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魔神/魔神相克者 11[第十一卷-流离异世界][三雲岳斗][自翻][11/23坑满,完结]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1: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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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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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声明、资源索引
3楼 机巧魔神 11:序章
4楼 机巧魔神 11:第一章
5楼 机巧魔神 11:第二章
6楼 机巧魔神 11:第三章
7楼 机巧魔神 11:第四章
8楼 机巧魔神 11:第五章
9楼 机巧魔神 11:终曲
10楼 【天外来客】
11楼 机巧魔神 11:后记、译者后记(在第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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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4 18:33 编辑


废话贴,可略过,不过请尽量不要直接往下拉滚动条

谨以此表达对TV版的遗憾。

以上广告。

以下正文:
可能疑问最大的是为什么会直接开11号坑,解释如下:
1. 东立开始了1号坑,填坑速度未知;
2. TV版毕竟还是开始了第2季,时间安排上也应该会逼近“二周目世界”的结束(推断的)【此条已悲剧】;
3. 很多人反映背景模糊,对这个双向因果关系的庞大世界背景难以理解;
而11卷正好是在二周目世界的灾难点上,并且是回溯因果关系的篇章,来到一周目世界之旅在它自己解释世界观的同时,也会在整个世界因果链条上解开第一把锁,有助于理解整个机巧魔神的庞大背景和整个因果链条。虽然TV比较崩,毕竟也是剧情概要,看TV版情况回填二周目世界的前半圈因果链。另外,11卷理论上也应该接续第2季结尾。
小说正文中的括号里都是解释或吐槽,小说原文中没有的,可以完全无视之。


以下为11个人看法:
首先,不知道大家有没注意,机巧魔神目前的剧情因果是倒着的
这本书是因果链条上一切的开端,更是一切悲剧的起点(不是根源,仔细理解)。如果真要按发展时间线来排序,11卷才应该是第1卷(到目前为止是,不排除有册子会取代11的至关重要地位),这一点有点像凉宫(就类似虚回去给小凉宫在操场上划线那一段),因为机巧魔神的世界观并不只在一个世界。

为了解惑及排除流言,我再附加一个世界观的说明:一周目世界和二周目世界的“同名存在”在本质上不存在任何区别,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请仔细理解,看机巧时也请一定要带上思考,因为机巧不是搞笑欢乐剧)
另外,关于发展线上再详细描述一下吧,为什么也可以说11卷是1卷的原因是基于客观事物发展顺序(仅仅是到目前为止),而现有1卷是1卷的原因是基于二周目世界智春观测顺序,而在理论上基于一周目世界智春观测顺序重组织顺序都有可能的,为什么呢?因为机巧的世界背景是多重因果关系,类似于捆皮带,在一条因果链的结果可能就是另一条因果链的原因,举一个例子就是“一周目的智春必须先死在二周目的智春面前,因为这是机巧魔神出现的原因,而这也是他能死在二周目智春面前的先决条件”(同样请仔细理解,内含一定程度的个人理解,有可能被以后的事实证明这个说法有误,因为到12卷完也还没呈现完所有因果链的循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机巧的世界观就是一个因果的涡旋。
希望以上的一些说明能对大家理解机巧魔神世界起到一些引路的作用。

能不能勇挑这个起源的重任还是未知数,尽量为大家带来这样一个机巧魔神的世界。
同时,对所有喜爱该作品的人表示感谢,读者对作品的爱也是对翻译人最大的鼓励和支持,谢谢大家。



勘误列表:
回238楼"gentility"同志:已稍微调整段落,按人来将原来的大段文字分行,这样应该更好些了吧。谢谢你的宝贵意见。

集中回复:
回97楼"威力"同志:冬琉爱刀和秋希不同,冬琉是“冬樱”,而秋希是“秋枫”(其实严格说还不完全,以后章节会提到的),因此拔刀语不是完全一样的。
回97楼"威力"同志、99楼"wttx"同志:智春告白没那个意思的,他的“喜欢”一开始就是朋友的那种亲密关系的喜欢,在之前的束缚嵩月的独白(这里关键,请勿略看,这是二周目世界的一大主线)里和他紧接着的后面一句话(就是译者我笑翻了那里)就看得出来了,只是智春那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氛围早都变成爱的告白的了,仅仅在忠实地抒发自己心里对嵩月的情感,以至于后面智春才会有被甩的自嘲(不是误会,仔细咀嚼文字)。
回98楼“alexandrain”同志:估计时间而已,而通常估计都会多预计些时间,因此一般情况下都有提前的,除非突然忙起来了。
回113楼“alexandrain”同志: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动画的确是神一般的进度呢,看来这东西TV在2季是准备来个完结的了。另外关于13卷的消息听说已经走向结局了,只有等实物出现才知道了。
回121楼"真鏡名ミナ"同志:难道13卷就永无止境的8月了?这个还是要等原版扫图出现才能最终定论呐。另外由评论“短編とか後日談はあるらしいけれど、一応完結したらしい”道破天机,我等还是有14卷(小说第二季?)希望的。
回138楼"abekoonh"同志:前一个问题是已有内容(10卷,如果没记错的话),看一下一周目世界智春死在二周目世界及其之后的发展就知道了;后一个问题我的理解是智春那个时候本来不是去告白,一切都结束后才发现意外地气氛变成告白场景,并从嵩月的态度上认为她甩了自己,因此以后智春都一直认为嵩月态度没怎么变感到庆幸(其实早变了);如果解释为告白场景,则前一部分的自白和后半句保护大家的话说不通。一周目世界智春应该已经觉醒对操绪的爱;二周目世界智春似乎有建后宫,还没注意这个。
回206楼"威力"同志:奏是普通人的原因在本卷终曲会提到。另外“一周目世界”智春来到“二周目世界”后的确变为了恶魔,但是他有不能用恶魔能力的理由——避免自己的非在化,因为“一周目世界”智春有必须死在“二周目世界”智春面前的使命,详细原因也是在本卷终曲部分。
回222楼"橙色恶魔"同志及以后对类似问题存有疑问的同志:“二周目世界”智春就是去打破这个刻意制造的轮回,下一卷会说明白的,这里就不剧透了。
回237楼"威力"同志:阿尼娅的非在化条件不一样,她是没运气了就会非在化,不过因为智春是阿尼娅御用运气源(无论大小智春),因此理论上智春还在的话阿尼娅就不会非在化的(当然排除一次用运气过多,参见宝石碎裂那一幕,那里我记得有说明)。至于阿尼娅的感情,在译者后记里已经说明过了,这里就不再赘述。另外确定13卷是智春篇的完结,但仅仅是智春篇,并不代表全系列就这样完结了,这是购书党从13卷后记里得出的事实结论(我个人至今没拿到第13卷全书,没有发言权,不过消息应该属实,因为同时11区书评也有意思类似的话语:“短編とか後日談はあるらしいけれど、一応完結したらしい”)。
回253楼"polyap"同志:<解答较长,以下分段>
1. 说削弱不太准确,用消耗更好,因为副葬少女就是电池,消耗的电力就是灵魂,这个跟电瓶车是一样的,机巧魔神无论做什么都在消耗灵魂,只要它处于“显现”状态下无时无刻都在消耗,而机巧魔神耗尽灵魂时,则副葬少女的肉体会因为失去灵魂而湮灭;
2. 二周目大智春战败时,大嵩月的灵魂湮灭,肉体因为容器被打破而流落异次元,小嵩月肉体非在化,灵魂健在,因此操绪做的事情就是:把小嵩月的肉体放进白银,用白银捞出大嵩月肉体,再把小嵩月的灵魂复制一份放进大嵩月的肉体,于是有了状态比较奇妙的“一周目世界”普通人版嵩月,她是小嵩月的灵魂和大嵩月的肉体;
3. 这个只能说是动画的问题,因为动画不仅有省略,还有修改。大智春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谱写既成事实的原因(这是1-8卷的事情)和做一些自己的想法(这是12卷的事情),因此他就算知道自己必死(这样阿尼娅才会来一周目世界,这可是结果),也决然地走上这条路,但同时决定不能等死,而是积极地想活下去,因为他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这些在小说第10卷会有详细描述,等哪天有人翻出第10卷就清楚了。我没仔细看动画,不甚清楚动画是怎么表现这个的,不过按照你的这个描述,那动画的相关内容已经有删改了,推测这是动画化时为了考虑环绪这个人牵涉的问题所做的剧情上的简化(可怜的动画,环绪这么关键的个人都能省)。

回254楼"zss4414"同志:2的“主角威能”也太......个人希望还是不要这样说操绪,为什么以后就知道了(12卷、13卷会提到,同时参见我这卷的译者后记里操绪部分);3的大直贵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但实行者并不是他,只是在他的计划控制之下,这一点在12卷有详细描述,但实际上做的效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13卷证明了这个事实)。
回255楼"威力"同志:呃,那个“智春篇”只是一种说法,是指以智春为男主角的视角看的发展。永无止境的8月想表达的是有人暗指剧情就这样无尽地转下去了(隐式结局),不过貌似那个已经被证实是谬误,就不扯那个问题了。至于小说还能怎么写,这个只有作者自己知道吧。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没有拿到第13卷,也没有任何关于13卷的发言权。相信13卷实体出现,真相就大白,到时候流言蜚语自然也就消亡了。关于最后那点,不是他不能取代,而是他没选择去取代,要不历史就出问题了,这也是历史必然性问题(10卷会说这个问题的)。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17 编辑



序章





眼前一片再熟悉不过了的景色。
在平和的住宅区里夹杂着一幢让人很不舒服的建筑。一幢砖砌的古式洋房。
庭院里,一棵因为是冬季掉光了叶子的樱花树孤零零地屹立着。
家门已经锈迹斑驳,屋沿也停满了乌鸦群。明明太阳都还没西沉,这座不向阳的屋子周围就已经显得比较昏暗了。总让人心里升起一股荒凉的气氛。
被周围的邻居说成是鬼屋近而远之也很正常,毕竟看起来的确很阴森萧条。
不过,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了。
鸣樱邸——这就是这座洋馆的名字。
“总觉得……做了一场恶梦呢。”
轻轻推开就像真正鬼屋一般的阴森大门,我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不过眼前的这幢建筑在我的记忆中的话的确应该是已经被摧毁了,应该不存在了才对的。被大量的炸药漂亮地炸得连影子都没了。这可应该只是两天前的事情。
然而现在映入我眼帘的也的确是那座一如往常的鸣樱邸。
和之前我住的那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观。无论是杂草丛生的庭院,还是褪色的砖墙。进到屋内,出现的也的确是让人觉得被诅咒再也逃不出去了的玄关大门。
不差分毫,都和我记忆中曾经的鸣樱邸一模一样。
这如果只是普通的现实该有多好,一瞬间我不禁这样期盼着,不过也仅仅是一瞬。
要是我之前的那些记忆只是一个漫长的恶梦——
看着这样一座一如以往的鸣樱邸,我都真有了些陷入错觉的感觉。
“呐,操绪……”
我下意识地用一如既往的口调叫着她。
不过操绪并没有任何回应。无论何时何地都紧紧跟在我身边那位“自称守护灵”,我的那位原是我青梅竹马的幽灵少女的影子,却在哪里都找不到。
这样的事实,再次告诉了我这才是现实。
而不是我所期望的一场梦。
“……”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梦了。
因为藏在制服下的我的手臂,现在都还绑着绷带。
这个是当时照顾 “非在化” 发作了的嵩月时负上的伤。就像快治好了的烧伤一样痒痒的痛楚也在清晰地告诉我,我的记忆并不是幻想和白日梦。
朱浬在我们眼前被杀害了。
雪原瑶的机巧魔神“白银”也被摧毁,内封的“副葬少女”也消失了。
被我称作“哥哥”的男人也死了。
然后我的机巧魔神“黑铁”也被打败,操绪也不再回应我的呼唤。
然而,我却并没感到一丝悲伤也没有一点慌乱。
一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让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种心里的一部分都被冻结上了的感觉,似乎让我对任何感情都变得麻木了。
这像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的异常、唐突,多么地让人缺乏现实感。
这可能才是在我面对一如既往的鸣樱邸时,让我困惑得止步不前的理由吧。
我身上所携带的,也就只有夹着少量现金的钱包和移动电话——外加一把钥匙。
黄铜制的一把刻满沧桑的钥匙。这是那把在我那个世界里被爆破摧毁之前的鸣樱邸的大门钥匙。
在这份奇怪却强烈的既视感冲击里,我把钥匙插进了玄关大门的钥匙孔。
钥匙与门锁居然还是配对的。就像这把钥匙本来就是这把锁的原配钥匙一样。
果然,这里跟我所知的鸣樱邸是一个建筑。
在亲身体验到了这一点之后,我打开了玄关大门。
在这个没有人烟也光线昏暗的屋里,回荡着开门时铰链发出的“吱嘎~~”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房屋的布局,也跟我记忆中的构造完全吻合。
虽然有点担心就这样随便地闯进来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去处,也就只好作罢了。
这里如果就是我所猜想的“一周目世界”的话,恐怕这里应该住着别的什么人吧。作为这房间家主的另一个我——一个名叫夏目直贵的男人,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里了。毕竟他冲破了世界的分界线之类的东西,已经移动到大概五年前的“二周目世界”去了。
就算如此——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这个屋子里会留下什么线索的可能就非常高了。
一周目世界灭亡的原因,然后是直贵到底是准备来二周目世界做什么——能解释这些谜题的关键线索。
不过。
“呜哇~~~~?!”
这个正充满希望地打开客厅门的我,不禁吓出了声音。
在这个杂乱而昏暗的客厅里,西斜的阳光所映照出的东西,是无数只眼睛。
这些不带感情又无生命气息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
数量已经上百了吧。不,上两百了吧已经?
金色的,银色的,深红色的,蓝色的,灰色的,纯白色的,还有漆黑色的。
这些如宝石般在阳光下闪耀着的眼球,已经快把整个房间的墙壁都占据了。
如果是个胆小的人,可能早已崩溃陷入疯癫了吧。而面对这个景象,即使是有些情感麻痹的我,都深深感觉到了急促的呼吸动作和正激烈地跳动着的心脏。如果不是因为是在我熟悉的鸣樱邸里,恐怕我早就拔腿逃跑了吧。
“人……人偶?”
眼睛逐渐适应昏暗了后,我终于发觉了眼睛的本来面目。
紧密阵列在客厅墙上的都是人偶。都是穿着豪华漂亮舞裙的人偶女孩子们。要说大小的话都参差不齐,不过大部分的都是身高六十厘米左右的。而且她们都想真正的小女孩儿一样,安静地坐在壁棚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静静地俯视着我。
“怎么会、这么多……人偶之类的……?”
我困惑地环视了一下屋里,不禁抱住了我的脑袋。完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古老的洋馆里,无数的华丽人偶,要说适合度的话也相当适合,不过要说这是人偶爱好者收藏品的话也太多了吧。这样大量的人偶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收集而来的,我根本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答。
这些人偶既看不出来是库存着准备销售的,也看不出来有暗藏有像第二学生会杀人人偶那样的隐蔽机关。
仅仅是数量特别多,一点也不突兀的普通人偶们。
难道说,“一周目世界”里的我是个不可救药的人偶控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光是想象都觉得满心悲伤。
“难道……其它的房间不会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我怀抱着轻微的不安,紧张地走向另一个房间。鸣樱邸虽然挺破旧的,不过房间的数量确实异常的多。
“呜……”
不过踏进旁边房门的瞬间,我再次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里满布着的东西再一次超乎想象,让我大开眼界。
遍布的东西是数学公式。
无论是桌上散乱地翻开的笔记本,或是遍地凌乱的外文书,上面清晰印着的都是数量庞大的数学公式,而且其中的很多似乎用一页还写不完。
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中生级别的数学。几乎都是让人联想到雷曼猜想(ζ分布法则=Zeta分布法则,全球尚未解决问题之一)啊杨∙米尔兹方程式(量子色力学的G-R4场论定理,全球尚未解决问题之一)啊之类复杂困难问题的公式群。而且公式们并不局限于在笔记本纸上和书本纸上,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遍布着,它们附近都还有一些像记号一般的奇怪数学符号,细小的文字就像水流填满石缝一般流淌在各大公式间的缝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畸形而扭曲的光景。
“什么哦……这些……”
我感觉到恐怖爬上了我的背脊。
的确,这个叫做夏目直贵的男人,在“二周目世界”里被大家公认为天才。
不过,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了他之所以是天才的缘由。既然那个男人是从未来倒退时空回溯到我所在的世界的,那他肯定会知道这里的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因此直贵使用着我所在的世界里还根本不存在的新技术,也能很正确地预估经济的发展和变化。这应该才是直贵天才性的根源。
只要他的本体还是我是同一人物的话,在头脑的聪明程度上也不该会有那样的天壤之别。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地扮演着天才的普通人而已——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然而,这个房间里遍布的数学公式,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的样子,而能处理这种级别公式的人,也毋庸置疑地是真正的天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摇了摇头。那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就不是夏目直贵——“一周目世界”的我了?难道这个只是一般大众水平认知的我,就真的就成为了那样天才的一个男人?虽然的确是有可能的,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更像是天方夜谭。
毕竟连兄弟都说不上,我们完全就是同一个人的,都会出现这么巨大的差异吗?这在我个人的面子上都难以接受。要是我的这种烦恼被操绪知道了的话,会被怎样冷嘲热讽——
“真是糟糕……”
无意地从口里责怪着自己的无力,我握紧拳头狠狠向墙上捶了过去。
紧接着,就像是对我的动作有所反应了一样,从洋馆某个地方传来了一些响动。似乎是什么硬物被抛了出去的粗暴响声。传来声音的地方好像是我的头上,这个洋馆的二楼。
“有谁……在这里的……吗?”
我恍然醒悟到这个可能性,赶紧冲出了房门。利用走廊的转角,我连滚带撞地冲了过去以节省转身的时间,然后借力顺势冲上了楼梯。能在这座洋馆里出入的人,想必也至少是“一周目世界”里我的熟人才对。如果是的话,肯定会知道些什么。比如如何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之类的或者是其它什么关键的东西——
现在想来的话,可能自己从刚才也太急躁了吧。
和同伴分别,又弹到了这个从没见过的世界来,我头脑也相当混乱的了。
细细想来,我虽然在“二周目世界”里是住在鸣樱邸,但并不一定我在“一周目世界”里也会住在这里啊。居然这点事情我都大意了——
“诶……?!”
走上楼梯到二楼了的正面有个小房间。那原来是我的卧室的房间门开着,而且这次我是真的惊呆在了原地。
这里是一间意外地普通的房间。只是间仅有台桌和床各一张的冷清房间。要说的话,只是一间在平常不过的高中生学习间。就连家具的摆放位置,都跟我熟知的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有一点,让我感到很大的不协调感。只是这个不协调感太重,都到了把我惊呆的程度了。
这个不协调的原因一目了然。
而这个原因也堂堂正正地吊挂在窗帘边上。
以圆环十字架为主体设计的短裙套装制服。那是洛高的女生制服。
它的旁边正晾着一些内裤。
太令人感到困惑,以至于让我杵在了原地不能动弹。本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可走近一看,也的确都是女穿内裤。方格花纹的内裤和文胸。完全就像是屋主的所有物一样,它们恰好合适地夹在晾衣夹上。而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就在我正深陷疑惑里不能自拔的时候,耳朵接收到一个声音。
“嗯……嗯、嗯~~……”
就在身边的床上传来的。是一阵像小动物般的奇妙又很可爱的声音。
就像生锈了的齿轮组一样,我慢慢地、一顿一顿地转过了身子,然后终于注意到了。
床上有人正睡得很甜。
之所以一开始没注意到,是因为她用毛布把自己裹成了一团,并不是很显眼。睡着的是一位身材小巧的少女。
虽然反射性地从睡姿联想到可能是操绪,不过很可惜不是。睡得正香的是一位没见过的少女。
像人偶般雪白的肌肤,像雕刻般端庄的面庞。可能她不是日本人的吧。就算是我再怎么节约溢美之词,她都还是一位鹤立鸡群的美少女。
虽然睡相看来比较幼年,不过实际年纪应该也在十五、六岁了吧。那套在窗边挂着的制服也应该就是她的了吧。带着毛球的尖尖睡帽恰好地扣在她的头上,她套着松大的睡衣安眠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再仔细看一下她枕边的话,可以发现散乱着体温计和感冒药的袋子。白天就窝在床上睡觉的理由大概也能猜到了吧。主要问题是她是谁,为什么会在鸣樱邸睡着……
“嗯……谁……妈妈?”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带着睡帽的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
带着还没睡醒的懵懂眼神抬头望向了我,然后她带着点惊讶的神情偏起了头。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一样红。
现在我才终于把握到了目前我的处境。难道说这里是我所不知道的异世界,然后这个家里住着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我的话,那我不就是单纯地正在非法侵入民宅了吗?何况时机又这么不妙,我目前又正好身处少女的卧室,而且面前的东西又正好是方格花纹的内裤和文胸。非法私闯民宅外加盗窃内衣未遂,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声。真是糟透了。
“啊……”
终于清醒过来了的少女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一瞬间露出了胆怯的表情。然后眼神又突然变得险恶起来。像妖精一般端正的美貌上燃起了类似于怒火般的强烈感情。
“你、你这家伙……”
“等……稍等一下!这里稍微有些差错……对,是误解……!”
面对着从床上坐起来了的少女,我将自己调整为了逃跑态势。我可还不想就在这里引起骚动。万一演变成被警方逮捕可就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再说现在又是我孤身一人飞到异世界,谁都没法拜托的情况。被逮捕了肯定还要连带发现身份不明之类的问题,从而去监狱里度过大半人生的吧。
“等、等一下……”
不过戴着睡帽的少女似乎不想放我逃走的样子,一发现我是准备逃跑,就粗鲁而迅速地跳下了床。
然后华丽地摔了个门板。
嘛,既是病人又才刚睡醒外加还准备冲刺,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摔得这么声势浩大,她都忍不住趴在地板发出了“呜呒~~……”的苦闷声音。
不要紧吗?虽然我不忍心地转过了头,不过现在这情况我也不能去帮她。现在她宽松睡衣的有些地方都敞开了,胸部啊臀部啊之类的地方都能看到了。这种情况下还接近她的话,我的名声就肯定要提升为痴汉了。
“那个……总之这是场误会……!!”
我抛出这一句我最后的话,就飞奔出了鸣樱邸。
屋外下起了雨来。如雾气一般的细小雨滴沾湿了奔出鸣樱邸的我的制服,毫不留情地蒸发掉了我仅存不多的体温。
鸣樱邸玄关前不远的地面上就开了一个碗状的大坑,让人不禁联想到陨石坑。就像是一个深约一米的火山口。
这个坑的直径大概四、五厘米,虽然巨大,但能看的出来并不是完全的正圆形。
不从正上方俯视的话,还不会发现坑里还静静地蹲坐着一个巨大的人形。
这个穿着铠甲的巨大机器人——和机巧魔神非常相似。
“……黑铁……”
我低声自语地念着自己的机巧魔神的名字。
想来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普通情况的话,被卷入了能让物体在世界间移动般的巨大能量里还能毫发无伤的可能性根本没有。然而我都仍然还活着,可应该是全靠“黑铁”保护我的了。那个漆黑色的机巧魔神,明明都战斗到满身伤痕、破烂不堪了的情况下,直到最后都还在尽全力保护我。这个大坑,应该都可以说是它保护了我的功勋了吧。
不过,反过来说的话,能守护“黑铁”的人可能也就只有我而已了吧。那个时候,和我一起被卷入了机巧魔神“钢”的暴走的嵩月和阿妮娅也不知道被弹到了哪个时空。就连她们现在是否有生还,都没法确定。
“我该怎么办才好哦……真可恶……”
在这个世界里,在鸣樱邸里居住的是一位根本不认识的少女。而且给她的第一印象……简直太糟糕了。一时也还不好跟她接近了,不管怎么说,要是不能确实抓住一些“一周目世界”的我的线索的话,也就没有再回到这个鸣樱邸的理由。
比起这个,我现在深受打击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帮助我的人连一个都没有的事实。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没有哥哥了。操绪和嵩月都没有了。洛高的学生会长们又已经是跟恶魔之类的毫无关系的一般人,而且朱浬可能也是一样的吧。向杏啊樋口他们低头请求帮助的话可能勉强可以过活的吧。不过,根据佐伯大哥他们的话来推断的话,从现在起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就会走向毁灭了。
虽然到现在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既超越常识又条件艰苦的情况,不过这次从各方面来看,条件都太恶劣了。
自己该去哪里,而又该去做些什么,关于这些问题都还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呢。当然,也不能就这样颓废地纵容不安把自己击垮。
“我该怎么办才好?……呐,操绪……”
我再次无意识地叫出了那位总是缠在我身边的幽灵少女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街区也逐渐被夜色所笼罩。
再怎么说是异世界,十二月的冷风也是相当刺骨的。总感觉街灯的光辉来得比印象中的暗淡多了。
就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我的脚下摇曳起了小而又歪曲的影子。
我虚弱地叹了口气。
我好想再听到一次她的声音。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0 编辑



第一章

可能是突然遭遇到了失落吧,虽然我的心情一度跌倒了谷底,不过相反地要重新振作起来也更快。
为了烘干衣服我来到了站前服务台。一个人在那里闷着脑袋苦苦烦恼得也够多了,我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听运动饮料像喝酒一般粗鲁地一口干了下去,也顺便消除下我积累的愁苦。
无缘无故地觉得有些发火,可能也就只是突然升高的血糖含量的副作用吧。
也没必要去认真地感到烦恼,这些都是一些很明了的事情。
为什么我非得经历这种乱七八糟的体验不可?
为什么非得遭遇到这么不幸的灾难不可?——
是的,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非常不幸的,不过也到今天为止了。
无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就坠落到海原,还是青梅竹马的同班同学变成幽灵缠在我身边,我都认为是我的不幸体质造成的。
不过,其实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同伴被杀、机巧魔神被破坏或是我只身一人飞到异世界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原因都跟我的不幸体质没有关系。
那是更简单而又更残酷的理由。
敌人的存在。
我的一切不幸,都只是这家伙一手策划的。
夏目直贵。
这样说还并不太准确,应该是名叫夏目直贵的男人。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借用了机械工学的人造恶魔的力量,从异世界来的另外一个我——
这家伙就是我的敌人。
无论是炫塔贵也还是凤岛冰羽子,结果都只是被直贵引发的灾厄摆布了而已。
一切灾厄的元凶就是这个被叫做夏目直贵的男人。
然后这里就是这个男人所出生、生活的世界了。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需要做的事情也就很明了了——
和他战斗。
也正因为是个这么单纯而浅显的道理,才让我为了觉察到它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不管这是否是正确的解答,但这也的确是一个让人觉得简单得太过分了的解答。不过我已经没有必要在迷茫下去,毕竟无论怎样,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事情除此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把那家伙从我这里抢走的一切都夺回来!在这个世界里,我要获得尽可能多的力量,然后再一次地回到“二周目世界”。然后,切断他将死去的命运。
如果这是必要的话,就算毁掉这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虽然说是这么说……该怎么去做到这件事呢?还真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呢。”
把运动饮料的空罐子投进垃圾箱里后,我焦急地长叹了口气。
总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要是环绪那里听来的消息确切的话,直贵使用机巧魔神“钢”的能力移动到“二周目世界”来的时间应该是就在这之前不久。
既然如此,我觉得仔细探查一下这个世界里直贵最近的生活轨迹,应该就能发现一些返回原来世界方法的蛛丝马迹吧。不过再是这么说,只凭单独一个人要再造出机巧魔神这种东西也是不现实的吧。恐怕就在这个世界里,应该会有直贵的合作者存在的吧。
于是,必须首先调查的事情就是——
“那家伙的家吗……”
我叉起了双臂,怏怏不乐地尖起了双唇。那家伙如果住在鸣樱邸的话一切话都好说了,可惜在这个世界里,住在那里的只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带睡帽的外国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从那个家里样子来看,她肯定是在鸣樱邸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在这个世界里鸣樱邸的主人居然不是夏目直贵,而是一个睡帽女孩儿。而且不凑巧地,她可能也正好认为我是个内衣大盗的吧。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是很难接近鸣樱邸了。
当然,也可以与杏啊樋口他们回个面打听一些情报,不过最好还是尽量不要把他们卷入到这个实践里来。毕竟我并不想让他们察觉到现在的我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夏目智春这件事。
“呼~,也先不管那么多吧。”我叹了口气。
要打听出这个“一周目世界”的原版夏目智春家住地也应该不是极端困难的一件事吧。去了洛高的话总会遇到一些熟人的嘛,只要拿到了班级名册的话一切就好说了。
“呃……既然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去洛高不就行了?”
终于觉察到这么事情了后,我都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时间是差一点儿到下午五点。天也已经变得相当昏暗了。已经是洛高的学生们几乎都早已放学回去了的时间段。想起来自己在烦恼些这样那样的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的时候,无意中都浪费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要是没在车站服务台那里磨蹭这么多时间,从那边尽快赶来洛高的话,应该能遇到一些学生还留在学校里,那样的话要调查原版智春的家庭住址就简单多了。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不该像对人生感到疲惫的工薪阶层人士那样颓废地去喝什么运动饮料的。
“真糟糕……”
我想,要是操绪在的话,那个无忧无虑的自称“守护灵”还在身边的话,可能我要重新站起来也更快了。而且,也会代替我自己用语言责备我的傻气吧。
不过,现在那个自称“守护灵”的少女并不在这里。
“……”
长长地吐了口气后,我想起了环绪在最后给我说的一句话。
“你的话,有操绪一直陪伴着的哦”——
她的确有这样对我说过,不过这句话本身是什么意思就完全不能理解了。另外,环绪也有提到过“黑铁”能忍耐住世界间移动时的巨大冲击。如果相信她的话,操绪现在也一定安然无恙。就算不去担心,也有可能意外地“呼”的一声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浮在我身边的吧——我也真希望是这样。
真是的,还这么伤感。我不禁摇了摇我的头。
眼前的巴士站台那里,有辆回送的空车停靠了过来。
这个场景一下成为了一些回忆的契机。
车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在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并不是操绪,而是另一个,那个总是带着些许困惑、也总是轻轻微笑着的面庞,有着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的少女。
“……!”
我不禁狠狠地咬住我的嘴唇。无意识地紧紧握成拳状的双手,传来指甲嵌进了肉里的钝痛。
不过随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人声。就像是在嘲笑我般的天真而又明快的声音。
“那个人不是很怪么?从刚才起就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还自顾自地叹气。好恶……”
“你声音也太大了吧,别人会听到的。”
慢吞吞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到的是不认识的一个女高中生二人组,不仅不想和我对上眼睛,还特意拉开距离地退了几步。我忍不住像是自嘲般地又叹了口气。可能正是因为操绪跟在我身边太多年月了吧,我都不自觉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明明是准备闭着嘴思考问题的,不过想着想着嘴里又把在想的东西漏出来了。
“……”
我郁闷地站了起来,迈出了走向巴士的脚步。
虽然耳边很清楚地传来刚才女高中生的悲鸣,不过我努力说服自己把这个当成幻听。买了车票后我走上了车。虽然心里挺受伤的,不过也多亏了那两个女高中生我坚定了自己的觉悟。
巴士的行驶方向是北有纱区。也就是潮泉老人所在的家的方向。
就在那个超乎想象般宽广豪宅的里面,有一个嵩月奏寄宿的小屋。我必须要到那里去。
“嵩月……”
我轻声念着她的名字。突然袭来的不安紧握住了我剧烈跳动的心脏。
被卷入炫塔贵也的“钢”的暴走的人,除了我和操绪以外,可能连那时还在鸣樱邸里的嵩月和阿尼娅也和我同样地飞到这个世界里来了吧。
不过,连她们是否无恙生还都不能确定。虽然我有命令“黑铁”要保护她们的,不过自己却在中途就失去意识了,既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又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保护到她们。
还不仅如此,嵩月在和凤岛冰羽子的战斗中,也发作了“非在化”。
由于释放出了过多的魔力,嵩月的肉体已经面临全面崩坏了。那种状态下的嵩月,到底还能不能承受住世界间移动的冲击,我根本不知道。在我回过意识发现自己就在鸣樱邸门前的时候,嵩月她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陪伴我的只有深深的不安。
“啊啊!真是烦死了!”
我边粗鲁地挠着头边在巴士的座位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司机用一种看着脏东西的厌恶眼神从反光镜上盯着我,不过对我来说我连对这做出反应的精力都没有了。
其实,我在站前服务台逗留那么久的原因并不只是想烘干衣服,也是想尽快地找到嵩月。
嵩月只要无恙抵达了这个世界的话,肯定会首先回到潮泉家后山去的。能让受伤的嵩月放松心境安心休息的地方,恐怕除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别处了。
不过,如果嵩月没有回去的话——
就是对这样的可能性感到惴惴不安,于是我之前连对乘坐巴士都心存恐惧。
要是能和返回下家途中的嵩月在站前服务台偶遇的话就太好了。毕竟嵩月要返回下家的话,这个车站是她的必经之路。
不过事实上,嵩月并没有出现。
当然,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嵩月本身出了什么事。要说到交通手段,还有其它的很多方式。一定要沉着冷静,我不时地给这个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慌乱的我打气道。
总之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先去潮泉老人的宅邸去拜访一下,以确认嵩月是否平安。
要是能在那里遇到嵩月的话就太好了。就算是嵩月也不在那里,与其一个人漫无边际地找,拜托潮泉老人啊律都啊他们一起帮忙寻找的话也会更有效率。就这样决定了。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巴士也快抵达目的地了,车内广播也传出了进站预报的声音。
那时我才突然感觉到很奇怪的不协调感。巴士预报的站台地名的确没错,但车窗外的景色却完全和印象中有天壤之别。
虽然对这种状况感到匪夷所思,不过巴士也靠站了,我赶紧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我刚下车,身后的车门就迅速关上了,并且巴士也这样慌不迭地驶向了下一站。
潮泉家的居所是座豪宅。延绵的白净土墙,宅里的内山高大得就算你不想特别去看它都会映入你的眼帘。能在这里迷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虽然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呃……什么哦,这个是……”
往巴士驶离的方向回头望去,我惊呆在了原地。
无论是潮泉家的那座豪宅,或是那座夸张的山,连个影子都没有!
相对的,现实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被混凝土墙包围的从没见过的建筑群。
完全就像是军事基地般的,一个让人不禁觉得很森然的现代化研究机构。
虽然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周围来回往返确认了几次,不过的确没弄错地方。这里的确就是潮泉家本应该在的地方。至少在我的世界里是这样——
不过,研究所被高墙所包围,里面的情况也基本上无法窥探。研究所入口被一个感觉上像是监狱看守般的人把守着。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样子。在附近的地方导航图上我本以为会有这里的说明,不过上面就连这个地方都没提到,直接是画成的白板空地。
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在这里到处闲逛了会儿,碰巧遇到了一个在路边停下了自行车的人。一位三十岁左右给人感觉是工薪阶层人士的大叔,是准备停下来去自动售货机上购买一包香烟。我尽量挤出一张亲切的笑脸,向他攀谈起来。
“那个……对不起打搅一下。请问在这附近你有听说过名叫潮泉的一家吗?”
“没有。”
大叔浮现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摇了摇头。
“你说的那个人,是这里的研究员么?”
“不是……可能应该不是的。”
那是个有着一头漩涡状头发的、看起来颓靡而实际上挺有不凡经历的老大爷,不过我都完全不能想象到他会去当一个职员的样子。话又说回来,都有钱到那种程度了,还用得着去工作么?
大叔边向自动售货机投入几块硬币,边用很诧异的口调说道。
“这附近难道还会有民家的么?”
不仅如此,“在当初建造这个机构的时候,附近的居民们都应该是被搬迁完了的吧。”
“搬迁?”
“二十年左右以前的事情了吧……我都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开始动工了。”
哈~~!我不禁叹了口气。我转过头望向了身边的建筑群。
“这里,是研究什么的院所嘛?”
“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好像是个什么放射线什么的研究所吧……在动工之前,这里还有过声势相当浩大的反对建设游行的呢。”
大叔从自动售货机的货品出口拿出香烟放在包里后,就转身走到路边骑上了自行车。
我装着一脸平静的样子向他道了谢,在看着他身影已经远去了后,心里才因为放松下来而满心沮丧。这件事情这才让我深深地切身感受到我目前所处的已经是我所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世界了。
“二十年前……反射线……吗。”
从大叔那里打听来的关键词都完全和潮泉老人没有丝毫联系。我无力地垂着肩膀迈出了步子。要从这座设施出发打探到潮泉老人的想法还是放弃了比较好。因为就算是我花费大量精力打探到了那位老爷爷的行踪,也不见得嵩月也会在那里。
“要说其它的线索……学校……还有就是朱浬所在的教会了。”
想到“朱浬”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如触电般传来阵阵痛楚。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感。不过,她的确是在我们的眼前被杀了。被橘高冬琉和冰羽子的使魔杀掉了。个人感觉走出朱浬自家的教会还没度过一天的,才仅仅是经过那么短暂的一点儿时间的,而朱浬本人就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这里,我才发觉就算是去拜访那个教会,都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另外,目前的我手上也没有其它能联系到嵩月和阿尼娅行踪的线索。
雨也不知何时停了。我全凭着些许的方向感,向着教会迈出了脚步。幸运的是,除了之前遇到的谜一般研究机构以外,街区的其它地方都和我印象中的没太大区别。
选择直接步行去而不坐巴士的原因主要是节约钱。
虽然眼下包里的钱还比较充裕,不过考虑到这以后的话,还是要尽量存储金钱以防不时之需。毕竟在这个世界的我,连今天晚上该去哪里休息一晚都还没确定的。在能确保最低限的衣食住条件之前,能节约的钱都要尽量的节约。
朱浬所在的教会座落在治安条件不是很好的繁华街以外。
这一片区的氛围,看来也都和我原来世界里的没什么区别。
不过面对这好不容易才跋涉抵达的教会,我不禁驻足在了它的门口,毕竟总感觉很别扭。其实与其说是别扭或是恶寒,还不如说是接近一种本能上的恐惧。
教会在外观上,还不如说是比我记忆中来得稍微漂亮些了。
这可不是什么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教会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尼姑服的修女在向过往人们微笑着招手。这可是在“二周目世界”难以想象的光景。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像在作宗教活动的宣传和劝诱的氛围,而是个更会让人联想到一些过激东西的样子。
虽然要是在招揽客人的是这个世界的朱浬就太好了,不过很遗憾地这位修女比朱浬的身材稍微矮小一点。而且,总觉得这个充满气质、很有温柔感的侧脸很有印象。只是一下子想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姬笹……?!”
我惊讶地叫出了声。她不就是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的搭档,机巧魔神“翠晶”里封印的“副葬少女”么——
虽然在那里的她并不是一个幽灵,不过绝对是和姬笹一样的容貌。
“那个……”
我在来得及动脑之前就跑了过去。转过头来的修女看到了这样慌张的我,向我送来了温和的笑容。不过之后却用着一口似乎早已习惯的营业性语调说道。
“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位吗?”
“诶?啊……是。”
我脑子里陷入了一片混乱,下意识地这样回答了。知道了,她向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请问是不吸烟的吧?”
“啊、嗯。”
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否定的理由,于是我点了下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反应?
如果她和六夏是同一年纪的话,姬笹也应该是高我两个学年。这样推算下来的话,她们都已经从洛高毕业了。在这个世界里就算原版智春和姬笹根本不认识,那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禁烟席一位。”
她说着这话的同时似乎还准备带领我到教会里去,于是我赶紧摇了摇头。
“等……请稍微等一下,姬笹!”
“诶?”
修女稍稍吃惊地对我眨着眼睛。
“是姬笹……对吧?仓泽六夏的射……朋友的……”
“噢,是小六夏的朋友吗?那……”
修女这样说着一下子又回到了营业用的笑容。我赶紧抓住了正准备转过身去的她的手腕。
“不是这样的。虽然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说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教会不应该是朱浬的家……”
“喂那里的人!别去碰修女的手!握手是要交握手费的!要碰身子的话可是还要额外费用的哦!”
这时从教会的门里传来一阵早已习惯的怒吼声。
大大地踏着步子走出门的,是一位看起来性格很恶劣的美貌女人。她身着尼姑服却穿着迷你裙,在白色的衣裙上还刺有金色的刺绣。没有戴头巾。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修女,更像是在Cosplay。
“小六夏……”
姬笹叫着她的名字。仓泽六夏朝着姬笹的额头轻弹了一下。
“喂,你也是。叫我店长。”
“……店长?”
我目瞪口呆地重复着她的发音。店长,这是怎么回事?再怎么说就六夏这个样子一般是不可能当得上教会司祭之类的吧——
“啊啦,这一位。”
这个六夏,在察觉到这个还愣在原地的我后眯缝起了眼睛,然后就像是个发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般抿嘴一笑。
“的确是叫夏目智春……吧?还穿着制服跑这里来,真是厉害呢。”
“呃……你指的什么事情呢?”
实在是不知道她暗指的什么事情。只是心里涌起了灾难的预感。我原始的本能在告诉我必须尽快从这里抽身脱逃才行。
然而,抓住浑身警戒着的我的手腕,六夏就这样轻松把我硬拖进了店里。
“都跑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傻哦。快来,我带你进来吧,赶快找个位置坐下点些什么吃的吧。不过想和她聊天的话要收指名费的哦。”
“指名费……?还说点些什么,这里,不应该是教会才对吗……?”
另外,这个像是家什么黑店的氛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六夏把双手叉在腰上,惊讶地叹了口气。
“在说些什么哦,你这家伙。没看到外面的店牌么?”
“店牌?”
“这里是尼姑咖啡屋哦。”
“尼、尼姑……咖啡屋?!”
“清贫纯洁的修女们,为了在世间迷失的羔羊们,特地廉价奉献出了美味的咖啡、红茶和点心,才营造出了这样一个世间的乐园。”
“哈……”
简要地说,就是变种的女仆咖啡屋吧。利用真正的教会建筑再稍加改装,最后以咖啡屋的形式来经营,就是这样的了吧。总觉得有些会遭天谴的感觉,不过仔细看一下的话,店里的常客和回头客都挺多的,店里也是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不管怎么说,还是别太和其它什么的搭上联系更好。我赶快这样告诫着自己。
“那个,因为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这就告辞了。”
“稍等一下嘛!”
我就像被提猫一样,被六夏抓住了衣领拖了回来。还摆出一脸冒着青筋的笑容。
“好不容易来访一次,就点些什么嘛。”
“呃,不过六夏会长是这里的店主对吧?”
“是哦。嘛,高中也毕业了嘛,就着手开始做这个了。慢慢地把店铺扩大,准备就这样占领全国。业务计划也是相当完美。面对这卓越的经营才能,我还真是崇拜自己呢。”
“……”
看来这个世界里,六夏的劣根性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呢。那肯定也不可能是在做什么正规生意了。
“还没决定点什么?还是姑且说一下吧,这家店现在是小甜饼任意品尝的时间哦。”
“是这样的吗?那我告辞了。”
说起这小甜饼任意品尝,那么甜腻的东西能一口气吃下几十个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吧。总之还是别靠近这家店为上。这样决定之后我准备脱逃了,不过也就在我准备抽身的时候。
“稍微等一下嘛。难道说,你有什么烦恼的么?”
六夏突然向我询问道。因为她的问题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呃嘛……要说烦恼也算得上是烦恼、的吧。”
“呼……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来商谈一下嘛。”
她边这样说着,边指向了靠里面些的一个小屋子。是只放有一张椅子的,像木箱似的狭窄屋子。靠里面的那堵墙上开了一个铁边框的小窗子。
“那是什么?总觉得那个很像美国西部牛仔片里出现的拘留所会面室呢。”
“忏悔室哦。我们店里最有名的特色呢。心地善良的修女会倾听客人的坦白自己的罪恶,也会和客人商谈他们的烦恼。”
“你提到的修女……是指这家店的店员吧?”
“差不多吧。”
六夏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地挺着胸膛。根本不是什么圣职者,这不只是单纯的打工人士么?
“难道说,是用这种方法抓住客人的弱点再以此敲诈……”
“不会做得这么过分的哦。我们有谨守客人的隐私的。最多也就是向他们推荐一些和我们有合作的婚姻介绍所和医院之类的。”
“……”
这已经是相当过分的话了吧,不过和六夏平常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这都是属于相当有良心的一类了。
当然,这世界上也的确有一些通过向谁倾诉就能解决的烦恼,而且以结果上来看,只要商谈的人最后对此心满意足了的话,也用不着我在一旁多管闲事的吧。
“怎么样?你不是也有什么想问我的话么?”
“嗯,要说的话还是有的……”
的确能直接问你的话我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看到我生硬地应了她的邀请,六夏露出了一脸满足的表情大大地点着头。
多么喜欢照顾别人的一个好人哦。而居然能做让当时的我出这样如此重大错误判断的原因,可能就是我突然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来了的胆怯吧。
“OK。顺带一提,忏悔室的使用费用是三十分钟一千圆哦。如果要延长的话是每十分钟三百圆。”
“呃,还要收费的么?!”
还要另外收费啊?!六夏一脸鄙夷地盯着这个大吃一惊了的我。说起来六夏本来也就是这样脑子里只剩下钱的人。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这边可是在做生意的呢。好了,忏悔室一名,请跟我来——!”
我就这样被六夏架住了手臂,拖向了忏悔室。
教会的大门口那里,姬笹用着温柔的笑脸,轻轻地向我们挥手,祝我们一路走好。

入口处的门被紧闭后,我才发现忏悔室原来比之前想象的还小。
我勉勉强强地面朝着铁框的小窗子坐了下去。铁窗下面还有个高大约十五厘米的缝隙,从那里递进来了冷水和毛巾。还真是一种被关进拘留所的心情呢。要是再配上律师坐席的话,这里就真成拘留所了。
“那你点的真的只是一杯咖啡?还真是拮据呢。”
从墙壁对面传来六夏的声音。
“就别管这些了吧。反正我就是穷人。”
我冷淡地回答道。要细细想来的话,为什么我都是付了钱的,却还要来这个狭窄得让人难受的小房间里被关着才行?总觉得是又踩进了她的陷阱里。
“好了。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再次传来六夏的声音,然后铁窗下的缝隙那里递进来了堆得像山一样高的一盘小甜饼。我不禁发出了惨叫。六夏有可能免费赠送?!又是新型陷阱吧?!
“什么哦那个反应。放心吧,这些都是准备拿去丢掉的时候留下来的。”
“哈……真是十分感谢。”
给别人这种东西能叫做赠送么?我边这样想边拿起了一个小甜饼。说起来我也正好饿了。
“那你想问我什么呢?”
就在点的咖啡送来的时候,六夏这样粗鲁地问道。
我在犹豫该怎么去询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才好。这个世界的六夏既不是机巧魔神的“演操者”,也与“二周目世界”里的恶魔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直接向她说明事实,也只会是让她觉得我是个怪人的吧。首先一定要问一些稀疏平常的问题,然后再慢慢地过渡,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不过这个稀疏平常的问题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呢。就这样拼命地去搜索,最后不意出口的问题居然是——
“那个……今天是哪一天?”
“啥?!”
果然被认为是个怪问题了呢。
“哪一天……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吧。的确在你们学校,下周就有个圣诞舞会的呢。这个有什么很特别的吗?”
“啊……不,不好意思问错了。”
总之换一个问的方向。
“那个,六夏会长,你还记得一个叫‘黑崎朱浬’的人吗?”
“都说了不要叫会长叫店长的嘛……这个不可能会忘记的嘛,那样显眼的女人。好像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吧?”
“学生会……副会长?”
探听到这么意外的情报,让我瞪大了双眼。朱浬如果真的是学生会成员的话,那这个世界里不存在科学部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佐伯家的那个板眼男是任会长的吧。只是快要隐退了……你怎么了?”
“啊……没事,只是有点儿文化代沟引起的头痛……”
在“二周目世界”里一碰头就会演变成枪战的那两个人,在这里居然是这么友好地在一起进行学生会活动的吗?虽然也不是在抱怨什么,不过这的确是太缺乏真实感了。
“说起来,这个黑崎朱浬怎么了吗?”
“呃……这个教会不就是朱浬的住家的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问道。
不过铁窗对面传来了六夏陷入困惑的感觉。
“在说什么哦?你是新手土地交易商的么?黑崎她在哪里住管我什么事嘛。这个教会本来就没有继承人了,是它都面临拆除的时候我们才来便宜收购的。”
“哈……”
这样说起来的话,环绪有亲口提到过在这边世界的朱浬似乎住在一个家境更好的房子里。看来就算是我来到这里,也不可能会遇到朱浬的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嵩月和阿尼娅会来这里的几率也是令人绝望般的低了。
“你的烦恼才只是这点事情?难道说你看上黑崎朱浬了?”
六夏似乎带着点稍微吃惊的语气问道。
“不,没有这回事的。”
以这样认真的态度去跟她交谈的我还真是太傻了,总之先否定了再说。
“嗯。我觉得你还是放弃了那个女人比较好哦。当然,她可能看起来是相当好的一个人吧,不过并不是你能交往得起的人吧?”
“都说了我没这个意思的嘛。”
“啊,是这样的?那你的烦恼到底是什么嘛?”
“呃,这个是那个……”
麻烦了呢。关于朱浬的情报看来再继续打探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了。就算是这么说,我也没想到有什么其他的好问题。我想也该是认真地确认一下六夏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了吧。
“啊……冒昧地打听一下,六夏会长有听说过‘机巧魔神’这个词吗?”
“Asura,Makina——?”
六夏低声地叨念着。我已经后悔提出了这个问题。再怎么说这也太开门见山了。还是应该更委婉、更迂回地诱导出情报才行。
“Asura Makina……不就是巴基斯坦的首部么?”
“……那个是伊斯兰堡。”
我脚软了一下差点当场趴到了地上。六夏很不高兴地继续撒着娇。
“想起来了!就是也门产的咖啡豆吧。那种富含酸味的口感和圆溜溜的外形是它的特点。”
“那个是摩卡……呃,这个的发音一点儿都不像的吧!”
“什么嘛,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嘛。”
六夏用闹着别扭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够了……那‘副葬少女’‘使魔’这两个词也是没听说过的吧?”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的隐喻吗?”
六夏轻叹了一口气反过来问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过这家店并没有什么非法地下活动的哦。”
“谁也没期待有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受不了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郁闷着的六夏终于爆发了,大叫了出来。咚,还传来她粗暴地往墙上踢了一脚的声音。
“那个……这样的话,就请给我讲一些关于洛高的事情嘛。”
我赶快换了个话题平息下她的怒火。
“哈?也无所谓了,那你想打听什么?想听下学校的鬼故事么?”
“不,也不是这种事……比如说,如果你有知道些去年我的事情的话,就拜托给我讲一下之类的……不过说起来我又是怎么和六夏会长你认识的呢……?”
铁窗对面一阵短暂的沉默。
“真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难道你丧失记忆了?”
“这个嘛……要说的话也有那么一点像的不过严格来说又有点不太准确……”
“那难道说……你想追求我?”
“哪里哪里哪里,完全没有这回事的!”
我慌不迭地失声否认。墙壁对面传来了六夏忍不住发出的笑声。
“嘛,也无所谓了……我知道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的哦。因为你是相当有名的一个人嘛。难道你都没点自觉的么?”
“名人……?我?”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祥的预感。我又回想起了那段初中时代因为被幽灵附身而让同年级的人全都和我保持距离进而远之的经历。六夏“嗯~~”地考虑了一小会儿后嘟哝道。
“要说是你的话也不太准确……嘛,要说有名的话,应该是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听到这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单词我不禁叫出了声,“……呃,她是谁哦?”
怎么在这个世界里我还有什么女朋友的?!比起提到对这个的疑问,我心里更是先燃起了妒火。直贵这家伙有女朋友的事情可是连环绪都没提到过的呢!
六夏看到我这副滑稽样不禁大笑开来。
“事到现在了你还想隐瞒什么哦?!明明从早到晚小两口都腻在一起的。和那么令人注目的女人在校园里亲亲热热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出名嘛?”
“诶?!”
我脑子里是越来越混乱了。这个“她” 到底会是谁?
要说一天到晚都在一起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操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她应该并不是幽灵,而且也不像是个会引起高年级注目般有名的人。要不就是在说嵩月吧?不过要说在校内都亲亲热热的,现在的我可是连会怎么样亲热的一个场景都想不出来。难道是杏?又难道说是佐伯妹妹——应该不可能吧,不过要说到她显眼的话,从某种意义上可是相当显眼的。
“还真是惭愧,好像我真的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的女朋友是什么人嘛?”
我下定了决心这样问道。其实如果能不用知道也行的话我是很不想去了解的,不过不提前确认一下的话,之后就连可能会被卷入什么麻烦引发什么骚乱都不知道的呢。
“那个……你认真的么?为什么我非得去跟别人介绍他自己的女朋友哦?!”
“呃,那个,你的心情我也是非常明白的……你就委屈下嘛。”
哎,真是没办法呢。总觉得六夏在铁窗对面似乎有不爽得连连咂舌。
“嘛,就算帮你个忙吧。别生气哦。如果要用一句话来简要概括你的女朋友的话,那就是——”
“哈?!”
六夏从口里说出的话,我真的怀疑是不是外国语。应该是听错了吧?我就这样被这句话震惊在了椅子上好一阵子。
然后困惑得忍不住抱起了自己的脑袋。
六夏对我说的话是——“她可是个魔女呢”。

一头标志性如水流泻下般的柔顺卷发。作为入籍日本人的美女高中生。通称——“魔女”。
这个似乎看起来就是被公认为我的女朋友的人物了。
“真名的话,记得没错的话的确是叫‘戴安娜’的。这还真是个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金钱和地位的名字呢。就像是只会出现在新闻和杂志上的那种感觉。”
六夏用着满口相当不耐烦的语气描述着。
戴安娜<暂定>。外国出生的同年级学生。边啜着已经开始凉下来的咖啡,我边倾着头在苦苦搜索我的记忆。不过结果却是完全没有类似的印象,连疑似的目标都没有。
“不好意思呢。只是这些信息的话,我还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呢。”
“也没办法了嘛。平常大家都直接称呼‘魔女’习惯了嘛。”
“哈……魔女吗?”
无论是自称“守护灵”,还是自称“恶魔”——虽然这些非人性质的存在接触得也挺多的了,不过这个“魔女”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就从传闻来看,这家伙还似乎是这个世界里的原版智春的女朋友。为什么你这家伙偏偏要选个这么麻烦又棘手的女朋友哦?
“说起来,她又是怎么会被称为‘魔女’的?平常都是用扫帚代步的吗?”
“为什么要来向我抱怨哦,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么?”
“呃……那个,虽然话也的确是这么说……”
“哪天遇到她了的话就知道了,会被称作‘魔女’的理由。”
“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越是听着她的描述,我心中的不安也越是急剧膨胀,已经快到令我萎靡不振的程度了。正当我差点在这个如世界的夹缝般狭窄的忏悔室里陷入颓废的那一刻,身后的门被慢慢打开了。
“那个……这位客人……你的时间已经马上就要到了,请问你还要续时吗?”
“……呃,就不了吧。”
对着向我询问的这位面生的修女,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好不容易从椅子上把身躯撑了起来,我迈出了蹒跚不稳的步伐,手持记账单向收款台走去。
收款员的修女就是那位姬笹。她发现我朝这边走过来后,便盛开出微笑接过了我的记账单。
“您需要支付的金额是三千六百圆。”
我差点没晕倒成门板。
“等……稍等一下!忏悔室的使用费我记得应该是三十分钟一千圆才对的吧。”
“是的。再是客人点的咖啡,和小六夏的指名费,两项的税后金额就是两千六百圆。因此,总计金额就是三千六百圆了。”
“呃……那个女人又……”
不过要仔细看的话,也的确能在忏悔室的门边发现张贴着的使用收费表。我浑身澎湃的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颤抖着双肩。不过姬笹对着这样的我也是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有本店的会员卡吗?”
我一脸疲惫地摇了摇头。
“呃,没有的……”
“那请允许我为你办一张吧。”
“啊,感谢了。”
本来都是准备不再来这里的,不过想到要去谢绝也太麻烦了,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台前看着她准备会员卡。最后,姬笹很熟练地向卡上盖了一个章。
“和姬笹……是朋友的吗?”
她用着沉静的口气向我问道。
“诶……?”
完全不能想到她问题的用意,我只是呆呆地转过头回望着她。如果这位正在我面前的你不是姬笹的话,那又是谁?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困惑,姬笹露出了带着一丝寂寞的微笑。
“姬笹是我的姐姐。”她说道,“在我还上初中的时候就得病死了。”
“……死了?”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她的话语。
其实,要说我所知道的姬笹,就只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般的少女,所以也没有信心去询问在眼前站着的这位修女和她是不是同一个人,完全也有可能只是长得非常像的其他人。说到底,为什么这里的姬笹就非得死去不可呢?毕竟就在我所知的“二周目世界”里,姬笹至今都还作为“射影体”陪在六夏身边……
“——姐姐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本来医生都诊断说她应该活不了多久的了。不过因为六夏是姐姐的亲密朋友,不想这样就放弃了,所以她才这样从以前开始就拼命赚钱,想用作姐姐的医疗费让她去接受手术,改变她的柔弱体质。”
“……”
我静静地转过了头,望向忏悔室的门边。就在那黑心的收费标准表上面,用很小的面幅不起眼地陈列着来自各大医疗团体回送的收到捐款感谢状。
“小六夏,或许到现在都还没能改掉这个特别抠钱的毛病吧……所以才一直看起来都是那个样子。”
这位几乎跟姬笹一样的修女浅浅地笑了起来,眯缝着眼睛就像在对比着我和六夏似的。
“请以后再来哦——”
听着她送别的话,我走出了尼姑咖啡屋。
我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夜晚昏暗的街道上。
咖啡一杯喝掉了三千六百圆。我都还准备尽量节约资金的,哪知道紧接下来就花费了一大笔。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是一阵沉痛。不过让我感觉到更加沉闷的原因是修女在最后给我说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里……姬笹已经不在……了吗?”
虽然这只是在和我说笑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不过从她的神情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开玩笑时该有的样子。
另外,姬笹体弱多病这一点属实的话,也就可以解释她成为机巧魔神“翠晶”的“副葬少女”了的理由了。
一旦封印进了机巧魔神,被封印者的肉体就会被强制剥离日常时间轴而完全停止任何代谢,也就是说,即使是疾病的侵蚀也都会被完全静止。
“二周目世界”的六夏,肯定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延长姬笹的存活时间,才把她封印进机巧魔神的吧。因此她才到现在都还活着,以逗留在六夏身边的幽灵的形式。然后,我才与姬笹相遇了。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的六夏却没有能拯救姬笹的手段。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这是个走向了尽头<毁灭>的世界,人类还没有拥有机巧魔神的世界。
“这样说起来……记得以前有听六夏抱怨过机巧魔神这东西的存在意义吧?……”
我逐渐回想起了至今为止有关她的言行。
六夏也跟我和朱浬一样,并不想把被封印在机巧魔神中的“副葬少女”解救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不会像瑶或像佐伯大哥那样,干脆明确地把这个认为是必要的代价和牺牲。
六夏并没有否定机巧魔神存在意义的理由。她仅仅是为了延长姬笹的存活时间才向机械的恶魔许愿,而名为“翠晶”的机巧魔神也只是单纯地实现了她的愿望而已。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那操绪呢?——我不禁自问道。
为什么操绪会选择成为了“副葬少女”?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她才必须被封印进“黑铁”里?那我曾经向机巧魔神许下的愿望又是什么?先不管这些,真要说的话——
机巧魔神本身到底是什么?
加贺篝隆也把“机巧魔神”称为“探查机”。如果仅仅是为了探查魔界的状况而制造的话,它所具备的机能也太过夸张了。能切断空间、能扭曲重力、还能在世界间进行时空跳跃——有必要搭载这些功能的么?
肯定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
可能是边走边在沉思这些问题的原因吧,我无意一抬头才发现我正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诶……?”
是我无意中走到一个什么地方迷路了吗?不过紧接着我就给自己做出了解答,并且终于到现在了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缓坡上的巴士站台。行道树的白杨上装饰着的彩灯。小食品超市和邮局。便利店。药店。柏青哥小店——全都是我熟悉的景色。在我小时候曾无数次走过的道路。就算是这里继续走下去会有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清晰地了解到我并没站在我所熟知的任何一个世界这样的事实。
这里的气氛太奇怪了。我从来没去过一个地方会笼罩着这么诡异的气氛。
“天空的颜色……不一样?!”
我抬起了头,紧接着就惊讶地张大了嘴。
准确地说,也不是真的和天空的颜色都一样了。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乌云其实也看不见夜空。夜空,也算是平常的夜空。只是,非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也只能用天空的颜色有点不一样来描述。
仅限于这一段路的天空颜色的“质”感觉完全不同——
然后,就在这从没见过的夜空上,浮出了巨大的影子。
那是除了用“怪物”以外就根本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样子。
像蝙蝠一样的翅膀,像蛇一样的形状却有无数条的尾巴,鳄鱼和狮子混合样子的身子,长着公牛角的脑袋。虽然很像是小孩子乱画的鵺,不过却是老虎体型的怪物。
怪物身子全长大概十米吧。
突然出现在道路上的这个家伙,刚在邮局的建筑物上着地,四周的白杨木就应声而倒。
并且,我是深知这东西本面目的。
因为之前有和很像这种怪物的东西交战过。
“使魔?!不……还是‘幼体’么……!”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街道上堂而皇之地出现?——我心里不禁一阵恐慌。
“幼体”就如同其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变成成体之前的“使魔”。
“使魔”就是和“恶魔”签订下契约的“契约者”根据“契约”召唤出来的。不过,只是这样的话似乎还不能让它成为完全体。接受“契约者”的承认和支配,这才是它们进化为成体的前提条件。
作为异世界生物的“使魔”,它们的本体只单纯地是魔力的结晶。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们就会发狂暴走,还会逐渐失去它们原来的形体从而变成什么不像的东西。要让使魔在被召唤世界里安定地存在的话,契约者的支配是必不可少的。
“真糟糕……这个世界不就存在有‘使魔’的么,六夏会长?!”
抬起头来望着大肆发狂的“幼体”,我不禁暗暗咒骂道。
要准确地说的话,六夏其实一次都没有说过这个世界里没有“使魔”,仅仅是她不知道“使魔”东西本身是什么而已。因此要因为这个就去咒骂她虽然从道理上是说不通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总还是想找一个人来抱怨一下以稍微发泄闷气的吧。
没有受契约者控制的野放状态下的“使魔”是极其危险的东西。毕竟它的行动原理完全不明。半年前的“未知生物骚动”时遇到的雷兽幼体就是这样,那时的它频频引发向女性的袭胸事件,而至于为什么则至今都还是一个谜。
而与之相比,现在眼前的虎形“幼体”的行动原理就比较单纯了。
柏青哥小店的霓虹灯牌子。蟹肉料理店的招牌。理发店的双色转筒。凡是在动的东西都没能幸免。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种单纯的动机更让人觉得棘手。
虽然道路并不堵塞,不过也不会没有车的来往。一辆运气不好的送货车路过这里,虎形的“幼体”就给它送去了一掌。
虽然这辆卡车反应快打转方向盘躲过了这一掌,不过却因为骑上了人行道导致车体不平衡翻倒了。后面跟着的车都来不及反应一头撞了上去。不一会儿道路上就演变成了一片混乱。
“这该怎么办才好……对这种……!”
我望着窜出了火苗的小轿车,不禁呆呆地叨念到。
这里可是不存在机巧魔神的世界。因此,学生联盟的武装学生战斗员那些组织和团体也都是不存在的了。对手是在街上出现的“幼体”的话,就算是普通的警察可都是无可奈何的。要说能做出点什么实际贡献的,也就只有自卫队级别的军事化集团了,不过要是他们的战力和异世界的怪物发生冲突的话,这条街就毫无疑问地会化为火海完全毁灭了。
有着疯狂发射导弹的女高中生啊、操纵着机械的恶魔战斗的学生会会员之类的“二周目世界”也的确是相当异常了。不过,也算是个安全的世界了,毕竟有能力对抗各种威胁。
受“幼体”的攻击波及到了的便利店,瞬间窗户就全破碎掉了。
满脸恐惧、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们纷纷冲出小店。
“不要这样!千万别动啊!——”
即使是我立刻这样大声喊叫,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得六神无主的女高中生们也已经听不到我的话了。就算是有些女孩儿们的脚被绊到,她们也尽可能想逃远一点儿地慌张地动着脚挣扎前进。于是“幼体”的双眸终于盯上了这些女孩子们,似乎产生了兴趣。
“——显现吧,黑铁!”
我下意识地呼喊道。要说现在有可能拯救到她们的方法,也就是我的机巧魔神“黑铁”了。不管能做到什么程度,至少还能争取到一些让她们逃走的时间。
不过“黑铁”并没有应我的呼唤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脚下的影子既没有丝毫变化,机械的恶魔也没有露面的迹象。
其实这一点最初也就预料到了。毕竟“黑铁”在已经“魔神相克者”化了的部长的攻击之下,已经破烂不堪了。和操绪的联系也一直中断着没有恢复。而且就连这个世界究竟有没可能召唤出机巧魔神都不知道。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需要迈出脚步奔过去。总觉得不这样做是不行的。
眼前巨大的身躯也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敏捷,“幼体”迅速转过神来。
为了要保护摔倒了的女高中生,我跨出了冲向她们的第一步。
“幼体”似乎对我要做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是单纯地抬起了前爪。
这下要死在这里了——我意外地对眼前的现实发展趋势冷静地接受了。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呼啦一声,飘下来一张什么东西贴在了“幼体”的脸上。
紧接着“幼体”在我的眼前像踩中了什么陷阱一样被吹飞了。
突然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让我一时间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杵在了原地。
在被吹飞的同时,一辆大型工程卡车又飞速驶来,直接撞向了虎形怪物的肚子。似乎是被“幼体”吓了一跳,司机方向盘操作失误了。
再怎么说“幼体”很巨大,可要和工程卡车的重量相比也还是差太多了。“幼体”就这样在空中再次被加速撞飞,后背直直撞上了混凝土大楼。
“怎么回事……?”
望着正因为伤痛而苦闷咆吼的“幼体”,我大脑里一片混乱。
往翻倒在地的“幼体”身上,有很多纸片又飘洒下来,每张纸片差不多都是信封一样大小吧。纸片表面用墨汁画着奇妙的纹路。
“……灵……灵符?!”
和神社之类的地方散发的附身符很像。不同的只是纹路那部分。更像是占卜时使用的魔法文字阵列。这样的话,与其说是护符,还不如说是咒符更确切吧。
然后,就凭这一张咒符就把“幼体”吹飞了又是——
“……女人?!”
就在附近大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儿。
她身着以圆环十字架为基调的夹克套装。那是洛高的女子制服。
一头柔顺微卷的金色长发,乘着晚风在夜空中静静飘扬。
虽然在身高比较娇小,不过身材相当好。手足也很颀长,腰的位置也挺高的。
就像雕刻般轮廓分明的容貌,一看就知道不会是日本人。
长得都有些夸张了的深红色围巾虽然遮住了她的下半边脸,但仍然遮不住她的美貌。这位女孩子的漂亮都让人觉得有点儿缺乏真实感。
就像是为了展开结界一般,刚才把咒符大把撒下的人就是她。
“幼体”似乎觉得这些咒符让它很不舒服,于是想站起来直接跳向她。
不过也就在那一刻,“幼体”很不自然地倒下了。
它脚下的道路沉了下去,“幼体”的后肢就这样被埋在了瓦砾乱石里。虽然“幼体”有想把脚从里面拔出来,于是大发脾气翻滚打闹,不过这似乎更恶化了道路的沉陷。最后这个大家伙终于失去平衡,瘫倒在了乱石坑里。
“那家伙……从刚才起都做了些什么……?!”
我绷着一张紧张得有点僵硬的脸抬头望向少女。如果刚才突然出现的路基沉陷是她张开的结界一手造成的话,那还真是厉害的威力。都可以和机巧魔神相匹敌了。
然后金发的少女突然向我转过头来,用流畅的日本语向我发出了警告。
“退下吧……要不会死的哦。”
“诶?”
完全没能理解话里的内容,我还是驻足在原地。
少女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金色的怀表。然后,她就像正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一般,静静地盯着表盘。
“误差的话……嘛,也就这一点儿的吧……”
说完这句话,少女轻轻合上了表盖。
就像这句话成为了什么的契机一般,瘫倒的“幼体”再次发出了咆哮。
然后“幼体”的巨大身体上如同投入了小石子的水面般地漾起了波纹,紧接着浑身上下都在急速地褪色,没过一会儿就如玻璃一般地透明,最后终于像打碎了一般地抖落四散成一摊碎屑。
与此同时,从刚才起一起笼罩在我心头的奇妙压迫感也消失了。感觉天空的颜色也恢复到了往常。
“‘非在化’……”
眺望着被消灭的“幼体”的散落痕迹,我不禁呆呆地嘟哝道。
少女突然对这句话产生了反应。然后慢慢地转向了我,把我望着。
金发和围巾迎风轻轻飘舞的身影,总觉得透出相当慑人的美丽。
“果然,是你吗?”
从头顶上传来少女的声音。不知道在围巾背后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虽然她的话语里没夹杂着丝毫的情感,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直觉到她的苦笑。
“你认识我的吗……?”
我抬头望向少女,这样问道。面对这个不知道正体的少女,比起恐惧,我的好奇心更胜了一筹。少女这次终于明显地笑了起来。
“当然了。或者该说,我可是比你自己都还要清楚地了解你的——二周目世界的夏目智春。”
“……?!”
我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女无视这样惊讶的我,转过了身去,似乎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稍等一下……你到底是……?!”
“现在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你们也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少女这样头也不回地说出了这句话后,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只在夜空里,留下了一个金发的残像而已。
我就还在原地站着,不过想来也应该安心了吧。让我恢复神智的是身后传来的虚弱的人声。
“那……那个人……洛芦和高中的……魔女……”
穿着其它学校制服的女高中生们望着金发少女刚刚站着的地方,不住地颤抖着。
原来如此,我只是这样想到。
哪天遇到她了的话就知道了——我想起了六夏之前给我说的话。确实正如她所说的一样。
在夜晚里也格外鲜明的金发和红色围巾。惊艳的美貌。还有咒符……
从这一系列的外貌的描述里能联想到的单词也只有一个。
“洛高的……魔女……”
就在今夜,我与“她”——“我”的“女朋友”,邂逅了。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1 编辑



第二章

没有月光照耀的学校,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稍过。再怎么说,都在这个时间点上了,学校里也应该完全没人了吧。不过还是谨慎起见,我还是放弃了大摇大摆走正门的道路,选择翻墙进入学校。
这是“一周目世界”的洛芦和高中。
总之今晚就暂居学校吧。其实这也不是个很重大的决定。要说一位身着制服的高中生想不花一分钱地夜宿一晚,除了学校也没其它更好的地方了。毕竟是圣诞节之前一小段时间的严冬,要去街头住宿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不过冷静地想一下,来学校里暂住一晚也意外地是个好主意。
总之肯定是能遮风避雨的了,因为保健室有床可以用。这里又远离民家,也就不用太在意被他人发现。水电气、热水器、厕所等设施完备。偷偷翻看学生的登记资料,还可以调查到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的相关情报。
另外——恐怕还能探查到一些关于洛高“魔女”的情报。
翻进来后才发现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上了锁的。不过这也是早已预料到的了。
绕到教学楼的紧急逃生口门前,我取出了事先就准备好了的工具。把在百圆店(什么东西都只卖100圆的店)里买到的一套别针稍稍加工,就成了这种简易开锁工具。虽然对复杂的锁几乎没什么用,不过像这种古老的大门锁的话,这种简易工具就足够能派上用场了。
溜进校舍后首先去搜寻一下配电箱,以锁定警备系统的电路总闸。同时小心地确认一下监视摄像机、红外感应装置等设备的位置是否有变化。全工作完成大概花费了一刻钟,不过要是操绪在的话,最多半分钟就可以完成的吧。总之我个人的表现应该还是可以算及格了吧。
“……”
四处巡查了一下连人影都没有人的教室,我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对付锁的开锁方法是直贵教给我的。突入校舍的入侵路线和方法也是朱浬硬塞到我脑子里的。我之前可是连做梦都没想到还真会有用上这些知识技巧的时候。我有些时候都在想,他们不会是最开始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的吧?或者说预料到了我也总会有这样悲惨命运的时候?
对异常值得信赖的那些人们来说,这点小事情应该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了吧。
只是,对这样的他们,也已经再也没机会能去依赖了。
“……”
我轻咬着嘴唇,静静地向教师办公室移动。
虽然这附近的安全措施防范得更加严密,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高中教学楼的水平而已。能摸清底细的话,就连我都可以轻松入侵。首要目标是出勤登记簿。我向其所在的书棚靠近,取出了二年级学生的名册,借着安全灯的微光翻找着我自己的名字。
“缺席……”
从一班开始按班级顺序开始查,到七班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夏目智春的名字记录。入秋以后缺席天数陡然上升,到这个月就基本上没来过学校了。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的时间是一星期以前。看来这个世界里的智春得到“钢”并移动到“二周目世界”的时间可能就是在这之后了吧。
和我同班的有樋口和佐伯妹妹。班上其它同学里,长相和名字与我的记忆中完全吻合的只有一半左右。班主任那一栏里,也是填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性名字。
“嵩月在六班呢……”
嵩月的名字登记在旁边班级的名册里。就算是看来优等生模范的无迟到无缺席的出勤记录里,入秋以后也是缺席天数陡增。然后从上个月开始就再也没在学校露过面了。出勤登记簿上是以病假记载。
“果然……那个是嵩月么……”
还是这样习惯性地把想法说给操绪听,不过才发现根本不可能会有回应的时候,我深深叹了口气。
我回想起的是直贵的机巧魔神“钢”里封印着的“副葬少女”的事情。在“钢”被破坏掉的一瞬间,我有看到了一眼。
虽然从外貌上来看,那绝对是嵩月,不会有错的……
她是和夏目智春在同一天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过的,这一个世界的嵩月奏。
而这本出席登记簿,就是支持这一判断的最有力证据。这个世界里的嵩月奏不是恶魔而只是个平凡人,并且曾是机巧魔神“钢”的“副葬少女”。
“……阿尼娅她们的名字……没有的吗……”
把整个二年级所有班级的名册翻了个遍,都还是没能发现阿尼娅和操绪她们所属的班级。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了。在鸣樱邸偶遇的杏告诉我操绪一直在住院;阿尼娅的话,毕竟是机巧魔神都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她在洛高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阿尼娅,她是“王立科学狂会”以“机巧魔神研究员”的名义强制编籍入学的,否则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远道来这里的高中留学呢。
并且,在这个地方也没有阿尼娅的容身之所。
阿尼娅的家人、亲戚、朋友们都在远离这里的故国,外加作为贵族娇生惯养的她基本上也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另外就是那个性格,也完全不能想见她会为了请求别人帮助而低声下气的。
不快点找到阿尼娅并保护她的话,可能又会惹出一些什么麻烦出来。可能被警察以非法入境抓捕啊,被变态的人袭击啊之类的,越这样想起来就越觉得不安和担忧在心里一圈圈地扩大。
为了清理一下变成了一团乱麻的思绪,我坐在了地上抬头望向了窗外的夜色。
“……!”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附近发出了什么东西的声响。
我不禁全身硬直了起来,俯下身子变成了四肢着地的姿势,屏住了呼吸。虽然我自己是觉得我应该是摆出了如潜藏着的野兽的姿势,不过想来在外人眼里就只是一个在跪下求饶的姿势吧。
有我以外的入侵者——我一下就闪现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过要细细想来的话,这个是保安的巡视和留校教师的走查可能性更大。
要是准备偷钱盗窃财物的小偷的话,没有会潜入学校教师办公室的理由。而且现在也不是在什么大型考试的前夕,也不会有偷偷前来盗窃试卷的人。不过无论怎么说,在事情变得稍微有点麻烦了的这一点上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事情发展却挺出乎意料。
“是错觉……么?”
屏气吞声几分钟了,我都一直紧张地抬头注视着教师办公室的门口。
门上磨砂玻璃对边的景色一直都没发生过变化。连一点足音也都没有听见过。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我放松下了刚一直浑身紧绷的肌肉。
环视了一圈教师办公室,发现了一只挂钟。正好刚过午夜零点。潜入学校后不知不觉就已经度过了整整一个小时。看来在翻查学生名册和出勤簿上意外地花了不少时间。
边稍微伸展放松着下因长久固定一个姿势造成的身体酸痛,我边向班主任的工作台走去。
下一个目的就是学生联系登记册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住在哪里,不过我也有权力去使用居住,至少在这一点上是肯定的。
除了有登记住址,同班同学的电话号码在这个册子上都是有登记的。我都很想今天晚上就连夜造访樋口家,尽可能多地从他脑子里挖出些情报,而且以那个色男的性格来看,不可能没把握到与“魔女”相关的一些基本信息。这也应该是最简便快捷地打探出“魔女”情报的有效方法。
不过要去找到这个关键的登记册,似乎就要费相当的工夫了。
不仅是找班主任的工作台费了很大的劲,桌子上的书本手册也堆积如山,想要从摞起的书堆里抽出一份什么材料都要连带夹杂大批的文件和打印资料。何况屋子里又这么暗,就算是把材料拿到自己睁得不能再大眼睛面前,凭着安全灯那点微弱的灯光,想要读取上面的内容都还是难于上青天。
我于是毅然放弃继续苦读,站了起来准备去找手电筒了。高中的话,要找到一两把手电筒已经还是可以的吧。虽然觉得可能就该放在书类边上的缝里或者抽屉的角落里,不过真去找的时候还连一把都没发现。
在这个还挺大的教师办公室里都绕了整整一圈半,才好不容易在教务主任的桌子下面发现了一个类似物体。也就在我正准备伸手的时候。
“呜哇……?!”
那一刻我不禁惨叫出了声。
在夜已深的学校教学楼里,唐突地响出了很大的人工制造的声音。
像是钢琴的音色。
我被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惊魂未定的我的眼角不禁渗出了泪水。
这里本来也都已经够让人心神不宁的了。
人习惯了静寂后感觉就会变得格外敏锐,突然传来这么大的响动,只是被吓得两腿发软都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的哈。
“可能是……谁忘了带走的手机的铃声吧……”
总之要先冷静下来用科学的道理来解释下。不过,也明显不对。如说要说是铃声,那这个声音也太大了。钢琴的声音正好是从教学楼的背后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从音乐教室的发出来的。
要说另外的可能性,那就应该是立体声播放器里定时器的误操作。不过仔细想来也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毕竟这个乐音听来也太拙劣了。偶尔有飘来像是乐曲的音符片段,不过调子也左得太厉害了。整个听来的感觉更像是把依稀记得的乐曲在用不惯的钢琴上又没看乐谱地弹奏出来的样子。不可能会是特地录下来会定时播放的曲子。
看来也只能去亲自确认一下了。
在半夜里的高中音乐教室里,是有谁在练习弹琴吧?
“说起来,有人会这样么?!”
莫名其妙地会自己发出声音的钢琴。这虽然是学校里常见的七大怪谈之一,不过会被这种怪谈真正吓到的,也就只可能是小学生吧。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我中断了寻找登记册的作业,从教师办公室里奔了出去。
在弹奏钢琴的人,也不见得是为了吓我跑的吧。要不是无聊的玩笑的话,就该是真正来练习钢琴的了,肯定是这两种可能性的其中一种才对。
如果要说的话,我是很不想和这种怪人搭上关系的。不过,放任不管的话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问题。在这里引发骚动了的话我可不好过。如果就因为他的原因导致安保公司出马,可会连我都会被连带逮捕的。这个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一不留神才发现钢琴声已经消失了。
就算如此,犯人也应该就在音乐教室附近的。
我小心踮着脚抹消了足音地慢慢登上了楼梯。
如果犯人就这样乖乖退场了的话就太好了,根据情况也有可能需要费一些口舌,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威胁他把他赶出去。总之先要去确认一下对方是个什么人才行。
当前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换上了客人用的拖鞋。不仅很难跑动,而且走路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虽然也不至于非要裸足,不过至少也该换成体育馆运动胶鞋嘛。
在我还在为是否该把拖鞋脱掉直接光脚走动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阶梯,转过了墙角。
于是,遇到了一位皮肤被剥去了一半、内脏也露出了一般的人。
“呜……呜哇哇哇哇哇娃娃哇~~!!”
我全身上下连毛孔都被吓得惊声尖叫!被本能性的恐怖冲击的我,下意识地向这家伙挥出拳头,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被打飞出去了。然后从拳头上传来的异样触感让我再次发出悲鸣。好硬!
被我揍飞出去的人影,以意料之外的势头跌飞到了走廊边上。
一部分内脏从腹腔里滚落出来散了一地。
发出塑料般的清脆声响。
“人……人体模型?!”
还保持着刚因为恐惧而扭曲着的表情,我呆呆地叨念道。
就像在等着我的到来一般的身影,只是一个在小学理科教室常见的树脂材质的人体模型而已。明明这东西在学校是放在资料室的,似乎有谁特意把它搬到了这里来。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简直太明显了。肯定是刚才的犯人想拿这个来吓唬我!!
啪嗒啪嗒,传来谁跑下楼梯的细碎脚步声。
表情由惊转怒,我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自己那就像开锅了般怒火四溢的脑袋。
“站……给我站住!!”
边大叫出声,边迈开了追捕的脚步。已经不是该只是来探查一下情况的时候了,反正刚才我就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了。总之无论如何也要把犯人抓住,防止进一步的骚动事态扩大才行。
“呃……好快的动作!”
就像在嘲笑着正全速冲刺的我一般,回荡着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了。再怎么说穿着的是拖鞋,能比这个原田径选手的我还快的人还是必须要有两把刷子的才行。不过,都发展成这个样子了,我也不可能会主动放弃。记得没错的话这条路继续下去是条死路——!
“快点出来哦……再怎么躲都是没用的!”
我故意把语调放低沉了些地放话道。前面是和天桥连接的教学楼的最后一段路。正面的门也是被锁上了的。虽然说最近还有的两间屋子——茶水间和女教师用更衣室——对我来说是个有点棘手的地方,不过也不能放任那家伙肆意妄为了,就等着束手就擒吧你!
总之我先向茶水间靠近。毕竟是女用更衣室,要进去还是稍微有点脸上发热,而且茶水间也肯定有一些器具可以顺手利用的。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犯人通常都会怀揣上菜刀啊水果刀啊之类的东西突然闯出来绝地反击,要真演变成这样我也没法处理了。想来的话,也必须要在事态发展成这样之前做些什么才行。
不过茶水室里似乎并没有人的动静。
有的就只有洗涤台和水桶。还有小型冰箱和杯具架子。另外就是洗碗机。
烘干机里面还有个小的晾晒台,洗好的毛巾啊手巾之类的通常会挂晾在这里。
不过似乎晾着的东西里混杂着其它一些什么,总觉得有很不协调的感觉。于是我很随便地伸出了手。
借着安全灯的微光,我目睹到了一些神奇的东西。
女学生穿的长筒袜和白衬衫,然后——
“这是什么?……呃,难道是文胸……”
出现在我眼前的物品太超乎我的意料,一瞬间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也正因为这个,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的身后正有人站着的事情。
是一个纤细而娇小的身影。
而且正怒发冲冠。
“呜——!!”
手里紧握着一种叫拖把的东西。
然后她像武器一般地将它朝我头上挥舞下来。
“稍、稍等!刚才那个绝对不是有意的——”
我还没来得及进行解释,拖把就划出一段美丽的弧线,正中我脑门心。在视野里闪现出无数白色的火花后,我慢慢地仰倒到了地板上。
在我朦胧的意识里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画面的,是一个架着拖把满脸困惑的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的身影。

我感觉自己也应该没昏厥太久的时间。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正仰面躺着。
虽然还火热着额头上传来钝痛,不过我却意外地躺得挺舒服的。总觉得有什么温暖的又挺有弹力的触感从后脑勺传来。
“啊……”
我一睁开眼睛,就从我的头上传来一个声音。总觉得是个很让人怀念的声音。不过充满我视野的却是黑白相间的隆起的衣料。
“诶?!”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享受着谁的膝枕,于是慌张地跳了起来。
不过紧接着我的视野再次昏花起来。可能是一下子想立起身子的原因吧,我肿胀的额头又开始蔓延起了钝痛。
“好痛痛痛。”
一位穿着学校运动套衫的女学生面色不安守望着这样抱着脑袋痛苦呻吟的我。
“啊,呜……你还好吗?”
把脸俯下来到离我很近的地方,她就这样出神地窥视着我那被手盖住的脸。
艳丽的黑发,大大的眼睛,白瓷般的肌肤。即使是在这样的黑暗里,似乎都会产生她周围在闪耀着薄薄光辉的错觉。就是这样一个即使穿着这么俗气的运动套衫都能透出压倒性美貌的少女。然后我认识她。
“……嵩月?!”
“啊、是的。”
我这样一出声,黑发的少女就像紧张起来似的颤抖起了双肩。我将手搭在了她纤细的肩上,想确认她是否是实体。因为额头传来的阵痛,也省去了我去确认是不是梦的工夫。在这里的,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嵩月。
也不完全对,虽然的确是真正的,不过问题在于——
“嵩月、吗……那个,我的世界里的?”
“啊…..可能是的。”
她这样说着,暧昧地点了点头。可能是?
“您是、我所知道的夏目君……吗?”
“诶?啊,这个是……”
反过来被这样问,的确我也不好回答呢。她会有同样的疑问也就很正常了。
像我是谁、从哪里来这之类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呢。

不过嵩月也没有继续追着要我去说明什么。她望着我的眼睛就像漾起了小小的波纹一般,紧接着就从眼角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太好了。平安无事……”
“嵩月……”
望着这样泪水滑过脸颊的她,我觉得我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如果嵩月没先落泪的话,可能我都嚎啕大哭出来了吧。这几天真是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呢。要真说的话,这些各种各样的事,都关系着我们世界未来的变化吧。
就像我突然飞到这个世界里经历了这么多不安一样,她应该也是深深体会了的吧。
在抽抽噎噎地哭着的嵩月靠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制服。
就这样自然地演变成该我抱住她的样子了。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抱住嵩月安慰她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人会责怪我的吧,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的面前却浮现出了操绪的脸。而且还是那种边说着“你自己看着办吧”边把脸别向一边蔑视着我的样子。
那要不要就这样勉强地抱住她呢,就在我心里进行着激烈斗争的时候,嵩月一下止住了泪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抬起了脸。这家伙恢复得也相当快呢,我不禁这样叹息到。真想能再给我个三十秒左右的时间让我在心中做出觉悟呢。
“那个……水舞神同学、呢……”
把眼神移向我身后的斜上方,嵩月向我问道。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她果然也还记得呢。记得那个和机巧魔神“钢”的战斗中,被逐渐破坏的“黑铁”的身影。
我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嵩月可能就凭我这一点举动就觉察到了我的意思了吧。
“是……这样吗?”
她满面悲伤地俯下了眼睛。每每这种时候,比起做些平常的安慰更愿意这样静静地守护,嵩月的这个性格真的很难能可贵。
操绪也不应该就因为那点程度的攻击都完全消失了。虽然我是这样坚信着的,不过如果还有其他的谁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的话,就总感觉我所坚信的就会变质成谎言了。
“那个……刚才的那些,难道是嵩月搞的鬼吗?钢琴声啊人体模型啊……”
我不想就像这样放任氛围越来越沉重,于是改变了话题。
嵩月深深地点了一下头,眼睛稍微俯下了一些。
“……不好意思。”
果然如此么,我不禁苦笑道。不过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呢?而且我也不觉得嵩月是喜欢做那样性质恶劣的恶作剧的人。
“那个的话,没关系的了……不过,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我没想到……是夏目君……还以为……是个小偷,所以……”
“诶?”
“要是学校遭小偷偷窃了的话,可能我藏身在这里的事情也会被觉察到的。”
“所以才想着把我赶出去的吗?”

嵩月再次深深点了下头。总觉得我额头上的痛楚似乎又有了抬头之势,不禁垮下了肩膀。
不仅去模仿那种只是吓小孩子的学校怪谈,还认真地准备就这样把小偷赶走,要说起来的话,这还真是很像嵩月才会做的事呢。
“你说藏身在学校……嵩月的话,是什么时候开始藏身在这里的?”
“啊……是从前天开始的。”
“前天?嵩月来到这个世界都已经三天了么?!”
嗯嗯,嵩月这样点着头,我不禁困惑地又把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就只是七、八个小时前而已……”
“七、八个小时前?!”
这次轮到嵩月大吃一惊了。紧接着她像在回想什么事情似的俯下了眼睛,然后她又像理解了什么似的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的么……这样说的话……”
抓着我制服的嵩月的手一下子注入了力量。
不知怎么的,就凭这一点已经能完全理解了。来到这个世界的三整天,嵩月都是多么努力地在搜寻我。
也不知怎么的,眼里涌起了喜悦的泪水,而忍着流出来冲动的我不禁吸着鼻子。
嵩月看着这样的我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可能是以为我不幸患上了感冒吧。其实,走廊上也变得相当寒冷了,会被这样误解也是很正常的。
“去……床上吗?”
“诶?!”
面对这样抬着眼珠向我询问的嵩月,我不知怎么的变得有点小鹿乱撞。在这个谁都没在的学校深夜里,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这可还是我第一次对着这样的场景脸颊发热。
然后嵩月就像是对这样的我穷追不舍似的继续说道。
“保健室的话有床的。”
“……床、有床……”
我的声音都不禁尖了起来。就像是喉咙干涩了一般,我赶紧深咽了一口唾液。
不过嵩月就像是对着惹是生非的患者进行照看的护士一般充满体贴地继续说道。
“到早晨之前还是稍微睡一下更好的……”
“啊、嗯。的确是呢。”
我不禁身心俱疲地放下了肩头。就这样仰视着我的嵩月脸上浮现出了一贯的为难表情。
于是我就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了保健室。
虽然坐着的时候并没怎么去意识到,不过在走路的时候,嵩月胸口似乎比平常更夸张的晃动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在茶水间里看到的洗过的衣物也在头脑里挥之不去。在那个地方晾着的她的文胸现在就可能正穿在嵩月的套衫里,难道说——之类的。从刚才开始脑子就总是闪现着这些,看来不找点什么话来说是不行的了。
“说起来,嵩月为什么要藏在学校里呢?”
“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吗?”
嵩月一脸不安地望着我,我慌忙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不会自己家里去之类的意思。说起来虽然我之前有去律都小姐家的所在地看了一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变成了一座研究机构……”
“啊……”
嵩月也首肯道。看来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呢。
“不过呢,在这边世界里的嵩月本来就不是‘恶魔’的吧。那也就没有必要离家出走……就算回到老家也是没问题的吧……”
边回忆着嵩月生父的那张可怕的脸,我边这样说道。
本来这个世界里就不存在“恶魔”的,所以也就应该也不存在“嵩月组”的,那嵩月也就应该没有独自一人离家出走孤单生活的理由了嘛。
虽然我只是单纯地这样考虑,不过嵩月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表情。
“这个是,那个……这个世界的我的话……有一些特殊情况的。”
“特殊情况?”
凝视着这样吞吞吐吐地说着话的嵩月的侧脸,我心里不禁充满了疑惑。
这样看来在这三天里,她也不是没回过自己家里的呢,那想必是她回去之后遇到了一些什么问题吧。
“这样说起来,杏还有提到过嵩月是学院的偶像的呢……”
在提到无意中想起的关于嵩月的这件事情后,嵩月的表情就一下子变阴沉了。
“偶像……吗……”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嵩月的确陷入了深深的失落里。然后脸上露出了至今都从没见到过的空洞无力的笑容。似乎是这个“偶像”单词,牵引出了她的什么沉痛回忆吧。
到底也不忍再这样深挖下去引发更多的痛苦,于是我放弃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踏进保健室里眼神捕捉到床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倦意就涌来席卷了我的心头。
真要说起来,我好像已经整整超过二十四小时都没睡过觉了吧。从“二周目世界”飞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出现了些许的时间差,现在都还是没适应过来、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阶段。
我就这样穿着制服倒在了床上,嵩月也轻轻地坐在了我的身旁。也许嵩月也有点疲倦了吧,“呼啊~~”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她可是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么不防备的样子呢。或许是我有点自恋吧,我想应该是和我再会了的嵩月变得稍微安心些了,也让她在行动上也都变得坦率些了吧,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样把晾干后收下来了的制服白衬衫规整地叠好的她的身影,只像一个和这种乱七八糟的命运完全无缘的普通女孩子。
就在想着这些漫无边际东西的时候,我突然醒觉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本来都必须当着她的面问清楚的一个重要的事情——
“对了。嵩月……你的身体还好吧?”
“诶?!”
望着突然从床上立起身子的我,嵩月呆呆地睁大了双眼。
“呃,之前和凤岛冰羽子战斗的时候,不是引发了‘非在化’的么……”
“啊……应该还挺好的吧,现在的话。”
嵩月意外地用着相当平稳的语气回答道。这个反应反而让我陷入了困惑。
“现在的话……不过,之前不都那样……”
“啊~~……”
嵩月似乎终于理解到我担心的理由了吧。毕竟我上次最后看到她的时候,“非在化”已经侵蚀得快让她濒临消失了。
嵩月摆出了稍微在思考的姿势,然后慢慢地把手伸向了床边的工作台。
从那个用包装纸贴在空罐头做成简易笔筒里,嵩月取出了一把美工刀。然后她咔嗒咔嗒地推出了刀刃。
之后她挽起了自己套衫的袖口。
她亮出了雪白的手腕内侧。稍微手腕再以上些的地方。就往那里嵩月架上了不锈钢的刃口,随意地一下就切了下去。我连要去阻止的事情都忘了,只是惊讶到呆滞地目睹了全过程。
“嵩月……?!”
等到事情都已经发生一会儿了我才回过神来,慌张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嵩月的手腕上浮现出了一线殷红,紧接着从这条线上淌出了鲜红的血滴。望着惊惶失措的我,嵩月没带一丝担忧地对我现出了微笑。虽然的确是一道很浅的伤口,不过也别当着人的面前做这种事情吧,对心脏不好。
“我没有用力的。”
嵩月看着滴落的赤红,只是平静地说道。
“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忘记该怎样去操纵火炎,就连魔力都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就是说,恶魔之力……已经消失了吗?”
我赶紧从嵩月手里抢过美工刀,继续说道。
既然她已经从“恶魔”变为了一个普通人,那也就意味着她也不再会受到“非在化”的影响了。要说“非在化”,其实也就是“恶魔”所拥有的“魔力”引起的他所在世界的排斥反应而已。因此一个连“魔力”都完全没有的普通人,是和“非在化”完全没有一点联系的。
“也就是说,移动到这个世界了的嵩月变成了普通人?”
“……我也不清楚……不过,也应该是这样吧……”
嵩月就像困惑着似的轻轻摇着头。
的确很奇怪。总觉得道理上解释不通。
本来被称作“恶魔”的存在,就只是一个对从异世界乱入的人类的总称。
如果从本来应该在的世界移动到另一个世界,普通的人类就会发生“恶魔化”。而要避免“恶魔化”的方法也仅有一个——把移动的目标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的肉体据为己有。
只是把一开始就已经存在的“自己”覆盖了的话,移动的目标世界的总物质容量是保持不变的,这样对那个世界的影响也会维持到最小,因此也不会引起那个世界的排斥反应。同时,消灭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才是能移动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必要前提和唯一方法。
“我本来就是作为‘恶魔’的子孙出生的……就算是覆盖了这个世界的嵩月奏的身体,也应该是无法变成普通人的啊……”
“嵩月变成普通人或许还有其它的一些什么理由的吧……一些我们现在还无从得知的什么理由……”
虽然我抱着自己的双臂陷入了沉思,不过这个可是个就连是嵩月本人都不能理解的问题,就算让我再怎么想也还是想不通的吧。
更何况我所知道的关于“恶魔化”的相关概念理论都是从加贺篝和环绪他们那里听来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所说的全部都是客观上正确的。
“对不起。”
嵩月突然这样说道。
“诶,怎么了?”
边给她的手腕伤口处贴上创可贴,我边用呆板的声音反问道。本来贴个创可贴这点小事也不是什么很费神的事情,没什么关系的。而也就在我正准备这样开口的时候。
“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不能保护夏目君了……”
面对嵩月的话语,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了。这个就像濒临碎裂的柔弱少女,在连自己的存在都快消失了的经历之后,都还在想着这样的事情。我不禁被震撼得心里五味俱全。
我至今都还为她承受的名为“恶魔”的束缚之重感到揪心的沉痛。
而让她背负上这样荆棘的犯人之一毫无疑问是我。被嵩月的恶魔之力守护着,就是这个享受着这样待遇的我最终将她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够了……”
比起要思考些什么,我只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嵩月。
耳里传进“哈”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在我的手臂里的她,意外地整个身体都僵直着。
“已经够了。只要嵩月你能平安就已经足够了……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恶魔’都没关系的。”
嵩月的肩头轻轻地颤抖着。
没有一丝迷茫地,嵩月断然否定了我的话语。
“如果我不是‘恶魔’了的话……就不能再守护夏目君了……”
“怎么……!”
我的视野里染上了名为绝望的漆黑。
就算没有言语,我都能理解嵩月正在想着什么。这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发觉到的了。
对嵩月来说,我是个应该保护的对象。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伙伴,只是自己必须堵上自己的性命守护的存在。守护我就是她自己的存在意义,嵩月固执地这样一直践行着。
恐怕这也是对于她,这个拥有“恶魔”禁忌之力受人畏惧的存在,能以“恶魔”的身份肯定自己继续走下去的生存意义吧。
就在开学之后没几天,当我已经得知她是“恶魔”的时候,还是决定要去帮助已经被抓捕的她。
对我来说,仅仅就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然而,或许这对于嵩月来说,这却成了翻开人生新一页般重大的体验吧。
因此,她至今都还被束缚在这样沉重的脚镣里。
既然我是为了身为“恶魔”的嵩月而战的,那自己作为一个“恶魔”也必须义无反顾地拯救我。这个观念已经太过深埋在她的意识里了。完全就像是一旦自己不是“恶魔”了的话,就连和我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了一样。
没有这样的事。我好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嵩月是我重要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不仅我是这样认为,大家也是。
至今我都没有能把这样的话语传达到嵩月心里。
从那天在那个教会的礼拜堂里,从我的身影映在她的眼里那一刻起。
从那一刻起,我就亲手把她束缚到了现在。
而能让这一切都土崩瓦解的话语,我也只知道一句而已。既不是对“恶魔”又不是对普通人的,只是对正在这里的这位存在着的少女的一句话语。
“我……喜欢你,嵩月。”
嵩月的肩膀止住了颤抖。
嵩月硬直着的身子也舒缓了下来。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我把嵩月紧紧抱在了怀里。
“啊……”
嵩月缓缓地抬起了头。只有相互的鼻尖都能碰到的距离。嵩月脸上泛起了连在黑暗里清晰可见的红晕。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无论是去找到阿尼娅和操绪,还是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所以只要嵩月能留在我身边的话,那个……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用尽了我能调集的所有勇气,结结巴巴地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嵩月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在呼吸都轻吐在我脸颊上的至近距离仰视着我的脸。好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心脏似乎都是在头颅里跳动着的紧张错觉。我完全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只是下意识地屏着呼吸。快要窒息致死了!
“嗯。”
嵩月用着耳语般的轻声回答了我。
紧接着,她的体重从我臂弯上消失了。
慢慢地,从我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的嵩月站了起来,并转过身躯背对着了我,向着另一张床走去,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淡语气说道。
“我、去取一下晾干了的衣物……那个……夏目君就先休息了吧。”
嵩月拉过了收在床边靠墙地方的隔帘,于是她睡的床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长发轻轻飘起,嵩月临走前又一次回望着我。
“晚安。”
抛下了这句四散着冷淡感觉的话,嵩月迈出啪嗒啪嗒的脚步走出了保健室。
于是有了孤单的我。
深更半夜的学校。药味弥漫的保健室。坚硬的床。
我慢慢地横倒在了床上,意图不明地自然伸出了手。
“呃,这个难道就是……”
窗外的夜空上,月亮躲到了满布的乌云身后。就算是能看到月亮,想必我也够不着的吧。
“……被甩了……吧?”
直到刚才还能感觉到的嵩月的体温消散了后,死寂的教学楼里四溢的严寒爬上我的身体。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地面朝下趴在了床上。
在这之后,我就像具尸体一般陷入了沉眠。

第二天早晨。似乎还没能从昨晚精神上的创伤中恢复回来的我,在朝阳满溢的晨光中睁开了双眼。
在这几天里积蓄起来的新创旧伤让我现在全身上下都一片酸痛。也受着这一部分因素的影响,我现在的心情都还是相当阴郁。
磨磨蹭蹭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后,才发现在我旁边本应该是嵩月昨晚睡眠的床上什么都没有。床单也都被叠得很整洁。正在我为嵩月是不是离开了而担忧的时候。
“早上好。”
从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只是回头一看,我就感觉到如阳光般的温暖。
白亮的阳光勾勒出了制服少女的美妙身线。保健室的窗户上都映射着嵩月的身影。已经是穿好了制服也洗漱完毕的样子了。
“啊、啊。早上好。”
我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嗯。”
这样应声的嵩月向我递来一张毛巾。似乎意思是让我拿着这个去洗下脸。这个现在还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我,就遵照吩咐提着毛巾走向了盥洗台。
“……”
手捧冷水浇在脸上地搓洗了后,脑袋稍微有点清醒了。
总之,嵩月的态度看来和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昨天晚上我所说的话,可能在她的心中被主动屏蔽掉了吧。
虽然要真是这样的话挺让人沮丧的,不过要让我站在嵩月立场上的话,可能也会做一样的事情吧。比起露骨地表现出对我的讨厌,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边用镜子练习着微笑,边做着会不会万一操绪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猜想。
要是她在的话,肯定会觉得很有趣,又想要含糊其辞把这个掩盖过去的吧。不过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做着什么事呐?
“……咦?”
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我,突然闻到了周围飘散着的香气。呼呼,鼻子不禁对香气产生了反应。在工作台上,学校食堂的套餐盘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米饭和味噌汤。鸡蛋卷和烤鱼。很地道的两人份早餐呢。
“这个,是哪里找的哦?”
边看着冒出腾腾热气的味噌汤,我边这样问道。嵩月边倒着两人份的茶水,边说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借用了一下学生食堂的厨房。”
“那米之类的食材呢……?”
“借用了一些。从食堂的冰库里。作为材料费我虽然也是有把钱代换成餐券放在上面的……”
这样说着的嵩月脸上稍微飘过一丝忧郁。
“那个,这样还是不太好的吧?这样随便地就用了……”
“呃……嘛,也无所谓了。毕竟是非常时期嘛。”
“嗯。”
嵩月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啊……请用吧。趁还没冷下来。”
“那我开动了哦。”
我还是坐在了总感觉让人坐着很难受的钢管椅上。并和嵩月面对面地共进早餐。虽然亲手做的早餐比预想得还要美味,不过期间没有半句话,不禁让人觉得气氛很沉重。
不过嵩月的态度其实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要是耐得住安静的恶化,会意外地发觉跟她在一起心情很舒畅。为了寻找一点话题,于是我抬头把视线移到了挂钟上。
“还起来得真早呢。”
现在时间是上午七点都还没过几分钟的。估计了一下在不习惯的厨房找东西和做饭的时间后,大概能反推出嵩月基本上应该是在五点左右就起床了。
不过嵩月却是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
“不早点起来的话,其它人就已经来学校了。”
所以才这么急着吃早饭么?我恍然大悟。
“不过我觉得也不用太在意别人来学校嘛。一般谁都不会想到我们就留宿在学校里的吧,而且只要装成平常来学校的样子不久行了。”
“诶?!”
嵩月吓了一跳似的瞪大了眼睛。
“夏目君,你准备去上课的么?”
“暂且是这样打算的。”
我点了一下头。虽然个人觉得这应该不会是让人这么吃惊的决定才对。真要说的话,优等生的嵩月想逃课这一点才让我很意外。
“怎么说呢,要是和樋口啊杏啊他们打听一下的话,应该也能对这边世界的情况有些更详细的了解吧。”
“……不过、这可是二年级、的课……这样好吗?”
“啊!”
我刚才想起了这个一直都淡忘了的重要事情。这里和我们原来世界的时间相比的话,是大概一年以后的未来。不仅是班主任换了,而且班上还有半数完全不认识的新面孔。何况我对二年级课堂上的内容也完全没有自信。虽然最开始是准备装成原版智春的样子混进去,不过现在看在在途中就会露出马脚的可能性也太高了。
“那个……还是先去那里避一下比较好吧。至少等到放学过后……”
“是呢。就这样吧。”
可惜嵩月的意见很正确呢。虽然要等到放学后是个非常焦人还很辛苦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忍耐一下了。
“那个,米饭的话,需要再来一碗吗?”
望着我手里已经空无一物的饭碗,嵩月向我问道。
“啊、嗯。谢谢。”
这样回答之后她就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我的饭碗。然后嵩月往我的碗里狠狠地踩了几勺饭,变得像座小山了后再次递到了我的面前。于是我心存感激地接过了看着挺夸张的饭碗。
就在那个瞬间,我和嵩月的指尖轻触了一下。
“呀~~~!”
嵩月小声地惊叫出了声,完全就像是碰到烧烫的铁锅一般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而且她的脸上也像苹果熟了一样变得通红。
“……”
我赶紧接下差点掉地上的饭碗,并抬头望向嵩月。刚才那个夸张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嵩月?”
“没、没事的。万分抱歉。”
嵩月边摇着头边僵硬地笑着。虽然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没什么事的样子,不过也没引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就无所谓了吧。难道说是我身上静电积蓄过多电到她了?这样找了个解释后我便释然了。
“呃,这个是什么?”
我才发现嵩月的早餐盘旁边还放着一个塑料盒子,便赶紧问道。
“这个……虽然非常不好意思,都没能准备一些像样的菜肴……这个是便当。”
“便当?”
“是的。我想可能中午可以去哪个地方一起吃的……不行的吗?”
“不啊,可以的哦。还真是帮大忙了呢。”
虽然这个对现在正囊中羞涩的我来说真是梦寐以求的事,不过还对自己甩了的人这么亲切,那这个刚被甩的我该不该接受这份好意呢?个人的尊严和现实的严酷在我的心里开始正面交锋,不过才第一回合我的个人尊严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我……我、有个想去的地方……可以的话想和夏目君一起……”
嵩月在早饭吃完后,边堆叠着食器,边小心客气地向我问道。
“这个我没什么的……想去哪里呢?”
“市……市立、图书馆。”
这样回答道的嵩月已经脸红到了耳根。虽然用的是极度害羞的口调,但想去的地方不是个很正常的地方么。
而且在我眼里,这个想法也相当不错。不仅可以消磨时间,而且还有暖气可以享受。
另外,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碰到阿尼娅。那个小鬼头就是头脑很好,经常到各个地方去搜寻些看得人晕头转向的书。
“嵩月去图书馆有什么事情的吗?”
“这个……有个想要给夏目君看一下的东西。不过如果夏目君有什么其它想要先调查的东西的话,这个放一下也……”
“呃,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这样说起来,我还恍然回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无论是和哪个朋友相遇了,都一定要先问一下的事情。
“对了,嵩月。你知道‘魔女’是怎么回事吗?”
“啊……‘魔女’、吗?”
嵩月露出了惊讶的申请。然后就慢慢地转过头望向墙壁上挂着的清洁用具。虽然要说一提到“魔女”通常第一反应都是联想到扫帚的吧,不过眼前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拖把而已。
“洛高的一位女学生,像钻头一样卷着的金发,还到处撒播灵符。”
“……电钻?灵符?”
虽然要说反应正常也能算是正常,不过嵩月也明显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要说是洛高的学生又是金发……小尼娅?”
“不,完全不一样。在身高上至少有二十厘米的差距。比阿尼娅大了大概五岁的样子吧。还和洛高的制服挺合身的。”
要从人种上来说的话她们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而且远看的话也和阿尼娅有很相似的气氛,不过也并不是会让人看错般的相似。更何况她和阿尼娅还有相差大概一倍半的年龄差距。
“其实本名叫戴安娜或者是发音类似的名字吧,不过大家都还是把她叫做‘魔女’……”
“那个……”
摆出半信半疑表情的嵩月向我问道。
“是魔法师吗?”
“呃,谁知道呢。”
这么一本正经地问着我,害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个灵符……果然还是该视为魔法么?”
“灵符……?”
“昨天……来这个学校之前我有遭遇到‘幼体’。”
“诶?!”
嵩月的表情一下变严峻了。曾经是“恶魔”的她,深知“幼体”的危险性,可能比其它任何人都理解得更深刻。
“那个时候就是那位‘魔女’帮了我。用灵符就把‘幼体’击退了……虽然我是觉得那个和第一学生会的‘护法结界’又有所不同……嵩月呢,有什么联想到的东西没有?”
嵩月沉思了一下后,大大地摇了摇头。
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
“夏目君,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的确是很理所当然的疑问。而当我回想起在尼姑咖啡屋的种种悲惨遭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因为,这边世界里的六夏会长说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嗯!”
嵩月满脸认真地抬头望着我。
“她是我的……也就是说,是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的女朋友之类的……”
“诶?!”
嵩月大吃一惊地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就感觉被谁拉住了,于是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嵩月正紧紧地握着我的右手。或许这也是她本人的无意识动作吧,嵩月也一脸不可思议地俯着头盯着她自己的右手。
“呀~~……!”
就像触电了一般慌张地抽回了手,还以夸张的气势把它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嵩……嵩月?”
说实话,我真的被嵩月夸张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嵩月虽然总觉得就像是在胆怯着什么似的,不过也生硬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的……那个……我来收拾一下餐具吧?”
“啊……嗯。”
既然是被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点点头了。
嵩月收拾堆放好了早餐的餐具后,就像是要绕开我似的在保健室里绕了一个外环大圈才走出门去。我也只能满心疑问地目送她的离开。
“那个是、怎么回事……?”
习惯性地转过头去向自己肩膀的斜上方问道。
结果当然是什么回复都没收到。

我们在上课时间的一个小时以前走出了学校。是那个时候的话,学校里的教师都基本上还没来,上学路上学生的身影也不多。
我们尽量避开路人的耳目,都走的是商店街的近道和小路。虽然离最近的市立图书馆还有一些距离,不过现在离开馆时间也还有一段时间。边吐着白色的雾气,我和嵩月并排在一起走着。
只是这样的话,在旁人的眼里,我们应该只是一对清早起来一起去学校的幸福高中生情侣吧。不过实际上我们可是怀揣着一些麻烦问题的人。而且挺难得的是嵩月那边的问题还更棘手些。
“那个,嵩月。”
我在心中纠结了一阵后,还是决定开了口。
“怎么要穿成这样子?”
嵩月可能在暗地吃了一惊吧,她的肩头颤动了一下。
“果然,很奇怪……吗?”
“嘛,真要说的话。”
我边细致地选择用词,边委婉地指责道。
嵩月身着常见的洛高制服,不过原因不明地戴着顶棒球帽。并且明明是没有感冒的,却带着一个口罩。完全是个让人觉得很诡异的服装搭配方式。
“呃,难道被人看到脸,会引起什么麻烦的吗?”
“啊……呜……”
嵩月就像个被训斥的小孩子一般发出轻柔的呻吟声,垂下了肩膀。似乎也是有着些紧迫理由的。不过。
“那个呢……可能,这样还反过来让你更显眼了吧,我觉得的话。”
“诶……?!是……这样的吗?”
似乎没有预想到会被这样指责,嵩月好像变得有些慌张了,压低了帽檐不安地环视着四周。
“只要不是制服的话,可能效果就相当好了吧。”
打量着嵩月全身上下的穿着,我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像是会毫无意义地就变装的人,肯定也有她自己的什么理由吧。不过她想要达到的效果真的是想在人群里不起眼的话,也只能她正好走反方向了。
“嵩月,能稍微等一下吗?”
在快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这样向嵩月说道,就走进眼前的一个便利店。杂志、糖果类的区域直接穿过,走向生活杂货区。虽然住宿用的内衣裤和衣衫等混在一起,不过也很快地就找到了想要的。由于也并没有繁多的品类,因此适当挑选了一些还行的就走向了收银台。
嵩月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一直在便利店的停车场等着我。她这样忠犬一样的性格也挺好的。不过,就算是隔了这么远看着,都还是觉得她的服装确实太抢眼了。
“嵩月……变装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的,不过还是希望你能用这边的衣物变装呢。”
我赶紧跑到她的跟前,把刚才买的衣物递给了她。
嵩月战战兢兢地打开购物袋口往里窥探着。然后她偏起了脑袋。
“那个……这些是……”
购物袋里装着的是围巾和流行用的平光眼镜。
“一般戴上一副眼镜都会给人很不一样的印象,而且这个季节的话围一条围巾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吧。要把脸藏起来的话,这样更不起眼一些的吧。”
“啊……钱……”
“没事没事。便利店适当选的一些东西,而且都不贵的。”
虽然我身上的钱也不多的,不过在这一点上对嵩月来说也应该是一样的吧。何况她为了我还特意做了便当,这一点上我节约了一些钱,而且要和在尼姑咖啡屋被六夏诓骗走的钱比起来,这个也的确很便宜的了。
“……”
嵩月把我买来的围巾拿在手里暂时无言地望着。这只是条很常见的格子花纹的围巾。
“那个,如果觉得颜色和花纹不喜欢的话,现在应该还可以去换的吧。”
面对没有任何反应的嵩月,我抱着些许的不安向她询问道。
嵩月像是吃了一惊似的抬起头来,把围巾抱在胸前摇了摇头。
“不用的,就这个就行了……夏目君买给我的嘛。”
“啊……嗯。那就好。”
嵩月把有点让人觉得不快的口罩取了下来,嘴边微微带着笑容地围上了围巾。帽子脱下来后,终于变得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了。
虽然嵩月端整的面庞很吸引人们的注目,不过至少不是认识她的人也应该不会一下子觉察到她到底是谁吧。
“……看起来不奇怪、的吧?”
嵩月戴上了眼镜后向我询问道。
“很合适的哦。”
我直接抒发出了我的感想。和刚才那样夸张的造型比起来,我觉得这样只是稍微变一下衣装和装饰品更适合她的吧。
“要是担心的话,那里的那根柱子可能可以当镜子用的吧。”
我边这样说着,边用手指指向了便利店的外墙。不锈钢柱子的部分被打磨得很光滑,正好像镜子一般反射着四周的景色。
我手牵着嵩月往柱子那里走去,然后因为意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而驻足在了原地。
店里的杂志展示板上向外陈列着的杂志样本。其中一本杂志的封面一脚,刊登着一张酷似嵩月的脸。
“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嵩月也注意到了吧。她一下就跳到了我身前,把那本杂志藏到了自己的身后就伫立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嵩月?”
望着满面狐疑的我,嵩月露出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
“肯、肯定是看错了吧。”
“那个,我还什么都没说的呢。”
“呜呜~~……”
嵩月边轻声地呻吟着,边垂下了头。基本上她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呢。
“刚才杂志上登着的人,就是嵩月吧?”
“不是我……不过也算是我呢。”
嵩月坦白了似的点了点头。虽然从话的表面上看挺矛盾的,不过我也深知她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那里刊登的是“一周目世界”的嵩月奏。
不过都能被刊登上封面呢。
“这个世界里的嵩月是艺人吗?”
“不是的。与其说是艺人……只是……”
“奇迹般的生还……?”
“呜~……”
嵩月很惊讶地看了一眼她的身后。虽然对嵩月很不好意思,不过刊登着她的杂志在这里并不只有一本。而且这些主要都是新闻周刊杂志。混杂在政治风波、杀人事件之类的报道里,作为一条被卷进大事故却奇迹般地获得救助的消息被刊登出来而已。
就这样只站在店门外看着这样的封面也不能知道具体的消息内容,不过就只靠封面上有的小字,也足够能猜到消息的概要了。
从事故现场里生还的少女名叫嵩月奏。
然后她被卷入的事件,是政府近期开发的超大研发计划——
“超弦重力炉”失控所引发的事故。

才刚开馆的市立图书馆里,高中生出乎意料地多。
这里面的大部分,应该都是临近考试了抓紧时间紧张备战的高考生吧。多亏他们的福,就算我们大清早身着制服在馆内闲逛都不会让人觉得唐突的吧。
我在寻找还空着的阅览室坐席的时候,嵩月就已经抱着大摞资料往回走了。那些被银色的丝线捆着的,应该就是上个月的新闻报刊了吧。
“这个是?”
递给我的资料意外地厚实,我都不禁被震撼到了。戴着眼镜的嵩月,就像是一位聪明能干的秘书一样向我微笑着。
“请读吧。”
“呃……”
难道要我全部读完么,我不禁面部都有点抽筋地问道。
“还有很多的,现在我就去把它们拿过来。”
口气不带一丝怜悯地向我宣告后,嵩月又转身往资料室走去。我就这样呆滞地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坚定信念有所觉悟之后,我翻开了成堆的新闻报刊。
紧接着,我看到了印在报纸上嵩月的脸。
“啊……”
这就像是从什么上面剪切下来的她的面部特写一样。
可能是空高中开学典礼后的班级集体照上剪切下来的吧。穿着一身崭新制服的嵩月就这样顶着一张扑克脸盯着相机。
真是令人怀念。可能是比现在还少短一些的刘海的原因吧,总觉得看起稍显年幼。
这样想起来,当初才相识的时候的她,也都经常是这样的一张扑克脸呢。
“……真是令人怀念呢……”
我不禁露出了微笑,不过紧接着。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报纸就被谁抽走了。
抬头一看,脸颊上红热着的嵩月一脸像是有点焦急的表情。虽然也就是大概半年前的照片嘛,不过登在这种地方被人看到的话,还是会让人觉得害羞的吧。
“啊、原来意思不是要我看这个的啊……”
“……”
就像大叫着不是似的,嵩月像拨浪鼓一样使劲地摇着头。然后她的手指指向了同一页面上的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也刊登着一张这个世界里的嵩月奏的照片。只不过这是她被抬在担架是上正被运上急救车的一幕。
新闻报道的时间是上个月的月初。似乎就是“超弦重力炉”失控引发事故的第二天。
在这旁边记载着当时事故的概貌。
——失控引发事故。已向附近半径范围十千米以内的居民发出避难通告。事故原因不明。难道是基础理论的缺陷?
——下落不明者超过三百人。生存几率渺茫。
不过上面并没有关于实验内容的详细说明。不过这条报道里不明真相的部分也太多了。能从中知道的,也就只是在那一天,政府在研究机构的试验站进行了一次某种大型实验,实验结果是失败了。
除此之外我能理解的,也就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单词而已。不过,就这样综合各方舆论的报道和意见,还是能逐渐拼出整个事件的轮廓。
“高次元宇宙论”(认为宇宙不仅是三次元空间和时间、还有更高次元时空存在的宇宙模型的中心论点,是现实世界存在的物理学观点,参见“膜宇宙论”“超弦理论”)的应用。超微黑洞的人工生成。
高能物理研究中心实验站。这似乎是“超弦重力炉”(现实世界也存在黑洞发电理论,性质比较类似)的正式名称。
通称“Central Votex”(直译:中央漩涡)——
“那天是重力炉的实验第一天,似乎因此相关人员的家属们都被邀请到实验现场去了的。”
嵩月也断断续续地向我说明到。
“我的家族……在这个世界里代代都是土地的神官,因此也作为祈祷作法设施安全的人员加入了实验。通过这层关系,我也为了演奏神乐而一同被邀去了设施……”
“祈祷作法……”
在技术这么尖端的科学实验室里祈祷作法,虽然这怎么想都很不合时宜吧,不过要说的话这也是常有的事。就像准备在高层建筑的动工仪式上通常要举行“地镇祭”一样,真要说夸张的话,航天员里面都还有回到地球后觉醒了对神明的信仰之类的事情……不过,这个好像没什么太大关联性就是了。
比起这个来,我觉得那个人居然也能当上神主更觉得不可思议,我边浮想起嵩月生父的那张可怕的脸,边在想着这些不太礼貌的事情。
“不过……要祈祷作法的这些都只是幌子,可能真的仅仅是想把爷爷也叫过来而已,我个人是这样觉得的呢。”
在等着我把埋在报纸里的头抬起来的时候,嵩月独自叨念了一句。
“说到嵩月你的爷爷……”
就那个人么,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个满屋都描绘让人心神不宁的漩涡的、像个怪人一样被谜团包裹着的老人。不过,他又会和“超弦重力炉”有什么联系?

望着露出困惑表情的我,嵩月表情里夹杂着苦笑地递给我一份老杂志。
几乎是五年前的科学类杂志了。刊登有一次对高能物理研究中心实验站高层人士的访谈录。总觉得有个人感觉比较面熟。研究所总负责人的名字是“潮泉太秦”。一条漩涡花纹的领带在人群里格外醒目。
“诶?!这老头子……呃不,这位老人,难道说……”
“是的。”
“我的……爷爷。”
嵩月的这句话直接让我张着嘴巴石化在了椅子上。
那个漩涡头的老爷爷的真面目居然是政府组织里制造“超弦重力炉”的高层人士,因此嵩月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次的实验。然后在那里遭遇事故,只有她一个人奇迹般地生还了。
这样的话,嵩月的爷爷和父亲又怎么样了——?
其实也连想都不用想,他们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要说在这边世界的我的话……是有些问题的……
我想起嵩月以前这样说过。
被卷入特大事故,仅有一人生还的少女。失去了亲人的悲惨女主角。而且,她还是让人过目不忘、回头率极高的美少女的话——
这个社会和新闻媒体会怎样地去对待她,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原来如此,的确她是个偶像。这样想来当初我对杏提到我想和嵩月见面的时候,她那么夸张的神态也就可以完美地解释了。
也难怪嵩月为什么会这么努力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又不愿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另外,那个老爷爷也已经死了——
“对不起……嵩月……那个,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在读完相关资料后,我边收拾着,边垂着肩膀说道。嵩月露着似乎心情很不好的表情。
“不会的,那个……就算被这样说……我也没一点实感的嘛……”
“是吗……要说起来也的确是呢。”
虽然亲人无论以什么方式死去都会让人很伤心,不过对这个嵩月来说,这完全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更何况,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的话,她的父亲和爷爷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何况这还是在无意中被大众冠上的悲惨女主角这样的名声,在嵩月眼里,这些都只是些麻烦的骚扰吧。边思考着这些问题,我边感觉自己越来越抓不住问题的核心了。
“对不起,脑子稍微有点混乱。”
这样一下子往我脑子里塞进大量信息,还真让我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爆炸了。
“休息一下吗?”
“嗯……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也可能是因为在平常很少来的图书馆里呆久了有点不习惯吧,总有点自己喘不上气的感觉。望着软绵绵地瘫倒趴在桌上的我,嵩月轻声笑了出来。
“那要吃午饭吗?”
“啊,都已经到这个时间了么……呃,这些都该放回哪些地方去的?”
我望着桌上堆砌的一片资料小山,向嵩月问道。在这一堆面前,光是想到要去收拾整理我都是一阵头晕目眩。
“啊,放还的话还是我来……”
“呃,不用不用。一直这样坐久了也想起来活动一下身子。”
“啊……”
我想嵩月问清楚了该放还的地方后,就抱着这么一大堆资料过去了。虽然的确是个麻烦的体力活,不过也多亏这样让我放松了下紧张的心情。途中也顺便想去趟洗手间,于是脚步转向了那边。来图书馆就连洗手间都不用走这么远了呢,一放松的我脑子里就喷涌出这类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问题。
就算走到了这一步,状况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突破。不过,也多亏了嵩月,我感觉以后的道路上也有了点大雾散去的感觉。
总之,似乎有去详细调查一下“超弦重力炉”失控引发的事故真相的价值。下午就再稍微在图书馆呆上一阵子,然后再回洛高去找一下认识的人们问问吧。同时,关于“魔女”的真相也可能会在这途中明朗的吧。
如果运气好的话,很有可能还可以掌握到一些目击到阿尼娅的情报吧。从某种角度上看,阿尼娅在外表上可是比嵩月都还要引人注目的,那样的家伙在街上闲逛的话肯定也会有很多人目击到、也会有很多流言传开的吧。
把阿尼娅和操绪找到,然后回到原来的世界——
昨晚,我对嵩月说出的话也绝非戏言。不过从现在嵩月的态度上来看,又似乎昨晚的话什么效果都没有呢……
“……”
在平静了心情后,我洗了洗手走出了洗手间。
紧接着就有一些奇妙的憋闷着似的呻吟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呜~~唔~~!”
很熟悉的声音。就像在威胁突然出现的敌人一般幼年野兽似的声音。在阅览室的出口附近,罩着大衣的四个男人正围困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
被围的是一位用围巾半遮着脸的乌黑长发的少女。是嵩月!
“嵩月——?!”
我赶紧向她冲刺了过去。嵩月被一群奇怪的男人围住,正为找出一丝机会逃出去而拼命地抵抗着。
难道说那群人是来管理逃课学生的辅导员们么?这样想着的我,头脑已经开始飞速生成对应付老师的有效借口。不过冷静地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他们不可能仅仅只是辅导员之类的人。
毕竟和夜游的中学生还是大不一样。对着至少还是在图书馆里认真查资料的学生,用得着派出四名壮汉来围困带回的么?天下任何一个学校都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吧。
更何况他们不仅都身着白色大衣还都各自戴着一副墨镜,奇怪的衣着打扮之下脸也长得不太像日本人。虽然也不是特别地壮硕,但对事物异常的冷静态度总让人觉得有点从心底发凉。身上都有着像对闹事早已习惯了的军人般的氛围。
“别过来——!”
察觉到了走回来的我,嵩月大声喊叫道。被这句话里的气魄震惊到的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诶?!”
“站在那里别动,夏目智春!”
围着嵩月的那群男人里其中的一个人高声地向我发出警告。之前刚看到他们时候所感觉到的不祥的预感,在这个时候化为了确信。如果目的只是出名的嵩月的话,以新闻媒体强行取材的理由把她围困的可能性倒是有,不过那样的狗仔队不可能会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
还特地对我发出警告,也就说明这群人真正想要找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也就是那个我叫他“夏目直贵”的男人——
“不许动,夏目智春。否则,这位女孩子可是会受伤的。”
其中的一个男的抓着嵩月的肩头,拿着个什么东西抵在她头上。
一把手枪。
你认真的吗?我不禁怀疑这群男的有没有常识。居然还在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堂堂地亮出枪械,这已经不能仅仅用没神经来形容了。何况对方还是跟这样赤手空拳的高中生——
不过,这群男的态度也很奇妙地太过冷静了,也根本不像是头脑简单的持枪杀人魔。真要说的话,他们更像是在警戒着我。
“喂别在那里做无谓的抵抗!机巧魔神也别用!”
“——?!”
我大吃一惊,不禁瞪视着那群男人。这些家伙怎么会知道这个单词的?!
不过这也终于可以解释他们惧怕我的理由了。和机巧魔神的攻击力比起来,那种枪械的威力就简直只跟小孩子的塑料玩具一样。既然是知道机巧魔神存在的人,也当然就有了先抓住嵩月押为人质来牵制我的理由。
就算是我没有机巧魔神,嵩月自身的“恶魔”的能力解放了的话,轻松地就能把他们全部人放倒的吧。如果是朱浬在的话,更是会用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将他们全部人蹂躏的吧。
然而,现在的嵩月并没有“恶魔”的能力,朱浬也已经不在了——
意识到发生了骚乱的图书馆工作人员,也差不多去报警了吧,不过这个应该都在那群男人的计算之内的吧。到警官抵达这里之前,他们也不见得会乖乖地等在这里。
该怎么办?我不禁紧咬着下唇。
“夏目君——”
嵩月就像在传达着什么似的呼喊着我的名字。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飘然沉了下去,只留下一段长发的残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拿枪抵着嵩月头的那个男人身体已经飞到了空中。
嵩月使出了“炎舞”,这是她的家族代代相传的可作为防身技术的舞蹈。恐怕刚才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基本技法吧。在外行人的眼里,她的动作很像合气道的技术动作吧。我想起我以前都体验过这种技法,那段被律都小姐直接打飞出去了的经历。
从那群男人的包围里解放了出来的嵩月,制服的裙摆翻飞起来,向我一直线地冲了过来。
“嵩月,快趴下!”
我随手从身边的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往开始追着嵩月的另外一个男的扔去。并且恰好正中那个男人的小腿,他一下失去平衡跌了个趔趄。被这个男人倒下时的双腿勾到,另外两个男人就像之前那个人动作的回放一般也跟着摔倒在了地板上。
牵起了嵩月的手,我们就这样冲向了图书馆大门。
虽然就在图书馆等待警察赶到可能更好,但要是都留在建筑物里面的话,估计也会把其他读书的人波及到的。果然在这一点上还是要尽量避免。
我们奔出阅览室,来到了图书馆的入口大厅。从大厅的自动门那里逃出去的话,之后的街道上人流量就大了。要隐藏在人群中溜走也方便——
订立出这样的逃脱计划,而就在我为此稍稍舒了口气的瞬间。
“啊……!”
嵩月柔弱地叫出了声。我这时才发觉就在自动门前都还埋伏着两个白大衣黑墨镜的男人。
“难道还有其它的同伙么……?!”
我慌忙止住了脚步。焦急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地形,可没想到一条可以逃脱的道路。
而且这时我又看到最初被绊倒的那群男人也从阅览室里追了上来。被嵩月意料之外的反击惹得恼怒了的他们,光看着身上都喷薄着腾腾杀气。
不知是不是为了威胁,一个男人不顾四周还有大堆人地把枪口笔直地指向了我。
就在这时,我们的头上传来的一个声音。
一小段清澈凛利的少女的话语。
“——黑铁!”
这句话让我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躯,望向声音的来源。
于是我看到了它。
伸展出巨大双翼的鸟,从我的头上无声地滑过。有着双眼都在正面的独特面庞。锐利的喙爪。这副容貌,只能让人想起名叫枭的猛禽。
“啊……猫头鹰。”
就像小孩子发现了珍奇的生物一般,嵩月用着完全不合场景的悠闲的口调叨念道。
与此同时,响起了男人的悲鸣。
向着架起了枪的男人脸上,飞来的猫头鹰的利爪深深嵌进他的脸抓扯着。那个男人忍不住丢下了枪。对这样预料之外的陈咬金,他的同伙们都惊呆在了原地。
在闹市区里突然出现这样的稀有动物猛禽,还突然向自己的同伙袭去,要说陷入混乱了也很正常。成年猫头鹰展翅翼宽几乎是一米八。要是从很近的地方看的话,这几乎是怪物一般的存在。而实际被它袭击的人眼里,这个形象应该来得更是几倍的大吧。
就在他们陷入这样的混乱前,轻轻地出现了一个飘然着地的人影。
这个一个身材比较娇小的女人。
似乎也还可以被称作是高中生的年轻女性。
红与黑配合得很协调的摇滚风格便服。胸前还挂着很显眼的大十字架项链。
然后她的左手——
握着一把日本刀。
“秋枫、拔刀——”
“铿”地响起一个清脆的金属声。这是她向腰间架起刀鞘拔出刀来的声音。
银光一闪,就像是会侵染到骨头里去似的,传来一阵连续的钝重声响。

就只是这样,在她面前的四个男人就应声倒下。
就像是一阵风一般从玄关大厅的二楼轻落下来,非同凡响的带刀女人——
她就在刚才的一瞬里,把四个男人打趴在地。
“……”
无论是我还是嵩月,都只能呆然如看电影一般欣赏了全过程。
他们身上都没有血痕,应该是用的刀背吧。不过再怎么说这强得也太夸张了吧。就算是在古装剧的刀剑对决上都绝没见过的犀利感。
然后就在我都还没能从冲击性的震撼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再次跳了起来。
这次是自动门前的两个男的。他们正伸手进白大衣里准备拔枪出来。不过也就在他们刚刚架上枪的时候,就被她打倒了。
战力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并不是那群男的太弱,而只是这个女的太强了。
她将刀收回刀鞘后,慢慢地转向我们。
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稍微带点孩子气却相当漂亮的一个人。一头很随意地伸展着的头发。只有左边的前额头发较长。艳丽丰润的双唇,浮现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她望着手正相互牵着的我和嵩月,似乎很愉快似的眯缝起了双眼。然后从身后传来音量逐渐变大的警笛声。
“……警察都来了么。还能跑起来吧?”
“啊,可以。”
顺着她的势头,我们颔首回答道。
“那就好。我们就趁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开溜吧。”
对倒在地上的那群男的不屑一瞥,她这样说道。然后她抬头望向在她头顶盘旋着的猫头鹰。
“过来,黑铁!”
应着这声呼唤,灰色的猫头鹰就这样轻轻地停在她的肩头。
日本刀、猫头鹰和朋克样式的衣着。面对这的确是相当荒诞的组合,我不停地眨着眼。相信这个女的也行的吧?我不禁在心里苦苦思索着。
刚才的那群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而且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立场也很微妙。在这种情况下被警察盘问可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不过要说到不明底细,她也是一样的。
这个带着日本刀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搭救我们的也不得而知。这样也能去相信她吗?我犹豫不决。
可能是察觉到我充满疑惑的视线吧,她一下把左手提着的刀拿到了胸前。
“啊,这个吗?这个是我出门传授技艺时带着的,正好派上用场呐。”
很坦率的语气这样说道。
对这个似乎有点穿越感的话语,我越来越陷入混乱。
“出门传授技艺?”
“我家有个剑术的道场呢。不过只是个名为‘四季樱流橘高道场’的小流派。”
“橘高……?!”
嵩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我心里断了线的记忆都被牵连了起来。
该更早想到的。平常就带着日本刀到处转悠的不合常理的人。而且有着超乎寻常的战斗力。这个,和那个人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虽然在氛围上她们完全不一样,不过在我眼前的她也的确和橘高冬琉长得很相似。她是和东琉会长使用同种剑技。是橘高家的另一位女儿——
“我叫秋希。橘高秋希。请多多指教呐。”
带着猫头鹰又摇滚风格的她,对我们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3 编辑



第三章

关于那群白衣人的来历,秋希也似乎没有要过问的意思。与此相对的,她基本上是硬把我们邀请去了她自己家里——更准确的描述是二话不说地拖了过去。
“请进吧。家里父母到国外去了年底才会回来。在家里的只有我和冬琉两个人,不要觉得有打搅到的哦。”
秋希就让猫头鹰停在她的肩上,爽朗地笑着说道。
橘高家是道场连体式的宽阔木质平房。中庭连接着一条半开的长长的走廊,可以看到种着松树的高雅日本式庭园。就像是古装片里出现的大名(官位名字)官邸一样的氛围。
虽然是一座有些年月了的房子,不过或许是因为清扫整理得也比较仔细,这里并没有古色古香沧桑满布的感觉。青幽幽的榻榻米的味道也让人很舒心。
“……打搅了。”
就算是被强拖过来的,不过都被带到家门口了也不好说再回去,于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脱下了鞋。嵩月也无言地在我身后脱下了鞋子,还礼仪端正地把我们脱下的鞋子都摆放整齐。
望着这样的嵩月,秋希稍稍皱起了一点眉头。
“——那个,您的家人是旅行去了吗?”
父母关系真好呢,就在我正准备这样说出口的时候,秋希不知为什么向我笑着耸了耸肩。
“去东南亚的某个国家进行陆军实战指导去了。刀技和肉搏技。还有一些其它的什么指导呐。”
“……”
早知道就不问了,我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里剑术之类的已经不太流行了,不过还是有很需要的时候吧。
秋希带领着我们来到一间生着暖炉的房间后,就无言地注视着在一旁端坐着的嵩月。
“——请不要动。我就不好意思了。”
这样说着,她就安静而迅速地解开了嵩月制服上的领带。就在正发着呆的我眼前,秋希就这样从上到下熟练地按着顺序一颗颗地解开了嵩月上衣的扣子。
“诶?诶……?!”
嵩月一脸困惑混乱的表情全身硬直了起来。秋希似乎对此不怎么在意,轻轻提着领口把嵩月的制服脱了下来。
“呀~~……?!”
就在嵩月正准备慌张地用手臂遮住露出的胸部的时候,秋希又熟练地把她想抬起的手压住了,并把一个什么东西插了过去。
在嵩月的腋下露出了点头的东西,是个带着液晶显示屏的细长电子器械。
“体温计……?”
似乎是因为秋希唐突的行动,而完全失去了抵抗机会的嵩月,就这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硬着身子端坐着。过了一会儿,体温计传出“哔”的短促电子音。
“嗯……果然是呐。”
拔出体温计瞄了一眼后,秋希就这样叨念道。
然后我不禁对着她递给我看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发出了小声的呻吟。抬起头来,正好和正摆着一脸像被大人发现了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表情的嵩月对上了眼睛。
我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嵩月的性格来看,虽然我也的确知道,在我面前的她就算是稍微有点身体不适也会尽力地把这个掩盖起来——
“三十八点五度……?!”
“难道你没察觉到吗?可能是从今早开始样子就有点奇怪的了吧。”
被这位才初次见面就察觉到了这个的秋希这么说,我也没有任何能反驳的话。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无言地摇了摇头。
“——喉咙有感觉肿痛吗?咳嗽吗?关节有感觉酸痛吗?”
在深深地受到打击了的我旁边,秋希手法高明地诊断起了嵩月的身体状况。嵩月就这样没穿制服地大张开了嘴让她检查扁桃体。
“看来似乎不是受到感染了呢,嘛,应该是过于疲惫吧……是叫、嵩月奏的吧?你这是第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啊……这个……”
嵩月坚定地摇着头。不过秋希一下面无表情地向我一瞥。
“男朋友都不让你睡的么?”
“?”
这是什么意思?嵩月不禁偏起了头满脸疑惑。于是秋希靠近露出这样表情的嵩月,轻声耳语了些什么后。
“……!”
嵩月突然爆发性地红遍了全身,似乎头上都冒出了蒸汽,脑袋也像拨浪鼓一般拼命地摇着。可能是因为也有点发烧吧,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还以为秋希看到这样反应的她会想到些什么。
“呼哼——”
充满怀疑的眼神像激光一样向我射了过来。本来是想找点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不过这样子看来弄得不好还要把自己陷入泥沼,还是就老老实实的吧。而且我连嵩月有点发烧都一直浑然不觉,被稍微鄙视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于是我彻底放弃编造理由了。总之,我自己的事现在是无关紧要的。
“休息两、三天的话烧也会退掉的吧。到那阵为止暂住在我家就行了。”
边把盛满温水的杯子和感冒药递给嵩月,秋希边这样说道。嵩月吃了一惊似的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诶,不过……这样不太好吧。”
“病人都没痊愈就把别人追出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会害得我连觉都睡不好。我家就是空房间多得过分呐。”
秋希用着不许我们有其它意见的口调这样说道。绝不是语气强硬也没有施加压力,不过这个人的话总是莫名地有种让人觉得很难顶撞的氛围。这一点上她和冬琉会长的感觉有些类似,不,应该反过来说成是冬琉会长很像她吧。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朋克小子,不过果然更是冬琉会长的大姐呢。
“啊……夏目君……”
嵩月一脸不安地望着我。嵩月在橘高家暂住了的话,我就又孤单一人了,她应该是在为我的这一点上在操心吧。
“我的话没关系的。”
这样说着我摇了摇头。现在赶紧返回学校去的话,至少这个世界的智春的住所之类的信息还是能把握到的,而且就算是运气太差没能查明,也大不了是又在学校多住一晚而已。
不过秋希“呼哼~”一声转过头来望着我,轻松地说道。
“你不一起住下来么?”
“不了,实在是再这样接受好意也不太好。”
心头涌动着类似于罪恶感般的奇妙感情,我拒绝了她的邀请,对着她摇了摇头。当然,也不是对她本人有些什么偏见,只是觉得尽可能不要和秋希有太多的牵连更好。这才是我原本的想法。
毕竟“二周目世界”的名为橘高秋希的女性,作为操绪前代的“黑铁”的“副葬少女”,耗尽灵魂的能量而在那个世界里消灭了。知道这个事实的我,看到现在生龙活虎的秋希都不住觉得心头难受,而对在她身边喜欢她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秋希却似乎对我心头的感伤毫不在意的样子,指着嵩月对我说道。
“我是为了她才问你的。明明都是在别人生病了尤其孤独寂寞的时候,还抛下别人让她一个人借住陌生人的家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嘛,也可能是不太好吧。”
我随意地转过身来,就看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嵩月死死地盯着我。撇下本来就挺怕生的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家里也是有点过意不去。
还真是没办法呢。对着这个不禁长叹口气的我,秋希抿嘴一笑。
“那就这样决定了。不过,要克制好性爱冲动哦。”
“那种事情就算你不说也不会去做的!!”
还以为她一下子会说句什么话出来,我不禁慌张地反驳道。然而。
“为什么呢?我觉得这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朋友哦。”
秋希就这样注视着嵩月制服的胸部附近,一脸不可思议地向我问道。像这样直白的问题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不过也还没到无法回答的程度。
“都说了嵩月不是我的女朋友……”
试着用一个比较客观的理由来回答。要准确地说的话,她哪里可能是我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我刚才被甩了的呢。
“那你这家伙不仅让这位女朋友都不是的女孩子为你做便当,还要让她和你一起逃课?”
唔,我不禁语塞。
“这、这个是……”
秋希脸上浮现起感到相当意外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向我发问。
“嗯嗯。那该称呼你‘女性公敌’么?”
“不要这样嘛。关于这一点,也有一些深刻的原因才变这样……”
我拼命地开始构思解释方案。不过紧接着问题又来了。
“你讨厌她吗?”
秋希看来完全无视了我之前的话。我都很难得地坚决地摇着头。
“不,绝对没有的事。”
“那就是喜欢咯?”
我再次对秋希一针见血的问题惊得哑口无言。怎么会把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内容又这么认真地问出来?何况还是当着本人的面问。
然后她似乎把我的沉默视为了肯定。
“那你们现在就开始交往嘛。我很讨厌这样一点都不直率的人。”
“这么任性的……”
“你也觉得可以的吧?”
直接把我的抱怨扼杀在了声带上,秋希就这样又把头转向了嵩月。
嵩月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般,颤抖着双肩,不过——
“不行……的。”
紧接着她就这样似乎很抱歉地、又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虽然这也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答复,不过我在心里还是稍微有点失落。就在24小时里就被连续被同一个人甩掉两次,总有点心里似乎被捅了一刀的感觉。何况这第二次还是被用语言明确地拒绝。
不过嵩月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始料不及。
“我是不能……在这种时候来决定这些事情的。”
唔,秋希似乎暗暗吃了一惊地叉起了双臂。
“那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决定的?”
“诶?啊……操绪同学也在的话……”
可能没想到还会被反问的吧,发着烧的嵩月用混杂着点苦恼的腔调回答道。秋希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又把头转向了我。
“这位操绪,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的。”
虽然秋希的问题很唐突,但我仍立即给出了答复。就算操绪就在这里,我都还是会同样地回答的吧。不过那时应该还不止这样,直接倒地捧腹大笑起来都是很有可能的吧。
“那家伙不是那样的,要真说的话该说是青梅竹马呢,还是该说是幽灵呢——”
“嗬~~。”
秋希看起来是非常认真地在听我的解说,只是可惜说出口的话太让人感到遗憾了。
“脚踏两条船么……你果然是女性公敌呐。”
“怎么会得出这样结论的?!”
根本就是完全没听懂嘛。你还是稍微听一下别人的话好不?
“嘛,无所谓了。喂,女性公敌。”
“你就真用这名字称呼我么?!”
“你不是很肮脏的么?”
“你以为是谁把肮脏的名声强加给我的?!”
“傻瓜。我在说你那个绷带。”
秋希手指着我上臂。我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这个已经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前发生的事了。这是当时去照顾发作了“非在化”的嵩月时受到烧伤后缠的绷带。
“那样子的话,也没法进浴池的吧?制服也应该是好几天都没洗了吧?”
“啊……要说的话……”
被她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袖口都已经现出了些许污渍。虽然是冬天不怎么出汗所以才没怎么去注意,不过也的确很难能说成是干净的。这样想来的话,就只是穿着这身制服,我不仅在这里那里来回奔走,之后又被卷入战斗,后来还飞到异世界来了。这样折腾一圈下来的外衣无论再怎么注意都还是会弄脏的。
“就这么一身脏衣服还在病人身边打转,你脸皮真厚呐。我去烧下洗澡水,你赶快去洗一下。换洗衣服的话我也给你准备点吧。我家的浴池很舒服的哦。”
“……浴池很舒服的吗?”
“你这家伙,在妄想些什么下流的?”
“才没有呢!”
被秋希这样认真地问道,我赶紧拼命地摇起脑袋。她看着这样的我似乎很愉快地微笑了起来。
“玩~笑~而~已~。”
“……”
你那口气哪像是开玩笑的哦,我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于是就在这样大意了的时候,我的耳朵被秋希抢到时机传进了轻声的耳语。
“不过相对地,澡洗完了的话,我可要听听事实情况哦。看来是有些什么经历的呢。”
就像一把钢刀抵到了我的心脏,我只能冷汗直冒地点了下头。

秋希引以为豪的橘高家的洗澡间,已经可以和温泉度假村的豪华程度相比了。浴缸——呃,我只能说这是游泳池。连桑拿的设置都有齐备。
“……”
把这几天沉积的风尘洗去后浑身清爽的我,悠闲地浸在浴缸里,呆然地望着白雾蒸腾着的天花板。和这清澈的浴池水正好相反,我现在的心情混乱而消沉。我们现在所处的境遇该如何跟秋希说明呢,一想到这个我心里都止不住一阵阴郁。真要说的话,就连我自己现在都没完全理解自己的处境。
无论是关于身影消失了的操绪的事情,还是关于现在都仍行踪不明的阿尼娅的事情。
也无论是关于在潮泉家所在地建造起来的举行研究机构的事情,还是把这个世界的嵩月都卷入了的“超弦重力炉”引发的事故事情。
更无论是被传说是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的女朋友——洛高的“魔女”的事情,还是在这之后我们在图书馆被一群不明来历的白衣人袭击的事情——
如果还要把其它的一些什么琐碎的事情一块儿纳入讨论范围的话,那不清楚的事情简直就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何况就只算看今天半天遇到的事情里,都全是独自一人完全不能想象也完全不能承受的棘手问题。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都真想就什么都不想、让自己脑袋完全一片空白地出去裸奔一圈。就连那个凡事都认真对待的嵩月都发烧得躺倒在床上了的心情,我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话说……为什么我会想起来进橘高家浴室的哦……咕嘟咕嘟(在水里吹气泡的声音)……”
我把脸下半部沉进了水中,就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在那边的世界里,前一天我们还在和冬琉会长拼死决斗,然后就在今天。
阴差阳错地,我现在不仅跑去了她的家里还正在享受她家的浴池。虽然这是在不同世界发生的事情没什么联系,不过我在心里还一时间难以接受。
为了和已经消失了的秋希再会,炫部长不仅背叛了我们,还把从这个世界里过去的另一个我都杀害了。而站在那样的部长身边的冬琉会长,也把瑶的机巧魔神“白银”破坏了,还连朱浬都杀害了,然后——
“……”
作为机械的恶魔的活祭品,她,许愿把自己封印成为他力量的源泉。
想起在祭坛上她逐渐消失的身影,我心里澎湃起了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楚。只是孤单一人,被封闭在不明方位的异空间,为了“演操者”而磨损着自己的灵魂。
为什么冬琉会长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一直都在思考着。不过我却总是不能抓不住它的解答。
“……噗哈”
不久我就连继续思考的精力都被耗竭了,于是我从水面中把头露出来大口喘了下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想法穿过了我的大脑——要说这里是橘高家的浴室,那冬琉会长也理所应当会在这里入浴的吧?
于是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就是在机巧魔神内部的封印瓶里漂浮着的冬琉会长的裸体。而那个无论从各种意义上看都极具冲击性的画面,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虽然刚才绝对没有任何下流的想法,不过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内疚之情,于是我赶紧又将脸沉进了水里。就紧接在这之后。
“水温怎么样?”
突然感觉从头上传来武士般口气的话语,我不禁惊得差点心脏罢工。如同被雷劈中了似的我一下子从水里蹿了起来,紧接着因为脚踩滑了翻倒在了浴缸里。
“噗哇……!”
“怎么了?”
秋希的声音原来是从头上的换气窗那里传进来的。从房屋的院子方向传来的。似乎是为了看看情况而来的。
啪啦啪啦地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看,窗棱站着一只猫头鹰。
明明只是只鸟虽然不可能有这等智慧,不过这样被监视着的感觉总让人心里很难平静下来。
“没事……很舒服的,非常感谢。”
我就这样总算找了句话来回复。于是秋希就了解了情况后“那就好”地回了一声。
“你的换穿衣服已经在放在浴室门口了呐。至少是男士衣物,安心吧。”
“男士衣物?”
或许是秋希父亲的衣物吧,我这样偏着头想到。
“去邻家那个废柴的衣柜里偷摸了一些来。我可有负责任地清洗的,在卫生方面敬请放心。”
“废柴……呃,啊?!”
在橘高家邻家住着的男人。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件事的我不禁有点慌了手脚。
洛高科学部部长,炫塔贵也。还偏偏是那个男人的衣物?!
把“一周目世界”的我杀害了的那个男人的——?!
冷静冷静,我本身并没有被这个世界的他做过什么的,再说他的衣服本身也没什么罪过嘛……不过,在我心里萦绕着的感情还是很复杂。
不过再怎么说去责怪秋希都是没有道理的。无所谓了,也没必要考虑那么深的吧,个人认为的话。
“那个,非常感谢。”
在改变话题的同时,我也向秋希传达了我真挚的谢意。到现在想来的话,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受到关照呢。不过秋希却似乎很诧异地问道。
“嗯?在说什么事哦?”
毫不客气地向我反问。
“嗯,各种各样的。比如在图书馆的时候帮助我们之类的。”
“啊。那个没什么的。要答谢的话去给黑铁说吧。”
窗户对面传过来一阵秋希爽朗的笑声。
“黑铁?”
对这个已经太习惯了的单词发音,我不由自主地转向声音传来的窗口。
“呜哇?!”
沙沙地,被这伸展开的宽大羽翼吓了一跳,我滑坐到了浴缸底。
说实话我刚眼里一瞬只剩下了恐惧。真是对心脏不好呢这鸟。要当宠物的话这家伙也太巨大了吧。
“这孩子的名字呢。是它在给我说要来救你们的。看来它好像很喜欢你呢。明明平常都是基本不和除我以外的其它任何人亲近的呢——”
“哈……”
可能本意是想给我打打气的吧,只是可惜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被这样的猛禽喜欢上,要说的话,应该和被什么诅咒了的意思差不多的吧。
我望着在水面上倒映着的猫头鹰巨大的身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正准备离开的秋希这时也似乎突然折返了过来。
“说起来,你一个人能洗的么?”
“诶?”
“手臂上似乎有受什么伤的呢,要我来帮你洗一下吗?”
“啊、啊……诶?!”
是这个意思吗?我好不容易才理解她话的意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慌张地做出回应。
“不用不用,这个差不多已经痊愈的了。”
我尖声地大叫道,于是窗外又传来一阵很愉快的笑声。
“知道了。那就好。慢慢享受哦。”
这样说着秋希的气息也逐渐远去了。难道说刚才的那个是跟我开玩笑的?我又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朋克仔心里在想的,果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揣摩的呢。
随意地抬头向窗口望去,发现猫头鹰还是一成不变地停在窗棱上。这家伙喜欢我的事情,也可能是随便说说的吧。再怎么说这都是不怎么亲人的鸟类。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就这样一直盯着一丝不挂的我,还真让我难以平静。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想赶它走的,不过一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人鸟搏斗了,说实话我还真没一点能胜过他的信心。
真是的,我不禁甩了甩脑袋,把手搭上浴池边缘准备站起身子走出浴池。不过就在那一刻。
“啊啦……黑铁?”
这次是从浴室门口传来的声音了。
对这个相当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音质跟秋希很相似,不过这个是更偏一般性的女性化口调——
冬琉会长的声音。
“正在想着怎么现在都在烧洗澡水呢,原来是姐姐进来了吗……?”
浴室的滑门随着一阵轮子声打开了,东流会长踏了进来。只围了一张浴巾的全裸姿态。的确也挺像武道家的,一个匀称苗条的身材。虽然要说身高的话还是挺娇小的,不过可能也有姿势的衬托吧,那些地方的曲线也非常优美的。对着这浑身都没有赘肉的精炼身段,我不禁看得目不转睛。而且又是刚运动下来,被汗水稍稍浸润的肌肤看来奇妙地很煽情。
“怎……”
这个都冒出喉咙了的悲鸣声被我赶紧全力地又吞了下去。再次把头的下半沉到了水面下,并赶紧背对向冬琉会长。明明都是浑身泡在热水里,可我浑身却止不住地感觉到都渗进到骨头里的严寒。
虽然在来这间房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会与冬琉会长碰面的觉悟了,不过,我可是万万没料到居然是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
看来似乎是由于窗棱上停着的黑铁的原因,冬琉会长把我误认为是秋希了。幸好浴室里充满了蒸腾的雾气。
不过万一我的面貌被暴露了的话,这次就真的会被冬琉会长杀死了。因为在浴室和最终BOSS遭遇,立即暴毙,人生这样的完结方式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这样的话,对在那个世界里拼命帮我逃走的环绪也太对不起了。
“不过,也正好呢。练习了之后就是很想来泡下澡呢,在这个季节的话。”
似乎没注意到我的紧张和动摇,冬琉会长坐在了淋浴喷头面前悠然地洗起身子来。然后,她朝沉在浴缸里的我这边转过头来。
“说起来呢,姐姐,你把客人用的毛巾之类的东西随便拿出来用了吧?”
“呃……”
好险,吃了一惊的我不小心吞了口洗澡水差点被呛到了。
“难道说,又捡了些什么奇怪的回来了吧。像什么弃犬啊弃猫啊乌鸦啊之类的。别这样了嘛。到头来又要我去四处奔波寻找愿意接收它们的主人呢。”
“呜呜……”
就是还觉得相当亲切地带我们来家里挺感动的,哪知道秋希原来平常都一天在做这些事情哦。要说起来,我和嵩月在她眼里估计都和弃犬没什么两样吧。
冬琉会长边小声地哼着歌,边拿过洗发露浸润着往头上轻揉出泡沫。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没防备。在家人面前没什么警惕心——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她吧。虽然是位很有才能的学生会长,不过并不是挥舞着巨大日本刀的“元演操者”,而只是一个与十几岁的年龄举止相符的的普通女孩子。说实话,我都有些觉得她挺可爱的了。
不过,冬琉会长突然向着这个趁有点闲时间想着有的没的的我说道。
“——姐姐,能把洗发露递给我吗?这边这瓶好像没有了呢。”
指着浴缸附近的一个瓶子,似乎毫不留情地提出要求。
糟了,我的面部不禁抽起筋来。要把洗发露的瓶子亲手递给她的话,就必须要从浴缸里露头才行。再怎么说浴室充满着蒸汽,这可是相当近的距离。只要她转过头来就肯定露馅儿。不过就算这么说,如果我无视她要求的话,下场同样凄惨。
“嗯……”
我下定决心后向冬琉会长方向转了过去。天助我也,她还是面朝着墙壁那面的。我边忍耐着她丰腴圆润的臀部曲线如黑洞般吸引着我视线的诱惑,边抓起洗发露的瓶子,像冰壶选手一般,把这个东西向她抛了过去。
划出小小曲线的洗发露瓶子贴在湿润的瓷砖上咝咝地滑了过去,正好滑到她的脚下就停下了。谢谢,冬琉会长这样小声地说着,捡起了瓶子。
度过最大的危机之后,我继续静静潜伏等待脱逃机会。
等到她开始洗头了,就是我差不多该准备动身的时候。洗头的时候为了避免洗发露渗进眼睛,一般都是闭着洗的,因此这可是逃出浴室绝佳时机。
我尽量不让人觉得奇怪地挪动着脚步,然而就正准备慢慢地穿过她身后的时候。
“咦……姐姐,这么快就要出去了?”
突然冬琉会长向我搭起话来。我心头一紧,停下了脚步。于是悲剧了。
“正好呢。帮我揭下之前贴的膏药吧。”
头发上还满是泡沫的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背上。
“诶?!”
我一不留神出了声。
“什么嘛,这个怪叫。”
冬琉会长不禁如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我在后面不住地深呼吸,尽力平稳住心中的动摇。冬琉会长的左肩胛骨附近,的确有贴一张挺大的方形膏药。可能是在练习中受的伤吧,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的这些擦伤看起来都挺令人心痛的。
“看嘛,就是昨天帮我贴上的那个。果然我自己都够不着呢。”
边这样说着的她也边往背上伸出手转着手腕,想去够着那块膏药。
可能本人没有自觉到吧,她正摆着一个很诱人的造型。
从完全没有防备的她的腋下的缝隙那里,意外地可以隐约窥见丰满的球状隆起,这再次动摇了我已经变薄弱过一次了的个人意志。加之还有洗发露的泡沫又把它掩盖得若隐若现,更加让人觉得曼妙。
虽然我还是有点抗拒去接近这种状态下的她,不过想到如果在这里无视了她的请求也相当危险,于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向她走去,向她的背上并伸出了手。
不过要揭下在湿润的肌肤上贴得很牢固的膏药也不是件容易事,没办法我只能双手奋斗了。
“喂,小秋,你又摸到哪去了哦!呜~~~!”
“呜~……”
不是,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在心里不停地道歉。尝试了诸多方法,最后终于还是把膏药成功揭下来了。呼~~,我不禁舒了一口气。不过也就在那之后。
“谢谢了呢。嗯~~,喷头、喷头……?”
“哇……稍微……”
抓起淋浴喷头一下拧开热水冲洗了头发的冬琉会长,为了拿沐浴露而转过了身子。
“……”
望着正保持身体前倾的不自然姿势僵直地站着的我,她被石化得一动不动。
就像时间停下来了似的寂静访问了这间浴室。就像在湿润的瓷砖上滑动一般,我小碎步后退。然后我那围在腰上的浴巾又不幸“啪”地一声滑落到了地上。于是时间终于开始继续流动了似的。
“咦呀~~~~~~~~~~~!”
“呜、呜哇~~~~~~~~~~~!”
从浴室同时传出了我和冬琉的惊声尖叫。
不过冬琉会长从尖叫中更快地回过了神来。半蹲着挥出的上勾拳正中我的心窝,我不禁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失去了平衡向前倒下。
慌忙准备支撑下身子,于是我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了手。理所当然的,在那里的是冬琉会长被泡沫半遮掩着的丰满的胸部隆起。
由手掌上传来的非凡的弹性触感让我浑身僵直。紧接着视界里闪现出一只手掌的底部,从下方急速飞上打在我脸上,我被这一掌托打得向身后飞了出去。准备向仰面倒下的我最后一击,冬琉会长站了起来。
“什么哦,你这家伙是谁?!”
“不、不是的。这是个误会……我只是接受秋希的好意进来泡澡,绝不是来……偷窥……冬琉会长……你的……”
我慌张地支起上身,然后抬头望向就在我正面伫立着的冬琉会长——
“别看——!!”
在感觉到她的回旋踢命中我一侧脸颊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像突然被拔了电源的电视机一样“啪”地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猫头鹰只是静静地守望着这样壮烈的场面。

“……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几十分钟后,我边冷敷着肿成了一座小丘的侧脸,边正坐在橘高家的客厅里。把我俯瞰藐视着的是穿着道场训练服的橘高冬琉。她手里紧握着一只练习用的竹刀。洗完澡后头发都还湿润着的冬琉会长,不仅嘴角抽筋似的在颤动,额头上的青筋也怒张着。
望着这样的我们两个人,秋希在一旁咬着嘴唇拼命地忍住不要大笑出来。
“之前进浴室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去确认正在浴室的是谁,在这一点上我也有过错,在这里我向把你踢飞了的事情道歉。”
冬琉会长边瞪视着我,边用着迫不得已的语气对我说道。
“……被踢了之后,还骑到我身上狠狠来了一个侧拳,甚至都使出了擒拿技……”
“真是吵死了呢你!!”
对着不禁出口挖苦她的我,冬琉会长提着竹刀狠狠向墙壁上敲了几下威胁我闭嘴。
当然我也很明白她生气的心情就是了。在自家的浴室遇到陌生的男人还被看了裸体。要是运气不好,可是会被那把大到夸张的日本刀一刀两断的吧,只是受到这点程度的凄惨待遇可能都已经算相当不错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然后。
“说起来,我都还没听你的感想呐。”
秋希就这样唐突地问道。
“感想?”
噼啪,传来冬琉会长青筋冒起的声响。而这位野放着的朋克武士就像故意激怒这样的妹妹似的坏心眼地笑着。
“冬琉呢、是个看来纤瘦却意外地丰满的人哦。身材相当引人注目的吧?”
“呃……浴室蒸汽很浓再加上又有泡沫的,我没看到的呢……”
感觉到冬琉会长那如同匕首在我背上抵着一般的视线,我绷出一张和善的笑脸这样答到。在这里不管一下嘴巴的话可是要小命不保的。不过秋希“嘿嘿”地阴笑了起来。
“腰腹的曲线很漂亮吧?”
“啊、的确这个很……”
我不禁把实感漏出了口。嘛,只是这一点儿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吧。
冬琉会长气得牙齿直痒痒,用恨不得把我咬死的表情瞪视着我。
“够了嘛快给我全忘了!”
“……不过要说到被看裸体,你们两个都半斤八两的嘛。也用不着生气成这个样子的吧。”
秋希就这样淡漠的语气指出事实的情况。呜~~,冬琉会长不禁倒吸了口气。
“本来要说的话,这都是姐姐的错嘛!为什么要把你把他捡来了的事情瞒着我嘛?”
“我怕给冬琉你说的话又要被说教了呐。”
即使被气头的矛尖指着,秋希还是像在聊别人的事一样耸着肩头说道。
冬琉会长一下偏起了脑袋。
“为什么我要生气呢?”
“前一阵,我有捡回来一只皱皮狗(呃关于这个动物是什么很找了一阵,看图片译的名字,原文:ニッキー)的时候都被狠狠说教了的嘛。”
秋希用着就像闹别扭了似的口气说道。冬琉会长就像吃了一惊似的颤动着双肩。
“把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王蛇之类的东西捡回来怎么会不生气的嘛?!”
都还有过这些事情的么。
“不都挺可爱的么……”
“才不是那种问题呢!”
冬琉边挥舞着竹刀边大声吼叫着。还是一样饱尝艰辛呢你,我不禁用同情的眼光望向了她。紧接着她大幅抬肩深吸了一口气,就突然转过头来用锐利的眼神盯住了我。
“说起来,你这家伙还知道我的名字呢。是洛高的学生吧。几年级的?”
似乎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对我的盘问了呢。这下糟糕了,我皱起了眉头。
“啊……可能是二年级吧。”
“可能?这个怎么理解?”
的确是个很符合常理的问题。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继续解释道。
“呃,那个,贸然地打听一下……有没有听说过夏目智春这个名字……?”
“夏目智春?”
冬琉会长就像在记忆里努力追溯一般流离着眼神。(这里和之后的一个地方联合起来有点剧情逻辑问题,按道理来说智春应该是名人,不过冬琉却似乎没有耳闻,在这点上和六夏的说法有点冲突,个人在这里理解为冬琉眼里只有塔贵也)
“原来如此,就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你是夏目直贵的弟弟吧?”
代替她回答的是秋希。
“诶?!”
听到她出口的那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我头脑陷入了混乱。
要说夏目直贵这个名字,只是“一周目世界”的夏目智春向“二周目世界”移动后编造的假名,因此秋希应该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个名字的才对。如果她也是知道这个名字的话,能考虑到的可能性也就只会有一个了。在这个世界的智春,真的有一个名叫夏目直贵的哥哥存在——只可能是这样的了。
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有一个真正的哥哥。
并且连秋希都知道他的存在。
“你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吗?怎么知道的呢?”
“要说怎么知道的,毕竟他是塔贵也的学长嘛。就是那个在洛高建立‘科学俱乐部’的男人嘛。”
秋希对这个正在一本正经皱着眉头仔细听着的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科学俱乐部……?!”
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不仅弄得“二周目世界”一团糟不说,连这个世界本身都有染指去建立了什么奇怪的组织的么?
不对——不是这样。
这样的话因果就倒转了。要说“二周目世界”的“科学部”,本身就是模仿这个世界的“科学俱乐部”建立的。而这个建立“科学部”的理由很明显。黑科学——也就是为了揭开“恶魔”的能力奥秘为目的的。然而。
这样说的话,那这边的“科学俱乐部”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建立的——?
“……姐姐。”
就像是有点担心这个突然一下就变得沉默不语的我,冬琉会长边望着我边规诫着秋希的冒失。然后秋希也很意外地坦白了自己的不是。
“啊,很抱歉。我神经又大条了呐。”
“诶,什么事情上的?”
完全不能理解到底是在说什么。不过秋希带着悲伤地眯缝起了眼睛。
“已经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说谁?难道在说的这个人是夏目直贵么——?
太出乎意料事态发展让我一时间大脑都没能跟上。到底这个名叫夏目直贵的男人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哦。
“从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真是走得很让人觉得遗憾呢。也多亏如此,塔贵也那个笨蛋也是,从那天开始就光明正大地宅到家里了。”
“一个月以前……?”
“不是吗?发生事故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上个月的吧……?”
“呃……”
夏目智春的大哥夏目直贵已经死了——连具体的时间都有的,这样的事实携着真实性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虽然是能理解这样的事实,不过我还是很难接受。
“一周目世界”的智春,为什么会装成我哥哥的样子——这个理由也能解释了。之前还认为无论再怎么说拥有未来的知识,要完全演绎出一个天才少年还是相当困难的,不过现在看来的话其实也就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难了,毕竟有一个名叫夏目直贵的男人作为实体模特的嘛。
原版的智春模仿已经死去的哥哥,来到“二周目世界”化名为夏目直贵,并在洛高建立了“科学部”。然后,直贵<伪>也死了。
于是,无论是真正的直贵,还是智春扮演的假直贵——无论是哪个直贵都已经死了。
假直贵在“二周目世界”里被炫塔贵也从背后开了一枪——
然后真正的直贵也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月前结束了生命。
“直贵的死因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稍稍感到有点心情沉闷的我继续问道。
“……你在装傻么,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只不想亲口说出来……我和塔贵也也只知道道听途说的事情而已呐。”
秋希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哥哥参与设计的叫‘超弦重力炉’之类的什么东西失控,于是被卷入到了这个事故里失去下落。你的女朋友不是也正好在实验现场的么?”
说到这个女朋友,应该是指的嵩月吧。虽然我从自己什么也都没被问到这点上估计她可能并不知道,不过秋希又似乎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嵩月的来历的。不过目前先都把这些放一放吧,虽然尚存很多没有想通的地方。(再次,这里剧情和之前的一个问题点联合在剧情上有点逻辑问题,洛高学生不都知道原版智春的女朋友是名人“魔女”——戴安娜的么,但这里却没人对这一点产生异议……我自己是处理为橘高一家都误会了智春女朋友的理解方式,大家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超弦重力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的嘛?”
这次就是简洁的速答。对一般人来说这也很正常呢,而就在这个我准备放弃追问的时候。
“将世界上最大级别的冲撞型圆形粒子加速器多重套接,这样制造出来的超高能粒子加速器。”
一阵意外的声音回答了我之前的疑问。
“……冬琉会长?”
“将电子和原子加速到接近光速状态,从而让它们带上超高的能量,并利用它们生成超微黑洞并作为安定的发电源进行利用的实验设施。”
“真……真详细呢。”
我带着稍微困惑的表情抬头望向穿着道场练习装手握竹刀的冬琉会长。不仅是“二周目世界”的她,就连只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这个世界的冬琉会长,都仍然是这么无所不知的呢。
坐在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我旁边的秋希轻轻地笑了起来。
“跟塔贵也扯上了关系的事情,这家伙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才不是呢!跟塔贵也又没什么关系,这点儿事情可都是作为大学生的常识……招聘面试都会问的嘛!”
边把竹刀的刀尖杵在榻榻米上扭扭捏捏地转着,冬琉会长边赌气地反驳道。一般招聘面试不会拿这种问题来问面试者吧,虽然我是这样想的,嘛,这样说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了。不过呢。
“……呃,黑洞……之类的提到过吧?”
我对她的话里的某些信息吸引住了,不禁向她反问道。
“这个的话,嘛,毕竟名字都叫‘重力炉’的嘛。”
冬琉会长就这样叽叽咕咕口齿含糊地回答道。哎,这个不是理由好不。
“为什么就为了发电要去制造这么危险的……”
“要这样说的话,现在的核能发电也是差不多的嘛。”
秋希就像来保护妹妹似的微笑着插进了话来。
“——还真是把还不清楚的东西全都武断地认为是危险的呢,这样不太好哦。”
“也不是的,只是怎么说呢,也该从这次的事故里好好总结教训……”
不过再怎么说黑洞也太夸张了吧。
“塔贵也有说过,这个也不是那么危险的事情的。小规模的黑洞的话似乎一瞬间就会蒸发的,而且仅仅是靠‘超弦重力炉’的功率,也不可能会引起地球规模级别灾难的。”
冬琉会长边拨弄着在榻榻米上磨起 毛了的刀尖,边找着理由来反驳。
“都引起那样大的事故了还能说不危险么?别开玩笑了——”
秋希就像在追悼事故的遇难者一般俯下了眼睛微笑着。
“如果有兴趣的话要去见见面吗?”
然后用着像在挖苦的口气向我问道。
“见面……和谁?”
我满脸困惑地反问道。于是秋希很自然地向道场的后庭投去了视线。
在这个和邻居共有的后庭上,建着一个箱形小屋。一个用直接搭建的简单方法盖成的学习用小屋。而那个白天也不明原因地禁闭着窗帘的一个建筑物——
“目前正大光明地宅在屋里的科学俱乐部原部长。”
就是橘高姐妹的青梅竹马——炫塔贵也的起居室。

去送下晚餐。秋希这样说着,走向了炫塔贵也的箱形小屋。
看着她这样的背影,我和冬琉会长就这样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悠闲地眺望着。
我肩上停着一只猫头鹰。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从浴室那件骚动之后,这家伙就变得特别粘我了。
不久秋希就走进了小屋里去,紧接着就把屋里密闭的窗帘全部拉开了。不过不是秋希本人,勒令塔贵也去拉开就行了。
呆在小屋里的是一个长得挺高的年轻男人。我眯缝起眼睛准备对他进行一番仔细观察。
“呃……那个、是谁?”
我不禁想冬琉会长提出了疑问。冬琉会长一脸惊讶地回答道。
“你问谁,不就是炫塔贵也么?”
“不……不会吧!”
无意识地叫出了声。被这样一说,的确要仔细看的话在那里的也的确是他,具备着炫塔贵也的外貌特征。总感觉看来是个让人感觉很可靠的眼镜人士,身材也挺高大的。
不过给人的印象却完全不同。
干燥的头发很整齐地向后梳着,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他的表情都变得更生动了。皮肤也是健康的浅棕色。直挺挺的背脊。浆洗得很白净的开领衬衫。要一个词来形容的话:爽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感觉神清气爽的炫塔贵也。应该说,那样感觉神清气爽的生物不可能是炫塔贵也才对。
“呃,部长已经是大学生了吧?”
“名义上是呢。不过并没怎么去大学就是了……平常大都是通过网络泡在准备去就业的那个大企业的研究室里。”
“哈,原来如此……”
于是秋希才说这人是个宅在家里的废柴呢。虽然在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这点上和宅人是一样的,不过做的事情却完全不同。
“嘛,秋希那样地娇惯他也是一大主要原因就是了。”
这样说着的冬琉会长叹了一口气。
透过小屋的窗户,可以看到正在辛勤照顾着塔贵也的秋希的身影。
吩咐塔贵也乖乖收拾屋子里散乱一地的东西,要求整理好床铺,勒令堆放好衣物进衣柜——如此之类的,虽然并没看出很娇惯他的样子,不过在照看着他的这个意思层面上她的确是做得很多。
稍显意外的是,塔贵也似乎很高兴地遵从着他的秋希大人的命令这个事实。
望着开心爽朗地笑着的他,我心里一下涌起很复杂的情感。
我想的话,这恐怕才是塔贵也真正的样子吧。
既没有与机巧魔神相遇,也没有失去秋希,这样在正常世界的原本的炫塔贵也。
现在的他的话,肯定不会背叛我们,也不会不顾一切地追寻“魔神相克者”的力量了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不禁五味杂陈。那个男人或许跟我们一样——是恶魔之力的受害者吧。这种想法总是萦绕在我心头久久不散。
“关系真好呢。”
望着被秋希轻轻戳了下额头的塔贵也的身影,我呆呆地叨念到。
“那两个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样子。”
边轻啜着冒着腾腾白雾的热茶,冬琉会长轻松自然地说道。

我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虽然她的脸上并没浮现出任何的感情,不过这反而让人觉得她很寂寞。这样说起来,“二周目世界”的冬琉会长也是这样一直摆着一张寂寞的脸呢。
注意到我的视线,冬琉会长转过头来。
“怎么了?”
“不,什么都没有。”
“找塔贵也有要事的话,去打个招呼怎么样?”
她就这样用平静的眼神把我盯着问道。看来这个世界的冬琉会长,对我的态度也都还是那么强硬呢。不过想来的话,来这边世界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方式都是那个样子,也难怪她会变这样了吧。
“……今天就算了。”
远眺着和秋希一起愉快打闹着的塔贵也,我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和这个他对话,我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要是即是尚存一点“二周目世界”的他的影子的话,就可以痛快地超他的腹部狠狠来上一拳了。不过对着这个基本上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的他,我也找不出一个能拿他出气的理由。那个爽朗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作弊了吧?
“冬琉会长,可以问点事情吗?”
“什么事情嘛?”
面对我突然的发问,冬琉会长用着不高兴的语调回应着我。
我在察觉到自己的失策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冬琉会长居然会这样露骨地表现出厌恶的表情,实在是太出乎我的预料了。你也想去照顾一下部长的吧——看来是完全没有能问下这样问题的氛围了。
我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作出了觉悟继续往后。
“呃,只是假设一个场景的话……如果秋希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话……”
“诶?”
“为了再次和她相会,炫部长在最后选择了一条要去伤害别人的道路时——这个时候冬琉会长会去协助他吗?为了这个连亲密的朋友都必须去背叛——”
这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听她亲口回答的问题。
令人感到恐惧般地强大、一本正经又饱尝艰辛、洛高学生会里唯一一个一般人,这样的冬琉会长为什么会背叛我们去协助塔贵也——我想知道她这样做的理由。
就算是去伤害她亲友的瑶和六夏都在所不惜的原因。
明明是作为“副葬少女”被封印了的话,她的思慕就永远也不会有传达到塔贵也心里的机会了的,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做?
“虽然不是很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虽然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冬琉会长的面色却越来越阴暗地盯着我。
“难道说,你这家伙,是来找我吵架的?”
“呀……都说了是假设的话嘛。”
我察觉到了身体上的危险性,赶紧摇起头来,不过中途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然后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不……可能正是这样的。”
“哈?!”
冬琉会长不禁愕然地把我望着。我就像是个明明都已经命悬一线了却还要无谋地发起挑战的勇士一般渐渐地鼓起了勇气。
“那个……我有个想拜托冬琉会长的请求。”
“不过我已经不是会长了……”
她用着很随便的语气说道。
“那、是什么事?恋爱话题就免了哦。”
“不是那些事情的。能请指导我一下吗?”
“指导……剑术的?”
冬琉会长就像看着一个准备自杀的人一般地盯着我。
“果然还是不行的吗?”
“也并不是不行。不过,为什么呢?”
被这样特地反问道了还真是很难把心里的感情化为言语。然后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在头脑里辛苦准备好的表达备选方式列表里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方案。
“这个因为……我想获得力量……的吧。”
冬琉会长并没有嘲笑我。
“力量?为了什么?”
“我……没能保护好我珍视的人们。”
我边紧咬住嘴唇,边看着自己的双手。
和塔贵也敌对的时候,如果我能有更大的力量的话,就可以成功阻止他了。操绪、嵩月、朱浬和阿尼娅——谁都不会受伤地就能结束了。
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而且现在的我也还是一样的。就算回到了“二周目世界”,现在的我也不能阻止塔贵也他们的所作所为——
在这个“黑铁”被破坏、嵩月也失去了“恶魔”力量的现在,对我来说最需要也最重要的就是力量了。
就像能只身一人就能击破号称最强的机巧魔神的冬琉会长一般,强大的力量。
我的手臂上,也都已经被包上新的绷带了。
冬琉会长就这样短暂无言地注视着这样的我。
“是你不得不战斗的对手吗?”
然后平静地向我问道。
“是的。”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必须打倒的对手,冬琉会长——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你自己啊。
“这个人有着令人感到恐怖的强大,就连机巧魔神……怪物一样强大的敌人都能只身一人地打倒的达人……不过她真正让人畏惧的,并不是她的力量有多强……”
“虽然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完全地比你更强大的对手吧?”
冬琉会长简单地概括道。
“的确是呢……那个……要打个比喻的话就像冬琉会长一样强呢。”
“呼哼~~”
“啊……果然是不行的吧……要以这样的人为对手光凭我这种人……”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哦。”
语气很平淡地说着,冬琉会长又啜了口茶。毕竟她也说得太只言片语,不禁反而让我焦急了起来。
“呃……不过,我也没有进行数年修行的时间嘛。”
“不需要的,那种东西。”
“诶?”
听到她这样太出乎意料的发言,我不禁陷入了迷茫。完全不像是一个剑术道场的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望着这样一脸困惑的我,冬琉会长露出了微微的苦笑。
“可能有些什么误会吧,就像稍微会些格斗技之类的,把这个力量更强的优势放在实战里的话,只不过是像影响结果的误差性质一样的东西而已。”
“呃、哈。”
虽然说是这样说,不过要我现在去接受还是很困难呐。
“就想想为什么古人要去猎狮吧。就算再怎么去锻炼身体、磨练技艺,人也不会比猛兽的动作更敏捷、力量更强大。不过即使是这样,人都还是要去狩猎猛兽,把他们消灭掉保全自身直到现在——关键就是意志的问题哦。”
“意志、吗?”
“真正想要打到对手的话,在运用力量正面交锋之前,也应该可以能做些各种各样的准备吧。”
“……”
似乎终于稍微理解了一点冬琉会长话里的深意呢。
她远远超过人类般强大力量的根源。连机巧魔神的魔力都能凌驾的——意志的力量。
这个是那时那个无力的我所正缺乏着的东西。
“就是在今天,你都有能打倒我的机会的哦。”
“诶?什么时候?”
我不禁大吃一惊,回头望向冬琉会长。她就像在自我反省似的叹了口气。
“就是之前在浴室里,我毫无防备地洗着头的时候……”
“啊……”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我不禁感觉脸上都泛起了红潮。再怎么也没必要在这样两人独处的时候让人想起那样的过往吧。
冬琉会长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很难得地尖起了声音。
“都、都说了让你快忘掉那些事情的嘛!”
“不是冬琉会长你自己提起的么!”
“总之,我也是有还不成熟地方的嘛……!”
她都忍不住用着自暴自弃的口气说道。
“再怎么有高超的战斗技术,也不可能是无敌的嘛。能影响战斗的并不只有剑术这样的才叫力量,精神力也是很重要的,这样来说明的话应该好理解些了吧。”
“原、原来如此……”
这样说起来,古代的武士,听说都有特别注意不去踏到容易装上陷阱的榻榻米边缘。就算是在平常都是有很多可以发动奇袭的机会的。
说到奇袭,长距离狙击、毒药、爆炸品等等各种各样的都有。单纯地只是打倒敌人的话,方法也是很多的。不过,也许我想获得的力量并不是这种——
“所以说,只要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没问题的。就如你所愿指导一下你吧。”
冬琉会长边这样说着,边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硬要说的话还是身材偏娇小的她身上,腾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杀气。
我慢慢地摆了摆头。
“不了,果然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哦?”
“毕、毕竟太可怕了嘛。现在的冬琉会长,感觉都准备来真的了……”
“无需多言。好了快跟我来。”
揪起不住后退的我的衣襟,冬琉会长站了起来。
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准备发出惨叫的时候。
“刚才的话……”
冬琉会长唐突地小声嘟哝道。
“诶?”
“塔贵也的话——如果是秋希,当塔贵也准备作出伤害别人行为的时候,就肯定会去阻止的吧。因为秋希相当温柔嘛。就算是遇到不认识的人,都会为了他而挺身而出助一臂之力的吧。”
“……”
我回想起了最初在图书馆和秋希邂逅的种种。
她明明和我们都只是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陌生关系,却还挺身冒着危险来帮助我和嵩月。
她的理由也多多少少能想到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放不下这种事情的人。
因此她才会在“二周目世界”里自愿成为“副葬少女”。
才会一直战斗下去,耗尽自己的灵魂。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因此冬琉会长才会为这件事不住地后悔。后悔自己没能阻止秋希的消失。也正因为这份深深的后悔,冬琉会长才会去帮助塔贵也,赎清自己的罪恶——
我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她的理由。
“不过,我和秋希不同。如果塔贵也能实现我的什么愿望的话,我是回毫不迟疑地站在他那一边的,我将成为他的利剑——这一点上我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她静静地、充满感情地说道。
夕阳西斜了,后庭也逐渐被昏暗所侵蚀。小屋的窗口上,被灯光映照出的秋希和塔贵也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冬琉会长在这样把我强行拖向道场的途中,只有一次回过头去瞄了一眼这样的情景。
“这就是我的意志哦,夏目智春——你真的想胜过我的话,请至少要有凌驾这个的坚强意志才行呢。”
露出狰狞笑容的她这样说道,向我扔来了个什么东西。
我反射性地接住了它,这才发现,这是直到刚才她都还抱在怀里的那把竹刀。
一下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的冬琉会长已经紧握住另一把竹刀摆好了架势——
“呃,这个‘尽管放马过来吧’是……指的现在么?现在?!”
对这样惨叫出声的我莞尔一笑的冬琉会长向上挥起了竹刀。
直到刚才还停在我肩上的猫头鹰一下子展开翅膀飞到了天井的横梁上,就像为我唱着挽歌似的“欧~欧~”地叫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4 编辑



第四章

“……!”
天刚破晓,换上了学校制服的我正走在橘高家走廊上的时候,听到了嵩月的悲鸣声。只是这个悲鸣声与其说是充满凄切感的惨叫,还不如说是充满妖艳感的惊叫。
“嵩月?已经都能起来了么?”
我草草地敲了几下房门,就拉开了嵩月在用的卧室的隔扇。到昨天晚上的时候,嵩月的高烧都还没退,本来应该是吃了些药就安静地睡着了的。
“说起来,到底在做什么……”
不过就在房间里的光景映入眼帘的时候,我正准备说的话都不禁全梗在了喉咙里。
嵩月正跪坐在地铺上。
不过她并没穿睡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浴衣,而且还用两手紧紧捂住了衣服的前领。然而这件浴衣也的确太过宽大,就算这样捂着都还是露出了她的一半右肩。
而嵩月现在只穿着一件睡衣的原因就是一旁的秋希。秋希正拉扯着嵩月浴衣的带子,准备强行扒下她的衣服。也就是种“有什么关系嘛,快点嘛”的感觉。
“啊……呜呜……”
正在地铺上蹲坐着的嵩月,用着像在求助般的眼神抬头把我盯着。虽然看着不像是受害者的样子,不过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的我该做些什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秋希这才发现了这个正呆站在门口的我。
“我们正在玩‘吉原花魁’(呃,在江户时代,有一个幕府承认的追欢之所——吉原游郭……不用再多说了吧)的游戏呢……你要加入吗?”
“……你们到底在干嘛,还玩这些这么恶趣味的游戏。”
我边摇着头,边用责难的眼神望向秋希。虽然是个对日本人来说有着不可抗拒魅力的游戏,不过这样嵩月也太可怜了。
“其实我本来是来帮她换衣服的,不过这孩子就不想让我帮她呢。而且我也喜欢看历史小说呐。”
秋希看不出一点儿在反省的迹象,只是用着平淡的口气说道。喜欢历史小说么,原来如此,平常才有那样的用语方式呢。
当然,嵩月也与和服相当搭配的,就连我的嗜虐心都有点蠢动了——
“都还差点忘了,嵩月,还发着烧吗?”
突然想起来这里目的的我向她问道,毕竟也挺担心她的。
“啊,身体状况的话已经——”
“只是药物起效了而已,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吧。”
秋希插话进来盖住了嵩月的逞强。虽然只听这话会觉得她是个温柔的好人,不过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在拿病人玩花魁游戏。
“——说起来,你这家伙,这张脸是怎么回事?相当凄惨呐。”
放弃去把嵩月宽衣解带的秋希,转过头来抬头望着我愉快地笑了起来。
“啊,这个……被冬琉会长虐……呃不,是接受了一下她的指导。”
边轻抚着贴在脸正面上的创可贴,我边轻轻地苦笑着。
其实,昨天晚上接受冬琉会长的苛训直到深夜,我已经是被肌肉酸痛和跌打折磨得都差点崩溃了。结果我的竹刀直到最后连擦挂到她都没能做到。只是单方面的抵挡承受着冬琉会长各种意想不到的攻击方式,最后,昨天在道场的我,比起站着的时间,在地板上的时间还更多一些,这已经不仅仅是能用凄惨能表述的了。
这个实力上的差距的确是太过明显了。不过——
“冬琉会去指导门外汉这个事情本身都很稀奇的呐……看来她可是很中意你的呢。”
秋希不知怎么感觉心里很钦佩地说道。
“呃,要说这个的话应该是很不中意才对的吧……”
那绝对是混入了私怨的!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在我亲身感受到了这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后,终于也解开了心中的纠结上这一点也是真的。仅靠剑技现在的我是不可能赢过她的——也多亏了这样的实感,才让我能在其它的方面获得了不少感悟。
“那今天怎么办?要去学校吗?”
眺望着穿着制服的我,秋希像个朋克一般吊起半边嘴唇地笑着向我问道。
“啊,是的……想去学校那边稍微打听些事情。”
“嗯”地应声道的秋希露出了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这样的啊。那我也准备一下吧。稍微等一下哦。”
“诶?”
我只是呆呆地回望着秋希慢慢站起来的身影。你搞哈捏?(原谅我吧,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找个表现手法来尽量还原原文的语感,=“你准备做什么?”)关西腔的吐槽差点就冲出了我紧闭的嘴。
“你说要做准备……难道你也打算去洛高的么?”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嘛。不会穿什么抢眼的奇装异服,你就放心吧。”
“呃,难道是穿制服去吗?”
“难道有什么很奇怪的么?!我可是到去年为止都有天天穿的哦!”
秋希像被深深打击了似地阴沉了下去。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我赶紧摇头慌张地否定着。不过去年都还是高中生的话,那秋希和冬琉会长就是同年级的了吧。
“这个嘛,虽然是没有什么抱怨的……不过,为什么呢?”
“当你的护卫嘛。昨天袭来的白衣人是什么来历现在都还不清楚的吧。”
“……特地就只为了这个?”
我就这样呆滞地张大了嘴望着秋希。
我心里不禁一下子涌起一股感动。
只是为了这样偶然相识的我都能特意做到这种程度的吗?不过接受别人的好意也要有个度才行。而且人都这么大了还穿制服的话还是稍微有点不好的吧,这样想着的我不禁觉得很有歉意。
“……曾经喂养过的雏鸟,如果刚一离开你就被半路杀出的野猫捉住吃掉了的话也会很让人伤心的吧。这个也是一样的嘛。至少让我护送到野猫够不着的地方去吧。”
就像是想藏住害羞似的,秋希用一口冷淡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稍微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过,果然这个还是太添麻烦……”
已经受到她很多的照顾了。我也的确不想再把她卷入到麻烦之中去了。
白衣人的来历和目的,还有魔女的真面目,这些都很让人放不下心来。
如果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让秋希受到伤害的话,这可就是“二周目世界”悲剧的重演了——至少这个一定不能让它发生。
然后秋希就像是看透了我的纠葛似的一脸恶作剧表情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在‘二周目世界’之类的地方已经消失了吗?”
我一时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为什么会连这个……”
“大概的事情来龙去脉已经听她说了。虽然最开始还不情愿说,不过之后向她身体问了下就老老实实地坦白了呐。”
边这样说着,秋希边指向了坐在地铺上的嵩月。
“诶?”
被秋希的一席话说得慌了神的我,视线不禁在她和穿着松垮浴衣半露着的嵩月之间来回着。你的‘向她身体问了下’到底是对嵩月做了什么?!
嵩月抬头望着我脸上现出的已经掩盖不住了的动摇神情,一脸困惑的表情像拨浪鼓似的飞快地摇着头。
秋希忍不住终于暴发出笑声,还不住地颤动着双肩。
“开玩笑的哈。普通地说服普通地听来的哦。因为我说不清楚你们的具体情况的话也不好保护你们,所以她才主动告诉我的。真是聪明的孩子呢。”
这样说着,她用这温柔的眼神望向了嵩月。
“啊……对不起,就这样随便地……”
嵩月提心吊胆地小声嘟哝道。我不禁从心里涌起了一股如才刚跑完马拉松般的疲劳感。
“没事的,毕竟也并没什么必须隐瞒的理由。只不过别人会不会去相信这样的……”
就像我所担心的,一般是不会有去相信这样如天方夜谭故事般经历的老好人存在的吧。只不过似乎偶尔有例外。
“不哦,我相信的。我不觉得你们会对我说谎,更何况要说谎的话,一般会编一些更正经的谎言才对吧,你觉得呢?”
秋希的确就是这样的例外。
“另外……以塔贵也和冬琉的性格来看,的确也做得出你们所说那样的行动来的吧。为了让已经消逝的我重新复活,把整个世界都倒转了吗……似乎都已经给你们添了相当大的麻烦呐。”
这样说着,秋希面向我们低下了头。看着她这样的身影,我不禁惊惶得手足无措。朋克风格后梳的束发看着就像是平伏着的武士的发髻一样轻轻地晃动着。
“不要这样,哪里有必须让秋希道歉的事情……”
“嘛,虽然道理上是这样,不过心情上还是过意不去呐。所以呢,至少让我今天一天护卫着你吧。”
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上了的话,我也再找不出去拒绝的理由了。
“知道了。那个……还拜托您了。”
望着这样恭敬不如从命的我,秋希似乎很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把头就转向了嵩月。
“啊,那事情就是这样了。你今天就安心地休息吧。还逗留在这个家里期间,只要不发生什么很夸张的事情的话,就都是安全的。这可是冬琉在留守的呐。”
顺便借点东西哦,秋希这样说着,就把嵩月的制服从衣架上取了下来。不过瞄了一眼裙子的腰围后,她不禁“这太违背常理了吧”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为了作为少女的倔强与尊严,决定放手一搏赌一把地开始穿起了嵩月的制服。
“——还有呢,夏目智春。昨天,塔贵也他那里还有个想让我捎给你的口信。”
朝着就像在聊般的随意语气说着的秋希,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给我的口信……么?什么内容?”
“内容感觉很奇怪呢。去找魔女打听吧——就这样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魔女……?!”
怎么会?!我的脸变得铁青。我可是还没和这个世界的塔贵也交谈过一句话的!而为什么他会对我说这个事情?!
线索的话——我急忙转向嵩月,但她只是呆呆地摇着头而已。
“其它的,还有什么……”
对突然变得这样狼狈不堪的我,秋希似乎觉得挺有趣的地回望着我。
“啊~,还有这样说呢——魔女知道幽灵在哪里。”
这句话,让我彻底闭上了嘴。

我们准备坐会从橘高家附近的国道上驶向洛高的巴士去学校。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即是坐车过去也基本上快迟到了的原因吧,巴士里满是焦头烂额的学生们。
不过只有我和秋希的周围似乎有着一层奇妙的隔离带。当然,引起这个原因也显而易见。秋希肩头上停着的猫头鹰和她背着一个奇怪的盒子,这两个才是问题的根源。
“果然还是要带着刀的呢……”
我边注视着具有奇妙威慑力的深黑色皮革长盒子,边小声地嘟哝道。
盒子里当然就是她的爱刀了。可能是魁梧的日本刀被塞进盒子里的感觉透着盒子的外壳传了出来吧,整个巴士里的乘客都是一脸不安的样子,还不时地偷瞄着我们。不过有人似乎不太在意这个。
“安心吧,在到学校之前我会尽可能不把刀从盒子里拿出来的。”
秋希面不改色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到了学校就会拿出来的吗?”
我满心不安地反问道。
“洛高的学生,事到如今看到日本刀一两把的才不会在意的呐。”
这边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么,我不禁对大家神经的大条程度苦笑不已。
好不容易没有被幽灵附身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呢。每次我乘坐交通工具的时候都会给周围的人带去很多困扰,这难道说是我的宿命么?!
“不过……总觉得很受周围的人注目呢。”
我装作没注意的样子一环视了下四周,就已经有好几个男学生慌张地移开了视线。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圈女学生围在一起发出尖声的欢呼。这恐怕已经不只是猫头鹰引起的了吧。
“现在的洛高二、三年级学生里应该还有认识我的人在吧。这个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呵。”
秋希这样毫不介意四周的态度,用平淡的口气对我说道。到底这家伙在学校里都做过些什么英勇事迹哦,不过一但我开始认真思考这问题就总觉得心头发毛,中途就果断放弃了这等令人恐惧的事情。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没有遭遇塞车,巴士按时抵达了洛高学校大门口。秋希边斜眼瞄着从我们身边蹿过匆匆逃出巴士的其他学生,边从容不迫地走向车门。
“然后呢,这位叫‘魔女’的在哪里?”
刚一下车,她就向我问道。
边注意着别被慌忙涌进学校的学生流卷进去,我边转过头去。
“不知道。总之是一位很抢眼的女学生,随便向谁打听一下都应该能知道的吧。”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去找谁问一下吧。”
秋希这样说完就突然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然后目光捕捉到了一个正站在校门旁边的女学生,就不假思索地走上了前去。这么快就选好目标了?我边吃了一惊边追上了她的脚步。
“虽然说是打听一下,不过又不是认识的人,就这样突然地上前去……”
就在我正准备这样说着制止秋希的时候。
“——夏目!”
反而是我被点名了。这是一个像情绪激昂的猫般蕴含着威慑力的语音。
“唔?!”
站在校门旁边的那位女学生一发现我,就因震怒而颤动着肩头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有着端正而鲜明的美貌,只是不知为何一脸怒容。她的左臂上戴着的委员会臂章上清楚地写着“风纪”两个大字。一来学校就偏偏最先与她遭遇,我不禁仰天,五味杂陈。
佐伯玲子。
这算在这个世界里,果然都还是发着火的呐,我心里都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
“站住,夏目!都在做些什么哦,你?!擅自逃学一周这种事……呃。”
一抓住我的领口,她就连珠炮地把话语向我狂轰滥炸过来,让我都只能僵在了原地。然后。
“——这是谁?”
都到这个时候了,似乎佐伯妹妹才终于察觉到了秋希的存在。边躲着她肩头上猫头鹰的视线,边困惑地向我问道。其实佐伯妹妹有点不安也是很正常的。一贯朋克发型的秋希虽然的确身着制服,不过却随意地带着一条十字架型的项链,肩头上也斜背着一个可疑的皮革盒子。然后还有一只猫头鹰作为宠物伙伴停在肩头。这在风纪委员的眼里应该只是一种公然挑衅吧。
“呃,这位是橘高学长。”
总之我谨慎地选着尽量没刺激性的词汇回答道。其它事情能不用描述就尽量不提到。
“哈……”
佐伯妹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秋希,不过她本人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叫橘高秋希。还请多多关照。”
“啊,我叫佐伯玲子。”
应该是受到了秋希堂堂仪表的一些影响吧,佐伯妹妹也低下了头。
“那个……说到橘高,难道就是去年学生会长的……”
“嗯。我和橘高冬琉是姐妹。”
这样说着的秋希露出了爽朗的微笑。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冬琉会长的妹妹……吗……?”
佐伯妹妹虽然还是带着一些惊讶,不过也没再纠缠着这个问题。毕竟要是冬琉会长的姐姐的话,也应该不至于会一把年纪了还穿着高中生的制服,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学校的吧。
相对地,她的视线一把揪住了我。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和你在一起的哦?”
“嘛,该说是事态的发展吧,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我边游离着视线,边拼命搜寻着适当的词汇。不过在我还没来得及想到之前。
“我们一起从家里出来的,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理由只为了进校门就分开嘛。”
秋希平静地断言道。之后佐伯妹妹的表情就有点稍稍抽筋。
“哈?你说家里?”
“就是我的家里,有什么问题吗?夏目智春昨晚就住在我家的嘛。”
“你说什么?!”
佐伯妹妹的说话音调整整高了一个八度。
“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是粗暴地抓着我的衣领摇晃着我的脑袋紧紧逼问道。而我尽可能地装着冷静的样子。
“都说了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哦。只是在她家里留宿了一晚,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的。”
“嘛,只做过和冬琉两个人一起入浴、玩点儿‘吉原花魁’游戏之类事情而已的呐。”
“花魁游戏不就只有你在玩的么——!”
一不留神就认真地吐槽了,这下看来我之前为了温和地解除误会而花费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嘛,这些都是玩笑话哈。”
“哈……”
佐伯妹妹在一段时间里都似乎灵魂出窍了似的呆在了原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把我死死地盯住。
“之后我可要好好听听你的解释呢。连同擅自逃学的事情一起哈。”
“啊、嗯。”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这种时候肯定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总之要抢在秋希又惊爆一些有的没的之前——于是,我赶紧在脑子里开始搜查下一个问题。
“对了,佐伯。樋口已经来学校了吧?”
“为什么要来问我那个大笨蛋的事情哦?!”
只因为这一句话,佐伯妹妹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就更恶化了。
“呃……那个,我在想,是佐伯的话可能知道的吧。”
“就是你一天都这个死样子,才让我总是受到不必要的误会吧!”
佐伯妹妹的双手紧揪住了我的两侧脸颊,然后就尽情地往两侧狠狠地扯着。我不禁从嘴里漏出了痛苦的呻吟。这个要痛死人了好不。绝对比看起来还要凄惨。不过,这“误会”是指什么事?
“稍、别这……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的嘛。”
“早就已经来了哦。反正都是蹲在活动室里的吧,科学俱乐部的。”
对着眼泪水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我,佐伯妹妹就这样马马虎虎地回答道。
“……科学俱乐部?”
“毕竟那家伙就是会长的嘛。”
我光是去掩饰自己的惊讶就耗尽我的全力了。为了让她别向佐伯妹妹暴露我的真实情况,我想她递了个眼色。这个世界里的樋口与科学俱乐部很有关联——也就是说他是塔贵也的后辈吧。这可是个重要的情报。
“原来如此。十分感谢。”
向佐伯妹妹道了谢后,我向教学楼迈出了脚步。名叫“科学俱乐部”的地方想必秋希是知道的。
“稍等一下,夏目。”
佐伯妹妹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我。虽然表情还是一贯的怒容,不过两手却像在祈祷般紧握在胸口。她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总觉得有些虚幻的感觉,让我都满溢着不能言表的心情。闪烁着些微不安眼神的她向我问道。
“明天还会来学校的吗?”
“这个嘛……”
我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梗在了喉咙里。然后代替沉默着的我,秋希说道。
“我保证。”
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的她,拔出了之前一直收在了盒子里的刀。
“就算打残两三条手足我都会把他带来的。这样可以了吧?”
“呃,也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
佐伯妹妹稍微抽动着嘴角摇了摇头。秋希似乎很沮丧地微笑着。
“这样吗,还真是可惜呐。”
还可惜吗?我不禁斜眼瞪视着秋希。
不过秋希如无其事地把我的眼神无视掉了。
“遇到什么麻烦了的话,就来找我吧。那拜拜咯。”
留下还站在原地一脸惊讶的佐伯妹妹,我们迈开步伐走进了教学楼。

我和秋希走去的地方,是在体育馆背面的一座被称为旧校舍的建筑。
这是一座在“二周目世界”里已经只剩一片废墟了的古老教学楼。其本来的主要用途就是用来堆放物品,同时也是文化系社团和同好会的聚居地。要说到这个科学俱乐部,它的活动室似乎也是在这里面。
虽然已经是快开始上课的时间了,不过旧校舍里还是这么鸦雀无声。
出了偶尔来巡视的教师意外,这个地方就基本上没有人烟了。对我们这种逃课人士来说,这里可是绝佳的隐蔽场所。
“好了……为什么你会向佐伯许下那样的承诺?”
边探查着科学俱乐部的房间,我边向身边的秋希问道。明天也要把我拖到学校去,她会把这种都根本不知道能不能遵守的约定挂在嘴边,这还真是让我始料不及。
“并不是在说着玩的哦。明天开始你可要好好地去学校上课的哈。”
“诶?”
为什么会这样不假思索地断言?我不禁睁圆了眼睛驻足在了原地。对着这样的我,这个俨然已经伪装成高中女生的朋克侍卫态度坚决地说道。
“以小奏的说法,你们到目前还不知道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吧?那在直到找到方法以前的这段时间里,也就只有这样作为普通学生继续学业嘛。”
“……是这样的么?”
就这样继续去上学的话,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吧——也就在我的脸上浮起了焦虑神色的时候。
“就算身临战场也要保持心境的平和,这可是兵法的基本。别太急躁了。就算你现在放手什么都不做,找你有事的人也都会自己跑过来的嘛。就像之前你在图书馆遭遇的那样。”
秋希干脆地断言道。
原来如此。我很不情愿地同意了她的观点。的确,如果那群白衣人的目标是我的话,即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终究还是会有和他们见面的那一天。
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在和他们再次遭遇之前稍微多掌握一些关于他们的情报。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在连敌人还是伙伴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和他们交锋了。在这一点上,那位洛高的“魔女”也是一样的——
也对呢,秋希对我说的我明天还不得不去上学是在指这个么。我想要获得的情报,毕竟都在洛高里嘛。
“这就是科学俱乐部的房间……了么?”
我们终于伫足在了教学楼二楼最靠里面的一个很类似的房间门前。
这是一间似乎本来是用作资料室的没几扇窗户的狭窄教室。
恐怕是随意地占用空间堆放资料,再这样一点一滴地侵吞着房间的空间,最后一鼓作气据为己有的吧。即使是知道房间里没人,屋里昏暗而阴险的气氛都还是让人很难涉足。
“跟塔贵也那里完全是一个样子。真让人怀念呢。”
秋希边这样说着,边从背上的盒子里拔出了刀。
“……秋希……那个,你要做什么?”
“不把锁打开的话也进不了门的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跟你把刀……”
“身上没有房间的钥匙嘛。不用钥匙开门的话,那就只有让门自己打开了吧。”
单方面地这样做出了这样宣言的秋希,紧握住刀柄摆好了架势。看来她口中的所谓“开门”,应该就是这样把门直接一刀两断了吧。
其实本来事应该尽量阻止她这样的大手笔,不过贸然闯过去的我弄得不好就可能被卷入斩击身受重伤的,于是我就只能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猫头鹰“黑铁”也很随意地飞到我的肩头上避难来了。
“和冬琉不同,我的刀法不太适合做这种力气活呢——”
秋希就这样轻声叨念后的一瞬间,空气就发出被撕裂般的尖啸。然后在她面前的门上就出现了两条如十字架般的细缝,紧接着像失去了支撑的积木般地,切面光滑的四小块门板就夹杂着灰尘崩落到了地上。
“嘛,差不多就只能这样了吧……打搅了哦。”
秋希边说着,边踢开散落在地上的木板破片,迈进了房间。
我只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这些散碎的门板就都当做没看见吧。反正这个科学俱乐部的部长都是樋口,就交给那家伙去处理吧。
“嗯,果然不在的么。”
环视了一圈屋内状况的秋希不禁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就像佐伯妹妹说的一样,樋口就在这里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
明明这应该是第一次来的科学俱乐部活动室,我却总是有一股很奇妙的既视感。
房间里陈列着不明用途机械的残骸。一个造型诡异又很有黑科学感觉的物体。房间里的样子也让人充满怀念。这个活动室里有着跟科学部一样风格。“二周目世界”的风格。
墙边的衣架上,静静地挂着一件如同魔导师的披风一般样式的大衣。我就像被它吸引住了似的,不自觉的地小步走了过去。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个东西——
“这个……跟朱浬的一样……”
多么眼熟、也多么让人怀念的大衣。这是曾经朱浬爱用的黑科学家专用“黑衣”。
然后,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衣上,等我留意到脚下的某个东西时已经太迟了。
“呃……呜哇?!”
似乎一脚绊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我不禁当场跌了个门板。
不过结果却是意外地没受什么伤害,还多亏是跌到了在地板鼓起的睡袋上呢。就像桌子的影子一般,睡袋就紧邻在桌子旁边。于是我这才发现科学俱乐部活动室的地板上正睡着一个人。
自备这么厚重睡袋,还戴着睡帽——
“呜哇、咳……什、什么事了……?!”
在熟睡中就突然被惊醒,睡袋里的人就像弹簧一般立起了身子。
然后就像棺材里的木乃伊一般动作僵硬地环视着四周的情况,到发现我了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我也只能无言地注视着这位从睡袋里像条毛毛虫一样钻出来的人物。
可能这个时候的我该说成是看得入迷了吧。就算只凭这样一张睡得迷糊了的脸,我都敢断言这是一位极度漂亮的女学生。而且还是外国人的样貌。
雪白的肌肤,端庄的面容。宝石一般幽蓝的眼瞳。她吊着弯月一般漂亮的眉毛紧盯着我。
“你是……”
用着一口流畅的日本语说道。话音已经因为惊愕而不住颤抖。
不过我基本上也是同样程度的惊愕。我与这个睡迷糊了的她相遇,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鸣樱邸的……?!”
居然是我飞到这个世界来后最先访问的鸣樱邸里的那位不知为何白天都沉睡着的睡帽少女。虽然实际上我当时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不过这么让人过目难忘的脸是绝对不可能看错的。在科学俱乐部的地板上蜷在睡袋里的,正是那位鸣樱邸里的睡帽少女。
“是这样的吗……不仅恬不知耻地磨蹭到现在才出现,还居然敢一脚踹开这个我的美貌的人就是你么?!你这大笨蛋!”
睡帽少女就像要亮出獠牙利爪似的刚大声叫完,就突然把手从胸口伸进了制服里。然后她取出来的是几张纸片。全都是描绘着奇妙纹路的灵符。
“稍……稍微等下。为什么你会拿着这些……?!”
我铁青着脸后退着把身子贴向墙壁。
都是很眼熟的灵符。和洛高的魔女击退“幼体”时用的是一个类型。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些灵符都有什么样的能力,不过至少能直觉到这是相当不妙的东西就是了。
睡帽少女就这样抬起了手准备把这些灵符向我扔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了金属音。那是秋希刀出鞘的声音。睡帽少女不禁回过头去看着这样已经做好了拔刀斩准备的秋希。
“你这家伙是……?”
她用大吃一惊的语调问道。
不过秋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仍然毫不松懈地保持姿势警惕着,就这样紧盯着睡帽少女向我问道。
“是熟人吗,夏目智春?”
“呃,虽然熟人的话还是算不上……”
我就这样叽叽咕咕含糊不清地嘟哝着。虽然之前还有过擅自闯入她卧室的经历,不过这个的确很难启齿就是了。
睡帽少女的目光沉默地在我和秋希间来回游走。
“橘高秋希么……哼,还真带了一个很有趣的侍卫呢,智春。”
她带着惊讶的语调边说道,边把手中拿好的灵符收回进了制服里面。
她就这样让睡袋裹着下半身站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摘下睡帽随手朝桌上扔了过去。
于是,在这样昏暗的活动室里,闪亮出了辉光。
从睡帽里泻出一头如瀑布的流水一般柔顺、不含一丝杂色的鲜艳金发。
“嗬~~。”
秋希似乎相当吃惊地挑起了眉毛。我也不禁“啊”发出感叹。在我头脑中散乱的拼图也逐渐聚合在一起,最后终于拼成了一张完整图像。如人偶一般细腻精致的面庞。在鸣樱邸沉眠着的美少女。然后是击退“幼体”的谜样咒术师。前前后后的印象都太过鲜明而深刻,反而让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们从最初开始就都是一个人。
“……洛高的‘魔女’……就是你了么?”
我只是呆呆地嘟哝道。
如螺纹般垂下、如波浪般轻柔的金发,如宝石般剔透、如海洋般幽蓝的眼瞳。
身高一米五虽然不算太高大,不过头也挺小和整个身材非常搭配。虽然娇小,却不禁让人联想到猫科动物中的猛兽般,有着优美身段的女学生。
端庄的美貌上浮起了很不高兴的表情,她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家伙,难道还没发觉么?!难怪都等了这么久都没看到回鸣樱邸来呐……要是之前知道你有傻瓜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个时候就该连捆带绑地把你拖回去……”
“呜~。”
被这样抱怨,我也没有任何能反驳的。如果再早一些发现睡帽少女其实就是洛高的“魔女”话,也就没必要为了见她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至少,科学俱乐部活动室的大门就不用寿终正寝了——
“嘛,算了。暂时转过去背对着我,夏目智春。”
就像劳累过度般地垮下了肩,金发的少女向我命令道。
“背过去?”
我就照着她说的一样转过身去。不过出现在我面前的,仅仅是稍稍布上尘埃的再平常不过的墙壁。
“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许转过来哦。”
“可以啊,不过到底是为什……呜哇?!”
“不是说过不准转过来么?!你这大笨蛋!!”
她向只回过头来了一瞬的我投来尖锐的瞪视,满载怒气地大声吼道。洛高的“魔女”,不知怎么的完全露着内裤,正在拿起椅子上叠着的制服短裙准备穿上去。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人?!……你是变态么?!”“魔女”气愤地抱怨道。
“你才是,怎么要摆出那个样子嘛。”我稍稍还了一下口。
“不可能还穿着裙子钻进睡袋里睡觉的吧。制服肯定要变皱巴巴的嘛。这点小事都不懂哦你!”
“哪有可能知道?!在上课时间的学校里都还有只穿着内裤的女人,一般人哪里想得到嘛!”
就在扯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魔女”似乎也装束完毕了。

她脸上泛着红潮,一脸不高兴地往椅子上狠狠坐了下去。我边作着奇妙的感慨,边仔细观察着她的举止。本来都应该是初次见面的,在心里却总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或许是这间科学俱乐部活动室的氛围影响的吧。
秋希就这样一段时间里无言地打量着这位“魔女”的身姿。
“原来如此,她就是塔贵也口中提到的‘魔女’吗……还真是让人惊讶呐。”
突然语气里就满溢出了感动。
“之前还以为会和一个顽固的老婆婆对上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小魔女’呐。”
“‘小魔女’……嘛,也的确如此。”
对着秋希直率的感慨,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镇压住了自己的吐槽。身材娇小却有这么华丽的金发,还用灵符作武器。除了“小魔女”以外也没其它称呼的吧。
这样在一旁听着我们对话的金发魔女,表情越来越险恶了。于是正准备开口反驳我们的时候——
“真是……!”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魔女”不禁轻弹了下舌头,满是怨恨地掏出了手机。以高中女学生的视角来看,恐怕这个手机外观太呆板而性能又太高了吧。在确认了来电以后,她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樋口么。是我。怎么了?”
“诶?”
我对“魔女”叫他名字的方式暗地吃了一惊。怎么说呢,毕竟这里是科学俱乐部的活动室,樋口又是这里的部长,两人相互认识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从“魔女”的口调上听来,两人似乎还不只是单纯的友人。
“又来了吗……这次来得还真快。地点是哪?”
就像是情报人员接收情报商人提供的信息一般,“魔女”满是一口特种部队的工作语气。可能是有什么重大的内容吧,她的眉间都拧出了皱纹。
“没什么时间了呢……嘛,算了。尽可能地处理吧。”
洛高的“魔女”,就这样叹息着断了电话。
然后一脸严肃地回望向了我们。
“不好意思,突然有了些急事。晚些时候继续聊吧。”
单方面地作出了宣告。
对此秋希做出了反应。她边把刀收进了盒子里重新背回了背上,边询问道。
“我们也一起去,可以吗?”
“魔女”一瞬间陷入了思考。
“哼……随你们的便把。不过就这样可以省去大段不必要的解说,也挺不错的。”
我就这样呆呆地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我们也一起去——似乎不知不觉地就已经认定我肯定也会去了呐。
“不过这个去,是要去哪里……”
“闭上嘴跟过来。”
魔女边把一条长围巾围到嘴边,边向我说道。
之后她在活动室里散乱的纸箱里到处翻找着,最后取出了一顶只有一点儿帽檐的安全帽。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那样围围巾的方式并不是个人的装束爱好,而是为了在骑摩托时防风。
“——要骑摩托车的?”
就在这样发愣的我面前,金发少女从房间的窗口跃了出去。窗外正好就是紧急逃生楼梯的转台,而楼梯走到底就正好停着一辆摩托车,就像在避人耳目一般地停在角落里。一台稍微有点年代了的意大利生产的小摩托。
嗬~,秋希俯瞰着那东西再次发出感慨,并提出一个问题。
“三人挤一下还是能坐上去的吧?”
“嗯。”
洛高的“魔女”泰然地点了下头。呃这个还是夸张了吧,我想反驳她们了。这个怎么看都是准备去挑衅法律吧。而且要说起来,我还真不想去坐那东西。
“稍等一下。再怎么说三个人去挤……”
“快点坐上来!”
不过“魔女”直接藐视了我的问题,已经骑上车身发动引擎去了。然后秋希轻轻地推着我的背似乎在催我动作快些。
“……”
我好像一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吧。

“魔女”的车技,如果要说得委婉点,那就是稍微太过个性。暴速(在静止时突然踩死油门加速,一种有很强推背感的起步方式)、急停、闯红灯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偶尔还会越线,和对面车道的来车玩下亲密接触。
这么一辆典型的小摩托要挤上三个人本来就太夸张了,而且严格上说的话,坐在摩托车上的只有“魔女”和秋希两个人,我是艰难地坐在货架上的。何况如钻头般的金发和装着日本刀的细长盒子就趁着风压和机车的震动在我脸上狂扫猛戳。能平安地到达目的地本身都已经可以算作是奇迹了。
“到了哦。”
一脚踩死刹车,我人都差点从货架上飞出去的时候,“魔女”已经脱下安全帽挂在了手把上。
我几乎连滚带爬地翻下了车,边放松一下硬直的筋骨,边环视着四周。
这里是住宅街的边上,只是一个宽阔的森林公园。平常大白天的时候都几乎不会看到半个人影。
“这里,不就只是一个公园么?为什么还要特地赶来这里?”
我用着愤恨的眼神抬头望着“魔女”。一群人挤在小摩托上风风火火命悬一线地来到的地方居然只是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森林公园,任谁都会大为光火的吧。
不过她也没有要对此作出任何回答的意思。从制服的包里掏出怀表的她只是无言地凝视着表盘。从她这样不高兴的侧脸看去,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十分怀念的感觉。
这位在眼前的金发少女,似乎在很久以前都已经熟知的感觉——
“……差不多是时候了。”
边合上怀表的盖子,“魔女”轻声低语道。
就在下一瞬间,“啪沙”,传来一个展翅的声音,之前一直在秋希肩头上停着的猫头鹰突然如同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飞了起来。
“黑铁?”
仰望猫头鹰同伴的秋希,表情逐渐变得严厉。她打开背上的皮革盒子,取出了里面的爱刀。一只漆黑的和一只朱红的刀鞘——
连预备用刀都带上的么?我在一旁不禁哑口无言。于是紧接着。
“呜……”
强烈的晕眩感突然袭来,我忍不住单膝跪在了草坪上。
我还以为突然地震了。就像是突然袭来一阵风暴似的——
很遗憾不是。这更像是这个空间本身惊起了一阵波纹般异样的感觉。比严重的晕船还要难受数倍的感觉。我不禁联想到了小学时代坐巴士去远游时晕车呕吐的经历。
我在这之前也有经历过很类似的感觉。在从六夏的尼姑咖啡屋出门后的回家路上。夜空的颜色发生质的变化的诡异现象。
“怎么了,夏目智春?”
俯视着正跪坐的我,秋希由于惊讶而眯缝起了双眼。她完全没有发觉到这股异变的气氛。然后另一个人,金发的魔女开口了。
“果然,你能感觉到的么……智春……”
从制服掏出了一大把灵符的她,平静地对我说着。总觉得是像在怜悯着我的语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
我不禁用手按住又漾起一阵激痛的头颅,只是这样把“魔女”注视着。不过她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来了——!”
尖声的警告划破四周的沉寂。
在这个话音都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时候,我们面前的空间出现了如水镜般的荡漾。从那里滋生出了几条透明的龟裂,如同撕破已变质了的大气一般,浮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一只浑身铜锈色的怪物。
不是我所能认知的任何一种生物,硬要选取形态最接近的生物的话,可能就当选娃娃鱼了。
浑身滴淌着粘液的湿滑皮肤,从中间分叉成两根了的尾巴,覆有水蹼的六只腿——
全长如一辆大型的拖拉机,是像两栖类的怪物。不过这个世界里是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的。
“——‘幼体’?!”
我不禁叨念起它的名字,在喘一口气的时间里朝“魔女”转过头去。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了,这里会出现“幼体”的事情。
“嗬~。这还真是……”
秋希抬起眼球,抑制不住的笑容的她浑身上下喷出了杀气。“咝”的一声她拔出了漆黑刀鞘里的刀,如威慑“幼体”似的举成了上段式。
“怎么在这种地方会出现‘幼体’……?!”
我在祭出灵符的金发“魔女”身后向她问道。“魔女”只是随便地耸了一下肩。
“谁知道呢。这个可是它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哦。毕竟是跟丢了‘契约者’的‘使魔’才会被称作‘幼体’嘛。”
对“魔女”没有渲染任何的感情色彩的话语,我只能紧咬住双唇。
没有‘契约者’的话,也就是说能阻止那个怪物的人物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这个公园的附近可都是和平的住宅区。如果“幼体”在那边引起骚乱的话,就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损失和灾难了。
不过现在这个没有机巧魔神的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什么都做不到——
“……还真有趣呐。那你准备怎么办?”
和焦急万分的我正相反,秋希用着冷静沉着的语气提出问题。
“魔女”保持无表情地仰望着“幼体”的姿势,用平稳的口气回答道。
“把它困在这里。这家伙是异界生物,这个空间恢复了正常状态的话,它也就自然消失了。”
“……还真是有颇有趣味的话题呢。就像是说现在这里的整个空间都处在异常状态中呢。”
秋希抿住嘴,笑成了狰狞的形状。
“魔女”阴郁地盯着秋希说道。
“理解得还真快呐,橘高秋希。不过,总之你也退下吧。碍事——”
被称作洛高“魔女”的娇小少女就这样放任围巾随风翻飞,高举起了右手。
鲜艳的金发也迎风飘动,无数的灵符就如落雪般乘风起舞。
灵符顺着风,碰到“幼体”身上的粘液后贴在了它的皮肤上。
不过至此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就像是要甩掉贴在身上的蚊蝇一般,怪兽晃动起了身子。然后抬起了脚步准备向“魔女”迈出第一步。
那一瞬间——翻腾的青白色火花一下裹住了怪物的整个躯体。
如雷电划过一般闪耀着青白色光辉的大气,发出了“噼啪噼啪”的爆破音。似乎没能承受住这样的冲击,“幼体”翻到在了地上。看了一眼它的脚边,我才完全理解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是电线。公园里的地下电缆偶然埋得比较浅,而“幼体”的巨大躯体又很不幸地踏到了那个地方。
于是那个怪物,只是因为身体通电而受到了巨大伤害。
这纯粹只是个偶然,或者是由“魔女”放出的灵符的攻击引起的,我不得而知。
不过,如果这是由于“魔女”的攻击的话。
那她手中灵符的能力就应该是——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女’……还真是名不虚传呐。”
秋希很愉快地轻声自言自语着。不过我却只是一脸烦躁不安地回望向她。
“你怎么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
“没有必须要慌张的理由吧。更何况在这个时代的话,能有机会和龙交手的机会可是绝无仅有的哦。我都差点忘记还有能让心情变得这么愉快的时候了呐。”
“龙……?!”
我抬头望向那个巨大娃娃鱼形状的“幼体”,不禁嘴角痉挛地笑了起来。把这种东西固执地称为龙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不过也就因为这个都能高兴成这种样子,看来我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思维方式。朋克侍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呢,只是无所畏惧也该有个度才行吧。
不过,切换为战斗模式的秋希,胆识真是不同凡响呢。
就算是我这个看惯了机巧魔神啊“使魔”啊之类的异常和怪物的人,在至近距离目睹“幼体”都还是会被它的威压感所震撼。然而,秋希明明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怪物,却能从遇到它的那一刻开始就充满着能打倒它的信心,而且还与紧张感完全无缘,像个看到新玩具的小孩子般两眼熠熠生辉。
“要是早知道会和这种大块头交手的话,就该把‘冬樱’带过来了……嘛,今天就算了吧。”
头上的猫头鹰正盘旋着,橘高秋希,握住了漆黑刀鞘的日本刀的刀柄。
与此同时,“幼体”的咆哮随着空气的震动传了过来。
怪物因触电而在地上痛得胡乱翻滚,同时也抖落了大半金发“魔女”放出的咒符。虽然“魔女”也有取出新的咒符,不过因为离怪物太过靠近,要释出咒符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魔女”向后方跳跃过去,重新拉开和“幼体”的距离。
正好她的身后就是小孩子的游乐器具。等长的短钢管相互连接而搭建成的方形网格状“钢铁丛林”。
“魔女”就这样紧握住咒符登上了“钢铁丛林”,向“幼体”的头上扔出咒符。
散落开的咒符,又贴到了“幼体”的皮肤表面。
不过在这个咒符的效果还没来得及发挥前,“幼体”就从口中吐出了什么东西。
“呜——”
“魔女”漏出了一点苦闷的声音。紧接着,她所站立的“钢铁丛林”就开始崩塌了。
“幼体”吐出的它的舌头。长达十几米,像鞭子一样的舌头。仅靠这一击便把“钢铁丛林”毁了个粉碎。而被抛向了空中的她,只能无可奈何地背朝下跌落下来。
“……!”
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反应了。我猛地蹬了一脚地面,向着金发少女跌落的方向全力冲刺了出去。一般情况的话是赶不上的,不过缓缓向下倾斜的地形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是刚好冲到了她的落下地点。
“唔哎?!”
不过紧接着身上却传来侧腹部被少女狠狠蹬了一脚的感觉,我不禁苦痛地叫出了声。
一下抬起头来,才发现她在空中像猫一样把身子回旋了大半圈,已经稳稳地用脚跟着地了,并且这个着地点也正是我估计的那个地方附近。由于痛苦和屈辱,我忍不住倒下趴伏在了地面上。难道说就算我没赶到,她也能毫发无伤地着地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俯视着在她脚边趴着的我,
“辛苦了哦。”
高傲地微笑着的她,温柔地向我宣告着。
这段时间里“幼体”还是在继续胡闹。来回地扫动着分叉的尾巴,巨大的脚掌刨动着地面,鞭子一般的舌头无时无刻地狙击着它视野里一切在动的东西。正在崩塌的钢梁残骸正逐渐破坏殆尽,离攻击到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啧……”
“魔女”狠狠地弹了一下舌头,从制服的包里取出了一个指环。一个镶嵌着颗很大红宝石的古老指环。金发的“魔女”紧接着把这颗宝石靠在了唇间。
下一瞬间,宝石就碎裂开来散落满地。就像它存在的所有力量都被她吸得一干二净了似的。
“哼……”
“幼体”那如巨大鞭子的舌头向我们扫了过来。
金发的“魔女”毫无防备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我们被打飞了出去。
——就在我以为会这样发展的时候,我们的视野里只是银光一闪。
响起一阵壮烈的肉被撕裂的声音,深灰色的体液喷涌而出四处飞散。被斩断的“幼体”的舌头,还在地上活蹦乱跳。
然后,在全身硬直得无法动弹的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架着日本刀正缓缓站起来的身影——
“啊……秋希。”
我只是呆呆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把巨大的舌头在就快击中我们的前一瞬间斩断,秋希就这样保护了我们。身着洛高制服的女剑士,紧握着爱刀伫立在我们身前。
“——最初就说过了吧,今天就让我来守护你吧,这样的话。”
这样说着的秋希,很高兴地笑开了。
“多亏了你,我才能有些珍贵的体验呐——该我们上了,黑铁!”
巨大的猫头鹰听从她的口令飞走了,她也跟着迈出了疾驰的步伐。
“幼体”用难以置信的敏捷动作转过了身子,准备用它巨大的尾巴把秋希扫开。不过秋希仅凭一刀便止住了它的攻击。
几乎是把半条尾巴连根斩断,“幼体”不住嘶吼出悲鸣。
因愤怒而狂暴了的怪物全身震颤着,把分叉了的另一半条尾巴从她的头上狠狠袭击下来。这个攻击已经无法避开了——正在我为这个推论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时候。
“秋枫∙赤红——”(翻译做了下处理,加了个“赤”字对齐,两把刀的含义是,秋枫代表优雅与娴静,赤红代表狂暴和屠戮;这两把刀的意境请想象帝都香山一夜之间漫山红遍<鲜血浸染>,无数如红蝶般的枫叶乘风起舞<生命消逝>的场景)
秋希的左手中闪现出了另一把朱红色的新刀。
是黑铁。她的猫头鹰伙伴为了她特地送过来的。
“拔刀!”
迸射出一道锃亮的银光。
她左手握住另一把刀将从头上袭来的“幼体”尾巴一刀两断。
对着这样难以置信的光景,我的背脊不禁爬上了难以言状的恐怖。
“二……二刀流……”
两手紧握剑柄的秋希,缓缓地站了起来。
两条尾巴都被凄厉地斩除的“幼体”,倒向地面不住地翻滚着。
不过秋希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将两把刀就像有着独立生命的生物一样自在地操纵着的秋希,向着破绽百出的“幼体”发出犀利的攻击。
“那家伙……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么?”
用着惊讶语气轻声嘟哝着的是身旁的金发“魔女”。
我也很能理解忍不住要把这个说出口的心情。毕竟“幼体”的力量和都是能和机巧魔神势均力敌的。而这样的怪物,就被这样连“元演操者”都不是的普通人以力量压倒,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白日噩梦的感觉。
这场战斗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秋希都要只身一人了结“幼体”的性命了吧——就在战场上出现浮现出这样的气氛时。
“时间到——”
把怀表拿在手里的“魔女”,总觉得放下了心来般地轻声说道。
再次袭来和晕眩很类似的感觉,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空间本身就像发生了地震一般地荡漾着,也能感觉到大气也跟着发生了质变。曾一度搅在了一起的世界局部空间,再次像水与油一般分开,离去,就像被这样的现象连带着似的,满身疮痍的“幼体”也逐渐失去实体,消灭在了大气里。
于是这次的异变完全平息了,只剩下了被破坏的痕迹。
被践踏得很杂乱的草坪,被破坏得很破败的游乐器具。
然后把两把刀架成下段式,秋希开始整理被打乱了的呼吸——
“结束了吗……还真是难得的体验呐。”
用完全不能想到是才完结了那样壮绝的战斗后的冷静声调,秋希轻声说道。之后,她安静地把刀收入了刀鞘。猫头鹰“黑铁”也无声地降落到了她的肩头上。
真是的,金发的“魔女”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静静地重新围上围巾的她,我也静静地眺望着。
她的脚边滚落着宝石的破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件先代储存在这古老的装饰品里的运气,应该已经被吸取殆尽了吧。
“——噬运者(Luck Eater,能吞噬/输送运气的恶魔)”
我道出了一个简短的词汇。
金色的长发摇动着,被称为“魔女”的少女慢慢地转过了头。
“你在那个时候,使用了在宝石里储藏着的大量运气吧。为了从‘幼体’的攻击下保护我。也正如此,连我在内,也极其幸运地,被在一起的秋希保护了——”
金发的少女只是沉默地听着我毫无抑扬顿挫的话语。
在离我们远一些的地方,秋希似乎也很感兴趣地在安静远眺着我们的身影。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使用的那些灵符,就是能让被它贴上的对手充满厄运吧……你就是这样运用着‘噬运者’这样‘恶魔’的能力,只身一人保护着这个世界的吧——阿尼娅。”
我就这样胸怀着难以言表的心境,呼唤着这个令人怀念的名字。
中欧的小国来的交换留学生。黑科学专家。年仅十岁的天才少女。鸣樱邸的占住者。再是——名为“噬运者”的恶魔。
“搞了半天……终于察觉到了么。”
被称为洛高“魔女”的少女,用着轻蔑的口气轻声说道,微笑了起来。
本应该更早就意识到的。对,就像在鸣樱邸看见安眠着的她的时候。
就像嵩月比我早三天来到这个世界里一样,阿尼娅也比我早来到这个世界。只是这个时间是五年——
原本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高中生了呐。
“好久不见了呢,智春……虽然说是这么说,对你来而言,和我分别只是在两天前吧。”
基本上已经与我同年了的她,目光里微微渲染上了一丝恍惚。
“真的……是阿尼娅吗?”
我都不敢相信我的嘴里滑出了这样的话,不住地摇起了头。
“正是我,阿尼娅∙佛蒂娜∙索梅修鲁∙米克∙克雷乌森布鲁赫。”
深红的围巾和金色的长发微微飘起,阿尼娅悠然地挺起了胸膛。
然后她把嘴唇的一端轻轻挑起,向我露出了洁白而细长的犬齿。曾经无数次咬住了我的手腕,狠狠地吸走了我运气的恶魔之牙。
“五年……真是等好久了呐,智春……”
成长到了十五岁的阿尼娅∙佛蒂娜,那如阳光般耀眼的漂亮身姿,朝着我——
——朝着我露出了最优美的微笑。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6 编辑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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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归也是有原因的。在击退“幼体”之后,意外地遇到了出奇棘手的问题。也就是说,被警察盯上了。
似乎秋希和“幼体”战斗的壮烈场面被附近的居民目击到了,击退后还没过多久就拥来了漫山遍野的巡逻车。据说公园里有个挥舞着日本刀的女人,在园里大肆破坏公共娱乐设施。光是看结果的话,我们会被这样怀疑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会去老老实实地给警察去说明实际情况,于是尽快从现场开溜就自然地成了我们的首选策略。不过要让这个挤着三个人的小摩托甩掉气势汹汹的警车,也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事情。等到我们好不容易和警方周旋到逃出去了的时候,早已路灯全开星斗满天了。
“总觉得……一整天都被完全浪费掉了呢……”
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我边沐浴着夕阳最后的余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都想使用力量的,可是被你阻止了嘛,智春。要是我抛出咒符的话,警车之流的那些东西瞬间就可以统统甩开了。”
“看在警察们都这么认真地在尽职工作的份上,你就饶了他们吧——!”
“呵呵……和意料之外的敌手过了下招,我今天很充实的呐。”
边与阿尼娅和秋希扯着这些有的没的,我边走进了橘高家的大门。紧接着一股飘来的香味不禁让我停下了脚步。
武道世家建筑风格的橘高道场里,飘散着一股很引诱食欲 的香味。
香味的第一来源是厨房,再就是可作为饭厅的和式大房间。房间的被炉上整齐地摆放着牛肉和金枪鱼的主菜和呈色鲜艳做工华丽的水果拼盘。这样的一桌豪华大餐,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在举办谁的生日宴会。
“啊……你们回来了呢。”
穿着围裙的嵩月就这样端着伊势大龙虾的盘子出来迎接我们。
同时,从她走出来的厨房里又飘来大锅里关东煮(一种杂烩炖菜)的香味。
“这些……都是你做的么?就一个人?”
眺望着都已经摆得没有一丝空隙了的桌子,秋希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冬琉会长说,冰箱里的材料可以随便用,所以……”
嵩月这样说着,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虽然说她的确是大病初愈,不过让她一天都蜗居在家里想必也挺无聊的吧。嵩月今晚做的,全都是平常在自家不会做的那种很花工夫的菜肴,但是再怎么说这菜的量也太多了吧。不过难得看见她这么开心,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后秋希插了一句话进来。
“……你,要不要嫁到我家来?”
就还真用火热的视线盯着嵩月,格外认真地说服她去了。还端着伊势大龙虾的嵩月在原地不禁慌了手脚。她还真是对这类的玩笑话没有一点耐性呢。
“说起来,冬琉呢?”
“啊……她好像到刀匠那里取刀去了。还有说过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塔贵也把……看来也没必要再去问了吧……”
朝着有深宅专用小平房座落的内庭望去,秋希深深地叹了口气。恐怕他今天也是没从小屋里踏出一步的吧。
我去换身衣服,这样说着的秋希离开了我们,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我、嵩月和身边的阿尼娅。对着这位不速之客,嵩月用着挺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她。
“……小尼娅?”
于是绽开出了在庆祝重逢般的温暖笑容。我在旁不禁大受打击。
“你怎么知道的?!”
再怎么说是关系亲密的原同级生,一般都会把这个仅用五天就成长了五年的人当成是其他人的吧。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就接受这样的事实?
“啊~……这个,你要问怎么……”
嵩月困惑地倾斜着脑袋,而表情就像在反问我为什么会不知道似的。
阿尼娅本人也向这个正一脸苦恼的我投来鄙视的实现。
“看嘛。就只是你迟钝到暴了!”
“呜……”
虽然觉得很窝心,不过我也找不出一句话来顶嘴。毕竟我在察觉到她就是阿尼娅之前,都已经不知道和她对过多少次话了。
“不过这也是六夏不好嘛,要是她能把洛高的‘魔女’名字正确记下来的话,也就不会绕这么多弯路了嘛。”
束手无策的我只能把这个责任嫁祸到了六夏头上。
什么“戴安娜”哦。该是“大阿尼娅”才对吧。
恐怕是谁想方便地表达这个“阿尼娅”是“阿尼娅(大版)”,就干脆略称为“大阿尼娅”。然后六夏又正好把这个发音错听成“戴安娜”。肯定是这样鸡毛蒜皮事情引起的这场大误解。
说起来,阿尼娅名字里的“佛蒂娜”用英语来读的话(发音跟英语Fortune很像,这个英语单词就是“财富”的意思)恐怕就会让人联想到刊登着世界超级大富豪排行榜的什么杂志名字吧。怎么六夏偏偏这些东西又记得这么精准?
“太好了……小尼娅,也平安无事。”
“嗯,你也是呢。”
“不过,为什么只有小妮娅会……”
边和阿尼娅高兴地抱在一起,嵩月边低声自语道。
真这样说起来,我才发现这个的确很让人在意。
我和嵩月飞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差只有三天。仅仅是这样的时间差都会让人觉得很难适应,不过阿尼娅的情况确实误差到了一个让人觉得相当夸张的程度,都应该说这已经不能算是误差了。只有阿尼娅一个人飞到了五年前,这一点太异常了。
不过这样的事实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
我和嵩月几乎同时到达这个世界的事情是一个极度幸运的偶然——
“小尼娅……难道说,是为了救我们,才……”
嵩月凝视着长大了的金发少女开口问道。她的眼神闪烁着些许的不安。
阿尼娅只是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并不只是这个的原因。别在意这个了。”
我在一旁感觉已经跟不上她们的对话了。
“嵩月,这是什么意思哦?”
“啊……之前……环绪有提到过一些事情。”
“诶?”
“要移动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的话,必须要先知道目的地世界的具体坐标才行。”
“啊……”
这样一提,我也想起来了。环绪身上有带着一个谜样的超大容量闪存盘,而且她有提到过那里面存储的就是世界坐标。就是依靠着这些坐标,她才能移动到这个世界来。
“所以说,我们……要刚好差不了多少时间地抵达同一个世界的话,要说成是偶然……”
“……运气……也太好了。”
接着嵩月的话,我终于发觉了她的意思。
如果说我们抵达的时间错开成百上千年,或者说我们各自飞到了不同的世界,再或者说我们哪个世界都没抵达,只是永远地徘徊在世界间的夹缝里——
应该说这些可能性都是完全存在的。并且按概率来分析的话,反而是出现以上的这些情况才是正常的。不过,我们也幸运地在同一个世界几乎同一个时间抵达了。如果这份不可思议的幸运是谁特地安排的话——
“难道是,阿尼娅……你吗……?”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我不禁心中一紧。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拯救我们的,有且仅有一个人。一个能操作人运气的人。能操纵概率的名为“噬运者”的“恶魔”——
“那个时候,我们的命运是你改变的吗?也就因为这样……”
的确,阿尼娅能操作人的运气,但是她一个人能存储的运气也不是无限的。要是为了别人而使用了运气的话,她自己就会受到相应程度厄运的影响。如果用尽了她所存储的所有运气的话,她可能就不能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阿尼娅却还是一口毫不介意的语气。
“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们才这样做的。毕竟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都存活下来的几率更高……只是,我没有预料到我到达的居然是五年前的过去……”
这样说着,她很难得地浮现出了和她年龄很相称的恶作剧笑容。
“多亏这样才能拜见到我成长了的样子嘛。快向这份无上的幸运五体投地吧。”
“啊、嗯!”
也没什么其它的话好作为回应,我干脆就坦率地承认了。要是在这里提到些什么诸如“小时候的你更可爱”之类的,就不知道会被她修理成什么样子了。
何况,她也的确出落得楚楚动人了。
要被操绪看到的话,她肯定会很不甘心的吧,我在盯着阿尼娅制服的胸口那里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说起来,你们两个。”
往坐垫上盘着腿端正坐下后,阿尼娅这样说道。还摆出一张学究般的深邃表情,视线在我和嵩月间来回游走。
“就在这几天里,有出过什么事情的么?”
“诶?!”
面对阿尼娅突兀的问题,我和嵩月不禁僵直在了原地。两人同时像拨浪鼓般摇起了头。
“哼。”
阿尼娅不禁露骨地向我们投来疑惑的视线。
总之要换个话题才行,我不禁满功率地开动了我的大脑。
“说起来,阿尼娅……你是怎么会被称为‘魔女’的?”
“——这个我也很有兴趣呐。”
这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已经换好便服了的秋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朋克侍卫风格。把怀里的两把刀放在了身旁的地板上,秋希往阿尼娅的正面坐了下去。
“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你又是怎么知道它会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出现的?”
“那个只是像余震一样的东西罢了。”
阿尼娅一脸很不耐烦的表情解释道。秋希不禁吊起了嘴角。
“……余震?”
“嗯。要是知道了震中的话,余震的发生地也就可以推定了。如果是在快发生干涉前一小段时间的话,还可以准确推定具体发生时间。我只是根据这样的预测提前赶到现场,将损害减小到最少而已。”
“虽然还是不怎么清楚,不过看样子还是没有能根本性的解决呢。”
秋希这样向着阿尼娅射出挑衅似的眼神。
“的确如此,非常遗憾。”
阿尼娅很干脆地肯定道。似乎秋希的步调反而被打乱了,她摇了摇头。
“那个怪物的原形呢?虽然有听你们把它称作‘幼体’……”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异界的生物。如果没有召唤它的主人的话,它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能实体化多久的。就像溺水了正在挣扎的鸟一样。”
用着这只能说成是冷淡的口调,阿尼娅挑拣着词汇简短地解释着。
“为什么那样的生物会混进这个世界里来的?”
“谁知道呢。”
面对秋希连珠炮般接踵而至的问题,阿尼娅露骨地摆出了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不知道反而更好的事情存在哦。别再揪着这个深入下去了。”
“是这样的么?”
秋希嘴角浮现出了肉食动物般攻击性满载的笑容。
“我在想的话……不同的世界正在相互融合……之类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吧,阿尼娅∙佛蒂娜?”
面对秋希这过于让人觉得唐突的发言,我和嵩月不禁无言以对。
熬过空气似乎都胶着了般的寂静,呼,阿尼娅不禁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这家伙还是塔贵也的青梅竹马对吧,橘高秋希。”
就像魔术师的秘藏魔术被人识破了般的表情,阿尼娅轻声叨念道。这似乎也是对秋希问题的肯定回答了。
“世界相互融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阿尼娅?”
我将脸偏向金发少女,向她提出了新问题。
“你肯定也是知道的哦,智春。”
连同冷淡的话语,阿尼娅还向我投来了冷冰冰的眼光。
“这个世界就快毁灭了。由不同世界间的融合所引导的呐。”
毕竟完全没有实感,我都差点把这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之前也的确有耳闻过这样的说法。
“你说快毁灭了……真的吗……为什么……”
我仍然咬住这个问题不肯松口。
“以后再慢慢说明吧,智春。”
阿尼娅向我挥着手,示意我快把脸转向餐桌。
面对着暖炉上放着的丰盛菜肴,嵩月似乎浮起了稍稍有些失落的表情。的确这个话题还没紧要到让人必须无视面前桌上的豪华大餐。
“说起来……我们还是把话留到晚餐后再继续吧……”
“嗯。”
听到我们这样的对话,嵩月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晴了,开始准备起了大家的米饭。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当,秋希赶紧俯到了阿尼娅的耳边。
“能最后解答我一个问题吗,阿尼娅.佛蒂娜?”
“嗯……?”
“存在避免世界毁灭的方法吗?”
这个问题也太命中形势的核心,而且无论对谁来说,都太希望知道它的答案了。
阿尼娅就像身心俱疲了似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的。就理论上来说的话。”
“那要怎么做——?”
我不禁向阿尼娅的面前探出了身子。她赶紧把我的头推了回去。
“把你们送还‘二周目世界’。”
“诶?”
“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智春。然后把那个世界里残留的最后一个遗迹破坏掉。这也是直贵原本使用机巧魔神‘钢’准备做的事情。”
阿尼娅的话语如核弹一般给我的大脑带来了多重的震荡。
最后一个遗迹。直贵。原来的世界。虽然我大脑已经是浆糊一团,不过还是察觉到了它们的含义。
“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么?!”
这句话确实地点燃了我心中的希望。我和嵩月约定过的,要和大家一起,返回原来的世界。不过,阿尼娅并没否定我的问题,只是单纯地沉默着。
“不过,要怎么做……?”
怀着满心的期待,我凝视着阿尼娅的侧脸。然而阿尼娅还是只回应我一阵沉默。
她拿起了在暖炉上摆好的筷子,接过了嵩月递来的饭碗。
“我开动了……”
礼仪端正地向大家寒暄了后,就无言地开始吃起虾肉。
一段时间里,大厅里就只回响着她咀嚼的声音。
“呃——你是根本没想过吧!”
“吵死了,给我闭嘴。我可是很忙的!我哪还有闲心去思考又把那些连能不能平安抵达这个世界都不知道的家伙们送回去的手段?!”
阿尼娅一下子爆发出怒气把我反咬了一口。
这反倒弄得我慌了手脚,六神无主。就结果上来看,事态的关键都还是蒙在雾里的嘛。
真是的,我不禁摇了摇头,拿起了筷子。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暴食的冲动。

结果今天也还是借宿在了橘高道场里。毕竟要让大病初愈的嵩月跋涉移居到鸣樱邸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要说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晚餐都吃得太多不想动了。
到刚才都还喧闹地开着睡衣展的嵩月的房间,现在也安静了下来。
我只身一人坐在客厅的走廊上,眺望着夜空。
虽然身体上的确是积累了相当的疲劳,不过我却两眼有神没有丝毫的睡意。
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我的头脑直到现在都还没能跟上现实的脚步,想必是已经超负荷运转以至于头脑过热了吧。
头脑里涡旋着毫无意义的思考的我,就结果上来看,只是在呆呆地仰望着夜空而已。
到底还是冬日的夜晚,气温也悄悄地降了下去。吐出的气息已经全是一朵朵的白雾了。
差不多也该躲回被窝里去了吧,正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从我的裤兜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诶?”
我不禁目瞪口呆地取出了在黑暗中正跃动着彩光的手机。
这是我在“二周目世界”里用的手机。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人,在这房子里就只有嵩月和阿尼娅而已。真要说起来,那边世界的手机通讯线路在这边世界应该不能使用了才对吧。我在这边世界都还给它充着电开着机的理由,仅仅是想把它当成时钟而已。
液晶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号码。
半夜里,本应不可能再接到电话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
这不就跟鬼故事里的场景一样了么,我心中不禁掠过一丝不安,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我是夏目。”
总之还是自报一下家门吧。
接着从扬声器里传出一个含着轻笑的温柔声音。
“呀。似乎平安地和‘魔女’相会了呢。”
这个声音——!!
“炫部长?!”
“嗯。想不到你还听出来了呢。”
完全正确,似乎是在这样说着的炫塔贵也愉快地笑了出声。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我已经不是部长了呢。哦对了,不用太提防我的哈。在这个世界里的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这个世界的部长……呢。”
察觉到他言下之意的我,不禁咬住了嘴唇。
从他刚才的话里可以推出两个信息。第一,他只是“一周目世界”的炫塔贵也;第二,他很清楚“二周目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嘛,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似乎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我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呢。不过,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来看的话,毕竟要去责备他也未免显得对自己太不诚实了,道歉之类的话我还是想有所保留。能谅解的话就太好了。”
“哈……”
还真是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简单地说就是不想道歉嘛。
“嘛……这个就无所谓了吧……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用着稍微有点上火了的口气回了他的话。不过塔贵也还是一贯地用着自顾自的口气继续往下说道。
“啊,想让你传一句话。给‘魔女’的。”
“传话?给阿尼娅……?”
“财团又有怪异举动——这样就行了。”
“呃,就只是这样吗?这个‘财团’是什么东西?”
“拜托了。”
塔贵也就这样单方面地说完话就挂上了电话,不给我留下一丁点回话的时间。
“喂,部长?!”
虽然我向电话叫出了抗议的声音,不过可惜这个也传不到塔贵也耳朵里去了。真是的,我不禁把手机扔了出去。干脆就冲到他那宅小屋里去把他揪住海扁一顿吧,不过一想到那小屋边肯定都设置着无数对付入侵者的陷阱,我也只好作罢了。
你就直接给阿尼娅打电话不就行了,我不禁这样埋怨到。再怎么说,夜都这么深了还要溜进女孩子的卧室把阿尼娅叫起来也太不现实了。如果阿尼娅还是十岁时那个小鬼样子的话,我还不会太在意,不过突然一下就成长到了这种地步,说实话,我现在都还是一片混乱,难以接受。
虽然有点对不起阿尼娅,不过就算是明天早上再给她传话也应该问题不大的吧——我武断地这样想着,就缩进了被窝。
紧接着,我身后的被子就被“呼”地一下大大地掀开了。
“……呜哇?!”
在昏暗的走廊上站着的人影原来是阿尼娅。
身着粉红色睡衣的阿尼娅,把金色的卷发盘在了头上,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她碧蓝的眼睛,也满布着睡意地只睁开了一半。
“阿尼娅……难道睡迷糊了吗?在嵩月的旁边,应该有准备好了地铺的吧。”
“我来想和你说说话。”
阿尼娅用着意外很清醒的口调,似乎有点生气地对我说道。
“和我?”
“可以就坐在你身边吗?”
“啊……嗯。”
无视掉心头一瞬间闪过的犹豫,我向她点了点头。对方竟然是阿尼娅,何况没几天前她都还只是个小学生一样的小鬼头。在这样的深夜里和女孩子两人独处,要是还特别在意的话才是心里有鬼吧。嗯,肯定是这样的。
“……”
阿尼娅只是无言地怀抱着枕头,坐在了我身旁。
才洗完澡的她身上散发出缕缕沐浴露的清香。寂静得都快耳鸣的屋里,只有阿尼娅轻柔的呼吸声乘着空气飘入我的耳朵,让我不禁产生了与她格外贴近的错觉。
“对……对了,刚才部长还有来过电话。”
我心里不知为何燃起了一股焦躁。
“塔贵也的?”
阿尼娅很不高兴地眯缝起了双眼。
“嗯。呃,说是财团那边有什么可疑动向了之类的。”
总觉得刚说出口的话自己听来都觉得非常愚蠢。这样内容莫名其妙的传言,真的能传达出去什么信息的么。不过。
“原来如此。事情变得稍微麻烦了呐。”
似乎消息已经成功达到预期目的了。浮现出一丝忧郁表情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阿尼娅露出了以前的她从未有过的、成熟的侧脸。
我无意识地从这样的她脸上挪开了视线。
“……可以提个问题吗?”
“问吧。”
“关于操绪的事情。”
“哦,那个啊。”
阿尼娅抿嘴一笑,我用力地咬紧了嘴唇。一直以来都漂浮在我身后的半透明的幽灵少女,现在却并不在我的身边。抵达了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能听见一次她的声音。
“那家伙,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出现呢?难道说之前‘黑铁’被破坏的时候她也被一同……”
“……你真的这样认为么?”
阿尼娅的眼瞳就像猫盯住了猎物一般紧抓住了我。
“虽然我也不希望这样,不过也只有这样解释……”
“这个话题,有和奏谈过吗?”
她的问题有点出乎意料,我不禁惊讶地摇着头。这种话不可能去给嵩月说的。毕竟以嵩月那样的性格来看,她肯定是会比我都还要心痛的。
如果珍爱操绪的话就不要再召唤“黑铁”了,而相对的,我会保护你——对我说过这样话语的嵩月,肯定是那样的。
不过阿尼娅却是惊讶地用无情的口气对我说道。
“我是想表达的是,如果有和奏商量的话事情就好说了。”
“诶?”
对这个陷入混乱的我,阿尼娅投来露骨地抱怨着麻烦的视线,摆着一脸好像在思考该怎么来说明似的表情。然后她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紧接着,她丰润的双唇就突然向我颈子靠了过来。
啾。
“呜哇……等、你、刚刚……”
我就像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似的快速地站起来回撤着脚步。颈上现在都还残留着阿尼娅轻柔的吐息和细小的红齿印。这家伙又咬我了吧。对了,说到被咬了的话,现在可就——
“呃啊!”
只顾着后退的我并没发觉身后就很不幸地放着一个电热水壶,而且更不幸的是热水出水开关还没锁定,我就这样径直地背靠在了这个开关上还无意中把它按了下去。于是,身后传来一阵水声。紧接着房间里回荡起了一阵悲鸣。
不只是睡衣,连运动套衫的裤子都被沸水浸湿,现在的我只能说就像正背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
“好烫好烫好烫……说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喂?!”
“你在指什么事哦?”
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阿尼娅微微地嘟着嘴巴。
“别在那里装蒜了!刚才,你把我的运气吸走了吧——啊,好烫!怎么还在出热水?!”
望着慌张地脱下并抛开正冒着热气裤子的我,阿尼娅的心情似乎变得相当愉快。
“嗯,吸了。这下你能理解了吧,智春?”
“你在说什么哦?!”
“还没反应过来么。我可是‘恶魔’的哦。”
阿尼娅轻挑起嘴唇,露出了她的细长犬齿。
“我的攻击在你身上还能起效,这就说明你并不具备让魔力无效化的能力,也就是不具备那个作为‘元演操者’都应该具有的‘魔法无效化’能力。”
“啊……”
一瞬连时间都似乎静止下来了的错觉。
“如果由于‘黑铁’被破坏导致操绪消灭了的话,你就肯定会失去作为‘演操者’的资格,成为‘元演操者’。然而现在的你并不是这样。也就是说——”
“……操绪……还活着的吧?”
我不禁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自语道。阿尼娅只是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奏的话,也应该已经觉察到这一点了吧。”
“是这样的吗……因此嵩月才会……”
秋希之前在催促我和嵩月交往的时候,嵩月才会那样说,说不能在操绪不在的时候随便决定那些事情。
“还是那个老样子呐,智春。”
就像守望着头脑不开窍的小弟弟似的眼神,阿尼娅这样回望着我。完全没法反驳的我也只能惭愧地垂下了头。
“操绪现在在哪里……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阿尼娅?”
“谁知道呢……不过大致范围的话还是能确定的。”
还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说法。
“飞到比我们还要未来的时间去了的可能性呢?”
“完全没有。机巧魔神‘副葬少女’的存在本身就没有时间概念的。”
“诶?”
“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样。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望去,月亮似乎都还是在那里。”
阿尼娅边这样轻声说道,边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清冷而寂寥的夜空中,半轮银色的月亮静静的照耀着沉睡着的大地。
“不过这只是因为月亮的本体离我们太远了——”
这样反驳着的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操绪,还是其他的‘副葬少女’们。她们被封印着的空间,相距我们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了。
“……我还能和操绪相会吗……”
这句话出口了的我,终于才意识到操绪的存在性本身是多么地不安定。即使是她本身安然无恙,也不能保证她的身影能再次投影到我的面前。
“嗯,或许还能的吧……不过呢……”
阿尼娅很难得地含糊其辞。
“应该这么说,对你而言,这可能反倒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呐。”
这样说着的她脸上浮起一个难以言状的笑容。完全就像是背负着沉重罪孽般自嘲的笑容。
“你指的什么事?”
“以后就知道了。总之,这个世界无法使用机巧魔神,因为有它不能被召唤的理由。至少这件事千万不要忘记——”
“啊,嗯。”
这从到这边世界以来的经历上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即使是存在“恶魔”和“使魔”,在这个世界里也从没有和“演操者”相遇过,相关的“元演操者”啊“副葬少女”的“射影体”之类的也都没有出现过。
恐怕就像阿尼娅所述的一样有它自己的原因吧。
我所不知道的,机巧魔神不能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理由——
“对了,还想打听一个事情……那个……”
我转过头去往嵩月的卧室瞟了一眼。
“奏的身体状况吗。的确是变得比较有趣了呐。”
阿尼娅察觉到了我的问题,没等我提出就直接回答了。
“已经发现了吗?她已经变成普通人的这个情况——”
与这个无比动摇的我正相反,阿尼娅显得令人惊讶般地冷静。
“嗯。那也是之前就预料到的了。”
“你说预料到了……那说起来,关于她体质发生变化的理由也——”
“知道的。不过只是一个大概。不过,这个就等到奏也在的时候再详细说明吧,毕竟我也不想把同样的话重复两遍嘛。”
“嗯……”
被这样说的话,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只是有一点我想先确认下。
“总之嵩月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吧……”
头脑里浮现出之前她因为“非在化”发作而痛苦的身影,我不禁想至少确认一下这一点。阿尼娅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不用担心的。现在奏的健康情况,应该可以说是比我和你的情况都还要好的。那就像是天人合一之类的和谐状态呐。”
“虽然还是完全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随便说点儿来哄人的吧?”
“以后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么,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嘛,算了吧。虽然从话本身的内容的确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奇妙的是阿尼娅的论断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很值得信任。虽然待人比较冷淡,不过相应的阿尼娅也不会撒谎。
“说起来……阿尼娅呢?”
不知不觉都放松下了紧绷的心态,我就这样,注视着这位仍抱着枕头的金发少女。
“我怎么了?”
阿尼娅稍微有点困惑地倾斜着头。这样在至近距离细看的话,其实她也残留着挺多年幼时候的印象。
即使是这样,阿尼娅都还是变了。
孤单一人,在陌生的世界里生活了五年,这样都还没有任何改变才奇怪了。
“这五年里……过得怎么样?”
本只是一个随口而出的问题,不过,在听到的这一瞬间,阿尼娅身边的气氛就完全变了。就像一直强绷着的表情面具开始碎裂了一般,她的表情逐渐变形了。
飞到这个世界里来的我,没过多久就和嵩月成功再会了。和阿尼娅的再会也只是又多过了几天。而阿尼娅却不同。为了和同一世界来的同伴再会,她一等就是五年。
不可能不会觉得孤单的——
“还行吧。”
就像在强忍住不让泪水滑落一般,阿尼娅绷出了一张笑脸。
“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怀抱过什么需要让人同情的担心哦。以我的智慧,又加上‘噬运者’的能力,还不至于会落到生活困苦的地步哦。不仅拥有与未来的发展相关的知识,就算是要去寻找合作者——”
用着这样总觉得已经拼命了的口调,阿尼娅继续说着。逐渐地,话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之后都混杂起了小声的呜咽。就像小孩子般的抽泣声。
我只是静静地,把手轻放在了颤动着的阿尼娅头上。然后就像以前对她那样,轻抚着她轻柔的长发。
“一个人真了不起呢……阿尼娅。”
少女碧蓝的眼里滚落出了豆大的泪滴。
“……智春……我……”
我好寂寞,她的话语最终还是被呜咽声掩盖住了。
阿尼娅抓住我的前胸,终于失声哭了出来。
我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爱怜地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这和我再熟悉不过了的那个狂妄死小鬼的长发一样——如绢丝般的一头金发。
终于找到你了,这位失散的小阿尼娅。

第二天清晨,天都尚未破晓的时候我就睁开了眼睛。被谁摇醒了。
外面还是一片昏暗。感觉上像是早晨四点附近。房间里已经是满溢着彻骨的寒气,不过我却很意外地感觉不到一丝冰冷,低头一看,阿尼娅紧贴着我睡得正甜。
就在安慰泪流满面的阿尼娅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就这样睡着了。
把阿尼娅抱在怀里的我,正准备磨蹭着把身子立起来的时候,不由得一下停住了动作。
至近距离有什么人的气息。
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本能性的恐惧,缓慢地如机器人般地回过头去,然后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熟悉的轮廓逐渐进入我的视野。有谁正无言地正坐在我身后。
苗条的身段。似乎溶进了夜晚般的乌黑长发。
“嵩……嵩月?!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一瞬间我的血压陡升,身子吓得跳了起来。
“……嗯~啊?”
眉间都拧出了皱纹的阿尼娅,露骨地用她那惺忪的睡眼发泄着不满,嘴里还哼哼着什么。虽然她还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胸口,不过睡相似乎挺糟糕,睡衣都松垮垮的半开着,小肚子还整个露了出来。
而且不知怎么的,我居然连长裤都没穿。
“呜、呜哇!”
我不禁从嘴里漏出一阵悲鸣,赶紧拉过被子遮住下身。想起来了。说起来昨天晚上,裤子被开水浸湿后我就把它脱了。
“……”
嵩月仍然只是无言地正坐着。何况她还带着满面的笑容。恐怕她的头脑正一片混乱吧。不知道她本人有没有自觉,她的这个表情真的很容易把人吓破胆。
“嗯~~~……”
嘴里漏着娇艳呻吟的阿尼娅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紧张的气氛如暴风登陆般地席卷了整个房间。
“——夏目智春,你醒着吗?”
打破这如冻结了般时空的,是门外的一个声音。紧接着屋子拉门被粗暴地拉开,从走廊里蹿进秋希的身影。
已经洗漱打扮完毕了的她,身着一如既往的朋克式服装,而且不知为什么,腰间还拴着一把刀。下一瞬间,她“嗯”地漏出一个短小的声音,注意到了在地铺上像雕塑般静止着的我和阿尼娅。
“……我应该有说过‘要克制好性爱冲动’的吧,夏目智春?”
“绝对没有,这绝对只是误会!”
我拼命地摇着脑袋。虽然秋希现在的表情也很恐怖,不过更让人胆寒的还是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纹丝不动的嵩月。虽然我至今都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我非得这么在乎她的脸色不可,不过总之是太可怕了。
噗噜噗噜地,我赶紧抓住睡迷糊了的阿尼娅的肩头,想把她摇清醒。
“喂,起床了,阿尼娅。快跟嵩月她们说明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怎么了嘛?不是都说过了别去在意嵩月的么?我之后再去给她慢慢解释嘛。你这家伙昨天不也同意这样的么?”
“笨、笨蛋!现在没说这个。你这样说不是更招人误解了么!”
回望着笑容都僵硬得开始抽筋了的嵩月,我的全身如喷泉般地洒出豆大的冷汗。
我赶紧把阿尼娅轻放到地铺上,朝嵩月转过身去。
“不是的,嵩月。这个是昨天和阿尼娅聊天说到了很晚,然后就变成这样——”
“啊……没事的……我觉得小妮娅很可爱的哦……比起我这种来,可爱太多了。”
“都说了不是这个的原因——!”
我不禁抱起了头胡乱地晃着脑袋。秋希半拉下眼皮冷眼看着这样的我,催促道。
“先不管其它的,至少把裤子穿上怎么样,夏目智春?”
“呜哇!”
我已经慌乱得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了。赶紧抓起在地铺边上叠好的制服,总之先退到房屋角落把裤子穿上。
面对这样六神无主的我,秋希用着一口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调说道。
“就个人来说这可是个相当有趣的状况,只是很可惜没有来慢慢享受的时间呐。迅速穿好衣服后就快赶到大厅来。还有,千万别开灯。”
这样说完后,秋希就背朝着我走出了屋子。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我都还是没领会她最后一句话想表达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吗,嵩月?”
“啊……还不是很清楚,只是……以防万一。”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至少有危险在迫近——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小妮娅也赶快穿好衣服。”
“啊~~,看来要抓紧下了呐。”
睁开终于拂去了睡意的双眼,阿尼娅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后站起了身子。
“刚才产生的误会要好好的消除哦。”
我用着疲惫不堪的语气向背对着我的阿尼娅说道。
“该怎么做呢?就我个人来说,就这样一直被误会着也没什么的哦。”
金发的“恶魔”少女这样说着,意味深长地对我露出了笑容。
然后不给我留下任何提问的机会,阿尼娅就这样快步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的,我不禁弹了一下舌头。一个人在这个重归沉寂了的昏暗房间里换上了制服。
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是一头雾水。不过,总觉得心底里一阵刺痛。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在“二周目世界”与冬琉会长她们最后战斗的时候——
心里毫无理由地涌起不安。
根据秋希的吩咐我赶到了大厅,在那里,冬琉会长静静地在等着我。
身着牛仔裤和毛衣的她让人觉得挺可爱的。
不过,手里却抱着一条跟她身高差不多长的野太刀。
冬琉会长的爱刀——“冬樱”。
只有刀柄却没有护手的与众不同刀饰。战场上使用的黑漆刀身。收纳在刀鞘里反而更突显出了它的威严和肃穆。
这样的身姿,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不禁这样奇妙地感慨到。
既然都拿出了这种东西,看来冬琉会长是认真的了。
“早上好。清早开始就有麻烦事了呢。”
用一如既往平静的态度,冬琉会长向我问候道。我不禁露出了僵硬的苦笑。
“出了什么事吗?”
“有入侵者。”
“哈……?”
“看吧,那里。”
冬琉会长所指的是天井边上吊饰着的小木板。
在横梁上攀缘着的细线上重叠地吊挂着好几块像神社的匾额似的小木块。明明都没有一丝微风,细线却在微微地震颤着,每次线一颤动,挂着的木块就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那个是鸣板。这座房子的四周都布满了这样的走线,无论是谁闯进这座房子,都会引起这样的声响……这个看来似乎是从房子背后侵入的呢。”
“……”
这些是什么哦,我不禁浑身乏力。这样的陷阱,我只在电视的忍者片里看到过。这个房子真的是普通的现代民家么?该不会是什么战国时代的要塞吧?
“破晓前夕么。还真是个发动奇袭的好时间呢。”
稍晚些才赶来大厅的秋希,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淡淡地谈论着。秋希身后的嵩月和阿尼娅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说奇袭……为什么会来袭击这个家?”
直觉到有什么蹊跷和不祥预感的我不禁问出了口。不过,橘高姐妹直接无视了我的这个问题。
“姐姐,敌人数量呢?”
“正面两人,背后四人……正面那两人应该是诱饵吧。”
从窗帘的缝隙里窥视着屋外的秋希这样回答道。
冬琉会长一下露出了似乎感到很无聊的表情。
“只是来侦察的吧。难道他们还真的以为仅凭六个人就能攻下这个屋子?如果事实如此,那橘高道场还真是被小看了呐。”
“完全同意。”
“……”
我只是沉默地旁听者两人的对话。明明是自家被袭击了,却还能保持着清醒冷静的这对姐妹,现在看来相当地让人觉得可靠。
“你们就呆在这里不要走动。”
冬琉会长提着野太刀站了起来。
“那里有扇暗门。虽然我觉得没有机会用到,不过万一形势危险了的话就从那里逃走。”
“你说暗门……”
我眺望着大厅里墙上的那个看来很古老的把手转轴,脸部肌肉都感觉有点抽筋。这个家还真的是座要塞么?!
“等一下,橘高冬琉。我有那些来袭人物真面目的线索。就让我去吧。”
对着正准备走出房间的冬琉会长,阿尼娅这样叫住了她。
不过冬琉会长头也不回地答道。
“没用的,阿尼娅∙佛蒂娜。虽然我并不是出于本意,但只要是秋希带回来的,你们就是橘高家的客人呢。如果有人准备谋害我们的客人,那他们同时也是橘高家的敌人。”
“……”
我总觉得她的话带来一股很怀念的感觉。这就是我所知的——作为第三学生会会长的橘高冬琉会说出口的话。
“知道了,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可能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吧。阿尼娅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就这样接受了她的安排。
“既然如此……如果玄关口的是诱饵,那真正的侵入方向应该就是这边了。”
秋希边这样愉快地叨念到,边站起了身子。
没过多久,就从橘高家玄关口传来了一阵爆炸音。
恐怕是在贴近距离用来复枪轰开的吧,大门的碎屑散落一地,扬起一阵尘埃,这让本已够昏暗的走廊视界变得更加模糊不清。紧接着从黑暗里闪出几个白色的身影,是那群有点儿眼熟的白大衣男人。
他们头上都戴着夜视器材。手里拿着的是半自动冲锋枪。完全不是单纯的入室劫匪,而是纯粹军事武装到牙齿了的士兵。
冬琉会长就这样悠然地和他们在走廊上对峙着。
橘高家的走廊比较长。冬琉会长站着的地方距离敌人几乎有十米,就算她的太刀再怎么长,这么远的攻击距离她也来不及了。
不过,冬琉会长并没有一丝慌张的神色,“咚”地一下,她轻敲了一下身旁的墙壁。
一小块墙壁突然翻转了180度,出现了一系列单手投掷用的短枪。
白大衣的人们似乎吃了一惊地停住了动作。趁着这一瞬的间隙,冬琉会长投出了短枪——
“呃噢……”
还没来得及反应,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白衣人已经中枪倒了下去。然而,当另一个白衣人慌张地架起枪时,冬琉会长已经冲刺到了他的面前。
抢先一瞬间,她使出拔刀斩,把那个白衣人上挑斩离了地面。
似乎只是用的刀背。
然而白衣男的侧腹完全承受了太刀的攻击,走廊上回响起肋骨断裂的钝重破碎音,半边肺部受伤的男人不禁喷出了鲜血。不过冬琉会长还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手感……难道是防弹衣?这样看来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她还在醒悟到什么了似的小声碎碎念着什么。我不禁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刚才那些都还是有手下留情的么?!曾经受过这样的人指导的我,现在还活着本身都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吧。
同一时间,房子的侧门也响起了爆炸音。应该是把炸药贴在墙上起爆的吧,毕竟这也是特种部队惯常的突破手段。
从被强制炸开的墙壁空洞里,一群白衣士兵一拥而入——
突然,巨大的翅膀在他们的眼前展开。在黑夜里,一只巨大的夜行性猛禽眼瞳闪耀着辉光。
是黑铁!
“呃?!”
他们注意力一瞬间的转移决定了他们的败局。
架起双刀的秋希猛然突进到他们的队列里,然后再定睛一看的时候,白衣人的队伍都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倒向了地板。完全就是刹那间的事情。想必白衣小队的队员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的吧,就如同做了一场白日噩梦似的。
“好了。”
收刀入鞘的秋希让猫头鹰站在她的肩头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完全不像是殊死搏斗之后的样子,而是不缠一丝紧张气氛的自如和随意。
武装着枪械的一群男人清晨突然攻入民家这件事固然可怕,不过把他们都统统击退还毫发无损的这对姐妹,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恐怖的代言人。这个国家难道都允许放任这样的生物自由游荡、毫不过问的么?
“呼……到头来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似乎觉得这群白衣人昏倒在这里很碍事,秋希很不爽地眺望着他们,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阿尼娅。她也很不高兴地眺望着地上横着的白衣人,只是视线仅定格在他们胸前的徽章上。
“财团的实战部队。”
“……财团?”
秋希的眼睛一瞬间熠熠生辉。
我吃惊地盯着阿尼娅,不禁回想起了炫塔贵也昨晚拜托我给阿尼娅的传言。那个时候他的“财团”就是指这群人么。
“以欧洲为根据地的‘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表面上是一个以振兴科学和关注教育的事业而闻名的团体。”(克雷乌森布鲁赫,阿尼娅真正的家族,参看第四章末阿尼娅全名)
“有所耳闻呢……之前还有报道说它资助发展中国家兴建学校振兴教育之类的。”
秋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道。
“嗯。不过他们的本职是军火商。”
阿尼娅冰冷地断言道。“啊~”地,秋希点了点头。
“军火商么。原来如此。”
“……”
我不禁俯视着白衣人散落在地上的枪械。和在电视战争片里看到的形状完全不同,更像是SF(Science Fiction,科幻小说)里出现的那种样式。至少是普通的犯罪组织和集团都很难入手的高端武器。就算是佐伯大哥的第一学生会,都还没用上这种样式的枪支。
“为什么那些人会来袭击阿尼娅——?”
我很担心地问道。连同昨天遭遇到的“幼体”事件一起。难道说阿尼娅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都接连地在遭遇这样的危险么——我的心不禁紧张地提到了喉咙口。
不过阿尼娅却似乎很失望地望着我。
“被袭击的可不是我哦,智春。”
“……诶?”
“他们盯上的是你,智春……就是你这家伙。”
我一下子脑袋还没转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想起来了。最初遭遇到白衣人的时候是在图书馆,那个时候他们在追捕的是谁?
那是和阿尼娅再会之前发生的事。和那个时候来帮助我们的秋希、当然连冬琉会长都没有关系。就算是嵩月,都只是被我波及到了而已。
从最初来事,他们盯上的人就是我,而且只有我——
“呃、为什么呢?”
深深动摇着的我不禁把疑问漏出了口。
“被察觉到了。那帮人想要你所拥有的技术。”
连这点小事都察觉不到么,阿尼娅不禁轻蔑地把我凝视着,然后把一切的解答说出了口。
“一项以人的灵魂作为源动力、甚至连物理法则都能扭曲的、名为‘机巧魔神’的全新武器技术。”

“说起来……为什么会是我……?”
我陷入了连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始料不及狼狈状况。
橘高姐妹、阿尼娅,还有嵩月。全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她们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
意识到了这个的我,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
至今为止的我,都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被灾难卷入的受害者而已。实际上,在“二周目世界”里,朱浬啊洛高的学生会长们、还有各个组织各个团体意图相互斡旋纠结在一起,我都一直以为我只被卷入了纷争而已。
不过,这次已经不是这样了。是我把她们卷了进来。然而现在的我却没有能保护她们的力量——
“准确地说的话,他们盯上的不是你,而是‘一周目世界’的原版智春。他所拥有的‘钢’,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可以成为比现今任何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还要强力的战略级武器。”
阿尼娅就像在安慰着已经全身虚脱的我似的向我说道。
嵩月也把手轻轻地贴在了我的背上。可能是在鼓励我这一切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
不过,这样的行动反过来却让我更加在意。特别是她们从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事实。
无论秋希以我的护卫之名跟在我的身边,还是阿尼娅就留宿在橘高家里。她们都已经确信被盯上的就是我——
顺便说来,冬琉会长一直对我都很带刺的理由也稍微有点明白了。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会带来灾厄的不幸使者而已吧。
“总之先报警吧。”
冬琉会长边这样说着,边提起了一旁的电话子机。阿尼娅很随便地向她转过头去。
“那个的话,恐怕是徒劳的吧。”
“你说徒劳……啊,原来如此。”
现在才意识到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的冬琉会长不禁叹了口气。
她身后的秋希也无奈地耸了耸肩。
“手机也显示没有信号。看来事先就做好了手脚……之前在图书馆那里我妨碍了他们的那一次,似乎很让他们懊恼呢。”
就像开玩笑似的,秋希淡淡地说道。
阿尼娅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只因为这样你们都被警戒了。可能就连橘高家的来历都有调查的吧。否则,怎么可能会对一般民家发动军事性的夜袭。”
“哎呀,这还真是麻烦呐。没办法了。把塔贵也叫起来,让他家伙给我们联络报个平安——”
让猫头鹰就这样停在肩头的秋希边这样嘟哝着,边向后院迈出了脚步。
橘高家墙壁的一部分已经被白衣人的突袭小队炸开了一个大口,已经可以直达后院了。就算是我们所在的大厅,都能一目了然地直接望到塔贵也的宅人小屋。
然后就在刚准备踏进后院的秋希的眼前。
“诶……?”
那个箱型小屋一下就被刺眼的闪光包裹住,紧接着又一道像烟火似的辉光一闪而过。
“呃——?!”
被强烈的气浪袭击,秋希的嘴角都漏出了轻声的悲鸣。稍迟一点,猛烈的爆破声才接着袭来震撼着我们的耳膜。
直上云霄的火柱,照亮了破晓前夕的夜空。
像冰雹似地抛落地面的,是还带着火星的被破坏的箱型小屋破片。
炫塔贵也的箱型小屋,被刚才的爆炸夷为平地。
就是这么单纯的事实,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呆呆地望着房屋残骸里冒出的火舌,半天没回过神来。
还有一架巨大的灰色直升机,在橘高家上空盘旋着。
就是从这架直升机上射出的空对地导弹,将炫塔贵也的小屋吹飞得一干二净。本来应该和他完全无关的,仅仅是他卧室的小屋。
“塔贵也!”
夜空里回响起秋希的哀号。
完全不能想到是从这个娇小的身体里发出的,充满悲怆的呼喊。
“塔贵也、不要!塔贵也——!”
完全失去血色的秋希的双唇,只是无力地而呆板地重复发出这几个字音。从相遇直到刚才,无论出现了什么灾难般的状况都一副游刃有余态度的她,就这样把一切都抛诸脑后,跌跌撞撞冲向了中庭。
“——姐姐!”
“别这样,橘高秋希!”
冬琉会长和阿尼娅赶紧把这样毫无防备地迈出步子的秋希抓住了。
不过比起她们的动作更快的是从后庭方向传来的新的炮火声。
那是比单纯地射出子弹更有气势,像雷鸣一般的大口径重机枪的扫射音。
升起的照明弹,拨开黑暗,映出了秋希的身影。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像慢动作般地飞离了地面。
空气中四散开来的淡色薄雾,原来是从秋希的身体上飞溅而出的鲜血。
冬天枯萎的草坪上,秋希的身子像篮球一般边在地上弹跳着边向房檐这边滚过来。
秋希的胸口正怀抱着猫头鹰。就在她差点被机枪射中的瞬间,被她最亲密的伙伴抵住了子弹救了下来。
在空中飞散着的无数灰色的羽毛,慢慢飘落在了正倒在地上的秋希身上。
飘落在她满是鲜血四溅的身体上。
我只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全过程。
“……姐……姐。”
冬琉会长放心地小声嘟哝着。
“夏目君——那里!”
就在呆呆伫立在原地的我耳边,嵩月大叫到。
她手指向着被爆破吹飞了的塔贵也箱型小屋残骸的方向。从现在都还疯狂跃动着的火苗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高度大概四米,全身都被金属铠甲覆盖着的人形身影。
就是这东西在攻击秋希。攻击这个只是毫无防备地冲出花园的身影。
“机巧魔神?!不……那个是……”
拨开火炎,现出身形的是一个很像机巧魔神,但相比之下感觉笨重许多的机械人形。
它的右腕搭载着六连发的转轮重机枪,左肩上搭载着大口径榴弹炮。
这个并不是吞噬人的灵魂作为动力的机械恶魔,只是单纯的兵器而已。
以机巧魔神作为模型所仿造出来的人形兵器,仅此而已。
“那个东西,难道就是学生联盟拥有的……‘量产机’?!”
在我的记忆中存在这种东西。学生联盟的武装学生指导员——里见恭武的部下所使用的名为“量产机”的机体。
“没有魔力装置的假机巧魔神么。死财团……什么时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
阿尼娅紧紧咬合着的牙齿都磨出了声音。
这个世界不能使用机巧魔神,她这样说过。不过那个人形兵器并不是机巧魔神,只是以机巧魔神为模板仿造的,单纯的机械机体。
既没有装载“副葬少女”作为魔力源,又没有可以运用扭曲物理法则般魔力的能力。
相对地,它搭载了最新式的武器。
由人一手制造的,只为杀戮人而存在机械体——
“为了让那个人形兵器降落地面,才特意把塔贵也的小屋夷平的么……”
阿尼娅愤怒地自言自语到。
和从“演操者”的影子里召唤而出的机巧魔神不同,没有魔力的人形兵器必须要运输设备的吧。而且那样巨大的机体要从空中投下,也需要一个比较宽敞的场地才行。
因此塔贵也的箱型小屋被爆破得只剩一片废墟。只是为了给人形兵器提供一个落地场所。
不过财团如果只是盯上了我一个人的话,那又为什么还要投入那样的兵器呢?
再怎么说秋希和冬琉会长是个中高手,作为一个剑术家也无法脱离作为人的范畴。明明应该有更多更稳妥的处理方法才对——
“难道说……”
于是我终于恍然大悟,财团不惜一切做到这一步都要警戒我的理由。他们应该是认为不投入那样的重型兵器就无法抓住我,只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那帮人只是在警戒我的机巧魔神么——只是这个原因!”
我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浑身震颤着。
他们盯上的是夏目智春的机巧魔神。也就是说,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我是能使用机巧魔神的。因此他们严加防范着我的这个力量。
因此,他们甚至送来了这种重型兵器。恐怕是他们所能亮出的,唯一一个还可能和机巧魔神平分秋色的兵器——
不过,我却没有能阻止这个人形兵器的力量。
和“副葬少女”失去了连接的我,并不能召唤机巧魔神。
失去了操绪的我,竟然是这么的两手无力。
“那个东西我来尽可能拖住。你快点带着奏逃走,智春!”
回头望着正深陷苦恼的我,阿尼娅毫无抑扬地对我宣告道。
“阿尼娅?!”
“别去想什么乖乖投降的事情。他们可是一群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连普通民家都会毫不眨眼地摧毁的混蛋。你被抓住了会被怎么处理你都能想到的吧?”
“不过……只靠阿尼娅的能力……”
无法打倒那个人形的兵器。这样的事实我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噬运者”的“恶魔”的能力,并不是直接的战斗能力。对没什么智商的“幼体”的话,就用咒符就能把它们困在原地,不过对这样全身重型武器武装的人形兵器,根本没有这样跟它拼消耗的从容精力。
不过阿尼娅却无视我的意见,把头转向了冬琉会长。
“冬琉,在我拖住那个大家伙的时候,你能救出秋希吗?”
“只能试一下了呢——我是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丢下姐姐独自逃跑的。”
冬琉会长露出弱气的笑容,站了起来。
“拜托了。”
阿尼娅从制服里掏出咒符。
“呜……”
我用力地咬住了嘴唇。从咬破的嘴唇上,渗出了微苦的血的味道。
再怎么考虑,阿尼娅她们的行动也太鲁莽了。她们自己肯定也很清楚这个事实。阿尼娅的能力的确可以操纵命运,但是并不能变不可能为可能。
要说的话,就只是能让骰子改变一下数目般的,极其微薄的能力。这才是“噬运者”能力的本质。虽然仅仅如此,但要操纵人的命运却已经足够了。
不过,这并不是能个与这种人形兵器般具有压倒性破坏力相抗衡的能力。
这并不是一个为了进行破坏的能力。
然而阿尼娅还是挺身而出走向战场。为了从我自身引来的灾祸里保护我——
我的视野里,已经被临近沸腾的愤怒涂抹成了一片苍白。
这是对我自己竟然如此无力的而燃起的怒火。
就因为我太无力了,才让阿尼娅孤单地在陌生的世界里一个人生活五年之久。那位因为寂寞而痛哭出声的少女。面对这样的她,我竟然还要再次让她暴露在生命的危险里!
“……我又是……这么无能为力么……还是这样,谁都没能守护……”
我出口的话语逐渐变得低沉,最后扭曲成了完全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夏目君?!”
嵩月的表情因为过于惊愕而僵住了。
我的视线盯着的是秋希的手腕里抱住的猫头鹰。
我在由于愤怒而完全狂躁化了的脑内想象,想象能保护她们的力量。漆黑而巨大的羽翼。黑铁的力量。
从我嘴唇上渗出的血液,也开始逐渐变质。
变质成如世界的空洞般的深黑。
“……怎么了?”
“智春、那个是——”
感知到我浑身喷薄而出的异样气息,冬琉会长和阿尼娅不禁转过了头。嵩月同时满心悲痛地号叫着。
“夏目君、不要……那个是…….!”
我挥开前来阻止我的嵩月的手,冲向人形兵器所在的后院。
可能是因为被下令不能杀我的吧,人形兵器并没向我射出枪弹,而是向我伸出了机械的手臂。
不过,太慢了——我被漆黑的血液沾满的嘴唇,吊成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湮灭吧——”
我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化为声音,人形兵器的左腕已经整个消失了。
完全没有任何破片迸出。完全的无影无踪。完全就像被整个吞噬进了黑暗中一样。
在我的眼前,大气出现如水镜投石般的荡漾。
然后,慢慢地,这个波动逐渐化为一只鸟的身形。
一个有着深黑双翼的巨大猛禽的姿态——
“……漆黑的……‘魔精灵’。”
嵩月喉咙里发出了虚弱的低语。
“魔精灵”。这个词让我联想到了凤岛蹴策所操纵的冰之妖鸟的样子。
雄性的“恶魔”所诞生的,和生物形态相近的,凝固的魔力——
只为毁灭而存在的力量!
“……”
咯吱咯吱地传出机体齿轮的传动音,人形兵器把它的重型机枪炮口瞄准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而想杀了我,还是想拿嵩月她们当作人质来威胁我。
不过,这些都完全无所谓了。
我静静地宣告。
“碍眼。湮灭吧。”
漆黑的“魔精灵”就这样悄然无声地降落下来,像丝带一般缠住了人形兵器。
然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猛禽姿态的黑暗,撕裂了人形兵器的装甲,撕咬着内部的一切机械组件,连金属的骨架都被啃食的完全不剩一粒残渣。虽然内部装载的弹药诱发了连锁爆炸,不过就连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和火焰,都一毫不剩地被吞噬进了黑暗里。
“然后就是——!”
我抬起了头来。那里有一架财团的直升机。操纵人形兵器的人,肯定也就在那里面。胆敢让秋希受伤的人们就在那里——
“黑铁——”
我无意识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呼唤着这个在生命最后一刻都忠实地保护着秋希的猛禽的名字,呼唤着这个我所知道的象征着力量的名字。
漆黑的“魔精灵”飘然飞起。化为一颗暗黑色的弹丸,以难以置信的加速度飞了出去。
瞄准的是拼命准备逃跑的直升机的身影,连同它的乘员都一个不剩地消灭。就在这时。
“不要————!!!”
那一瞬间,我的视界里飞来一位展开着双臂的少女。
我那完全被盛怒所支配住的身体,被她温柔地抱住了。
失去了魔力供给的“魔精灵”,在命中直升机前的一瞬间灰飞烟灭。做着过度回避动作的直升机,勉强控制住了机体的态势,下降高度贴着地面不顾一切地飞远了。
终于理解到刚才正准备做什么的我,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我差点就杀人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然后,过度沉醉在了这个过于强大的力量里。
制止了我的是……

“嵩月……”
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满脸泪痕地,紧紧地抱着我。铁青着的面庞,颤抖着的声音,她只是不住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不要……”
梗在喉咙的话语,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来,她的话语,透过她柔软的肌肤传达了过来。
“……求求你了……快停手吧……”
“……”
谢谢,我正准备轻声地道谢,不过还是摇了摇头。直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全身上下沸腾着的高昂情感消失后,身体里剩下的就只有极度的疲劳感。
阿尼娅和冬琉会长,也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
这时我第一次有了实感。
不是欣喜也不是达成感,而是我所背负着的沉重,以及些许的放松感。
我终于保护到了她们。
“泯灭之黑暗……”(这里翻译文学处理了,原文语言是一个物理学术语式的描述,其本意是:在超微半径空间里压缩进过大质量超过临界点后,物质体本身会坍缩为一个超微结构体,是比黑洞更甚的物理结构,在这种结构体附近无论任何形式的物质及能量都会被吸收,即使是光都无法幸免,甚至不会像黑洞那样放射任何能量,因此人以所知的任何方式观察到的都只是纯粹的黑暗,就像是一切的尽头一般。至于这个到底是什么就只有请问物理学专家了。)
从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就这样和嵩月紧紧拥抱着,转过头去,于是他映入了我的视野。
原科学俱乐部部长,炫塔贵也——
卧室被惨烈地整个炸飞的他,抱着沾满鲜血昏迷过去的秋希,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作为‘恶魔’的能力么,夏目智春?”
并不是责备,也不是追问,只是用着平稳的口气,塔贵也向我描述道。
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规则。
从异世界来的人,都会变为“恶魔”。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
对着塔贵也的问题,我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我滑落双臂,静静地倒向了地面。
似乎嵩月正在朝着我大声喊叫着什么,只可惜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逐渐变得空白的意识里,最后回想到的,是一名少女。
在“魔精灵”就快击毁直升机前的一瞬间,在嵩月制止住我前的一瞬间,我的视野里浮现出的那个身影。那个时候制止了我的身影是——
半透明,像幽灵一般的少女。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5 17:28 编辑



终曲

住宅街的偏隅有座小森林。
参天的树木茂密地丛生着,透过繁密的枝叶,阳光在小道上撒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微微倾斜的上坡道上,修砌着一条绵延的石板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朱红色的涂装都已斑驳了的古老石造鸟居。
“这种地方都还有神社的么……”
喘着粗气的我,抬头仰望着这个鸟居。
在我的肩头停着一只灰色的猫头鹰。就是秋希的那位猛禽伙伴——黑铁。
就连冬琉会长和塔贵也都不能幸免,除了秋希以外应该谁都不会亲近的这只“黑铁”,不知怎么似乎对我很中意,也会乖乖吃我喂的饵食。因此,直到秋希康复出院的这段日子,黑铁就托付给我来照顾了。
所幸秋希之前所受的并不是致命伤。人形兵器的子弹并没有直接命中她,只是有擦到了她的侧腹而已。
虽然似乎一度还是由于过大的出血量而进入了危险状态,不过到我们前去看望的时候,她又已经是那副从容的老样子了,探病的苹果也是,皮都不削就这样在病床上逍遥地啃了起来。
这家医院里严禁携带刀具,真是太不方便了——虽然秋希有这样抱怨,不过无论哪家医院都是这样的吧。说起来,你难道还准备用日本刀来削苹果皮么?!
另外,即使是箱型小屋整个被夷平了,塔贵也都还活得上好的理由是——暗道。
和橘高家大厅那根机关转轴旁的侧门相连——在转轴开启的暗门的另一边,有连接通向塔贵也箱型小屋一个地道。仔细考虑一下的话,既然是他在向我们警告“财团”有异常举动,那他本人也不可能在遭受到什么攻击前逍遥地睡大觉吧。
于是就在我们去探望了秋希的归途中——
阿尼娅强行把我和秋希拉到了这座神社来。
“这个鸟居……怎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明明是一个没什么特征的很常见的鸟居,我却有着相当奇妙的既视感。
总觉得我似乎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几乎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鸟居。不过,那个鸟居并不是在神社里。以前在这个地方祭祀的神明,和其它哪个地方的土地神合并在一起共同祭祀了,于是当时在这里的神社就只剩下了一个残破的遗址。
“啊……”
嵩月不禁叫出了声。鸟居的正中挂着石板上依稀刻着几个字,虽然字迹被风雨侵蚀得已经模糊了,不过还没到完全不可辨认的程度。仔细观察后,勉勉强强地认出了那几个字。那几个字记录着这个曾经的神社的名字——
“嵩月神社……”
当我把那几个字叨念出声的时候,所有在头脑里分散的记忆重新拼合在了一起。
在这个鸟居后的并不是神社的大殿,而是一个名为能乐堂的建筑。它的旁边应该是个不太起眼却很雅致的茶室。
它们都太眼熟了。
这是潮泉老爷爷在后山的神社遗址。也是“二周目世界”里嵩月居住的地方。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里的嵩月,并不是“恶魔”而是一个普通的在神社里的女孩子——
“这里是嵩月神社的里社。平常并不会有来参拜的客人,是个隐藏着的神社呢。”
阿尼娅冷淡地说明道。
似乎就连嵩月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她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环视着这个冷清的神社。注视着这样慌乱的她,阿尼娅用似乎带着点儿讽刺的口气继续说道。
“要是看到了在这里祭祀着的神明……才会真正大吃一惊的哦。”
“神明?”
“嗯……在这边。”
对着反问到的我点了点头,阿尼娅就迈出脚步往能乐堂的背面走去。我和嵩月并排着,追上了那位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
一段时间里,整个神社大院里就只回荡着我们踏在砂石路上的脚步声。
“我的话,可能是喜欢智春的。”
阿尼娅突然开口了。
“……诶?”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伫立在了原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告白?嵩月也睁圆了双眼,屏住了呼吸。阿尼娅这时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别误会了,你这大笨蛋。我说的是这个世界里的原版智春……就是你称呼为‘夏目直贵’的那个男人。”
脸颊上泛着红晕的阿尼娅赶紧飞快地吐着词句解释着。而不知怎么的,我也很奇妙地理解了她话的意思。真是的,你这样不是也很让我心里小鹿乱撞的么。
“原来如此。阿尼娅,之前就和哥哥相识了的呢。”
阿尼娅在和我相遇以前,就已经认识这个化名为“夏目直贵”的人了——和这个世界里的原版智春是朋友。虽然我这样的感觉挺奇怪的,不过她对那个男人即使是抱有好感,我也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可思议的地方。
沉默再次降临在我们身边,不过这次也没能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阿尼娅点了点头。
“对了……之后我就把他谋杀了。”
“阿尼娅?”
我一脸莫名其妙地注视着她。夏目直贵在我的眼前中枪身亡了。这个本来和阿尼娅毫无关系的嘛。在这一点上,阿尼娅也应该是很清楚的。阿尼娅对这个事情没有任何的责任——
“制造机巧魔神的人——就是我。”
阿尼娅用着一口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语气,向我告白。我的心脏不禁“咚咚”地大跳起来。
“诶?”
“五年前……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加入了某个研究机构后设计制造了机巧魔神。利用在‘二周目世界’里学到的知识呐。”
“……”
想起来了。年仅十岁的天才少女阿尼娅,是作为机巧魔神的专家被洛高第三学生会请来的。恐怕在当时,她是世界上最清楚机巧魔神运作原理的人物了吧。
阿尼娅很清楚机巧魔神的构造,这么说的原因是她本人完成设计建造的机巧魔神在“二周目世界”里都有出现。因此阿尼娅也能在这个世界里设计建造机巧魔神。
她所研究的这个名为“机巧魔神”的存在,原本就是她自己设计建造的东西。
然后她把机巧魔神送到了“二周目世界”。
这就是“二周目世界”里存在机巧魔神的理由。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佐伯大哥曾所提到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说到“机巧魔神”,那只是人类借助“恶魔”的技术设计生产出来的机械恶魔。利用世界轮回的盲点而诞生出来的秘技而已。
“不过……为了什么……”
我不禁问出了口,并且我立即为刚才的发言深深后悔。
这个理由我从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了。为了拯救走向毁灭的世界。为了这个目的,阿尼娅必须制造出机巧魔神。
用最爱的人的灵魂作为代价,来实现自己愿望的残酷人形机体——
“稍等一下。那这样的话,带给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机巧魔神——‘钢’的人也是你吗,阿尼娅?”
进一步察觉到这样残酷事实的我,声音都不禁沙哑起来。阿尼娅丝毫不挪开视线,直视着我点了点头。
“就结果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那你也是很清楚的吗……哥哥……不,这个世界的夏目智春会被杀掉的事情……”
“很清楚。”
用着我所不知道的老成的口气,阿尼娅回答着我的问题。
“那又为什么……”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他在‘二周目世界’里被塔贵也杀掉,我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才会制造出名为‘机巧魔神’的机体。如果他不在那里死去的话,历史就会改变,‘机巧魔神’也就不会再存在,拯救世界的最后方法也就消失了——!”
眼睛俯视着地面的阿尼娅,从嘴唇里漏出了阵阵白雾。金色的刘海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了六夏曾向我说过的话。六夏的确提到过。洛高的“魔女”,是夏目智春的女朋友——
六夏的话里并没有任何虚言。至少一半是真的。阿尼娅的确是喜欢智春的。然而,她又必须制造这个最终将会置他于死地的机械。
“哥哥……难道他知道吗,自己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的事情……”
面对我这样无情的问题,阿尼娅点了点头。
“是的,而且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吧……当然,他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避免自己的死亡……”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镜,回想着直贵一直以来的行动。在洛高组建了名为“科学部”的组织。交给了我机巧魔神。和环绪异常冷淡的接触方式——直贵如果在最初就已经知道了他自己命运的话,这一切就能完全解释了。
然后请来阿尼娅,并让她寄居在鸣樱邸的安排也是如此。
“然而……那家伙已经是这样想的了吧。最坏的情况,牺牲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阿尼娅意外地改变了语气。
“诶?”
“现在还不算太晚,智春。直贵在自己死之前已经尽量地做好多方的准备了。所以,你想保护的人还一个都没有失去。当然,奏,你也包括在内。”
阿尼娅最后在能乐堂背面的一座土房前停下了脚步。她把手轻放到了门扉上,随着一阵金属铰链的交合传动声,门缓慢地被推开了。
“为什么奏能以普通人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这就是理由。”
从大开的门口涌入的光线,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我只是愣在了原地,呆呆地伫立在了门口。
这座土房里存放着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
早在半年以前,我第一次造访嵩月家的时候,就有窥视过这里面。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东西的真面目。然而现在就大不相同了。
嵩月神社里祭祀着的神明,没想到居然是——
“机巧……魔神……!”
一脸就像宣读神谕的巫女似的表情,嵩月念出了它的名字。
在这个昏暗的土房里深处,一台机巧魔神,就像尊神像一般地镇坐在角落里。
全身覆盖着银色的铠甲,高度接近四米的机械人形。
它的右手握着一柄巨大的剑。
“白银……”
我不禁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曾是雪原瑶的“白银”。曾经在学生联盟里号称最强,后来败在“元演操者”的橘高冬琉手上的持剑机巧魔神。
这个“白银”,蹲坐在神社的土房里,像是避人耳目般悄悄地被封印着。
银色的胸铠上还游走着被巨大野太刀斩出的龟裂条纹。
透过这些龟裂条纹的缝隙,可以窥见机巧魔神的内部。
充满如水般透明溶液的筒状胶囊管里,有一位少女的身影。
“名为‘嵩月奏’的‘恶魔’由于发作‘非在化’而面临消逝的时候,能拯救她的方法也就只剩下唯一一个了。那就是把她封印进机巧魔神的内部。”
在土房里回荡着的阿尼娅的说明,我只是沉默地听着。
的确如此。“副葬少女”并没有时间概念——因此,嵩月身体的时间也在破灭前瞬间停住了。永远地。
而且在嵩月消逝前瞬间的那个时候,正好存在着一台失去了“副葬少女”的“空”机巧魔神。
雪原瑶的“白银”——
“不过……恶魔并不能成为机巧魔神的‘副葬少女’……应该是这样的吧。”
嵩月用疑问的语气问道。阿尼娅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的。所以这个‘白银’并不能动作。只是把这个身体封印进去了而已。因为并不存在‘演操者’,她就连投射出‘射影体’都做不到的呢。如果那个身体还残存灵魂的话——奏就这样永远地沉睡着,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阿尼娅把手轻放到了“白银”铠甲上。随着一阵机械的传动音,铠甲的正面部分慢慢地展开了。在它内部嵌着的水槽中,一位全裸着的少女像胎儿般蜷缩地沉眠着。
和嵩月一样的面庞,一头乌黑长发的美少女——
“啊……呜……!”
嵩月慌慌张张地跳到我的正面挡住我的视线,手足无措地想拼命隐藏住在容器里漂浮着的少女的全裸身姿。我不禁愣在原地,被这样惊慌失措地挥动着双手的她吸引住了视线。
“怎么嵩月会有两个?如果在白银里封印着的是真正的嵩月,那现在正站在这里的又是……”
“这种事情不是一目了然的么……就是‘一周目世界’的原版嵩月奏。”
阿尼娅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直贵牺牲了的话,那他和作为‘钢’的‘副葬少女’的原版奏的契约也会消去。作为机巧魔神祭品的她的灵魂也会消去,而本来失去灵魂的肉体也会随灵魂一同消去的——”
可能是觉得这样六神无主的嵩月也太可怜的吧,阿尼娅重新关上了“白银”的盔甲。
“……对机巧魔神本身来说,它所需要的只是‘副葬少女’的灵魂而已呢……也就是说,只要有代用灵魂的话,肉体就可以从里面重新营救出来。至少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
“把嵩月的灵魂换了个地方吗……移到了已经变成一片空白了的‘一周目世界’嵩月的身体里?”
我边注视着在一旁满脸红晕低垂着头的嵩月,边小声地这样叨念到。她和就我所知的“二周目世界”的嵩月就完全找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同——
阿尼娅点着头确认了我的看法。
“差不多就是这样。要精确地说的话,与其说是互换了灵魂,还不如说是复制了一份灵魂。”
“灵魂这东西,是这么轻易地就可以移来移去的么?”
还是没能完全释然的我不禁这样嘟哝着。
“要说到灵魂的话,不过就是一个数据的集合体而已……虽然是处在不同的世界里,不过毕竟都是同一个人,有互换性也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嘛。”
阿尼娅嘴里说着完全不像是天才少女会出口的粗糙言论。
“只是作为‘恶魔’的能力并不能使用。虽然灵魂是具有‘恶魔’性质的,不过身体却只是普通人而已。”
总的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能直接破坏这个容器,把嵩月原本的身体取出来吗?”
突然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我不禁想试着问一下。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话,那不是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操绪也就出来么——我不禁这样乐观地展望着。只是很可惜。
“不可能的。”
当场就被完全否定了。
“机巧魔神的内部本身就是一个和异界相连的门扉。这个容器也只是一个窥视异界的窗口之类的东西而已。所以就算是这样能用眼睛看见,但也是无法用手接触到的。如果直接破坏这个容器的话,奏的身体就会随机流落到不知哪些世界间的夹缝里,然后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你说什么……?”
阿尼娅的话语让我的头脑里再次卷起了一个风暴。毕竟机巧魔神“钢”的封印容器的确曾被凤岛冰羽子用冰制长刀贯通,在我们的眼前被打碎过。
“那‘一周目世界’嵩月的身体又是怎么救出来的?而且把她们的灵魂互换的……又是谁、在什么时候做的……?”
“不知道。”
阿尼娅不禁拉起在颈子上的围巾,把她那因为闹别扭而嘟起的嘴唇藏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不禁把头转向了嵩月。嵩月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像拨浪鼓般拼命地摇着头。这样看来这似乎就连嵩月本人都没有察觉到。那到底是谁来完成的这项浩大工程?
“我直到现在都还是无法理解,智春……如果说想要把沉入异世界的奏的身体救回来的话,就只能运用到能支配空间的机巧魔神,也就是说,只可能运用具有切断世界间境界线能力的白银而已。”
说到了这里的阿尼娅,不禁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不过那个时候,白银的‘副葬少女’已经……”
说到这里,我头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雪原瑶的“白银”,在被橘高冬琉破坏时就失去了它的“副葬少女”。于是在那个时候留在现场的“白银”就该就只是一个失去了动力源的空壳人形。
不过,这并不代表“白银”就不能再运作了。
就像没有电了的电瓶车可以向其它车借用些电继续奔驰一样,如果有就在附近的机巧魔神的“副葬少女”向“白银”分一些灵魂碎片的话——
“我完全不能理解,智春。为什么操绪会做这样的事?会做这样如同撕裂自己身体般的举动——”
在阿尼娅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我就似乎已经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了。
拥有空间操纵能力的“白银”和拥有重力操纵能力的“黑铁”,这两台机巧魔神的能力,就根源上来说都是同种类的能力,机体上装载的魔力装置也都是同种类型。
也就是说,它们是两台同构造却不同功能的机巧魔神。
就实际上与“白银”相接触的时候,我也都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如同共振般的波动。
因此,操绪就这样经由同型机体的“黑铁”,向“白银”输送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向那个已经只剩一个空壳了的“白银”。
那个时候,我有许愿想救下嵩月。然后为了实现我的这个愿望。
这是一个多么耗费灵魂的操作,甚至都不用去询问阿尼娅,我自己都大概能想象到。不过,是操绪的话,她肯定会——
“没关系的。”
这样微笑着告诉我的吧。
突然我抬起了头,正好和嵩月正痛苦地望着我的目光相遇。我微笑着把我的手轻放到了嵩月的头上。如果操绪就在这里的话,她肯定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吧。
“阿尼娅,我想救出操绪。”
我只是这样宣告着。一直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塔贵也的话,这时也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魔女知道幽灵在哪里——
“要去哪里,才能和那家伙相会呢?”
“……”
阿尼娅只是无言地浮起了微笑。然后她拨开了神社边上的灌木丛让我们顺着她手指向市街区域的一个角落望去。
虽然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远,不过就算是它隔得再远,都还是能一目了然地看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本来是潮泉家后山所在的地方。一个被混凝土高墙所包围的、像军事设施似的建筑群。
这样从高处俯视,我才第一次目睹到它的全貌。座落在那里的,是一个旋涡状绵延到地底去了的巨大地下建筑物。
“那就是曾经被称为‘超弦重力炉’的场地。”
被称为洛高“魔女”的少女,就这样注视着设施的中心部位,向我们宣告道——
“将世界引导向毁灭的大空洞——‘中央涡界域’。”



<下面来客插楼了,翻页后还有最后一部分>


本帖最后由 Hystericalhell 于 2009-11-23 20:33 编辑


后记

只有面临失去时,我们才会发现事物本身的价值。经常被人传述的这句话,其实是相当有道理的,至少我这样认为。生活中一贯认为依稀平常东西,都容易被忽视它本身存在的价值,只有直到失去了它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它的珍贵。然后才在扼腕叹息为什么当初没有怎么怎么去挽留、保护它。要具体的说,就像我硬盘中存储的原稿数据一样。当初就觉得这个硬盘似乎有点不对劲。其实尤其在最近表现得更加突出。然而,我却还抱着“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的吧”这样天真的想法,结果悲剧了。其实这个也不是很重要啦,毕竟也没损失多少。我真正想说的,还是一个人的事情——操绪,真的很对不起你。
于是,《机巧魔神》挺进到了11卷。
从各种角度看来都是半透明的、平胸的、总是说着自话的女主角,一旦没有了她,似乎都总有些对话都很难发展、都有些吐槽无力、全员都有些语言乏力之类的感觉。她没在文中出现了,我才发觉了女主角的重要性。如果读了这一卷的《机巧魔神》觉得有什么不足的感觉,那就请认为是女主角出场的机会极端偏少吧。反过来,如果读完了全卷都还没察觉到这个事情,或只是淡淡地觉得好像的确也有这么回事之类的情况——呃,差不多也就是那样吧。女主角可一直都在努力的哦。
无论怎么说,《机巧魔神》也还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第11卷。作为三云的小说生涯中,这已经刷新最长篇记录了。对直到现在都还关注着我作品的读者们,我在这里向你们致以深深的谢意。说实话,我一开始都没预料到会写到这么长,不过多亏你们,才会把“原来还发生过那些事情的么”这样的十卷书里的埋下的细小伏笔全部穿针引线,作为作者的我可是在一旁满足地偷笑着呐。
然后……呃,多亏大家的大力支持才能实现将Mediaworks公司性的一些内部情报零零星星地公布出来。真是非常地感谢你们。
作为原作者的我,虽然时常抱着“该、该怎么办才好”般的不安,不过透过读者们热心寄来的信件,我才能有幸分享到大家的喜悦,才能放下那颗一直悬吊吊的心。透过寄来的书信和电子邮件,我无数次受挫折的心都被大家挽救了。至少是作为一点儿报恩,我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部作品创作得更加精良。
另一方面,与和大家约定的把作品系列制作得更加精彩的大好形势相反,我个人的生活面几乎都快跌进谷底了。常年爱用的笔记本硬盘正式宣告寿终正寝,停车库里停着的爱车又被邻居的车撞了,工作场所的窗外也开始了如雷鸣阵阵的道路施工。和朋友一起乘坐电车的时候又和一个中年妇女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大吵了一架,从税务局又传来了迟迟不交某某税的催款警告。最后竟然连记忆棒里的怪物猎人存档也不翼而飞。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我的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也一定要不畏挫折,努力……呼呼……尽量努力吧。
然后是一个可能不太准确的下集预告:下一卷的《机巧魔神》应该是“一周目世界”篇章的后篇。可能,不,应该是肯定。
虽然因为女主角在这一卷没出现,导致这一卷始终缺乏一些重要元素,不过这却为下一卷的大波乱似的突飞猛进发展营造了良好环境。相应地,下一卷的创作也应该更辛苦更花费精力的吧,向着至今为止都未曾考虑过的方向发展。
在这一卷里未出场的人们,我觉得也该是让他们上场活跃一番的时候了,不过实际上会怎么处理,还请大家拭目以待。
最后,向我的小说系列负责人、画师的“和狸直”先生,以及与本书成功出版的所有相关人士致意最诚挚的感谢。
另外,对于购买这本小说的读者,我再敬上最无上的感激。
期待下卷的相会。我是三云岳斗。





译者后记
声明:这是一篇槽文,别按照学术观点来看以下文字。

首先还是憋不住想抱怨一点,剧透帝太泛滥了。毕竟即使是准确剧透也往往只是一些精要,很容易失去其背景和发展过程的描述,对这个小说系列来说反而容易造成一些误解,何况剧透帝里也有不少南郭先生在鱼目混珠。对现在广为流传的烂尾论,我只想说一点:你们能负责任地论断烂尾这个事实么?如果不是有仔细研读过1-13全卷的话,就请不要在那里大放厥词,更不要以讹传讹!
另外,这动画的确太让人沉痛了。同时进度之快令人惊愕。

以上怨念,以下正文。
就十一卷本身来说是一切的开端,也是承前启后的关键篇章。就整卷的行文来看,本卷的基调的确比较灰暗,毕竟是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这个也可以理解。这里做一下记号,免得后文重复累赘话语:凡是人名前是“小”就是“二周目世界”的人,“大”就是“一周目世界”的人。
就主角的智春来说,就性格本质上来说大小智春几乎一致,毕竟就是同一个人,他们的选择也很相似。个人感觉大智春的存在意义不亚于小智春,甚至个人认为可以把小智春认为是明男主角,把大智春认为是暗男主角。需要正一下智春们的名,尤其是关于小智春的渣论。

先拿智春开刀。
小智春在“二周目世界”里(1-10卷,9除外)的表现就表面上看似乎挺软弱无能,但这的确是他作为他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程度。请注意,智春在11卷前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被”卷入了一系列的风波,因此他首先认为整个事件的主角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哥或其它什么组织集团,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从这场暴风中抽身出来,连同自己的亲朋好友。至于那些说为什么其它人不早点告诉他事实,我只能说一切是因为不能。因为历史会改变。他必须被蒙在鼓里有这样的经历,才会有以后的所作所为,因为没人知道打破了这样的界限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世界轮回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开的,如果能随随便便开,大直贵也就没必要那么计划周密了,这是后话。智春的个性不是战争贩子,他更追求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就像他下意识接受了操绪幽灵一般。在这样的心境下,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保全自己的日常,所做的就像台风过境了保全自家财产一样的事情,因为他认为存在一个关键事实——台风只是“过境”。哪知道台风就是冲着他来的,来了就不走了!智春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自己,会为别人而愤怒,为别人而流泪,为自己不能拯救别人而心痛,为自己的无力而弓下身子痛哭,请问这样的人哪里渣了?!看看他能力的代价吧,机巧魔神是消耗操绪的灵魂,“恶魔”的能力是嵩月的非在化,阿尼娅的能力并不是战斗用,朱浬的再怎么敏捷智慧也只是机械体的范畴,运用魔力的话同样会削减自己的灵魂。想想智春这么努力地想保全住世界,会为了杀戮或是纷争就大打出手么,时刻记住他只是想熬过灾难。直到11卷他才恍然发现灾难到他的头上就不走了。即使是在11卷,自己的暴走后,他想到的都是生命,他想到的都只是拥有了力量所背负的沉重,他想到的都是保护住了别人而不是自己的非在化!
至于大智春,由于描写的确不是太多,尤其是心理活动,不过从他做的实际事情来看他和小智春本质上是一回事,也是一个极度温柔而善良的人。为了两个世界,他一个人就这样挑起了把自己导向灭亡的道路,问题是他都知道自己将会在不久后死去,这种超凡的觉悟,请不要用他只是个悲剧这样的话来亵渎!他来了“二周目世界”后小心谨慎、避人耳目、不用恶魔能力都是有原因的。而有个论点我不禁想拿出来当材料说一说,就是大智春腹黑论。请考虑下大智春的心境再来看这个问题。大智春是来谱写原因的,同时也为了一些目的(含剧透,12卷会提到,这里不谈论这个),而因为阿尼娅十岁到洛高来知道这边后来的发展,大智春并不能改动这个的,这是很关键的前提,否则他自身的存在都会被历史拒绝。于是这么温和而善良的大智春,甚至操纵着号称最强机体的“钢”,同时还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却都连自己(小智春)都救不下来,为什么?因为他不能出手!既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又不能告诉他们任何实情,因为那时的事实是大智春从来没出现过!他就只能看着自己这样受伤,在一旁为自己的遭受的痛苦和创伤,像个看客一样只能远远地守望着,请想想这么为他人着想的、拥有着这么强大力量的他此时是什么样的心境!那种心如刀绞般的创痛!居然这种至高的情感还会用腹黑来归纳!!再看看大智春身边的大嵩月,明明她也是知道大智春一分一秒地走向死亡,肯定已经无数次做出决意要陪他到生命最后一刻,而在他真正临终的弥留之际,在“钢”里的她都还是悲伤得泪流满面,却连驱动手臂不让大智春倒向地面的机会都没有!连投影出来最后呼喊出声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说,动画真的太简略了。因为就连生命的弥留之际,大智春的惊讶,都是在担心自己是否有完成好属于自己的使命!
无论是哪个智春,都是鲜明而血肉的男主角,请不要用轻浮的言论来批判他们(后宫问题除外)。

然后是关于操绪和嵩月两大女主角。
首先是操绪大神论及其派生论点,这个我并没有材料去完全驳倒(13卷我没读过,只看过插画),只是觉得这样认为有点不妥,或是稍微偏激,个人倒是可以提出一个根据小说世界观来看的理解方式。因为根据机巧魔神动力学原理来看,动力源只是人的灵魂而已,跟肉体和其是否对号入座都毫无关系,再加上阿尼娅的灵魂描述(虽然很粗略),联合地看的话,就可以导出一个结论:机巧魔神消耗的应该是人的思念、回忆、情感等可积累内容,也就是说,一个“副葬少女”的副葬能量不是一定的,因人而异。举个雷同例子,就像放射元素的半衰期一样,不同元素的半衰期基本都是不一样的。从这里可以推论出来一个事实:操绪对智春的思念和感情密度之高,令人发指。而事实上也是有佐证的,在操绪误吞食零件前,能感知到操绪的就只有“演操者”和智春本人,而和其他“演操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操绪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跟着智春,从飞机坠毁后不知怎么回事后开始,一直只粘着智春,然而她却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很幸福,甚至一直就这样都无所谓;而且就算误食零件半实体化后,操绪大部分时候都仍只是飘在智春身后。操绪爱智春爱得已经太深沉,已经太忘我了,这样诚挚的爱,就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根深蒂固,最后甚至成了他们的习惯!看智春11卷里很多下意识的动作就知道了。操绪珍视着和智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再细微的时间片都构成了操绪心里无可替代的心灵和情感,这样无比深沉而真挚的情感,不是理应有这样夸张的输出动能么?所以我并不觉得这个很唐突,反而觉得比较自然。
另外是嵩月。大嵩月情感很明显,这个就不用在这里费笔墨了,加上之前说大智春时也提到了大部分。
而小嵩月的情感就更为复杂。小嵩月的情感应该是起源于智春对她的关心吧,一开始属于感恩的情感,逐渐随着时间升华了,不自觉地,小嵩月都不想离开小智春,想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想为了她奉献出所有(恶魔在最后这一点上似乎都差不多,参见克里斯汀娜,即阿尼娅姐姐),而小智春却一直以为这一切是他不经意的束缚,并一直为他所做出的后悔,他衷心希望嵩月能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殊不知嵩月真正想要的就是为他奉献出一切,想让他幸福,而他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直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止住这份深沉,也无法割舍这份珍视的情感,直到11卷里小智春的那句话,才让嵩月真正解放了心灵、打开了心结,因此那个可是比起告白的份量更加深沉的话语,这才让她直视了自己的情感。因为这个涉及以后章节内容,这里就不剧透了,嵩月的分析也就到这里戛然而止,等以后再继续吧。

最后是阿尼娅,本身阿尼娅的五年等候都已经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不过我还是只能说这个也仅仅能排到操绪和嵩月之后,毕竟前两人的爱已经太超凡了,甚至都可以说不叫爱,而是更深沉的一种什么情感了。阿尼娅在11卷里由小loli成长为御姐这一点的确是赚足了眼球,而且阿尼娅原本就细腻的情感在本卷也得到了深刻而生动的体现,在loli形态所不能体现出的温柔、智慧、细腻、魅力在此卷一览无余,可以说11卷是阿尼娅之卷,是阿尼娅登堂入室的基石,化腐朽为神奇般的开山之卷,从此后宫呈现三足鼎立局势(含剧透,这里不分析)。关于阿尼娅的情感,我能非常负责任地说:阿尼娅深爱着小智春,对大智春也很有好感。这里看来似乎存在两条船,其实并没有,因为无论是哪个智春,他们都是智春,只是太像了。阿尼娅对智春的情感起源于智春的温柔,而在这一点上无论大小都是一样的,阿尼娅应该早就知道只要她这样说,大智春就会那样做,因为虽然无法预见未来,但在结果上的确到最后大智春都还是智春的样子,无论他戴着怎样的面具。因此阿尼娅才会对刚到“一周目世界”的小智春放言“比你本人都更了解你自己”,因为只有她,看到了智春的根源,这个她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都会爱上的人的心灵,从阿尼娅的爱超越了时空界限这一点上也衬托出了阿尼娅爱的深厚——她爱智春这个人,更爱作为小智春的这个存在,这也是她傲视后宫群发起挑战的基石和最强力量。

最后,深深感谢各位有耐心能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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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ccc131 王爵
11卷太赞了
秋希这个人物才出场一会就感觉存在好久一样
loli长大化也太赞了
就是智春习惯性的叫操绪让人深深的失落

11 年前 0 回復

fengxiangzero 子爵
支持翻译...书内容很不错..动画好悲剧

14 年前 0 回復

到了吧。。。支持翻译~~这本本来就很不错。。动画太渣了

14 年前 0 回復

koyokoi 勳爵
觉得动画毁了原作的路过..那叙事方式看到我头大
还是支持小说

14 年前 0 回復

WingZero 子爵
最初是砍了动画才来关注的,一开始觉得动画只是一部一般的SF作品,看了小说后发现世界观还是蛮复杂的啊

14 年前 0 回復

suixinjunjun 平民
动画看的不爽啊 ,11卷很好,接的很洽当,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有疑问的,其它期待楼主继续补完

14 年前 0 回復

qw5154378 侯爵
绝对支持楼主,动画的结局很完美,当相对于小说而言省略太多了,希望楼主能像某狼一样,有点贪得无厌

14 年前 0 回復

Assassinli 騎士
看完这本小说很是感动,支持一下

14 年前 0 回復

evangeline 勳爵
该怎么说呢,总感觉现在的轻小说真是越来越“重”了...
唉~是我老了吗...

14 年前 0 回復

CrisVineyard 平民
直接到11卷,很好追上动画了。等着补坑!谢谢

14 年前 0 回復

ry512726789 子爵
恭祝动画进入转折点

14 年前 0 回復

月夜の悲伤 平民
感谢楼主的翻译~不过小弟完全不敢看 只看了 大大的译者后记
~~实在是跳跃太多...

14 年前 0 回復

陸羽 騎士
太感謝LN大大們的勞動成果!被動畫吸引過來的偶得以更深入地瞭解此作品了,淚流滿面啊TAT
P.S.:不管是作者的後記還是譯者的後記都是一大亮點啊,偶真是獲益匪淺~~

14 年前 0 回復

随天行 勳爵
说句实话tv版的确实比较简略!
还是书比较详细!

14 年前 0 回復

icerelf 平民
啊, 小说看起来就是跟动画两个感觉 狠爽

14 年前 0 回復

sniper_z1234 騎士
看了动画想补小说的。。。11卷还是忍忍吧。。。。。。

14 年前 0 回復

reggiethor 勳爵
很不错的小说~喜欢啊,谢谢LZ分享啦~直接看11卷也很不错~

14 年前 0 回復

FateLN 平民
我是从动画开始接触机巧魔神的.....机巧魔神这部动画给我的冲击很大  因果关系 无力感 因自身弱小 什么都做不了.....带给我的冲击很大...很喜欢机巧魔神这部作品....

14 年前 0 回復

bomb9390 子爵
希望最后不要来个悲剧..从一些13本的剧透来看..最后还真不是好结局..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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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stericalhell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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