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波女与青春男01[入间人间]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13 编辑


  电波女与青春男01
  作者:入间人间
  插画:ブリキ
  翻译: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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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今天有真在。
可以當成年紀較小的丈夫代替。」

藤和女女( Touwa Meme)
●姑姑,三十九歲。
●外貌比年齡來得年輕,就當作是這樣吧。
●好像總是在笑著深思,
實際上什麼也沒想。
●我的青春點數的……什麼呢?

第一章 外星人的都會
第二章 變態觀測
第三章 向問˙萬一玩抽鬼牌時手上有三張鬼牌該怎麼辦?篇
第四章 失蹤的思春期妄想症
第五章 匍匍少女不可思議的瞬間
第六章 都會的外星人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04 编辑


第一章 外星人的都会


来谈谈青春点数吧。
在一次行动中能获得的青春点数最高为满分五点。以下来举些例子。
首先是一点的行动,比方说在休息时间和女孩子闲聊、放学的路上和男同学们一起去吃顿饭,只要过着正常的学生生活,就能在日常生活里得到这样的点数。
但青春点数若放置不管就会日渐降低,光是这样恐怕会互相抵销。即使当时还满开心的,毕业后回顾时很可能会为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回忆而后悔,不可甘于现状。
接着是两点部分。就像刚才所说的一样,代表性的行动就是晚上在公园里和年纪相近的女孩聊天吧。能拿到两点的行动,大都是一点的行动受到「夜间」或「社团活动」等气氛与状况的催化而加分。若说一点是基本,那么两点就是应用了。虽然不至于天天会有,但只要日子过得机灵点,机会绝对不少。
谈到三点的行动,成功率里就掺杂了相当多的不确定要素,可以当成篮球的三分球来看。要投出关键一击并不容易,然而一旦成功甚至有可能扭转战局。这是果敢挑战的时候。
与爱慕的对象约会,已足以获得三分。重要的是,正式交往之后的约会几乎不会加分,计分范围仅限于单恋或还不到情侣关系的对象。
走到这一步时,容易误以为对方的划清界线是在搞暧昧,应该多加注意。
除此之外,三点的范围也包括复数人共同行动的特殊案例。像是心血来潮大家一起去旅行、退出社团时办些活动等,不过获得如此高分的情况十分少见。
取得四点的机会大都来自特定的活动,校庆算是个好代表。但不能光是漠然地参加,必须具备目的意识,并预防因对方的状况而导致扣分。
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周遭的士气特别高昂,形成一股热血风潮,想在运动会上加分都是件难事。那是因为运动能力的个人差距很大,大多数人都无法玩得尽兴。
还有毕业典礼,也是依方法而定可以挣得分数的活动。试着锁定沉浸在感伤心情中忘了害羞的人也是种乐趣。
就某种意义来说,五点大幅受到个人基准左右。只要有个自身价值观认定「就是它!」的特别回忆,就可以说是专属于当事者的五点满分。
比如说为了异性不顾羞耻与流言在镇上四处狂奔、得到甲子园冠军,只有踩在精神创伤与荣耀交织而成的边界线上不断往前冲的人,才能迈向最高分。
过着连一点都无法取得的生活的人,就连五点的影子都看不到。
也就是说,思春期也只有在资本社会中才能茁壮。
懂得掌握要领、具备器量的家伙,甚至可能在高中三年之间获得二十点以上的积蓄。这份积蓄在眼前的前途选择、上大学或就职公司方面,大概没有多大的价值。
但达成者在临死前的满足感,与普通人将有天壤之别。
由于人生的「过程」是为了「结果」而存在,可以看出高中生活有多么地重要。
……我只是闲着没事,即兴下了个定义而已。
因为双手在动时脑袋空空总觉得有些隔阂,我不禁试着动动头脑。
不过,会对用私人物品塞满纸箱的行为产生快感,我是算哪种癖好者?整理癖?上下运动癖?长方形信奉者?
「哎呀~人类真的很喜欢分类,应该说区分类型吧?」
我一边亲口吐嘈自己的思考,一边哼着歌瞥了电视一眼,双手忙碌地收拾行李。我兴高采烈的心情,与物品渐渐消失、变得冷清的房间风景形成对比。尽管睡眠不足,但受到亢奋的精神影响,我整体来说状况极佳。
经历校园RPG主角常见的双亲调派海外↓将高中还有两年才毕业的儿子寄放在姑姑家↓获准转学之后,终于过了二天,距离搬家还剩下四天。垂涎三尺的我,心情就像是迎向了人生的高峰。
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抱怨春假好短。
反而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新学期快来。
再怎么说,转学地点可是在都会,班上的学生人数不可能只有二十个,福利社的菜单也不可能只有咖哩面包。搞不好校园内还会有便利商店,或是十分钟一千圆、只有剪发服务的廉价理发店。
老实说,要是做个青春点数考核,我之前度过的高中生时光是负分。若以入学时分数为零作基准,大概是负三左右。我无法补上如寿命般每天逐渐消耗的扣分,甚至无法保持在原点。不过,今后就不同了。
「呼哈哈哈,嘻嘻!」若有邻居在场看到我脸上浮现的恶心笑容,恐怕会吓得搬远。优越感令我手脚麻痹。这种感觉,就像是脱离大考期间重获自由后,当紧张消融时留下的残渣。真舒服。这就是随波摇曳,三半规管恰到好处地失调的感觉吗?
「我没去过海边,不清楚啊!」到都会定居后,再搭电车去海边一趟,大量赚取青春点数吧!如果可以就和女孩子一起去,不行就加入男女混合的团体好了。
我将小学时唯一得到的奖状铺在第二个纸箱底层,把整套用绳子捆住的教科书塞在上面:「啊~不过,课本到那边应该要重买吧?」
我就像是要搬出破公寓时,烦恼着旧冰箱该如何处理的俏丽女大学生般,歪着头享受挑选的乐趣。
关于新生活地点的说明,充满足以让大多数高中生像我一样满心雀跃的要素。
我要寄宿的姑姑家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独居,没有丈夫也没有小孩,而且她还有在工作(这是当然),总之,我等于即将展开有条件的独居生活。若用一句话来说,「怎么可能单纯地表现出来啊?」正处在叛逆青春反抗期的高二男生求之不得,彻头彻尾地榨取他们微薄的零用钱,与廉价自尊的魔性环境。我只能想成是性格别扭的神龙不肯实现大人「想培养出健全青少年」的愿望,一时兴起站在我这方了。
我乱兴奋一把的。我会比糟蹋农作物的猿猴更痛快地大口享用新生活。
像我这样的乡巴佬,会不会得罪了都会小孩的小团体,受人欺负?我心中一点也不担心这类问题,沸腾的心仿佛脱光光在春天的露营地到处裸奔。
状况真是好的不得了。




以重力折腾、翻转、屈服行李(总之,就是白费了一番力气)的四天过去了,我要搬往都会的日子终于到来。
两天前走上教室讲台与大家告别的场面,不免有点感伤。在乡下的学校,通常一路从小学、国中升到高中,教室里的成员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因此虽然只相处一年,但班上却有很多熟悉的脸孔。
我多少让教室沉浸在伤感之中,塑造出还算满意的离别场景与气氛。
如果有女生因为要与我分离,而毫不顾虑地当着众人的面流泪,我打算立刻把人塞进纸箱里邮递过去,但结果是不必当个绑架犯了。藉由电车的力量,我与生活将近十五年的土地说了再见。我没有熟到会特地来车站送行的死党。
父母也在大约一星期前离开日本,前往叫什么索科特拉群岛或苏联之类的地方。
不过,光是这份对离别与未知萌生的亢奋感,不就足够抵销青春点数的负分,回到零点了吗?我仿佛眺望着心灵的水平线,开阔的心情与新的开始非常相称。
能够两度体验参加高中入学典礼的心情,也很少见了。
坐在电车的座位上,我跟着电车摇晃了两个半小时。我在半途中似乎睡了一小时左右,醒来时大部分的空位都已经坐着乘客,窗外的景色也由田园转变为住家与工厂。
塞在耳中的耳机(虽然英语中有这种文法,但这句话就像是鼻子里流出鼻血一样冗赘)播放的音乐,也在乱数选曲播完一轮之后转为无声。
我操纵自口袋里掏出的ipod,这次只重复播放一首中意的歌。但因为还没有睡醒,我只有右耳在听音乐。
我睡眼惺忪地看着在斜坡草地上以花圃排出公司名称及呼吁爱护地球的企业——富士山,还有大海通过眼前,听到车内广播念出目的地的站名。
「我快到了。」我拿出手机,传了一封讯息到刚登录的姑姑信箱中。「我现在去见你。」电车的速度还没放缓,回信就已送达。
「………………………………」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简讯还真难判断啊!我决定当成友善的回应,收起手机。
大多数的行李已先寄到姑姑家,手边的行李只有一个底部皱巴巴、提把干瘪瘪、散发出抽水马桶消毒水气味的包包。
不知何时坐在邻座的紫发大婶把脚挪开,我向她点个头,从座位移动到走道上。或许是被我走向车厢门的动作牵引,原本站在走道上的乘客们也全都开始准备下车。每次和都会人擦身而过,我这个乡巴佬就会偷瞄一眼,没有用都会记号或贴纸之类的来衡量与乡村的差异化,也没有浑身挂满金属饰品的时髦人士。
我还闻不出都会的气息。这让亢奋感减弱了一点。
电车驶入大都会的月台。是我过去居住的小镇车站六倍大,月台上站满了人。我有些退缩。随身听的音乐从钢琴曲换成男歌手的嘶吼,为了勇敢迈进预做准备。电车的自动门开起,我率先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车内的队伍开始流向月台。
我没有搭电扶梯,选择爬楼梯前往收票口。在半路上,我稍做思考。
姑姑,今后将同住的对象。她会是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她,作为评断亲戚唯一的情报来源的双亲表示:「她是个大孩子。大人和小孩的合成物。」所以我在手机里登录电话号码时,名字才打成「鱼糕姑姑」(注萏小糕日疋鱼浆的合成物),但这个情报该如何与整体印象连结在一起?我顶多只能连想到养乐多阿姨(注:养乐多公司负责到府送货、推销产品的女性职员)而已。
车票输入机器时停顿了一会儿,仍通过自动收票口。我一边逃到墙边闪避自左中右三方涌现的人潮浊流,开始四处张望。
我比一旁应该是在等男朋友的染发女高中生更加露骨地东张西望,寻找等我的人。父亲交给我他们兄妹二十七年前的合照,但是要靠这张照片找出姑姑,我会变成浦岛太郎的。如果要变的话,还是桃太郎比较好。
「真!」
有人以试探的声调呼唤我的名字。在我脑海中住着,如孩提时的爱迪生般(透过火星中继站)输送宇宙意志的小人,自称为殉情,但我的名字是丹羽真。不是「Tanba」,是「Niwa」。不是 「shin」,是 「Makoto」。
我转头看向右方,寻找声音的主人。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给人清纯印象的女性正探头直视着我。既然我们没有光靠眼神就能沟通的关系,真希望她能收敛一点。
我忍不住别开目光低下头,闭上嘴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真,对吧?」
因为我没有开口,她带着礼貌的笑容再度询问。高雅柔和的少女举动。模样与外貌的落差朝好方向发挥效果,为第一印象加了分。
「啊!是的,我就是你指名的丹羽真,你好、你好。」
我连忙低头行礼。试图用这种半吊子的谦虚讨好人,连我自己都觉得火大。「暂时要受你照顾了。」我慌忙补充道。啊~笨手笨脚的。
「不、不,我才是。」姑姑也低头致意,长发如飞瀑般滑落肩头:
「啊,给你一张名片好了。」
姑姑伸直背脊后,有些粗鲁地在手提包里摸索一番,取出塑胶名片盒。她打开盒盖,将一张呈黄金比例的长方形名片递给我。
「谢谢,你真客气。」我以乱七八糟的礼貌接过名片,浏览一眼:
「藤和女女——『三十九岁』」上面以强硬的双引号强调出年龄标示。看来她还打算贯彻「四十肩是啥东西?」的态度,虽然名片的消费期限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但是……即使事先听过,她的名字……还真奇怪。
「这个,藤和……虽然这可能是艺名或花名、通称或比赛用登录名,更出乎意料的,还可能是心底深处的2P自我在这个世界通用的假名,不过……」[ !!通可是本名唷!」
我感觉到她轻快的台词中,句句都试图渗出年轻的气息。虽然我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但关于念法是「Meme还是Jyojyo?」的说明却模糊不清。





也许是发觉我的困惑,姑姑指向自己补充说明:
「Touwa Memo.你要喊我Jyojyo也可以。」
她眨眨眼睛,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变多。万一说出口,我的生命线恐怕会被割得稀巴烂,因此我吞口口水暂缓回答,也重新打量名片。
这名字完全展现出命名双亲的嗜好。如果在网路上搜寻到这种本名可以一笑置之,不过在当事人面前,我可不想扯裂嘴巴、鼓起勇气刻意聊起这个话题来嘲笑人家。
「喔~」我假装发出一声感叹,将名片收进钱包里等待移动的指示。
「今天就搭计程车回家好了。」
「啊,好的,真奢侈啊!」我净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台词,看来是渐渐习惯了。
女女姑姑面带亲切的笑容,以俐落的动作替我带路,走向相隔一条马路的计程车招呼站。半路上,她一边用掌心抚摸头发,一边对我说话:
「搭了那么久的电车,应该很累吧?」
「嗯。自从国中的修学旅行之后,我就没来过这边。」
「这样吗~你今年读高二对吗?长得那么大了。」
「是的'这里的高中离姑姑家近吗?」
「嗯~骑脚踏车过去大概要十五分钟。啊,这是我的速度,你的话应该会更快。」
我们以这种五分钟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极度近乎无味的对话填满路途。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既不亲密也不疏远的独特口吻,或许可以说是略带粘性的温水,明明并不会不舒服,却让人对立足处异样地感到不安。
「嘿~」女女姑姑刻意向停在招呼站旁的绿色计程车招招手,我不禁觉得有点可爱。但我没有偏好年长女性的兴趣,因此看向刚才那个女高中生,她正和男友在远处等红绿灯,看她裙子皱摺的地方,真让人受不了啊~我这么想着,闪避、压抑掉种种念头。即使她嘴里念着「你是笨蛋喔~?」也不至于让我倒胃口。
我坐进计程车后座。女女姑姑坐上副驾驶座,告诉发色斑白的司机目的地是哪里。她说得很快,一旁的我没能记清楚。我深深地沉入座位中,揉揉沉重的眼皮。话说回来,为什么乘客只有两人,姑姑却要挑副驾驶座来坐?
不知为何,她没有特地从副驾驶座上回头向我搭话。唉~就算开口,在车程中的空洞对话也不会热闹起来,只会半吊子地苟延残喘,幸亏她没这么做。
我才刚进高中,父母就要求我以后就读本地的大学。我能像天降好运一般,获得原本直到成年前半已放弃的生活模式,我对女女姑姑心怀感谢。
我要在这个都会寻求拟似独居生活。因为这是个适合培养,不,是增加青春点数的环境。
我想朝存下十五点迈进,作为今后两年的目标。
离开高楼大厦罗列的站前大约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住宅渐渐变多的地区。虽然如此,四周依然是一片绿地稀少、金属建筑物醒目的光景,令我多少有些惊讶。
都会的味道,似乎充满金属气味。比起充满土味的故乡,似乎能有更多的期待。
故作姿态暗自欢喜后,我透过后照镜,对上女女姑姑的目光。
我总觉得有点尴尬。
就在计程车穿越道路上方悬挂的地名看板的瞬间,她突然笑容可掬地回过头:
「欢迎来到外星人守护的都市。」
「……啥?」
她笑咪咪地说出让人想敬而远之的欢迎词。
呈愉悦放射线状龟裂的发言有一部分混杂在一起,自鼓膜传达到我的大脑。
不过,从计程车司机毫不慌乱地继续开车来看,不能否定我听错的可能性。我老实地哑口无言。
「咦,反应很冷?」女女姑姑脸上浮现假笑,瞪大双眼。
「我只是因为话题太超出常轨,做不出好的反应。」
「本地传出过不少目击幽浮的情报,应该说很像佛罗里达州吗?」她如此解释
「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在了解之余,「这个人该不会是外星人信徒吧?」的怀疑同时在我心中盘旋。她说不定是MMR(注:日本漫画家石垣ゆうき音的作品MMR神秘调查班,内容探讨外星人与超自然现象之谜)直击世代。
而宇宙没有我的青春。正要渐入佳境的预定点数,开始出现萎缩的迹象。
「老式杂货店还有卖七次元钥匙圈之类的玩具喔!」
「我无法理解,想将如此强大的科学力局限在三次元活用的商业方针。」
而且,外星人和次元听起来像是相关的名词,其实毫无连接点,差别就和electronic(电子的)与rhetonc(修辞学)一样大。
「接下来要直接回家,今天你想在附近逛逛吗?」
女女姑姑说出稍后行程中确定的部分,询问我对于未定部分的意见。「嗯,我想想~」我用手指搔搔太阳穴,在回答之前插入考虑的时间。
「如果用走的,我可以做个简单的介绍。」
接着,她加上一点点亲切。份量少得用手指一抹就能轻松擦去,不会引起事后的麻烦。
「今天要整理行李……还是待在家里好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在「家」这个字眼前面加上「姑姑的一 但最后还是简略地回答。即使事先别无他意,就结果而言,这样说或许能让双方更加亲近。
「了解~那晚餐就在家里一起吃啰!」
她脸上的笑容,一直到转回前方为止都没消失。
然后,计程车又在有如都会内脏的道路上奔驰了五分钟。
「啊,就是这里。」依照女女姑姑的指示,计程车在一个没有地标的平凡地点踩下煞车。后座的左侧车门自动开启,我先一步下车。我在离座时瞥了跳表机一眼,即使靠父母给我的零用钱,也能搭个两回。话说回来,在往后的新生活中,零用钱问题要如何解决?
还是得靠打工吗?或是爸妈会汇款给姑姑?
「来,这儿就是真的第二个家。」
付完车钱后,姑姑并肩站在我身旁,笑咪咪地更新资讯。她是说我不必把这里当成亲戚家,可以当成自己家来看待(真厚脸皮)。
虽然很想大大地加以介绍,但即使仰望我的新生活据点,也没有多少足以让人自然描述出口的要素。
很普通。这是一户中规中矩的住家,如果拍下房子照片在镇上四处张贴,也得不到「哎呀,好漂亮宽敞的豪宅」这类评价,只会被人怀疑「宗教团体?是激进宗教团体吗?」唉,说不定这里只是表面上很普通,但里头却像忍者机关屋一样,装满回转门之类在实际生活上麻烦透顶的机关。
「来,我们进去吧。」「是的……呃,请多指教。」
踏进住宅前,我再度打声招呼。要是儿子的态度太差,别人可是会质疑父母的教育啊!
「你真客气。」女女姑姑活像复制了我方才说过的台词内容,只是整理口气后重新利用:
「我才是呢,请多指教。真的很抱歉,请多指教。」
她迅速地回答……嗯?刚刚的台词里好像掺杂了类似道歉的话……?
啊,她的意思是「抱歉,我家是那么气派的豪宅」?我有点自信心过剩耶~
女女姑姑不等我解决疑问,就拉开口式拉门消失在玄关中,我也跟在后面。我试着吸吸鼻子,想闻出屋内有什么样的生活气息……这、时、候。
「我回来了!」
她俐落地脱下鞋子,轻盈地走上玄关……等一下。
在换上拖鞋之前,
在呼唤我的名字之前,
在露出爽朗笑容之前,
你的脚边应该有必须先注意的东西吧!
我仿佛感觉到应该在脚下画得笔直的起跑线变得扭曲。
「真,你也说一次看看。」
但她忽略我强烈的目光,以灿烂得令人想付费的笑容表示欢迎之意。
世界的焦点一口气变得模糊不清。
「……咦,啊……好的。」我一边回答,眼神一边牢牢盯着右下方不放。
以前明明住在乡下,我却说不好乡下腔调,发音很生硬。这无关紧要,可是……在玄关刚上来的地毯旁,好像有样东西,不,有个人?





……从这时候开始,不好的预感让我心中那股远足前夕的兴奋冷却下来。
这种心情,就像亲眼看见在照片中看起来异常可爱的狗狗,内心却产生「这只矮冬瓜是什么东西?跳蚤都快从你身上飞起来了啦!」的念头,不得不拒绝抱起它一样。
那团东西,将成堆的「现实」送入我梦想的新生活。
在往后将目送我不情愿地去上学,迎接我拖着玩累的身躯回家的心爱玄关上……
有个类似竹轮的物体。
那个人穿着放到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显得格格不入的流行装饰中,或者应该说是被吞进去了。
尽情伸展的脚底板,完全抛开对于睡在地上一事的迟疑。
那圆滚滚的模样刺激着我的冲动中枢神经,忍不住想踏扁或踹飞它。
「………………………」
春日阳光透过玄关毛玻璃倾注而下,我背上泛出黏稠的汗珠与微微的寒意。额头冒出黑线的感觉,在皮肤上跃动。
我的青春点数,再次被打回负分。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06 编辑


第二章 变态观测


横躺在地疑似竹轮的物体一动也不动。
那说不定是电力耗尽的电动人~(勉强在全说出来前省略成功)。唉,说是省略,但字数好像大幅增加了?虽然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不过依照我的国语成绩,这样的附和已经是极限了。毕竟我可是在作答将本文主旨浓缩为一百字简介的问题时,写下「作者的自慰行为」,用考卷得到那年夏天的第一个勾勾。那是个力透纸背的漂亮V字。
「好啦~屋子里不会很乱,请进。我昨天特地打扫过啰,但是空间不大,请多包涵。」
女女姑姑以滑稽的动作朝呆站在玄关处的我招手。然而,我的脚却对屋主脚边类似陷阱的东西抱持警戒,不肯移动。乡巴佬来到都会的满腔期待不断地下降,从那下坠之势中,可以感受到某种即将破壳而出的东西。
物体的上半身从上臂到头顶几乎都卷在羽毛被里,随兴地躺在地上。棉被外头捆着晾衣绳,身体剩余的部分就如同包在竹轮里的牛蒡般露在外面。不,这绝不是正常状况,毫无疑问。顺便一提,被单的图案是菖蒲花纹。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和什么东西对决(注:对决在日语中与菖蒲同音)嘛!
棉被卷里的人的视野应该完全被遮蔽,被单就是他的世界。当然,我也没办法拜见他的尊容。对方维持不动如山的状态,乍看之下已达到家具的程度。
不过仔细观察,就能看出那双纤细裸足的小指在微微开阖。是女孩子……吗?我在那人身上发现衬衫衣角和裙子,看来那似乎是个生命体。
她整体的线条纤细得乱七八糟,就算只是开玩笑地朝她踹一脚,恐怕都得吃上重伤害罪。「嗯~?」女女姑姑微歪着头,非常刻意地表现出可爱的模样。在她暧昧的微笑牵引下,我脸上也不禁浮现抽搐的笑容。
「真是的~你在跟我客气啊?这么见外可不好喔!」
她突然抛来一句话。顺便一提,刚刚的台词还附送一个媚眼。干眼光线发射!那暗藏魔性的举动,仿佛有这样的标语浮现在半空中。
「………………………………咦哈啊!」
「哎呀,不适合我吗?」一脸装傻的姑姑毫无羞耻概念地询问。
「不……呃……」如果是十五年前,我应该会上钩啦!
「这样就好。我的目标是变成以落差为萌点的角色。你知道什么是『萌』吗?」
「为了度过健康的高中生活,我不想知道。」
「比方说,『明明是姑姑,却能空手打倒力道山(注﹒日本摔角之父)!』那样的人。」
「不对吧!」我感到吐嘈的自己有些悲哀:「锁定这么稀少的属性有什么用……这不就像是
职业棒球选手挥棒只打魔球一样?」
那打击率肯定奇差无比。这样一定会被开除,让梦想划下句点。
事到如今,我也装作没看见那团卷着棉被的物体。「喔~好漂亮的房子。」我一边极力称赞,一边走过木板走廊。「喔~好有异国情调的玻璃门~」我伸手摸来摸去。
玻璃上淡淡倒映出我的面容,看来眼皮相当沉重。
「你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梯之后有两个房间,是比较近的那个。」
「了解。」我在聆听的同时回头望向玄关,物体x仍随意躺在那边。如果她是想要搞笑,穿上那种五流变装在玄关埋伏我的亲戚,那她应该会因为遭到无视而气得直追着我跑才对,但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反应。话说回来,爸妈明明告诉我姑姑是独居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依照事由与情况而定,我想藉着生活环境培育起来的青春点数种子,说不定会失去光明。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跟我说。」
真的可以说吗?我要省略敬语,连珠炮似的说个够喔!
「不,光是能够借住,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以爽朗的社交辞令蒙混过去,就像是要掩饰内心的骚动。
结果,我带着含糊的态度走上楼梯,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不好的预感如阴影般从玄关延伸过来,缠绕在我身上。
然后,我在堆满未开封纸箱的房子里睡了大约两小时。
要说不介意那团活像芦笋培根卷的棉被卷人是在说谎,不过一决定不在意之后,我燃烧起「我也要躺进被窝里!」的对抗心态,落入梦乡。
这番过程与结果并未特别作假,我总觉得有些悲哀。
床铺(现阶段只是柔软一点的木板),不舒适的程度与我精神不安的程度成正比,非常地糟糕。反覆的浅眠,甚至引发头痛。正当我懒洋洋地擦去额头的冷汗走到一楼时,晚餐刚好端上了桌。
……不过,别的东西似乎也准备万全了。
「今天我可是大展身手呢!」三十九岁的女生在琳琅满目的料理前蹦蹦跳跳。
「……喔~」我转动右眼球偷瞄一眼。
「因为从明天开始,平常就没什么机会一起吃晚餐啰!真,你会做饭吗?」
「呃,不必动菜刀的料理还会一点……」我流下冷汗。
「啊哈哈,果然是男孩子。」
她拍了两下手掌。虽然原因不明,但我的回答里似乎有她中意的要素。
「怎么一直东张西望的呢?有什么让你介意的地方吗?」不会介意的话,难道你是菩萨吗?到底要开悟几次、反覆蜕皮几次,才能够对世界不闻不问到这种程度?那已经没有生活在现实中了啦!
刚才的棉被卷这回竖成直的,露在外头的蛋白质则以两脚外八的姿势跪坐在餐桌旁。
「我不该看到吗?不该看到吗?右边有点东西令我很烦恼这个问题。」
「所谓的幽灵,好像一定会从左边出现呢!」
「我不想拿这种探讨科学与超自然界线的话题当成晚餐配菜……我明白了。我不擅长绕圈子,就直接说吧。」
「啊,已经要求婚了?」
「谁在谈风信子的球根(注:球根的日语发音和求婚相同)啊!」
我刻意地发火,硬是换掉单字。我被找来这里,该不会是被叫来当女婿的吧?我甩开些微的怀疑,解开正坐的双脚:
「姑姑,你对我撒了谎。」
我没礼貌地以食指指向长辈开口。难道说我被骗了?我心头燃烧的怒火,就像被不动产仲介公司介绍有间两房一厅公寓租金只要三万七千圆的大学生,欢欢喜喜地跑去看屋时,却发现公寓地点如断崖绝壁般荒凉,令我优先选择失礼的态度。
女女姑姑将刚拿起的筷子放回筷架,改变脸颊肌肉的运用程度,摆出笑容:
「撒谎?『真揭发谎言』,从字面上看来很帅气耶!」
「啊,的确没错。」气氛一瞬间差点和谐起来。我说不定很适合当侦探……不对。
「你不是一个人独居。」
「什……什么~」她惊讶的表现超敷衍。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肚子很饿,但我却火大得有点超出极限了。」
「哎呀,你抱持着强烈到快引发胃痉挛的努力结晶耶!」
女女姑姑以不带一丝认真的应答,将我的台词打落在地。
不,我也没有用极度严肃的态度表明遗憾就是了。
「你有证明我撒谎的证据吗?」
「证据……?」我以反手拳敲打棉被表面:「这就是证据。」
砰咚!棉被卷像沙袋般老实地往后倒,然后立刻在脚趾上使力踏稳,坐起上半身再度竖直。看来她似乎不是乌龟的亲戚。
「哎呀呀~」姑姑看完证据物的上下运动,吐出平凡的感想。
「我不擅长兜圈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要说明这一点,不得不兜点圈子呢!」
听到我的指控还能开玩笑,令我不禁有种被挑衅的错觉。但我的胆小之处,应该在于对手是女性,才忍不住想表现出强硬的态度。真是有点伤心。
万一找我麻烦的对象名叫「牛三郎」,是个体格和名字相称的肌肉壮汉(不过还有私底下喜欢布娃娃之类的设定),我大概会陪笑着别开眼神,连声说「抱歉,真的很抱歉」,在班上荣登懦弱王的宝座。
「嗯,那请针对这个东西提出说明吧。」
我再试着轻敲一下。棉被卷这次没倒下,但内容物依然没有反应,里面装的可能是假人之类的。
若是如此,这回我得怀疑起姑姑的室内装潢品味了。
而我的「独居生活」将变成「在奇妙的家庭生活一 度过有如核战后的世界般黯淡无光的日子。点数的定期消费保证会变得比过去多出一倍以上。
「在一九○○年代初期,美国某个乡村出现如乌云般的物体……」姑姑清清喉咙开口。「如果去掉这种前言,需要几分钟可以说完?」
我立刻要求省略。「年轻真好~」女女姑姑毫不动摇:
「就算性急,只要一句『年轻』,就能用好意的观点解释掉。哪像姑姑我,如果挤在人群里努力想买到超市的特价商品,就会遭人白眼。」
「我想问题在于眼睛里的血丝数目的差距吧……」因为她将目光放远,我不知怎么地担任起附和的工作。不行,对话又快离题了。这是什么容易脱轨的偷工减料构造啊!
「总之,不管是茄子一袋十五圆,还是绞肉的限时特价墓让人高兴,事情都和那些完全无关,我的问题是这个……」我像敲厕所门一样咚咚地敲着棉被卷。「啊,菜会冷掉的喔!宵诊补块吃补兴喔(小真不快吃不行喔)~」「啰嗦!还有后半句是哪种话啊!」
我敲打棉被!敲打棉被!代替用掌心拍打桌面的动作。
这都快变成发泄压力的方法了,我还得意忘形地尝试加上节拍。
于是,棉被卷立刻还击。
「好痛!呜咕呀!」有人在桌子底下袭向我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脚。弹跳的膝头撞上桌底,我将身体往后挪,弯下腰确认凶手的真面目。
「哇啊!」我往后一仰。一只小脚飞来,企图踹飞我的额头。我察觉那是从棉被里冒出的脚,也理解到这是具有意志的反击。
「不……」不是假人。因为肌肤观感不像人类,让我不禁大意。
「咿呀的是四度的原无接触呀咻,防御呀呜!」
「啊?」棉被卷里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老实说,话里的日语骨干已经省略过头了。
「Pardon?」我将耳朵凑近含糊说话声的来源,希望她重说一遍。
「咿呀的……」「啊~不必了。」我放弃了。反正在踹人时一起丢出来的台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只要理解「这家伙在说话」即可。
在桌子底下,那双脚就像位于千叶某处的梦幻乐园里的海盗船般,生气地呈钟摆状摇晃着。她大概是因为视野被挡住,所以只能锁定大致的方向攻击。包含人生在内,她错失的东西太多了。
「错失本咿的意识和意咻呣咻咿观察郁滞咻容易不准对我呼嘿呜。」
我听不懂。在谈及内容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虽然要透过棉被讲话是个人自由,但真希望她也记得透过翻译机转译一下。吃个翻译蒟蒻(注:漫画哆啦A梦里的道具,吃下即可与语言不通者沟通)吧!
「原咻是呼咻唷呀丢失责任蛋白质聚合体,那就是你们。」
「………………………………………………」
我注视着棉被,本已趋缓的头痛从颈背附近攀沿而上。我放弃了。如果认真思考,我前途无量(有啦)的前额叶(注:位于脑前端三分之一处,是执行控制的中枢,协助我们专注、控制冲动、拟定计划等行为)恐怕会遭到外星人的神秘屠宰。
「不好意思,请翻译一下。」
我向可靠的美女姑姑(由三种令人向往的关键字合成)求援。
「她在说『初次见面』。她是我的女儿——藤和文莉欧。」
如果加上没在听人说话的条件,你的翻译能力可是专家级的呢!
「……女儿?」血亲、家人、非单身。
我的心情,就像是描绘蓝天的水彩画被人用黑色油性笔涂上一堆黑点。我的拳头颤抖不已开口说道:
「女儿是什么东西啊!」
「My daughter﹒」
「这样很难吐嘈,会话的字数再增加一些好吗?」主旨不对!
「还有you are 处男。 」
「啰嗦!」在乡下机会不多,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虽然这是藉口!
「之前所说的独居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我气势汹汹地要求她针对梦想的关键部分提出详细的说明。
「自从和真碰面之后,我不是一直表现出像是在独居的态度吗?」
姑姑毫不心虚,但也没有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这么淡淡地回答。
「啊,呃……」我一瞬间哑口无言。女女姑姑轻松写意地划破现场的气氛流向,趁胜追击开口说道:
「你有何不满?」
「不,那个……比方说,为什么要视而不见……总之,你很烦耶!」
比驱猫的宝特瓶更不可靠的自制防卫系统还在桌子底下运作,我连棉被带脚一起用手掌一按,棉被卷狠狠地往后摔倒,还露出内裤。
不过,我没有心动的感觉。身为高中生的我,光是看到套在内衣专柜模特儿身上的淡粉红色内衣都会受不了,但看到棉被卷的内裤,也只会冷冷地觉得那不过是多出一块布。内裤颜色是阳光黄。
然而,我的眼前却是一片钴青色(因为念起来很像绝招名称,我就记住了)。
「呜嗯……呜嗯!」翻倒的棉被卷,也就是藤和文莉欧嚷嚷着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那和父母不肯买玩具给他的小孩子支离破碎的哭闹声没什么不同。
「可恶……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梦想就是要在远处眺望才会美丽,有个声音在耳畔告诉我,将绝望的气息吹入鼓膜。青春点数,负二。
我摇摇欲坠的上半身,随时都会趴倒在桌上。我的独居生活不应该那么吵闹的吧。不,我不是独自一人。我不禁想起有这样的歌词,差点唱了出来。但是想不起后面的歌词,大概会变成哼歌,便作罢了。
「呐~~真仔。」「什么仔……」你还是别再塑造落差的萌点吧,勉强到连肌肉都快要拉伤了啦!
「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说什么?」
我不是以前印在钞票上的伟人,不可能把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题全部记下来(注:指旧款二禺圆日钞上的人物圣德太子,据说拥有丰聪耳,同时听十名民众请愿也能全数记住,做出正确回答),姑姑与其说是在谈事情,更像是在抛出话题。
「失踪的丈夫名叫乔治,妻子名叫玛莉亚(注:与前文之「在一九○○年代初期,美国某个乡村出现如乌云般的物体……」,皆为任天堂游戏MOTHER的情节,内容为探索外星人之谜)。」「别若无其事地说些很像矢追先生(注:日本电视制作人,超自然现象研究者)会说的故事。」
「咦,到真这一代,已经不知道这款游戏了?」
『你别以为和年龄差一轮以上的人能共用相同的话题!』↑真心话。
「算是啦!」↑场面话。
这也无可奈何,谁叫此处是日本。
看到我自暴自弃的模样,女女姑姑的笑容变得更加闪亮,牙齿看起来变白了三成。
她的牙龈仍有二十来岁的美丽啊,我老实地想。虽然这无关紧要。
「啊哈,才第一天相处,真就和我打成一片了。」
「真的耶!」我使用敬语的念头已被削除殆尽,只剩下语言的骨干。
「呜呣呜呣呜嗯~」那个胡乱挥舞双脚,真希望她以仰式世界冠军为目标的家伙(既然是姑姑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姊妹?)给新同居人的露内裤服务做得太过火了。
不过她是棉被卷,无法让人心跳加快,而且发言也很危险。现在也一样,勉强能听出的单字里有什么原子、什么本质的,老实说净是些光靠单字无法辨识的混乱内容。
「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两口相亲相爱地生活吧!」女女姑姑的脑子不知在想啥。
「请说明一下你计算人数的方法。」
我无法应付无限膨胀的疑问与吐嘈点,只能对经过眼前的最新不明点做出反应,就像等着小虫经过眼前的青蛙一样。虽然头痛不可思议地减轻了,但喉咙却因为吼叫过度,有如被灌入热沙一样滚烫。
「基本上,那个像螺丝面包的东西是啥……你的女儿,对吧?」
「嗯……啊,你说那个吗?不必计算。」姑姑面露爽朗的笑容断然驳回。
这是什么母女啊!就算开口问,恐怕也会被她以「别介意、别介意」轻轻带过,因此我没试着提到。一个亲戚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女儿,听起来不是很像有超棘手的内情吗?为什么连我的父母都要隐瞒?这样的疑问不断地扩大。
「啊,那姑丈也在啰?」我转头搜索四周。
「哎呀,我老公的名字叫乔治。」你的名字什么时候改成玛莉亚了。
「自我和欲望了不起咻耶希诺哇特呀咻输入程式!」
棉被卷女就像用纤毛在地上蠕动爬行的虫子一样,扭动全身靠过来挥舞双脚。那踩着空中踏板、毫无实际利益的攻击,我与姑姑以同情的眼神看着棉被卷女扮演丢脸出丑的人。我深深地感受到,飞行员从高空俯瞰试图用竹枪打落轰炸机的村民的心情。
「嗨咻——!」然而,当棉被卷女的脚指头抵住桌脚,强而有力地往上抬之后,情况突然随之一变。
那单钩独钓的模样,几乎令我看见水花的幻影。
唉,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只得割爱。
生物的进化是为了克服重力而萌芽。
姑姑做的菜,每一道也都长出不完全的翅膀飞向天空。
然后,迎接注定到来的坠落。
盘子匡当匡当碎了一地,发出比夏天餐厅门口悬挂的风铃无意义的铃声更加吵杂的声响,形成刺耳的噪音。
「呀啊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我的姑姑发出神秘的怪叫,目睹盘子坠落的现实。
棉被的防卫机能核心完全不了解自己踢到什么,因为撞到脚指痛得缩起腿在地上翻滚。
「哇噢噢噢噢!」她发出活像在演戏的叫声痛苦地挣扎着。
我恳切地盼望有人能拉下帘幕,让世界转暗。
那一天,我没有后续的记忆。
大概是优秀的科学家,用机器消除了我的脑细胞。我依赖这不合理的想像来解释现实的情况。点数不可思议地扣掉三点左右,我不知怎么地觉得很悲伤。




即使未解决的问题太多,但从第二天早上起也要开始上学,我成为转学生。
我不需要火焰,也没有谜团(注:炎之转学生为岛本和彦的漫画,谜之转学生为眉村卓的青少年小说),就当个爽朗的好人吧!
放弃拟似独居生活之后,我也只剩健全圆满的高中生活了。
比起这个家,至少在学校更有赚取点数的机会。
我先穿上一件衬衫,接着套上女女姑姑准备的新制服。衣服有点长,是包含对于我正处在成长期的期待吗?
我轻轻拉正衣襟,抓起全新的书包。新书包泛着光泽,不过今天才是开学典礼,里头还扁扁的。关于教科书的问题,必须向班导师确认一下。
我将书包夹在腋下,环顾房内。原本计划从昨晚开始整理的行李没有一样收完,就连假日穿的便服也没整理好。
「……忘掉昨天的事吧!」同时,也再度封印起对于独居生活的憧憬。
到洗手台整理一下发型吧,我心怀对新邂逅的期盼走出房间。走过杉木地板的走廊,要下楼梯之前,我瞥向左边的房间,纸门敞开着没关:
「……哇——」
桌上摆着手工制作的天象仪,室内一角还有看起来很昂贵的望远镜,一个喜爱宇宙的少年所住的房间在眼前展开。啊……真惊人,有球椅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实物,不过那张椅子不是要价几十万圆吗?
话说回来,我原本想像「这会是个缺乏女孩子味,反倒飘着线香气息!」之类烟雾缭绕的房间,但却有点感到出乎意料。
不过书架上陈列的书本,如《波动的法则》,《显在意识与本质》等,都是与日常生活相距甚远的内容,煽动我的不安。后面的墙壁上只挂着一幅某个城镇的地图,至少没有直接摆出号召新兴宗教的物品。
而那个卷着棉被的家伙,正理所当然地躺在地板上。
如潜伏在尸体中生活的深海鳗鱼般、上半身塞在棉被里的生物,大剌刺地露出小小的脚底,连一动也不动。
不过,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过,紫色斑点图案的睡衣遮住了腿。就我个人而言,很想「呜呼哇哈哈!」地放声狂笑,在她只能瞥见一点的脚踝上系上绳子,处以游街示众之刑,但女性主义团体恐怕会抗议,不得不就此作罢。话说回来,在这个状态下从远处观察这家伙,要分出性别也很困难。
被单的花样,也低调地从菖蒲换成梅花与黄莺。
她几岁?不必去上学吗?墙上还挂着烫好的制服。算了,这不重要。
「嗯~……」如果冷静地评估状况,我算是和女孩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就某方面来说,这是思春期男生的妄想终点站。因为这比起有女孩从天而降之类的幻想更微妙地写实,相当棘手。让人无法完全放弃,严重地黏合着大脑。
「不过……」照这个情况,要替点数加分很困难。谁叫竹轮没有分公或母!虽然我不知道竹轮的原料是啥,哇哈哈……走吧,如果硬是去逗棉被卷人,搞不好会吵醒她。
毕竟我昨天被疯狂的母亲用巨人投掷摔出去,被隔门误射人工火箭,被强迫进行相扑以额头顶胸的锻炼,非常疲惫……糟糕,记忆快复苏了。提前处理掉虚构妄想,因为那是与我不同次元的事。
简单的说,虚构与非虚构的差别,就像三次元与二次元的不同。昨天那场乒乒砰砰的骚动(我把在疯狂骚动中,听到最多次的两个效果音冠在前面),就像是看了三页左右的三流搞笑小说,令想像力丰富的我擅自在脑袋中产生彩色的妄想,编成动画热烈放映五分钟后漂亮地遭到腰斩。
我快步逃离棉被卷和房间,走下楼梯,一次跳下最后两阶,发出有点响亮的落地声。被寂静包围的房屋咀嚼着这新鲜的振动,玻璃门微微喘息。
如果女女姑姑在家,去洗手台之前,我想先向她道声早安,于是我在家中找人。第一站是厨房。老实说,我是想吃早饭,才试着抓住淡淡的希望。
然而,厨房依然保持被红色风暴肆虐过的模样。里面一片凌乱,光是要走进去,恐怕就会被盘据在当地的恶党索取入境许可证。收拾时间跑到哪里去啦?
餐桌正中央,有一块强行推开料理与餐盘残骸清出的空间,两张便条纸正在和文镇玩耍。虽然在它们玩得正开心时打扰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还是从文镇下抽出便条纸,以舔舐般的目光扫过纸面。
其中一张是从这里前往学校的地图。便条纸上没有画简图,路线全部用文字表现,看起来有点新鲜。她写下「很----------长~」,在视觉上努力地表现出住家树林附近的笔直大道。这导航能力的程度,比起不亲切的RPG里的提示还管用一些。
此外,另一张以一板一眼的吓人字体(收笔、钩勒的部分最少有两处呈直线状),写着多半是给我的留言。
『三餐和清扫自己负责。今天也要加油,成为世界和平的基石喔~★』
我将这张便条纸捏得稀巴烂,用来检测握力。真不愧是姑姑,做事真合理啊!
「她那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啊!」
因为我完全无意和她埋下恋爱的伏笔,姑姑的登场次数差不多也该减少了。
好,为了在同学和其他人面前塑造第一印象,接下来去镜子前挣扎一番吧!




「嗯~」应该算是中……上里的中等。我站在镜子前,对容貌自我评价。
如果这是客观的判断结果,那挺不错的,但其中恐怕掺杂了我的主观。
这七分三十秒,我不断地整理浏海,拚命试图以化妆水遮掩略显红肿的显眼青春痘,恢复了高中一年级时的冷静。
我依照女女姑姑便条纸上的追加指示,拖出塞在外面小棚架下没有上锁的脚踏车,拍拍灰尘。车上的各个零件都像泡过水般生满锈,一按响车铃,成群的小虫就有如岩岸的海蛆般从缝隙间蜂涌而出挥洒青春。呜呕~我别开目光。
这台脚踏车,搞不好是那个棉被卷女用过的东西。
「……嗯~?」不过,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台车……比方说那掩盖在生锈痕迹后面的红白涂装。嗯~算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试坐了一下,确认两个车轮勉强都能转动之后,不抱太多期望地咬牙踩动脚踏车。基本上,我打从以前开始就敏锐地发现,期待的程度越高,之后面对的现实就会越惨淡。太冲动不是好事,当个近视吧!就阴郁地过着最喜欢香菇、雾茫茫的生活,仅此而已。
我不时确认贴在置物篮上的姑姑T(地图。嗯?还是C?),随着嘎吱嘎吱的吵人转动声一起冲过那段「很————————长~」的路。这张仔细一看,还标着「作弊技强制路线」和「通往4—1世界的传送点」的地图不知能相信几分,不过我已经决定不抱任何期待,摆出只要能抵达就好的轻松态度。
我经过狭窄得几乎会撞到脚踏车两侧的羊肠小径,穿越住家旁的树林,来到大马路上。脚踏车和行人的数量爆发性地增加,我不禁产生看到细菌炸弹在眼前爆开的幻觉。
高度超过三层楼的建筑物理所当然地耸立在两旁,马路明明宽敞的不得了,但路上的人潮却是多到拥挤的程度。其中,有和我穿着同样制服的高中生,也有服装不同的女高中生(这是当然啰)。
还能零星看见一些高中生,在半路上的手工饭团铺或Mister Donut和朋友享用轻食,跟大家一定会在家吃妈妈做的早饭再出门的乡下学校大不相同。果然是都会啊~我沉浸在充满乡村味的感慨中。
而且,我这台缺乏变速等灵巧卓越机能的生锈淑女车轻易地被其他学生的车追过,对方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回头抛来讶异的表情。因为逆光的关系,我无法看清那个神情。
我总有一种遭到游街示众的感觉,缩起脖子尽全力踩动踏板。
半路上,我碰见一个女高中生集团,身上的衣着和挂在棉被卷女房间里的制服一样,那似乎是我要就读的学校的女生制服。
总计约十五分钟之后,我没怎么迷路,便抵达目的地第二啥啥高中。看吧,不抱期待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享受理所当然的事实。
小小的校门敞开着,在向内延伸的道路旁,樱花半已凋谢,掉落的花瓣在地面形成豪华的地毯。到了五月樱树抽芽时,就会变成毛虫大道吧~我对眼前的美景泼了一盆冷水。往左一点有个相当宽广的操场,一群穿着田径社运动背心的家伙正在跑道上赛跑。他们在晨练吗?光是看上去感觉就很爽快,为提升背景的青春度做出贡献。
我在铁丝网旁边站了一会儿,眯起眼睛羡慕地看着运动社团的社员有如互相嬉戏般地全力奔驰。
获得青春点数1点。毕竟是第一天,我的采分标准也相当宽松。
我轻轻甩头挥开睡意,向伫立在附近、看起来像是警卫的人搭讪:
「不好意思,请问脚踏车停车场在哪里?」
「你是新生?」他有些惊讶,大概是因为我牵着脚踏车的关系。
从明天起,改用走路上学吧?我向大脑提出这个有检讨空间的议题:
「不,我是转学生。」
「喔,原来如此。那你先回到校外,沿着学校绕过去,会走到另一个校门,很多车都停在校门左边。」
「谢谢。」都会的警卫相当亲切。从今天起,我就在心里叫你警卫先生啦!
「哔——哔——倒车。」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牵着脚踏车退回校门前的马路。我开始踩动沉重的踏板,追向在前头懒洋洋前进的同行脚踏车车尾。




老师们正像散播号外般地发配重新分班通知单,我穿越如鸽群般被吸引过去的大群学生,成功通过鞋柜。总之,先到教师办公室就对了吧!
「…………………………」话说回来,教师办公室在什么地方?我忍不住往上望,看看天花板上有没有像车站一样垂挂着地图,但却只有被电灯刺痛而疲惫的双眼。
可是要我开口询问如专家技巧般精准地发着通知单的老师们,又令人迟疑。无可奈何之余,我决定随意漫步试着找到目标。我又不是路痴,迟早总会找到。全新的室内拖鞋在走廊地板叽嘎作响,我在走廊上前进,远离喧嚣。
或许是校舍已经用人的气息通风过一会儿了,走廊角落就像是还没有吃的薄荷口香糖般散发出整齐的清凉气息。配上透过窗户微微射入屋内的朝阳,感觉很舒服。
我抱着散步的心情走动,轻易地找到教师办公室。通过回廊进入另一栋校舍后,就看到办公室的招牌好像在欢迎似的悬挂在那儿,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
正当我像个初次上学的小学生一样,在门口举止可疑地徘徊时,救赎之声相对简单地传了过来。
「啊~你是转学生吗?」
一名头发虽短,但发型却违反重力的三十来岁男老师发现我,走了过来。就近观察之下,他的头发以发蜡抹硬,凡是碰到的人似乎都会受伤。如果躺在女性的膝盖上,可能会引发惨剧。真可怜啊,我自顾自地替他操心。
「我看看~」老师来回看着照片和我的尊容。万一他断定「不是同一个人一 那就可怕了。「丹羽(Niwa)、真(Makoto)。这样读正确吗?」「是的,请多指教。」「嗯……啊~这个地名有点陌生。」「哈哈,乡下地方嘛!」不是我要说,对于刚才的爽朗回答,我有自信拿到标准分数五十二左右的成绩。老师也有些尴尬地轻笑出声:
「啊,我是你要转入的二班的班导师,要记住我的长相喔……好,我接下来要去教室,你跟我来。既然是在新学期转学,就当作是重新分班的延伸吧!」
为了消除我的紧张,老师一边展现出轻松的一面一边带路。他的相貌微妙地散发出运动选手风格,充满想博得大多数女学生欢迎的企图。
走出教师办公室后,在走向教室的路上,老师没有找我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手中成叠的通知单上,填补无言的空白。我的眼睛也随着擦身而过的女学生的裙子打转,老实地做出健全高中生应有的行动。
我们回到设有鞋柜的校舍,爬上楼梯。从标示牌来看,二年级生的教室似乎在二楼。三年级生大概在三楼,留级组则在屋顶……如果真是这样,相关的委员会应该会立刻赶来监督都会的教育,那种事不可能发生的啦!
基本上,在现实的校园里,产生青春点数机率很高的校舍屋顶大都禁止出入。学生们不会像漫画一样在午休时间争夺餐厅和福利社的餐点,保健室的老师也不是穿白衣的大姊姊。即使倾尽全力对抗现实,顶多也只能和同学们办点特别的活动。而且那还是非常美好、难以发生的特例。
「再过一会儿就是导师时间,到时候你就上台和大家打招呼吧。」班导师以俐落的口吻指示说道。我不禁觉得,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次碰到大人。毕竟昨天那个三十九岁的女人,是让人想在岁数后加上「儿童」两字的人物。
「早安!」老师随着那声口腔清新剂威力全开,呼出一口凉风的打招呼声走入教室。我默默地跟在后面,教室内大约十五人的同学一起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或许是座位还没有正式决定的关系,大家都半吊子地站在课桌之间聊天,坐下的人极为稀少。
我适当地忽略那些目光,在黑板上依五十音顺序写下的座位分配表中寻找自己的名字,找出该坐的位置。我被分到的座位,正好在教室正中央。
因为同学们自然地让出路,我快步走到位子上坐好。即使在都会,课桌的材质也和乡下一样是木材。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若是铁做的,当学生因情绪激动踹向桌脚时,小脚指可能会发生大惨剧。
坐在我隔壁的女孩正低头翻阅文库本的书页,她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散发出拒绝陌生人打扰的气息。她的发型是鲍伯头(虽然这不重要,直到现在,我听到鲍伯这个单字都只会连想到外国人),即使从旁看来,也能看出发丝非常滑顺。那些发丝细软到如果是男的,就得怀疑他有没有秃头了。她脸上的妆也化得恰到好处,睫毛好长~我偷看她的侧脸来打发时间。





……话说回来,这个人还真高。不,是高过头了,搞不好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
明明那么高,整体上却能统一给人纤细的印象,还真厉害。
上课铃声响起时,我将手肘靠在桌上,托着脸颊闭上眼睛,回想起布满灰尘的新房间里空荡荡的书架。
回家之后得认真整理行李了,我感到有点忧郁。




我的自我介绍平凡简短地告一段落。
虽说是转学生,但现在是大家刚刚晋升一学年的四月、新学期的开端,班上每个人都会碰到不少新面孔,我并未受到太多瞩目。
我保守地将介绍保留在说出姓名与故乡的范围。在还没有确定环境能不能接受High翻天的角色之前就扮演那种人物,未来很可能会被班上孤立,哭着说想再转学一次。
所以在后来的导师时间中,我都老实地坐在位子上,在教室里仔细寻找可爱的女孩。先不提成果如何,我比较乡下与都会的不同,注意到她们在化妆上不太一样。乡下女同学化的妆不是太淡就是太浓;都会人却大都恰如其分,或是稍微偏浓。
接下来,经过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全校集会等活动之后,今天的行程就在中午前结束,迎向了放学。
我向正准备飘然离去的班导师问起教科书的问题(虽然说法有点怪),得到「必须重买,订购整套书要等待几天」的指示后,重新回到座位上。
其他同学纷纷跟有交情的朋友或别班的家伙一起离开教室,或许是打算在回家途中绕路逛街,闲聊对于分班的不满。
唉……我现在就连可以绕去逛逛的地点都不知道,还没有建立起能让每天都过着充实生活的环境。
……可是,在都会的学校、又是开学头一天,没什么特别的节目吗~?我留在教室里用手肘托住脸颊酝酿出忧愁的气息,抱着在客观上难以分析的期待坚持看看。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回来拿忘掉东西的人也没有~
与其说是空虚,我更感到沮丧不已。绝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做过这种事。
我站起来离开教室,准备回去在新家重现自己的房间。走廊上也看不到太多人影。尽管我有意躺在走廊上独占满地的夕阳,不过我不希望自己第一天就在各方面划上句点,还是老实地弓着背往前走。我从缺少情书与决斗书的鞋柜里拿出鞋子,走向好像由组合屋拼凑而成的脚踏车停车场。
懒洋洋地走过去时,我脑袋里只有阳光很温暖之类的念头。
所谓的好事,一察觉人类期待的气息之后就会像野生动物一样逃开。
当时我可以说是完全不抱任何期待,所以才能顺利揪住好事的尾巴吧!
在停车场,我和正要跨上隔壁脚踏车的女孩四目相对,如保龄球撞上球瓶般正面冲突。我们各自僵住,等待对方别开视线。空气扭曲起来。
更进一步的说,我脚踏车上被风吹起的锈粉,代替火花迸散在空中。
「嘿!转学~生~」
她烫了一头辣妹卷发(我擅自将比起欧巴桑的卷发更卷、更柔软,最重要的是更可爱的发型如此总称。不然发型种类太多了,我记不完),羊毛衫的长袖直盖到手的一半。今天到底是何时埋下了会有女孩找我说话的伏笔?我的肺一瞬间停止呼吸。
被都会的女孩子搭讪,乡下男孩心头小鹿乱撞……现在不是这种时候。
既然能断定我是转学生,她应该是和我同班的女孩。
「那是什么发音,活像用方言腔强迫人『给我转学!』一样。」
总之,我先以不引起对方反感的程度尝试说出搞怪的回答。
「噗!」虽然无法判断是失笑还是什么,在女孩抿嘴一笑的空档,我们终于各自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固定住的视线也跟着解开,恢复自在的神情。
我的五官都很放松喔!她是个散发这种轻松氛围的女孩。打从以前开始,比起黑发,我就对头发染成咖啡色或金色的女孩更有好感,眼前的她也不例外。
我的食指敲打着脑海中的电子计算机,将青春点数的加分掺杂在幻听中提出报告。
「怎么突然变成神秘人物啦,你是丹羽同学对吗?」
「没错,你是……凯萨……」「我?我叫流……子,御船流子。」
即使她微微语塞,酝酿出另有内情的味道,我仍收下淑女报上的姓名。
流子,龙虎(注:两词在日语中同音)。原来如此,那绰号叫流虎!如何?不过听起来好像灵魂出窍(注:日语中发音近似)的略称。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什么也没有。」「我不叫凯萨琳也不叫杰克森~唷~」哈哈哈~御船同学爽朗地笑着,我则发出一阵干笑。
她一边打开脚踏车的锁,一边试着和我继续往下聊:
「丹羽同学是搬到什么地方呢?」
「嗯~很难说明耶!我在镇上探险的次数还不够多。」
「啊,这样吗?只要大概说个方向就好~」
她要求我做出模仿指南针的举动。我很想回应流子笑咪咪的笑容,但我还是个连东西南北也分不清楚的文组少年。
就连太阳升起的方位都搞不清楚的我,每天都像身处于树海中一般迷茫。
「啊!」对,还有这玩意儿。虽然上头写了什么传送点的,希望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张地图上标了大☆符号的地方,就是我住的家。」
我扯下一直贴在车篮上的姑姑T,递给御船同学。「啊~我的手空不出来~」她正握着车把准备将脚踏车牵出车棚,为了决定行动优先顺序而手忙脚乱,令我产生一点罪恶感。
「呜……呜呜~」或许是脑袋太过混乱,御船同学啪地叼住地图一角,窘迫地转动双眼想俯望纸面。那模样与其说是美女挤出丑陋的表情,更该说是客观地表现出一脸丑样的美女,真是厉害,不愧是都会。
能够和这样的女孩和气融融地聊天,我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先借用了三星期份的幸运。这是昨天运气不佳的反作用吗……如果是就好了。
总之,有机会和都会女孩交谈,让我的心情非常愉悦。
「呀呣嗯嗯,嗯嗯~咻~咻~」
她似乎正在独自进行理解,在那串好像出自没戴假牙的人的台词间连连点头。由于御船同学不再挤出一副丑样,我判断她已经看完,从她口中抽出地图。「噗哈!」她的呼吸和吐舌头的方式散发出健全的色情感(这句话互相矛盾吧)。
当然,她嘴唇上的护唇膏微微沾湿了纸张边缘。那说不定是唾液,不过那又怎样?说真的又怎样?我会保存起来。
因为我对环境还不熟,怎么能失去姑姑给我的重要地图呢!
「嗯~我看看~」
「是、是、是。」我随口回答。所以说,我是个不听人说话的家伙以下略。
「到你家的路线,一直到通往车站的十字路口为止都和我顺路。」
「是喔~」明明一头雾水,我却得意洋洋地缩起下巴。所以说,我的成绩以下略。
「总而言之,是同~志!」
「好~耶!」这是什么调调?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发觉御船同学说的单字是同志。
「这样的话,要不要一起走到半路?就当作是交谊会!」
「好~啊!」
事态的走向,只能说是所有的变因都在为我而转动。
「不过,为什么是我?不,这是很好,我完全不介意。」我稍微回过神。我有所自觉,自己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如此着迷的资质。
「嗯~」御船仔(我刚刚在心里随便想到的绰号,多半没有任何人在用)将食指指甲抵在嘴唇上(上头涂着咖啡色的指甲油),发出沉吟:
「如果让丹羽同学一个人回家,被附近邻居传出没有朋友的谣言,不是很丢脸吗~」
「谢啦~」真赚人热泪~如果对方是男生,我这会儿大概正用锈粉泼向他的脸,回敬他的多管闲事。
御船同学将车牵出去后,我也拖出生锈的爱马。老实说,我很想把这台破车非法弃置在这儿,从眼前那排乖宝宝淑女车里挑一台偷偷骑走。
我向前一看,御船同学正在进行高中里不常看到的行前准备。
「那是啥?」我忍不住毫无顾虑地开口吐嘈。
负责接送她上下学的交通工具怎么看都不是轻型机车,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人力脚踏车。她一派自然地从车篮里拿出大多数的高中生,不,就连现在的小学生都没几个好学生会乖乖戴上的护头装备。
「呜嗯?」她发出超可爱的反应回过头说道:「这是安全帽。骑车摔倒的话,可是会很痛很痛呢!」
她轻轻戴上那顶和工地头盔一样的玩意儿,调整耳带。在我之前的学校里,单车社的人也总是会戴安全帽和护膝,但和御船同学的那顶却有某种决定性的不同。差别是什么?不断涌出的可爱成分吗?她的安全帽似乎有搭配发型选择,但她不在意头发被弄乱吗?
「可以未雨绸缪,防止头皮和头发变得坑坑疤疤……的梦幻道具装备完毕!」
她用小小的手摇摇安全帽的侧边,确认会不会太松,然后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问我:
「丹羽同学呢,要让头光溜溜的吗?」
「一般而言,没有人会针对头部使用描述裸体的单字。」
而且,那个问句想要押韵的企图非常明显。但我没有特别提起。
「我的朋友也都没有戴安全帽,可是很可怕耶,脚踏车的速度有点快……应该说,我那些朋友骑车也骑得很快~……」
她喃喃抱怨,每个一举一动完成度都很高。果然,只要天生条件好,就是有不必努力填补理想与现实差距的好处。
「嗯,反正我骑得不快嘛!」说完之后,我也跨上车追着御船同学的臀部前进。
我伸出手指想帅气地按一下车铃,不过说不定还有第二、第三个小虫集团藏在里面。我放弃冒失的行动,只是拨拨浏海。
御船同学的身高虽然不算太矮,但和我之间的身高差距,让她得抬头仰望我。我很在意,长在发根的那颗显眼青春痘会不会被她发现。我正处在思春期啊~
我差点忍不住进一步放宽青春点数加分的标准。
「真的吗?哎呀,我骑车超快的,要不要丢下丹羽同学呢~真伤脑筋~」
她咧着嘴,以不至于惹对手不悦的挑衅笑容回应。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加快速度。」
「哎呀,加油吧~杀过来~!」
车轮喀啦喀啦地顺畅回转着,御船同学用食指指向自己身旁:
「到我旁边来~说些话给我听嘛!」
当普通表情就像含笑的女孩绽放开朗的微笑时,展现的威力如同接在三发刺拳后的右直拳一样强劲。
即使代表硬派与男子气概的金刚石就此粉碎、拚命咬紧牙关,甩开御船同学单枪匹马回家,等待我的也只有如同未来荒废世界(虽然和我无关,为什么名为作家的人种在想像人类的未来时,个个都想先毁灭再说呢?什么掌管全世界的电脑失控、陨石坠落造成气候寒冷化、人类之间的超大战争之类的,应该要更乐观点嘛)模型的厨房,还有令人想从棉被卷前端注入变淡茶水的棉被表妹。
在下丹羽真,没有被反搭讪的经验,无力抵抗。我傻呼呼地跟了上去。




「啊哈哈!丹羽同学超强的~棒呆了~」
「啊哈哈~等一下,你这家伙~可恶!」正如她先前预告的,我追不上她。
御船同学细细的大腿并没有突然膨胀成两倍粗,以想要踩烂踏板的气势猛力转动车轮,反倒踩得很慢。这样骑车居然不会摔倒,非常让人佩服。
有一个笨蛋正全力驱策双脚,想要追上悠哉的安全帽御船仔。但是,骑脚踏车就某方面而言是种两人三脚比赛。如果搭档完全没干劲,就会不断地体验到徒劳无功的滋味。踏板明明像奶油搅拌机一样迅速高速转着,身为关键的车轮却比小牛尸体的脑袋转得更慢。尽管快变成破铜烂铁,你应该还没老吧,站起来啊!
她似乎是第一次站在领先数个马身之多的立场,因此相当不在乎外界眼光,执拗地逗弄着我。这里好像有个高二男生为了想看她逗人的模样而满头大汗地追着女生跑,但还是别深入追究好了。我不想打开通往其他世界的门。
同校的学生们旁观着我们(就比率上来说,八成都是御船做的)的动静,明天在教室里大概会收到某些反应。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攀升到可以演出校园青春故事主角的地位啦?
现在,我在青春点数上明明还背着债务。
我明明玩得很开心,这份影响却也招来不安。但愿不会被欺负啊!
话说回来,这台脚踏车是怎么一回事?和早上的速度相比,不管努力踩还是偷懒踩的速度都没有差别,就像打工的时薪一样。「一小时全力打拚,和穿插适当休息工作赚到的钱都一样」这台车充满了狂妄大胆的气息,仿佛正在这么说。
在跨越一座小桥后的第三个红绿灯停下等候时,我终于并排停在御船同学身旁。之前的红绿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会察颜观色,净是些不会妨碍她前进的美少女至上主义机器。
「辛苦了~这么说~你浪费了不少力气耶!」
「……还好……啦!」能看到你微笑的侧脸版本,也不算太浪费力气。
「可是这么做很有青春气息,我觉得很棒唷!」别竖起大拇指啦!
「总有一天,这一定会变成美好的回忆~」御船同学尽情敞开双臂,身体往后仰。
……这就是成长期,我斜眼看着她的身体心想。至于意思请自行想像。这就是都会吗?
从刚刚开始,御船同学就把说话声放大了些,以免被掠过马路的汽车声盖过。
「………………………………………………」
都会真的和乡下大不相同。虽然车种没有多大差别,但我却只能屈服于车辆的人海战术前。光是看到那么多人,就已经能够让我体验到眺望外国风景的感受。
「不过,你的脚踏车还真惊人。这是订做的吗?」
她用手指戳戳我的车篮,询问这台貌似赃车的脚踏车来自何方。
「没有人需要这种做烂车的专门手艺吧……」
就某方面而言,外行人也可以自行制作,只要冲进比较深一点的河里就成了。即使是爸爸为了庆祝升学买给小孩的漂亮脚踏车,也会面临毫不留情的折损。
如果落水地点换成海的话,应该可以造成致命伤,不过大概会被保育自然人士狠狠地说教一番吧!
「啊~那个~」御船同学有点难以启齿地切换话题。
「嗯?什么?」
她挺直背脊,双手放在大腿上:
「其实,我没必要在这个路口等红绿灯。」
「啊……啊,原来如此。」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她说过到我们顺路的段落是到什么地方的路口为止。
「我家在那边。」御船同学朝左手边介绍道。马路上的车辆多到让人发呆,两旁是高楼大厦,整体以白色特别显眼的风景在眼前展开。我朝反方向的右手边看去,也是类似的景色不断延伸。Symmetry(注:对称的意思)~我正值就算不懂单字意思,也会想用用看的年纪。
「我们要在这里道别啊!」
「就是这样啊!」
「可是,在路上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啊!」噗!听她的口吻,仿佛随时会爆笑出来。
「……呼~呼~」我握着把手向前倾,大口喘着气。
「而且,你的体力似乎也不好啊!」
「……哈~哈~」我绝对不是在扮演试着想闻她味道的高二生。
「算了,明天在教室里再听你说就好了。」
「……咳咳!」我出于别的原因呛到。这就是都会吗?
叮铃叮铃,御船同学按了两次车铃。在铃声的牵引下,我抬起头注视着她。「嗯~嗯~喔!」但是,当事人却东张西望地好像在找什么。「你等一下。」她似乎找到了目标物,将脚踏车的把手塞给我之后小跑步离去。
为了替她的青春生涯做出贡献,我本想把车调换过来赶快回家。然而我重新计算着,比起脚踏车,和女孩共度的片刻时光有多么地珍贵。
交通号志亮起绿灯,仿佛在嘲笑在那儿空等的我。就像算准了这一刻,先前在教室内观察过、已有几分眼熟的邻座女孩轻盈地骑着单车穿越路口。当然,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恐怕连我的脸都尚未记住。
当绿灯再度闪起黄光,御船同学拿着两罐饮料回来了。她刚刚好像是在找自动贩卖机,真是个好女孩。
「来,请用。」她递来饮料。
「谢啦!」我接过饮料。
「从丹羽同学的角色来看,我想应该是爱喝乌龙茶,实际上怎么样呢?」
「哎呀~没有像可口可乐那么喜欢,不过还不错。」那御船同学应该是爱喝橘子果汁那一类的吧!她看起来的确是酸酸甜甜的。
顺便一提,她一分没少地收回了饮料钱。真是个精明能干又可靠的女孩~(↑已经有点盲目了。)
「那种自动贩卖机现在很少看见啰,饮料一瓶才一百一十圆耶!」
没问题吗?如果那台自动贩卖机不是从过去穿越时空飞来的,喝了可能会拉肚子。
我们同时仰罐喝起饮料,没有人负责试毒。乌龙茶标准的微苦味道通过喉咙,制造快感。第一次看到某部轻小说时,将书名念成乌龙庄(注:壁井ユ力コ着《鸟笼庄的房客今日也慵懒》,台湾角川出版)的记忆连带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噗哈~」御船同学咕嘟咕嘟地灌下饮料,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她一边用手梳理落在安全帽外头的发丝,一边直视着我。我的心跳微微加快。
「话说回来,丹羽同学为什么会转学到这里来?」
「请自行想像。你认为有什罗曼蒂克的动机?」
我以问题回答问题。「呜~」宽容大度的她没有生气,老实地思索着。叮!她猛然抬起头,就像有颗电灯泡在头上发亮,强而有力地回答道:
「你在上一所学校里惹出糟糕透顶的麻烦,是声名狼藉的坏学生!」
「若是这样,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你动手吧?」
「说的也是~」她咧嘴笑道。我们两个顺便喝干饮料。
「我只是因为父母调职的关系,要寄宿在姑姑家而已。」
「喔~听起来很酷耶~」这让思春期少年少女憧憬的设定,令御船同学的眼睛发亮。
「就是说吧~我也有同感。不,是曾经有同感。」
另一方面,身为实验对象的我将目光放远,视线就像是要追向奔驰而去的车辆般,呈水平移动。
我成功地躲掉因昨天的余波而造成的扣分。
「啊,绿灯了。」
御船同学通知我路况的变化。我无法计算,这是刚才的高个子女孩经过后第几次到来的绿灯。不过,这短短的相处正可说是重质不重量。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回去啦!」要说真心话,其实我还想再跟她聊上一个小时。
「嗯……那个……」「?」御船同学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丹羽同学啊~」
「嗯?」
「如果能交到很多朋友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我的老姊吗?
「和大家好好相处吧~喔~」她轻轻踮起脚,发出欢呼:
「喔~……算了,没关系。喔~」
她举起右臂发出我不太能赞同的宣言后,与我道别。
我站在原地目送御船同学的背影远去,她回过头,这次挥挥左手。脚踏车左右晃来晃去的,感觉有点危险。
当车身恢复稳定后,她伸出一只手调整安全帽的位置,看来是会在意发型的问题。
目送她离开之后,许久不曾有过的充实感让我觉得有些刺痒痒的,大幅转动肩膀:
「……总之,一个议题解决了。」
为了有机会在脚踏车停车场对她说声「真巧耶,我们一起走到教室吧,啊哈哈~」,从明天起,我决定继续骑脚踏车上学,句号。




因为没绕去别的地方,我回到姑姑家时仍是中午。十二点只过了一半,距离明天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把脚踏车停进小棚,没挂上本来就不存在的车锁便扔着不管。我摩擦双手,拍掉黏在掌心上的红褐色粉末,免得带进家里。即使里面的居民只需一句会被挡在禁播词汇防壁之外的话就能形容完毕,但房子是无辜的啊!既然要住下来,那就尽可能别弄脏环境吧。
「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认为东西也有心?」
小学一年级时,我曾养过有点奇怪的玩意儿。不,那微妙地算是一段被封印的过去。依照描述方法而定,会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但我很有可能在半途中就被羞耻心压垮。
这件事要保密。喀啦喀啦~我拉开玄关大门。
「……我回来了~」我小声地试着打招呼,微弱的话声立刻被渴求响动的室内吞没,如水珠滴落在纱布上扩散消失,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女女姑姑当然人在公司(应该吧,我不知道她从事什么工作),但她的女儿……艾莉欧卷着棉被,出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那个画面,似乎能改编成温馨动画的一幕。
我还不认识附近的邻居,万一传出谣言(而且还是得压低音量说的那一类),该如何是好?住进这个家里的我恐怕也会被视为同类。
我不想当个被方程式操纵的社会小齿轮,配合命运的运作!现在可不是满脑子冒出这些戏言,耕耘脑内土壤的时候。我脱掉鞋子,踏上玄关后将鞋子重新排整齐。
玄关放着木制拖鞋,还有很像是和我同世代的女孩会穿的别致女鞋。
我通过走廊,朝楼梯前进。午餐要怎么解决?我感到乌龙茶在胃袋底部晃荡,同时思考。我就连便利商店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话虽如此,我只是个没有特别擅长做菜的平凡男高中生……那去早上瞥见的饭团铺看看好了?
我一边检查钱包,一边走到楼梯前。这时候,我发现昨天几乎没用到的客厅传来无庸置疑的声响。我收回正要踏上阶梯的脚,转向客厅的方向。该不会是小偷吧!如果是的话,他会因为看不下去,帮忙收拾厨房吗?我不禁冒出乐观的愿望。
我不自觉地躲在阴影处,探头看向客厅。于是,一团坐在餐厅里的棉被卷(嘘嘘,到别处去)跃入眼帘。她好像在模仿哪边的科学鉴识探员,凝视着电视布满雪花的杂讯画面,跪坐在座垫上。好一幕超现实的画面。
「宇周(宙)弄错向量……」她这么呢喃,以就自言自语而言颇大的音量对着电视机说话。嘴里好像喃喃念着宇宙什么的。
要无视她的存在是很简单,但我不是来这里住个三天两夜就走的人。还是试着找出和这家伙的共存之道吧!
「喂~」我谨慎地试着呼唤。我们还没有互相正式自我介绍过,而且她的性别毕竟和我相反,突然有个男性来家里同住,我必须顾虑她是否会感到不悦,产生负面的反应。
棉被卷女扭动身躯与棉被转向我。不过有棉被挡在中间,就算面对面,好像也没有实质的立思主我。
「我回来了。」「…………………………」她保持沉默,不过棉被顶端微微晃动,传出里头的动静。
我将书包放在桌面,在铺着榻榻米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我坐在棉被卷女的正前方,无礼地直盯着她瞧。话虽如此,能够观察的部位并不多。
她的服装从睡衣换成长袖衬衫和格子裙,看起来就像凌乱地穿着别校的女生制服。
……虽然试着对她开口,但我又该说什么才好?我想要一点营造话题的契机……好,马上活用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吧。
「啊,我叫丹羽真。算是你的表哥,请多指教。」
我在第二次的邂逅做了自我介绍。就像在教室里一样,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地丘被盯上了。」
「啊?」她的回答很明显不是什么「请多多指教」。
棉被卷女再一次如咬着棉被般含糊不清的回答。这一次,我翻译了她所说的话:
「呃,地球被盯上了……是喔?」
光是居住在上面就大肆破坏环境的地球人,不也对地球够图谋不轨了?
或许是看不惯我不起劲的回答,她从棉被底下伸出无法自由行动的右手,抓住桌上的摇控器调大电视音量。噪音掀起大浪,一股即使皱起眉头也无法抵销的不愉快感涌上我心头。
「我懂了、我懂了。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应该理解什么,不过我接受。来,把宇宙的话题抛到一边,放下遥控器。」
我伸手想抢夺遥控器,却被她灵巧地利用包着棉被的身体挡住。但她也调低音量,看来我的说词发挥了效果。
我看准重心很不稳的棉被卷女在垫子上坐稳的时机,对这家伙提出非问不可的问题。这是面对女女姑姑时,难以启齿的话题:
「让我问一个问题就好,你真的是我的表妹?是女女姑姑的女儿?真的吗?」
嘴巴上说只有一个问题,但我却一口气抛出一串问句,满心想把这原本就一副呼吸困难模样的家伙勒得更紧。
「……表葛(哥)……」
棉被卷女解开跪坐的双腿,含糊不清地说。被你这么一说,表葛(哥)听起来好像别人的名字耶!
「双今(亲)的咻(兄)弟姊妹之子——外甥、侄而(儿)。此外,也会作为比喻,用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人物上。例句:『言(眼)前的家伙长了张很像水熊虫表葛(哥)的脸。』」
「别装成默背字典的样子贬低别人。」或许稍微习惯了点,我听懂了那含糊的台词。
再说,你还没看过我的脸吧。
而且,我也不曾看过这家伙的长相。我并非不感兴趣。毕竟在漫画里,蒙面登场的人物大都是俊男美女。
不过在现实中,大都是心里有鬼的人试图藏匿自己才会这么做。
「然后呢?你好像无意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就用拳头叫你说!我还没到不惜扮演动用暴力的反派也想知道的程度。重要的是,这家伙住在这个家里的事实。
关于此事,棉被卷女好像打算开口不发一语。唉,也罢。
「总之,我会暂时寄宿在这儿,也就是我们会一起生活。」
应该先看看反应的情况,我以退一步的态度如此说道。
「……唔…………唔………………唔……」
棉被卷女小声地说了什么,但在电视噪音跟棉被的双重妨碍下,非常难以听清楚。我想关掉电视,站起来去拿桌上的摇控器。
大概是察觉我的动作,棉被卷女意外敏捷地伸手抓起遥控器藏进棉被里。我的十指一张一阖,考虑着要不要拍打棉被卷拿出遥控器,不过性骚扰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家伙似乎也不太好,便忍住冲动。
就算是点头之交,乱摸女生的身体一样会受到相差无几的轻蔑与惩罚就是了。
「你在干什么?」我刻意不让电视落入视野范围,试着发问。
「等待来自宇周(宙)的物质传松(传送),」
「……你的脑袋没问题吧?」终于我变成亲人由然生出直言不讳的担心。
「距离传松(传送)完成,还有梁分基秒~」
「唉~」梁分基秒~……两分七秒?一定是随口说说的吧!
不出我所料,话刚说完不到三十秒,转松——也就是所谓「转送」的征兆随即出现。看来外星人正很有礼貌地按响门铃。从棉被卷女起身的动作来看,她等待的对象似乎和刚才的门铃声有关。
「好像还不到一分钟耶!」
「预报出了错。很遗憾,考核必须修正。」
「能听到你老实地回答,哥哥我是很高兴,但这根本不算是在对话。」
棉被卷女无视于我的异议,迈步走开。她的脚步中感觉不到丝毫破绽,就像是在说——「我的耳朵也被棉被盖住啰!」
「……总之,我也去玄关看看。」
让那家伙单独待客很不妙吧!我以常识下达判断,跟了上去。棉被卷女对于我这个同行者没说什么,也没有拒绝或劝说之意。
我回到刚才经过的玄关。
也许物质传送是以人力进行的,大门的玻璃部分明显地映出人影。
对方好像只是来送货的。
「喂,等一下。」她正要光着脚走下玄关,我揪住棉被制止道。
「………………………………」即使隔着棉被,我也能感受到她强烈的不满。
「你是猫吗?别随便光着脚跑到要穿鞋的地方去。」我把她推回走廊,自己套上拖鞋,打开门锁,顺便推开大门。
毕竟我是个食客,必须养成关心家人的习惯才行。
呆站在门外的外星人身穿绿白条纹的制服,带着引人食指大动的东西。
「○○○披萨,感谢您的惠顾!」一个笑容亲切到可以收费的年轻人现身。
「啊?什么披萨?」
「○○○披萨。」他的卷舌音明明说得很漂亮,我却不知怎地听不懂。
难道是真正的外星语……不可能。
唉,管他是达美乐、必胜客还是马赫都无所谓。
「谢谢~!」不知怎地,我像个经纪人似的代付了钱。
外送大哥完全没触及棉被卷女的存在,跨上停在门口的速克达飒爽地骑远。轻型机车真好,我的那台可是会让人精力衰退的脚踏车。
关上门、上了锁,把拖鞋整齐摆好放置在玄关处,钱包收好放进口袋里。
留在我手边的是培根洋芋披萨,也就是德式口味。尺寸为小,售价一千四百圆。
「表葛(哥)的考核分数在x轴上提升到二。」
「嗯~……」要浓缩大意有些困难,简单的说,就是「谢谢」的意思吗?
这么说,你只是在等午餐要吃的披萨外送啰!
「话说回来,这个宇宙接触还真亲近啊!类似这种的,我们乡下也有喔!」
「宇周是距离人累最近的希望。」
「啊?宇宙是距离人类最近的希望?不要把台词改装成一副醒世格言的样子,这根本不算是回答嘛!」
棉被卷女没有理会我,紧抓住披萨盒走回屋中。我不经意地跟了上去。她似乎对家中的路径非常熟悉,在数步之前避开悄悄摆在走廊上的柜子及花瓶,没有跌倒或造成物质损坏就回到客厅。
我们两人走进客厅,不知为何并排坐在一起。平常在学校等场合,如果做出坐在女孩子身旁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我的心脏与耳内的脉搏流动声都会变得很快,发出加分的预兆,可是坐在棉被身旁只会让我想睡。如果当成抱枕来用或许刚刚好,但那就是真正的性骚扰了。我只是把她当成棉被!哭着说出这种藉口也没有用。明明是真的啊!
她在棉被里掏来掏去,摸出四个百圆硬币和一张皱巴巴的千圆钞票。那难以动弹、只有手肘以下在移动的右手握着钱递向与我相反的方位。看来这个电波少女还没丧失付费的概念。
基本上,懂得叫披萨,就有可能达到最低限度的社会适应了。「谢谢~」
我收下代付的金额,放进钱包。好啦,我的任务和戏份都结束了,要拿起书包闪回二楼吗?首先,如果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我恐怕会展露出时下年轻人缺乏钙质的一面。不过,我也想看看她要怎么吃东西。
即使这家伙的一言一行都向往宇宙,实际上却是热爱重力的地球人,应该不可能用棉被裹着脸吃披萨。也就是说,她会脱下棉被。
这是个偷看她长相的好机会,好奇心将我的双脚定在地上。
因为肚子太饿,我没有力气吐嘈「基本上,你为什么要包着棉被」?
棉被卷女以正坐之姿打开披萨盒。空气中的香味变得更浓郁,刺激得我逐渐沉默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个不停。我也叫个披萨来吃好了?食欲一瞬间如此提议,但考虑到价格后,脑海中以反对意见居多。没在工作的人,没有闲钱能够乱花。
她以两手抓住披萨一角。身上依然卷着棉被,依然保持像根管线的外观。
「啊?」她直接用手将披萨撕成两半,扔进棉被卷前端,一杆进洞投入中间的空隙。
「……………………………………」这是我第一次,为了负面意义上的理由瞪大双眼、猝然失声。
我感到愕然与无言,刮目相看又狼狈不堪。那如杂技表演般的动作,让我不可能当作无关的事。
就像运动会的丢球比赛一样,自披萨上掉落的配料将棉被沾得脏兮兮,最后自动飞向里面的艾莉欧口中。少了配料吃起来味道不会太淡吗?她远远脱离人类礼仪的营养摄取方式,让我甚至产生这种可笑的担心。
我试着想像棉被里的状态,感觉非常可怕,仿佛有某种恶心画面即将问世。
她把剩下的另一半披萨直接放回盒里,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剩下的呢?」尽管其他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但食欲也不会认输。
「从表葛(哥)现在的考核分数来看,可以哼给你吃。」
她好像在说「可以分给你吃℉真是不错的发展,我已经决定对那家伙在棉被里的状况视而不见了。
「那就平均分摊吧!」我还她七百圆,将硬币塞进垂下的右手里。
「……」呜啊,顺势握住她的手,让我一口气意识到她是个女孩。
那纤细苍白的手指,宛如五只银鱼。
体温稀薄的指尖与感觉不到骨骼的柔软触感,就像是高级的蛋糕面糊包裹住我的肌肤。如果我的手继续碰触她,那只手仿佛会像炖煮帆蜥鱼般,一点一点地融化。
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人会收拾,便打扫了厨房,然后回房间整理掉两箱行李。时钟指向七点过后,电话铃声响起。
隔壁房间的棉被卷女坐在球椅上没有要动的迹象,我只好冲下楼。没想到不只要帮忙垫钱,我还得帮忙接电话:
「喂,丹羽家。」
『哎呀,你已经回家了?今天明明是我俩的水晶婚(注:结婚十五过年)纪念日,我订好餐厅了耶!』
「请你一个人朝金婚(注:结婚五十周年)纪念目前进吧!」
『你不是说这里是丹羽家吗?除了我结婚改姓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啊……原来如此。」这里是藤和家才对:「对不起,我说错了。」喀嚓!
我挂上电话斩断祸源,然而魔物却一再复活,电话铃声宛如人类的历史般反覆响起。
『小真好过分~』不用说,以装可爱的口吻指责我的人,正是女女姑姑。
「谁是小真啊!听起来好像蜡笔小新,别这么叫我。」
『你小时候也是那样的孩子呢!』
「骗人!我不记得从前见过你。」
『小真出生的时候,我应该有去医院探望过一回。』
「是喔!有什么事吗?」
『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
『姑姑还不能回去,晚餐你就随便吃吧。』
「我知道了。那你女儿呢?」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也别在意比较好。』
「不能这样吧!」我用脚尖敲打地板。
我移开视线,窗外夜色深沉,相对的,民宅透出的灯火引人注目。或许是空间、角度不对的关系,应该挂在空中的月亮也不见踪影。
『那就拜托你啰~人家不管了~』
她挂电话的方式极度不负责任,就像轻飘飘的氦气。
「……你真的是那家伙的母亲吗?」
我透过已挂断的电话问道。硬要说起来,没有任何亲戚知道的女儿,到底是经过什么纠葛诞生的呢?既然决定收留我,姑姑似乎也没什么继续隐瞒的意思。
我在脑中掌管思考的部分留下一个难题,放下话筒。在就寝之前,明明不太感兴趣的事情很可能占据整个脑袋,成为妨碍睡眠的要素。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走上楼去拿钱包,顺便到表妹的房间露个脸。
「我说啊,那个……」该怎么称呼她?对方似乎将我命名为表哥,但我该怎么做?用姓氏称呼表妹感觉也怪怪的吧。
话虽如此,「直呼名字不也太厚脸皮了吗?」我向想像中的上司请示道。虽然我想到在名字前加个小,或是后面加上小姐的让步方案,但不清楚对方的年龄,很难决定要用哪种态度。
「晚餐要怎么办?啊,你平常都怎么解决?」
我省略主词,只说出来意。关于这件事,晚点再来讨论吧!
半埋在球椅里的棉被与表妹缓缓站起身。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坐一次,体验一下坐起来是什么感觉。
「平长我会吃从宇周飞来的时物,一并摄取夜尖活动的能源。」
誊清之后的句子,是「平常我会吃从宇宙飞来的食物,一并摄取夜间活动的能源。」
「你要坚持那是宇宙产物到底吗?」我明白了,就当作是太空披萨吧!
这家伙身上还飘着淡淡的披萨味,洗一洗或换条棉被不就好了?
「可是今添(天)将营养来源分给表葛(哥),活洞(动)时间缩短了。」
「……啊~因为把披萨分给我,所以没晚饭可吃?好好好。」我甚至快当起翻译啦!
看来将一块披萨分成中午、晚上各吃一半,就是棉被卷女的日常三餐。不过今天分了一半给我,所以没东西可吃。
多么营养不均衡的饮食生活。不过,我之前和父母同住,才能过着摄取多种食物的日子,如果和棉被卷女处在同样的情形(刻意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注:作品在此指的是尼特族主息指不工作、不上学,也不参加职业培训的年轻人)),我恐怕也会用垃圾食物塞满胃袋。
「那自己煮……」愚蠢的问题被我半途吞回腹中。艾莉欧小姐不正以全身表现出「我除了睡觉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讯息吗?服装风格正应当如此。在以造型确立自身特色这一点上,我不可能赢得过这家伙。
虽然我也不能否认,她在人类的尊严方面站在没有退路的位置上。
「要我帮你买点什么吗?大姊。」
趁着尚未太迟,我摆出低姿态。
我心中有某个声音告诉我,如果顺着步调谈下去,被迫与这团棉被一起出门的不利精神健康发展正等待着我。那是第六感、不好的预感、有其母必有其女。
「没展现出考核能力的表葛(哥),不知道有没有能力供应让我满意的东西。」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经过翻译,她大概是在说「我也要一起去一 一定是。
夜风吹过肩头,感觉很舒畅。
抬头仰望椭圆形的月亮,充满思春期情怀又潇洒。
然而,夜路上的障碍物(包括路人在内)还真多。
真不愧是都会。
呜哇~在看了、在看了,大家猛盯着我看,我不愿面对的历史正好评刷新中。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出来弃尸的吧?
虽然我想沉醉在夜间外出的气氛中,找出各种优点,但一面朝前方骑车,将人拖回现实的物体立刻充塞视野。
一屁股坐进车篮,正在晃动双脚的棉被卷女并不太赏心悦目。
我不禁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坐在行李架上。不,这台脚踏车没那种东西。
依照我们的骑车方式,如果撞上不分昼夜都刚毅木讷地守卫城镇和平的警察先生,一定会被抓去辅导。最近不流行单车双载了,但是对这家伙而言是很罕见的经验吧!
她的反应,和坐在超市购物车上大吵大闹的幼稚园儿童没有两样。
尽管我满心祈祷路人误会我是送羽毛被的快递员,可是棉被卷女似乎没有技术和余力把脚也缩起来。该怎么说,这让我很难骑车。特别是棉被淹没了我的视野正面,不特地歪着头就没办法前进。结果导致淑女车的重心倾斜,车轮正常的回转也摇晃起来,渐渐使状况恶化。
首要必须解决的就是那团棉被,但她却顽固地不肯脱掉。出门之前,我打算强行脱下棉被时,她快步逃开,低头望着她摔倒在走廊上挣扎的模样,我心中不知为何萌生罪恶感。虽然我有拉她爬起来,但宇宙考核的分数被扣了分。
我的青春点数也被扣了两分,就当作不分胜负吧!
不过少了这家伙同行,我就连便利商店在何处都不知道,只好无可奈何地妥协。
而且一出门之后,棉被卷女的跌倒率便飞跃性地上升。这家伙的闪避能力似乎有只限自家范围这个简单好懂的限制,即使走在平地上,双脚也会打结。走路去购买食物的方案到此中止,改成到棚架牵车。
这是痛车(注:在车身画上动漫画角色的车辆)(不是指精神上,而是实质很痛)今天是第二度上阵。
尽管她对粗略的状况说明回以抽象的指示,但我们仍勉强在没撞上警察之前就抵达最近的便利商店。话说回来,这家伙的确很可疑,但谁都可以一眼看出她没有危险性。比方说,她就算要追别人,也无法判断方向,还会自顾自地跌倒。如果在RPG里登场,肯定是经验值一的怪物。
「到了、到了,要买点什么呢~?」
这可是都会的便利商店,我很想像个乡巴佬一样把脸颊贴在玻璃上陶醉地观察店内,不过在道德和羞耻心的折磨下半途放弃。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啦!
喀锵喀锵,我背后传来用脚踝摇晃车篮,抗议「别丢下我不管」的声音。尽管无法判别精神上的环境气氛,她在物理方面的听觉还挺敏锐。
「你想一起进便利商店,就脱掉棉被。穿那副德性进去是违规。」
虽然没比戴着机车安全帽走进去的人更值得警戒……但棉被卷女的确能唤醒人类的某种恐惧之情。远远看来,或许像是一床木棉的集合体吧!
「身为二流调查员的我如果在公开场合暴露其真面目,可能会影响考核的公平性。」
「这样啊,我很佩服这份职业意识,你就乖乖绽放白花吧!」
「可是临机应变,是一流调查员的证明。」
「喔~也就是说……?」我回过头,有点坏心眼地倾听对方的要求。
「所以,我不得不把屁股拉出车篮。」你是童话中的巨大芜菁吗?
我本来想抓住她的脚来场单人拔河,但还是考虑到对方的性别,半是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她出车篮。我让她的双脚在停车场的柏油路面上着地,等她重新站稳后松开手。我实际感觉到,棉被卷女不只是指尖,膝盖内侧也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然后,她就像是要自行变成人生的缩图般拚命在狭窄空间中挪动手臂,试图解开棉被的晒衣绳。因为手臂弯成不合理的角度,她差点往后倒。
「开口叫我帮忙不就好了。」
我看不下去,替她动手。这家伙每天绑上晒衣绳的时候,都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我解开绑得相当紧的绳子。棉被从压抑中获得解放,蠢蠢欲动地想恢复饱含空气的膨胀度。棉被卷女用藏在里面的右手抓住棉被,准备脱下这个别名的招牌。
她装模作样地伸直手臂扫开棉被,棉被卷女,也就是藤和文莉欧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在夜空之月与便利商店的高亮度灯光下,渐渐揭晓。
尽管兴趣等于零,我仍注视着她的脸庞。
「…………………………………………」
如果先说一句感想……
看起来好像外星生命体。
「你是什么?外星人吗?被竹子丛刺中的公主吗?」
动摇伴随焦躁掠过心头。我无法确定,自己所说的内容是否真的没咬到舌头好好说完。血管在手腕正下方脉动,令我呼吸紊乱、双眼焦点模糊。
脱掉棉被的藤和文莉欧是外星人……哎呀,我是说从我这等级的长相来看。
对我的地球而言,她是外星生命体。
藤和艾莉欧的股票在我心中大涨,就像是看到辉夜姬(注:日本古典文学《竹取物语》中登场的女主角)从榴梿中诞生一样。
一名令人难以相信是那个姑姑生下的美少女,莅临眼前。
超强的。她的头发正放射出粒子,那不是地球人会有的发色。
如果是这女孩的头发,就算有头皮屑也会被吸收!虽然我不会说得那么夸张。不过就连干掉的披萨配料黏在额头和发丝上,也被完全无效化。
「外星人……?」
「嗯?」
听到我以脊髓反射做出的评价,艾莉欧瞪大双眼。怎么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形容她像不同种的生物,.但这句话可能正合她的胃口。她好像很喜欢宇宙。
艾莉欧想踏出步伐却双脚打结,自己的右脚绊到左脚:
「我吗……我吗?是外星人!」
她还没恢复平衡就逼近我,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跃过我们之间的距离,隔着衣服紧抓住我的上臂。她的指甲刺进肉里,带来无法忽视的疼痛。
「干什么,喂!」





我拨开艾莉欧退后一步,她也跟着我移动。
原因出在我们的手上。
一发现之后,我立刻放开表妹的手将头撇到一边,以斜眼迂回地看向艾莉欧。
虽然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她仍松开紧握的拳头。
就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用指腹抚摸眼睑喃喃地说:
「这是我用来避开世人耳目的伪装。」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自我评价,移开视线。
宛如有三角铁伴奏的声调清冷如冰,彻底证明她的确是女孩子。惊愕的震撼渐渐平复,我无法直视对方。
「最好避得了啦!」我没看她直接回答。你说这种话给同性听到,会被痛扁一顿喔!
或许是从难以呼吸的状态中获得解放的缘故,艾莉欧无视于我的反驳,超出必要地一再深呼吸。这让我不经意地想起国中体育课上体操时,好几个欺负人的同学把欺负对象塞进垫子底下,然后压在上头的画面。虽然我不是其中任何一方。
因为艾莉欧明明拥有掺杂粒子的美貌,但她的模样却和被欺负的孩子有些相似。怎么说呢,如果丢下她不管,我会萌生罪恶感……不,老实说,我也不能否定自己有几分色心,期待不必搞出麻烦就能接触女孩子。
「………………………………………………」
我想至少先把黏在她头发上的碎屑清掉,以手指耙梳过她的发丝清除披萨残渣。早已干涸的碎片脱离原本黏附的头发,如沙砾般哗啦哗啦地掉落。
我感觉指尖痒痒的,而指腹正在微微颤抖。哇,我在紧张。我嘲弄地判断,试着恢复冷静。虽然不太管用。
我不是没碰过女孩子,但这还是我的指尖第一次摸到美少女。
所以,我僵硬的上半身紧绷到晚点可能会肩膀酸痛的程度。
艾莉欧任由我梳理头发,不断凝视着我的眼球。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拜此所赐,我的紧张也消褪了点。我放松肩膀,呼吸也不再困难。
我收回手指,看看上头有没有沾到粒子,却只看到火腿丝。我拍掉食物屑,等待艾莉欧做出反应。
「………………………………」她沉默不语。她隔着衣服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肋骨一带,感觉像是欲言又止,把话保留在心里没说出来。不过要我先开口,我也有所迟疑。
她具备的存在感,甚至让我找不到原本该对她说的台词。
我也不想打破寂静,沉浸在这气氛中欣赏一番。
她不是令人喜爱的日常杂货,是拥有无法触及的美术品才会有的非日常之美。
多亏了她右手抓住的棉被,她才能勉强停驻在我的视野中。
「我打算对表哥揭露我的秘密,因为你看起来很有素质。」
她终于开口时,配合高音起伏与眼珠的转动,有了几分人味。原本透过望远镜看到的人物形象,进展到用双头望远镜去看的程度。
「嗯……什么秘密?」
既然让我看到长相,她应该多少肯定了我。不过,我不想了解你。
那感觉很可能会被带往别的世界去。
艾莉欧拨起被油与起司弄得黏答答的发丝,面无表情但庄严地说:
「地球被盯上了。」
「我好像有在哪边听过这句子喔!」我们两个明明都很年轻,为什么会知道呢?
又来了。这就是你的秘密吗?这已经是超乎国家等级的问题啦……如果是真的话。
当然,我不可能会多认真地看待。被人类日渐进步的科学技术所迫,外星人已渐渐失去栖身之地。
我偶尔会碰到几个这样的家伙,相信拥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已融入地球的人类社会里生活。是喔~原来如此。
你们这些现代人,事到如今还会希望适应室町时代(注:西元一三三六年~一五七三年,在日本的历史上,由室町幕府足利将军家统治的时代)的环境过生活吗?
不,不可能~
因为这类推论让神秘事物太过接近生活,我实在无法欣赏。
外星人或许存在。那么,他们在哪里?
……唉,这是没有梦想,半吊子地装出一副哲人模样的我的想法。
态度始终很认真(如果省略的话事情就大条了)的表妹小姐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丰富起来,饶舌地诉说道:
「我是继承外星人血统的调停监察官。我的使命是为包含本市居民在内的所有地球人做考核,以及抹消外星人接触地球的形迹这两项任务。这个镇上也有只作为外星人试验场,从地球的重力中获得解放的区域。」
夜风吞没她兴奋的呐喊声。从她头发放射的粒子也散发完毕,不再落入我眼中。
这是神赐予的惩罚啊,我心想。
因为太过偏重外表,便在言行举止上做了负向修正。
所以,过度期待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家伙所说的蠢话,在我心中干脆地总结成一句话。
那就试着说出来吧!
不必特别使力,以淡然的台词说出口。一、二……三!
「是喔!」
于是,我结识了藤和艾莉欧。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08 编辑


第三章 向问˙万一玩抽鬼牌时手上有三张鬼牌该怎么办?篇


新的早晨与前往新高中上学,来到第二天。我来早了一点。
空旷的脚踏车停车场还像个单纯的组合式小屋,里头零星停放着晨练学生的单车,看来就像是非法弃置或任意停车一样。因为可以自由选择停车位置,我选择停放在小屋边缘,即使晚点塞满其他脚踏车,也能轻松牵出来。当然,我没做出上锁之类聪明的小把戏。小偷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应该会想和更好的脚踏车来场邂逅。
话说回来,我就连女女姑姑家的钥匙都还没拿到。昨天艾莉欧告诉我她白天经常外出,这状况并不太妙。回家之后,就提出申请吧!
我将上所学校里多少用得到的教科书塞进书包,抱着沉重的书包没有偷工减料地依校舍↓鞋柜↓楼梯↓教室路线移动。如果有可以偷工减料的步骤,请务必赐教。
我拉开教室后门,听着刺耳的开门声在走廊上回响,不禁缩缩脖子。或许是缺乏体内充满水分的人类发挥天然增湿器的机能,教室内覆盖着独特的干燥空气。那是出门旅行,放置自己的房间数天之后会出现的气息。
我走进教室,已有两个位置上坐了人。其中一个男学生趴在桌上,他在午休时间大概也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吧。他坐在窗边,姓名顺序应该排在我后面。
另一人则坐在我隔壁,名字应该是前川同学。她驼着背用手肘托腮,头发不时左右晃动。这背影看来一副不可靠的样子啊~我一边下评价,一边走到座位旁。
当我拉开椅子时,前川同学的脸庞在我的视野中由侧面转为正面。她凝视着我,今天的眼神不会很凶。她说不定有近视,昨天忘了戴隐形眼镜。
我与这位坐下来比我高的女孩彼此对望。她整体给人的印象,该说是皇带鱼吧。在海中看来明明很美,但带到陆地上想近距离欣赏时,本质上却有什么地方令人失望……属于艺术品系的女孩。
前川同学或许也察觉光靠眼神无法沟通,或是认为现在是展开下一步行动的时机,张开薄唇对我发出本国首播的声音。
「转学生。」她有点沙哑的声音去除形容词与动词,只说完名词就结束发言。
「而你是在校生。」
「嗯,今年是我第二年在校。」她特地从书包里拿出学生证,展示身为二年级生的证明。
「这个……我和你读同学年、同班级耶!」
「我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何必多提?她皱起眉头,仿佛在这么说。
那是我该用的表情才对吧!我摆出争夺表情使用权的姿势。
「…………………………」
「……………………………………」
我们的对话结束了。不是骤然停止,而是自然消灭的类型。
因为整层二楼鸦雀无声,就连感情如此稀薄的应答也鲜明地传入耳中,粗暴地撼动心情。我打开没必要打开的书包,看向里头以牵制这份无聊。
「……啊!」既然还没拿到课本,上课时就拜托前川同学借我看好了。其实拜托坐在左边的男同学谷泽也可以,但我毕竟也抱着一点非分之想。
最后,我没变动书包内容,直接将它挂在书桌侧面。
「……………………………………」
我仰望黑板上方的时钟,距离导师时间还剩下长针半圈的距离。
为什么我会那么早踏出家门呢?
出题者——我。
回答者——不必客气,一样是我。
当然是因为艾莉欧在家里啰!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驳斥她背负的「使命」之后的经过。
以下,是一段要当成过去仍太过接近的记忆。
「世界位于一个立方体箱子中,有高位的存在在观察世界,这个真相以零碎的样本被导入一般人的脑海中,因为他们有着将人类当成玩具的一面。就结果而言,为了避免知情的人类向周遭的人传达真相,那些人会被施予类似精神崩溃的作业,然后下落不明。一如字面上所呈现的意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连观察者们都无法掌握,地球上的人类到底是用什么技术跨越平行世界。」
「竟有这种事~(语尾↑)」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人类遭到测试的迹象。他们观察人类灵魂的波动去向,临时设立死后的世界作为迷途魂魄的去处。我还听说,他们在测试给予人类所谓的来生时会有何反应,以及人类与其他在地球繁殖的生物对于生命的看法有何不同。」
「竟有这种事~(语尾↓)」
「观察者们还用整座城市进行实验,以便掌握人类心理起伏的容许量,选出精神优秀的人。大家为了悬赏金互相残杀,死者化为僵尸在城镇里徘徊彼此歼灭,现状惨不忍睹。」
「竟有这种事……好痛!」她一掌拍在我的背上,害我差点被吞到一半的白饭哽住。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乌龙茶宝特瓶猛灌,以助咀嚼与吞咽一臂之力。大约三分之一瓶的冰凉液体流入胃部后,我向坐在旁边的艾莉欧抛去一个「你在干什么?」的白眼,她却一脸若无其事地咬着买来的袋装什锦煎饼。
这家伙似乎很中意白天吃披萨,晚上吃什锦煎饼的饮食生活。这两种食物不是微妙地重复吗?我在便利商店里提出忠告,却被她轻易忽视。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依照艾莉欧的指示绕过住宅区旁的小路,来到神社后方一个被树林环绕、树木茂密到野草会抗议要求日照权的公园。
「难得在晚上出门,我要尽到奉派的职责等等等等。」她说明绕路打发时间的动机。后半部分已与她无关,和大宇宙的意志大有关联,因此我始终保持马耳东风的态度。
我们拿一半埋在土里的游乐设施轮胎当成椅子,并肩坐在一起吃东西。我坐在黄色的轮胎上,艾莉欧则是白色的。旁边还有个粉红色的轮胎,但被我们晾在一旁。
听说都会的公园和神社都被游民占据……我抱持敏锐的乡下观点,实际上也看到了好几个人。因为这边有个携带棉被走动的神秘女性,还有大叔误以为我们是离家出走的少年(尽管非常不甘愿,甚至有人误会我们是私奔的情侣),亲切地过来攀谈。这台好像从某个河岸边捡到、机能濒临崩坏的脚踏车,说不定也加强了路人的印象。
然而,大叔不小心问起艾莉欧的身分……
「如果概括限制的要素,降低语汇的水准,可以说我是超能力者。」
「喔~那还真厉害。」Sper(注:与超能力者Esperff音相近),也就是超级没脑袋的简称。你很清楚嘛!
经过这样的对话之后,大家都退到靠近神社那一边,将场地让给我们。看来他们似乎发现艾莉欧是个具有极难形容性质的女孩。不,这是没错,但我总觉得心里不畅快,超想大声喊出禁播用语。
我抬头仰望夜空。卷层云遮蔽月亮,试图暂时提高黑夜的浓度。若是现在,我或许说得出口。我以视线追向微弱的星光,记忆中的乡下夜空发出叹息。
「啊~咳咳……接下来,咳咳……我想再说一句,咳咳……果然还是不行吗?」
单纯的咳嗽声巧妙地塑造出空白,变得像是我对她不爽似的。啧!
我啧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拿起筷子戳向炸白肉鱼便当,艾莉欧咬着放了炒面的什锦煎饼。
藉由共享用餐时光,我们之间出现亲密的空气……这是很好啦,但实在太难找出对话的时机。我原以为脱掉棉被后她会变得饶舌,说话的内容却是像中学生小说一样的妄想故事。每一句都过度掺杂了幻想要素在现实里,即使排除外星要素也缺乏可信度。
「我无法理解表哥企图无视我传达的有益资讯的态度。」
艾莉欧像美国女性那样耸耸肩,将我当成原始人看待。顺便一提,先前卷在身上的棉被她铺在屁股底下。根据她本人表示,因为臀部的肉比较薄,直接坐下撞到骨头会痛……那段说明不知为何使用到火星与月亮来打比方,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为什么?
「你的电波非常难接收啊,向电视学习一下……哎呀,说起来真是了不起,为什么每个频道都有节目播出呢?刚才整理行李时我一直开着电视,光是第八台有节目可看,哥哥我都想膜拜都会了。」
我家的电视明明都是第五台播出综艺节目,哎呀,真是败给它了。第八台的画面总是一片漆黑,那想必是训练透视的专门节目。
「表哥是收到什么指令才会来到这个城镇?」
「是父母调职这种极度地球规模的动机。」
「在过去居住的镇上和外星方面有过什么接触?」
「没有任何交涉。地球很大的,外星人哪会老是造访日本啊!」
看来她在这方面,与部分热爱大和精神的外国人差不多。而且既然要来日本,外星人干嘛跑去我家乡那种穷乡僻壤,应该会想到京都等地观光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艾莉欧同意地点点头,多少也有坦率的一面。
要是一个分神,我好像又能看见她的头发放射出粒子:
「艾莉……啊~艾莉欧。」不过,这是什么名字。不适合日本人吧!
我可不想让替她命名的母亲再占据更多的戏份啦!
「……?」
因为我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艾莉欧疑惑地歪着头。看来她并不排斥我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在内心想着「为什么恶心的家伙基本上脸皮都很厚?」因而冒出生理性厌恶感的模样。所以,我不客气地抛出问题:
「你为什么要坚持外星人的设定而扮演下去?」
「因为我是外星人。」她简洁明快地断言。
「那可真厉害,我现在正在和外星生命体吃晚餐吗?」我压根儿也不相信。
「表哥刚才应该也看出我是外星人了。」
「啊?」啊~我是在便利商店门口这么说过,不过那只是一种形容。
要是她当真,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两败俱伤。
「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一副傻样却有银河规模的慧眼?」
「不好意思,在你半吊子地夸奖我时插话,但这只是个误会。」
「……谦逊。想依靠日本人的美德提升个人价值的年轻人?」
「不~对~而且你的妄想太夸大了。」
也许是想分辩是真是假,艾莉欧一直注视着我,令我有些尴尬地粗鲁回答。我总觉得,我是用愚蠢的发言赢得了她的信任。
不如说,以信任之类的概念来衡量艾莉欧好吗?毕竟她可是Sper。
不是B级的我可以对付的对象。
她就像是要结束对话,塞了一大口什锦煎饼。不过那个份量放到我嘴里,顶多只能填满一半的空间。
「原因是什么都没关系吧?啊……对了,这个给你。」
由于刚刚放在塑胶袋里垫便当,纸巾摸上去有点温热,但用起来应该没问题。
我将刚才顺便购买的湿纸巾递给艾莉欧,两手都没空的她只转动空间的眼球像是在对我诉说着什么,没有收下。
「你的脸上还沾着中午的披萨残渣,应该很痒吧?用纸巾擦一擦如何?」
「…………………………为什么?」
艾莉欧战战兢兢地问,显得有些退缩。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的回答为什么是疑问句。」还有,快点收下。羽虱正在接近我的便当。
「……☆☆☆☆☆☆☆☆」艾莉欧的嘴唇高速颤动着。
「啊?说大声一~点~!」
我稍微试着模仿御船同学白天的样子。同样的举动让男的来做只会惹人不悦,里面治愈成分比战争时期的砂糖更稀少啊!我努力挤出假音,老实说挺恶心的啊!
「……嗯,为什么?」我柔和语尾的声调,但是却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某些行动,显得有点吞吞吐吐。
啊~怎么说,真是心急难耐。好焦躁!我们之间本来就完全没有沟通,只有断断续续的交流,交流内容还令人胃痛,我的行动却又如此迟钝。
我无法容许这别说事情进展明快,甚至是用比匍匐行进更慢的速度。
因为僵持不下,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纸巾替她擦脸,顺便连沾到一点酱料的嘴巴附近也擦干净。
我用点力擦拭她的眼睑上方与鼻梁侧边。艾莉欧任由我这么做,也没有别开脸庞。
这感觉好像在照顾幼儿一样,我想起国中上体验课时参观幼稚园的回忆。或许是这个缘故,我这回即使触碰艾莉欧也不会紧张,反而……
「即使你私下贿赂,我也不会随便变更考核结果。」
「那还真可靠。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对别人改观的家伙,反而可疑啊!」
这就像黑白棋的棋子。既然要翻成白色很简单,反过来也一样。
擦完之后,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放进塑胶袋。我已找到公园的垃圾桶在何处,等到吃完要回去时再丢掉就行了。
我和文莉欧再次将嘴和双手用在说话以外的用途上。她当然可能正常地摄取食物,但都特地采用如此充满娱乐性的进食方式了,除去洗澡之外,她大概真的不会脱掉棉被。
一洗完澡立刻包上棉被阻隔世界,想必很闷热吧!
如果由思春期的少年来做,身体必定会变成青春痘的温床,增加肌肤上的凹凸疤痕。
「 ……………………………………………………」
我尽情地来回眺望艾莉欧干净的侧脸。
安安分分吃东西的时候,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容貌的优点。如果嘴上时时都贴着胶带,她的人生等级多半可以连跳三级。
不过,她大概是出于喜欢才选择堕落的,和我无关。
我保持大约三步的距离,向艾莉欧提出最重大的疑问:
「你啊,白天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专注于消除外星人接触地球的形迹,怎么了?」
「不,没什么。」说完之后,我还是加了句「是喔!」当作收尾。




昨夜的经过就像这样。我将空转的回忆底片重新卷好。
我们进行了用青春点数来算大约有两点的交流。但点数的碎片自会话各处散失,最终停留在一点上。
住在那个家中能不能有还清负债的一天,令人怀疑。
我看向窗边的男生,他趴在桌上的头已转到反方向,手臂的位置也变更过。他似乎不是真的想睡,只是希望睡着比较轻松。
我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在国中二年级就读的班级里,我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那不是因为喜悦的饵食就悬挂在眼前,才会觉得每一小时、一分、一秒都迫不及待,正好相反。由于太过无聊,我只想快点放学、快点回家在房间里独自睡觉,每一秒、一分、一小时都令人感到厌烦。
因为太缺乏变化,我就连对抗重力的力气也没有,只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一旦学会如何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存活,就再也无法浮上海面了。
生物的进化虽然灵活并非万能,是个瑕疵。
不过,也没必要勉强在阳光下生活就是了。
深海鱼有深海鱼的生活方式。啊,那些家伙真是既恶心又可爱啊!
对于有点深海生物迷倾向的我,不由得从它们身上感觉到梦想。
至少这比将希望托付给外星人更贴近,在神秘性上也更合适。
当我自顾自地浮现笑容,我和前川同学的对话开始重播。
「那个啊……」她依然托住脸颊,斜眼盯着我看。
「什么啊……」
我试着模仿她的语气。万一惹她生气怎么办?我后悔地想,但前川同学不太在意,平静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只是想说,我没有留过级。」
她再度摇晃手中的学生证给我看。这时我注意到,前川同学在学生证照片上的金发,现在已连发根都是一片乌黑。
前川的头上,大概实施过农地改革或品种改良吧!
「因为我身高很高,大家常以为我比较年长。」
「这~样喔!」我简单易懂地表现出了解之意。不,我想那不是年龄的问题。
「咦,不好笑吗?我还以为这是个好笑话。」
真奇怪~前川同学用指尖抵住嘴唇瞪着教室上方的时钟,纯粹地不可思议起来。那表情就像小学上自然科学课时,老师发给学生们放大镜,收回时却发现放大镜的数目不知为何比人数还多。疑问的对比鲜明,即使无法理解也不会陷入不安。
我非常理解她对刚才的笑话很有自信……可是,我却一点也找不到风趣与好笑的要素。
「嗯嗯……」前川同学一会儿沉吟,「呣呣……」一会儿观察着我,忙于收集与整理资讯,我则反过来观测她好打发时间。
因为我算准了现在即使从正面盯着她瞧,只要保持「她在做什么?」的态度,就不会受到怀疑。
话说回来,她的身体还真是长啊!因为身体的线条像是只有骨架组织好的风筝般纤细,她感觉起来并不魁梧。如果被战国武将带上战场,很可能还会被抓起来代替长枪。
这可以评为模特儿体型吗?我有点认真地烦恼着的四月早晨渐渐流逝。




我早该从姓氏顺序发觉,御船同学就坐在前川同学的后面。
也就是说,她是轻轻坐在我右后方位置上的物体M。
「丹羽同学是面包派呀~咦~咦呜~」
到了午休时间,御船同学邀我「一起大口吃便当吧!」于是我把早上买好的面包放在她桌上,开始吃饭。
邻座的前川同学轻飘飘地走出教室,或许是去餐厅了。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御船同学坐在她背后看得见黑板上的字吗?唉,如果看不见,那拿前川同学的背当黑板就好!(我无预警地发了疯。)
「因为姑姑要上班啊!御船同学是带便当吗?」
「嗯,是我妈做的喔!对了,你叫我流子就好啦~应该说,给我叫。」
她笑咪咪地以温和的口气说出命令句。可是,强迫对直呼女同学名字还有点抵抗心态的害羞男学生这么做也不好吧!
暂定御船同学从和书包分开的小袋子里拿出单层便当盒,解开包巾。那是个小小的便当,小到我几乎可以一口连饭带盒子吞下。
艾莉欧也只要吃半个小披萨就饱了,女孩子的内脏系统真让大叔吃惊。或许一部分是因为减肥的概念横行的关系。
「不过刚刚分班,就能结交到一起吃便当的朋友真好!」
御船同学的卷发与迷人的脸颊散发出让物体变得柔和的光芒,看来能够对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她,就不需要空气清净机了。
如果是曾通过她肺部的二氧化碳,要我代替氧气吸进身体也行!我不确定体内的各个器官是否正这样热切要求。我可不是灭火器啊,吸入二氧化碳是想自杀吗?
「这样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毕竟我在班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你不必陪朋友吗?」
「我的朋友们全都聚集在别班,总觉得在气氛上不好加入。打个比方~嗯~我在无人岛一角
啃树果,她们却在远远可以望见的海上豪华游轮上吃高级寿司。她们明明变成不必挑鲔鱼腹肉特价时段冲过去的贵妇,我却变成最喜欢橡实的森林妖怪,呜呜……就像这样。」
「这可不是说不好加入的时候。」这样会死的,发出SOS信号啦!
「咦,是吗~在无人岛生活好像也很~有趣。就算为了制作木筏大肆砍伐森林也不会被骂,在树上建造秘密基地也不会被大人毁掉!」
「而且不断地在海边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任何人抱怨太吵!」
我放弃违抗对话走向,试着搭个便车。无~人~岛真~好~
……我和和气气地跟朋友一搭一唱,背后却持续接收到仿佛有蚂蚁在咬的细微讯号。
来自周遭的视线,特别是男生出于低俗好奇心转动眼球的举动,令我有些介意。平常都站在他们的角度的我知道不必在意,也不至于感到不悦。不如说,「我现在可能正处在人生最高峰」的预感与危机感同时窜过背脊,让我产生毫不吝啬的开放心情,想着「更进一步看我啊,干脆记录下来推广到全国!」虽然净是些谎言。
御船同学打开便当盖,里头装着少到好像在饥荒时期的白饭、小番茄、苹果、羊羹、腌小黄瓜与绿香蕉天妇罗。真是缺乏血色的菜单。
「你是素食主义者?」我不禁询问。
「嗯~」她立刻发现我指的是便当的内容,思索了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水果主义者?」
我目前还不清楚,那种家伙该往世上的何处去才好。你想开拓新词汇的志气是很可嘉,但偶尔也回头望望,别在独特的道路上冲过头了。
「我不是不能吃肉~可是很少吃?立场上是这样。」
「咦~真少见。像速食店之类的东西大都不合你的口味啰!」
「嗯,我超喜欢水果。目标是成为由果汁代替血液循环全身的热带女孩。」
当她愿望实现的那一天,住家附近的昆虫都会聚集过来,导致我每家必备一个御船同学的量产计划受到挫折吧!啊~不过,御船同学真不错,目前高居我心中首位。唉,我认识的人数或许也是个问题,至少在综合分数上胜过艾莉欧。
「粒子,你已经锁定转学生啦?」
路人A说出台词,建立事件伏笔……撇开这种游戏狂会有的形容不谈,一个名字与长相都不透明的女学生叫御船同学「粒子」,顺便开起玩笑。难不成她的全名是御船﹒粒子﹒流子?以混血儿来说,每节名字都是日语啊,应该不可能。
「不对、不~对,我正在调查,来自别镇的丹羽同学会不会渗出树液~」
「这是什么期待方式啊!」我和不知名的女学生互相对望,露出含糊的笑容。
「还有啊,我才不叫粒子~命令你重新说对然后记下来。」
她以整体而言不太尖锐的刺人口吻反驳女学生,要求她订正。女学生没特定针对哪一点,朝全方位一笑带过后走开了。
往后的剧情大概不会与她有牵扯,在此就省略介绍。更重要的是解开单字的意思。
「粒子同学。」「是流子!」她闹起别扭,生气的方式很惹人怜爱。
「粒子只是个单字,流子才是名字!」她针对奇怪的着眼点愤慨地说。
御船同学鼓起腮帮子,脸颊浮现出嘴里小番茄的形状,就像漫画人物蛀牙时的模样。
「不过,她为什么会叫你粒子?」
「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我的名字写成汉字是这样。」
她用原子笔在桌上写下圆圆的字体。「流子。」「啊,所以才叫粒子吗?」(注:流子(Ryuusi),其中「子」的日语发音亦可念作「Si] 若将流子念作「Ryuusi」,音同日语「粒子」的发音)
她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念。「哪一种念法才正确?」「当然是流子~!」
御船同学一边清脆地小口咬着苹果,一边说明昵称的由来:
「一年级时,有人这样喊我的名字。即使我订正成流子,她也觉得粒子有宇宙的味道听起来很棒,不理会我的抗议,不知不觉间演变成大惨剧,成了我在班上的固定绰号。那可是场名字危机。」
「嗯,你被感染了吗?」宇宙?在回答的同时,我惊讶地想。
挂在我隔壁房间里的制服,在银河之海中四处游动。好烦!
「啊,你要不要吃一个?」御船同学劝我尝尝香蕉天妇罗,「耶~抢别人的便当菜是我的梦想!」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尚未成熟的香蕉甜分不足、果肉也偏硬,吃起来就像蔬菜一样。老实说,如果她问我好不好吃,我只能陪笑客套一番。
御船同学看着我的喉咙,确定我吞下香蕉天妇罗之后,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女孩已经离开学校,退学不读了。」
「退学?」制服盖住地球。住手,你这件世界制服给我自重一点。
「算是主动退学,但是她当时引起许多问题,退学想必有很多理由。」
她面带寂寥的笑容,将细节含糊带过,顺便再拿起一片苹果放入口中:
「之前碰巧在镇上看过她,打扮非常奇特喔~该怎么说呢~能够如此强烈地传达出『个人!』主张,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值得敬佩~」
「咦~那还真是惊人,是什么打扮?」
我故作不知地对答,轻快到额头上简直快浮现「爽朗」二字。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空洞的回答充满通风良好的缝隙,才会被误以为很清爽。
「呵呵呵,我不会透露内幕的啦!看到你就知道啰!」
御船同学试图以掺杂着恶作剧意味与孩子气的笑容煽动我的期待。
那么,我也不要透露内幕好了。你的朋友,大概和我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喔!
考虑到她是引发足以退学问题的人,在转学第二天就公开此事很明显会让我走上被孤立的道路。
话说回来,原来艾莉欧和我同岁啊!就连这点小事,我至今都不知情。
御船同学的绰号,等于是那家伙在学校生活里留下的纪念吗?
「丹羽同学迟早也会看到的啦!那女孩已经是这个镇上的名产了,嗯~嗯~」
「咦~希望那个机会尽快到来啊~」我今天早上应该也看到了,应该说被她缠上啦!
「今天我要去某某地方,用脚踏车载我!你是我的助手,华生!」
如果强行省略专门用语,艾莉欧以上述主旨在玄关强迫我载她出门,所以我一大早逃到学校。夹在优等生与不良学生之间不上不下的我,不可能做出第一天上学就翘课的恶行。迟到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吃饱了。」御船同学先吃完便当,合起双掌说道。看来都会人边说话边吃饭的技术相当发达,我的面包还剩一半。
「丹羽同学的兴趣是什么?」收拾便当的同时,她抛出相亲时必问的问题。
她说不定很擅长这种边做事边说话的作业。
「要说兴趣,我对深海生物很感兴趣,也会在网路上找照片来看。」
「深海鱼?比方说虾子或螃蟹吗?」
「没错、没错。」你自己明明都说鱼了。
「还有贝类和水母之类的吗?」
「有啊!」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天生的呢?
「有可爱的吗?例如一眼看到就觉得很想钓起来~的那种。」
御船同学摆出钓鱼的动作,上下挥动双手。
这位小姐,是不是把深海鱼和热带鱼搞混了?也好,可爱就没关系。
「如果是既恶心又可爱的,倒是有一大堆。」
「嗯~恶心吗~」说到此处,她不知为何瞥了我一眼。拜托你至少也挑可爱的来讲啦!毕竟生活的向量空间不同,深海动物的确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你有图鉴之类的,下次借我看吧。」
「好,有机会我就带来。」
我一口答应。虽然无关紧要,可是只要听到这女孩说出图鉴一词,总会令人连想到小学生看的《好孩子的图鉴》。我们明明同年才对。这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变成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传说之一?
御船同学拍拍掌心,破颜一笑:
「那么,从今天起你的绰号就决定叫作深海同学啦!」
「不,这绰号不大妙吧!」比方说,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的组合技等(注:深海与主角的名字真连在一起,音同日本著名动画制作者新海诚),
「嗯,那深鱼同学。」
「为什么你取的名字老是和现有的人重叠?」
而且完全没有变动,就和日本料理一样太重视食材生鲜的原味。
照这命名法来看,喜欢菠菜的人就叫普派同学,犯罪凶手就叫鱼叉同学了。
「哎唷唷?」即使回顾自己的发言,也找不出问题点的御船同学微微歪着头。
我可以欢迎像这种还在容许范围内的奇特。如果具备某种程度的变化,相处起来也会非常有趣。
那些变化,是生于她外貌与内在的微妙不平衡吗?
乍看之下像个近代女孩,内在的结构却有点老式。
她给人的印象,就像外貌活在平成年代,内容却是昭和年代。
总之,从今天起,我也将粒子同学这个称呼登录在心里。
我喜欢这个绰号。虽然我就当作不知道是谁取的,但品味不坏。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课程结束了。
因为全都是第一堂课,课程还没有进入正题,所以也没必要拜托隔壁同学借书给我看。
因此,我的感想就是无聊。
最后,我拿着沉重无用的书包走出教室。今天要一个人回家啦!
粒子同学已笑咪咪地说了声「我今天有社团活动,明天见!」离开教室。我还不知道她参加的是哪个社团,很有想像……不,是预测的价值。
「嗯~……」从她的形象来看……话剧社,或者是篮球社,我猜是两者之一。
我一边在脑海中发挥无益的想像,一边走下楼梯前往鞋柜。我换好鞋走出来时,发现前川同学正在紧邻鞋柜的柱子旁伸懒腰。
那个画面就像被起重机吊起的巨大旗鱼,她尽情伸展的全身散发出威吓感。看来她是夏天能在马路正中央制造遮荫的贵重人才。
她伸懒腰的上半身柔软地后仰,在此时发现了直盯着同学观察的我。并非出于生理现象地眨了两下眼睛,前川同学开口说道:
「这不是转学生吗,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前川同学。」我不知为何使用了敬语。





「啊,是吗?哎呀呀!」她保持后仰的状态,踉跄地向后方走过来。好可怕,简直像大法师的站立版。我差点忍不住往后跳。
在我真的逃跑之前,前川同学挺身重新站好,「啊~摇摇晃晃的~」按住脑袋发出呻吟。她头晕吗?
「头昏眼花……血冲脑门~」她说到一半异样地扬起嘴角,从旁看来有点毛骨悚然。
「转学生回去是用脚踏车?」她保持前倾的姿势继续说道。
「我是骑车回去,可不是被车骑。」
即使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我仍试着这么回答,前川同学却轻轻爆笑出声,似乎大受好评。加上今天早上的对话,她说不定是笑点比较低的人。
等她重新挺直背脊,将浏海拨弄整齐后,我们不经意地一起走向脚踏车停车场。像这样并肩同行,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想喊她「学姊!」或「姊姊!」的心情。
「转学生有参加社团活动的计划吗?」
前川同学把路让给集体出差从操场跑到学校外围跑步的足球社社员,然后向我抛出闲聊的话题。
「没有特别想参加的社团。我国中时是摺纸社的幽灵社员,连带地高中继续当广播社的幽灵社员。」
「这两件事哪里有连带关系?」「那前川同学呢?」
听到我反问,她将目光放远,追向半空中飞舞散落的樱花花瓣:
「一年前,我受到很多社团争相邀请。然而一星期后,所有的社团都把我当作多余的人看待。所以,我现在是美术社的幽灵社员。」
原因是受伤吗?还是家庭问题?她的口气能让人感受这方面的沉重。
「我方便问为什么吗?」
「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大概是这个关系吧。」前川同学突然停下脚步,举起双手,摆出高呼万岁的动作。
「……?」万一她叫我照着做该怎么办?我一瞬间犹豫起来。
「稍等一下。」她指示我等候,保持凝聚生命球(注:漫画七龙珠里主角悟空的绝招)的姿势不动。我顺便抬头看向前川同学的手臂前方,但空中升起的球体只有太阳而已。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我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发出一声丢脸的惊叫。前川同学皱着眉头,细长的双脚无法负担身体的重量,摇摇晃晃地倒向我。
如果我闪开,她的身体侧面恐怕会全力砸向地面,我只得以空手接住陨石的心情面对挑战。然而,我却出乎意料地轻松支撑住她的肩膀。前川同学的骨骼就像翼手龙一样是中空的吗?她的体重与身高不搭,以体格来说很轻。
「谢谢。」即使在道谢之际,她仍按住额头垂下头低声呻吟。
「啊~耳鸣了,血液随着脉搏直冲脑门~」她以恍惚的软绵绵声调如此说道。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只要把手举到比头部更高的位置十秒左右,就会头晕。所以篮球社、排球社和话剧社都放弃了我的身高,像我这种人该怎么称呼?」
「弱不禁风。」
「就是这个字眼。我在书店的打工也是因此被开除的,很不中用~」
「…………………………………………」
明明风姿凛然却很虚弱的姊姊,好迷人!
不,明明很虚弱却风姿凛然的姊姊,好迷人!这样说似乎好一点。
无论是哪一种,都娘娘腔到极点就是了。
前川同学在此时离开我身上,拨弄再度乱掉的浏海。虽然她仍口吐「呜呜」的呻吟声,但似乎已经恢复到可以用双脚步行的程度。
「去年校庆时有捐血车开进校内,我也去捐血。护士小姐说『你体型较高大,就抽四百CC唷』,无视于我的解释笑咪咪地吸血,却发生一件怪事。我的捐血比隔壁先开始抽血的壮汉老师更快结束,速度快上将近两倍。我的血液流动速度好像比一般人快上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晕眩。」
「咦~这代表你的血很干净,没什么不好的吧?不必担心动脉硬化。」
「相对的,护士小姐也告诉我万一发生意外出血大概就没救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最大的武器背后暗藏弱点!」吗?嗯~嗯~真难懂。
走到组合式小屋后,我们暂时分手。因为早上把车停在好牵的位置,我得以立刻将脚踏车牵到外头。比我更早到校的前川同学,也马上牵出车子。
就和昨天一瞥时看到的一样,她的单车是普通的银色都会自行车。提个小常识,在乡下我们都叫这种车「乡村自行车」喔!假的啦!几乎所有人都说是淑女车,或是用方言称呼。
我们都牵出脚踏车之后,一句感想落在空气中。
「好复古的脚踏车啊!」至于这是哪一方所说的台词,请大家自行想像。
我带头踩动踏板往前骑去。加上昨天,我连续两天和女生一起放学,还是跟不同的对象。我正确实地赚进青春点数啊,转学在风水上会让运势变好吗?
不过,好运的寿命只持续到出了校门为止。
「咦?」前川同学疑惑地喊了一声,轻松地从旁追过我,并将差距越拉越大。
我以羡慕与绝望交织的眼眸注视着前方轻快回转的车轮。
前川同学在等待红绿灯时回过头望向我。两人之间的差距让她皱起眉头,缓慢地朝着我挥挥手。
因为要她等我也有些困扰,我挥手回应。
她进一步加快速度,细长的身体缩小远去。
「……我比弱不禁风的家伙还差吗?」
我决定节省零用钱,将购买中古脚踏车列入购物清单中。




一回到家,我就看见棉被卷躺在家中。我已经不会误认成竹轮啰!
或许是已习惯的关系,我这次并没有被扣分的感觉。
因为有个尼特族的妖精,或是想变成妖精的尼特族躺在走廊中间,我抬起脚想踩下去,但虐待小动物会遭到社会批判,所以我仅仅只是跨过去。嗨咻!「喔……哇!」
我的脚被突然滚过来的瑞士卷状物体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呜呜……」
我没有防护地狠狠摔了一跤,震得地板嘎吱作响。我可没有宽宏大量到,能把包含凶手在内没有任何人目击到这丑态的事实当成不幸中的大幸。
「可恶……」我瞪着应该抱怨的对象,艾莉欧还在地板上滚动,「烦死了!」我一脚踹向棉被卷前端。她滚了出去,撞上走廊尽头后骤然停止。
如果直接踢在人身上,对方这下子大概会淌着鼻血,像街头格斗战败后一样鼻青脸肿吧。
哎呀~棉被真是好东西。
因为艾莉欧贴在墙角一动也不动,我还是走过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危:
「你还活着吗?」
「生存率高。」她似乎很有活力。
「话说回来,你在干嘛?」
「报复行为。这是当然的回敬。发现来自宇宙这充满可能性的世界频繁的接触,缺乏常识(无礼),包含再教育的意义,」「我踏。」我一脚踩在多半是她屁股部分的棉被图案上。你的长篇大论太啰嗦了。
哎呀~棉被太棒了。我平常绝对不可能踹女孩子,现在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抵抗感。而且棉被还塑造出这么做也能被原谅的气氛。生下来十六年,我第一次知道棉被除了御寒之外还有这种用途。学校没教的事就在家里学习,嗯~真理想。
这就是都会的教育吧~都会真是个方便的藉口。
「然后呢,外星人会在白天到户外活动?」
「目前特别尊重表哥的价值观,在夜间活动。」
「咦,我还是得去?」我踩着她的屁股转来转去。哎呀,棉被女一点魅力也没有。我明明知道里面的人长怎样,真不可思议的感觉。从旁看来,这大概像是包裹着尸体的棉被吧!
「虽然表哥不适合担任华生,但人才不足,我决定临时采用。」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那么不堪重用的家伙,外星人也发行求才杂志不就好了。」因为艾莉欧又想滚过来发动攻击,我用脚底挡住她。
这家伙已经对搭乘别人的脚踏车移动的好处食髓知味啦!还是说,她把我说她是外星人的话当真,认定我是同伴?
「晚上喔~……」反正我也得出去买东西吃:「也罢,我就奉陪一次好了。」
我对她都在进行如此具有外星风格的活动,多少有点兴趣。只要知道实态,不管她用多长的篇幅说明,我也有自信以「是喔!」打断就是了。嗯,总觉得和文莉欧在一起,我就微妙地感到烦躁。
尽管我不确定理由,她不是触动我的直觉就是惹恼了我。
……唉,无论加上什么理由,我在目击棉被里的内容物后,就嘿嘿傻笑着期待和她的关系变好,这才是最大的事实。
「那到晚上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解散。再会啦!」我抬起脚,解除行动控制。
脱离枷锁的艾莉欧展开与其说是前进,更像是突击的回转。我往后一跳闪开后,她直接一路滚到玄关猛然滚下走廊落地。「呜呜……」她露在外头的脚好像撞到,传出微弱的呻吟。我单方面地露出微笑,觉得很温馨。
我在上二楼之前探头看看厨房,桌上又摆着披萨盒。打开一看,里面的披萨还剩一半:
「这么说来,现在在棉被里头……哇,大概像果汁机那样搅得一团乱吧!」
我想像艾莉欧脸部的状态,拿出灌进保特瓶里放在冰箱冰凉的麦茶倒入杯子,一口气喝干。或许是水质不同,喝起来和老家的麦茶味道有点差异。
都会的水感觉上铁味比较重。或许改说是血味也可以。




夜晚来临。其实我不太希望它来临。
我终于将带来的书全部放上书架(半途中碰到好几本怀念的书,忍不住看到完),打开窗户,替有些尘埃弥漫的房间通通风。
室内沉淀的微热,与屋外吹来的暖意混合在一起。
「喔~看得到一点点星星耶!」我将手撑在窗框上,探身向外仰望星空。盘旋的薄云作为背景,清楚地衬托出夜色。如此的透明度,老实说和乡下的夜空相差无几。「话说回来,都会的夜晚都被灯光侵略了啦!」我放眼眺望城镇,四处都找不到漆黑。窗外是住家的灯火、商店的灯光、大厦的光芒,和从窗户望出去,顶多只有电塔红光闪烁的乡下老家大不相同。「呣~」
先不提这个,如果坐在夜间公园的长椅上,和朋友一起仰望星空的话,应该能获得两点。特别是冬天最好。如果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手上拿着罐装咖啡之类的来取暖更棒了。「呣——」顺便一提,要是在夏季实行,会被蚊子叮得满身是包,难以维持浪漫情绪。「呣呣——」吵死了,你到底是怎么发音的啊?
我刻意用公主抱的动作抱起在一旁不断散发「还不出发吗?还不出发吗?」光线的艾莉欧送她到楼下(其实我很想让她滚下楼梯),目的地不是玄关而是厨房。
艾莉欧就像讨厌洗澡的狗一样挣扎着,我按住她强行脱掉棉被,擦拭里头的人。她的浏海上沾着硬掉的番茄与起司残渣,因为滚个不停,就连颈背都黏上面包屑。真亏她能在这种充斥不悦感的状况下坦然地躺在地上,绊倒别人啊!
但更加悲哀的是,即使大量触摸艾莉欧的肌肤,我的血管与脉搏里也并未迸出强烈的感动或悸动。我触碰艾莉欧的次数明明还没多到习惯的地步,却将她当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小动物看待。总觉得很吃亏。
「好,清干净啰~」我用湿纸巾把眼睛能见的范围擦干净后,松开了她。艾莉欧连一声道谢也没有,火速奔向我拿出来的另一条棉被,缠在身上。就在棉被遮蔽她视线的那一瞬间,她朝我抛出「帮我捆起来℉后面附加爱心符号……不确定有没有的干涸视线,我只能叹口气恶狠狠地替她绑上绳子:
「像这样隐藏自己最大的优点……你是修道者之类的吗?厌倦人世?」
「让我这个宇宙的存在暴露在大众眼前,并非上上之策吧?」
「不,就别的意义来说,已经彻底曝光了吧!」像你这样的状况,社会上都称作当众出丑的家伙。
一起出门的我,恐怕也会被视为同类。唉,这也无可奈何!
像我这样的人,要和可爱女孩深入交流总得吃些苦头。
和粒子同学来往的损失目前还不明显,但迟早得为先前的幸福一起付出代价吧,我私底下忧郁地想。
棉被调整完毕,我扛起只有头露在棉被前端之外的艾莉欧走出大门。会不会有人误以为我是专门绑架美少女的绑架犯?我不安地担心着,将她空投到脚踏车车篮里。组装完毕,就某方面而言,这也是台痛车。
「好了,要去什么地方?基本上,守护镇上和平的英雄有目的地吗?」
「我要前往现场调查,待会儿会给你指示。」「现在就给。」「出了家门右转。」真是相当近身又易懂的外星指令。
我的脚在地上一踢,脚踏车开始前进:「好,已经右转啦!」
「……精神感应波发送中。」「抱歉~手机和电视都放在家里,我没办法接收电波。请间接下来要往哪儿走,~Left or right?」「Left sight.」
即使指示穿插在这样的对话中,这台脚踏车也只能发挥让等待时间绰绰有余的速度,真是可恨!
我在不明白这导航系统要前往何方的情况下,暂时骑了车一会儿。
「Rewrite.」她似乎是想耍帅地说右边。就算你把days念成daizu(注:日语的大豆),我也不会笑的啦!「有尾劲的直球。」看来棒球在外星也很受欢迎。你是火星联盟的选手吗?
「Sunny-side up.]那是荷包蛋的煎法。她的用语出处也乱七八糟。
……她到底要去哪里?




我们抵达的地方,是穿越邻市才到达的,晚上的海边。
是晚上的海边!
我想得到花了快两小时不间断地踩脚踏车的回报,以强调的口气再说一次。
这样一来,心里会不会充满成就感?我等待效果浸透全身,但却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即使在都会,海边同样是黑暗而闲静。
没办法之余,我只得在沙滩下了车。我迈开步伐,脚下沙沙作响。沙沙作响喔!
我不知怎地高兴起来,像只鸡似的来回走动。我的心情变好,以踢踏舞的风格快速地踢腿,脚下沙沙作响。呜哇!现在的我超像个笨蛋!
另一方面,一个棉被卷与一双脚宛如灯塔般伫立在夜海旁,那情景与罗曼蒂克相距甚远。海浪覆盖艾莉欧的脚踝,她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水平线。大概是。
「你在干什么~?要是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就去眼科看病!」
或许很难分辨就是了~人类社会里有很多场面,不得不看见「不想看到的东西一 很辛苦的~不过,对于现在独自在海边兴高采烈的我来说,这些都是微枝末节。
「啊~哈!啊~哈哈……哈……呼……呼哈……哈……哈……」抱歉,我不行了。
我的手撑在膝盖上,垂下头大口喘着气。好累。我忘掉自己才刚骑完脚踏车,做了太多抬腿运动,而且还是在不好走路的沙滩上。我已经预约好明天的肌肉酸痛。
「……啊?」
我发现原本站在岸边任海浪拍打的艾莉欧正慢慢走向海面。棉被逐渐沉入海面,她的脚步完全不见恐惧之色,保持一定的节奏。
就连头也藏进棉被里,毫无破绽。
喂、喂!
虽然才刚浪费掉体力,我仍无可奈何地冲过去追艾莉欧:
「你该不会是来自杀的吧?」
她完全无视于我的呐喊,海水已浸泡到腰际。
啊,她傻傻地向前摔倒。因为手臂也被绑在棉被里,根本没办法再站起来。
这几乎等于投海自杀了。你是笨蛋吗?你是笨蛋吗P
「喝啊啊啊啊!」我踢散浮在海上的袋状物,救出一名笨蛋。我像一台潜水艇将那个投海的家伙捞起来,怎么办?
好想把她扔出去。和这家伙在一起,果然让我烦躁的不得了。
「噗噜~」棉被喷出海水与泡沫。「嗨咻!」我拉开棉被,让艾莉欧露出脸庞。她被海水淋湿的浏海贴在额头上,面无表情地仰望着我。
「喂,螃蟹,别在危险的状态下玩耍。回家之后,我把你绑成虾式翻身(注:歌舞伎表演动作,高举单手或双手,身体如虾般后仰,以威吓对手)的样子就是了,现在别模仿甲壳类。」
我将艾莉欧拉出海面。加上吸饱海水的棉被,她的重量上升不少。
「在这个位置,只要放松就能浮起来。我有测试过。」
「不,因为棉被吸水,你彻底沉下去了。」
「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
「啊~是喔,那这次是个宝贵的经验啰!」我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让艾莉欧自己走路,说不定又会走向海面,我直接抱着她前进。在海边玩腻的冲浪手回到陆地上时,心情也像我这样沮丧吗?这家伙比前川同学还重耶!
「对了,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我平常就会为了在此进行调查而前来造访,这里拥有一切。」
「大老远来这里?用走的……你是很闲……是笨蛋,还是很热衷?」
听着这些话,我能确定的事,只有「你的脚力还真好」而已。
「不对,我是飞过来的喔!」
「啊?」
她出乎意料的反驳打得我措手不及。艾莉欧开口吐出海水与话语:
「若用表哥低劣的语言能力来表现——我会飞。所以刚才进行潜水行为时,即使碰到紧急情况我也能靠飞翔逃离危险。」
「…………………………:」没有预想到这种答案真是太好了,我安慰我的脑袋。
外星人或英雄里,的确有不少人不必特别修练或解释原理就能飞行。这是可以接受。
……如果你是外星人的话,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就算问你详情,当然也是充满电波、充满棉被而不可能解读,这就算了……但你可别再做出类似自杀的举动,毕竟姑姑可是住在一起的啊!」
「这次是在天文机率下发生的失误,下次开始就不会有问题。」
「无论是不是简单的失误,只要满足死亡条件,人就会轻易死掉。开玩笑或认真寻死都只不过是当事者的心情,带来的结果不会包含感情。」
「………………………………推测IQ值在一半以下的表哥对我说教。」
「哈哈,给我大受打击吧!」
唉~要我承认也行,我连游戏的IQ测验都无法破关喔!




「明明自称是外星人,你怎么不会带个传送技术过来?」
「因为将超科技引进公正的调查会造成妨碍。」
「向未来世界的猫咪型机器入学习一下吧,浑蛋。」
因为这样,回程当然也必须由我努力地踩脚踏车。湿透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风吹得我浑身发冷,脚也肿得要命,真是糟糕透顶。
我已超越饥饿的限度,开始觉得想吐。真想把车篮里的行李扔到路边一了百了。
我们是在晚间六点过后出发的,现在应该已是八点,回到家时就是十点。因为父母管教严格,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直到那么晚还待在外头。
女女姑姑大概已经到家,正等着家人归来。虽然我满心想回家,不过要面对姑姑也很可怕。她是会对小孩夜间外出生气的家长,还是放任主义那类型?
尽管她对艾莉欧展现出某种不知是淡然或自暴自弃的态度,但不知道会如何找我麻烦。比方说,「呀啊~真变成不良少年了~是我管理不周,好耶~我没咬到舌头就念完了~我得立刻打电话向你的父母报告︴令郎被都会污染,每晚四处夜游,还弄得浑身湿透回家。是很明显的湿透喔,也就是(以下内容出现许多未满十八岁者不适合接触的单字,加以削除)……」
啊~讨厌、讨厌,这对母女从我身上剥夺太多安宁了。
就在我退缩地想着通过一个街区,口渴得吐出舌头时,发现半路上有个夹在三明治里的女人躲在电线杆后面,思考就此中断。
「 ………………………………………………………………」
「 ………………………………………………………………」
我和对方互相对望,呃~那是哪种三明治来着?
哎呀,真不愧是都会,怪人一个接着一个!
……总之,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我们这边也有一个怪人窝在车篮里,喀锵喀锵地踢着车篮吵闹得很。这是示威行动吗?外星人还真是既粗鲁又野蛮。
「转学生……夜晚的转学生。」
由于不必拉出三明治的内馅就能确认对方身分,简单的说,她是前川同学。
发现我的存在后,她踩着运动鞋平静地走过来。咦,这真的是我的同学?穿着长方形三明治布偶装的同学,令我产生疑心。
远远望去,她看起来就像是减肥成功的涂壁(注:日本民间传说中形似墙壁的妖怪,会在晚上挡
住行人去路),或是自便利商店逃~的鱼肉山芋饼。
不知为何,她手中握着广告看板,上头写着「只要五千圆」的老套口号。哇~那是什么啊
~?不过我的理解在此时追上脑袋,逃避现实地选择视而不见。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在白天也这么想过,这次问的意义却不同。
「晚安,我是三明治女。」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要弯腰行礼应该很辛苦吧!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三流特摄英雄片里的美女角色。」
「咦,不好笑吗?三明治女,配上三明治的服装。」「没关系的啦!」我们想快点取暖。
「嗯~没什么反应……不过,我是三明治女,不是三明治人喔!这点还请多注意。」
「不,你讲究的地方其实无关紧要。」如果你坚持这么说,麻烦更强调出自己属于女性的部
分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是女性。」
前川同学强硬地主张。相反的说法我倒是常常听到,但听到有人坚持自己是女性感觉有点新鲜。
「听人家说『你是模特儿体型耶』和『你有上美容院吧』,是我偷偷自豪之处。」
当你公开的时候就不叫作偷偷了。这是在要求赞美吧?
「你是模特儿体型耶!」
「…………………………」前川同学笑容满面,似乎很满意。
这是什么假比赛啊.
「前川同学,你身高多少?」我先把角色扮演的问题抛在后头,试着问起在意的事。
「一百七十九点九公分。」她挺起胸膛、不如说是广告看板,得意地回答。
「啊~就是一百八十吗?」
「不,是一百七十九点九。」
「……嘿!」我踮起脚尖,拎起她一根头发。「这样就超过一百八十啦!」
「臭小子,别看扁我!」
「喔喔~」她爆发了。前川同学发出卷舌音暴怒起来。我碰到她的逆鳞了?
我保持警戒,以免她直接揪住我的衣襟,但前川同学无力地垂下头。面对这充满既视感的
状态,情绪暴跌的她喃喃低语:
「呜~~脑袋嗡嗡作响……哎呀,我打从以前开始就罹患慢性偏头痛,每次大喊总是会这样。一定是因为我的饮食生活不正常,大概吧……不,或许是肩膀酸痛的关系,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毛病那么多还不算体弱多病,你真了不起。
前川同学复活之后,一副闹别扭的样子。她会这样,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身上。
哼!她转开脸庞,连带地发现脚踏车车篮里的物体:
「这是什么?转学生身上散发出微微的犯罪气息喔!」谁叫棉被外露出一对光脚),呢!
「不,别看这样,她还活着喔!呃~她是和你一样喜爱角色扮演的淑女。」
「这种角色真不错~就算是某处的十周腰斩漫画也不会要的~」
「不然就是吉祥物,她洋溢着乡土情怀、难以呼吸又惨不忍睹,通称是棉被卷。」
「直接拿去海里丢掉啦……这家伙,不是藤和吗……大概吧!虽然看不到脸,但像这种打扮我可没见过第二个。」
「啊,你认识她吗?」
「除了一年级新生和转学生之外,没有人不知道藤和的存在。有的话就是间谍。」
前川同学斜眼瞪视着我。啊,因为我是转学生,所以是间谍嫌犯吗?我该窃取什么情报?报告福利社卖的咸面包味道太淡吗?向谁报告?
「她有段时间在镇上很有名……你好像跟她认识,却不知情?这家伙曾失踪过半年左右,她在六月消失,十一月时回来。对吧,藤和。」
艾莉欧喀锵喀锵地用脚踝踢着车篮,没有出声。她是觉得碰见以前的同学很尴尬吗?不,这家伙不会萌生那种心情才对。而且在服装上也是,三明治和棉被,料理和家具。
……嗯~棉被以些微差距取胜。至于竞赛内容是什么,我要保密。
话说回来,失踪……那是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疑问,前川同学毫不顾虑地当着本人的面说明:
「藤和说她被外星人绑架了,我觉得她是X档案看太多。说到一半还讲出她其实是外星人,来观察地球之类的话,让周遭的人退避三舍,最后更退学了。我看她杯面广告(注:日清食品泡面广告中,有外星人角色)也看太多啰!」
即使当事人在旁边,前川同学辛辣的言词也没有收敛,完全无视对方的耳朵。艾莉欧更大力地踢着车篮,不断表达抗议。
……外星人、绑架、失踪。哼,我好像稍微能看到这家伙言行举止的动机了。
「那么,转学生为什么会跟藤和同行?你们单车双载……嗯~脚踏车上的确是乘载了两个人啦,代表什么意思?」
前川同学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刺探八卦。但她即使这么做也不会给人下流的感觉,还真是厉害。
「没有啦,我和这玩意儿是表兄妹。」我拍拍棉被卷。
虚弱的前川同学惊讶得往后仰,又「哎呀呀!」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
「哇~真的吗?你和她是亲戚?而且还住在一起?」
「我还没透露那么多吧!」我的背后贴着大字报吗?
前川同学向后仰「哎(下略)」,这个人就连学习能力都很虚弱吗?
「不,我刚刚只是随口说你们住在一起,才会再惊讶一次。你真惊人啊,转学生,我本来以为你是平平凡凡的没个性人物,没想到背后居然有破天荒的设定。」
这位同学看我的眼神转为欣赏珍奇异兽的眯眯眼。她原本就细长的眼眸变得更加锐利,让我不禁想多管闲事,问她在看什么。
「呜哇~哇~如果告诉班上的人,就会有场台风来袭啰!发挥转学生的真本事,把环境搅得一团乱吧!」
「都会人真的很喜欢看别人家发生火灾和打架耶!」
「啊哈,我是开玩笑的,至少目前是。我在学校还不会说。」
前川同学附加几个危险的条件,答应我延后一阵子再说。
「我看是不要说比较好。你不喜欢引起风波对吧?」
「嗯,就是说啊!」我刚刚才被波浪拍打、寒风吹拂,冷得格格打颤。
艾莉欧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抗议的双脚,精疲力尽地瘫倒。尼特族,你很努力了。
「前川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我偶尔会用起敬语。
「我只是在家附近散步而已。我喜欢观赏夜空,特别是夜空的云。」
……唔。这个人也在努力赚取青春点数吗?
可是,穿成这副德性~
或许是察觉我的目光,前川同学简单地补上像是在找藉口的理由:
「我平常都会穿别的服装,像制服之类的,今天只是碰巧有这个心情。」
什么心情会让人想穿成面包?是吗?是想被人吃掉吗?(我无用地心跳加速。)
「前川同学有这种兴趣吗?」
「这种兴趣……?」她愣愣地睁大双眼。啊,她的眼睛可以睁大耶!我还以为会一直眯得细细呢!
「角色扮演。」
「嗯~还好啦!我在假日会穿上各种装扮出来散步。」
各种……嗯~我这样的想像是否掺杂了偏见?
「说到角色扮演,就是扮成动画或漫画角色的样子吗?」
前川同学面有难色,脸部的皮肤聚集在鼻子一带。
「嗯~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对那种二次元(?)的角色抱持着憧憬想穿穿看……但怎么说呢,穿起来感觉很怪。漫画里不是很少出现身高接近一百七十九点九又是女生的人物吗?所以,我在镜子前想着『真不适合我~』。我的扮相和理想相距太远,最后放弃了那方面的扮演,现在专注在商店制服与布偶装的部分上。」
「布偶装?」这字眼让我想到梦幻直立步行老鼠,和哈啰白猫(是白的吗?)等。
「有机会的话,我穿给你看。」
「不,硬要说的话……不必了。」我比较想看她穿制服的模样,但这样说实在太露骨了,我自制。
「玩角色扮演的时候,我用Kibonengu﹒deko这个别名活动。这只是取自我在聊天室里的笔名,不过夜里就这么叫我呐~」她不知为何用江户腔说。
「Kibonengu同学吗……我可以把字面变动一下,叫你前川同学吗?」
「要动多大的整形手术,才能从五个片假名里抽出前川成分?」
我依然不知道前川同学的名字是什么。
将脚踏车停进家里的棚架时,我才发现艾莉欧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大概是从停止抗议前川同学时开始睡的吧。
「这样睡明明比站着打盹更难受的啊!」
老实说,我也很想睡。我哈欠连天,如果阿忠来接我,我恐怕会当场落入沉眠(注:出自卡通《龙龙与忠狗》,主角与爱犬双双在教堂冻死),
我抱起艾莉欧踏入家门,玄关前的鞋子比起出门时多了一双。
「我们回来了。」我小声地打招呼,期待屋主没有反应……嗯。
我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情况下登上二楼,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进入艾莉欧的房间。
我把她放在床上脱掉棉被,免得她盖着湿棉被得到感冒。这是我第一次脱下女性身上的衣物,哇~我想遗忘的历史又多翻过一页。
「呜嗯……呣……」艾莉欧蠕动着,手背盖住眼睛遮挡房间刺眼的灯光。
因为没有棉被了,我找出几张夏天用的毛巾被叠起来盖在她身上。
最近天气已经变暖,这样应该够用。至于洗澡,就等到她醒来之后再善用尼特族随时都可以洗澡的特权挑选喜欢的时段洗吧!
我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必须到厨房随便塞点迟来的晚餐下肚,洗个澡赶快上床睡觉。和直到去年为止的生活不同,这里没有会叫我起床的家人,我得早日习惯。
在厨房里,已回到家的女女姑姑正在吃艾莉欧中午剩下的披萨:
「啊,欢迎回家~真也要吃吗?」
「那是艾莉欧的披萨耶!」
「别在意。那孩子已经在房间里睡觉了吧?」
姑姑吞下披萨,以面纸擦拭嘴角与手指。
「她直到刚刚都还醒着,和我一起出门,不过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
「哎呀,艾莉欧也有一起出去吗?嗯哼~」
她对女儿的态度随便到露骨的程度,反倒能清楚地看出她并不讨厌孩子。
「你和文莉欧到外面玩了?」
「我和具备高度文明的外星人找出的世界调停者,一起进行夜间巡逻。」
「啊~好好好,真一让人怀念~」
女女姑姑以微笑与一拍手掌轻松带过话题。她刚刚的回顾绝对是在撒谎。
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经意伸手去拿披萨:
「我听说,艾莉欧去年曾失踪过。」
「嗯,她是失踪了。由我来看,应该称作行踪不明吧。」
我们一边辛勤地撕咬披萨起司,一边拿另一名家人当话题闲聊。会话并没有热烈到鲜花朵朵开的程度。
「她是被卷入绑架之类的事件吗?」
「很难讲。从她失踪后刚回家的外貌与状态,找不到任何与犯罪方面相关的迹象,也没有受伤或是变瘦之类的情况。」
「那是离家出走啰?」
我把最后一块披萨撕成两半,一人各分一片。女女姑姑咀嚼吞下食物之后,继续开口:
「六月时,那孩子本该正常地从学校放学回家,一晃眼间却飘浮在十一月的海面上。警察调查过她这段期间的记忆与行踪,却什么也找不出来……至少艾莉欧没有这半年的记忆一事,已获得证实。简单的说,那孩子失忆了。」
「所以,她就用外星人信仰填满空白?」
我忍不住咬咬牙。
「好像是。她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喜欢宇宙的孩子,我想她是选择了知识丰富、能够轻易掩饰问题的宇宙作为逃避失忆恐惧的题材。」
「…………………………………………」
「嗯?真,你在生什么气?」
「不,没什么……总之,我生气的对象并不是姑姑。」
我的愤怒,恐怕是针对文莉欧的某个地方,某个外人不为所知之处:
「什么外星人……真蠢,蠢到除此之外无话可说。有证据就拿给我看看啊!」
我趴在桌上,向听不到的对象抱怨道。我明明是在自言自语,却得到回应。
「她想以行动展示证据,但失败了。」
「咦?」我抬起头。
「那孩子骑着脚踏车从桥上飞向河川,摔了下去。她掉落在河川浅滩,造成脚骨折住院……从此之后,她开始用棉被包住身体。」
「脚踏车……」啊,原来如此。那台车就是玩外星人家家酒失败后生锈的脚踏车吗?
你根本不会飞嘛~
总之,我先就事论事地对于她糟蹋掉一台脚踏车感到愤慨。
因为女女姑姑顺便帮我倒了麦茶,我感激地喝了起来。我保持沉默,好让焦躁感平息下来。是下班回来一身疲惫的缘故,姑姑或许今天没开玩笑,不时伸伸懒腰。
我打算挑想知道的问题迅速问完,快点去浴室洗澡:
「艾莉欧是怎么出生的啊?至少,我爸妈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
「呜咳!」女女姑姑难得地被茶呛到。她用茶杯遮住嘴角,转移视线。那是小孩子担心大人发现自己的恶作剧时会有的表情。
「关于那孩子的出生……没有什么好说的啦!她就像我在家庭餐厅的饮料吧将各种饮料混在一起时,碰巧调出一种很顺口、异常好喝的神秘果汁一样。」
「你都『老大不小』了,到底在干什么啊?」我特别强调老大不小的部分。
「那孩子的原液,应该只有一种啦~」
「姑姑,你彻底变成专聊黄色话题的角色啰!」
这个人,真的是和我那古板父亲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吗?
「嗯,我看还是有外星波动的介入。」
「说到底,你要拿这个逃避?」
不过,的确……艾莉欧的出生过程,即使以箭头打上「有外星人介入」的标记也不奇怪。如果她是拜神奇外星力量所赐,才能生出那如奇迹般的形貌,外星人大概能成为地球人独一无二的挚友。你们的品味真不错,做点模型吧!
「其实姑姑我,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怀上那孩子的啊!」
「喂!」你这个欧巴(略称),在感慨个什么劲啊!
「其实我是被外星人绑架后怀孕的假设,正根深柢固地繁衍中。」
「我看只不过是你年轻的时候很会玩吧?」而且,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女女姑姑不高兴地嘟起嘴巴瞪视着我,仿佛正在说「真意外」。她没闹别扭太久,便叹了口气扬起薄唇:
「OK,我就承认吧!我是那孩子的母亲。」
「没错、没错。」
「而你是父亲。」
「拜托你至少在埋在土下的时候闭嘴。」
这个人果然不行。现在正募集人手,好对她想点办法。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09 编辑


第四章 失踪的思眷期妄想症


比起横向移动,她似乎更擅长纵向移动。
不,我指的是藤和文莉欧。
时值星期六午后,这时段沉积着一股怠惰气息。暖和的阳光温柔地穿透窗户,赋予半个房间安祥与干燥。就像是要逃离阳光,我坐在窗户正对面的入口侧靠在柱子边,随心所欲地翻着昨天放学时,在粒子同学介绍的书店里买来的、由她推荐的小说。
在自己房间里度过的片刻时光,仿佛能暂时抹去心头杂乱的烦恼。
然而,我身旁却有个闷热无比的东西,破坏了这段时光: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呜咿呜咿~」要解读她在说什么太麻烦了,我把台词改成乱可爱的四个字。
根据我听来的情报,这东西每天都过着晚间十点就寝、隔天早上六点起床的生活。艾莉欧的生活比起外观来得脚踏实地又健康得多,但外表是这副德行,事实上有多健康也没用啊~我在她身上学到这一点。
「呜咿呜咿~」「啊~是喔,原来有这么深的理由~」
简单归纳她的话,似乎是「我有空、你当然也闲着没事,带我到海边去℉所以我尽力不加理会地敷衍过去,又是躺下来又是翻身的背对声音的来源。
我不想连宝贵的休假,都用在消费劳力和获得点数不成正比的海水浴上。有些活力,得靠独处的时间才能恢复、加以储备。如果要陪别人出门,我比较想碰上和粒子同学约会之类的有所进展的事件。
因为,我在艾莉欧身上感觉到停滞的象征。她卷着棉被,看起来就像是尼特族的妖精。即使内容物长得漂亮,那也和完全不做家事、不工作的人的手会特别漂亮有共通之处。
「………………………………」我偷看她的侧脸。嗯,分不出来脸在哪里耶!
话说回来,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故意移动到我旁边。
她或许是低头看着脚边,确认我在房间里如何走动,像颗在X轴、Y轴上移动的点一样跟着我。就像是我从前在家里和朋友迷过一阵子的桌上足球,她就像玩游戏时被扳下的拉杆一样沙沙地移动。我不禁萌生想把她放倒,当成枕头代替品的欲望。我玩桌上足球的胜率低达千分之三。
「呼~呵~呼~呵~」正坐在我眼前的玉腿和棉被改变了呼吸声。
如果她再进一步坠入黑暗面,我看会变成水蚤吧?
以放弃当人类的方式而言,她的选择可列入没有退路的前五位。
这家伙虽没有欺压感,但给人的压迫感还真强,就连待在旁边的我都觉得呼吸困难了。
「不要想试图对我洗脑。由我故乡养育出的脑内频道表没办法读取你的台词和电波,是一片杂讯啦!」
嘘嘘~我用手背敲打棉被把她推回去。
如果你彻底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结果会怎样就很难说了……我还真没出息。
「可恶,别黏过来,你也乖乖看书吧!」
「呵~呼~呵~呼~」
她平静下来之后,不知为何翻了个身。这个不可思议的生物确实存在于地球。给我滚回外星去。
我们一起趴在地板上,并肩看着小说。我希望能把情况就此带过。
「呜~咿~呜~咿~」我的邻居挥舞双脚,抗议她的境遇。
「啊,你说房间太黑没办法看书?既然自称是Sper,透视这种小事还办得到吧!」
倒不如说,你干脆连内容也自己写,等小说一写完立刻拿去投稿。
某小说大赏正在公开招募优秀的人才……这是什么电波?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啥啥吗?我才认识艾莉欧两个星期,脑袋却以惊人的速度遭到侵蚀啊~照这样下去,能够列入最糟分类,身体是我、大脑是艾莉欧的组合人类就要诞生了。我至少要反抗一下……有必要吗?更何况程序有可能出错,产生出身体是棉被、大脑是我的组合。我可不想连自己都放弃当人类。就算用「可以一整天和艾莉欧一起卷在棉被里喔~」的迷人条件诱惑我,我也顶多是心跳加快了点。
楼下响起两声门铃声,透过窗户方向传来,提醒我们玄关有客来访。从时间以及这家伙之前所做的行动来推断,我预测出访客的身分:
「好了,来自外星的食用圆盘送到啰!快去领东西……也不能叫你去就是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平常姑且不论,我在家时要努力维持藤和家的风评,才是寄宿食客该有的样子……虽然我不一定这样想,但仍带着艾莉欧前往玄关。
顺便一提,屋主女女姑姑一大早留下一句「我今天要上班,明明是假日……却没放假……」充满诅咒的抱怨后,就出门了。她碎碎念着希望起码路上能碰到好事,故意叼住吐司骑着脚踏车冲上马路。「啊,她已经疯了。」我目送姑姑离开,深深地理解到这一点。
我在玄关代垫费用给驼背的快递,收下披萨。他和平常那位爽朗青年不同,露骨地对艾莉欧抱持着戒心。说不定平常的快递是想视而不见,才会演出爽朗的态度吧!当我再度体认到身旁之物的特异性,手上传来「咻趴!」一声(艾莉欧从我手上抢走披萨),
哒哒哒哒……她踏着小碎步率先冲向厨房。如果她现在跌倒了,大概会变成脸上被派砸到的家伙的全彩版。我一边心想,一边缓缓追向她的背影。
我走进厨房入座,倒好两人份的茶。
接下来,例行的用餐方式上演了。
艾莉欧撕下一半披萨,瞄准之后抛了出去。
咻~披萨在空中飞舞。
「咻~」我像是接住花束般拦截半空中的食物,弄得手油腻腻的。啪哒!我的指尖演奏出写实的音效。我的心中涌现出在学校安静的音乐教室里按下钢琴键盘时,不知为何会在意起周遭的心情。
因为披萨就快从我抓住的地方裂开往下掉落,我慌忙地用另一只手从下面捞起它。本是坠落预定地的艾莉欧向上张开嘴巴,就像只等着一直不肯喂食的坏心眼母鸟喂饭的雏鸟,她来回摇动棉被,试图理解状况。
「给我脱掉。」
如果是面对她,我就能轻易地吐出对一般女孩子说出口肯定会被告的台词。
这就是所谓的推心置腹吗?各位虚构的读者们,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你偶尔也普通地吃顿饭吧,看你这个样子吃东西,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虽然没有想和她一起吃,但也不是不想一起吃。含糊不清的动机在我体内抬头,用线锯来回锯起胃的中枢。
「呜咿呵呼~」艾莉欧似乎在抗议着什么。或许是营养来源披萨断绝令她火大,她挥舞着桌子下的双脚。我总觉得,很想拿个飞盘代替披萨丢进棉被卷里。
「我要脱掉棉被啰!」
我解开她自制的超廉价封印,让家里的空气感染藤和文莉欧。
听到我的宣言,她企图逃跑,我用两脚夹住她的身体。「呜呵呜呵~」神秘的拘束力使艾莉欧陷入混乱,我无视于她的举动,拆掉棉被的捆绳强迫内容物出来晒太阳。
「哇,好久没看到了。」今天的粒子没有在周遭漫游,安分地覆盖在她的发丝上。
艾莉欧甩开我的手和棉被眯起眼睛,就像是在说「可恶的地球人l
怎么说呢,她只有眼球独立转动,给人颜面肌肉连动不多的印象。
就凭这种程度也想赢过我?她挺起上半身以锐利的眼神仰望我,眼中闪烁着傲慢的光芒。
艾莉欧抓住披萨。
她把披萨像摺纸般叠起来,用指头扫起所有从饼皮上挤出的配料放入口中,然后将摺叠的披萨塞进嘴里,立刻开始卷上棉被。
「………………………………」这是什么逞强的方式啊,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呜咿呜咿~」艾莉欧在咀嚼和棉被的界线之间表露的意思是「帮我捆棉被l
我展开两手十指,考虑着要不要顺便连她的脖子也一起勒紧。
我吃掉剩下的一半披萨填饱肚子后,走回房间。
艾莉欧也跟着我。这下子就算跌落楼梯,也会有别的东西帮我垫底,可以放心……我不一定是这么想着。
再说,她为什么要黏在我身边?她好像对我有同伴意识啊,真伤脑筋!
我们背靠着房间的书桌一起坐下,开始鉴赏音乐。
艾莉欧抢走我塞进耳里的一边耳机,窸窸窣窣地拿回棉被底下听音乐。地球的音乐还合你胃口吗,﹒
「 ………………………………」
和互相依偎的女孩共用一副耳机,听同样的音乐。
……好奇怪!这明明是相当令人憧憬的状况,但我脑海中青春点数专用的计算机却没有被动过的迹象,甚至也没有光线打在计算机的太阳能电池上。
嗯~我果然没把身旁包着地球仪图案棉被的物体当成女孩子看。不过我却将三明治前川视为女性,真难懂啊!
趁着乱数播放的歌曲进入间奏,我唱起卡拉OK:
「你啊,既然是外星人就快点回外星去吧!」
这番台词很强硬,不过没配上冷酷的态度。我冷静地喃喃做出自我评价,品尝着这份苦涩开口说道:
「宇宙是很宽广的,别老是待在地球。其他的银河系都让给你,别坐着不动。不要像个连晚餐都在别人家叨扰的烦人朋友一样,发挥错误的友好啦!」
「……呜咿呜咿~」他们没来接你?你被排挤了吗?
别说地球,更是被银河系排挤。尽管这规模很庞大,内容也太空洞了。
你是那些上体育课时,听到老师喊出「两人排成一组~」时,会觉得面临噩梦的人吗?
外星人的关系也很复杂嘛~
「外星人不需要氧气也能存活吗?」
「呜咿呜咿~」哼,真没精神。
「为什么外星人都喜欢地球?」
「呜呵呜呵~」喔~那就到美女更多的国家去啊!
「外星人……喜欢披萨吗?∟
「咿呜咿呜~」外星人只吃这个……如果披萨店去开设月球分店,应该会大流行。
啊——
这家伙果然让人烦躁。
因为她的车轮没有在转动。
然而,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行动?
在春天的阳光下,我心中的疑问与感情迸散开来。




经历许多事情,从我搬来之后过了两个星期。
我的教科书已经送到,在学校里换教室时也不会再迷路了。
我也结交到几个同性朋友,来往的契机主要与粒子同学有关。
「为什么你们的感情突然变得那么好?」
我不知道。
「怎么,你们在你转学过来之前就认识了吗?」
我不知道。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滚开。以上全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心话,不过实际说出口的回答略经感情上的润饰。以下是范例——
问题:为什么(略),答案:「因为,我在比赛脚踏车时输给她了,所以她看上我这只斗输的狗。」
问题:什么!在你转学(略),答案:「只要没有前世认识之类后来补充的设定,就没有这回事。」
问题:啊,你叫什么名字?答案:「滚开。」
我试着认真地想了想。
我在校园内已不再是转学生,也没有新奇之处。
或许是这样,粒子同学才会一有事就找我,以免我成为教室里被孤立的学生A吧?在这个现代社会,她的温柔与其说放在都会太可惜,不如说没踏上乐土就品尝不到啊!
听到我说明之后,三名男生里有一个人间了一句:
「为什么你能得到这么令人羡慕的照顾?」
我不知道。所以,我开口问问看。
「呜咿呜咿,人家对影子班长之类的角色抱持着憧憬。就是不靠头衔,而是靠实力受到班上信赖的中流砥柱,即使碰到很多磨难也不会倒下。所以,我决定先从笼络丹羽同学开始。顺便一提,我读小学时当过营养午餐股长唷!」
「……好像是这样。」
「为什么目标会是你?」
饶了我吧!因为关于粒子同学的鬼打墙回圈又快开始,我将话题换成「恋爱对象最多可以比自己大几岁J其中一人说出「到四十岁为止都没问题」这种饥渴的发言,让我想到一个很想介绍给他的对象。
换座位(全靠抽签决定)之后,我结交到几个同性朋友。代价则是和隔壁的前川同学之间隔了三、四个座位,在教室里几乎没机会和她说到话。
粒子同学也换到靠近教室入口侧的窗边,和我拉开到最远距离。不过,她到午休时间就会悠哉地走到我的座位,和我共进午餐。
先不提我们的关系,大家投来的好奇目光变得更深了。
心地善良的粒子同学一边唱着「营养不均衡是心的不均衡」这种很像哪所小学会用的标语,一边把便当里的菇类分给老是吃咸面包的我。她分菜给公然宣称喜欢蔬菜但讨厌香菇的我时面不改色,是天真无邪的表现吗?如果这是精心计算后的结果,我恐怕会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再扔掉。
……就像这样,我的学校生活大致上过得不错。打个比方,这是脚踏车的前轮。
发生问题的,是代表家庭生活的后轮。




我被迫陪着艾莉欧,大老远跑去夜间的海边。
「讨厌,好麻烦,我得念书。」在我拒绝之后,棉被卷女不管我走到哪儿都跟在背后,嚷嚷着自己要做的事有多么地重要。最后,她还擅自跑到别人房间里打开电视,「哔~哔~嘎~嘎~」地展开宇宙交流。她算得上是新品种的妖怪了。请你务必搬到那个没有任何事情不可思议的世界去。
我有时会败给她的毅力,不得不陪她出门,令我自己感到吃惊。
为什么?
老实说,艾莉欧的确有些部分让我感到烦躁。
可是,我却大约每三天一次担任她的司机。
剩下两天,艾莉欧会在白天自行走到海边。
走向她曾丧失记忆、飘浮其上的大海。
就某方面来说,只有她这份言出必行、持续不断的毅力让我佩服。
「到这片海滩来,你的记忆就会像瓶中信一样漂流到岸边吗?这又不是凶手一定会回到现场查看的法则,不可能吧!」
我坐在一张虽然不会被海浪打到,却因为暴露在海风下濒临腐朽的长椅上,朝直立不动的棉被抛出疑问。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最近来到海边,艾莉欧会只从棉被里露出头,仿佛在窥视着什么。
有些黏稠的冷风不时吹过,掀起艾莉欧露在外面的发丝夺走粒子。不过她的头发又会立刻开始散发粒子,光从颈部以上来看真是个美少女。
这未免也太浪费了。我看着她的后脑勺,冒出这样的感想。
如果一直眺望艾莉欧的侧脸,或许会有不同的感想吧!因为很难为情,我没办法如此露骨地盯着她瞧。
今天是晚上来海边的日子。因为明天是星期六,起码这一点让我轻松了些:
「但是……好安静啊!」
上次我在四周探索过,有点期待会不会碰到不良少年或飙车集团旁若无人地霸占此处,但却没看到半个无视于春天的樱花与刚发芽的花草,提早来泡海水浴的人。唉,机车碰水会生锈,一般来说不太会来才对。
我套上脱下的凉鞋,沿着沙滩走到艾莉欧身旁。啊~我已经习惯踏着沙子的脚步声了。人类的习惯真的很悲哀,若无其事地吞吃生命的粮食,弄得一地都是。
至于青春点数,虽然在第一次来海边时增加过,但活动化为日常生活之后就不再有变动。
「喂,电波女,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地球猿,请说。」
她以简单的毒舌回敬,只加了个地球。外星也有猿猴吗……啊,有喔!
不过那是指电影里的情节。
「你啊,明明是外星人,为什么住在地球?」
回自己的行星去。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是热爱锁国的日本人吗?
「你可别说你是作为外星人的一分子前来侵略地球时,从太空船上掉下来的喔?」
「你怎么会知道P」
真亏她能临时演出惊讶的样子耶,但这无关紧要。啊,无所谓。
如果这家伙的妄想,是在保护位于脑海根本的记忆,那无所谓。
「还有,你母亲不管怎么看都是日本人耶,你的国籍在银河的什么地方?」
「以地球语言无法表现。依我的判断,表哥学习作为地球代表语言的英语成绩在小数点以下,不可能解读。」
「这个评价还真是过分啊,喂!」你把我的成绩高估太多了吧?
咳咳!
她用言语的电磁波牢牢地张设防护盾,丧失记忆有那么可怕吗?
……或许是很可怕。
那几乎和死亡没有两样。
我偶尔会在夜里碰见变装的前川同学。我们的生活圈似乎有相当部分的重叠。
「前川同学,你对外星人的存在有什么看法?」
我坐在儿童公园的秋千上(以前和文莉欧一起吃过便当的地方),对身旁正充满活力地进行钟摆运动的她冒出兴趣。
碰到前川同学之后,艾莉欧就自行走回家。
顺便一提,前川同学今天穿着某间便利商店的制服,是绿白直条纹的那一间。
我的家乡有不少间那系列的便利商店,到这里之后却连一间也没看过,大概是业务没扩展过来。
「外星……人~转学生被藤和传染了吗?」
即使得弯着膝盖,她仍继续摇晃秋千追求更快的速度。
前川同学最初以伸直背脊的状态摇动秋千,上方的金属杆狠狠敲中她的后脑勺,痛得她「呀啊啊啊啊……」倒在泥土地上挣扎了五分钟以上。
因为这样,她的便利商店制服就像高中棒球选手滑垒过后一样沾满泥泞。
「不,我只是单纯感兴趣。随便回答也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
「嗯,这个嘛……我认为和宗教没什么不同。有些人相信,有些人拿它来赚钱。在藉由崇拜不在眼前的事物作为心灵寄托上,我觉得是共通的。」
「咦……原来如此。」
「除了藤和的关系,你有什么理由要问这个问题吗?」
「是有一点。我想拿来当成参考,决定我该怎么想、该怎么做。」
因为放着家里的艾莉欧小姐不管,对我的健康不好。
不过,真奇怪。我明明预定要和粒子同学、前川同学拉近关系,为什么会把时间浪费在和艾莉欧去海边上?自从搬家以来,我的青春点数从来没得过正分。我明明不是没想过,应该和艾莉欧以外的人多来往。
「啊,对了。你明天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穿布偶装?」
「想点你随口邀约我也能答应的内容啦!」
「呵呵呵,你喜欢什么动物~我统统都有!」
「卓帕卡布拉(注:Ohupacabra,传说在南美常有人目击的吸血未确认生物),」
「好耶!我们一起去吸血吧!目标是情侣档!」
「真的有喔!」
那不是骗人的玩意儿吗?真的有人发现实物?
「唉,无论有没有我都不能奉陪。我明天有事。」
「有事?看起来很闲的转学生有什么事?」
「有点忙的事情。」
前川同学甩来一记长臂猿飞拳。她的手全力往上举,接着落下。
不行,这么做的话……
「啊~」打了我三拳之后,前川同学败下阵来。
「呜~啊~血冲脑门~我的血都在大力往上冲~」
她蹲在地上陷入恍惚,秋千咻咻地呈钟摆状摇动,掠过她的背。
「……啊~」这种尴尬的感觉叫什么?
宛如能亲身感受到的「疼痛」就在眼前。




我和人约好,昨天的明天要约会。
我在十一点抵达自从两星期前造访以来,就没机会来过的车站前。
由于我告诉对方我只认识计程车招呼站附近的路,她配合地说「就约在那边碰面吧一 我骑着脚踏车来到约定地点。
我花了很多心思挑选衣服……穿出来的却是七分长的衬衫和牛仔裤,不管怎么看都像平常穿的。是不是选都会要素多一点的服装(那是啥?)比较好?我心中差点后悔,但考虑到穿衣者的料子,逞强也没用……我抓起浏海,头发迟早也该去染染看。
而且,花费一整晚掏出自己所有的衣服,自言自语地争辩着「这样穿才好~那样穿才好~」,的确能感受到青春点数的气息。算了,也罢。反正我有点困。
今天的车篮里装的不是艾莉欧,好好地放着普通的皮包。它终于发挥真本事啦!
「唉,关于这家伙,也不能一概论定就是了。」
就算去思考世间赋予的使命,也无济于事。
我指的是车篮的常客艾莉欧今天也徒步到海边去一事。她连假日都要拜托我这个驾驶载人,我甩开她之后逃了过来。我没什么罪恶感,不过,这台脚踏车本来是属于艾莉欧的,让我事到如今才在后悔,应该先问她是否要用车。回去之后,不经意地向她道个歉吧!
「……她要怎么骑车也是个问题。」
手臂被捆在棉被里,只露出头部。如果那样能骑脚踏车,杂耍演员也会是未来的职业选择之一吧!基本上,我想她要靠一个人出发是不可能的吧。
「……喔,来了、来了。」
我的目光抓住一名踏着轻快步伐奔向此处的女孩。
……嗯?她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熟悉。我暂停心中伸手去加分的动作,眯起眼睛。
女孩在马路另一头等红绿灯,原地踏步等着红灯改变信号。
正在等你的对象,没有重要到需要那么慌张的程度吧!我有点自虐地想。
与我约好的人,是粒子同学。
她说要带我去看看城里各个地方,约好假日碰面。
因为粒子同学平常要参加社团活动,放学之后没有空。
她滑向脚踏车前方,藉由鞋子与地面的摩擦紧急刹车,登场。她的肩膀立刻上下起伏喘着气,身上也冒出汗珠。她脸上的妆已经有点花了,但我就装作没看到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穿着制服?
「早……安……呜,好热~」
「早。呃……好漂亮的休闲服喔!」
「啊,你说这身衣服吗……对不起。我今天早上的社团活动,拖得~很晚,没时间回家换装……虽然这样出门很~丢脸,可是让你久等也不太好……」
粒子同学略微移动疲惫得不灵光的舌头与积满乳酸的手臂,说明服装问题。
「不,这是没关系,一点也没有。那脚踏车呢?你已经停好了?」
「咦,哈哈……我是跑过来的啦!」
她将手撑在膝盖上,勉强笑出声后咳个不停。
「为什么?」
「因为骑脚踏车……要戴安全帽。」
「啊,嗯……?」
「所以,就算弄好发型也会被压得乱糟糟……我才跑过来。」
「……………………………………」
她没想过别戴安全帽就不会压到头发。这女孩是可爱魔神啊!
直到粒子同学的呼吸恢复平静为止,我的手指都不断地抽动,好想摸摸她的头。
「说到我的头发啊~真是个不中用的孩子~只要放着不管~头发马上就会变直~人家明明是卷发派的说~真是的,越变越直了啦~」
她的自创词以造字的角度来说明明不成立,但不知为何却能传达出语义,真厉害。粒子同学一边用手梳理凌乱的浏海,一边歪向一旁探头看着我的脚踏车车篮。
「你不去停脚踏车吗?」
「啊,没关系。这台脚踏车追得上你的脚步。」
「丹羽同学说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耶……」
「而且我明明说过,我不叫粒子。」她依惯例补上一句,开始移动。
粒子同学迈步走去,喀哒喀哒的平凡脚步声被都会的喧嚣吞没。
「喔,今天车子状况不错,比走路来得快。」
和她拉开两小步的差距,让我和用来代步的爱车心花怒放。因为目标的水准太低,非得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不可,反倒很费事。
即使和实力不符,还是选一般程度的目标比较好吗?毕竟粒子同学的视线有点刺人。
嗯~这样下去,她会怀疑这台脚踏车的存在意义。我得证明我们人马一体的事实才行。
我看准周遭的行人变少的时机,将重心往后倾。
「看招,单轮车!」我秀出自己在脚踏车上唯一会的特技。
严格说来,这不是单轮骑车,只是用后轮让车身跃起的把戏。
「喔~是马戏团演员。」她怜悯的视线减弱了些,还拍了两下手。
因为在人潮多的马路上做这种事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我迅速以两个车轮着地。
在地面奔驰才是脚踏车该做的事。
它无法超乎能力范围,飞越重力。




由于时间快到中午,我先请粒子同学带我去附近的家庭餐厅。
她在进店家前显得异样地雀跃,还宣言「我好期待℉怎么回事?我惊讶地走进店内。
被带到禁烟区后,我瞥了过来点菜的店员一眼。前川同学大概也有这套制服吧~我一边心想,一边点了打开菜单后第一眼看到的牛肉烩饭和饮料吧畅饮。粒子同学点了番茄沙拉、米饭与蔬菜汤,配上饮料吧畅饮。简单的说,就是只省略某个套餐的主菜,去掉躯干的四肢餐。
给陌生人看到,会以为她是在挑战减肥的女孩吧!餐点内容实在太健康了。
「真亏你吃得那么少也不会瘦。」在说话的同时,我有种冲动想借用吸烟区的烟灰缸敲她,因此旁观地问:「晚点不会肚子饿吗?」
「嗯~说不定会。那沙拉点两份好了。」
「……至少点个别种沙拉吧!」
我们一起去吧台倒饮料,在那边,我发现她兴高采烈的理由。
「嗯,这像是含钙饮料的颜色~这样在小朋友之间大概不受欢迎,我再加入可爱的红萝卜汁~」啊,﹏液体变成阿波罗巧克力(注:明治公司为庆祝登陆月球而发售的锥状巧克力,形状仿阿波罗太空船,上端为粉红色)上半部的颜色了。
「粒子同学也是会自调饮料的人啊!」
她这不是正哼着歌,把五颜六色的液体倒进一个玻璃杯里吗?还无视于份量。
「我才~不叫粒子同学。大家不是都会这么做吗?」
「或许只限都会人喔!在我家乡下,没什么人做类似的事。」
因为家庭餐厅的店数本身就不多,净是些咖啡厅。
她搅拌着随心所欲乱加出的果汁,开口挑乡下的毛病:
「这可不好,等于人生有六成都没加调味料。」
「有这么多喔?」而且还没谈到原味是啥。
反过来想,那人生也多出六成空间可用,就这么解释吧!
「果汁一号完成。立刻给我喝下去!」
粒子同学秀出那杯琥珀色的液体递给我。
「咦,我喝?」
「这是我的自信之作。」
「那我试喝看看。」如果夸大地解释一下,这可是粒子同学亲手做的喔!
我用吸管咻噜噜地吸了一口。
这味道足以成为人类的死因,没达到能够入口的程度。
「怎么样?不够甜吗?」
她担心地拿了糖浆给我。哎呀,女孩子真的很喜欢甜食耶!住手!
「这里面加了碳酸吗?」
「充满二氧化碳唷!」
「那就不行,我不喝碳酸饮料。」
因为光是含在口中,我的喉头就干涩不已,刺刺麻麻地发烫起来。
「咦~抱歉~如果你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粒子同学挥舞着双手,不知道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抗议。在她的可爱促进之下,我的青春点数正拚命增加,不过刚刚没想到她会叫我喝掉。
「丹羽同学是喝乌龙茶的角色嘛!但是失败为成功的妈妈,把这次的经验活用在下一次就行了。唔,这也就是说妈妈不失败的话,小孩就不会出生吗?」
粒子同学以欢欢喜喜的积极语气,将失败转化成动力。
该怎么说呢,她似乎阐述了对人生也通用的深刻道理。从她的性格来看,或许单纯是出自脱线的着眼点,讲出对她而言算是普通的台词。
「好~来制作二号吧!这次我一定要让丹羽同学嘴里发出光束!」
「你预计何时完成?」
「为了生下成功,一定还需要爸爸~恩~爱~鸳~鸯~」
我察觉她要以失败为前提制作二号。我就是监控器嘛!
粒子同学调出以乌龙茶作为基底的二号,还有覆写在一号玻璃杯(一号被她喝光了,也就是间接接吻,哇喔~)里的三号饮料,回到座位上。
「话说回来,粒子同学的兴趣是什么?」
我将并排在眼前闪闪发光的二号、三号饮料扫出视野外,轻松地闲聊起来。
「My name is ryuuko!嗯~兴趣啊!兴趣……听你特地一间,唔~比方说社团……之类的吧?对了,请用、请用。」她用手指将二号推过来。
「你参加什么社团?」我就高高抬着头活下去吧!「女子篮球社。因为我很憧憬三井寿,就加入了。」她拿起玻璃杯。「三井寿……?」我不时查看脚边。说不定有人正匍匐在地,抓住我的脚向我求救。「你不知道灌篮高手吗?」两个玻璃杯一上一下袭击而来。「啊,名字倒是听过。那是漫画对吧?」别往上看也别往下看,只看着当下生活吧!活在当下!「没错,那个超有趣的耶!我的书借给你,你也读读看吧。啊,丹羽同学不看漫画吗?」她将双手驱使到极限,让装水的玻璃杯也一并出击。「硬要说的话,我从小就不常看漫画,没有养成习惯吧!」虽然我心想中间的那杯可以喝,但从气氛来看,先妥协的一方就算落败,没办法动手。
当攻防战在温馨的空气中不断上演,粒子同学的沙拉送上桌。甘蓝菜的浅绿和番茄烂熟的红形成对比,凡是看到的人……应该都会想起那对吃香菇会变大的兄弟。
「我先开动啰!」
粒子同学将玻璃杯放在我这一侧,暂时休战。她合起双掌,非常有礼貌地说出用餐前的问候语。
虽然调饮料的品味是×,但她的确拥有作为好人的特殊能力,让人产生好感。
她以叉子叉起番茄,在汁液滴落前放入口中。粒子同学咀嚼着番茄,脸上的笑容和我大口吃起喜欢的东西,比如说汉堡时同样幸福。
嗯~番茄倒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只有甘蓝菜……粒子同学是草食性动物吧!也就是说,如果我是肉食性动物,就可以吃掉她!(状态异常狂。)
「粒子同学,你有什么值得自豪的特技吗?」
「咦,特技?」
甘蓝菜的输送在半空中停止。她将叉子放回沙拉碗里,双手抱在胸前:
「特技吗~……把十圆硬币,啊,那个不是……把绳子、晒衣绳,嗯~我偶尔能使用小学生的票价,笨蛋~……不算啦~……不……不,应该算。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要取消。呜嗯呜嗯……」
「如果没有,不必勉强。」
「真……真失礼!不对,你真啰嗦!我当然有特技,而且多得是!」
白目又可爱的粒子同学令人目不暇给地转动眼珠。
「啊,对了!有嘛!」她就像是抓住一线希望般,脸庞散发出光彩。
「小学的毕业纪念册上,不是有老师给每个学生一句评语,赞美他们优点的单元吗?」
「喔喔~」
「老师称赞我,是全班最会让花圃的樱草开花的学生!」
「开花?就是散播许多的粒子嘛!」
看来你的班导师真的找不出来该写什么啊!就算撕裂我的嘴,我也不敢说出口。烟灰缸很可怕的啊!
「唉~不过那时候种植的是风信子。」
「……………………」
你自己陷入消沉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因为这样,天真型的人喔!
「嘿嘿,我就像这样子吧!丹羽同学呢?」
粒子同学还没有完全理解自己刚才证明了什么,把同一个话题抛给我,顺便叉起丢下的甘蓝菜放进嘴里咀嚼。「菜心好甜~」她似乎心满意足。
「特技吗?我刚刚表演的单轮车不算吗?」
「如果你能接受的话,那也没关系~」
她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认可说道。如果粒子同学没在说出这句台词前先自掘坟墓,我听了或许会有点生气,她很有先见之明呢~我佩服地想:
「啊,我可以再间一个问题吗?」
「好啊、好啊~尽管问。」
即使以客观的角度找不出哪里有令她开心的要素,粒子同学事实上的确心情绝佳。所以,我就不客气了:
「对粒子同学而言,神秘是什么?」
「嗯……嗯~嗯~……这个问题……」
她就像整个身体直到咽喉都泡在水里般,挤出难以呼吸似的回答,心情急速变差:
「等一下,我要用到严肃面的大脑思考。」
嗡~喀嚓。粒子同学做出切换的动作与自制效果音。她好像改变了大脑的转贴连结功能。你真厉害,平常就是这样分割使用,你的言行举止才会以下略。
为什么我会间这种问题?
我目前对艾莉欧感到烦躁的理由,或许在于看待「神秘」的方式。所以,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那个~我做出结论了。」她举手。
「请说。」我指名。
「是这样的……」她回答。
粒子同学笑咪咪地露出微笑,尽情展开双手。店员正好在此时送来牛肉烩饭和汤,她的动作与迷人的笑容当场僵住。
「唔!」店员的确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呜喔喔喔~」草食性动物发出谜样的叫声。
「啊,你的答案还有下文吗γ」因为她依然展开双手,我小心翼翼地试着问。
「当然有!」粒子同学振作起来。她重新坐正,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她将双手叠在膝盖上,宛如女童般稚气地诉说「神秘」:
「眼睛看到什么、耳朵听到什么、嘴巴说出什么……对我而言,全都是不可思议。虽然上理化课的时候,学过那些现象为何会发生的结构,但老实说,我一点实感也没有。还有平常使用的工具也是。像是电话,虽然我懂得用,却一点也不知道它的原理。汽车虽然很快,我却不知道它为什么能跑得那么快。这样一想,我知道的东西有多少呢~让人忍不住困惑起来,什么都搞不懂了。不过,我的确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活到今天。偶尔我在睡前会感动地想~是那些神秘的组合,让我活了下来~」
「………………………………」
我想寻找的答案,立刻找到了。
错愕以及对近在身边的贤者的敬意,令我眼眶发热。
「说的也是。」我不禁露出乱七八糟的笑容。现在的我,看来大概超恶心的吧。
「咦,没有~我对自己的才疏学浅感到很羞愧。不好意思。」
「粒子同学,合格!」
「呼唷!呀?合格……哇~!」
她迟了一拍才开始高兴,握着叉子高举双手。
店里零星的客人全将视线聚集到我们身上,等同于祝福。
像我们这样子,由社会眼光看来就叫笨蛋情侣……如果是就好了,我的邪念蠢蠢欲动。




接下来,粒子同学带我到车站周边逛逛。
我请她介绍作为我的零用钱基本消耗处的旧书店,也请她告诉我相对便宜的服饰店在哪里。可惜店里的男性服装并不多。
顺便一提,我今天最糟糕的发言「什么是精品店?」已被扔进垃圾箱。删除、删除。
……谁来摇掉我的脑细胞吧!
虽然我制造出黑斑大小的被封印历史,整体来说,这个假日过得非常有意义。青春点数无可挑剔地加了三分。
话说回来,现在总计分数的话会是多少?我只是依现场气氛随意进行四则运算,老实说,并未掌握累计的结果。
我在后来去的旧书店里买了几本小说。后来在别的地方买下便宜的帽子,戴上之后问粒子同学「适合我吗?」得到的回答是「啊哈哈!」啊哈哈!
因为某个姑姑在家里等我,闹脾气地说「至少假日也一起吃~晚~饭~嘛~」,我们在五点过后散会。
「后天要交的作业,早上要借我看唷~」粒子同学挥手道别,回去时也是用跑的。与她在车站前分手后,我踩动脚踏车毫无成效至极的踏板。
我花了比之前搭计程车时多上数倍的时间,进入外星人的城镇。我经过贩卖七次元钥匙圈的杂货店门口,一边欣赏夕阳宛如不符合季节的红叶般染红住宅区和马路,一边抱着散步的心情踏上归途。在心有余力之时,悠闲一下也不坏。载艾莉欧的时候,因为被迫急速消耗钙质,我只能专心加速。
「……哎呀~」
我的目光,(好像)对上了在马路彼端的反方向步道上碎步前进的藤和文莉欧。最近即使隔着棉被,我也能隐约感觉到她的视线。不、不,我被培养出超能力有什么用。艾莉欧拖着左脚。我稍微改变脚踏车的前进方向,骑向她身边。白天和她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醒目耶!绝对不适合当成童书《威利在哪里》(注:英国插画家Martin Hanaford所创作的童书)中要找的人物。
「……真空虚。」即使握着把手用自己的脚走路,速度也没多大的差别。
「你要上车吗?还是自己骑回去?」
和她并肩前进后,我亲切地挑衅道。
「使用适合表哥脆弱肉体的原始道具很丢脸,我不需要。」
艾莉欧一边拖着脚,一边(大概是在)逞强地回答。我看向地面,她有一只脚没穿鞋,光着脚),子。
「话说回来,你用飞的不就好了?虽然原理我不清楚,应该比走路来得轻松吧!干脆用脚踏车飞行算了?可以重现那个充满梦想的名场面喔!」
我一手放开车把,伸向天空,让出通向脚踏车的路,好让艾莉欧可以坐上去。然而,她却没理会我,擅自如坠入五里雾中地往前走。
「唉,你就算骑了脚踏车也不会飞吧!明明是外星人。」
「 …………………………………………」
本来呈直线前进的艾莉欧回过头。她故意藏起脸庞,准备好防护罩。
「如果试着去飞,你又会连人带车掉进河里吧!」
「………………………………………………」
她立刻转回正面。就算把头转回去,明明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家伙真的让人好烦躁。虽然如此,我却忍不住在意她,这就是美少女的实力吗?
我牵起艾莉欧的手,带她走上归途。至于触碰她的手的感想,就算要比喻,也会比夏季的冰淇淋更轻易地融化、回归空气,而且毫无余韵。
我带着她上车,体验到班长带路队上学的滋味,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诉说真心话的契机,仍滴着水珠等待从心灵的水龙头涌出。
要趁这个机会一口气说出来吗?万一半吊子地含糊其词,就得再找出下次单方面宣言的机会,简直惨不忍睹。
饶了我吧,我不想一直和现在的艾莉欧相处下去。胃溃疡和青春痘很可怕的啊!
「你是不想骑脚踏车,才会卷上棉被的吧?」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念头的……不过消失的记忆在哪里?和面对外星人的态度很相近。你只能这样相信了。有外星人存在,你的记忆在那些家伙手里。可是,你却无法飞上宇宙。」
所以,她只能封印起来。她封起自己的无能,抓住藉口当成求生的稻草。
……我不否定这个行动本身。但是,她在由此衍生出的地方利用外星人,触动了我心中负面的部分。
「你不饶舌地找藉口吗?」
「我无意对不是知性生命体的人说明。」
「是喔!」
对话中断。我将艾莉欧塞进车篮,放在装小说的纸袋和皮包上,踩动脚踏车。
趁着今天的好心情还没消失殆尽,我想快点回家。
我们在太阳完全下山前回到藤堂家,不,是藤和家。在我将脚踏车停进小棚架之前,艾莉欧都没有下车。我把她抱下车后,两人一起走向玄关。
接着,我们一起呆站在玄关前。
「………………………………………………………………」
「………………………………」不知为何,没有人肯先进去。
「你先走啦!」
「为了防备来自背吼的透袭,我相走在吼面。」
「……为了防备来自背后的偷袭,我想走在后面?」
不管从哪个方向攻过去,都能偷袭到你吧!




时间来到两天后,星期一的晚上。由于学校上课进度和前一所的学校有差距,所以我正在自习。
我打算上大学,因此读书还算用功。今天艾莉欧也早早就上床睡觉,没有晚上要出门的意思,而且之前我单方面引发的争吵仍余波荡漾。
虽然我一点也不在意,这只是个说法。
我神经很大条吧~是啊~
房间里只有原子笔滑过纸面、翻动教科书的声响……「真~真~陪我玩~」本来预定如此,却有个摆明很闲的家伙跑进来嚷嚷。
「考虑一下年龄、年龄啦!」
骨子里很诚实的我偶尔会说出真心话。
「有什么关系,真真还是小孩子嘛!」
「不是叫你考虑我的……」
即将过完三十来岁的女人避免提到年龄的闪躲力真让人瞠目结舌。
刚洗完澡的女女姑姑冒着热气,一边用浴巾把头发包起来,一边站到我身旁,探头看向书桌:「咦~你在用功啊?是数学吗~」
姑姑用指尖夹起课本,没想过要保留我摊开的页数就随手翻阅起书本:「你在学这种东西啊~」她以中指弹着页面一角。
「你没学过别人在读书时要保持安静,不能打扰吗?」
「没学过。我家没有自己的房间。」
她干脆地否定说道,还拿难以反驳的事实当成攻击点。
「你没听你爸说过吗?我们从前住在破公寓里。」
女女姑姑继续翻动课本,如此开口说道。
「不,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常和爸爸交谈。」
所以,我才对离开父母身边独自生活抱持着憧憬。
我们不是因亲人不在身边而无法交谈,而是无话可说。像那样的尴尬还是别发生得好。
「是吗?那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他或许说不出口吧!」
姑姑阖上课本、阖上我的笔记,把笔和橡皮擦放回铅笔盒。「为什么要收起来?」
因为被我握住,替我收拾的手暂停下来。女女姑姑瞪大双眼,骇人地演出像个女孩般稚气的模样。如果那是自然流露的举止,真是令人战栗。
「咦?因为真真要陪我玩啊!」
「如果限制太多,无法培养出小孩的自主性喔!」
「和这些蚂蚁字一直大眼瞪小眼瞪到三更半夜,会~变~老~唷~」
她模仿起充满现实感的妖怪(我命名为四十岁),像得让人怀疑,这真的是模仿吗?
「专心读书到深夜是件坏事吗?」
「照姑姑我的性格,会无视于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喔!」
她真的无视我的问题,开始在房间里徘徊开口说道:「啊,这张有裱框的奖状是什么。黄色书刊?」
「这位外国小姐,这里是日本。请使用正确的日语。」
「我看看……汉字检定三级?好寒酸~」就算不是问问题,基本上也是无视吗?
姑姑浏览过奖状上的文字,将裱框挂回去。她走向书柜,垂下的毛巾随着她的转身像马尾般甩动着。
「嗯,深海方面的书……唔~唔,真真不爱看漫画?」
女女姑姑确认过书架上的书籍后,向我问道。的确,书架上净是我从旧书店买来的小说,连作者名也记不太清楚、类别也荤腥不忌。剩下的就是深海生物图鉴。因为我对那方面没兴趣,架上没有和学术书籍一样插图较少的精装本。
「是啊,不太常看。我有段时期会买Jump周刊,但最近只是偶尔在便利商店翻一下。」
「这样吗?我的房间里有一堆美食漫画,你可以挑喜欢的去看。」
「谢谢。」
「看了之后,你就学会做菜、打扫、洗衣服,变成一个能干的煮夫来帮助姑姑吧!」
「你已经有一个堂堂自称是家事帮手的女儿,去培训她啦!」
「话说回来,我的朋友里也有不看漫画的人,不过是女生。」
女女姑姑一边用手指抚摸书背,一边回忆。她再度无视于我……我已经习惯了。
「我有个朋友会撕破书页,当成拼图来玩。他把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书整本做成拼图,害管理员都哭了。」
「………………………………………………」
我别开头,也摆出无视的态度。为什么我非得参加这种孩子气的意气之争?这个家人口中的「大孩子」,的确正拉低我的精神年龄。
虽然这自创词有很多念法,但我决定读成「Daikyou」。听起来很像大凶,真不错。
「好了,我来搜索一下真真的房间吧。先从钱包,就是所谓的宝箱开始。然后再找出存摺~密码之后再调查就好,还有其他的存钱筒吗?我要随手砸破~」
「我不想勒住姑姑的脖子,请你住手。」我停止无视。不行,这对我没好处。
她的行动是某种意义上的侵略,如果始终保持沉默,最后只能哭着入睡。
而女女姑姑是染上现代手法的勇者,不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要从值钱的东西找起。总而言之,只是个小偷。
「我开玩笑的啦!真真的生活费,你爸妈已经汇给我了。」
姑姑摊开掌心举到肩膀以上,猛然绽放笑容。这大概和动物露出腹部一样,是友善的象征吧!该怎么说,这个人的举动让我有时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醉醺醺的呢!
但这样一来,我担心的生活问题之一就消失了。若生活费完全依靠姑姑,就得仰人鼻息。
「就算说要玩,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我按住额头发出叹息,试着挣扎。
「不是有你在吗?」她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立刻回答。
「………………………………」真想听同世代的女孩对我这么说。那样的话,我潜藏在地底的青春点数,也会有见到太阳的可能性。
女女姑姑踏着小碎步走向我。她在我脚边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却面带迷人的微笑仰望着我……我……我可不会和她埋下伏笔喔!谁要用眼神若无其事地来回偷瞄她的胸部啊!没错,我是在看别的地方。比方说睡衣的图案之类。姑姑身穿奇怪的睡衣,上头印着在温馨动画里常出现的圆圈圈太阳。有够不适合的啦!
女女姑姑解开包在头上的毛巾,披下一头半干的漂亮黑发。多半是角度的关系,她原本像是三十出头的容貌看起来年轻得像二十来岁。
「唉……我好震惊!」
茫然注视着房间正面的她垂下头,叹了口气。
「对……对什么感到震惊?」我的声音不知为何变了调。
「其实我明天也要上班。社会人的生活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以上班族来说不是当然的吗?」
今天可是星期一,她却想用好像假日加班一样的说法招来语病。
「可是~姑姑我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是学生嘛~」她抱住膝盖在房间里滚来滚去。
撇开那些梦话,简单的说,她是在抱怨「我不想工作-J
「单亲家庭果然不好过~虽然能省下一人份的生活费,但是人手不足,有时候也很辛苦。因为无法比较,不好说就是了。」
总之,这个家庭里一开始就没有父亲的存在。
「你真的找不出艾莉欧的父亲是谁吗?」
因为问题有点涉及隐私,我把口气放软。
「嗯~……」她躺在地上,双眼和脚底一起瞪着天花板。「啊~电灯好刺眼~」这句话我当作没听到,因为姑姑似乎正喃喃自语,我等待着结果。
「……我说啊,真真。」她夹在呢喃之间对我开口。这个人是真的有两片舌头来着?
「嗯?」事到如今我才想到,姑姑好像已经固定叫我真真了。
「我现在没穿胸罩唷!」
「话题会从这句话开始扯得很远吧,来,快点收拾起来。」
「嗯呜……」姑姑翻个身,一副理所当然地无视我。无法沟通的程度,已经和碰到异星人,不,是异性人一样了。
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放弃,我找不出该对她的背影说些什么,感到头晕眼花。
女女姑姑的呢喃中断,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的脚底没有离地,像不倒翁似的翻滚着爬起身开口说道:
「你等一下,我用电子计算机算算看。」
「……算什么?呐,是算什么?」艾莉欧的父亲是电子零件?
「啪啪啪~」她擅自打开别人的抽屉,拿出电子计算机……嗯,她怎么知道我放在哪里?「哔哔哔~」姑姑以食指按着计算机。那动作简直像个还无法不看键盘直接打字,而且只用食指敲打键盘的小说家一样……嗯,为什么我会联想到这个比喻?是外星人干的好事吗?关于这件事,我最好不要再深入想下去了。
「呃,我是两千两百……当成六百吧。然后,第一个人是一千七百……不对。下一个……只限右斜方角度来看的话,大约三千左右。从正侧面看来就像九官鸟一样。这个人也不对,数目不够。那么……」
工作归来、一身疲惫的姑姑仿佛被什么附身般地喃喃自语,一脸严肃地不断敲打电子计算机。三更半夜还在努力算数,真了不起~
「好~我大致锁定出她爸是谁啦!」她举起双手,将计算机扔到一旁。
「用计算找出的父亲人选……」
「我和艾莉欧的父亲加起来除以二=艾莉欧,她不是个超级美女吗?Beautiful~和姑姑我长得一模一样上
「我只同意前半句。」
「所以,她的原料的长相应该相当出色,我就从交往过的男性里,代入候选人的帅哥指数计算看看。」
「听了全JH让人叹气,唉~」
这个人还真拐弯抹角。要说她是一丝不苟也行,说是不负责任也行。
明明只要用正常的方式回想就好了。她至少也喜欢过对方一段时间才对。
「大约五名候补中,最可疑的……嗯~应该是外国人艾利欧特吧!」
「从女儿的名字来看,不就能很清楚地找回去了吗?」之前费的那番功夫算什么?
「他的帅哥指数大约是七千五百。」
「感觉足以毁灭地球啦!」就用这互相自言自语的状态继续下去吧!反正我也遭到无视。
「顺便一提,真真有两千左右,是不必自卑的程度。」
但是,也不值得自豪吧?能收到女性直率的意见是件好事,我没有反驳。
「是吗~那孩子的父亲是艾利欧特吗~啊,那她是混血儿!」
装傻也该有个限度,我无限同意地想……啊,混血儿!我第一次看到!我都不知道,有外国血统头发就会散发粒子……当作我在开玩笑好了。
「不过,你其实知道原料的来源嘛!」我被姑姑开黄腔的习惯传染了吗?和同学,特别是粒子同学说话时,我得小心别跑出这毛病。
从我判断对前川同学依气氛而定开开黄腔也无所谓来看,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粒子同学。
「你看,姑姑我有迷人到可以同时吸引那么多异性的程度吗?」
她的表情就像恶作剧被大人发现,仍板着一张脸突然坦白的小孩。
「我没见过全盛时期的姑姑,不能下断言。」
我开玩笑地耸耸肩,毕竟十二岁时的照片也太小了。「人家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呢~」尽管噘起嘴唇,她还是渐渐低下头:
「那个人虽然很帅,但我觉得就算和他一起生活也不会顺利。我们会分手,也是因为生活上的优先顺序不同……还是价值观的差异(?)这类的问题。所以,选择现在的家才是最好的啦!啊~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得拚命工作了,呜啊~」
女女姑姑抱住低垂的脑袋挣扎起来,却立刻仰望着天花板,重振精神:
「算了,现在有真真在。可以当成年纪较小的丈夫代替。」
她笑咪咪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笔直地注视着我。呜啊!
青……青春点数没增加喔!就某种意义来说,甚至差点被扣分。万一和这个人牵扯太多,我的青春很可能被强制划下句点。
「……说到底,姑姑来我房间要做什么?」我才没有害羞。这回答说不定不是真的吧。
「因为最近我和真真有点沟通不良,想找你谈谈。」
「我们有哪一次对话不是鸡同鸭讲的吗……」
请各位看看数页前那堆不算对话的引号杂烩作为参考。
「你看~就是这种态度。真真太冷淡了。」
女女姑姑鼓起腮帮子。所以……我说吧?(我向虚构的读者征求无声的赞同。)
「别看我这样,在公司也是以柔软著称的喔!」
「喔喔(脑袋吗?)……」
「刚才那声回应,为什么听起来异样地漫长?真不可思议。」
「世界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事啊!」这是个连妖怪都没有的世界啊!
深海是神秘的宝库。对我来说是全地球最令人雀跃的地点,比起著名的美术馆或主题公园,我更热切地想到那儿去。
啊,顺便一提,宇宙也还算不可思议。还有我隔壁房间的女孩也是。
「啊,对了。」女女姑姑一拍手掌,拍拍手掌。啪啪啪!「吵死了。」
说得直接点,这个人是傻瓜吗?我差点开口把长辈喊成傻孩子。
对你的评价变来变去的速度也太快了。
「难得我过来一趟,来玩抽鬼牌吧。我的实力超强的唷!」
或许是一开始就打算玩扑克牌,姑姑举起她带来的牌说道。真的要玩?年纪老大不小的姑姑和高中生在夜里玩牌……夜之扑克牌,这字眼让人联想到某些魔术。加上夜开头的词语大都会倾向色情方面,这还挺新鲜的啊!
「就我们两个人玩吗?艾莉欧呢?」
「不~要~人家要和小真单独玩~」姑姑胡乱用脚踝敲打地板。
「我很想说『啰嗦!』或『死小鬼!』,不过更重要的是,请别叫我小真。」
我这方面也有诸多事情要顾虑。就连名字,也是先抢先赢。什么跟什么啊!
结果,我和姑姑玩起抽鬼牌。和游戏名称相反,参加者里少掉了家中的女儿(注:抽鬼牌的日语名称为婆拔者,可直译为少掉祖母),
女女姑姑哼着歌洗牌,眼中闪烁着光芒:
「下点赌注吧!如果真真赢了,不管什么愿望我都帮你实现。」
「……超出姑姑能力范围的愿望,就不能实现吧!」
这点事就算是我也知道。
「哎呀,我是说真的,因为只要别输就没问题啦!」
女女姑姑坦然地断言道。从她的口气听来,整句话都是认真的样子。
「……如果我说,我想要少女的内裤呢?」
「真是的~」她忸怩地回答:「真真好大胆……不过你毕竟是年轻男孩嘛!真没办法,姑姑也脱一件,不,是出一把力就是了。」「我是说少女的内裤。」
拜托你别漏掉别人发言中关键的部分。虽然我不是认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无所谓,但感到火大也是个事实。
「基本上,如果你那么想要,不是到隔壁房间想拿几件都行吗?真真好奇怪。」
「没错、没错,我很奇怪,就让我说出来吧,你的脑袋出了大问题!」
明明时值鸦雀无声的深夜,我却被迫喊到喉咙发痛。如果我们住在公寓里,附近的居民大概会抱怨连连。恐怕还会被邻居们孤立。
女女姑姑已洗好牌,在她发牌之前,我先问了个问题。
「……然后呢?」
「De Lorean(注:美国车厂名,该公司唯一开发的未来车款DMC-12成为电影《回到未来》中,穿越时空的机器。此词与前文日语的「で(然后)」同音,类似接龙游戏)~!」她握拳高高举起右手,真是烦人到极点。
「叫你的脊髓闭嘴。如果你赢了,想要什么东西?」
只有这一点,我想事先确认。毕竟对手可是藤和女女小姐。
我故意提出超乎神之常识的羞耻愿望,她却想加以实现,没有限制就和这种对手开始打赌,等于是朝自杀狂奔而去。
「说的也是,那么……」姑姑的眼神顿时凛然,显现出男子汉气概开口说道:「和你现在的女朋友分手。」
「我不可能实现超出能力之外的愿望!」我发自内心吐出今天最真切的呐喊。
「啊哈哈,我或许会提出类似的要求啦,来~很令人期待吧!」
她脸上浮现仿佛包容一切、或说吞没一切的微笑,开始发牌。
反正只有两个人玩,把整叠牌分成两半交给我不就好了。
我明明无法释怀,黏在椅子上的屁股却不想离开原地。




就结果来说,我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说,输得彻头彻尾。
刚开始两次,我还只是有点昨舌,觉得运气不好。
我从第四场开始起疑,之后的连败狠狠打击了我。
当我达成十二连败时,因为眼睛酸涩与血气上涌所造成的视野狭窄恢复了正常。
我感觉到不对劲。以机率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啊!因为这可是胜率为二分之一的游戏啊!
更何况女女姑姑在抽我的牌时毫不犹豫,这直接关联到输赢。虽说除了挑选最后两张牌之外都是例行公事,但她的动作始终没改变。
不管我考虑得多久,才从姑姑手中的最后两张牌抽出一张,鬼牌都会与其名相反地来到我手边。
其中一定有诈,肯定没错。
「不过输了一堆之后才发现,也太迟了。」
「就是说啊!」擅自躺在我床上的女女姑姑点头同意。
当我认输之后,抽鬼牌游戏结束了。和游戏名字相反,先退出的人是我。
因为只有两个人玩,胜负难分的激战一直延续到终盘,打起来很辛苦。
「你是如何作弊的啊?」
不要在别人床上滚来滚去。我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扑克牌心想。抱着许多不满时,对感情的处理也重叠在一起,变得很棘手。
「既然没被拆穿,我怎能教你。真真是个善良过头的好孩子,姑姑好担心你会被别人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你不是才刚骗了我吗?
「我给个提示,真真同意用我带来的扑克牌,并且把洗牌、发牌的工作交给我这两点,是你的败因。」
「你果然有作弊嘛!」不但在扑克牌上动手脚,发牌时也不老实。
「好了,真真。」
女女姑姑爬起身坐在床边。
「……别叫我真真。」
「咦~为什么~?」她以撒娇的语尾放射出「为什么、为什么」光线。
呜嘎嘎~
虽然不想承认,原因是我每被她喊一声,脸上就差点得意地笑出来。
这就是没女友的高中生的悲哀。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姑姑,一样有这种反应。
我拿她那足以拉平大脑皱摺的音色没辄。
光是会觉得年长女性可爱,症状就已相当严重了。
我践踏正要从地底探出头的青春点数,要它反省自己缺乏节操的行为。
「因为听起来像是女生的名字。」
我捏造了一个理由,提出冻结案。「有~什么~关系~」她却一笑置之:「来这里、来这里~我们聊聊~」拍拍身旁的床铺。「咦~」别不小心靠男高中生靠得太近啦,更何况还是在床上。我心想饶过我吧,同时微妙地过度意识到这状况,将眼神移开,莫名地觉得自己好蠢。
另一方面,姑姑明明很喜欢开黄腔,这回却天真无邪地不断招手说「这边、这边~」。我不想被她看穿内心的动摇后而遭到戏弄一番,只能装出平静的样子回应召唤……啊!
我本想拉开一点距离,但目测上出了错,在相当贴近的状态下坐下,两人的大腿外侧互相摩擦。离远一点吧!虽然我这么想着,但若被误会我有什么遐想也不太愉快,便抬起下巴摆出堂堂正正的模样。虽然这只是一戳就能戳破的虚张声势。
「要谈什么?」
我特意冷淡地问起话题,然后瞥了邻居一眼。
我看到姑姑露出充满母性的表情,每次对上目光都觉得难为情。
近距离一看,她的肌肤以年龄来说保养得很好,让我不禁拿来和母亲相比较。
有一瞬间,女女姑姑的头发仿佛也散发出粒子,紧接着——
「……………………啊?」
我被她抱在怀里。
自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性拥抱。
对方是大我二十三岁的女性。
要是换成普通的高中生,这或许只是一点想遗忘的过去,但事情是依对手而定。
至少面对女女姑姑的我,真的差点窒息。
被吸走了!我的青春点数被吸走了!若非如此的话……!
「如果你是因为艾莉欧长得漂亮才理会她,还是放弃吧!如果你是对女孩子感到饥渴,就去和别的女孩来往。别再出于兴趣,进一步靠近艾莉欧了。」
「哈……啊……呀……」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严肃的话题待会儿再说!
口嗯?真真?」
「不,那个……突然被你抱住,我有一点惊讶。」
我因太过紧张而痉挛的喉咙肌肉稍微平息下来。但手腕和手背的抽搐仍在继续,肌肉痛得好像要断裂一般。
「啊,原来如此。你的心脏跳得好快。」脉搏也快到急着投胎。
她将本来要环住我背部的手放到我胸前,覆盖住我的胸口确认心跳。女女姑姑的指尖以微妙的动作在我的衬衫上描绘轻搔,我很想以艳丽来形容,不过没关系吗?因为正面墙上的污渍偷看到这一幕,我真想立刻泼上油漆改装墙壁。
「呃~那个~」「是、是。」「为什么要抱住我?」「顺势而为啰!」别这么做。
因为我无法强硬地回答,只好闭上嘴巴专心地压抑悸动。我调整呼吸,注意不让自己随发丝触碰脖子、温暖肌肤柔软的触感等感想起舞,与墙上的污渍火爆地互相瞪视,等待时间来解决问题。





「你冷静下来了?」
她接收贴在我心脏处的手的报告,确认是否已能再谈下去。
「算是吧,稍微习惯一点了。」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不能小看,而且好空虚。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习惯之后撼动感情的幅度都会渐渐变小。
迟早每个人的心都会是一片平坦,但形成的过程倒是千差万别。
「我再说一次比较好吗?」
「麻烦了。」我这么说绝不是要赚取字数。因为这又不是小说,嗯!
「如果你是因为艾莉欧长得漂亮才理会她,还是放弃吧!如果你是对女孩子感到饥渴,就去和别的女孩来往。别再出于兴趣,进一步靠近艾莉欧了。」
「你今天是来对我说这些话的吗?」
你还真的将刚才的文字复制一遍啊,有够偷懒。不,我不是指姑姑。
「嗯,没错,因为不能再放着不管,所以我才来向你提出忠告。」
「……就算姑姑这么说,我也不能老实接受。」
首先,我试着选择「不」。我看不出她的意图,也不想听从这个命令。
「为什么?你果然是被艾莉欧的外表所吸引,觉得放弃很可惜?」
「……这……」唉,该说是正中红心吗?一般人的思考只会想到这一点。
「因为说得难听点,如果艾莉欧的外表在普通水准以下,你不会陪言行举止那么怪的女孩在夜里四处乱逛吧?」
「我不否认。」
越是在这里咬定「不是的」,我就越看不清楚人类的内在。我不高尚,眼前也没抱持着什么觉悟而活。我就是个堂堂的庸俗之人。
「那就放弃吧!你在班上也有其他在意的女孩吧?」
姑姑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做起身家调查。
「不,我才刚转学两个礼拜,还说不上~」大骗子。
「比方说坐在你隔壁的女生?」我心中一跳。「另外,右后方的女生如何?」喂!
姑姑全都知情?不,她也可能只是虚张声势。现在还不是开口吐嘈、展开自白的时候。
幸好,她也没继续扯到我的朋友关系上,回到正题来。
「还是说,你心里只有艾莉欧?」
「我不是因为喜欢艾莉欧才这么做的啦!」
她反倒令我烦躁。至于理由,我感觉不久前已呈现出全貌。
「那么,你为什么要陪她?」
「我对她感兴趣……也是理由之一,不过……」至于其他,算是随波逐流吧!
我没有特别要对她做什么,但我并不怎么想承认对她感兴趣或许就是最大的动机。
「她想尽可能一个人独处,只要尊重她的选择就行了。」
女女姑姑冷酷的台词,给人自暴自弃的印象。话刚出口的瞬间,她放在我背后的手紧抓住我的衣服。
「所以,姑姑也尽可能无视于艾莉欧的存在吗?」
「没错。」
「可是,你很疼爱她吧?那张球椅明明价值好几十万。」
「啊,那张椅子吗?因为那孩子说她想要,我花费四年慢慢存钱,终于买给她了。那大概是全家最贵的家具。」
我想也是。就算把我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加起来,在价钱上也会吃下败仗。
「不过,光供给物质是不行的,还要有人的陪伴。父母是孩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虽然姑姑我认为自己对艾莉欧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母亲……」
尽管性格随便又喜欢恶作剧,但她在重要的地方上却有好好地扮演母亲……咦,这算是很有落差萌点的角色嘛?怎么可能P
「但没在生下孩子前,就做好养育孩子的觉悟和准备,就不算是好母亲。」
「…………………………………………………………」
「即使想先生下来再好好养育,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我的父母收入明明不多,却生下一堆孩子,让大家都吃了很多苦。那种辛苦不会分散开来,而是压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担。」
只有最后一句话,如回冲的茶水般薄弱、沙哑地掠过我的耳边。
被女女姑姑用力抱在怀里,令我产生错觉,仿佛那份沉重也压到我的身上。
「我的双亲好像不知道艾莉欧的存在。」
如果知道的话,他们还会把我寄养到她家吗?
「我瞒着没说。本来,我就没和亲戚来往。」
「真亏事情都没被发现。」
「……老实说,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怀孕的呢!应该说怀孕时期的记忆暧昧不清吗……我甚至觉得,一回过神那孩子已经在家中了。」
……外星人。那家伙的根源,说不定和出生背景有关。
「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我不希望连那孩子都被亲戚们在背地里说坏话,说她是父不详的小孩。」
「……咦?」真意外。不,也没这回事?
我还不太了解她吗?
「对话有点离题了,真真,你完全没必要背负艾莉欧的痛苦。如果你这么做,我反倒会揍你们两个。」
她放在我背上的手竖起指甲,准备刺入皮肤。
「这样你接受了吗?」笑咪咪☆
「我之后会慢慢考虑。」咧嘴笑★
「喀咭~~」她咬了我的脖子。「呀啊!」我有点泛起鸡皮疙瘩。在我背后的是什么?
女女姑姑就像是宣布谈话结束似的,抓住我的肩膀推开我,「嗯。」然后像做个区隔般地点点头。她身上刚洗完澡的热气效果微妙地转弱,脸颊上的红晕也渐渐恢复正常状态。
「我们一起睡吧!」
「拜托你快去睡啦,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我推推姑姑的背,将她赶下床。「人家想说真真会寂寞~嘛!」
「哎呀,寂寞的人不是你吗?」
我只是随口回答看看,出乎意料的是,女女姑姑的反应却一脸认真:
「或许是吧!」
她捡起毛巾和扑克牌,朝房门口走去:
「谢谢你陪我玩。晚安,真真。」
「不,我才是。晚安。」
女女姑姑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挥挥手,走出房间。
不知为何,我埋下最多恋爱伏笔的对象好像是姑姑:
「……唉~」
这就是遭到女朋友的双亲反对交往的感觉吗?
哎呀,我对艾莉欧一点也没有暗恋的意思。
将艾莉欧从头欣赏到脚,珍惜她如美术品般的外貌才是醍醐味,我并不想直接接触她。
「啊,艾莉欧的内衣收在衣橱从上头算来第二格。」
有人跑回来,提出可笑的建议。
「谢谢多余的地球情报,异性人。」
给我回去,嘘嘘~
「……………………………………………………………………」
我走到走廊上,确定女女姑姑已经离开。好,我快步跑回房。
我躺在床铺上掀动鼻翼。
有沾到味道吗~虽然这极度变态的想法令人心怀内疚,但我依然想道。
……嗯~还好耶……
「我刚洗好澡,也没有化妆,应该不会留下太多味道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迸出大约两百只青蛙一起鸣叫,然后一起被压扁般的壮烈惨叫。我往后退,后脑勺砰砰砰砰砰砰地撞着墙。「你的头会肿成章鱼烧唷,真真。」
「瞬……瞬……瞬间移动?你的脚步声扔到哪儿去了。」
「我躲在……不,是去艾莉欧的房间看看她的睡脸。然后真真就……呀啊~!」
「呀呜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制造了一个让人想自杀的回忆。还被姑姑牢牢地逮住弱点。




小时候,我曾养过石头……当然,是矿物的石头。
我将黑色的、白色的、有光泽的石头关进虫箱里,有时候还会浇水。
我并非相信物品也有心,只是分不出物品和生命的区别。
因为这样,我经历许多失败与丧失,才变成今天的我。
就像梦中流逝的影像般,我想起那段回忆。
好了,明天是星期二。就像社会人要上班,学生也得去阴郁的学校。
在都会的学校里,头发染成金色或咖啡色的同学就如同魑魅魍魉般地在教室内肆虐,给人添一堆麻烦……而恐吓勒索是休息时间的固定戏码。我从前这么想像过,但上课时没有人翘课,也没有人把脚放在书桌上。换教室时,也是全班一起走到化学教室。大家都摊开笔记本,准备起码抄下黑板上的笔记,好为考试打算。
无一例外地,我也在笔记上写着什么,不过内容并非昨天读了一半的化学。硬要说的话,是连小学最近有没有这门课都很难讲的生活与伦理。
「 ………………………………………………………………………………」
到进入高中为止都是普通的美少女↓入学两个月后突然失踪↓本人也不知原因↓半年后突然归来。根据本人表示,她醒来时已漂浮在海面↓对半年没有记忆的空白感到不安↓无法忍受来自周遭的好奇视线,将责任推给本来就感兴趣的外星人以逃避现实↓在严重的钻牛角尖下坚持自己就是外星人,言行举止开始失常↓骑着脚踏车从桥上飞向河里。当然落入河中,得了感冒↓退学,变成吃披萨方式很怪的尼特族。不过依然是个美少女。
我大略整理出艾莉欧的经历,就像这样吧。哎呀~她是典型的危险人物。竟然连脑袋都还没有被新兴宗教彻底地洗脑,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问题在于记忆与外星人,我画个椭圆形圈出这两个单字。艾莉欧抓住的安心感稻草,是藉由外星人信仰支撑。所以她才会寻找外星人来到镇上的形迹,在这个知道内情的大人们制作外星人电视特辑的时代里,认真地看待此事。不过,她本人并非打从心底完全相信这些妄想。从我们至今的交流中,我的确感觉到能够介入的余地。
另一方面,我对于她的记忆真的无计可施。既然艾莉欧经常回到被发现的现场但却也想不起任何事,那就没什么是我个人能做的了。如果不是警察或侦探之类拥有组织力与调查基础的人,是不可能回溯艾莉欧半年来的动向。而且调查的结果若找不到任何线索,艾莉欧假设自己被外星人绑架的论点将变得更深厚,令她朝错误的方向迈进。她搞不好会突破地函层(注:位于地壳与地核之间),达到理性与意识溶解的领域。这样一来,艾莉欧也会停止再当外星人。
那么,我所能做的只有粉碎外星人而已。
我就杀了这个幻想……不、不,我不是那种热血角色~那我是哪一种角色……特征是什么……不,有的,我多的是特征!才不是没个性的家伙!可恶,照这样下去,我也没资格同情某位粒子了。我可不会以樱草作结束!
啊,对了!我有很多关于深海生物的知识!所以,我是深鱼同学!结果还是这个吗?和花没多大差别嘛!鱼&花,Fish and flower!喔,听起来满称头的嘛!
感觉就像西洋乐曲的曲名,或是料理的菜名一样。比方说Fish and chips。
在科别教室里再度回到我斜后方的搭档粒子同学,正热中地在笔记格子外涂鸦。我的视线与老师的声音都无法传入她的艺术魂耳里。
我看看,只由一条直线构成的「一次元」。画得异样地好的樱草花「二次元」。不知为何长出手脚的红萝卜,带着卑微的笑容站在那儿,是「三次元」。只拿着手表的「四次元」。上头写着日本史的「五次元」。那是指今天的第五堂课吗?最后是个以变形笔法画出的老婆婆脸,展示着一个几何学形状的钥匙圈,叫「六次元婆婆」。
啊,她是我搬来的第一天,女女姑姑曾提到过的杂货店老婆婆吗?不过姑姑的情报如果正确,似乎还少了一个次元。如果你问我要相信哪一方,选项A或B都是粒子同学。要不是她靠那么近又刚洗好澡又抱住我,谁会相信那个人的话啊……不,在恐吓的意义上,姑姑可是很出色喔!
「呜啊……」此刻,我恨起充斥全身的青春。我怎么会做出那种荒唐举动……当时我输给了好奇心,不,老实说,我当然也抱持着欲望。可是啊,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无法违抗姑姑了。就算到了十年之后,她恐怕还会重提旧事。
「……嗯?」
我在不知不觉间和粒子同学目光相对,大画家的笔也停了下来。我凝聚焦点注视着她的眼眸,一脸困惑的她难为情起来。
或许是对自己的画技有自信,她害羞的笑容也不至于太露骨。
粒子同学在六次元婆婆旁边即兴画出「深鱼同学」。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半鱼人。
我一边以社交笑容、模仿用腮呼吸的动作蒙混过去,一边像半鱼人从海中登陆般转回前方。和她组成搭档的事过阵子再说吧,先保留。
话虽如此,我也无意进化为专心听课的勤勉学生。
昨天女女姑姑给我的警告及忠告,像脱壳而出的蝉般吵人地飞来飞去。
别被外表吸引就招惹她,女女姑姑如此说道。事实也如同她所说的,我是因为棉被里的艾莉欧保有无可比拟的精巧容貌、眉目秀丽,才会奉陪她奇怪的兴趣。
如果那家伙的性别相反,她就算被当成空气也会得到二氧化碳等级的待遇吧!所以,她身为长辈的母亲聪明的意见,确实是难得该全盘照收、来自大人的建言。我和她各过各的,说不定才是自然的结果。
若进一步说些理由,就是我过得很顺利。这两个星期左右,我的新生活已超乎我能想到的范围,甚至抛下应该体验生活的当事人独自前进。我认识了粒子同学,还有前川同学在。我与藤和母女的牵连导致的青春点数扣分也因此抵销,我正走到看得见往后上升之势的位置。
为什么,我非得优先与身为扣分元凶的艾莉欧扯上关系……我的理性诉说着。很有道理。可是,我在现实中却抛开道理,和文莉欧产生关联,想着艾莉欧的事。
藤和文莉欧自称是外星人、自称会飞行、自称来考核人类,本质上却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自称。为了掩饰自己主动去做的行动有多么地稀少,因而卷上棉被。
她的生活方式,等于在亲身告诉周遭个人是孤独的,即使无法变成两个人,但没有别人就活不下去。
这种以有人拯救为前提的生存方式,让我看不顺眼。
我应该模仿她母亲,无视这个表妹。没错,只要这样下结论就好。
我阖上教科书,用力闭起双眼。一垂下头,盖住眉毛的浏海就惹人心烦。
……可是啊,看着艾莉欧,我心中有个感情就会隐隐作痛。
那种感觉……就像我特地跑到河岸边和别人快乐地玩传接球,却有个不懂得看情况的家伙在河里溺水,在我视野一角挣扎。
如果把这感觉吞进胃里,维持过着消化不良的生活,不知道哪一天会引发神经性胃炎。我还无法接受女女姑姑的忠告,老实撤退。
我很火大。
我不能忍受她以消极的态度相信外星人的存在。
那份消极,比顺利或一帆风顺这些善意的方向更加醒目,令我无法彻底无视。
神秘应该是希望才对。就如同我想像着尚未揭露面纱的深海领域,就会不顾年纪雀跃地梦想着未知的生物。它们应是一再往前推进的存在才对。无论是人类也好、天空鱼也好、小灰人(注:外星人或外星生命的通称,外星人研究学中也名罗斯威尔外星人、Zetas和Reticulians。)也好。
她把那些神秘放置在自己的过去,只分给它们用来确认后方安全的工作。从我的价值观来看,现在的藤和艾莉欧没资格当地球人。
我从那家伙身上深深地感受到,靠她的美貌也无法填补的损失。
可是,那家伙不是外星人。她是没有种族,对异质心怀向往的肉块。
所以——
所~以~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只有现在不可原谅的东西,我要解决掉。
「很好~很好~很好~」
很———好。




第一节课结束后,我溜出学校。
因为拿出教室太显眼,我把书包直接扔在教室里。
我小心注意不被老师发现,以小跑步从鞋柜跑向脚踏车停车场,抵达车子旁。再进一步窥视四周,从校门逃脱。
我没有走平常绕过学校周边的路,试着绕远路回到家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形式翘课,真新鲜。青春点数加两点。
除了上学之外,会在平日上午骑脚踏的时候并不多。
阳光倾注在路过的汽车与似乎闲着没事的便利商店上,看来格外炫目。
因为选择了陌生的路线,我有些迷路,消耗了一点体力,但在第三节课结束前抵达家门。现在,教室里的同学与老师会如何判断我没回来的事实?
明天,粒子同学大概会问个没完吧!会这么想,是自我意识过剩吗?
我打开玄关大门,连门也不关地脱下鞋子,走上二楼。
我越过自己的房间,找到果然躺在那里的家伙,走了过去。
我抓起棉被卷女(每次看到她,我就想拿来做成炸海苔卷),以命令句说道。
虽然粗暴,但感觉好的不得了。
「现在和我一起飞向空中。如果办不到,你就给我当地球人。」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10 编辑


第五章 匍匐少女不可思议的瞬间


在我之前就读的高中,每学期一开始,老师就会检查脚踏车。
比如说车灯是否能正常点亮、有没有贴上代表学校认可的贴纸、刹车有没有松掉……学校安排老师们特地在放学后进行检查,相当多管闲事。更何况还是强制参加。
从没参加社团的人眼中看来,放学后正想在回家前四处逛逛时,却必须被留下来排队,等待老师一台一台车仔细做安全检查。而且地点还是户外。
四月得践踏凋零的樱花、九月被酷暑烤焦、一月冷到牙齿直打颤。
运动社团也因为操场被淑女车大军占据,抱怨连连。
过去,垒球社的人还展开自由打击训练,摆明对准老师们打来堆积如山的球,还有两球命中目标。那家伙升上二年级后,应该会当上正式球员吧。唯一令人挂心的,是他直接击中了垒球社顾问。
如果被找出车铃不会响、车上装载火箭引擎之类的问题,就得接受二度检查,因此大家在前一天都不忘维修脚踏车。简单的说,老师们的目的在那一刻已经完成了。这感觉就像被牧羊犬赶着跑的绵羊一样,我不喜欢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上次主动修理脚踏车,是几年前的事了?我偶尔会替车胎灌个气,不过像这样挥汗如雨,努力地连生锈痕迹都清掉,肯定是第一次。
我将通学用的生锈淑女车拖出棚架,尽全力让它接近原始状态。
我特地到小型超市买了除锈用的喷雾,打磨车身。哎呀~擦不掉耶!这宛如在努力清洗电视中播出的血痕,令人感到一股空虚。
其实借用女女姑姑状态正常的淑女车会比较快,不过若要抛进作为生命之母的大海,还是挑破车比较经济,也不会惹来太多观众的怒火。
我一点也不相信她会飞。哇哈哈哈哈。
就算是有这台脚踏车也一样。
我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玩意儿。这台涂上红白传说色彩的脚踏车,的确曾飞向高空。它以月亮为背景,车篮里载着外星人。
是电影《E.T.》。我正在修理的,就是那部电影中所使用的脚踏车。我记得读小学时,曾在二十周年纪念版的片子里看过。
我可以轻易想像出身为外星迷的艾莉欧向女女姑姑撒娇,想要这台价格颇贵又数量有限的同型脚踏车的画面。不管口头上怎么说,她似乎很宠女儿。
一看到她那双几乎可以当手部模特儿、毫无伤痕的手与形状姣好的指甲时,我就确定了这件事。
艾莉欧大小姐现在也默默不语、没有一声慰问地站在一旁,旁观别人满头大汗地修理她家的脚踏车。她以与飞机云很相衬的湛蓝色晴空为背景,光脚站在草地上,全身含蓄地散播出粒子,形成一幅有如奇幻生物在现实中获得实体般的风景画。她伸手按住被风吹起的发丝,那模样正合我的喜好。
……嗯?我应该是在责备她,内容怎么变成艾莉欧赞美歌了……也罢。
我当个比起外在更重视内在的男孩,放弃除锈,摸摸仿佛随时会断的链条。我用指头按住中央,链条已经很松了。真亏它能一直撑到今天。
如果骑着这家伙冲向河川,当然飞不起来。就算靠外星生物的宇宙力量,也不一定能填补这台破车的设备问题。不,单车当时应该还可以正常运转,是摔下河才损坏成这副德性。话说回来,不必如此拘泥于脚踏车,外星人应该也能靠自己的脚浮空飞翔才对。看来他们也挺喜欢大张旗鼓的呢!
我拿出塞在棚架里积满灰尘的工具,努力地扮演脚踏车的代理整骨师。自从翘课之后,时间从早上开始已过了中午,我手也不停地处理做不完的工作。
我在干什么?我已听腻了心中的自问。这就像用睡眠学习枕强迫自己一天连听二十个小时左右同样的单字,洗脑的程度已可能造成听觉障碍。
这单纯只是我和文莉欧在比赛谁更会逞强。看是我承认那家伙是外星人?还是我让她堕落成地球人?我们各自以内心的领域互相推挤,连一公尺也不肯退让。至于印象画面,大概就像铺在赏花地点占位子的垫布吧!
我们不是为了对方着想,只是要强行贯彻自己的思考。这是场充满自我中心的飞行。我不会让她拿整备不良当藉口,彻底被地球的重力压扁吧!
关于单车零件的升级等,因为我不想让那把刺在肚子(注:自腹在日语中有自掏腰包的意思)上的「身无分文」之刀扎得更深,便以灌饱车胎与换装炼条作结束。
我回家到洗手台洗个脸,用毛巾擦去水珠与汗水,接着再度走回庭院:
「喂,E.T.(这是艾莉欧藤和的简称)」
艾莉欧单薄的洋装随着微风摇曳,宛如一位深闺千金。我对她下达指示。
她的目光本来追着在脚下跳动的蚱蜢跑,听到我的话之后无言地抬起头:
「…………………………………………………………」
我?她指指自己,动作流露出这样的意思。没错,就是你。
「坐上车篮。这样,你比较来劲吧!」
话说回来,这台脚踏车的行李架被拆掉了。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呢?如果踏着后轮轮轴站立,也不是不能载人,但还是正式模仿电影比较有劲。
这就是所谓的扮演游戏。就名称来说,或许颠倒过来比较适合。
「我不会说这是全世界第一遭,不过对人类来说这可是少见的脚踏车有人飞行。虽然我希望看起来能更像样一点……这点就妥协吧!」
我用掌心抚摸残留车身锈痕的部位。触感糟糕透顶,令人起鸡皮疙瘩:
「如果你飞得起来,就直接飞回宇宙吧!」
随便找个地方扔下我也无所谓。
没错,就算是大海也无所谓。即使我会失去这段期间的记忆也无所谓。
艾莉欧缓缓地点头。她收起下巴的动作并非出于迷惘或胆怯,而是抱着决心。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虽然沉默却流露出意志。
事情就此定案。首先,艾莉欧坐进车篮。大号的白色车篮吞没她,仅仅朝天空张着口。将生命注入单车,是外星人的工作。
藤和文莉欧。
如果你没有住在亚马逊丛林深处的外星人的身分证,就亲自证明吧!
证明外星人的存在。
证明你丧失的半年是被外星人所夺走。
我跨上脚踏车,要前往的目的地已不再需要导航。
那条寻找啥可笑外星人踪迹的散步路径,铺满艾莉欧的悔恨、通往大海的道路。
无视于当事者们的冲劲,脚踏车一直保持我行我素的步调,令人佩服。
速度没变耶~我像只忠犬般,遵守着今天擅自定下的个人目标「不费力l
这台从我手中复苏、几乎沾上我手垢的脚踏车,毫无起伏地保持着我平常输给粒子同学的速度,抹杀一切脱离日常生活的预兆。
是车体内部发生了外行人看不到的异常状态吗?说不定车体内早已腐朽,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无论如何,以这个速度是不可能从悬崖上飞向大海。照这样骑向岩崖,只会是单纯的坠落。如果身体一路碰撞着崖壁摔下去,肯定会死。
「喂,自称外星人,快用装在臼齿里的加速装置提升车速。」
「………………………………………………」
这是无视还是无言以对?这两个反应虽然位置相近,在态度上却大有不同。艾莉欧没有左右张望,始终只注视着前方某一点,她的脑海中不知道正掠过什么思绪。
本来全力踩动踏板的我转为一般行驶,节省体力的浪费,同时也在避免流失持续这场可笑的意气之争所需要的力气。
这是场试胆比赛。比谁在艾莉欧认输前,会当真冲进海里。
那可是很恐怖的啊!在有惧高症的人眼中,没绑绳索的高空弹跳可说是战栗的极致。那是自杀的最高峰,在令人想逃的指标情境中,堪称英雄。
如果我们让年轻的生命葬送在这愚蠢的挑战里燃烧殆尽,专家们又要感叹快乐学习所带来的弊害了。谁要死啊!我咬紧牙关。谁会让她死啊!我握住车把的手也涌出力量。
我要高速逼近悬崖,等艾莉欧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后立刻减速,变更路径踏上归途,再立刻发行地球人证明书给她……我本来是这样安排的啊!
脚踏车保持低速来到了可以看见海的位置。距离正适合飞跃的目的地下坡坡道,还剩两百多公尺。
骑下这段斜坡之后,接着是略高的上坡路,通往旁边的沿海道路。简单的说,可以拿来当跳台使用。虽然道路正面装了防止汽车坠海的护栏,若是不顾一切地加速、不按煞车的话,应该能飞过去。
只要依照一般人骑脚踏车的正确方法,全部背道而驰的话。
更何况,前提是需要速度。现在的我,没有能制造速度的帮手,如果车手是刚拆掉辅助轮的小学生,这台脚踏车的我行我素也很可爱,对高中二年级生而言却只是窃笑的对象。明明正处在思春期,我的单车却毫无狂奔的迹象,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即使就此骑下坡道,也只会正面撞上护栏增加一台废铁。最糟的情况下,那股冲击还可能只把艾莉欧抛进海里,一直线奔向悲剧结局。
就连我第一次骑单轮车的时候,时速都比现在还快一点。
明明有两个轮子,你怎么能输呢?为了鼓舞脚踏车,我以手指弹弹坏掉的车铃。那脱线乏力的铃声仿佛在说「争执不是好事一 是脱离竞争社会、喃喃说着梦话的尼特族之音。我感到本已萎缩的骨气,踩着那没出息的意见渐渐复苏。
我可不能连争都没争过,就恬不知耻地回家。
白费了那么多力气还翘课的事实,使我决定垂死挣扎。
我用尽全力踩起踏板,试着紧急加速。
我想像着健身俱乐部的健身车,对脚下毫无着落的触感露出苦笑,咦?
踏板转第一圈时特别沉重,我迟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种「异样感l
我半站起身,保持前倾姿势踩着踏板,
迎面而来的风势突然变强。
「喔?」喔……喔……喔?
考虑到脚踏车这种交通工具的构造,这也是当然的啊!
只要全力踩动踏板,车子就会全力提供优越的速度。
常识突然复苏。
车轮与踏板的连结复活,给予我的辛劳应有的评价。
只有我的意识被抛在状况外,受到惰性引导而转动的踏板生出惊人的速度。
当我回过神放慢双脚时,单车和它愉快的伙伴们已达成异常的加速。
我的脑海中闪过蜡烛熄灭前最后的火光。
等……等一下,照这个速度冲下坡,真的会停不……住!
刹车失灵了!我忘记检查!
老师,检查我的脚踏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进入坡道了!万一冲进旁边的林间道路绝对会死!停得住吗?要伸脚吗?不,伸吧!这可不妙!啊,我的鞋子飞啦!在柏油路面上弹跳着滚进树林里啦!而且车没有要停的迹象!下坡好可怕,比馒头还可怕(注:「怕馒头」是单口相声的著名剧目之一)!艾莉欧还探出身子!
事到如今,只有靠念力!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我也是认真的,我会停住车,时间停止吧,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越来越近!下坡的终点、护栏和大海!三对三吗?
「……莱!啊……嗯……!」
艾莉欧正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在大喊,差点摔出车篮!
飞啊!大海、护栏,啊~啊~啊~啊~啊~啊~已经噢噢噢噢噢!
已经!已经!已经!
就这样,「冲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踩踏板!踩!继续踩!
赚到五点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咚!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我有种声音和别人重叠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感觉!
我藉着表演单轮车的要诀拉起前半车身豪爽地越过护栏,坡道终点十字路口的交接处成了后轮的跳台!
踏板卸下职责恢复自由!空转,晴天!我的身体脱离座椅,飞向脚踏车上半部!
车轮异常的回转声不断响起,烙印在耳中!
彻底突破空气障壁的感受,只需「幸福至极」一句话即可道尽。
飞翔的配乐并非振翅声,而是汽车从旁掠过的科学噪音。
我们抓住音速,向前弯身试图超过它,飞越了重力。
在与地面一切毫无接触的世界里,一台脚踏车与两个人漂浮在空中。
不是飞机,也不是火箭。原始的科学超越了境界。
我们命运与共地在空中游泳。
意识与状况转眼间都被一片蓝色包围。
我在飞行。
我在飞行。
我在飞行。「我在飞行!」没错,我在飞行!还在飞行!
「啊~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咿咿咿!」我开始坠落。
重力从我们飞到最高点的瞬间展开支配。被我们以一瞬间的加速甩开的家伙挥下巨大的掌心,打落无视于音速和光速的空中叛徒。
跳跃时感觉相当漫长,坠落的时间却仅仅一瞬。掉下去。这三个字甚至来不及传透脊髓,我就连反射性闭上眼睛的余力也没有。尽管风声在耳朵周边盘旋埋伏,但不管再怎么偏袒都只有向白己迎面逼来的海面,已切断我大多数的神经。
最先落入海中的,是失去「外星人」身分的家伙。
艾莉欧抱住膝盖,像颗炮弹般缩成一团率先扑向海面。
我的眼前开始闪烁,等她完全入水之后,我和脚踏车也潜水完毕。
超乎想像、乱七八糟的冲击痛殴浑身每一处皮肉。从四面八方袭上的海水殴打我全身也攻击要害,藉着以量取胜的理论折磨我的身躯。
我以难看的飞越姿势冲进海里的水声,令我耳鸣不止。气泡无视于空间分配从我口中喷出,水泡声侵蚀着我移动四肢的力气。我渐渐下沉。我好像听谁说过,人只要不乱挣扎就能在水中飘浮,但我现在可正懒洋洋地向下沉淀喔!
如果我能像深海生物一样,在体内储存蜡就好了。
潜入不同世界的入口,就是这种感觉吗?
我濒临麻痹的意识,茫然地对自己面临的事态做出评价。
脚踏车早已远离我的手,恐怕正在不远的地方率先进攻。那家伙不可能浮上来的,往后将作为鱼群的住家或产卵处活下去。它会恨我吗?起码艾莉欧和我各分担一半的恨意吧?都是因为她撒谎的关系,呐!
………………………………我开始动。下潜速度终于减缓,我被卷入海流中的身体也不再麻痹,开始划水。
「噗哇!噗哈咳咳!」我不假思索地吐出宝贵的氧气,改变姿势。
我转个身,以眼神追寻光线,让头顶朝向海面。
我在因泡沫与水质不佳而显得混浊的海中睁开眼睛,试图寻找艾莉欧的身影。事实上,没戴蛙镜就要在海里露出眼球是不可能的吧。尽管如此,我仍拚命挣扎。
再也没有什么事,会比为了生存而挣扎时搞出人命更愚蠢的啦!
当我的脸孔边缘因窒息而痉孪时,我朦胧的视野发现了一双脚,下半身笔直地伸向海上。看来艾莉欧早已浮上海面,那我也不必再待在这儿了。我放下还不能动的右手,用左手强而有力地拨开水。
由于缺氧而朦胧的意识变成因祸得福,使身体放松下来。因为缺乏供给恐惧的养分,我被强制维持在平静的精神状态,得以不陷入焦虑,继续活下去。
我的脸轻易地突破海面,漂浮起来。自口鼻中喷出的海水似乎还沁入肺里,令我在呛到的同时呕出海水,没空间呼吸氧气。
我的太阳穴抽搐不已,脑袋里的血管濒临断裂。
即使呕吐物的内容全换成水,在音效上依然是呕吐没错。
如果再耍帅恐怕会直接送命,就算当着女孩子的面,我也毫无顾虑地大吐特吐。
早一步浮上海面的艾莉欧还在呛咳,但似乎已将海水全部自体内排出。一吸入过多的空气,就会反覆咳个不停。
有好一阵子,我们两个不断呛咳,为匹夫之勇付出代价。
当我的身体适应这感觉上比游泳池刚开时水温更低,浸泡在春天大海中的环境时,我的呼吸也都恢复平静。被海水浸湿的头发紧贴在皮肤上,遮住我的视野。
为了避免我们其中之一被海浪冲走,我自然地牵起艾莉欧的左手。
艾莉欧的指尖,与海水的温度一样。不过,有感觉。
「喂,冒牌外星人,地球的海水味道如何?」
「盐分的调味不佳,待客的诚意不足。」
她低垂着头,脱口说出摆明用错地方、自认是美食家的感想。
不过,她说出口的,是正确的日语。
我忍不住以感觉稀薄的手指拉近艾莉欧,紧握住她的左手:
「话说回来,你根本一点都不行嘛!别说宇宙,就连江之岛都飞不到。」
「这些事都是秘书的所作所为,与我毫无关系。」
「哈哈哈!但你失败的事实依然没变。就算主嫌是我,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放声大笑,海水再度灌入口中。不只如此,艾莉欧还用空出的右手拨起海水泼向我。
简单的说,我正和女孩子在海边玩泼水游戏!应该是这样。嗯~就字面上是可以如此概括,但实际上的发展感觉不太对。这就是碰上高明诈欺骗局的被害者之心情?
「不过,我也对如何行为不检越练越熟啦!比方说不去学校跑来海边之类的,我的青春点数直线上升,都快通货膨胀啦!」
「你明明都不建立和男同学去玩这种一点的补给路线,专挑冷门挑战,还敢说大话。」
她不知为何熟知点数评分基准。莫非这是国际标准?
「还有,我不是学生,我的青春已经毕业了。」
艾莉欧拨起泡在海水中的侧面发丝绕到肩上,如此指责说道。即使泡了水,她的头发依然在散播粒子,在我眼中,反倒是至今以来最鲜明的一次。
「没有这一回事,唉,这是指一般走沙滩来海边的情况。像这样泡海水浴……」我转头环顾着四周。
大海无边无际地扩展开来。
真难想像,海的前方有大陆和岛屿存在。
这片大海,甚至让我感觉到无处可去的绝望。
它碧蓝而没有尽头。
艾莉欧伸手指向遥远的水平线。
「我们到那边去吧!」
「为什么?不要,我怕鲨鱼。」
「我们找个无人岛,两人一起生活吧!」她的眼神混浊,看起来很可怕。
「不要!我讨厌和你两人独处的世界!别自以为是亚当和夏娃啊!基本上,亚当也是因为对象只有夏娃一个人,才做出妥协而已!其实他说不定想和胸前更伟大的写真偶像交往!我还有粒子同学和前川同学啊!」
「呜哇~这个人拚命抓着比Pocky棒更容易折断的伏线不肯放手耶!」
「为何你要直接否定别人淡淡的希望?然后,在外面包上用一堆专门术语解释的胶囊啊!」
「那种事我已经玩腻了。」
艾莉欧坦然地喃喃回答,以掌心擦去脸上的水滴。
虽然擦掉了脸上的水珠,但是自她的掌心滴落的水滴却又沾了上去,连暂时擦干的功能也没有。
象征人生问题的困境,仿佛在艾莉欧的脸上展开。
「还有,这算什么?」
她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苍白的肌肤泛起些许血色。
「你指的是?」
「对表哥来说,这怎么做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相系的手上,艾莉欧的指甲陷入我的指关节。光是如此,我泡水的皮肤仿佛就快脱离手指了:
「需要像理由或动机之类的东西吗?」
「当然要。」
她立刻回答,还用指甲刺刺我,催我快说……真伤脑筋啊~这是我的真心话。
因为我只是凭着冲劲决定企画后啥也没管,即使事到如今,也一点都抓不清主旨是什么?
我冲动而为的青春烦恼着未来的方针,简直就像是在选择出路。
我得加上一点后来附加的动机才行。
如果说出不合格的回答,这家伙说不定会直接回归大海。
那是什么……啊,对了。是我第一次碰到粒子同学的那一天。
就像这样,轻轻踮起脚尖。
「和大家相亲相爱~」因为没自信表现得很可爱,我将后面的「喔~」放在心底。
「咦?」
艾莉欧愣住了。真难得,而且还真可爱。不论是值得一看的价值,或是引出这反应的意义都很充足。





「这是人类的理想啊!我决定先拿来当作目标,这样就不必烦恼很多事。」
「好像谎话~」
艾莉欧装出闻到呕吐味的样子,吐吐舌头。
「最好是说谎啦!我接下来要在你家生活一段时间,我会希望和大家相亲相爱,让日子过得更好,这不是当然的吗?」我总觉得听起来更可疑了。
我咬牙切齿的声音,淹没在波涛声中。
「我是外星人,应该懂得飞行才对!不,是绝对会飞!一点点!三英里!有驾照没飞过!然而我却不得不承认!地球人赢了我!为什么?不,我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艾莉欧装出精神错乱、不肯面对现实的样子在玩,我抛向她的台词是:
「活该……如果说出口,我就会轻易地变成反派吧!」
所以,我没有说。
既然已经恢复正常,你就自力解决吧!这么做,也是她本人最能接受的方法。
「所以,我们关系变好的事,让我伤得很~重!不同行星间的交流全被表哥搞砸了!就连我的据点都被捣毁,还全身发冷,你夸耀胜利的表情又严重违反宇宙协定!」
外星与地球的艾莉欧小姐正在互相争执,忙碌地穿越平流层(注:地球大气构造中,位于对流层与中间层之间),突进大气层。你也该放弃没有重力的生活了。
不过,我的表情像那样吗?硬要说的话,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嘿嘿地笑:
「这个世上绝对没有完全不必受伤,一直保持圆满到结束的关系吧!」
不知是谁坏心眼的安排,相遇总是伴随着别离。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她冷静地指摘说道。嗯,想靠金玉良言蒙混场面的计划,失败。
「总之,什么都还没开始。因为,今天才是你和我第一次的邂逅。」
我算准时机,伸出右手食指戳戳发呆的艾莉欧……咦?我的手举不起来。算了,大概是受到本体感化,进入反抗期之类的吧!
我不需要肢体语言。我还是靠眼睛和嘴巴说话,高明地施以怀柔吧!
这是希望大家相亲相爱的和平爱好者最大的武器
「你是第二次到地球来吗?下次我会发售定居披萨。」
「…………………………」她一脸严肃。简单说来,是轻轻一碰就会泪流满面的忍耐表情。
「我想和回到地球的美少女相亲相爱。如果你为了不存在的记忆而苦恼,要我听你抱怨几句也行。今天就是用来做准备的休假日。」
跨越这样的事件(进一步往下掉),会猛然拉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呵呵呵,这正是吊桥效果(注:由加拿大的心理学者达顿与艾隆于一九七四年所发表的典型的生理影响心理的理论。一个男生会对经过吊桥时所遇见的女生比较容易产生好感。因为过吊桥时的生理反应与喜欢一个人的反应(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等)相同,进而心理做出一样的认知判断)。
要是开玩笑地试试,却只会留下实际上跌落吊桥的严重结果。
谁会为了这种结果脸红心跳啊!
……好啦,我就放弃利益、做个总结吧!
好让身体爬上陆地,受到重力折磨。
「为了相亲相爱,必须先互相理解。总之,自我介绍是很重要的啦!」
「啊……我是藤……和……」
喂,你太心急了点。我准备的台词后面还有一点。
我无可奈何地将戏份让给艾莉欧,她或许是太过激动,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
由于眼泪流进她嘴里害她哽住,我的台词好像不必省略了。
啊,那我就说出口吧!
「喂,地球人,报上名来。」
「藤和……艾莉欧……艾莉……欧……藤和……艾莉欧!」
「很好。我是丹羽真,请多指教。」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11 编辑


第六章 都会的外星人


获得青春点数满点五点的代价,是住院。
扑向海面的时候,我一直握着脚踏车把手的右臂似乎扭曲到印度瑜珈师看了都会吃惊的角度,遭到波及的肘骨断成两截。
而且还是相当复杂的骨折。我似乎将每日所需的钙质消耗过度,无法照应到骨骼部分。
事情结束后,我们光是要游回岸边都花了一番工夫,真亏我和文莉欧都没有溺水。半路上,因为手肘痛得太厉害,连我都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热烈,却没有哄堂笑声相伴的海水浴。怎么说,春天的大海比我想像中更冷。因为缺乏温柔与钙质,我想我应该吃下四处游动的小鱼和十年前的百服宁(注:日本百服宁的广告标语为「百服宁有一半是温柔做成的~」)补充养分。
即使在爬上人工沙滩后,我全身也像下锅油炸前的鱼虾一样沾满沙子,被海水浸透的衣服非常沉重,回家的路途只需「极惨」一词就能道尽。我彻底屈服于重力的反击之下。
至于脚踏车当然是直沉海底。混浊的海中隐约能望见单车沉入和宇宙相反方向的影子,万一被本地居民发现,我想必会因为非法弃置垃圾挨一顿骂。
「………………………………………………」
于是,我失去通勤的代步工具,艾莉欧紧抓住的希望稻草自手中滑落。
……这么做有意义吗?比起疑问,某种近乎反省的感情在我心中荡漾。
就像明明只要让小孩随着成长,自己学到圣诞老公公不存在的事实就好,但大人却坏心眼地告诉孩子真相,在那一瞬间的快感过后留下的苦涩产生自问,我却无法回答。
在坠落时脱离车篮,比起我和脚踏车早一步扑进海面的艾莉欧毫发无伤。可是,她最后哭了。我分不出那些泪水是出自恐惧、绝望抑或是生理现象,仅仅只是握住她的手。
我一边想着从嘴里沁出的海水味真令人厌烦,一边咬紧牙关拖着右臂和艾莉欧走到可以连络救护车的住家。在步行期间,我没有余力整理盖住眼睛的浏海,只是模糊地在脑内预定表中持续写上「下次休假要去理发]我不断默念着「去理发店、去理发店、去理发店,还要去美容院℉宛如家乡的第八频道般,将心中的纸面涂成整片黑色。当时的我心灵多半不是靠精神运作,而是靠机械自动操纵。
否则的话,我就会对艾莉欧说更多话,说出更多鼓励与斥责、悲喜交织的台词。
自从爬上陆地后,我始终默默不语,最后还放开与她相握的手。
我的住院生活在两星期后告终,带着用石膏与绷带固定住的右臂一起回家。黄金周早已划下休止符,建构出五月病(注:日本四月联考结束后的大学新生或毕业后的社会新鲜人,经过一个月后在五月时,常可看到的对新环境不适应症的现象总称)蔓延的倦怠世界。我也受到那股气氛感染,不时垂下眼皮与脑袋。
回家之后有艾莉欧在,还有女女姑姑也在。即使方向性不同,和这对母女碰面所造成的辛劳绝对不可能少到哪里去。
啊~我的右手好痒。真想不顾一切痛抓一顿。
当我走出医院,陷入面临气压变化般的错觉。我自深海被急骤拖出海面,差点瘫倒在马路上。装满替换衣物的纸袋摩擦声,像蝉鸣声的代理般敲打我的鼓膜。
在医院里感觉不太到的气温上升,令我头晕目眩。
我一边走向计程车招呼站,一边用手指将留得更长的浏海往上拨。
想出一点快乐的回忆,汲取今天的活力吧!我反刍心中的记忆,找到的养分可不只一回,真是太好了。
……啊,我住院时,粒子同学和前川同学有来探望我喔!
即使我脚下的细索宛如强度比想像中来得脆弱的钢琴线,但我和她们之间埋下的伏笔或许还在。
不过,艾莉欧没来看我。
「真真,早安~」
最初我还以为是女女姑姑来袭,摆出警戒动作。
我可疑的举动令粒子同学睁大双眼,放学归来的她穿着学校制服,腋下抱著书包、安全帽和一个大信封。虽然头发被安全帽压平,可爱魔神依然健在。
不如说,她还是这样才好(慷慨陈词),
「啊,是我叫得太亲密了吗?」
先用身后的手关上门,再战战兢兢地触摸倒在路上的人,看他是不是死了。粒子同学探望我的态度里,暗藏着这种谨慎。
「不,完全OK。」如果开口的人是某个姑姑,我会连声嚷嚷「别这么叫我}人就是那么现实。因为正处在反抗期,排斥监护者是我的义务。我自行解释道。
「啊!是这样吗?」
粒子同学啪地一声,以敏捷又夸张的动作打开书包拿出软帽,用两手戴在头上。她把玩着帽缘,调整戴上的角度,在填满满足(请了解我的国语成绩)之后,在摺叠椅上坐下。她将书包和其他东西放在膝盖与裙子上的模样好可爱。
把我也放上去。不,是让我坐上去。我是不是因为喝太多海水,害得脑袋生锈?
「怎么了?怎么突然戴上帽子。」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QBK(注:2006年足球世界杯,在日本对克罗埃西亚战中错失关键机会的选手柳泽敦败战后的托词「谁叫球突然飞过来」的简称,后来成为流行语),
「哎呀~哈哈哈。」粒子同学刻意用充满男子气概的笑法掩饰着,恰到好处地害羞起来。她揪着帽缘,压低刚调整好的帽子盖住眼睛,忸忸怩怩地左右张望:
「因为我的发型乱掉了。被风咻~地吹得乱糟糟、被安全帽啪~地压扁,又被汗水滴答~地弄湿。我在医院的洗手间努力整理过,可是弄不出轻飘飘的感觉!像面包一样开放又膨松是不行的啊!」
粒子同学玩弄着及肩的咖啡色发丝,像在辩解似的说明她戴帽子的理由。啊,可恶,真想摸摸她慌张挥舞的上臂~我满心温暖地看着她,突然发觉一件事。
粒子同学的服装已经换季,穿上夏季制服。
「很奇怪吗?」她紧抓住帽缘,扬起眼珠问我。这个可爱魔神似乎天生懂得如何正中别人心中的喜好。她不是用针,而是用食指戳戳我的心。
「不会怪啊!女孩子无论穿什么都适合,真厉害。」
「帽子很适合我?这是男装耶!」
「适合的不得了,我几乎把你看成男的啦!」
「咦!真的吗~?我可以揍你吗?」
粒子同学笑咪咪地做好揍人的准备。
她握起的拳头像小孩子的手一样棱角不多,看起来更是温馨。
「你还真可爱。」我终于不再隐瞒地脱口而出。
粒子同学的肩膀猛然一跳,就连帽子都差点飞了起来。「喔呀?呀啊!呀啊!」她发出宛如猿猴声带摹本的尖锐怪叫,展现出表里如一的惊慌反应。
同病房的人主要朝我抛来「怎么回事?」&「真困扰」的视线,但你们要我如何是好?哄她上床睡觉?虽然这提案很吸引人,但现在要涉及性骚扰还太早了。
让我期望自己有个一生错过机会的人生吧!
「我……才不……可爱!一……点也不!因为我很不起眼,一年级时还被两个男生甩掉!」你好像紧张得开始平白泄漏个人情报啰!
如果放着粒子同学不管,她或许会再透露一点机密情报,不过这次她可能会化身为猿猴的影像摹本,像动物园里的猿猴一样在病房里来回奔窜。于是,情人的腐尸被送交到自己手上……我希望事情别走到那一步,不让她冷静下来不行。
「抱歉,我这么说很恶心吗?」
「嗯……嗯!超恶的啦!」
「……对不起。」依照对话走向,我本来半是确定她会否认,却受到出乎意料的冲击。
我到底有多少年,没做过这种仅限于表面的道歉了?
粒子同学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发言含意,连连向旁边挥舞双手,补上激烈的否定:
「不……不!其实并不恶心!没错,仔细看的话就不会!」
「这是说远远望去时,我是恶心角色吗……」干脆被痛骂成垃圾,说不定还好一点。
「啊呜啊呜~」粒子同学的坟墓越掘越深,可能已挖到地函层。她的声音骤然停止,隔着帽
子抱住头转来转去。她的模样令我不禁想用掌心拍打,看她对声音的反应。
她终于恢复冷静后抬起头,面带泛着热气的迷人表情提议:
「我可以重头来过吗?」
「可以。」
「那么,咳咳!」粒子同学只发出音效,没做任何咳嗽的动作。感觉有些半吊子。
「这是上课笔记的影本,期中考就快到啰!」
她拿起带来的褐色信封,当成通风扇流通滞郁的空气。
「呜哇,谢谢。」我一边道谢,一边拿出里头的笔记略加浏览。虽然一点也看不懂文章的意思,但光是看着那圆滚滚的字体,也觉得愉快。
如果这是女女姑姑的笔记,我只会因为文字难以阅读而退缩,拿来检测握力。
「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写信来问我。我不是优等生,或许不太可靠就是了。」
「不、不,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啊,老师!」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了个小笑话做收尾。
当笑声渐渐消失后,她表情一变。
粒子同学的拳头放在膝盖上,朝医院病床抛出正题。她的嗓音非常细微,仿佛形成一座言
语的沙滩:
「我说呀~」
「嗯?」
她迟疑的视线与嘴唇上下移动。粒子同学正在寻找能够窥视我内心的位置。
「嗯?」我不喜欢太过沉重的负担,柔和地抛出对话契机。
或许是这招奏效,令粒子同学犹豫的问题迅速在舞台上现身。
「你跳进海里,不是打算要自杀吧?」
啊,原来如此。她有听说我做了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当场否认,不留引人误会的空白。
当时我是为了活下去,才会尽全力踩着踏板飞向蓝天。
我没拿宇宙之类庞大的事物当目标,赌上了自己所能发挥的全部力量。
「丹羽同学应该不知道,不久之前,有个学生和你做过相同的事。因为她也受了伤,净是说些胡言乱语……我好担心你!」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咳咳,不过老夫也很担心那女孩,才会尽老夫所能一试呢!
如果她在第二次的挑战里,有得到教训就好了。
「因为最后摔得很惊险,我是有做好死亡的觉悟。」
「不可以死唷!绝对不行。那个,自杀的本人或许无所谓,但被留下的人绝对会感到悲伤~万一因为自己不必看到就轻视那些悲伤,我认为是最糟糕的喔!」
「是啊,粒子同学也会伤心吧!」
「那是当然啰~如果丹羽死了,说不定全校学生都会哭。」
「哈哈哈……反过来还比较符合现实。」
「没这回事~我不会让你达成那种记录的啦!」
粒子同学充满自信地挺起胸膛。她似乎没什么自觉,但我身为当事者,听她如此一口断定,总觉得有些难为情。谁叫我是对严肃话题敬而远之的高中生呢!
粒子同学只要不是以穿透的视线对人格外多疑的人,大概都会被评断她是在表露感情且毫无遮掩吧!
然而,要完全看出别人的内心是不可能的啊!
人类的心等于外星人的存在。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甚至望不见整体深度的尽头。
艾莉欧以前之所以卷着棉被,或许是希望外观与外星人同等,尝试错误的结果。那家伙想变成「身分不明」的存在。
虽然不懂得察言观色的表哥,正名了她是纯种地球人的都会女孩。
「啊,对了。丹羽是携带手机主义者吗?」
「我没有什么主义、主张,是会过圣诞节也会过元旦的那一类型。要交换手机号码?」
「那就交换吧!」沙沙,粒子同学从口袋里掏出萤光粉红色的手机。或许是因为来到医院,她关掉了电源。
「我现在没带,你能不能将电话号码抄给我?出院之后,我再打给你。」
「OK~」她从书包里拿出铅笔盒,还调皮地摆出挽起袖子的动作。
聊得那么顺利,感觉真好。我和艾莉欧的沟通,简直比仓鼠的运动滚轮还不如。不过那些记忆大都被海洋净化了。
我回想着和艾莉欧飞上天空时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抬起头来。
「………………………………」我在入口看见了什么。
我的感伤还没结束就已中断。就连蜻蜓的寿命都比你长一点喔!
一个毫无探病善意的天然恶意来袭了。
「转学生,你很无聊吗?」
身为制服迷的前川同学,利用来到医院作为理由,穿上茄子装出现在我眼前。我绝对不是想打护士装(注:茄子(ナス)与护士(ナース)两者在日语中,仅有一字之差)打错字,那真的是原产地在印度的茄属一年生植物。「嗨!」她从紫色布偶装的蒂头部位挤出脸,双手穿出果实与果皮打招呼。
我和粒子同学的时间确实停止了两秒钟,同房的病患们也化为不符合季节的冰柱。
天空晴朗透彻,深深包覆着我们……我试图用临时赶出的风景描写掩盖这一幕,让场景切换掉。我要撤回前言,就算是女孩子也有不适合的衣服。要是整个人变成不同的东西,我就无法帮腔了。
由于没掀起期待中的反应,前川同学(应该说茄子)歪着头:
「咦……不好笑?因为地点在医院,我就选茄子和护士……」「拜托你别说明。」
春季的大海早已将我体内的水分降至低温。如果再被迫听下去,身为听众的我很可能都会双颊发烫地挣扎起来。听人解说不好笑的笑话,甚至让我感到屈辱。
这位姊姊没发现自己的权威正在坠地。不,前川同学本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到茄紫色的布偶,从前麦○劳的吉祥物里不是也有一只吗?
「这是我以前打工时穿的布偶装,后来店关门的时候,老板就送给我了。」
我很想把现在的茄川同学关进餐具柜里。你就穿成这副德性一路走过医院、走廊和镇上的马路吗?这时代和超任的RPG不同,装备会反应在外表上,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收起这份勇气和胆量,老老实实穿着普通的服装生活吧!
「前川同学,原来是这种角色啊……」
粒子同学抛去僵硬的视线,随着身体逐渐自冻结中复原,她以怜悯同学的语气开口。「嗯。」在各方面都快误入歧途的前川同学毫不动摇,有些得意地颔首回应。
「这么说,你是来探望丹羽同学?」咦?粒子同学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怕。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前川同学则是在不同的意义上令人害怕。
我的交游范围并没有广阔到连茄子也会来探病的程度。
虽说是茄子,但前川同学也是女性。另一人虽说是女性,却是粒子同学。老实说,我这一个月并没有累积任何善行,但却有两个女孩来探病。何只高兴,我更感到不安。我该不会快死了吧?
「哼~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在班上明明根本没~说~过~话~」
哎呀,看粒子同学的样子……是在吃醋?不会吧!不过,她对我和前川同学在教室里的状况还观察得真清楚。
我可不会自我自意识过剩,造成以后互相伤害的~
相对我突然的开悟,前川同学却变成笨蛋。
「因为,我和转学生共度了一夜。」
「『啊?』」前川同学成功地再度冻结了时间。特别是粒子同学,似乎在时间小偷的手下损失惨重。
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就像有人穿上粒子同学的布偶装似地。
「我说啊,开这种玩笑可能会伤害我的人品评价……」「嘎呜~喔!」你看吧!
或许是刚才暂停的反作用力,粒子同学的时间开始加速。在整张脸上沸腾的血液涨红她的双颊与眼睛,如果拿起她纤细的手腕测量脉搏,医生大概会误会「你是自杀志愿者吧?」。
「既然说一夜,那就是晚上!一片漆黑!」
不,老实说,在都会的夜晚不「特地制造一 就找不到黑暗的环境。
「冤枉啊,不,她是捏造的啊!我可没上过那么令人羡慕的实习课。」
「什么叫令人羡慕!」粒子同学暴走过头,已经无法收拾。
「混蛋,Kibonengu!都是你的一句话,我的高中生活差点就要瓦解了!」
「哎呀,我是想我们在夜里相会的时间全加在一起,应该有一夜吧~」
「这可不是超市的摸彩券!别使出合体技!」
紫色恶魔带来的白昼梦魇让我的精神憔悴不堪,她们就像互相对立般越吵越凶。
我和粒子同学讲到后半段,已开始口吐外星语。
当我回过神时,暴风的主要成分粒子同学已再不知不觉间离开病房,剩下的只有刺眼的茄子女,以及烦恼着今后的住院生活必定会动辄得咎到极点的高中生。
「你无聊与颓废的住院生活,吹入了一阵清爽的风啊!」
前川同学宛如自然旅游节目的旁白般为事情做个收尾。
「是暴风才对吧?什么当地建筑、文化交流全都被狂风卷走了。」
「哎呀,没想到粒子同学会有那么精彩的反应,你们还真亲热。」
「没这回事~!而且,我不叫粒子~!」
谣言的当事者快步折回病房面红耳赤地否定后,再度快走跑开。
「她是转学生的召唤兽吗?」
「我就连她作为召唤媒介的手机号码都还不知道……」因为有个茄子跑来捣乱,害我都没有间到。
「你们平常天天会见面,我看也没那个必要吧?好啦,我差不多也该脱掉这件布偶装了,快热得受不了。」
宛如长臂猿表亲的前川同学灵巧地解开背后的拉链,茄子开始脱皮。里面出现真正穿着护士装的她!如果事情这样发展该有多好。因为我没告诉任何人,也不会特别树立什么纪念日。里头的前川同学没有变形,身穿普通的制服。
「前川同学果然很适合制服系的角色扮演。」
「这不是角色扮演,是我的正职。」
她懒洋洋地坐在摺叠椅上,翘起一双长腿。不,她的腿真的好长,就算祖先是做竹马的工匠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能够想到这种念头,我的脑袋真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转学生,听说你跳进海里?下次你打算将种族转生为鱼类吗?」
前川同学以语带揶揄的口气问我为何这么做。
「哎呀,我是打算飞上天空,因为动力有点不足摔了下来。」
「什么,原来是鸟类啊!」「……我想飞得比鸟更高就是了。」
至少,艾莉欧应该想突破大气层吧!
「哼!」前川同学交换双腿翘脚,她似乎从我身上察觉到什么,露出不同的眼神向前弯身。我看出她企图看透我内在的气概,有点坐立不安。
「你帮我转告藤和一声。下次我借小灰人的布偶装给她,和我一起穿吧!」
「……我的行动那么明显?」「或许是喔!」「收到。出院之后我会转告她。」
艾莉欧大概不会来探病,虽然我判断的根据难以出口,但前川同学发觉我的言外之意。
「她没能飞上宇宙去吗?藤和好像没有当外星人的资格啊!」
「这是当然的啊!」
如果靠那种低预算、低努力的装备也能飞上宇宙,人类的进步在三百年前就结束了。我们将多少的危险放在天秤上做赌注,好不容易得到几秒钟的飞翔与浮游体验。
她挺直背脊,将嘲笑的嘴角弯出不同的角度:
「啊~虽然无关,不过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吧!」
「这与言出必行无关呢,姊姊!」
「你可以看到我扮演魅力重点在于鳃和鳞片的鱼类喔!」
「不,我一心只爱鱼柔道服人(注:漫画《セクシーユマンドー外伝すごいよ!!マサさん》的剧中剧「ヨロシク仮面」里,穿着柔道服的反派鱼怪人),对别种鱼的诱惑敬谢不敏。」
「咚~!」还没回家的粒子同学折回来,用身体冲撞前川同学。
外表像皇带鱼,内在像青鲦鱼的前川同学被体格小上两号的粒子同学推倒,「喔哇!」栽倒在我的床铺上。我虽然临时护住右臂,结果却没能推开她,让她漂亮地趴在我的膝盖上。
「呜咿~!」粒子同学发出不知是拟声还是愤怒表现的叫声,手伸到前川同学身体底下,强行把她从床上拉回椅子上。
前川同学被抱起来搬运的模样,简直就像冲浪板的模型。
「你在干什么啊?」嘴上虽这么说,但前川同学却露出得意的笑容,发挥她的坏心眼。
「现在正值肩膀碰撞的季节。」
粒子同学省略了「运动之秋」的抽象性、加上攻击性后,提倡起新的季节特有风景。「哔砰啪砰~」她还模仿广播的前奏,自行演奏出人情味太丰富的音效:
「禁止去海边。」
「Why?」
前川同学的英语发音听起来格外洗练。不过若写成文字,一定和我没差多少。
「因为有水母。」
「啊?水母?」
「Yes~软绵绵~」
她弯起两手手指,试着表达那种触感。
「你的意思是,不可以男女同去海边……不对,是不可以和转学生一起去。」
前川同学的解读能力似乎设定得颇高,她大概连艾莉欧初期的日语也能翻译吧!
粒子同学在医院里手挥脚踢,已完全丧失冷静:
「和丹羽同学无关,是男女同去海边!太吓人了,是不当异性之类的啊!」
「照你的说法,那转学生又该怎么办?他的问题可不是去海边的程度。」
前川同学将矛头转向我的致命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你做了如此寡廉鲜耻(ハレンチツク)的事吗?」
她的自创语和罗曼蒂克(ロマンチツク)只差两字,改造之后却变得难用多了。
「怎么,你一无所知吗?转学生是藤和的表哥啊!」
喂,你不是答应过我「别说比较好吗?」。你看,粒子同学第三次冻结了。
明明都能望见故事的结局,为什么又有新的问题被挖掘出来?
……哎呀,因为这不是谎言,我不会否认。至少我不会。
即使为此遭到疏远,我也能当成无可奈何的结果来看待。
因为,我仅仅只是说出正确的事。
尽管在这世上正确的事常常不是正确答案,但我能接受的只有这样的主张。
所以,我破坏了艾莉欧的妄想。
我对名为救赎的事后辅导毫无计划,不负责任地动了手。
……我已经决定好,回家之后要做什么。
我在各方面都已经做好觉悟了,就像梦海鼠(注:学名Enypniastes eximia,属于深海性的海鼠一种)一样,不只是内脏,就连大脑都拿出来暴露在体外。
好让淤积的思考水洼,藉着粒子同学的自家发热全部蒸发。
「对了,我和文莉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喔!」
「『什……什么~!』」
不,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应该知情才对吧?




我回顾一下,觉得过程倒也没那么有趣。
因为记忆仍处在没有回忆修补的赤裸状态下。如果不经过一、两年的时间,回忆就不会美化那些细节吧!即使美化过后,也只会冒出一个「我讨厌茄子的理由」这种类似番外篇的短篇标题,恐怕不会提高我的价值观水准。
想着这些念头,我坐在计程车上摇摇晃晃地经过名为道路的生活之河,回到第二个家。我以仅有的零用钱支付车资,下了车。
我就像初次造访此处的春假最后一天那样,在数步之外环顾整间住家。我心中没有回到怀念家园的感慨。
不管这件事、那件事还是哪件事,全部都要看往后的日子。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好,第一集完。续集请看第二集。」
顺便一提,我的构想一直延续到第八十七集。天天都像生日。
我轻轻推开入口的门(虽然无关紧要,只有我每次打开这扇门,就会想到世田谷(注:位于东京都二十三区的南西部,以居住环境良好的住宅区而闻名的东京都特别行政区)的某间海产店吗?),「我回来了~」小声地打招呼。
如果稍待一会儿之后,艾莉欧就会慌忙地从二楼冲下来迎接我,笑容满面地说「真真,欢迎回家!℉那么我会乖乖地吓得腿软、下巴掉下来,但藤和家不可能出现那种既老套又理想的境界。我切身感受到令人怀念的冷清空气。
「……嗯?」
便条纸又在玄关处和文镇玩耍着,看来,她们似乎判断只要用这连生物也不是的玩意儿迎接三星期不见的我就够了。叫个座敷童子(注:日本妖怪的一种,以岩手县为中心,主要出现在日本东北一带 )出来也好嘛!
我放下纸袋,以左手捡起文镇和便条纸。纸条上写着七个圆滚滚、沾着油渍的大字「欢迎你的归来,真℉是彩虹。她特别每写一个字就换一只萤光笔,成品就像全世界最廉价的柏青哥店霓虹招牌。不知为何,紫色的「真」字迹特别脏、笔画又很粗。我凝神细看,试着找出理由……原来如此。
看来这里做过实验,测试红字上叠着蓝字会不会变成紫色,最后在一片乌压压的情况下强行用紫色萤光笔盖过去。如果留言对象不是女女姑姑,我会坦率地觉得她很可爱吧!
我一边考虑要如何处理手里这张抛弃式握力检测器,一边脱掉鞋子。「啊?」一踏入家中,我发现走廊的墙壁与地板上也密密麻麻地贴着便条纸,以如同现代电报般拐弯抹角的方式留言。我拿起手边的一张纸条看看。
「柜子里的零食应该坏掉了。」
「在坏掉前先救救它啦!」你是恶鬼吗?恩格尔系数(注:十九世纪德国统计学家恩格尔根据统计资料推论出在家计的消费支出上,饮食费所占的比例系数)之敌。
还有,内容太刻意影射某个矶野家庭(注:典故出自于日本漫画家长谷川町子的作品《サザエさん》,主人翁为矶野家且主要人物名称都与海洋生物有关)了,我们的人数明明不够。「呃~如果硬要塞进去的话,我是鳟夫……不,是鲣鱼。艾莉欧是蝾螺……海带芽。女女姑姑是舟……」这无所谓啦!如果在这儿断定我们的角色如此代入,之后会很可怕的啊!我也得到这样的结论。
我看上面的留言看到第二张时就开始厌烦,于是一一撕下便条纸用掌心压扁。这单纯的作业进展迅速,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趁这机会,干脆全部捏扁吧!我顺着便条纸的引导一路走到厨房,贴在菜篮上的那张似乎是最后一张了。
我只浏览了那一张,这样当姑姑问起我的感想时可以有始有终地回答。就像暑假作业的读书心得,即使只提到前半本书的内容,但一样能勉强动笔。
「冰箱里放着庆祝你出院的蛋糕。因为保存期限快到了,最好早点吃。」
「这种情报倒是不错。」
我只听从有益的情报。
我打开冰箱。
里面装着女女姑姑。
「咿咿咿咿咿咿咿!」我不顾羞耻或有没有人听见,发出像收到恐怖新闻(注:日本漫画家つのだじろう的代表作,主角收到每天午夜会自动报导未来悲剧的报纸,每看一次要消耗百天寿命)般的惨叫声往后跳。我瘫坐在地上往后挪动时,右臂好几次撞上柜子,但精神(恐惧)的问题凌驾在肉体(痛觉)之上,令我无心在意。
女女姑姑弯起膝盖,整个人以半屈膝坐姿塞在冰箱里,头呈锐角扭向右边。她翻起白眼,吐出舌头。
艾一利欧?是艾莉欧吗?Are you U.N﹒Owen?(注:推理小说家阿嘉莎克莉丝蒂名作《一个都不留》中神秘凶手的代号)
为什么到了最后的最后突然出现推理剧情?你写腻爱情喜剧了吗?混帐东西。
第二集要从不小心把人推下楼梯,只好弃尸逃跑,却发现有人将尸体塞进冰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剧情开始吗?
「真………………」
她还活着!咦,活着吗?虽然是生肉,不过还活着!
可是我不想随便靠近她!我的脚在发抖!
「好……冷……喔……」
「啊……呜啊,是的……咦,啊……是的!」我终于有力气抬起撞上地板发痛的屁股,难看地冲过去。我抛开纸袋,紧紧抓住冰箱。
「你……你还好……吗?」我战战兢兢地触摸那只右手。
……嗯?
「我快冻死了。真真,用你的肌肤温暖我……」
「………………………………」这一刻,我体内掠过一阵电流。
我暂时关上冰箱门,退后一步等待一会儿。
「………………」我试着敲门。
「………………………………………………………………」
「请进~」这声回答很热情嘛,啊啊?
「喂,可恶!」我用力打开冰箱。我有所自觉,这么做与节约能源的社会背道而驰,实在是浪费电费的愚行。至少在冰箱外的我有所自觉!
「真真好冷淡~」别像个恋爱中的少女般摇荡咖啡色的眼瞳,我会想戳下去:
「我是没有一瞬间想上吊啦……尽管很不想问,但你在干什么?」
「乘凉。」
「你是可以一了百了啦!」
「啊哈哈!嗨咻!嗯咻!嗯嘎~!」
女女姑姑努力抓着冰箱边缘拚命挣扎,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后摔在地板上。
她的动作简直像新型的贞子。
「唉嘿嘿~」姑姑站起身,一边揉揉脖子一边对我吐舌头:
「啊~脖子超痛的☆」
「你就直接变成星星吧!」或者说,带我到没有你的外太空或新天地去。
「各位好孩子不能模仿喔!」
「这个人的存在纯属虚构。」
不如说是我拙劣的妄想。好了,差不多也该打上结局记号结束故事了。
「真真,你要去什么地方?这里明明有一只快得到低体温症的迷途绵羊。」
「放着不管会恢复吧,你又不是变温动物。」
「难得人家五分钟前努力爬进冰箱,真真好冷淡。」
冷的人是你,你的指尖也冰凉过头了。不要揉搓我的上臂。
「基本上,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放假。」
「话说回来,姑姑是做哪一行的啊?」
「秘﹒密!」
「………………………………」如果你是男的,我早就一拳挥过去。
「更重要的是,你应该担心冰箱空到可以塞进姑姑我的问题。」
「你的脑袋空到可以供五十个小人迁居,真让人叹息!」
那些小人现在正在兴建一个帝国喔!
「真真好像因为长期住院缺乏糖分,很容易生气。」
「我应该摄取了很多钙质才对,哎呀,谁叫我四周半径五十公分之内,有个擅长惹人发火的大人正在为所欲为。」
「还是一直待在耳目众多的环境里,欲望无法发泄?」
「就算当作天之岩户(注:日本神话中天照大神的隐居处,高天原的入口)也无所谓,你给我回冰箱去。」
「顺便一提,接下来该轮到蛋糕登场啰!不过是别人送的喔!」
冰箱再度被打开,微微外泄的寒气令人悲伤。
「啊,抱歉,刚才姑姑的腰把蛋糕压得稀巴烂。」她拿出粉碎的蓝色纸盒给我看。
「没关系,我感动的心情也被拧得稀巴烂了。」
够了~让一切结束,播放片尾吧~
就算是稀巴烂的片尾也无所谓~
我完全自暴自弃起来。唉,其中有一半是在掩饰害羞。
其实我刚刚有点担心,艾莉欧该不会真的杀了母亲。
「好~来庆祝真真出狱~」「是庆祝出院。」「对、对、对,出院。我们到外面去吃午餐如何?说是这么说,也只是到附近的家庭餐厅啦!」女女姑姑的四周飘出)。
这个人肯定打算跑去饮料吧,调出颜色像汽油一样的饮料。
「你去叫艾莉欧下来,她在二楼。」
女女姑姑既没有心结也没有尴尬的样子,只是若无其事地说。
「我去吗?」
她露出与年龄相符,沉着又充满包容力的微笑全面肯定道:
「在这个家里,这是真真的工作。」
「唔……」这是我第一次几乎被善意的感情压倒。
我的右脚踟蹰不前,好想甩开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人大脑的凝固速度真不是普通的快。
她的笑容已经超乎洞察的次元,满怀爱意地朝着世界而笑。
如果姑姑的年龄倒退一轮,我很可能会忍不住爱上她。
真不愧是卖点在落差萌点的角色,她真的偶尔会穿越奇迹般的机率,说出犀利的台词。
我简直是无法想像,一分钟前才刚爬出冰箱的人的大脑,与说出这番话的嘴唇之间是相连的呢!
「可是,偶尔也由女女姑姑去叫她如何?平常你都对艾莉欧那么冷淡。」
「哎呀,说什么平常,在真真搬来之前,我和女儿过着更平凡的生活喔!」
喔~平凡吗?我抛出怀疑的眼神。要和棉被一起过平凡的日子,不是只能一起睡觉吗?
「我之所以对艾莉欧冷淡,是因为期待着真真一定会陪伴她,替她做许多事。全都在我的掌握中~!」
……还竖起大拇指,你是说真的吗?不,你的确很冷,我是指物理的定义上。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事后纠葛……算了,过去不必计较。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居民。不过从今天起,又会恢复成两个人
离开两星期再度踏入这个家,我发现一件事。
这个家的味道,就是艾莉欧的味道。
那气息并不甜美,也不会让人热血沸腾。
然而,那舒服的味道却提供了一份沁入全身直到脚底的沉静。
我探头看向她的房间。
ㄗ.…………:﹒………………」我正要发音打招呼的舌头暂停动作。
她卷着棉被。这次还是除了脚趾之外全身包住。
这只毛毛虫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到了她朝不好方向成长的迹象。
算了,总之先从打招呼开始。
自腹部深处发声,充满精神地开口吧!
「……我回来了~」
「……!」艾莉欧猛然跳起来。呜噢,还从棉被里长出了脚。
她保持向前弯的姿势站起身,沙沙地逃往房间角落。
这家伙是寄生蟹吗?又像是伪装成螺丝面包的虫长了脚。
呜哇,好恶心。虽然深海生物既恶心又可爱,但昆虫太偏恶心方面,我无法欣赏。
「出……出现了。」
「不要把别人当成怪人对待。你才该给我出来。」从棉被里出来。
艾莉欧以两脚外八的姿势跪坐在地上,从棉被里钻出头。那形状好像保龄球瓶,真想推倒她滚滚看。
「……你的手没问题吗?」
「除了痒的不得了之外,其他都很好。」
还有,被你妈吓得撞到橱柜时痛得要命。
「对不起。」
表现可嘉。好正常。但是她卷着棉被上让我忍不住想笑。
艾莉欧的日语词汇似乎减少了很多……然而,沟通能力应该已恢复正常。
「重新介绍一次。」
「嗯?」
「我是藤和艾莉欧,今年十六岁。职业是……家事帮手。」





「女孩子真好,有名义上的避风港可用。」
男生只能直接一决胜负。
「表哥回来了。」即使垂下眼眸,她依然看着我。
「嗯。女女姑姑说要到外面吃饭,我是来叫你的啦!」
「嗯。」一旦不再饶舌之后就沉默寡言,好极端的舌头。
「脱掉棉被啦!」
「……嗯。」艾莉欧有点遗憾地垂下头。为什么?
我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被单图案是至今不曾见过的花朵。菖蒲绽放鲜艳的紫,棉被也保持如煎饼,不,是烤麻糬般的蓬松度。
这该不会是她努力打扮的结晶?我受到热烈欢迎?
都会的小孩都是从什么杂志上吸收流行知识的啊?木棉月刊?
艾莉欧从棉被上方拉出身躯,留下如蛇蜕皮般的棉被露出四肢,踏着房间地板。
为什么这对母女的举动,全都在不好的方向特别写实?
她站起来抚平衣服的皱摺。她豁然开朗的表情上没有什么僵硬之处,全身保持自然状态。
「外星人真的不存在吗?」艾莉欧注视着望远镜,寂寥地呢喃。
「谁知道。我所证明的,只有你是我的表妹,是个担任家事帮手的茧居族而已。」
「我好像被当成没用的人了……」
「别介意。」我会养你!「不可能啦!」
「啊?」
「不,你真的不必介意。」
我转动肩膀,将话题敷衍过去。我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办不到的承诺啦!
「啊~……嗯。」
「嗯……」因为各自呆站在原地很难熬,我们露出社交笑容互望对方。
空气中出现一段微妙的空白。接下来就剩走到玄关了。
但除了工作之外,我个人也有事要找她。
「那个……」
我欲言又止。我摸摸后脑勺,好为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加上一把劲。台词近乎是被硬推出来的啊!
「哪个?」
「不好意思,我破坏了你的梦想。」
我在医院里决定,回家见到艾莉欧之后要先向她道歉。
「 ……?」
「如果你本身是认真的,自己也可以接受,那我应该是多管闲事了吧!」
我转向城镇的地图,正确来说是避开她的脸庞。
即使方向性不对,她既不迷惘也不会烦恼得肠胃绞痛,如果做出一些妥协就可以生活下去,艾莉欧的目标没必要受到指责。
可是,因为你还没有崩溃。
因为你还回得来。
我就破坏了你的梦想。
「没关系。表哥所做的事一定没错。」
艾莉欧以微妙的表现,走在同意与否定交界的钢索上。
她还无法将除了破坏之外别无解决办法的我,看成完全同意或否定的对象。
不过,她继续往下说道:
「失去记忆虽然可怕……」
她在此停顿了一会儿,如结束回顾般地抬起头:
「多亏表哥的帮忙,让我飞翔了一会儿。感觉好畅快。」
艾莉欧宛如五月晴空般开朗的笑容,领先不安一个马身冒出来。
自发丝散发出的粒子完全复活。我不禁眼花撩乱,难以直视她的脸庞。
「所以,这是我的谢礼。」
「谢礼?」
当她的手伸过来,我反射性地接下物体。
那是一件内衣。
我扔在地板上。
其实我很想扔向天花板,但内衣万一掉在头上将成为一生的耻辱,令我忍住冲动。
「你在做什么?」
「你才在干嘛?你脑袋还残留着电波吗?」
「因为,表哥之前向妈妈要了少女的内裤啊!」
「什~~」
当时居然埋下这么惊人的伏笔!你听到了喔!你是笨蛋吗?
「你没有能力看穿玩笑话的真假吗?」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准备的唷!」
我一掌拍在艾莉欧的粒子头上。我要告你们母女妨碍名誉喔!
啊~真是的!严肃的空气迅速消散,剩下的只有倦怠和絮絮叨叨的瘤根而已。
「总而言之!」
「嗯。」
「关于你丧失的记忆,我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
我强行将话题转回正经事上。
「没关系,我会自己想办法。我能做的只有这件事,刚刚好。」
艾莉欧闭上眼睛,嘴角残留着淡淡的微笑率先走出房门。
即使闭上双眼,她好像也清楚家中的一切摆设。她正确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如果我没退学就好了。」
「说的也是,在找工作上会比较方便。」
「不,不是的。」艾莉欧连连摇头,散播着粒子。
如果盖上一层粒子,就连普通的住家走廊都会变成洒着金粉的白米吧!
虽然那样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啦!
「因为和表哥一起去上学,好像很快乐。」
……咳!
我一边陪着她下楼梯,一边想了想那小小真实的可能性。
那一刻,我们在天空飞翔的日子。
如果脚踏车的速度没有急剧上升,我们就争取不到飞行距离,说不定会撞上断崖绝壁滚下去,变成「两名高中生因神秘坠落意外身~」。
为何到了最后,脚踏车突然恢复原本的机能?
就算全用巧合解释,也能说得通就是了。
……不过,外星人在哪里?
还没有解开这个疑问之前,这都是个深具意义和价值的问题。
藤和艾莉欧是地球人。她也不是改造人,只是稍微丧失记忆。
说不定,这家伙真的受到守望本城的外星人喜爱喔!




一走出家门,就看到女女姑姑将爱车停在路边埋伏我们。
当然,那并非汽车一类非环保又方便至极的交通工具,而是都会自行车,也就是俗称的淑女车。
「好~慢~太阳那么大,你们怎么不早点出来~快来、快来。」
在短时间之内,她连妆都无懈可击地重新化过。
「难道说,我们要靠这台车单车三载?」
虽然嘴巴上讲着「难道」,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我掠过放弃的念头。
「没问题,姑姑我是driver paper(注:此为和制英语,正确为paper driver指持有驾照但并未实际开车的人),这只是小意思。」
「我一点也听不懂你在讲啥。」是酷热还是寒冷,侵蚀了姑姑的脑袋?
「谁来骑车?」艾莉欧以正确的日语加入对话。女女姑姑并未特别兴奋,自然地应对说道:
「当然是真真啰!还有,我要坐行李架。哇~酸酸甜甜的滋味。」
「那是因为快要腐烂的关系吧!熟成之后当然就会有甜味。」而且,真真已经变成我的固定昵称了。
尽管我是堂堂的伤患,但若是骑脚踏车,只靠单手也没问题:
「艾莉欧要坐哪里?」
「这里。」她们母女同声指出同一个地方。当然,正是艾莉欧的专属座位车篮。
「我又不是在练杂耍……」
……唉,算了。
艾莉欧一屁股塞进车篮,当成货物。女女姑姑坐在行李架上,双手环住我的腰。「请不要抱紧我。」
「这句台词里含有几成的『傲』成分呢?」
「单位不是成而是厘,大约三厘。」
「你对我的态度呢?」
「秒速五公分左右。」
我踩下踏板,光是转一圈都很沉重。
车子与其说是我踩的,不如说它是收起脚架后自行滑下坡道。
终于开始回转的车轮带着微妙地不稳往前进。
包含脚踏车在内的四人五脚,始中无法脱离「徐缓」的速度。
「重力真是烦死人了!」
「我有同感。」




今天脚踏车也不会飞上天空。
它载着不是外星人的我们,前往地球的某个地方。


本帖最后由 Gemini☆Saga 于 2009-11-5 14:12 编辑


后记




写下这本书的人,是个能坦然说出「我又没得奖,谁要参加颁奖典礼啊!」嫉妒心重、不肯服输的人,靠着百分百的拚劲补足缺点,性格真的很糟糕。虽然说出这种话,其实也得过奖。我在最终审查时造成争议的过去,已是陈年旧闻了。
我得到的奖项名称叫作第一届「直○赏」,中间那个字绝对不可能是木。和别人聊天时,如果含糊地说:「嗯,我啊,拿到了直……赏喔!」效果非常强大。顺便一提,我的责任编辑名叫小山直子。
哇︴吓我一跳。
除此之外,本书所交出的大纲扣掉空行只有短短四行,空白得吓人;我想从新宿站东口走到南口,却到了代代木站;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不看键盘直接打字;还有在编辑部的白板上涂鸦等,发生了很多事,但本书也平安出版了。这都是多亏我身边许多人的协助,以及托各位读者的福。
老实说,我没想到自己当作家能走到这一步。
因为没什么可以写在后记的点子,下一集我预定在书末补上单页完结的极短篇代替后记,这是说如果有下一本的话啦!
非常感谢这次也为制作本书尽心尽力的两位编辑,在行程上有点勉强的本书能如此迅速地上市,真是感激你们。
这次为我的作品提供插画的ブリキ午老师,在我写下这段谢词时,还只看过草稿,但我相信老师一定会画出美丽的插图,让小说陈列在书店时提升读者的购买力。
此外,才刚夸口「我什么都知道!」两秒钟后,就问人「那是什么来着?」的五十三岁某人,以及写在这里,当然不能对您乱说话的母亲,我当然很感谢您们。数年前,曾嘲笑我「如果你也当得上作家,我就能只靠腮呼吸生活了!」的水彦先生一直没有音信,让我有点担心。我衷心期待,可以看到你精神弈弈地一边用腮呼吸,一边走在蓝天下的身影。


最后,不论是初次阅读拙作的读者、至今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我都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谢谢大家。


入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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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u1991 平民
找到想要的文了~

9 年前 0 回復

ander0212 王爵
入間依舊是可以用正常的文字來寫作的啊

11 年前 0 回復

夜之狂 伯爵
动画挺有趣的,一看到插图果断追了......

11 年前 0 回復

joker1999 騎士
在动画小说都完结多时的日子 突然想起这一部 慢慢看吧~考虑买辆像样点的自行车吧~

11 年前 0 回復

Ahoy小A 勳爵
我是一个懒人,连登陆都觉得麻烦。但登陆后看到的插画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11 年前 0 回復

kenwer4300 勳爵
感谢楼主的分享 thxxxxxxxxxxxxxxxxxxx

12 年前 0 回復

genu 平民
插画很棒!!虽然以前没看过此种的

12 年前 0 回復

xy0123 平民
嘛...我是看完動畫才來看小說的....

我想小說應該比較細膩一點吧

話說動畫真的有一點點崩...

13 年前 0 回復

姬昌 伯爵
动画刚看完一集,回过头来才发觉插画真的很赞。。。。

13 年前 0 回復

870416123 平民
多謝分享^_^

13 年前 0 回復

darkzero5859 伯爵
赞,赞,我是看动漫有趣头就来追小说。

13 年前 0 回復

alucardvk 子爵
动画化前前来补完…

13 年前 0 回復

阿藏 勳爵
入间人间的?
因为 《说谎&坏掉 》知道他,很想知道他还开了几个坑。。。

13 年前 0 回復

5127801314 侯爵
只是感慨 ...一个右手受伤的人能骑车带2个人 - -..佩服而已

14 年前 0 回復

tinydyw 騎士
好像跟有趣的样子,收下了.

14 年前 0 回復

holmes55 勳爵
支持

14 年前 0 回復

breaker911 騎士
插話nice 題目nice...決定開始過這一本了  TY LZ

14 年前 0 回復

奏~永遠品嚐 騎士
一開始還以為入間人間是譯者名...
但原來是作者名....
艾莉歐可以變回普通人真是大好了
畫師的畫也很漂亮
改成動畫希望不要太過份..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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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mini☆Saga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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