。「因为,你一直都用这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猫抓住自己因为悲伤而下垂的耳朵。
「我不想察觉这种事情。不想察觉到我什么都没有。」猫觉得很难为情,差点要哭出来了。「明明跟你好久不见的说,太过分了。」猫的语气终于哽咽了。随即兔子露出讶异的表情。「可是我没有见过你耶?」这次轮到猫露出讶异的表情。
「咦?可是……」猫不断打量兔子的脸。像是白色翅膀的长耳朵,哭肿的红色眼睛。「我认识你耶?」
兔子发出唔'的声音思考之后,「也对。或许如此吧。」兔子点了点头。「不过,你所认识的我,并不是我。」
「那么,你是谁?」猫晃动着大大的眼睛如此询问。兔子露出微笑回答:「我就是我。」
「这种说法,我听不懂的。」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不是这样吗?」
「是……没错啦……」但也觉得似乎不对。「既然这样的话」兔子说道:「首先,试着把你捂住耳朵的手放开看看吧。」
「咦?我已经放开啦?」猫瞪大眼睛表示讶异。兔子摇了摇头。
「张开眼睛吧。」
「所以说,我的眼睛是张开的啊……?」
猫歪过了脑袋。兔子摇了摇头。「耳朵的功用,是用来听自己的脚步声,眼睛的功用,是用来看自己的脚印。」兔子轻轻伸手指着。「好啦,转过身去吧。」
猫转身看向兔子所指的方向。不过,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跟我一样……」又开始感到难过了。身后居然没有自己走过来所留下的脚步声与脚印。
那么,位于这里的自己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你就是你。」兔子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你的脚步声与脚印,都是确实存在的。你确实可以感觉得到。再一次吧,转过去看看上
心想不会有这种事情的猫,决定只再转过去看一次。而且祈祷着希望确实看得见。
结果。
「啊……我现在听得到了!看得到了!」开心的声音。不过,「总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虽然是我,但却不是我。」那时候的脚步声,那一天的脚印。一直持续着,一直持续延伸着。转向前方一看,「咦?是我。那是我。我好像被我自己抛在这里了。」
兔子甜甜一笑。「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
「位于那里的你,以及位于这里的你,全都是你。与现在的你不一样的你。所以,你可能认识的那个我,并不是我。」
「这样啊。说得也是。」猫竖起耳朵,并且以前脚抱胸不断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说真的,它的脑中稍微浮出一个『?』。它果然还是不太懂。
随即,兔子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笑出声音。
「啊哈哈哈。嗯,确实很像你。」
「什么意思?」
猫如此询问。
「你还是一样爱逞强。」
「我并没有在逞强……哪有这种事……」这句逞强的话语变得虎头蛇尾。猫的耳朵又快要向下垂了。
「不过,这样没关系的。挺起胸膛,充满自信吧。」
无论是逞强还是说谎都无妨。比方说,只要试着许愿,这样的想法就会成为助力,成为向前走的勇气。
「你果然认识我。」猫笔直凝视着兔子。
「——我不认识——我认识。」
「哪边才是真的?」
「都是。」兔子露出有些恶作剧却温暖的微笑。
夏天的正中央。午后的阳光。天空轻盈吹起一阵风,将杀风景的绿色抹去,涂上纯白的颜色,无比清澈的颜色。
「路上小心——丹尼尔。」
兔子逐渐透明消失。留在这里的只剩下猫的颜色。漆黑的颜色。
「嗯。还有机会……见面吗?」
「会见面的。因为,我总是陪伴在你的身边。」
「这样啊。」
「是的。陪伴在你和『她』的身边。」
「那么,再见。」
「再见——」

光芒穿越而逝了。
睁开眼睛,深处的深处。
在这双手所得到的,各种事物的陪伴之下。
清澈透明的夏色世界。
在天空落下的泪水流干的时候。
试着朝水塘窥视。
自己正看着自己。
哈啰~哈啰~
试着呼唤。
哈啰~哈啰~
试着回应。
小男生金黄色的眼睛,宛如浮现在夜空中的月亮。
光在水塘的反射之下,映入他大大的双眼。
因为眩目,而闭上眼睛。
响起一个清澈空气的声音。

——铃。

各种事物开始充满色彩,并且透明消失。
比方说,这是在宁静的下午,在树荫下的小睡。
比方说,这是在晚霞之中,从摩天轮看见的风景。
比方说,这是为了寻找那张已经失去的笑容,旅程的途中。比方说,这是……
比方说,这是……——
在一无所有的世界,发现一朵温柔绽放的纯白花朵。


再度,见面了。
——铃。

就像是沉眠了几千年之后清醒的感觉。
感觉睡着会很浪费时间。
然而,丹尼尔想睡得不得了。
「呼咕~~呼咕~~」
拼命与这双完全不听话,想要擅自闭上的眼皮对抗着。
「想睡就睡吧?」
百百这么说着。她让丹尼尔坐在大腿上,温柔地,像是在搔痒似地抚摸它的额头。
「唔~百百……不行啦~~……我、我可是……侍……呼~~~~……」
睡着了。
应该说,自制力似乎没有发挥功效。
「看来它好像很努力,不过结果还是睡着了。」
在这个房间,面对着窗外的景色,有着黑色长发并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女,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纯白女孩——百百这么说着。
「其实不用努力也没关系的。」
百百露出俏皮的微笑。
黑猫在大腿上发出熟睡的声音。她试着轻轻捏它的脸颊,还是一样柔软,而且很容易拉长。
「它曾经去了好远的地方。因为我的关系,害它留下那么伤心的回忆……」
说出这番话的百百,从她乌溜溜的双眼,看得见哀伤的神色。
「不过,丹尼尔已经像是这样,再度回到百百的身边了。」
「嗯……」
这次在哀伤的神色之中,发现了开心的表情。
长长的斜射阳光,从远方穿过窗户玻璃射入室内。
「总觉得好羡慕。」
少女这么说着。
「因为我没有像是百百你们这样,这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坚定的事物……」
「是吗?不过我觉得你确实也有的。这样的事物。」
百百稍微使力,抱起睡相不好的丹尼尔。
「你的心中也存在着某人吧?这是一样的。现在的你,也处于这样的心意之中上
「……哪有……我……」
「因为有珍惜的事物,所以想要守护,想要协助。这不是为了自己本身,而是为了某人而存在的心意。」
少女低着头,默默聆听百百的这番话。然而……
「啊'啊,感觉变得好像在说教一样。」
百百却随着一声叹息而不再说下去了。然后就这么玩弄着熟睡丹尼尔的手脚与尾巴。
看到他们的这副模样,少女露出浅浅的微笑。
因为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少女也不禁对于百百说的这番话有所共鸣。只是内心有一部分的自己,并不愿意相信这份心意。
即使如此,只要看到百百与丹尼尔,少女就开始察觉到,自己也拥有可以相信的事物。那是她所珍惜的事物。但她也同时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事物。因为百百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夺走她所珍惜的事物。
——夺走生命。
百百至今,一直做着这样的事情。
夺走某人所珍惜的事物。无视于祈祷想要活下去的心,无视于泪水、笑容与悲伤,无视于一切。
她认为藉由这么做,就可以找到某些答案。
自己所不知道的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纯白的外型,红色的鞋子。
存在的理由。
至今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但是在这段过程中所增加的,只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段过程中所察觉到的,只有自己有所缺陷的事实。
只有难过与痛苦。只有许许多多无法言喻的事情。
可是,她找不到她要找的东西。无论经过多久,依然如昔。
在这段期间,夺走了许多珍惜事物的自己,也失去了珍惜的事物。
在那天,在那个时候,丹尼尔消失了踪影。
到处都找不到它,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孤单一人。
她原本以为她知道的。夺走他人的珍惜事物,将会产生多少的痛苦与悲伤。
即使在夺走之后,有相同份量的悲伤与难过与痛苦流入自己的心中,她原本也以为自己承受了下来。
不过,事实上,只是因为自己有所依靠。
——我也有珍惜的事物。
因为有丹尼尔陪伴着她。
在失去丹尼尔,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后,百百差一点就要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丹尼尔忽然回到了百百的身边。
确实存在于这里。
「啊啊,我就觉得我找得到。果然只要是百百,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知道的。」
它这么说着,即使全身邋遢不堪而且精疲力尽,依然露出笑容。
从那天,从那个时候至今,究竟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还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如今已经没办法回想起来了。
丹尼尔也没提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说,它似乎不记得了。
虽然这段时间无比寂寞,无比悲伤,无比难受,无比痛苦,然而对于百百来说最为确实的事情,就是丹尼尔如今依偎在她的怀里。

首先存在着光,接着诞生了影。
「要有光」。某人这么说着。影点了点头。
因为,要是没有影,光就无法存在。
然而由于光过于强烈,影被照耀消失了无数次。
某人创造出与光相互对称的事物。那就是另一种光——完全的影。
两个不同的个体,是相同的个体。
光与影。
黑光与白影。
不知何时,其中一边开始被称为「唯一的存在」。
不知何时,其中一边开始被称为「异类」。
完全相对的两个个体。
然而,即使距离再怎么远,即使再怎么排斥对方,肯定会——
这是——起始之歌。
无人知道的星与星。光芒被拉近,被吸引。
引导两者的重力。

I feel the gravity of.../momo extra.9 - fin.


宁静海边的孩子。
outro—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Part.5:YUNAGI VISION



在不知道的时候,获得了多到几乎满溢而出的事物。

逞强,嘻笑,生气,变得懦弱,试着闹情绪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让内心被无止尽到满溢而出的爱情注满,然后度过这一天。
到最后,我,一无所有。
连原本以为弄丢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才会找不到。
才会束手无策。
不过,这样无所谓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样也无所谓的。
无论是站在那里的我,坐在这里的我,某个时候的我,某个地方的我,都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所以,我才能待在这里。
如今,我待在这里。
反覆,反覆着,持续反覆着。
失去某些事物,得到某些事物。
只要被光芒笼罩,爱怜的心情就会满溢而出。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所以一个不小心就会忘记。
会变得察觉不到。
绕了这么远的路,寻找这么久的时间之后发现的东西,是个极为渺小的玩意。
就像是代表着自己本身的这个无聊玩意,果然与自己很像,令人感到无比爱怜。
比方说远在天边,比方说近在眼前。
所谓的感觉,有着各式各样的类型。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走下去。

那么——
我,差不多该走了。
要去寻找正在找的东西——

闭上眼睛。
然后,清醒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I can't fly but I can walk at the latest - fin﹒

and...

momo the girl god of death 3nd movement "gravity" -all over.


涂鸦记。Afterword of Graffiti in "gravity


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本次所收录的『金鱼之泪』,是将「电击hp](vol.40)所刊载的内容,稍微进行修改润饰而成的。


就是这样。

曾经失去一次的东西,大多会很难发现或是找回来。比方说随手把手机放在床边。平常总是会放在桌上,不过这次却凑巧放在床边——然后,在需要手机的时候,就会心想「咦?跑到哪里了?」并且花费好大的工夫去找。明明是我自己把手机放在枕边的,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因为当时是随手放的。如果当时刻意去意识这件事,像是宣布「我把手机放在这里,就是这么回事!」这样,把所有的决心表达出来的话,或许就可以轻易找到了。不过结果并没有找到,直到某人恰巧打电话或传简讯过来,才总算是喊着「啊!找到了!」并且重获手机。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同时会这么想着。
「咦?我之前是放在这种地方吗?」像是这样。明明就是我自己放的。
比方说,在家里弄丢某个东西了。以这种情形来说会有几种状况。有一种状况,是自己不小心放在某处并且忘了。有一种状况,是这个小东西被弹出去,不知何时滚到了其他的地方。还有一种状况,就是所谓的那个状况。喜欢恶作剧的小妖精们,悄悄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的状况。如果是这种状况,也可以说着「可恶'实在受不了那些妖精,真是有够调皮的!」这种话并且生气,不过如果是自己忘记放在哪里,那么生气的对象当然是自己。刚开始会像这样心想「可恶'我真笨!」并且生气,不过到最后,就只是会变得空虚而已。会觉得自己很丢脸,开始叹气,还差点掉下眼泪。
这个时候我会这么想。明明是那么拼命在找然后终于找到,为什么非得要让心情变成这么难过?既然这样,早知道就别找了。早知道就不要找到了。当时要找的人当然是我,找到的人也是我,是我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不过那是过去的我,至于现在的我,则是把怒气发泄在过去的我身上:「为什么要找啊?为什么要找到啊?」但是,过去的我是这么说的:「因为你需要这个东西。」会像这样脱口说出这样的答案。这就是我,这就是我自己。是我对我自己所说的话。
无论是至今还是以后,永远都一样。

是的。
这些故事,是剧中角色对自己提出询问的故事。
如果这些故事,可以让您用来确认自己走过来的路,可以让您用来确认自己即将要走的路,成为像是路标一样的东西就好了。我试着许下这样的愿望。
所以,这是为了您而写下的故事。
为了让您即使失去,也没有失去。

所以,请您这么做——

如果您觉得有趣,请露出笑容吧。
如果您觉得无趣,请对我嘲笑吧。

还有,
与这本书相关的,提供协助的所有人,
请容我由衷感谢各位。

谢谢。


二○○六年 追着滚动的足球 长谷川启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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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1

10000
duoo 侯爵
唉…眨眼就到第九卷了…前面的得干快补才行呢…谢谢LZ的录入哈…

14 年前 0 回復

月夜の悲伤 平民
哥哥 后面基本呢?小弟等着看呢

14 年前 0 回復

泠风草 平民
还是最喜欢死神的歌谣这种淡淡的又很触动人心的风格啊
寻不到生活的实感的人会永远地迷失于虚拟的梦境之中
一直等待不会来不能爱的用记忆填补着心中的空缺
心意因为自己为自己而造的樊笼而不能传达总会坠落
一边失去 一边得到 这才是人生

15 年前 0 回復

stson 王爵
开始还以为看错书了,后来看着觉得是网游的世界观,再看下去终于感觉是死神的歌谣了。

15 年前 0 回復

adhjj89 平民
每次看都特别有感触。

15 年前 0 回復

himan 子爵
太好了~出了網上版~可以不用買實書~省了一筆~

15 年前 0 回復

niqu 子爵
终于出来了,等的累死了,谢谢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lsy787442306 勳爵
好东西呀
这东西我等好久了
现在就去找实体书

15 年前 0 回復

sonicz 勳爵
这部书很棒! 
文笔很美,文字种透露出淡淡的忧伤!
很喜欢!
还有3本吗? 希望能快点看到!

15 年前 0 回復

yukari729 王爵
惡質.........
超惡質!!
台灣尖端!!超黑心!!
厚度=第八集的1/2
價格相等
X的
其中句子還少的可憐的頁數也不少
O的
----------------------------------------------------------
離完結剩下3本...

15 年前 0 回復

bcw 皇帝
死神的歌謠出到第九本了啊....樓主錄入辛苦了....這種透著淡淡憂傷的小說還真是適合歌謠這個名字啊...

15 年前 0 回復

Gemini☆Saga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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