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的欠片 —壹之章— [水泽なな][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no.moon 于 2009-11-5 21:1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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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父母被调任国外,珠纪只好回到年幼时曾住过的季封村投靠外婆家,没料到才一抵达村子,就突然被没见过的怪物袭击!正当珠纪陷入混乱想要逃走时,出现一位名叫拓磨的神秘少年抱住她,并在她的耳边低喃“不可以去那里”……!?
拥有毁灭世界力量的日本刀“鬼斩丸”是什么?所谓的“玉依姬”又是什么?保护玉依姬的守护者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命运的齿轮将围绕着珠纪开始静静地转动!!此外,本书亦收录描写守护者们意外(?)的一面之极短篇小说“暗色的战栗”等等……绝对值得一看!






目录
序章 绯色之梦
第一章 守护者
第二章 敌对者
第三章 冲突


后记
暗色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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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绯色之梦
“被封住了吗?”
她听见低沉的声音而抬起头,立刻察觉身旁有人的气息。
她无法分辨那是谁,只能注视着对方。
不过,四周尽是一片漆黑——即使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也没办法看清其身影和表情。
她拼命地眯起眼睛想瞧个仔细,但模糊的视野竟随之扭曲。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
——为什么呢?
即使试着去思考也无法明白。她只知道眼前有个男子全身是血,而他遍体鳞伤的模样令人十分不忍心。
而且自己的状况也相去不远,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她可以感受到男子正凝视着自己,好像非常担心。
那种情感不断地涌金来,满溢于整个胸口。
只不过……像这样俯瞰着自己的身躯,总觉得不太真实。
‘被封住了吗?’
男子无声而语,却是那么地刻骨铭心,话中充满了无止尽的悲伤,以及如同深沉黑暗般的悔恨。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仿佛背负了今生今世的悔意而沉痛不已的呜咽声,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揪痛。
‘我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才好,我……’
男子并未出声,但这些话语却在她的身体里回荡,淹没了她的脑海,就像要渗入胸口似地融化开来。
‘不……’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尽管语调微带颤抖,不过至少确定自己的声带没有问题,一股安心感油然而生。
‘请不要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千万不要责怪自己,我不希望看你这样折磨自己,那并不全是你的错。’
一股温热感滴落在脸颊上,但她无从判断这是男子的血,亦或是泪水?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于是她朝向俯望着自己的男子伸出手去。
‘但愿……但愿你的罪,能够得到原谅……’
指尖触碰到的脸颊,早已让泪水沾湿。
——得为他拭去眼泪才行。尽管心中如此思忖,可是指尖却不听使唤。
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薄纱,全身的力气顿失。
我必须把话说完,发不出声音令人好焦急。
——不行,还不行……我还没将真正重要的话传达给他……
可是她无法阻止自己坠入死亡的深渊,仅能去接受现实。
只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就好,我有一句话非得告诉眼前的他。
——我一定要告诉他,一定要告诉他,一定要,一定要……!
发狂似的强烈渴望,在心中澎湃汹涌。
同时,与他共度的记忆也开始飘散洒落。
憎恨、悲伤、喜悦、愤怒、悔恨、忧愁、原谅,以及……最重要的爱。
——不行,我还没让他知道,求求你……声音……让我发出声音……
男子的呜咽与泪水使她更是焦急,然而她的喉咙依旧无动于衷,丝毫不听从主人的指示,最后,全凭一股意志撑起的手,也终于无力地落在胸前。
——等一等!求求你!我……我对你……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映入鲜艳的色彩。
绯红色的碎片一片片地飘零而落,将她的视野染成一片深红。
——啊……好美……
她的意识也就此永远断绝。

“……等一等!”
珠纪被自己的声音猛然惊醒,她慌张地四处张望,很快就想起这里是乡间的公车站候车亭。像这种用来遮风避雨的小屋型候车亭,在都市里十分难得一见,四周除了珠纪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珠纪在老旧的长凳上重新坐好,把抱着的行李搁在旁边。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我果然还是记不起来……”
明明同样的梦不知做过多少次,可是每次都像现在一样,总是无法回忆起梦里的情境。
只不过每次醒来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股形似绝望的哀愁……
她站起身、走出候车亭,让柔和的微风吹拂在脸上。
细微的虫鸣与一旁灌溉沟渠中的流水声,填满了耳中的每个角落。
“啊~~我回来了。”
大大伸个懒腰,再深深地吸一口气,带着青草芬芳的凉爽空气顿时包覆全身。
“这附近我好像有印象。”
珠纪依稀记得儿时经常跑去田边小径另一端的森林玩耍。
放眼朝森林反侧的田边小径尽头望去,完全不见一丝人影。
再看看手表,从下车到现在都已经过快一个小时了。
虽然外婆家那边的人说好会过来迎接,不过她不小心来得太早,所以便坐在长凳上等待,看来是不小心等到睡着了。
这个名为‘季封村入口’的候车亭是公车的终点站,虽说是入口,其实这里距离村子还很远,可见得有多么不方便。
珠纪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父母调派到国外工作,于是这段期间只能来外婆家叨扰。虽然和父母以及学校的朋友分离有些寂寞,但相对的,能见到久违的外婆倒也颇令人期待,因为儿时数次来访的记忆中,外婆总是那么地慈祥。
而且,遍目所及尽是森林田圃的景色,处处可闻幽静的虫鸣与风的歌唱,珠纪非常喜欢这里的环境。
就在如此眺望风景之时,幼时的回忆也渐渐觉醒了。
(说不定我还记得从这里走到外婆家的路……)
反正从公车站到村子只有单纯的一条路,照理说不可能迷路,途中应该也会遇到来迎接的人才对。
“问题是……”
珠纪回头望向长凳上的行李。
“早知道就用寄的……”
她有点懊恼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
(话说回来,如果来接的人没开车或骑脚踏车,东西还不是得自己拿。)
“不管了,走吧!”
珠纪抱起行李,精神抖擞地迈开步伐。
——不过,才走没几步路,她就蓦然停住脚步。
沙的一声,好像传来踩到纸之类的清响。
“……咦?”
抬起鞋底一瞧,脚下只有泥土而已。
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异状。
珠纪心想大概是心理作用,当她再次踏出步伐的瞬间——
仿佛有人按下镁光灯似地,眼前忽然亮起一阵闪光。
同时啪嗤一声作响,刺痛遍及全身。
“好痛!”
比起被静电电到还要痛上好几倍的剧痛,让她不禁松开手中的背包,也反射性地缩起身子,但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好像有某个东西从背后穿透而过,珠纪猛然回头一看。
“…………是谁!?”
然而一个人也没有,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或许该说是压迫感,简直就像有一道透明的墙矗立在面前。
“……境界线。”
口中不自觉地道出这句话。
这是隔离内与外的墙,并不是要保护某种东西不跑到外面去——
这样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浮现。
满心疑惑的珠纪伸手朝那道看不见的墙壁摸去——但在碰触前就作罢了。
回想起刚才的疼痛……就让人实在没有勇气去尝试。此时身旁有鸟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把她不上不下的思绪拉回现实。
“……大概是睡昏头了吧……?”
仿佛讲给自己听一般,珠纪一边嘀咕,一边想把掉在地上的行李捡起来,怎知就在这个时候——
“咦咦咦咦~~~~~~~!?”
弯下腰才发现面前不远处,有一只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的小生物。
它的身体犹如一颗灰色的球,上面还长着像是拿铅笔画出四条线的手与脚,大小和猫差不多,不过却用两只脚站立,简直就像小学生涂鸦随便乱画的奇怪生物。
“这是?”
那个神秘的生物竟然发出声音。
“它、它、它、它讲话了……!?”
尽管脑袋当场陷入混乱,珠纪还是硬着头皮思索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应、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啊,我知道了!这是梦!是刚才没做完的梦!)
虽然珠纪用自欺欺人的解释来说服自己,不过——显然行不通的样子。
“这是?”
只见小灰球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模样还异常清晰。
“是贡奉之物吗?”
神秘的生物一脸正经地指着地上的橘子,那颗橘子是珠纪从电车里带来准备当点心的,然后在刚才背包掉到地上时不小心滚出来的。
“是贡奉之物吗?”
又被问了同样的问题,可是完全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贡奉之物……?贡奉之物是什么?)
虽然听不懂,不过珠纪姑且点点头,于是那玩意儿用手抱起橘子——
“感谢。”
说完便深深一鞠躬。它的动作意外地夸张,不过抱着橘子的模样根本就与威严构不上边,只能以可爱两个字形容。
然后它就两手捧着橘子,朝森林一蹦一跳地跑去。
“啊,等一下!不要跑!”
神秘的生物个子虽小,速度却快得出奇,一眨眼就钻进森林里面了。
紧追在后的珠纪也跟着跑进森林,但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刚才那个奇妙生物的踪影了。
“……不见了,难道真的是做梦……?”
正当她无奈地叹气时,那玩意儿刚好从草丛里探出头偷看,还和她四目相对。
“找到了!”
那个生物被吓到似地跳起来,接着就迅速向山路窜去,珠纪也慌张地紧紧追在后头。
越深入山路,空气也变得越凛冽。
背包很重,脚下穿的皮鞋也不适合走这种未经整修的路,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总之,珠纪现在整颗脑袋都是满满的好奇心,只想搞清楚那个生物是什么东西。
在山麓的远端有一座小祠堂,看来那个生物是想去那里的样子。
突然咻的一声,感觉空气好像变了,珠纪不禁放慢速度。
看看四周,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回头一望,往村子的路就在不远处,所以随时都能回去,不必担心会迷路。
即使如此,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强烈骚动。
就在犹豫着是否该折返的时候,她突然察觉不对劲——
(…………!)
尖叫的冲动直冲喉咙,但是却惊骇得发不出声音。
在视线那端——可以看到一头怪物,那是只有一只眼睛的果冻状生物,大约三公尺大,正张大它的大眼睛呆呆地望向远方某处。
如果要用不可置信的程度而论,刚才的小生物根本没得比。
它从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一想到这点就全身毛骨悚然。
这条山路只有单纯的一条路,视野也很开阔,既然出现如此具有存在感的东西,不可能之前都没发觉,心里越是这么想,恐惧感就越是从脚底升起。
(……快逃!)
尽管心中如此打算,可是却无法移动双腿,鞋底就像黏在地面上般动也不动。
它还没注意到这里、不过若是随便乱动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它发现了,一这么想反而更不敢动。
空气变得很不对劲,感觉又沉又重,仿佛压迫着脸颊和发梢;气味也很异常,好像带着一种酒醉的香气,就快要夺去人的意识。
(这里不是我知道的世界。)
珠纪本能性地领悟到这点,同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呼吸也急促起来。
身体和自己的意识好像快要被分离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脑袋里开始警钟大作。
(要赶快离开这里,要赶快逃开才行!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
本能如此催促着自己,然而另一边的理性却叮咛她不要动。
抉择的结果,珠纪决定采用理性的做法。
漫长的时间幽幽地过去——这是心境上的感觉,实际上可能才过了不到十秒钟……
终于,果冻状的生物开始朝祠堂移动了。
(…………不会吧!?)
珠纪捂着嘴,把惊呼硬吞回肚子里。
那个生物的脚并没有碰触地面,而是缓慢地浮在半空中,如滑行般地低空移动。
“……那是什么呀?”
一不小心话就脱口而出,那个东西马上转过身面向珠纪。
(……噫!)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一种悲伤的情感占据了珠纪的心。不知为何,它的眼睛看起来好宁静,既平静悲伤又寂寞……
那种幽暗深沉的感觉,令人觉得只要注视着它,好像就会被吞噬进去。
(不行,会被拉走!)
心念一动的瞬间,脚也跟着动了,当珠纪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循着来时的山路全力疾奔。
森林的出口越来越近了。
(只差一点!快!)
可是剩下最后五十公尺就能离开森林的地方,珠纪暗叫一声就停下脚步。
因为那里有三只果冻状的生物,而且它们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正伸长恶心的手朝这里靠过来。
(怎么会——!)
珠纪慌张地回头望向逃过来的路,只见刚才那一只怪物正摇晃着身体渐渐逼近。
珠纪被异样的生物两面夹击,顿时手足无措。
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脱困的方法。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她差点就要绝望得叫喊出来,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强而有力的触感捏住她的手。
“呀啊——!”
别说想要拼命甩开了,受到钳制的手根本连动都无法动。
只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狂奏不已,简直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怎么办!被抓到了!)
正想张口尖叫,没想到连嘴巴也跟着被捂住。
“呜噗噗——!”
结果只能发出苦闷的挣扎声。
“不可以去那里。”
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呃?什么……是谁!?)
像是在回答珠纪心中的疑问般,那双手的主人捂着珠纪的嘴,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太好了……是人类……!)
珠纪当场觉得卸下一块大石头。
捂住口的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那人拥有一头略微偏红、有点翘的醒目头发,还有一对极为锐利的眼神,看起来大概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他身上穿着有点与众不同的学生制服,不过和他凛然的表情以及修长的身高倒是相当搭配。
一般来说,被男人从背后捂住嘴,不管对方长得如何,应该都只会感到恐惧而已,但是依现在这个状况来说,只要对方是人类就连高兴都来不及了。
“不要慌,大叫会让神灵失控。”
那人在耳畔轻声低喃。如果是平常的话,珠纪应当会感到害羞,或者会出声斥责对方过于亲昵的举动,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那种念头,应该说她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晓得。
“你是玉依的血亲吧?是婆婆派我过来的。”
“玉依……?”
‘玉依’——一听到这两个字,珠纪的心便震了一下,不过现在可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因为异样的果冻状生物正一点一点地逼近。
由于过于恐惧,珠纪一把将禁锢住她的手猛力甩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那又是什么东西!?”
珠纪不禁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安静一点,那些家伙很难缠,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我对咒法也不在行。”
他说的话珠纪连一半都听不懂,那人也不管珠纪是否明白,径自把一张像符纸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呃?这是什么?咒法又是?你到底在讲什么……?”
“这是婆婆特制的,可以省略很多步骤,在短时间内就能完成术式,拿着吧。”
“…………啊?”
“难道你想被带去黄泉之国吗?”
珠纪倒抽一口气。她依然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不过至少她明白一件事,所谓的‘被带走’绝对不是件好事情。
“快准备。”
“准备什么呀!?”
尽管回答的语气很冲,但牙关却不停打颤,连膝盖也抖到几乎站不稳。
“你别管,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对方的回答带着一点急噪,也增添了紧张感,虽然珠纪仍然摸不着头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珠纪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逃跑,所以不管对方说的方法再怎么奇怪,再怎么诡异,只要能让她脱离险境就好。
“照我说的念,天为我父,地为我母,在六合之中。”
果冻状的生物就近在咫尺了,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而已。
于是珠纪把这些不懂含义的词句重复念诵了一次。
“南斗,北斗。”
他看似冷静地轻声念道,但声音中却充斥着紧张。
即使珠纪完全处在状况外,还是拼命把耳朵听到的句子依样画葫芦地念出来。
明明是连听都没听过的语句,奇妙的是该句所对应的字词却朦胧地在脑海中浮现。
身体内部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开始运转,它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最后汇集到手上拿着的符纸。
不可思议地,一种许久未曾使用的陌生感触仿佛就要觉醒。
“三台,玉女,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扶翼。”
为了能让珠纪听清楚,他用清晰的咬字念出每一个音。
万一失败就完了——声调中隐约带有此种含义,珠纪也感染到紧张的情绪。
(身体好热,为什么?怎么会……)
果冻状生物的手已经迫近眼前了,再几公分就会碰到脸,同时也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怪物越靠越近。
‘被带走’这句话像走马灯似地在脑袋中闪烁。
会被带走,会被带走,会被带走,会被带走,会被带走……
珠纪忍不住闭上双眼,用力捉紧他的手腕。
有力的臂膀像是做出回应似的,也紧抱住她的身体。
“镇定点,没事的——有我在。”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服力,让她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珠纪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抬头望向他。
“……我该怎么做呢?”
“拿起符纸照我说的念——急急如律令!”
珠纪听着他带着威严的声音,复诵出相同的语句。
“急急如律令!”
就在这个瞬间,高举的符纸放出红色的闪光,把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全部染成深红色。
符纸随即化作一道烟雾散去,此时四周的空间除了红色以外不见其他色彩。
而果冻状的生物则维持伸长手的姿势静止不动。
仔细一看,连随风摇曳的树木,也像图画一般牢牢钉着不再动弹。
不仅是颜色与动作,连声音也消失了;不论是虫鸣或鸟啼,甚至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无影无踪。
“……不会吧,为什么……?时间好像停下来了一样。”
珠纪忽然感到一阵无力,觉得身体重得不得了,差点就要当场倒下了,幸好对方及时扶住自己。
“……啊!”
羞耻心顿时袭上心头,她赶紧慌张地想把手甩开,但对方好像不想松手的样子,而且还抱得更紧。不知为何,珠纪觉得对方的体温莫名地怀念,不过现在并没有余力去思考原因。
“别发呆!趁现在快走!”
接着手被一把抓住,被强硬地拉着开始奔跑,两人穿过果冻状生物的两旁,脚不停歇地破风疾奔,风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我这辈子恐怕没跑这么快过吧。正当珠纪如此思索时,发现他们已经奔出山路了,在回到公车站的瞬间——清一色深红的世界乍然消失。
鸟叫声、虫鸣声、树木的呢喃、风的耳语,也全都回来了。
(……是原来的世界!太好了,得救了!)
虽然经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但至少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然而心情一放松,刚才的恐惧感立刻涌上来,全身又开始止不住地打颤。
“你会怕吗?”
尽管那人的语调像在说风凉话,但语气中仍然听得出一丝关心。
不过一想起刚才被男人抱在怀里,简直让她羞得无地自容,口气也跟着急噪了起来。
“当然会怕啊!那是什么东西!?刚才视野为什么会变红?你又是谁!?”
其实珠纪害怕得想哭,之所以没哭出来全是硬撑的。
他像是有点惊讶地注视着珠纪,然后轻叹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春日珠纪……”
“我叫鬼崎,鬼崎拓磨,是婆婆命令我来帮你带路的。”
珠纪抬头望向这个名叫鬼崎拓磨的男孩子。
他的双眼绽放出自信满满的光芒,但在瞳孔的深处却好像隐藏着一缕异样的寂寞,算是个带点神秘感的人。
像他这种感觉不易亲近的人,是珠纪在以前的学校从未碰过的类型。
“刚才……我刚才做的动作又是?”
“你遇到俗称的‘神隐’,差一点就要被带去另一个世界了,至于你刚才做的那个动作,是较简易的‘护身加持’。”
拓磨随口应答,说得轻描淡写。
“……我完全听不懂。”
“嗯,我想也是。我带你去找婆婆,免得你又差点被带走。”
拓磨丢下这句话就迈开脚步向前走。
“等、等一下!什么婆婆!?你说的婆婆到底是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你的外婆啊!”
回头望过来的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长得很帅气,更是令人不是滋味。
“所以……你就是外婆说会来迎接的人?”
一如此问完,只见他用不可置否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又再踏步前进。
“等等,等一下,等我啦!”
珠纪背起摆在一旁的大行李,手忙脚乱地从他背后追上去。


“鬼崎大哥,欢迎您回来。”
抵达外婆家时,出来迎接的是一名没见过的少女。
她的年纪看起来和珠纪差不多,端庄又娇小的身形与和服十分地搭。
尖巧的下巴与剪齐的头发,让她的小脸看起来显得更小。
(好可爱,真像日本娃娃……)
面对如此难得一见的清秀少女,珠纪竟然不知不觉地看呆了。
少女用清澈而又文静的声调向拓磨询问。
“哦,她是春日珠纪,到的时间好像比预定还早,而且一来就遇到麻烦事,差点被带去黄泉之国。”
拓磨讲得颇不耐烦的样子,还回头瞄了珠纪一眼。
“……喂,别把我说的好像制造麻烦者一样好吗?”
珠纪越听越不甘示弱,也不客气地回嘴了。
“您来得真早,幸好一切平安无事。”
少女用略显生硬的声调说道,并且以有如鞠躬范本姿势,对珠纪毕恭毕敬地深深行礼。
“……啊,那个……”
见到少女如此拘谨的态度,珠纪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
“你可以不用那么恭敬,反正这家伙也还没正式继承。”
拓磨柔声对少女说道。
但一回过头来,他又在珠纪面前摆出原先的粗鲁态度。
“还有,这东西你要我帮你拿多久啊。”
大行李被硬生生地塞了回来。
(……什么嘛,态度差这么多。)
刚才在路上时,珠纪走到上气不接下气,他就一声不吭地把那袋行李拿去背,当时还满感激的,不过看到他现在这种态度,刚刚的好感一口气全部扣光了。
“美鹤,你带她进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拓磨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好人还是讨厌鬼。”
珠纪喃喃地说道,美鹤的肩膀随即微微一颤。
“鬼崎大哥人很好。”
她斩钉截铁回答的表情,虽然端庄却显得极为冷淡。
珠纪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只好点了点头。
“……啊,对了,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春日珠纪,从今天开始要在这里打扰了,请多多指教。”
“诸多失礼还请您见凉,我是宇贺谷家的支系、言藏家的长女,名叫美鹤。”
美鹤以完美的角度弯腰鞠躬回了一个礼。
“呃……支系什么的我听不懂,不过你可不可以别那么拘谨?被年龄相近的女孩子这样对待,感觉好奇怪……”
美鹤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也缓和许多。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见到走廊上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正往这边走来,他的身材偏瘦又有点驼背,给人的印象并不是很起眼。
“宇贺谷女士身体不舒服,我还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人一边摇着手,一边朝美贺说话,轻佻的腔调倒是和他很搭。
相对的,美鹤收起刚才柔和的表情,变回不带一丝感情的态度向对方行礼。珠纪心想,既然这个人是外婆的客人,那我也……于是学美鹤低头致意,但该名男子却突然停下脚步,并且把视线投向珠纪。
“啊,你就是那个宇贺谷女士的孙女,嗯~~名字好像是……”
不认识的人突然熟捻地和自己搭话,害珠纪有点不知所措。
“春日,我叫春日珠纪,请问你是……?”
“对对对,就是珠纪,以前听宇贺女士谈过你。我叫芦屋正隆,啊,汉字写成‘芦屋的千金小姐’的‘芦屋’,还有‘正确’的‘正’和‘隆’,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专门负责神社佛寺的调查,所以有时会来这里请教一些问题,也请你多多指教啦。”
灰暗的旧西装、松垮垮的领带、再配上眼镜和邋遢的胡渣……
还在念高中的珠纪当然不会有在当公务员的朋友,不过他看起来确实颇有那种感觉。
(公务员在做神社佛寺的调查……是乡公所的人吗?)
芦屋盯着珠纪的脸好一会儿,接着兴致盎然地说道:
“中正、司空的气色不错,是古相——有‘宿愿将可实现’的征兆。”
“——呃,什么——?”
“啊~~抱歉,占卜面相是我的兴趣。”
原来是这样呀,珠纪好像也只能如此回答,美鹤则是解围似地以冷峻的语气开口:
“芦屋先生,回去的路上请您小心。”
言下之意就是下逐客令,这点珠纪也听得出来。
“唉~~抱歉抱歉,我扯太多了,我等一下还有工作要做,先告辞啦——那么啦,有缘再见咯。”
庐屋露出狡黠的笑容,穿上摆在水泥土踏脚石上的旧皮鞋后就走了,美鹤目送他离开后,随即又向珠纪行了一个礼。
“客人已经回去了,现在我带您去见婆婆——请往这边走。”
美鹤优雅流畅地移动脚步朝走廊走去,珠纪也慌张地追了过去。


“婆婆,人带来了。”
来到的地方是外婆的房间。
珠纪一踏入房里,美鹤就关上背后的拉门,透过纸门映照进来的柔光洒遍了房间每个角落,焚香飘散的淡淡香气令人感到十分怀念。
在房间深处,珠纪的外婆——宇贺谷静纪正背对着坐在书桌前。
记忆中的外婆个子虽小但颇具威严,不过这么久没见,感觉她好像又变得更瘦小了。
看外婆似乎没有回头的意思,珠纪思索着该如何向对方打招呼。
“——外婆好,我是珠纪,我来打扰了。”
珠纪一出声,外婆才终于转身面向孙女,她盯着珠纪瞧了好一阵子,让珠纪心里不禁有点发毛。
“大老远的,一路辛苦你了。”
回忆里的外婆总是那么和蔼可亲,还会讲很多迷信咒语和古老的故事给孙女听,是珠纪最佩服的人,不过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温情,简直就像——正在忍受着非常痛苦煎熬的事情。
“——好久不见了,珠纪,他们过得好吗?”
‘他们’指的是珠纪的父母,听到外婆这句话,珠纪才松下一口气,然后用笑脸回应。
(太好了,外婆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爸爸妈妈都过得很好,昨天还打国际电话来过——外婆,跟你说唷,可是你不要笑我,刚刚我来这里的路上啊……”
珠纪将问候带过,话题一转就喋喋不休地讲起途中遇到的谜样生物,她不认为外婆会全信,只不过不找个人一吐为快实在憋不住。
其实,她曾经问过带她来这里的鬼崎拓磨,但他老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不管怎么问,回的都只有‘去问婆婆或大蛇兄’、‘我口才不好不会说明’——这两句话而已。
(对了,大蛇兄又是谁呀?)
在那之后,珠纪不死心地缠着他追问了三十分钟左右,问到最后也累了,干脆就专心地走路。
然后她想起拓磨之前曾经说过,那张符纸是外婆准备的,既然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外婆可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经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了,却对那样东西的真面目和由来一无所知,这不是珠纪的个性所能接受的。
“虽然这段经历听起来很像假的,不过真的发生了唷!”
珠纪片片断断地把当时的状况描述得又乱又冗长,不过外婆还是一边点头,一边把它听到最后。
“你说的我都明白,因为结界的波动以及沉沦之神的骚动也有传来这里。”
结果外婆的回应让珠纪目瞪口呆。
“……沉沦……神?”
“是的,你明白吗?神灵正在骚动,现在这个村子和神的世界越来越近了,而且这也和你有关系。”
珠纪完全听不懂外婆在讲什么,所以只能微微摇着头。
外婆看珠纪这个样子便轻轻微笑,然后和蔼地继续说明:
“你有听过八百万众神吗?”
珠纪又静默地摇摇头。
“优于常者,无谓尊、无谓善,亦不论功大,不专独于良善;即使为恶者、为邪魔歪道,凡世人之敬畏者,皆所谓神。”
外婆吟唱似地念出一连串深奥的词句。
“我说得太突然了吗……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世上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物——都可称之为神’。”
“呃,可是,所谓的神不是……?”
“所谓的神并不一定全都是神圣的、也不全是好的;当中也有可怕的、邪恶的、或是悲伤的神,像攻击你的就是沉沦神。”
“……沉沦神?”
“没错,它是十分悲伤的神喔,因为被人们遗忘、变得再也没有人去祭拜它,所以感到很寂寞,最后才会不分对象,只想抓一个人陪在身边,如果被它带走就永远回不来了。”
“难道,那就是大家所说的……神隐?可是它看起来简直就像……”
“像妖怪?”
珠纪回想起那个果冻状的怪物,于是轻轻点头。
“妖怪、妖异、恶鬼——它们和神都是一样的,当神不再受到奉祀时,妖怪就会由此而诞生,因此妖怪和神可说是表里一体。”
“可是,为什么那种东西会找上我?我什么都……”
“当你进到村子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珠纪用力点点头,毕竟当时的剧痛实在叫人很难忘记。
“那是世世代代封印这个村子的结界,因为你是玉依的继承者,所以反应也会比较明显。”
玉依——一听到这两个字,珠纪脑袋的角落就莫名地隐隐作痛,连胸口也跟着发疼。
“你知道那是封印什么的结界吗?”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明明这么想,珠纪的嘴竟然擅自动了。
“……鬼斩丸。”
话才一出口,之前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就随着汹涌的情感扬起波澜,鲜明地浮现于脑海之中。
以往总是模糊不清的影像,还是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
‘被封住了吗?’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才好。’
那些不成声的话语、黑暗,以及飘零堆积的赤红色影子……
明明不断重复梦过好几回,偏偏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对,就是鬼斩丸,那是我们自神代的远古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守护的东西。它是最初之神的化身,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力量——”
外婆讲的这些话,珠纪连一半都无法理解,不过本能告诉她,外婆并没有骗自己。
“我们的血里面流着管理者的血脉,也就是玉依姬的血脉,我们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证据。”
(我知道,这我能够明白……所以我才看得到那种东西?像是那个奇怪的小生物,还有像果冻一样的妖怪……)
这原本应该是超脱现实又荒谬无比的事,珠纪居然毫无质疑地接受了。
她还想起另一件事,之所以会觉得那个小生物有点眼熟,是因为小时候就见过它的关系,记得自己还曾经把它画在素描本上。
(啊……原来它说的贡奉之物,是指拜拜用的供品……)
珠纪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生物——神所讲的意思是什么。
“但是血脉的封印已经减弱了,神也开始蠢蠢欲动,人的世界和神的世界变得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鬼斩丸可能会复活——不过,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每当听到鬼斩丸这个字词,就感觉胸口一阵揪结,甚至难过得想哭。
“不然的话,神的世界与人的世界之间的平衡将会崩溃,宇贺谷家的人世世代代封印的鬼斩丸,就具备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在梦中见到的寂寥与黑暗,又悄然在脑海中浮现。
“珠纪,你必须再次把鬼斩丸封印起来,因为你是玉依血脉的继承者,我会叫你回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外婆严肃地一边述说缘由,一边直视着珠纪。
(要我去封印?封印那个鬼斩丸……?)
——这是开玩笑的吧?心里虽然这么想,然而本能告诉她这是真的。
“……会有危险吗?”
“嗯,失败的话可能会死吧。”
(会死?)
对珠纪而言,听到这种毫无真实性可言的结果,只觉得荒诞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她猛然想起那个果冻状怪物摇晃的手,因而直觉地联想到死这个字眼,不由得全身打起哆嗦。
差点被带走的感受、潮湿沉重的空气、几乎会诱人失神的香气。
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想再体验到第二次了。
“……外婆这么突然……这么突然对我讲这些,我根本就听不懂。”
外婆似乎早就预料到珠纪会这么回答,所以只是和蔼地点点头。
“也是,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了……抱歉,这本来应该是我的责任,可惜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已经过了做玉依姬的期限。”
外婆遥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毁灭迟早会到来,这和你的意愿无关……”
房内一时沉默无语。
想问的、想说的多到像山一样,可是却全然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才好,珠纪的脑袋今天已经不堪负荷,开始在抗议罢工了。
“先不用想那么多,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外婆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地遥远,听到这句话,珠纪也从她的房间告退了。

“婆婆交待过,在您和她谈完之后,要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一走出外婆的房间,珠纪就被在走廊外待命的美鹤叫住。
美鹤往自己的手掌上吹了一口气,然后——那里就冒出一只小生物。
那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小生物长得很像白色的狐狸,用后脚站在美鹤的手掌上,歪着小脑袋滴溜溜地瞧着珠纪。
“这是俗称‘尾先狐’的一种妖异,代代侍奉本家,负责贴身守护主人。”
“……妖异!它长得这么可爱耶!?”
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确有二条尾巴,而且从那炯炯有神的浑圆双眼当中,似乎能感觉到普通小动物所没有的聪慧。
“好、好可爱……”
珠纪忍不住低声赞叹,她一伸出手,小狐狸立刻灵巧地跳上去微微鸣叫一声。
听到这如小猫般可爱的叫声,让人不禁想要好好疼爱它。
“我可以养吗?是要给我的吗?”
“是的,它会守在您身边随时保护您的,这也是它的职责。”
美鹤在一瞬间有些寂寞地垂下眼帘,但又抿抿唇再度抬起头。
“我带您去您的房间……请往这边走。”
走在老旧又令人怀念的走廊上时,美鹤就像过来时一样,如行云流水般地以悠然的脚步前进。
于是珠纪把手中的尾先狐放到肩膀上,从后面跟上美鹤的步伐。


第一章 守护者
“好落后的村子,那件东西真的在这种地方吗?回答我,魔术士。”
在充斥着混浊气息的昏暗房间内,响起一道稚嫩却不失高傲的嗓音。
就像在回应这清脆的声音似地,黑暗中传出一阵衣袖摩擦声,对方应该是行了一礼。
“千真万确,启禀神圣的圣女,它确实就在这个地方。”
如钢铁般嘶哑低沉的声音恭敬地回答。
“那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已经前往指定的地点了,所以应该不出多久就可以锁定封印的目标。”
“很好,万象皆循‘黑书’而行,做该做的事就好。”
“谨遵旨意,神子•雅莉亚。”

珠纪转入一间名叫红陵学院、富有怀旧气息的学校。
无论是地板、墙壁、天花板皆由木材打造,给人一种温暖的氛围。
虽然珠纪很中意这间学校,不过一想到往后的学校生活,就不得不感到不安。
其实,她本来打算先在这里慢慢适应一个礼拜,之后再正式转学的,只是没想到转学手续早就办完了,结果变成她返回家乡后的隔天——也就是今天,就得开始去上学。
(……算了,能坐到窗边的座位也算不错了,至少阳光很温暖,蓝天白云和远方的山看起来也好鲜明,感觉真不赖!)
——珠纪像这样勉强提起精神给自己打气,但仍然挥不去满心的烦躁,为了掩饰这股不安,她对卷曲在桌上的尾先狐悄悄说道:
“能坐在温暖的地方很舒服吧?”
尾先狐歪着小脑袋,小声的“咪”了一声。
原本还担心把宠物带来学校会不会怎样,不过幸好它是妖异,所以除了珠纪以外的人似乎都看不见,难怪美鹤要她带着当作护身之用。
但是对珠纪来说,护不护身根本不是重点,能多个像尾先狐这样的伙伴陪伴让她感到很窝心。
(……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一个人好无聊……)
她好不容易撑过自我介绍和上午的课来到午休时间,现在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着便当。
美鹤做的特制便当非常豪华,一打开就让人惊喜得差点叫出来,只不过一个人吃尝不出它的美味。
珠纪还是头一次转学,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在考虑是不是要主动找别人交谈时,眨眼间早上的课就结束了。
(我看起来有这么难以亲近吗?应该说,我好像有有种不妙的预感!?)
想到这里,珠纪慌忙地环视教室一圈,却没对上任何人的目光。
在眺望窗外时,总觉得背后传来锐利的视线,可是每当她回头去找,所有的人就会把头别开,连续几次都是相同的情形,实在让人心理颇不是滋味。
(转学的第一天都是这样的吗……?)
唯一能依靠的拓磨明明和自己同班,却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就算像昨天一样态度不佳也无所谓,只要能和他讲几句话就好,可是早上和他打招呼时,他根本就装作没看到。
珠纪大叹一口气,再度巡视教室内。
(好像没有能够当朋友的人……)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个正在大啖便当的女孩子吸引,看她的吃相简直就像饿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找到食物而拼命大吃特吃一样。
那个女孩子绑着二条小辫子,戴一副红框大眼镜,似乎不是很讲究打扮,不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她长得很可爱。
那个女生似乎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因此抬起头望向珠纪,睁着大眼咧嘴一笑,然后蓦地站起来,直接朝珠纪跑过来。
尾先狐似乎被吓到而发出小小一声鸣叫,接着没入珠纪的影子里消失了。
“嗨嗨嗨!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我?我们果然很有缘!你好,我叫多家良清乃!”
她一开口就是连珠炮,而且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来了,珠纪只好连人带椅子不断向后退。
但是马上就撞到背后的墙壁了。
珠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整个人僵在原地,这时清乃才恍然大悟地退后。
“啊,抱歉,我太兴奋了。哎呀~~因为我也是转学生嘛!啊,当然是很久以前就转来的,所以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有同伴’来了!你果然很有城市人的气息耶,珠纪同学。其实呀,我在中午一下课时就想过来找你聊天了,可是第一印象最重要嘛,你说对不对?所以我才一直忍着,想说等你心情比较稳定下来后再找你的!”
(……真多话,和老爸喝醉酒时好像。)
心中一这么想,紧绷的神经似乎就解开了。
“嗯,我叫春日珠纪,你好。”
清乃满脸笑容地握住珠纪的手,还不停上下摇晃。
(哇……这人好主动……)
“呵呵,这样我们就是朋友咯!”
过去从来没有人如此热情地和珠纪交朋友,让她的脸颊不禁热了起来。
“那么,珠纪同学,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就告诉你一些事吧。”
“啊,好!”
看清乃一本正经的模样,珠纪也跟着正襟危坐。
“首先一定要告诉你一件事!很令人难以置信的,在这个村子打手机不通喔。”
清乃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的确,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不过更稀奇的是,在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像珠纪一样没在用手机的女生,所以这对她并不会造成任何困扰。
“再来还有一件事,昨天有人看到你和抱着大背包的鬼崎同学走在一起唷!所以今天早上就有谣言传开啦~~实际上到底是怎样?你们有在同居吗?有还是没有?”
(同同同、同居~~!?)
突然冒出这个压根儿没想过的字眼,把珠纪吓得一阵慌乱。
(……………………鬼崎是谁啊?鬼……崎……鬼崎……)
“啊,你是指拓磨吗?”
珠纪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件事,没料到才一脱口而出,全班同学的视线就不约而同地射过来,当中甚至还有女生发出尖叫。
(好、好刺的眼神……连清乃都在笑,到底是怎样啦……!)
“哦~~?‘拓磨’是吗,感情已经好到叫得这么亲热了呀?”
听见清乃的话,珠纪这才搞懂是怎么回事,紧接着脸就像火烧般红了起来。
“不是啦!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那样!”
珠纪拼了命地摇头否认。
“我只有在念幼稚园参加合宿时,和男生住在一个屋檐下过啦!”
一个不小心,竟然把不重要的个人资料泄露出去了。
“嗯~~?太可疑了吧?不过你们应该也是男女朋友吧?”
“才、才不是呢!哪有可能啊!基本上……我昨天才第一次见到他!!”
“……不是什么啊?”
一句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一看,谣言的当事人正楞着一张脸站在面前。
他在第四堂课下课钟声一响,就跑出教室不知去哪了,没想到会在最尴尬的时候回来。
“喂,那种麻烦事别扯上我。”
拓磨用指尖轻轻在清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但是清乃也不甘示弱。
“哎呀呀?竟然怪到我头上?真奇怪呢,平常不爱说话的鬼崎同学怎么突然肯开口啦?那么担心我们的珠纪同学吗?”
(呃?他刚刚是不是脸红了……?)
珠纪还是第一次看到拓磨不知所措的表情,正感到惊讶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捉住。
“你来一下,我本来打算放学后再讲清楚的,现在我改变心意了。”
语毕,他便将珠纪整个人拎起来。
“等、等一下!你在急什么,我便当都还没吃完……!”
“嗯~~OK、OK,便当我已经帮你收好了,两位请慢用~~”
清乃挥着手把便当递过来。
“不、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放手啦!拓磨!会被大家误会的!”
结果,珠纪不仅是在全班的注目下,甚至在全校的目光中被拓磨拉走了。
她被带到楼顶上。
凉爽的风拂上脸庞,也吹散了发丝。
放眼所及,是蔚蓝的天空、即将染上红叶色彩的群山,以及一片片连绵不绝的田地——
原以为已经看惯的景色,从高处远眺又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味。
“哇~~这里的风景好棒!”
珠纪从栏杆上探出头去赞叹不已,拓磨则是受不了似地叹了一口气。
“……喂,你刚才的不爽跑哪去了?真羡慕你头脑简单。”
被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自己在被带来这里的路上一肚子火。
(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
就在珠纪正想回嘴的时候——
“……搞什么?竟然跑来两个笨蛋……”
被别的声音抢去了发言权,而且声音还来自头顶上。
朝发声处望去,可以在楼梯上方的水塔旁发现一个矮小的人影。
因为逆光的关系,所以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个女生就是你说的姬主吗?看起来不像嘛。”
这个人讲话还真不客气,珠纪气得当场嘟起嘴。
“喔,是没错。”
拓磨随意地搭腔,没想到就惹怒对方了。
“喂,这是对学长讲话的态度吗?你是听不懂礼貌喔?拓磨?”
“……是的,她就是姬主。”
(哇,拓磨整个人的语气都变了?!)
珠纪忍不住盯着拓磨猛瞧,拓磨发觉她的视线因而把脸别开。
“很好,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那人话一说完,身体便缓缓向前倾倒,头下脚上地朝下方急坠。
从水塔到地面,足足有两个楼层的高度。
“啊!危……!”
语未毕,那个人影仿佛长了翅膀,在惊呼的珠纪面前轻飘飘地着地。
珠纪则维持着正要冲过去的怪异姿势,目瞪口呆地在原地定格。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但没受伤,脚看起来也没有受到冲击,简直就和小鸟展翅落地一样。
(不会吧……)
那名少年的身高和珠纪差不多,说不定还更矮了一点,他虽然穿着和拓磨相同的制服,但或许是身高的影响,看起来几乎像是不同的款式。
他的五官犹如少女般可爱,圆圆的大眼睛更教人印象深刻,但即使长相酷似女孩,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似乎在声明者“我毫无疑问是男的”。不知道是不是反光的关系,他眼珠的颜色竟如同翡翠绿一般美丽,让珠纪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少年挺胸插腰,得意洋洋地大笑。
但这样的动作十分孩子气,让人觉得很可爱。
“哈哈哈!吓到了吧!”
“好厉害……”
珠纪一出声赞扬,少年也笑得更开怀。
“对吧、对吧!哈哈哈!”
“你刚才的魔术表演好厉害!可是不行喔,小朋友不可以做那么危险的事。”
听到珠纪的这句话,对方哈哈大笑的嘴瞬间凝结,表情和声音也全僵住了。
“还好,小学生要乖乖去上学才行!”
少年的脸就像化了平剧的妆一样,一下子涨的通红。
“给我等一下!看清楚我穿的是什么衣服,小学生哪会穿这种制服啊?”
“啊,这么说也对……抱歉!所以……你是国中生?”
仔细想想,如果是国中一年级的话,也是有人还没开始长高。
少年一听之下猛然转过身去,发出怒吼。
“拓磨!牙齿给我咬紧!”
少年一说完就朝拓磨飞扑过去,一拳打向他的脸,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快到来不及阻止,还好他打出去的拳头被拓磨轻易地用手掌挡下来。
“干嘛,我又没讲话。”
拓磨脸上好像写着“不干我的事”,显然已经把刚才的礼貌完全丢到脑后。
“谁管你啊,笨蛋!我这个人是不打女人的!”
(……啊,他还满绅士的嘛,真是前途无量……嗯嗯,而且还会瞬间移动的魔术,挺厉害的,是不是有去拜师学艺之类的呢……?)
珠纪面露微笑,看着二人嬉笑怒骂。
“……那也不用跑过来揍我吧!”
拓磨这句不耐烦的话,让少年把嘴巴撅得更高了。
“那个,你到底是谁……?”
珠纪决定出声询问,少年听了大摇大摆地走向她。
“我叫鸦取真弘!”
然后趾高气昂地自报姓名。
“嗯,鸦取小朋友,你是拓磨的朋友吧?我叫春日珠纪,你好。”
珠纪伸出手想表示友好,但少年的脸上却浮出正好完全相反的神情。
(咦?我有说错话吗?)
“什么‘小朋友’!要叫我‘学长’!‘学长’!”
“呃,为什么?你明明看起来就………………呜姆!”
拓磨忽然伸出手,把珠纪的嘴紧紧捂住,接着又低声解释:
“这个人是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学长,是三年级生。”
“不会吧”这句话差点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幸好被拓磨的手挡回去。
“要叫他学长。”
拓磨在咬完耳根后就把手松开,于是珠纪先干咳一声,然后为了说服自己,在脑袋里默念三次“他是学长”。
“那个……刚才很对不起,学长。”
珠纪一这么说,真弘便双手抱胸满意地点点头,简直就像个小暴君一样,而且根本就和学长的威严沾不上边,看起来意外地可爱。
“啊……不过,为什么学长会谈到我的事呢?”
“是婆婆叫我来的,她要我在最近这几天,把找你麻烦的危险全部解决掉。”
“保护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要保护的话,我不是已经有尾先狐了吗?”
“……搞啥啊,都没人跟你说吗?”
真弘说着瞄向拓磨,拓磨见状耸耸肩,真弘只好皱着眉头搔了搔头。
“真是的,这点好歹要先和人家说明啊!诶……我就简单地跟你说好了,我们是生在‘守护五家’里的人,然后——你的血缘、也就是玉依血脉,必须要受到这五家的保护,所以我们必须保护你,这是古老的规定。”
——噗通。
“玉依血脉”——一听到这个字眼,一阵痛楚便游走于珠纪的身上。
可是珠纪强忍下来,她不想把话题打断,因为自己现在得多了解一些状况。
“你讲的玉依血脉、还有什么古老规定,听起来好像童话故事一样……”
“没办法啊,因为藏在我们的血脉里的力量,和藏在你身体里的特别力量就是这样。”
“特别的力量?”
“对,其实我们都是人外之物,不管自己承不承认。”
这下子珠纪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见真弘嘀咕了两句,然后嘻嘻一笑。
此时,他原本严肃的眼神已经松懈下来,表情变得十分和蔼可亲。
“反正我们每个人都欠婆婆一个人情,因为我们和一般人有太多的不同,相对的烦恼也很多,不过婆婆都会开导我们,所以就算不谈血缘这种啰哩八嗦的东西,只要是婆婆拜托我们去做的事情,我们都很乐意,对吧,拓磨?”
“嗯,没错。”
他们就像是理所当然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若是突然有男生跑来说“我们要保护你”,一般来说也不可能回一句“是哦?那就麻烦你们啰,哈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接受吧……
珠纪趁着两人没注意时,偷偷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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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堂课的上课预备铃响了,珠纪一回到教室,清乃就喊了声:“唷,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总觉得好累啊……”
“那么,你几时要请喝喜酒呀?”
(……喂,说同居也就算了,怎么谣言越传越夸张!)
珠纪无力地趴在桌上,班上同学也逐渐从四周聚集过来。
“嗨,你搬来这里以前都住在哪里呀?”
“听说你住在宇贺谷婆婆家里,真的假的?”
“我爸也经常去找那个婆婆商量事情唷!”
“对了对了,春日同学,你有什么兴趣?喜欢吃什么呢?”
“我也要问!你三围多少?”
“臭男生!你那叫性骚扰!”
“——结果呢?你和鬼崎同学发展到哪里了?”
“不不不,那只是清乃同学随便说说的,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珠纪光为了解释自己和拓磨的误会就大费功夫,不过能和班上同学打破僵局也让她很高兴,因为她还是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产生转学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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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珠纪一上完课便走向图书馆。
因为听拓磨说,第三位守护者通常都会在放学后待在图书馆里。
而拓磨似乎有什么事要忙,所以不晓得跑到哪里去,珠纪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和闹哄哄的教室形成对比,图书馆显得安静无声,而且还飘散着一种图书馆特有的书香气息。
或许是太早来了吧,里面似乎没人。
珠纪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沿着书柜朝右方绕了过去。
走过柜台前,通过图鉴和动物类的书架——在图书馆最深处——站着一个人,他仿佛融入宁静气氛中,靠在窗边的书柜上读着书。
修长的背、俊秀的脸、明亮的眼眸、雪白的肌肤——
一时之间,珠纪因他的白发吓了一跳,然而那在夕阳下闪耀的淡色发丝,只让人觉得极其唯美,完全不会心生厌恶或不自然的感觉。这个人已经超脱性别的藩篱,仅能以“美”这个字予以形容,而他纤细的指尖翻阅书本的声音回荡在图书馆内,教人不明所以地留下强烈的印象。
珠纪起先还犹豫着是否会打扰他读书,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开口问道:
“请问……”
(如果他是被迫要来保护我的,那我就必须跟他道歉,而且至少也得打声招呼吧。)
她在心中如此打算。
那个人听见询问的声音,把目光从书本上挪起,接着宛如想表达疑惑似地微微侧过头,看到这个和尾先狐有几分相似的动作,珠纪也稍稍放松了紧张感。
“你好,我叫春日珠纪,请问……你是守护五家的人吗?”
在对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深沉双眸注视下,珠纪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畏缩。
这个人还真是越看越漂亮,无论是肌肤或者是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流露出一种带着灵性的美。
珠纪不由得看得入神,他则乍然伸出雪白又修长的手指探了过来。
“…………呃?”
他将手探入珠纪的脖子旁,停留在她发丝摇曳的肩膀附近,虽然没有直接碰触到,然而他的体温已如实地传达过来。
珠纪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中掀起一阵狂澜。
这里这么安静,真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不会被人听见。
“你……”
你在做什么呢?仅管想这么问,却因为紧张而全身僵硬,结果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再被如此注视下去,搞不好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狐邑、祐一。”
突然,他美丽的薄唇轻启,发出与他的容貌极为搭调的沉稳嗓音。
经过数秒后,珠纪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姓名。
他说完之后把手缓缓抽回,此时尾先狐已经跳到他的手上。
“乖。”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抚着尾先狐的头。
“尾先狐会像主人,所以他的强弱全由你决定,希望你能好好养育他。”
他说完浅浅一笑,将捧着尾先狐的手掌伸向珠纪。
尾先狐细细地“咪”了一声,然后溜回珠纪的影子里销声匿迹。
接下来的时间就如同静止一般,持续着无穷的静寂。从远方传来运动社团的练习呐喊声,还有铜管乐队的演奏练习声,以及窗户外的虫鸣声——
“唷,你们见过面啦?有聊过了吗?”
忽然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让珠纪清醒过来。
“这个人就是祐一学长,年纪比我们打,是第三个守护者……干嘛,你那是什么臭脸?”
“……没事~~!”
(可是话说回来,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害我心跳得好快!)
珠纪拍拍自己的双颊,然后低头行礼。
“我叫春日珠纪,那个……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像要麻烦你保护我了,请多多指教。”
这样的问候语连自己都觉得蠢到不行,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说词了……
(……呃……咦?没反应。)
“那个……?”
祐一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喂,拓磨,学长是不是在想事情?还是我刚才的问候太失礼了?!”
珠纪小声地问拓磨,拓磨则先一脸正经地盯着祐一瞧了一会儿,接着低声回答:
“……不,他只是睡着了。”
“不会吧,睡着了!?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而且,刚才是哪个实际让他想睡的呀……?!)
“他的特技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够在瞬间睡着。”
珠纪望着祐一睡着的美丽脸庞,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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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子被夕阳拉得又长又细的田间小径上,珠纪与拓磨并肩而行。
“怎么守护者好像都是一群怪人。”
听到珠纪这句话,拓磨仅是一脸不敢兴趣地应了句“可能吧”。
“不过真是太好了,因为大家虽怪,但都是好人,和班上的人也相处得很好。”
“嗯~~”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回答都非常简短。
但珠纪觉得这样就够了。
(至少他没有讨厌我。)
然而,还是有一件事仍然让她很挂心,无论如何都必须确认一下。
“拓磨,我问你喔,你真的能接受这一切吗?突然被命令要保护一个刚见面的女孩子……你不会觉得排斥吗?”
走在前面的拓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珠纪。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张嘴欲言又止了几次,才终于把话说出口。
“……当然会,我想就连我爸,我爷爷,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吧!就连你的祖先,一定也不例外。
说道这里,拓磨顿了一下,接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
“不过没有人能抗拒——因为血脉,我们都被血脉绑住了。”
他皱着眉语带痛苦地说完后,再度默默往前走。
(……被血脉绑住?)
珠纪无法理解拓磨这句话的含义,只能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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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说完后,珠纪就开始脱鞋,但回应的却是没听过的声音。
“欢迎回来。”
本来以为来迎接的人应该是美鹤,没想到竟是轻柔的男性声音,让珠纪有点吃惊。
慌张地抬头望去,可以看到一个高挺的男子身影。
那是留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戴眼镜、身穿古典优雅的和服、年龄大约二十余岁、充满成熟男子气息,看起来很温柔的人。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守护五家之一,叫大蛇卓。”
男子微笑着将手伸了过来。
“……啊,我,我叫春日珠纪。”
珠纪语无伦次地一边问候,一边握住男子的大手。
“往后由我暂时负责统合五家以及联络,还请你多关照了。”
卓用稳重而文静的声调打招呼,然后轻轻地勾勒出一抹微笑,他的笑脸让珠纪觉得有点飘飘然。
(太绅士了,这个人实在太绅士了~~!)
看到卓把手收回去,珠纪甚至感到有些不舍。
“……你看看你,口水都快流下了了。你如果是狗,我看现在一定在拼命摇尾巴。”
(……居然破坏了大好气氛!)
于是珠纪恶狠狠地瞪了拓磨一眼,但他根本不理不睬,径自走上玄关,朝屋里的房间踏步而去。不管是第一次见面那天、或者是今天,他简直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假,一点都不懂得客气。珠纪茫然地看着他离去,此时卓走过来轻拥着她的肩带路。
“来用餐吧,大家全都到齐了。”
(大家……?)
自肩头传来的体温让珠纪心跳不已,害她连想问清楚都没办法,就这样跟随卓走进起居室去了。
---------------------

“……好冷。”
珠纪手掌交叉摩擦取暖。
所谓的大家,是指四位守护者——拓磨、真弘、祐一和卓,再加上美鹤共五人。
本来以为外婆也在,但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所以留在房里休息,仅管珠纪想去探望她,不过美鹤说婆婆已经入睡,因此只好作罢了。
美鹤准备了热腾腾的火锅欢迎珠纪的到来,大家以真弘为中心边吃边聊天,谈笑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后,珠纪说要上洗手间而离席,途中顺便走到院子里。
珠纪在大家的怂恿下喝了点小酒,不过吹吹夜风之后,酒气马上就消退了。
四周回荡着蟋蟀鸣叫,抬头仰望蓝紫色的天空,可见淡淡奶油色的月亮。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感觉好温暖。”
珠纪自然而然地低声感叹。
就在她对冰冷的指尖呼气取暖时,忽然有个暖暖的东西轻轻地盖上肩头,转头一看,那是如月亮般颜色淡雅的披肩。
“……会冷喔,秋天都过了一半了。”
珠纪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而回头望去,发现卓正笑吟吟地看着这里。
“怎么了,突然跑来院子里。”
“啊,没,没什么……”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可能被听到,脸颊就一阵滚烫。
卓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珠纪身边,和珠纪刚才一样地望向天空,珠纪也仰起头,重新眺望夜空。
月光清朗而冷冽,不过当中带着一丝柔和感。
像现在这样和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单独相处,让珠纪有一点紧张,不过,在身旁飘散过来的沉稳气氛渲染之下,紧绷的心情也逐渐被化解了。
“好像在作梦一样……”
舒缓下来的同时,这句话也跟着脱口而出。
卓略微转过身来看着珠纪,可是并没有催促珠纪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不疾不徐地面露微笑,静静地让珠纪思索想讲的字句。
珠纪心想,他和年纪相仿的男生有明显的不同,这大概就是大人的应对方式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向往这样。我爸妈的工作太忙了,通常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所以,我觉得大家能一起吃火锅时一件很幸福的事……”
然而,仅管气氛如此愉快,自己却无法坦率地高兴起来,就好像得到了一件很快就会坏掉的玩具,而且这种心情总是无法拭去。至于为何会萌生这样的想法,珠纪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拓磨说过的那句——“被血脉绑住了”,一直深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缘故吧。
卓以落寞的神情点了点头。仅仅两三句话,珠纪便能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话中的不安可以感同身受;明明才认识没多久,明明没谈过几句话,但是却有一种可以和卓无话不谈的感觉。
珠纪突然对卓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心。
从他的长发来判断,应该不是普通的上班族,虽然珠纪不太懂得怎么分辨成年人的年龄,不过整体看过去似乎也不像大学生。
“嗯?你在猜我的身份吗?”
大概是注意到珠纪的眼神,卓轻笑了一下。
“啊,是的!对不起,可以请问你的职业是什么吗?”
珠纪慌忙问道,卓弯起手指,做出握笔的姿势。
“我专门写毛笔字。”
“毛笔字……所以你是书法家?”
卓点点头。珠纪还是头一次见到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有那么奇怪吗?”
被略带困扰的语气这么一问,珠纪猛然摇头。
“一点都不会!我觉得非常适合!你穿和服也很好看!”
珠纪一说完,卓便像被戳中笑穴似地绽放微笑。
“谢谢——珠纪小姐穿制服也很好看。”
听到这句话,珠纪顿时一阵羞怯,不但全身发烫还红通通的。
她过去从没有被称为“珠纪小姐”过,在以前的学校时,老师和班上男生都叫她“春日”,虽然拓磨也叫过她几次“珠纪”,不过语气上感觉和被叫“春日”时差不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被卓叫声名字就紧张得不得了。
慌乱的珠纪焦急地想把话题岔开。
“那个,呃……卓大哥!守护五家……是什么呢?”
虽然是仓促中随口乱问的,不过这也的确是她本来就很挂心的问题,或者应该说,正因为很在意,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吧。
拓磨曾经叫珠纪“去问婆婆或大蛇兄”,言下之意是这两个人很擅长说明,而且从外婆那边似乎也问不出比昨天更多的答案,所以只能问卓了。
话说回来,忽然有人跑来和自己说“你又危险”、“要受到保护”之类的,会一头雾水也是理所当然,她也认为至少得先弄清楚自身的处境。
“因为是‘守护五家’,我还以为应该会有五个人,可是只看到四个人而已。我也不是很明白外婆的话,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啊,抱歉,我说的好乱,你应该听不懂吧……!”
明明连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然而卓却只是缓缓地摇摇头,而他的长发也伴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晃,在月光下飘曳。
“一时之间听到这么多事,也难怪你会混乱了。”
卓的语调总是那么沉稳,让珠纪的情绪也平静不少。
“我照顺序说明吧。第一个问题是‘守护五家’吗?但保护你的守护者只有鬼崎、鸦取、狐邑、以及我总共四人,照你所说的来看,守护者确实要有五个人才对,而实际上,那第五个人现在不在这个村子里。”
“不在村子里……?”
“因为某个原因,他去别的地方了,所以我想再守护力方面多少会有点失衡,但我们四人会保护你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那也只好点头了。
卓看珠纪好像听懂了,于是再度开口。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玉依血脉’和‘鬼斩丸的封印’吧?”
“是的,这是我听外婆……不,听婆婆讲的。”
“简单来说,所谓的玉依血脉,算是用来防止拥有庞大力量的鬼斩丸失控的封印系统。鬼斩丸是在多重封印下受到保管的,其一是玉依血脉;其二就是覆盖在全村上的结界;还有最后一个是被称为‘宝器’的五个封印。”
加入珠纪是在前天之前听到这番说明,想必会笑笑就算了吧。然而珠纪现在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因为不管听起来再如何荒谬,在她的内心深处都有一道声音很明白地告诉她,这全部都是事实。
“宝器被各自安置在称为‘封印区域’的特定场所,我们守护五家就是为了保护这五项宝器和玉依血脉,才会在这里落地扎根的。”
“……我是不太明白啦,可是,你们都能认同这种事情吗?只因为自己不知道的古老规定,就把人生束缚住……这未免太……”
珠纪这句话,使卓的表情蒙上一丝黯然。
“我们每一个人,都混杂了一些人外之物的血。”
“……人外之物?”
珠纪想起真弘也说过同样的话。
“嗯,我想你迟早会明白的,严格来说,我们并不算是人类——所以这和认不认同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只是为了这个儿存在的。”
他说这几句话时的声音和原先的音调完全不同,表情也显得较为严肃。
正当珠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时,卓又恢复了刚才的柔和笑脸。
“我和其他人都是走过很多人生的历练,才一点一滴接受这个宿命的,所以你没必要一次就勉强自己去理解一切。”
这句话深深地渗透到她的心理。
非弄懂不可,非搞清楚不可,非做些什么不可。
——从昨天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这几句话,现在总算如释重负了。
“……好的。”
其实她很想说声谢谢的,然而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个。
“今晚似乎特别冷,我们也该回屋里去了,要是给他们知道我霸占了这次的女主角,大概会被臭骂一顿吧。”
仅管心里知道这只是场面话,珠纪的脸颊仍忍不住泛起潮红。
“我、我不在又没关系……”
珠纪转头望向起居室的方向好掩饰内心的害羞,在透出温暖灯光的拉门另一头,传来阵阵的欢闹嬉笑声。
忽的,拉门喀拉一声打开。
“喂~~!人家好心帮你开欢迎会,你是跑去外面做什么啦!别打混了,还不快点回来!不然你的什锦粥就要被我们吃掉啰~”
打破宁静的是真弘,他端着和矮小的身高不成比例的大碗公挥来挥去,拓磨则在他的背后板着脸看向这里。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卓用仿佛彼此藏有共同秘密的口吻在耳边轻声说道,珠纪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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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恬静的秋日晴天恰好相反,隔天在午休时间的楼梯上,展开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你有看!”
“……才没有。”
“谁说没有,你明明有看!”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珠纪一面嚷嚷,一面把便当的菜往嘴里塞,而拓磨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他们像这样边吃边吵架的摸样,实在不太寻常。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刚从福利社买完炒面面包回来的真弘不耐烦地看着两人。
而两手空空一起跟过来的祐一,则靠在栏杆上欣赏起风景来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跟你说说哦,学长!拓磨他在上英文课的时候,从头到尾都超认真的!”
听完珠纪的话,真弘的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又怎样?”
“就是啊~~如果是翘课就算了,为什么我认真上课还要被骂?”
拓磨先对真弘点头表示赞同,接着瞪向珠纪。
“可是他一脸色咪咪的呀!这样算什么守护者嘛!”
珠纪吃完便当后,一边粗暴地把便当盒盖上一边说道,然后——
坐在地上咬着面包的真弘,唰的一声猛然站起身来。
“难道是费欧娜老师的课?!拓磨——!你想一个人霸占那个大美女是什么意思!我要宰了你!!”
真弘暴跳如雷地大吼,同时挥出握着炒面面包的拳头向拓磨打去。
“我就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拓磨灵巧地侧身避开攻击,顺势轻轻拨开真弘的手。
于是,分离的炒面与面包,就划出美丽的抛物线飞向遥远的天边去了。
“啊~~~~~~~~!我的炒面面包啊~~~~~~~~~~!”
“……活该。”
“你这个王八蛋!我要宰你两次!!”
珠纪坐在争吵不休的真弘和拓磨旁边,优雅地啜饮玩餐后茶,没好气地出声说道:
“哦……?那么美呀?”
话题中的女主角——费欧娜•阿修姆,是三个月前才刚上任的英语教师。
她拥有犹如图画中描绘的金发碧眼与雪白皮肤,加上不逊色于好莱坞女明星的魔鬼身材,当然脸蛋更是无从挑剔的大美人。
(……的确,费欧娜老师是很漂亮没错,性格也好,又那么帅气……)
这几点珠纪也很清楚,但是一回想起今天上课时,班上的男生全都一副口水要流下来的色咪咪模样,身为同性实在无法接受。
争吵的两人突然停下动作。
“比你好太多了……不,要和费欧娜老师比根本就太失礼了。”
真弘的这句话,让珠纪的右眉上扬。
“可以这么说。”
拓磨的赞同,则让她左眉上扬。
“同感。”
连原本以为在睡觉的祐一也加入话题。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连比较的价值都没有啰?”
堆着抽搐的笑脸如此一问,三人也不约而同地点头。
珠纪对少根筋的三人瞪了一眼。
“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啦!”
听到真弘的话,她顺手把放在口袋中的小镜子拿出来一看——
(唔!还真的是……!)
珠纪急忙把挤在眉间的皱纹恢复原状,然后装出笑眯眯的表情。
“再装也没用啦,平常就要保持清心,这样笑容才会自然可爱,就像费欧娜老师那样。”
听到真弘下的结论,拓磨和祐一如捣蒜般地点头同意。
“什么嘛,切!诶~~……如果卓大哥在学校的话该有多好……没错!应该找卓大哥来当老师才对,哪像某些人啊,人家可绅士了,既成熟,又温柔!”
明明是在日晒良好的楼顶,气温却瞬间骤降了三度。
不知是否察觉到这异常冰冷的气氛,尾先狐伴随一声可爱的呜叫从影子里现身,它跳上珠纪的肩头,用额头磨蹭珠纪的下巴撒娇。
“……好乖好乖,只有你对我好,不像男生,全都是一群笨蛋。”
语毕,尾先狐就像在回答似地“咪~~”了一声。
“嗯?什么啊,这不是婆婆家的使魔吗?”
真弘盯着尾先狐看,还用指尖戳了戳它的尾巴。
“对啊,我们感情超好的,才不和你们一样——尾先狐,你说对不对?”
珠纪才刚讲完这句话,祐一的脸上就显露出讶异。
“那是……它的名字?”
“不,哪有可能,她只是照着字面去叫罢了。”
珠纪还没回答,拓磨就摇着手否定了。
然而,当他们发现珠纪的表情是“肯定”时,三个人的三种责备眼神便一齐投射过来。
“还没取名字啊?连名字都不给人家取,有这种讨厌的主人还真可怜。”
“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和我们一样惨,要保护这种不可靠又不讲理的女生,真是悲惨的命运。”
“……同感。”
珠纪的理智至此完全崩溃了。
“喂!你们三个没朋友的!”
此话一出,三人就像石头一样僵住,大概是正中要害了,只见每个人的脸部都在抽搐。
可是珠纪不但没有顾忌,反而站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
“我只是不想和你们吵,你们就讲个没完!所以怎样啊?你们就有办法给它取个又棒又好听的名字吗?……干脆这样好了,你们现在就给我取一个看看!”
三人畏缩得挤成一团,各个面面相觑。
(拓磨和真弘学长就算了,连祐一学长也这样!)
“……到底怎样?快呀!”
她插腰这么一吼,三人只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尾先狐。
“喔!我想到一个很棒的名字!”
真弘举起手大喊,率先打破沉默。
“我要叫它‘水晶好汉’!”
(呃……他居然用这么认真的表情取这种鬼名字?)
“逊。”
拓磨的意见显然和珠纪相同,这名字当场就被否决了,连祐一也跟着点头。
“连讨论都免了。”
“真弘学长,算了,你不用想没关系。”
珠纪完全忘记晚辈的立场,直接判真弘出局。
接着换拓磨抬起头来。
“‘尾崎斩九浪’——这个怎么样?”
(…………这啥啊?)
“……是个剑豪。”
“的确是剑豪没错。”
祐一和真弘两人一搭一唱。
“……武士给我回家去看时代剧!”
珠纪用更冰冷的语气,再判一人出局。
在弥漫着无法补救的杀伐气氛中,祐一出声了。
“嗯,我想到好名字了——‘尾先•狐’。”
(…………呃……)
“……这是……冷笑话?”
“大概是冷笑话吧……”
连那两个交情比珠纪更久的人,好像也无法理解祐一的笑点。
“祐一学长,好冷唷!”
珠纪一边抱怨,一边抱起两只手臂摩擦。
“会吗?我觉得很好啊……”
祐一抱起尾先狐越说越有感触,珠纪则叹了一口气蹲坐在地上。
“还是我自己取好了。乖,过来,‘真弘’。”
“喂,干嘛用我的名字!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弘气急败坏地抗议。
“咦?不给用喔?那好吧,乖。‘拓磨’,过来这边。”
啪的一声,这次换后脑勺被敲了一下。
“很痛耶!怎么可以打女生啦!”
“听起来好像在命令我,感觉很不爽。”
他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当中还带了一点愤怒。
“别用我的名字。”
祐一先打了预防针。
“哼!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它取一个超可爱的名字——‘小狐’!”
对珠纪来说,她很有自信这是非常棒的名字,不过那三人投射过来的视线,比刚才珠纪用白眼瞪他们的眼神还冷上了三倍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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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才在校门上靠了一会儿,很快地就全员到齐了。
“……感觉好像要去远足喔!”
珠纪望着四名守护者如此说道,然而除了卓以外,其他三人很明显地面露不悦。
“有什么办法?这是婆婆拜托的,她要我们在你还没习惯之前负责接送。”
真弘用不耐烦的语气搭腔。
即使如此,珠纪仍然很高兴。
“要我们陪你调查时不违反规定啦,所以我们可以帮你,不过如果你想多了解玉依的话,那就只有去你家了。”
珠纪对自己的事情、守护五家的事情、以及玉依的事情想再多了解一些,在找拓磨商量之后,他便给了这样的回答。听到拓磨的提议,珠纪总算有一种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找到一条路的感觉。
拓磨甚至翘掉第五堂课,去通知没有联络方法的卓。
珠纪本来一直以为拓磨是一个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印象中不易亲近的人,然而现在才明白并非这么一回事。
“那么,我们就动身去我家调查吧!目标是找到玉依的资料,大家好好加油!出发!”
语毕,珠纪昂首走在前头,其余四人的影子则并排跟在后面。
珠纪回头看了一眼,微微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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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视为调查目的地的仓库,就静悄悄地藏在宇贺谷家的后方。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树荫太浓,明明现在还是黄昏时刻,这附近却已经黑得犹如罩上一片夜幕,空气也是既混浊又闷湿。
偶尔,似乎还有某些看不见的物体从眼前飘过。
珠纪拿出在外婆家玄关找到的钥匙,插进钥匙孔一转。
“…………咦?”
手感空空洞洞的,锁只有转了一下,门却纹风不动。
“我来。”
拓磨也同样试了一下,不过依旧打不开。
“……真糟糕,动都不动耶!”
珠纪眼神带着求救望向另外三人。
“这个地方只有流着玉依血脉的人才能进入,我们几个都没进去过。”
卓看出珠纪眼神中的意思,于是如此说明。
“连卓大哥都不知道的话,我哪有办法。”
(就算去问美鹤,她大概也只会劝我别进去,难道真的只能直接去求外婆了吗……?)
就在她发着呆、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时——
“喂,那个爱发号施令的,你过来。”
这一句话把珠纪拉回神。
“谁爱发号施令?是指我吗?我又没有……”
“好啦好啦!你来把手放在门上,然后念‘汝主即来’。”
“——什么?”
珠纪不知不觉讲嘴巴张得大大的。
“照做就对了。”
看真弘怪里怪气的模样,珠纪也不想违逆他地走到门前。
“……这样吗?嗯~~‘汝主、即来’?”
依样画葫芦念了一次,可是没产生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开开看。”
珠纪照着指示,半信半疑地试着拉动门把——
扎…………门板发出老旧的吱嘎声,缓缓地打开了。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就打不开。”
“这是结界吧……原来钥匙孔是假的。”
卓看着钥匙孔低声说道。
“对,这是玉依血脉造成的结界,除非是同血脉的人,否则绝对打不开。”
“可是,真弘学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在很久以前,我老爸和婆婆聊过,我刚好不小心听到。好了,走吧!”
真弘随口丢下这句话,就率先走进仓库消失在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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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味真重。”
走在前头的拓磨含糊地说道。
这间仓库似乎很久没有人出入,到处都弥漫着冰冷的空气。
从照明用的小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勉强让附近还能用肉眼辨视。
书柜中摆着许多老旧泛黄的书,以及看起来像地图的东西,当中有一些塞不下的还被随手乱扔在地板上。
珠纪心里觉得又沉又闷。这里的空气很冰冷,仿佛自己正在空气稀薄的山顶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梦境的错觉,非常没有真实感。
坦白讲,她不想待在这里,不过当初是她提议要调查这个地方的,总不能以来就说“我想回去了”吧。
看看其他人,卓似乎颇感兴趣地拿起一本书,正静静地翻着书页,另外三人也各自在房间里开始摸索。
珠纪忍着呼吸困难的窒息感,观察仓库内的情况。
她拿起卓替她准备好的灯笼,火焰也随之摇晃。
珠纪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不自觉地走向仓库深处。
如同受到诱惑似地,她将手伸向放在书架上的某一本书。
就在接触到它的瞬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才好。”
微弱的声音传进耳里,那是曾在梦里听过的……那个男孩子的声音。
四顾四周,却只有见到拓磨他们四人正在翻找。
后脑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紧接着是强烈的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回事?!……头好痛……而且好难受……)
珠纪无法把书抽出来,只能把手撑在书架上喘气。
她光是不让手中的灯笼摔落地面,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还好吧?脸色好苍白。”
头一抬,就见到祐一充满关怀的表情。
“……我没事,谢谢。”
卓也从另一侧走近,把珠纪手中的灯笼轻轻提起。
“看来是轻微的贫血,最好躺着休息一会儿,反正暂时也找不到特别的线索,各位,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终于能离开仓库了,当明白这点的同时,珠纪只觉得感动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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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里稍微躺一下,头晕很快就消退、身体也恢复原状了。
听美鹤说明后才知道大家都还没回去,珠纪因而走到起居室一看,迎面而来的就是真弘的声音。
“搞什么鬼啊,怎么会突然贫血?害我找到一半就停了!”
听到这些话,珠纪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弘讲话虽然又冲又尖酸,不过珠纪明白当中不带任何一丝恶意。
就好比现在,当珠纪一露面时,他的表情就像松了一口气。
“嗯,对不起,学长。”
见珠纪老实地鞠躬赔罪,真弘马上慌张地胡乱挥着手。
“算、算了!你要多吃蔬菜、多喝牛奶才行啦!真是的!”
“对不起,各位,害大家白跑一趟。”
说完,珠纪再一次鞠躬行礼,众人的回应也随之而来。
“是不是没睡饱啊?”
“……别太勉强。”
“脸色看起来红润多了,那就好。”
除了卓以外,另外两人讲的话都不太客气,不过珠纪仍感到一股暖意。
(话说回来,刚才的头晕是怎么回事?才碰一下那本书就……?)
珠纪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一边品尝美鹤泡的茶,一边发着呆想事情,这时卓开口说道:
“虽然我们这次没找到重要的线索,不过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交换自己已经知道的情报,如何?”
说到这里,卓先停顿一下,见众人没异议才又接着说:
“我们各自拥有的情报都太过琐碎了,从以前到现在,我们对这方面的事都不太去过问,可是现在必须要改变做法了,因为,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是不是鬼斩丸的封印要解开了?”
真弘拍响桌面、奋然挺直身子。
“嗯,是的,鬼斩丸的封印出现严重的异状。覆盖在整个季封村的结界、五件宝器的封印、和负责保护的守护五家——也就是我们,以及玉依血脉……而现在发生问题的,就是这些封印当中的两个。”
珠纪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出之前听到的情报。
“……两个?!这么多?我上次是有听外婆说,玉依血脉的封印越来越弱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我们知道宝器那边没出什么事,所以问题在于村子的结界啰?”
卓对珠纪和拓磨颔首表示没错。
(这里说的结界……是指我刚进村子时,感觉到的那种像触电的东西吗……?)
“因为对方隐藏得很有技巧,所以我们很晚才发现出事。那大约发生在三个月前吧,虽然只有一眨眼的时间而已,不过结界的确曾经消失过。”
“目标是鬼斩丸吗?不过照这样看的话,村子也未免太和平了吧?”
真弘的话才一讲完,祐一就若有所思地接口说道:
“……有没有可能不是人为造成的?”
“关于这一点,我和婆婆都还不能确定,或许真的只是突发意外而已,只不过我担心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其实,会引来更大问题的是另一个封印。”
(另一个封印?)
珠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卓。
“那就是玉依血脉。这个封印长久以来都很完美,可是现今已经薄弱到非常严重的程度。尤其是最近这阵子,鬼斩丸的力量以很长的周期不断释放出强弱不等的波动,而且现在,强度已经累积到快要爆发的程度了。”
祐一点头同意卓所说的话。
“……虽然原因尚不明朗,可是我曾经听说过,封印从中世纪的年代开始就有越来越弱的迹象。”
“如果那个鬼斩丸复活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珠纪在此向卓发问,期待着至少能获得一点情报。
“那把刀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之化身,将会破坏一切平衡,其力量足以毁灭这个世界——我是这么听说的。”
什么毁灭世界、什么外来的敌人、什么封印——这些话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电影院里,根本就不可能套用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上,然而……
珠纪想起前几天那个叫沉沦神的怪物,这下也只能静静点头。
“虽然我还不太懂传承是什么,不过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这点,我想我大概可以明白——可是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把那个东西封印起来……”
这是珠纪心底的话,她完全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八只眼睛盯着珠纪瞧了半晌,最后率先开口的是拓磨。
“所以……所以我们才会来帮你。”
拓磨低声如此回答,最让珠纪惊讶的是,居然没人提出异议。
“我们几个是为了保护玉依姬——也就是你而存在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虽然让这种家伙当玉依姬,感觉不太可靠就是了。”
“……同意。”
“那么就全员一致通过了。珠纪小姐,无论你有什么打算,或是你想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会保护你的,这点还请你牢牢记住。”
卓缓缓拿出一本书递给珠纪。
“要给我的?”
书皮上写着《玉依姬外典》。
珠纪收下后随意翻了几页,里面到处都是一些残破的文字。
(既然书名中有提到“玉依”,内容大概也和玉依有关吧。)
看珠纪皱起眉头读起上面的蝇头小字,卓不禁微微笑了出来。
“这是婆婆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听说上面施了特别的术式,所以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会浮现出必要的知识,你有空时拿出来念就行了。”
“这样的话,书让卓大哥你拿着不是比较好吗……?”
“很遗憾,这本书只有玉依姬的继承者才有办法阅读,如果是我来看的话,只能看到白纸而已。”
珠纪听了紧紧抱着书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努力读读看。”
她像要勉励自己似地如此回答,四人也点头给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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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早安,春日同学,你来得真早。”
隔天一到学校,珠纪就被人从背后叫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教英文的费欧娜老师,她那身让身材——特别是强调胸前峰伟的衣服极为耀眼夺目,而她轮廓清晰的五官,即使不施脂粉也足以充分显现出她的美。
她和昨晚熬了一整夜只为了读那本书,结果搞得两眼挂黑眼圈的珠纪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啊,老师早。”
“怎么样?习惯学校了没有?”
“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空气很好,大家也都很亲切。”
“是吗?那太好了。”
费欧娜娇媚的笑容令珠纪不由得脸红。
(……唔,难怪那些男生会被迷上……)
不过话说回来,像她这么漂亮又有能力的人,为什么会来这种山中的小学校教书,实在令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珠纪很喜欢这个村子和这间学校,所以并非瞧不起这里,不过就是觉得哪里不太自然。
“听说费欧娜老师刚调任来这里没多久,这是真的吗?”
听了珠纪的提问,费欧娜微微一笑。
“是呀,我想找一个东西。”
“……找东西?”
(她该不会想说寻找自我之类的吧?)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仅管跟我说,我们都是新来的,要彼此照顾唷!好吗?”
临去前的浅浅微笑,漾着连跟好莱坞女星相比也毫不逊色的美艳。
“啊,好的!”
珠纪目送着费欧娜离去的背影,不知何时,拓磨早已站在背后。
“……看你们交情不错嘛~~不过最好别随便和外来者有所牵扯喔。”
忽然被骂,珠纪忍不住拉高声调。
“为什么不行?费欧娜老师是好人呀!一看就知道了。”
为何要讲得如此带有敌意,珠纪无法理解。
不止如此,当拓磨一谈到费欧娜时,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感。
“你自己在上课时,还不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
珠纪一边说,一边哼地把脸撇到一旁,于是拓磨双手抱胸深叹一口气。
“……你还在讲那件事啊?”
“基本上,拓磨,你太封闭了!什么叫外来者?你应该要对人更信任才行啦!”
珠纪像连珠炮似地越说越激昂。
“……这和那根本是两回事。喂,昨晚说的话你是没听到吗?结界曾经消失过一次,那一次刚好就是那个女人来的时候。”
“…………咦?”
拓磨的话完全在预料之外,珠纪不禁哑口无言。
“如果那是人为的,也就表示有人潜进村子里想抢夺鬼斩丸,说不定就是那个女的。”
“……可、可是卓大哥不是讲了,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意外……!”
“你都不觉得那个女人很奇怪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调任来这个村子。”
坦白说,珠纪也并非没有这么想过,其实在不久之前的刚才,她就有感觉到不太对劲。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认为不应该怀疑费欧娜老师才对。
“拓磨,是你太多疑了啦。”
珠纪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拓磨却意外地蹙起眉头。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啊,所以拓磨才会在上课的时候一直盯着费欧娜老师……?)
一想通这点,心里顿时就轻松多了,然而珠纪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对了,你说要去调查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吗?”
珠纪今早是自己一个人来上学的,语气中不免带了点酸味。
就算听说神在蠢蠢欲动,珠纪也只能回答“哦,是喔”而已。
(还说什么自己身为守护者,会好好保护我的安全,结果也只是随便把我丢在一边嘛,虽然还有小狐陪着我啦。)
如果和拓磨他们一起来上学肯定会被清乃取笑,所以珠纪也觉得分开上学比较妥当,不过还是难免会感到寂寞。
“还没,还需要不少时间。我今天一整天都要和大蛇兄一起行动,你自己好好上课啊,放学后我会来接你。”
拓磨只丢下这句话,也不等珠纪回答,就径自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什么嘛……干嘛一副命令人的口气。”
珠纪对拓磨远去的背影伸舌做了个鬼脸,然后便朝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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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在戳脸。
珠纪倏地站起身,看见清乃的脸就在旁边。
“嘿嘿,你的睡脸好可爱唷,珠纪同学。”
把自己的座位并在珠纪位子旁边的清乃先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开始把玩手中的稻草,原来刚才戳到脸的东西是稻草的尾端。
放学后的教室,被窗户射进来的夕阳染成一片橘黄色。
看看手表,现在时四点钟,自己显然是在等拓磨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拓磨还在调查吗……?)
珠纪甩甩头想把瞌睡虫赶跑,接着望向清乃。
清乃的桌上,堆着大量的干稻草和细绳。
“……这是做什么用的?”
“啊,你说这个吗?这个是家庭代工!哈哈哈哈哈哈哈…………诶。”
清乃以女高中生不该有的表情,叹出又沉又重的一口气。
“其实我现在住在舅舅家,那个人管钱的能力和猴子没两样,特别是这个月,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家计向未知领域的红色区域开始突进!——所以,我就只好找个家庭代工来做……呜呜,不晓得我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
她好像是故意哭给人看的,珠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那个……辛苦你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好不容易挤出这几句话,清乃马上就停止假哭,一把握住珠纪的手。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你的心地真善良!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啊啊~~好像把你指甲里的污垢泡成茶给那个笨蛋喝!”
(……笨蛋啊……看来她对那个人恨意挺深的。)
“那么,我要帮什么呢?”
一这么问,清乃便抓了数把稻草和细绳放在珠纪的桌上。
接着把手中的稻草熟练地东折西弯。
“首先,把这个的这里折成这样做成芯,再把它弯起来绑住。”
清乃两三下就做好了,那是一具像草人的人偶。
突然,珠纪的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电影的画面,在深夜的神社里,一个头绑蜡烛、披头散发、面如夜叉的女子、嘴里咬着五寸钉,右手拿铁锥、左手拿着——
“……清、清乃同学!?这这这、这个不就是、那个……草草草……”
“嗯,对,草人呀!”
珠纪连要把这个单字说出口都很忌讳,结果清乃竟然笑嘻嘻地直接讲出来。
“这种可以下咒把人害死的草人很好卖喔,就是俗称的诅咒草人!”
(果、果然没错!可是她讲得这么灿烂还冒出爱心是怎样……)
“不过上面没施任何咒术,所以也不会有实际的效果,拿来发泄压力倒还不错,卖的价钱还出乎意外地高呢!”
清乃的眼睛闪闪发光,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告诉我这些是要叫我怎么回话啊,清乃同学……!)
珠纪坐在椅子上,抬起桌子想拉开距离,但马上又被拉回去,没办法只好死心了,最后帮忙做了三十五个草人。
希望自己做的草人不会害到别人才好。
“珠纪同学,你太厉害了!怎么样?要不要签约做长期的呀?”
珠纪还是第一次被称赞却觉得不高兴,她在心里想了大约二十个美丽的谎言,并且慎重地婉拒了。
“来,这个送你!”
总计做完一百个稻草人的清乃,满脸笑容地拿出谢礼。
“——这是什么?”
“非常灵验的超级灵符!不管遇上任何恶灵,只要有这张符纸都能一击必杀,号称霹雳无敌厉害!上面有写入俘敌的咒文唷!”
珠纪拿起符纸仔细端详,纸上的确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所谓的灵符啊,就是把法术封在里面,可以用来辅助咒术的效果,或是节省念咒的时间唷!”
(呃……不必讲解得这么兴奋吧……)
总之珠纪道谢后赶快收下它,否则恐怕就无法脱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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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路上小心喔,珠纪同学!”
“嗯,你也是,明天见!”
珠纪在校门前和清乃分道而行。
结果等到了五点,拓磨还是没回来,所以她只好一个人回家。
太阳已经快要西沉,看来等走到家时,天色大概就要全黑了吧。
“像这种黄昏的时候,就叫做逢魔之时。”
她突然间想起外婆曾经说过的话。小时候外婆曾经告诉她,白天与夜晚交替之际,即为神灵和人类最接近的时刻,所以很容易看见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或是被妖怪抓走。
因此,珠纪每次在出门玩耍前都会被警告一次,再三叮嘱在黄昏时刻要特别小心。
(这么说起来,班上的同学都在讲最近遇到神隐的人变多了……我一个人在黄昏时走路,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珠纪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隔着衣服摸了摸放在制服口袋里的灵符。
(这张符是不是和上次拓磨用的那个差不多呢……?)
从清乃那里拿到时还觉得很可疑,不过现在这个时刻,它却成了强心针。
“小狐,你在吗?”
隔着珠纪的呼吸,尾先狐从拉长的影子中簌地现身。
“趁天还没黑,我们赶快回家吧。”
珠纪弯下腰把尾先狐抱起来,然后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来到一条岔路前,她的脚步也因此停了下来。要深入树林的路一共有两条,一条是没走过的路,沿路望过去似乎一路通到神社,时间上应该比较快。
如果选这边的话,在天黑前大概就能到家了,不过它也比平常走的那条路阴暗了些。
由于平常走的那条路要绕远路,所以等走到家的时候,天应该早就黑了。
(……嗯~~要选哪边呢?)
珠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走平常习惯的路。
“就算晚一点到也没关系,毕竟安全第一嘛!对不对呀?小狐。”
珠纪紧紧抱住咪咪叫回应的尾先狐,加快脚程急急赶路。
——可是才走没多久,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感觉怪怪的,气氛也不对劲,脑袋里好像有谁在说话。
即使如此,珠纪仍强迫差点就停下脚步的双腿,勉强地继续往前迈进。
此时,怀中的尾先狐骤然抬起头。
“小狐,怎么了?”
“咪——!”
尾先狐不寻常地高叫一声,接着跳出珠纪的手降落在地面上。
“嘶——!”
这次,它发出威吓般的尖锐嘶鸣声,紧紧盯着前方看。
“……小狐?”
鸡皮疙瘩冷不防起满身。
(刚才好像有东西从我背后穿过去!)
珠纪猛然回头看,那里却什么人都没有。
风倏地停下来,空气的密度似乎越来越浓。
又湿又重的空气,渐渐压迫着脸颊和售。
(……和第一天来村子的时候一样!就是那个长得像果冻的怪物出现的时候!)
要赶快逃!仅管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却动不了,只有心脏扑通扑通地把血液传送到全身上下。
空气变浓了,还散出香气。
珠纪想叫却叫不出声。
霎时间,她发觉眼前有个透明的东西在晃动。
(……不要……)
本能的恐惧使她全身颤栗。
那个东西像是从雾里走出来一样,模样越来越清晰。
恐惧占据了整个脑袋。
在珠纪的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可以清楚看见那个东西的形体,她不由得看呆了。
(救命……!)
比起上次那个被称作沉沦神的果冻状怪物,这次的要恐怖太多了。
对方拥有覆满肌肉的人型身躯——除此之外,头上还长了两支像牛角一样的大角。
绿色的皮肤上缠着破破烂烂的布,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
如果叫得出声音,珠纪的尖叫声大概会传遍村子里的每个角落吧。
(不对!不是戴面具什么的……那对眼睛是真的……)
那个生物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珠纪不放。
于是珠纪试着让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它,却惊见它的右手握着日本刀。
——瞬间背上窜起一股恶寒。
(它想把我杀了吃掉!)
从那对凶残的眼睛和发亮的刀,很容易就能做出以上的推测。
“……啊、唔。”
发出的声音凑不成话,明明想逃,但身体简直完全不听使唤。
(谁来救我!救我、救我、救我啊……!)
珠纪在心中拼命大喊,可是没人听见。
怪物举起握刀的手,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珠纪知道,它的刀要落下了。
对她来说,这一瞬间仿佛是慢速定格播放,眼见长刀一挥而下。
(……不要!)
要被杀了!正当她如此心想的瞬间——
一个发出蓝光的东西冲上前撞上刀身,把长刀挥开。
怪物则半仰着上身退后数步。
(……呃!?刚才那是什么……?)
那道蓝光如弹珠般在周围的树林之间弹来弹去,最后停在珠纪面前。
为了保护珠纪挺身而出的蓝光,竟然是尾先狐。
“……小狐,是你救了我的吗?”
尾先狐并未回答,只是一径地瞪着怪物。
从它小小的背影散发出紧张感。
珠纪忽然想起美鹤曾经说过,尾先狐会保护主人。
怪物凝视着尾先狐,缓缓地重新握住长刀。
(这个怪物想杀死小狐——)
怪物动了,几乎在同时,尾先狐发出更亮的光芒,压低身体作势要扑上去。
“不行!快逃,小狐!”
锵!!就在发出厌恶声响的下一刻,尾先狐被弹到空中。
接着,它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然后就不动了。
“小狐!”
珠纪想要奔过去,却被怪物挡在面前。
“给我吃,给我吃,给我吃,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
强大的思念漩涡,直接流进珠纪的脑海里。
(不要!这是什么!)
珠纪反射性地抱住头,光是待在怪物旁边,就感觉体温被快速吸走。
怪物再度举起长刀走过来。
死定了,这下真的死定了,心中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牙齿就不禁开始打颤。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
……手自己动了。
珠纪用右手抓起灵符,想也没想就往怪物粗壮的手腕挥去。
下个瞬间,怪物的手腕轰的一声发生爆炸。
因为爆炸冲击的影响,珠纪在地上滚了数圈,然后硬撑着勉强站了起来。
(灵符真的有用!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怪物和几乎陷入混乱状态的珠纪成对比,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这边,仿佛完全不把灵符的爆炸当成一回事。
“美味,真美味,力量。”
怪物的思念又一次在脑中响起。
只见怪物一步又一步,高举着日本刀走近珠纪。
她下意识地往口袋摸去,但是已经没有灵符了,当初也只有拿到一张而已。
(怎么办……一切都完了……)
现在充斥于脑海中的,仅有绝望二字。
(快逃,赶快逃,赶快逃呀……)
仅管珠纪拼命地叫自己逃跑,但发软的双腿连一步也走不动。
眼见长刀直砍而来,珠纪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用力闭上眼睛。
(不要————————————————!)
然而,预期的冲击感却没出现。
珠纪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看到挡在自己眼前的背影。
刚才朝珠纪挥来的长刀刀柄,已经被那人用左手随意地抓住。
双方的力量似乎在刀柄僵持不下,传来阵阵抖动。
那道背影的头发略微带点红色,看起来很眼熟,他是——
“……拓、拓磨?”
“不是叫你等我吗?真是的。”
拓磨猛然挥出一拳,他的右拳结实地打在怪物的身体上,随着碰的一声,怪物也朝后方飞了出去,只见它乒乒乓乓地滚了数圈、连续撞断三棵树才终于停住。
亲眼目睹到这无法置信的怪力,珠纪吓得目瞪口呆。
拓磨则若无其事似地把留在左手的刀扔掉,回头望了珠纪一眼,神色之间透露出他对格斗战有绝对的自信,不过——
“珠纪,你离远一点!”
话一说完,拓磨就重新转向怪物倒地的方向,从他肩后看过去,怪物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拓磨有如子弹一般朝怪物冲了过去,同时怪物也冲过来,双方在中间点交击,那股惊人的冲击力使空气也为之震动。
“……拓磨!”
双方的拳头交错攻击了数次,不知道在第几次攻击时,拓磨被打飞回来。
这一切的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速度快到珠纪根本无法理解是怎么回事。
“拓磨!”
珠纪跑到倒地的拓磨身边摇了摇他,但拓磨却没有反应。
头上突然有一道黑影笼罩而下,回头一看,怪物就站在背后。
“呀啊!别过来!”
珠纪抱着拓磨拼命大叫。
就在她要认命的瞬间——
风咻地一阵骚动,怪物被强风吹得站不住身子,踉跄地倒向左方。
“……所以我才说,至少要留一个人下来嘛!放那种女生自己到处乱跑就是我们的错啦!”
珠纪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仰头一看,便见到双手抱胸的真弘。
“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卓也屈膝蹲下,轻轻地把主机扶起来。
“……放心。尾先狐也只是昏过去而已。”
祐一把一动不动的尾先狐抱了过来。
“小狐!”
珠纪伸手接过,看尾先狐微微动了一下,从手中也感觉得到它的体温,珠纪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大家都来了,心情一放松,她差点又要跌坐到地上。
“好了,来把它解决掉吧!”
真弘一边说,一边折弯手指。
“——不,这家伙是我的猎物。”
突然传来拓磨的声音,回头一看,他正靠在树干上,朝地面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液,珠纪看到他的嘴角流血了,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却说不出话来。
“……你挺耐打的嘛,作祟神。”
拓磨盯着怪物,嘴角微微一笑。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第一次发出怒吼的咆哮。
它举起愤怒发狂的手臂,朝珠纪直冲而来。
怪物一边奔跑一边挥舞长刀,发出刺耳的破风声。
卓一把拉开僵住而无法动弹的珠纪,并且张开手掌伸向怪物。
碰的一声,怪物像是撞到玻璃般地弹了回去。
仔细一看,怪物和卓的手掌之间,有一层发出淡光的薄膜。
接着换祐一举起手来,数粒青色的火焰立即像生物一样飞舞而出,它们缠绕住怪物,夺去了它的视线。
再来是真弘,他把手按在怪物身上,嘴里不知念了什么。
下一个瞬间,激烈的强风卷起泥土,把怪物吹了出去。
一阵轰隆巨响,怪物重重摔在地上滚了数圈。
而在它的前方,理所当然是高举着拳头的拓磨。
“给我死回黄泉去!”
拓磨握紧拳头,往怪物的身上击落。
伴随着骨肉碎裂的厌恶声音,地面传来震动。
至此,一切终告结束。
珠纪手里抱着尾先狐,这次真的当场腿软地跌坐在地。
“你啊……我不是说了我会去接你的吗?”
拓磨似乎生气了,他再次强调刚才说过的话。
“……我有等你呀,是你自己没有来。”
珠纪也反射性地回嘴。
“没错,怎么可以让女孩子等呢?”
卓再次伸出手,把珠纪扶了起来。
“……你的裙子都是土。”
祐一说完就把尾先狐抱了过去,让她先拍拍泥土。
“真是的,什么叫‘这家伙是我的猎物’啊?明明要大家帮忙,还在最关键的时候跑出来抢风头!”
真弘像在打落水狗一样唠叨个不停,害拓磨的脸变得更臭。
——不过,无论再怎么被念,他似乎非常重视长幼有序的辈分,所以都没顶嘴。
珠纪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真弘在珠纪头上轻敲了一下,但珠纪还是笑到停不住。
记得以前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人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有时候会勉强自己大笑,而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笑了一会儿,珠纪感觉到手脚渐渐不再冰冷,颤抖也慢慢止住了。
虽然珠纪在笑,然而她的心中充满一种像是歉意、也像是感谢的心情。
为了救她一个人,大家打了一场只要错走一步就有可能死亡的战斗。
坦白说,什么拯救世界、什么神与人类的平衡,她还是一点都不懂。
不过,她很清楚地明白到,眼前这四个人会守护自己,怀中的尾先狐也是。
(如果对他们来说,我必须要当玉依姬的话,那我就当吧!至少我得努力试试看。)
珠纪已经下定决心了,同时,也在心中重复了无数次的谢谢。


第二章 敌对者
在某个被寂静包围的房间里,窗外的月光浅浅地洒入室内。
“是吗?力量没有出现?”
宇贺谷静纪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沮丧。
“是的,和作祟神的战斗中,没有发现到力量。”
美鹤以清脆的嗓音回答。
淡淡的月光,照着美鹤那张日本娃娃般的脸庞。
“那孩子有办法进行仪式吗?”
美鹤低垂着头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抬起头。
“我不知道。”
在这句清澈的声音之后,两人便不再交谈。
珠纪一边上着课,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上礼拜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最后我决定要试着当玉依姬看看,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别条路可以选。)
今天早上难得有机会和经常关在房里的外婆说话,所以她顺便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
唯一知道的,是近期将要举行“仪式”。
再追问仪式那天要做什么,外婆只说到时自然就会明白。
最后还留下一句话——“因为很危险,所以规定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反而让珠纪觉得很在意。
(什么“规定”、什么“契约”的,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吗?)
珠纪忍不住越想越火大。
她也去问过四位守护者,可是关于仪式的内容,他们全都一无所悉。
(那我到时候是要去做什么?是不是要穿巫女服念咒之类的?不过我又没做过修行……)
必须思考的事还不止如此。
守护五家、守护者那种能打倒神明的人外之力、在仓库感到头晕、封印。
珠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站在没有出口的隧道里。
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几件事在脑袋中不断地打转,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正当珠纪皱着眉头东想西想时,不晓得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到她的头。
那东西掉在桌上,原来是从笔记本撕下来揉成一团的纸。
打开一瞧,上面写着——“笨蛋想事情,越想越呆”。
超飞来的方向一看——
老是在上课时打瞌睡的拓磨竟然醒着,还笑嘻嘻地看过来。
(没礼貌!)
“所以你才会那么呆吗?”
珠纪在纸的背后回敬上这句话,正打算扔回去的时候——
“别胡思乱想,笨蛋”。
忽然觉得好像听到拓磨的声音在脑海中这么说,所以便停手了。
(真是的,不管是真弘学长还是拓磨,为什么嘴巴都这么毒呀!祐一学长又只会讲“同感”、“同意”这种最偷懒的单字!里面正常的只有卓大哥而已!)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管珠纪也很欣赏他们每个人不同的个性。
因此,她只对拓磨呲牙咧嘴地扮了个鬼脸,决定不丢纸团过去了。
拓磨的表情像是哼了一声,然后意兴阑珊地转向前方。
珠纪把纸团摆平,放入制服上方的口袋中。
总觉得这么做,口袋好像也会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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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纪和清乃以及其他班上的女同学一起吃完便当后,便走向楼顶。
其实也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话要在中午讨论,只不过能和不同年级的真弘和祐一碰面的时间不多,所以珠纪也渐渐习惯利用午休时间上楼。
一般来说,像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通常会被周围的人孤立冷落。幸好班上同学在这方面倒是不在意,都会笑笑地目送她出去。
因为想早点去楼顶,所以珠纪三步并作两步往楼梯上跑,结果不小心脚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心中一急便伸手想抓住扶手,没料到竟然抓了个空。
“哇,哇……啊!”
身体忠实地遵循地心引力向下摔,就在快撞到坚硬的走廊地板前——
“停止!”
一道喊声凛然响起。
接着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
珠纪的手、脚、头,都没有撞到地板,却能感受到地板就在下方。
(咦?!这是什么?我浮在空中……?)
不知是谁的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身体,下一个瞬间体重就回来了。珠纪因为被那双手支撑住,所以只摔下数公分的距离,仅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已,冲击的力道也非常轻微,完全感觉不出来时从第十阶楼梯摔下来的。
“……你没事吧?”
猛一回神,就发现一双大眼正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自己。
对方是一名非常眉清目秀的少年,乍看之下会令人想起祐一那种脱俗的美感,不过即使同样是秀气的面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完全不同。
(好温柔的眼神,脸看起来好像日本娃娃……可是,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稍微回想一下就想起来了。
(……这个人长得和美鹤好像!)
“……请问,可不可以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被珠纪一直盯着瞧,少年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到这时候,珠纪才惊觉现在的状况,血液一下子全冲上脑袋。
(我我我、我被男生抱着?!)
“对、对不起!”
珠纪像弹簧一样弹起来,马上九十度鞠躬。
少年则保持着刚才抱住珠纪的姿势,愕然地望着她。
“那、那个,真是对不起,我刚刚在发呆。”
“没关系,那个……我刚刚也在发呆……”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到一半,然后忽然停了下来。
“……那个,冒昧请问一下,你是春日珠纪学姐吗?”
“呃?你怎么知道……?”
珠纪也顿了一下。
她想起刚才浮在空中的事。
(能使用哪种神奇的力量,难道这个人……)
珠纪毫不掩饰地凝视着少年,而且还大刺刺地指着对方。
“难道,你就是第五个……?”
“是的,我是一年级的犬戒慎司,你果然就是玉依的……”
说到这里,少年淡淡地微笑。
“太好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少年的这句话,害得珠纪的脸又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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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慎司!”
珠纪把慎司拉上楼顶,还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那个……好久不见了,大家可能不记得我了吧……”
当慎司支支吾吾地一开口——
“……你、你是慎司?”
真弘把拿在手中、重要性仅次于生命的炒面面包掉在地上。
“是的,我回来了。”
正在和填字游戏奋战的拓磨也同样把笔掉在地上,而且惊呼一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久不见。”
看起来快要睡着的祐一一面打招呼,一边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搞啥啊,你几时回来的?”
拓磨走到慎司身旁,立刻架住他的脖子。
真弘也嘴里嚷着一连串的好久不见,同时在他背上啪啪啪地拍打个不停。
“拜、拜托住手好不好!”
“过得还好吗?”
听见祐一的问候,慎司开心地露出微笑。
“……是的,我回来了。”
慎司的回答让珠纪有些不能释怀,不过夜没空去深思。
“……对了,听说在那边发呆的家伙就是玉依姬喔。”
话题忽然一转——珠纪意识到矛头这下转向自己了。
(第一印象最重要,既然对方要保护我,我就应该要表现出诚意。)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春日珠纪,虽然不太懂事,但还请多多指教。”
珠纪开朗地说完介绍词,接着露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
慎司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红,随即慌张地回礼。
“我、我叫犬戒慎司!虽然能力尚浅,不过我会尽一切的力量努力。”
(唔……)
回想曲卓以外的另外三人的态度,珠纪就感动得想哭。
(对对对,就是要这样!慎司真是个好孩子!)
“这家伙要是稍不注意就会自己跑出去惹事,劝你最好小心一点。”
(……等等,拓磨你说什么呀!)
“基本上是个笨蛋。”
(……等一下,真弘学长!怎么讲得这么毒?!)
“的确……不注意一点的话,她绝对会把事情弄得鸡飞狗跳。”
(……连祐一学长也这么说!!)
“别把人家说得那么难听好吗!”
看那三人越说越夸张,珠纪只好赶快硬生生地把话打断,然后对慎司微笑说:
“别理那三个笨蛋。”
“喔、好的……”
慎司面露难色地看了看珠纪等人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那个……对了,言藏呢?没来学校吗……?”
他指的是美鹤。
珠纪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但得到的回答是她已经取得高中毕业的资格了。
“嗯,她也过得很好,现在住在婆婆那边。”
真弘如此回答之后,慎司就像是松下一口气似地点点头。
“是吗?原来在婆婆那边啊。”
“你当初走了以后她哭了一阵子,满惨的,不过后来就没事了。”
“没事的话就好。”
慎司脸上闪过黯然的表情,让珠纪感到不可思议。
“……对了,慎司之前为什么要搬出去?”
话一出口的瞬间,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有点尴尬。
“……因为,从我身上没发现守护者的力量,所以只好出去修行。”
慎司有些落寞地说道,眼帘轻垂地望向地面。
“原来是这样……”
珠纪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也无法收回了,只好跟着低头看地上。
“喂~~慎司!你有没有学到什么必杀技啊?”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珠纪的尴尬,真弘以开玩笑般的口吻插话问道。
“啊,还称不上是必杀技,不过我想多少能派上用场。”
慎司也意外地笑着回答。
此时拓磨也跟着加入话题,结果大家又回复称嬉闹的气氛。
珠纪暗自对真弘说了声感谢,并轻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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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还是老样子,和我出去时一样完全没变。”
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慎司眯起眼睛怀念地说道。
“是喔?我倒觉得这里有够无聊的,这个村子对我来说太小了。”
“可是有时候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喔,这里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学长。”
听到慎司的回答后,真弘不禁哑口无言。
“嘿嘿,真弘学长输了耶,真搞不清楚哪边才是学长啊~~!”
珠纪一挖苦他的痛处,真弘就闹起别扭转过头去。
“啰嗦!我只是讨厌被绑住而已!”
虫鸣声一阵一阵传来,珠纪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后,对慎司嫣然一笑。
“嗯,慎司,我也觉得这里是好地方唷!”
珠纪和慎司相视而笑,忽然拓磨插嘴了。
“……慎司,你别回来比较好吧?”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珠纪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等等,拓磨!人家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可以讲这种话?!”
“我只是直话直说。”
“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珠纪带着寻求同意的眼神望向真弘和祐一,但二人投射回来的眼神似乎也赞同拓磨的意思,珠纪为此感到十分讶异。
“……我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
拓磨迎视着慎司直视的目光,轻哼一声后便迈步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要讲这么过分的话?!他不是很久没回来的朋友吗?你应该向慎司道歉!”
拓磨却连头也不回。
“……什么嘛,拓磨你那是什么态度!”
看珠纪越说越激动,慎司终于出面制止了。
“没关系的。”
“……可是他……”
“我觉得他那样说并没有恶意。”
真弘用平常非常少见的复杂表情插嘴进来,祐一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意,这让珠纪突然有种好像只有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感觉。
“欢迎回来,各位。”
从宇贺谷家出来迎接的人,意外地竟然是卓。
“卓大哥!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听说犬戒回来了,所以就先过来等啰。”
没想到卓的消息这么灵通,珠纪大感吃惊。
“……那、那个,好久不见了,大蛇大哥。”
慎司唯唯诺诺地行了个礼。
“欢迎你回来,你长大了。”
“是啊。”慎司红着脸说道。
“那么,犬戒和珠纪小姐跟我一起去见婆婆,其他人先去起居室等吧。”
“干吗把我们分开?”
“人太多的话会惊动到婆婆吧。”
卓一如此解释,真弘只好勉为其难得点头答应。
“……大蛇兄是负责统合我们的人,所以他当然要出席。”
祐一说完这句话就朝起居室走去,拓磨和真弘也从背后跟上去。
珠纪则目送三人离开,在卓的带领之下,和慎司一起前往外婆的房间。
(真是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外婆,感觉却非常遥远,好像比起血亲的自己,负责管家的美鹤和卓似乎都和外婆比较亲近,就以现在来说,如果没有卓的带领,珠纪恐怕也见不到外婆吧。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和外婆交谈的次数少到数得出来。
进房之后,随侍在外婆身旁的美鹤轻轻地行了一礼。
慎司与美鹤的视线也微微交会。
“欢迎您回来。”
美鹤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又是一鞠躬。友人的久别重逢竟然如此简单就结束,让珠纪感到十分讶异。
“美鹤,你先出去吧。”
得到外婆的指示后,美鹤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就离开房间了。
等房门拉上,外婆把视线转向慎司。
慎司当场正襟危坐,紧张地低头行礼。
“久未向您问安,婆婆,犬戒慎司昨天回到故乡了。”
“大致上我都已经听说了,不过我希望听你亲自说明。”
慎司点点头,然后就开始说明。
“我在犬神之社修身养性,已经善尽所能,近日听说鬼斩丸的封印越来越弱的消息,所以回来希望能继承守护的责任。”
外婆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是没有找出自己的力量?”
“是的,不过如果是其他力量的话,算是多少学了一点。”
“是吗?”
外婆低吟一声,随后取出一张折成细长状的纸放在手掌上。轻轻吹口气,纸就马上变成另外一种东西,看它前端反射出银色的光,有如小刀般尖锐。
“外婆,你做什么!”
珠纪感觉气氛不对劲,正要站起来时却被卓按住。
“静静看,没事的。”
那张纸缓缓从外婆手掌上腾空而起,然后突然射向慎司。
咻的一声,纸片划破空气飞去,速度快得让珠纪连尖叫都来不及反应。
(不行!危险!)
珠纪不由得闭上眼睛,却只听到慎司的声音凛然响起。
“静止。”
提心吊胆地睁开眼一看——就如同刚才他所喊的单字一样,纸刀静止在慎司的面前。
“落下。”
随着慎司的声音,纸刀在原地转变方向往下掉落——
而后嚓的一声刺在榻榻米上。
“刚才……那是……”
珠纪都看傻眼了,于是卓小声地帮她解释。
“那个叫言灵操纵,让说出口的话带有特殊的意念,并透过它来操纵万物。”
外婆轻轻颔首,微笑着对慎司说:
“果然如报告中的一样,欢迎你回来,慎司,第五人的守护职责就交给你了。”
慎司跪坐着低伏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虽不才,但必定会善尽一己之力。”
看到这仿佛时代错乱的一幕,珠纪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在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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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许多繁琐的礼节应对之后。
还有事情要处理的卓留了下来,珠纪一离开房间,就遇到在走廊静待的美鹤。
“啊,对了,你们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吧。”
珠纪感觉到沉重的气氛,于是打开话匣子,然而——
“听说你接受守护的职责了?”
美鹤注视着慎司,语气平淡地说道。
虽然话中和往常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可是珠纪听得出她声调中的愠怒。
(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相反的,还很伤心?)
慎司先咽下一口口水,然后迎视着美鹤的视线。
“嗯,我接受了,我回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身为玉依侍奉者,我应该要欢迎你的,可是我……”
“……不要紧的,谢谢你为我担心。”
美鹤默然转过身去,好像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带您去起居室。”
语毕,美鹤就向前走去,慎司则跟在后面。
二人的背影都很僵硬,看来也不会再交谈了。
“怎么了?”
从外婆房里出来的卓出声询问。
“……怎么……大家好像都反对慎司当守护者的样子。”
珠纪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出口后,这才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
卓也温柔地点了点头。
“当自己被某件事情束缚住,无法从那件事逃离时,就会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希望至少能让自己以外的某个人逃出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珠纪细细体会卓所说的话。
(封印、因此而被束缚的人们、还有保护我的责任……)
“不管理由是什么,我想大家都在曾经离开村子的犬戒身上,托付了自己的愿望吧。”
卓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所谓的大家——意思是,连卓大哥也是吗……)
“对不起,说这些话给你听可能太残酷了——不过这并不是你的错,因为连你也……不,比起其他人,你才是被束缚得最严重的。”
卓担心似地补上这几句。
珠纪则轻轻地摇了摇头,同时带着否定与肯定两种心情。
这么一来,许多事就能理解了。
你别回来比较好——拓磨曾对慎司这么说。
我觉得他那样说并没有恶意——真弘如此解释。
祐一也表示出赞同的意思。
(因为大家都喜欢慎司,所以才……)
珠纪这是终于明白,自己会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拓磨、还有大家……真正什么都不懂的人是我。)
珠纪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
(我一定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把封印完全恢复。)
她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自己。
(这样的话——大家就不必再被封印的事绑住,就能获得幸福了。)
“我们走吧,大家都在起居室等啰。”
听卓这么说,珠纪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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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是上次的……”
珠纪在上学途中,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
回头一看,对方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穿旧西装、留着邋遢的胡渣,还顶着一头睡翘的头发,怎么看都是一个懒散的男人。
“唷,你好吗?”
“……啊,早安。”
嘴上虽然道早安,她的脑袋里却拼命地翻着人名的通讯录。
那人显然看穿了珠纪心中的狼狈,嘴角微微一笑。
“忘记我是谁了?我给人的印象这么不起眼吗?”
“呃,不是,我……”
那人忽的把脸凑过来,珠纪吓得赶紧向后退。
“嗯~~你今天司空穴的血色不太好喔,要小心灾祸临身。”
听他这么一说,珠纪这才想起来。
(他就是我第一天过来时遇到的人!好像叫做……)
“芦屋正隆。”
“对,芦屋先生!”
珠纪一个没注意脱口叫出声,把芦屋惹得笑弯了腰。
“没错没错,就是我,芦屋。呃~~也没什么事啦,只是刚好看到你,顺便打声招呼而已。”
“哦……”
珠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随便点点头。
“其实我听清乃提过你,听到她讲你的名字把我吓了一大跳。诶~~其实我就是清乃的舅舅啦。”
没想到这时会跑出意料之外的名字,使珠纪大感吃惊。
“芦屋先生,你就是清乃同学的舅舅!?”
回想起清乃发过的牢骚,的确和眼前这个穷酸男子十分符合。
“因为清乃聊过你的事,所以我想说不定真的是你,结果还真的一点都没错……哎呀呀呀,世界真是太小了。我家清乃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呀?她大概被我喜欢研究占卜的兴趣影响到,从小就喜欢一些神秘的怪东西。”
有!害我陪她一起做了诅咒的草人!——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所以珠纪只好干笑两声应付。
“如何?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不会,我本来就很喜欢这里。”
“哦~~那就好,清乃还要请你多关照了,她虽然爱讲话又很吵,不过人还不坏,当然这可能是我们自家人夸自家人,你听听就好。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工作啰。”
芦屋一边说着,一边从外套内侧口袋取出一个圆状的东西递给珠纪。
“……呃?”
被塞到手里的,是一片用塑料袋包装的仙贝。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家店做的,就当做我们认识的见面礼吧,再聊了!”
说完,他随手一挥转身就走了,对珠纪来说,这人还真是来匆匆、去也匆匆。
“啊,来不及跟他说谢谢……”
珠纪看着仙贝,悄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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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纪在午休时间前往楼顶,那三人一如惯例地早已在场,唯独不见慎司的人影。
“对了,慎司和美鹤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珠纪趁他们不在时,找到机会问了这个让她很在意的问题。
“你指的是什么?”
祐一微倾着头反问。
“因为慎司看到美鹤的时候,样子好像怪怪的;美鹤也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珠纪的疑问,使三人互望了一眼。
“他们当然有很多回忆啊,以前慎司还没搬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很要好了。”
真弘这么一说,拓磨就“嗯嗯”地点头。
“没错,慎司还一直被美鹤缠着说要玩家家酒。”
“……顺带一提,就算真弘想参一脚他们也不准,他还因此闹了好一阵子的脾气。”
祐一轻描淡写地补上这句,真弘当场噗的一声喷出嘴里的烧面面包。
“笨、笨蛋!我那是在撮合他们啦!”
“是呀是呀,站在真弘学长的立场,可爱的弟弟和妹妹怎么可以不让自己加入呢,会发脾气是当然的嘛!”
拓磨又“嗯嗯”地点头,连祐一也有样学样地跟着点头。
“说到这一点,其实现在也没怎么变。”
“你们几个!我生气了喔!”
珠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慎司来了,全部的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呃,怎……怎么了?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没事,我们刚才只是在聊你和美鹤的交情有多好而已。”
拓磨的语气中带着捉弄,慎司一听立刻面红耳赤。
“请、请不要乱讲啦!”
“那个时候的美鹤只会对慎司凶而已,我还记得你都被她骑在头上。”
真弘边眯起眼睛边说,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
“才、才没有!”
“……还动不动就打架,不过最后哭的人总是你。”
“怎么连祐一学长也这样!”
(嗯~~慎司是属于会让人很想捉弄的类型呢。)
看到四人嬉笑怒骂的摸样,珠纪心里感到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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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坐下来吃起便当,珠纪则借机开口向慎司问道:
“慎司,你在神社的时候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会不会很辛苦?”
就快举行玉依姬的仪式了,所以她想尽量多知道一些关于修行的事情。
“不会,我几乎都待在神社的境内没出去,在那里可以让心情很平静,生活过得很惬意。”
然而慎司的表情却表现得和他说的话不同,显得有些凄然。
“你不是好久没回来故乡了,感觉怎么样?”
真弘从杂志抬起头来询问,慎司略想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完全没变,非常清静,大家也很亲切。”
“……嗯,这个村子也只有这个优点而已。”
原本以为祐一在睡觉,却见他一边点着头一边接话。
拓磨停下手中的填字游戏,不怀好意地笑道:
“对了,你觉得美鹤怎样?是不是变漂亮了?”
“啊~~这个我也想知道!”
珠纪举起手跟着起哄,慎司果不其然又脸红了。
“……呃,这个、那个、我想……应该……没有吧。”
“哦~~我要去跟美鹤讲!”
“呃!不、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变漂亮,谁叫大家都在捉弄我,所以我才会说……”
“要不要姐姐我帮你一把呀?”
珠纪咯咯地笑着,还把制服的袖子卷起来,不过——
“不用了!我又不是在说那个!要讲漂亮的话……像学姐就非常漂亮啊!”
慎司的这番话,让珠纪的动作瞬间僵住。
“…………呃?”
见到这种反应,慎司也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似地傻住了。
“…………啊。”
看脸红到不能再红的深思深深低下头,这很显然不是因为被捉弄造成的。
(他、他说我漂亮!我第一次被男生说漂亮!就算是客套话,我、我也……觉得好开心喔……)
脸颊越变越烫,珠纪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不得了。
“慎司,你——”
真弘严肃地拍了拍慎司的肩膀。
“眼光有够差。”
此话一出,拓磨和祐一也同时一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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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最后一份了!”
在放学后无人的教室里,珠纪高兴地大叫。
今天轮到她当值日生,再加上被导师叫去帮忙发讲义,说要把十几种讲义按照各年级的人数分好,没想到做起来比想象中还累人。其实本来应该还有另一个值日生才对,是一个叫柏崎的男生,但他居然请假没来,想到就生气。
等到把分好的讲义拿去教务处放好,再回到教室时,外面已经完全是黄昏了。
珠纪看着书桌的影子,忽然想起逢魔之时那句话。
然而,这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是感到害怕或悲伤等等那么简单了。
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后,珠纪见过好几次神灵。
仅管到目前为止都是非自愿“见到”他们,但是最近,珠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能见到他们的能力”了。
特别是这几天,她经常会有某种感应,感觉到一些小生物在蠢蠢欲动。那种感觉并不会让人害怕,就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触,仅此而已。
她忽然心血来潮想试试看。
珠纪把手上的书包放在桌上。
然后宛如深呼吸般地两臂微开、闭上眼睛。
她先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不靠视觉,而是让感觉扩散到全身。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身体里的血管渐渐伸展出去一样。
没有人教珠纪这个方法,她凭借着本能就学会了。
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每一个步骤她都很确实地明白。
第一步是要让感觉解放,把意识从肉体脱离出去。
然后,自己所体验的感觉,也会随之逐渐由表面转换到里侧。
完全的寂静与完全的黑暗,充满了珠纪的心。
细细簌簌,此时传来几道微小的声音。
(有东西在那里——我想我应该看得见。)
于是珠纪缓缓地睁开眼睛。
黄昏的教室和闭上眼之前并没什么改变,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同。
如预料般地,视线的角落好像瞥见了什么。
那个东西起初非常模糊,但是慢慢地就开始变清楚了——
滋!
“——好痛。”
就在此时,珠纪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她忍不住抱头蹲在地上。
本来以为疼痛很快就会消失,但这阵疼痛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激烈。
滋!滋!
好像越来越痛了。
“痛、好痛……”
刺痛在脑袋里忽明忽灭地发作,简直就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刺痛的强弱以一定的周期不断重复,看来并不是生病造成的。
(难道和玉依血脉有关……?)
珠纪体内的血液这样告诉她,这时剧痛又开始发作了。
“呜!”
脑袋里好像有人拿着铁锤在敲,耳中似乎能听到锵锵的声响。
珠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不住地喘气。
她两手勉强支撑在桌边,任汗水一滴一滴落下。
她发觉,疼痛显然是在发出某种警讯。
——快来,快来,快来。
在疼痛的另一端,似乎传来这样的低喃。
“要我去做什么……?”
越来越严重的剧痛仿佛在指示着某个方向,也就是说,造成这股疼痛的原因就在那里。
在窗外,前方的森林右端深处——
珠纪屏住呼吸想看看能不能减轻痛楚,但完全没有用。
(不行,就算再这样等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人来。)
诉说着“快来快来”的低喃,变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啦!”
珠纪痛苦地大喊,随即疼痛便大幅减轻了。
“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重复念了几次之后,痛楚也逐渐减轻。
珠纪赶快站起身,好不容易才走到走廊上,不过虽然剧痛治好了,但是刺痛仍然周期性地持续发作。
珠纪只好走几步路就扶着墙休息,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硬撑着往前进。
“……哈哈哈……”
她痛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莫名其妙,我到底是怎么了?)
珠纪因为自己的无力及焦急所迫,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
无论如何,她决定先找到任何一位守护者再说。
“我得赶快去……!”
珠纪紧咬牙根,继续在犹似没有尽头的走廊上挣扎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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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走不到五分钟的路程,结果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这还是利用刺痛较为趋缓的周期努力前进的。
用力把门打开,一片赤红的世界随即映入眼帘。
楼顶的景色与心脏的跃动,伴随着又一波的头疼袭来。
在那里的人时……
“怎么是你,你来干嘛?”
(拓磨……你果然在这里,太好了。)
光是见到他的脸,安心的泪水就盈满眼眶。
不知为何,珠纪甚至觉得这一阵阵的痛楚现在都会没事了。
她正想开口向拓磨求救,然而话到了喉咙又被吞回去。
因为她看得出来,拓磨的表情显示出他在担心着什么。
(不行,我还是一个人去好了。)
“不,没什么事。”
于是珠纪轻声这么说,然后转身便走,但手腕立刻被拉住。
“……你的脸色很差,怎么可能会没事。”
“我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珠纪想隐瞒头痛的事,因为她不想让拓磨更操心。总之,她决定去看看疼痛所指示的方向,这么一来或许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客气什么,不过我的责任是保护你,所以你有事大可直接告诉我。”
手腕接着被使劲地拉住。仅管他的语气很强硬,不过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臭脸,一股安心感也油然而生,珠纪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老实地说出来。
“……就是那边,我感觉到那边有东西。”
珠纪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森林的右方深处,而拓磨也顺着珠纪的指尖望过去,登时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封印宝器的地方?”
封印——这两个字强烈地在珠纪的脑海中浮现。
(封印?对,就是封印!)
拓磨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度睁开。
“我的确有感应到什么,可是很微弱,如果不是你提起的话,我还真的没发现……”
拓磨微微皱起眉头表示。
“只是普通的人类吗……?要不然就是很善于隐藏力量的……”
珠纪的嘴竟然无意识地自己动了起来。
“有人要抢宝器!”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在语落的瞬间——
“我们走,珠纪!”
拓磨牵起珠纪的手,用惊人的速度开始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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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座森林,大概就是所谓的“异界”吧。
现在的时间与其说是黄昏,不如说比较接近初更,森林微暗,树荫的影子比黑夜还要深沉,到处都弥漫着珠纪曾体验两次的那种沉闷的空气。
这里是一个比起人类更接近神灵的世界——一想到这点,不禁教人寒毛直竖。
虽然头仍隐隐作痛,不过珠纪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个环境。
至少能够勉强跟在拓磨后面走了。
她不想成为拓磨的绊脚石,理由有一半是在逞强,另一半则是希望能自食其力。
拓磨的脚程很快,因此珠纪在后面拼命地追。
(拓磨大概是不希望我跟过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便能明白他的用心,而他之所以不说出来,大概是知道即使说了八成也没有用。
(——没错,拓磨的判断很正确,但我也想帮忙,我不想一直被保护。)
珠纪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出言鼓励自己。
每走一步,意识就减少一分,人类的世界也似乎渐行渐远。再继续前进的话,说不定就要闯入神灵的领域了,这种无形的恐惧感在心中急速地膨胀。
珠纪再一次地庆幸,还好有找拓磨一起来。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一定早就迷路了吧。)
当心中正如此庆幸之时,自远方传来如同电击般的劈啪声。
同时,一阵令人眼冒金星的剧烈头痛也席卷而来。
“——有人在那里。”
她强忍着恐惧与疼痛,对拓磨点了点头。
噼啪噼啪噼啪!
每走一步路,声音就变得更大。
不久,开始能在前方瞥见蓝色的闪光。
“竟然设下这种无聊的东西。”
有人在说话,声音听起来即粗野又严肃。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穿着银边黑色长袍的高挑男性,看起来不是日本人。他将头发绑成长辫子、如围巾般地垂绕在肩部,年级看似和芦屋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大了一点,但因为下巴蓄着胡渣,再加上是外国人,所以不太能够确定他的年纪,看他正紧绷着轮廓颇深的脸,似乎忙着处理某件事。
该名男子的右手指尖放出青白色的光,还冒出烟雾,不过他似乎不以为意,所以珠纪也以为那个光是男子施放出来的。
然而靠近一看,才知道自己错了。
(结界——!)
原来这个高个子的男性把手伸进结界内,却遭到结界排斥,右手因此一片焦黑。
珠纪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好可怕,这个人好可怕。)
不论是他完全不将痛楚当成一回事的态度,或是那种压倒性的存在感,件件都令人感到恐惧。
拓磨用眼神瞄了珠纪一眼,示意她留在这里。
(可是,我好歹也算是玉依姬,说不定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珠纪暗暗在心中如此思考,然后轻轻地摇摇头。
“……既然连这里都有结界,那里面大概还有更强的。”
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如此低喃。
仔细一瞧,那里还站着另一名男子,他也穿着相同的黑色长袍,不过绣着金边,脸上还戴着遮了半脸的黑眼罩,年龄看起来似乎比绑长辫的男子年轻一点,但毕竟是外国人,还是难以辨别较确切的年龄;另外,见他一头白色的短发配上单边赤红色的眼睛,怎么看都令人觉得不详。祐一的白发就不会给人那种带着攻击性的可怕印象,珠纪心想,应该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挂着冰冷的表情,才会如此令人畏惧吧。
那两名高挑的男子光是站在一起,就产生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珠纪不由自主地用两手紧紧环抱自己的胸口。
“这些人的目的已经可以确定了,他们是来抢宝器的。”
拓磨小声地说完后,就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两人。
“喂,你们两个,这里禁止外人进入喔!”
拓磨的声调中透露出平常难以想象的沉稳感。
那两人也缓缓地看向这边。
“……是魔的眷属吗……?”
长发男子低声质问,但拓磨没有答复,而是回以其他的内容。
“你是普通的人类吧。我劝你放弃比较好,再过去可不是人类受得了的。”
(不行,不要去,快点回来,拓磨……!)
珠纪想这么喊,却害怕到发不出声音,至于刚才的头痛,早就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那个男的……那个长头发的人无法和神灵相提并论!)
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出异常的能力,不过珠纪知道他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即使在这个异界,也足以把眼见一切事物都破坏殆尽的凶暴之力——该名男子拥有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我们在忙,别来妨碍。”
男子冷冷地说抛出一语,像在赶走吵人的苍蝇一样。
“很可惜,我有义务要保护这里。”
拓磨说完便踏前一步,男子被挑起兴趣似地右眉微扬。
“原来如此,是守卫人吗?”
“……艾因,别惹事!”
短发男子话一出口的瞬间,拓磨的身体就像子弹般弹了出去。
只见他脚一踢、一个箭步冲到长发男子面前,同时挥出必杀的一击,可是——
拓磨那连神灵都能打飞的拳头,竟然硬生生被挡住了。
而且还被抓住手腕,整个人被提在空中。
“……怎么可能!”
珠纪不自觉地两手捂嘴惊呼。那个叫艾因的长发男子简直就把拓磨当成小孩耍,还只是用一只手。
“可、可恶……!”
“太弱了。”
“……停手吧,圣女指示禁止战斗。”
“刺拜,星星之火应该要即早消灭才对。”
只见叫艾因的长发男子、和那个叫刺拜的短发男子,稍稍交换了一下颜色。
“…………”
艾因小声地嘀咕了两句,接着把拓磨粗鲁地抛开。
在着地的同时,拓磨回身准备一脚踢出。
“住手!”
听到这句话,三人的视线皆转向珠纪。
拓磨的脸上满是吃惊,而另外两人则是气定神闲地端详着她。
“……啊。”
珠纪根本没想到后果,只是看到拓磨有危险,不自觉就喊出来了。
眼前的两人散发出异常强大的压迫感,光是被这么注视着,身体就不禁发抖。
“难以言喻的灵力吗……”
艾因说完缓步朝珠纪走来。
(好可怕,可是我不能逃,绝对不能逃。)
珠纪紧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近的男子,可能是咬得太用力,舌尖竟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喂,你站住!”
艾因却无视于拓磨的叫喊。
“我叫你给我站住!……啧!”
拓磨正想跑到珠纪的面前,刺拜就挡住了去路。
艾因则是完全不理会拓磨,眼见他越来越接近。
(不要!别过来!)
当她在心中如此拼命呐喊时,一阵风吹来,把枯叶卷到空中。
“……我就想说可能出事了,跑过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你们这两个学弟妹还真麻烦。”
真弘突然现身了。
艾因与刺拜即使被两名守护者围住,依旧视若无睹地盯着珠纪。
(这两个人大概两三下就能把我杀死。)
或许下一秒钟,自己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心中一旦萌生出这样的念头,腿也开始变得无力。
即使强忍着令人反胃的恐惧感,珠纪仍然死盯着他们。
尾先狐宛如在保护珠纪似地,在脚边呲牙咧嘴地展开警戒。
“……请你们回去。”
珠纪压抑住一切的感情,尽其所能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跟随我的其他守护者很快就会来了。”
这是虚张声势——不,倒不如说是心中的希望。
“请你们回去。”
脚在发抖,会不会被对方发觉呢?——珠纪感到很紧张。
从他们刚才的交谈,似乎可以大胆猜测,眼前这两个人至少在现阶段并不想引起纠纷。
所以,如果声明我方还会有人来,对方说不定就肯离开了——珠纪是这么盘算的。
然而,珠纪的期望落了空,刺拜接着举起脚来,向前踏出一步。
锵!他亮出一把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镰刀,在地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他手握镰刀的模样俨然是一名死神,这不吉利的声音与模样,让珠纪不禁毛骨悚然。
拓磨和真弘立刻摆出架势,刺拜也拖着镰刀站立不动。
一触即发,在下一个动作将决定一切——就珠纪开来是这样。
就在这个连口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紧张气氛中——
“……被捧在手掌心啊,真麻烦。”
艾因静静地说完这句话后,刺拜手中的镰刀就咻地消失了。
接着,两人转身背向珠纪等人,没入黑暗中离去了。
“…………”
珠纪呼出憋了好久的气,当场瘫软在地。
“……哈哈哈……他们走了……”
现在只想大笑一场,但声音却抖得乱七八糟。
“你是脑筋秀逗啦!”
“以后不准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拓磨先是愤怒的大吼,真弘也严厉地念了一句。
“可是我有帮上忙了喔。”
珠纪本来想说完这句话后绽开笑颜,然而此时头又是一阵剧痛,痛到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痛……痛……!”
“……这次又怎么了?”
真弘一脸担心地凑过来看。
“……我头好痛。”
说完,真弘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拜托你,别再乱搞了。”
“……可是,我一直都被你们救,每次都害大家遇到危险,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置身事外,我不想这样……”
咚,脑袋被拓磨轻敲了一下。
“好痛!”
“谁欠谁、或谁对不起谁,这些你都不用想,笨蛋!刚才我还以为你要被杀了耶!”
听到拓磨说的话,真弘也用力点头。
即使他们关心的是身为玉依姬的自己,不过对珠纪来说,他们两人愿意这么担心自己,也是一件非常令人窝心的事。
——所以,虽然她没有办法老实地说声谢谢,不过取而代之地,珠纪露出浅浅的微笑作为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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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在起居室稍作休息后,珠纪与无名守护者做了一番讨论。
除了珠纪他们以外,后来前来集合的另外三人也历经了相同的事情。
大家都是因为感觉心神不宁,所以各自赶去负责管理宝器的地点一看,然后就遇到带有敌意的人物。
接着,他们都和对方做过简单的交谈、也稍微地动过手,然后对方就消失了。
正如同众人各自描述的过程一样,慎司秀气的脸庞受了一点伤;祐一的制服有许多地方都破了;而卓平常习惯绑在身后的长发也散开了。
“我在猜,那些想破坏封印的人,该不会都是属于同一个组织的?”
在众人怀疑的眼神之中,只有慎司表示赞同的意见。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不可能巧到刚好有那么多人同时间去破坏封印,更何况如果力量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根本无法进入圣域,能力有这般水准的人类不可能到处都是。”
综合大家所说的来看——受到攻击的封印共有三处,入侵者则有四人。
他们自称的名字,分别是艾因、刺拜、德莱、菲犽。
和祐一与慎司交手的德莱是男性,而卓遇到的菲犽似乎是女性。
“……这恐怕都是假名吧。”
珠纪疑惑地转过头去,卓正一边数着手指,一边念出他们的名字。
“在德语中,这些名字的意思分别是数字的一、二、三、四。”
“……所以,他们是同一伙的可能性果然很高。”
拓磨说完就开始陷入沉思。
关于对方是怎样的组织,大家现阶段只知道他们强得很危险。
可是,对于他们有什么具体的能力、强到什么程度等情报,都可说是完全一无所知——还有,他们为何想抢宝器也是一个谜。
在场的所有人都各自苦思不解,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珠纪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双手拍在桌上。
“既然这样,我觉得明天应该要去调查封印!”
十双眼睛全都带着惊愕瞄了过来。
“搞啥啊,你那是什么单细胞的计划……”
(真弘学长讲话真毒!)
“不要说我单细胞啦!”
真弘露出少见的正经表情直视着珠纪。
“你刚刚不是才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吗?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你不觉得以后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吗?”
“我……”
我当然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吓得魂都要飞了,就连现在心脏也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可是——珠纪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也想尽一份力,所以请让我跟去。”
守护者众人互相交换眼色,然后轻轻发出叹息。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万一又遇到那些人你该怎么办?”
刚才一直闷不作声的拓磨,脸色微怒地质问。
起初,珠纪还觉得他生气的表情有点可怕,但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因为她知道当拓磨露出那种表情时,就是在担心某人的表现。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请你们保护我。”
珠纪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仿佛是要说给自己听的。
我没办法战斗——珠纪自己也很明白这点,她既没和人打斗过,当然也没有那种能力。
不过,说不定自己可以像刚才一样,不用战斗的方式就让对方撤退,甚至于还有其他地方能帮上大忙,这是珠纪的希望。
“结果还是把事情全丢给别人做嘛!”
仅管真弘厌烦似地丢出这句话,珠纪的决心仍然没有动摇。
“……你之前说头痛……现在好点了吗?”
珠纪对祐一点点头。
“对了,这也是我想去封印地点的理由之一。”
不过怎么想,那阵刺痛一定和封印的结界有关。
直到此时,珠纪才体会到自己和风雨联系在一起的事实。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详情,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玉依血脉在通知我出事了。”
“我想珠纪小姐的头痛就像是一种警讯,当封印区域——也就是宝器封印的地区被入侵时,就会发挥出类似警报器的作用。”
“警报器啊,该说是便利呢、还是……”
听到卓的解释,真弘插嘴嘟囔。
“就算你们反对,我也绝对要去封印区域……”
珠纪激昂地说到一半,就被拓磨从中打断。
“好,明天就去吧。”
“什么嘛,干嘛要这样子一直反对我…………呃,咦?明天吗……?”
珠纪原本打算不管如何都要让大家接受自己的,结果却被拓磨的一句话堵住了嘴。
“反正就算阻止你,你也一定会去吧?”
拓磨无可奈何地说道,其他四人也跟着点头。
“这个玉依姬真是有够麻烦的!”
“……同感。”
“不过,我想一定会有收获。”
“我也这么认为。”
听他们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珠纪顿时觉得胸口暖暖的。
“谢谢大家!”
珠纪道完谢后,就展颜露出满面的笑容,不知为何,拓磨忽然把脸瞥开,而真弘和慎司都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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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到的是珠纪,其他人都还没来校门集合,珠纪抱着书包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就要去调查封印区域了,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们居然说要等到放学以后再去。
暂且不论喜欢看书的祐一,连拓磨和真弘这种看起来就不爱念书的人都坚持不请假,这点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看看表,比约好的时间早来了二十分钟。
(我太早到了,大家好像还不坏这么快来……)
珠纪深深地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
(也有可能再碰到昨天那些人。)
这么一想,心中就更加紧张了。
(鬼斩丸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世界的平衡崩溃的力量又是什么?)
虽然听说自家历代的祖先把它封印了数千年,然而珠纪仍然对鬼斩丸一点概念也没有。
(万一它被解放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会引发大爆炸之类的吗……?)
珠纪闲着没事做,用鞋尖踢着地面,鞋子因而擦出沙沙的声音,让她想起那个拿刀的男子,背脊立刻整个凉起来。
和那个叫艾因的长辫子男相较起来,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是另一种恐怖。
(他们要鬼斩丸做什么呢?)
滋……珠纪的头忽地微微抽痛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而已,但的确和昨天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详的预感急速在脑中膨胀。
而且就像呼应一般,头也开始越来越痛。
“珠纪小姐,你还好吧?”
抬头一看,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一脸担心地窥视着自己。
“我的头……”
“封印宝器的结界之一不太对劲,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会引发头痛?”
“……这么说的话,我的头痛果然和结界有关……?”
“嗯,八成。”
不久后,其他四人也都赶到了,卓环视着已经到齐的重任说道:
“封印宝器的结界之一出现异状了,这次的异状显然比昨天还严重,而且也和过去发生过好几次的结界异常有相同的特征,也就是说……”
“……入侵者开始积极行动了吗?”
拓磨以平常少见的严肃表情低声说道。
“是的,十之八九。”
“他们干嘛偷偷摸摸的,一开始就像这样行动不是省事多了?”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对方解开封印。”
真弘和祐一相继开口。
“珠纪学姐,你打算怎么做呢?”
听到慎司的问题,珠纪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
这和去调查不同,现在那里已经有入侵者了。
仅管心里很害怕,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和大家一起去。
只不过去了恐怕只会拖累大家,这让珠纪实在难以启齿。
(……大家一定都会叫我留下来吧。)
真痛恨自己能力不足。
(我不像大家一样有特殊能力,而且胆子又笑……可是……)
“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的话就丢下你喔。”
珠纪吃惊地望向拓磨的脸。
“呃……可是……”
“我们所有的人现在都要去守护封印,不能让玉依姬一个人留在没守护者保护的地方吧?”
“太好了,说的也是!”
“……同意。”
“你只要摆出高傲的态度袖手旁观就好,看我们怎么痛宰他们。”
真弘一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们走!”
随着拓磨的号令,珠纪一行人开始向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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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虽然珠纪仍然快速移动脚步,可是已经完全失去方向了。
森林在骚动,完全没有昨天那种宁静的气氛;树木犹如查知到危险迫近似地动摇不已。
珠纪熟悉的世界依然远去,现在西周尽是异界的夜幕景色。
她无从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单。
明明不久前的刚才拓磨还在身边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但仅在注意力被鸟啼拉走的一瞬间,身边的人就全都不见了。
现在,只剩自己一人困在漆黑的森林之中——
袭上心头的恐惧有增无减,同时,头疼也渐趋剧烈。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痛……”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抱住头,尾先狐立刻现身跳出,并且关心似地轻叫一声。
“笑狐,谢谢你,我没事。”
珠纪发觉原来自己并非孤单一人,于是对尾先狐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们要赶快回去大家那里,你可不可以帮忙找呢?”
仿佛在回应珠纪似地,尾先狐又再咪了一声。
珠纪抱起尾先狐继续往前走,然而才走没几步又停下脚步。
“呜……痛……好痛……”
头突然变得非常疼痛,伴随着急促的脉搏,剧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呜、呜呜呜……”
脑袋痛到像要裂开一样。
珠纪终于忍不住地靠向附近的树干、蹲了下来。
刹那间,尾先狐的耳朵动了一下,接着背对珠纪竖起全身的毛作势要攻击。
从他的视线另一端,可以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接近,珠纪一时之间还以为是拓磨他们,不过马上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那个走近的黑影,散发出一种与守护者们似是而非的灾厄气息。
“……不行,小狐,快躲起来。”
珠纪感觉得出来。
那个黑影拥有多么惊人的力量,以及这代表它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结界的效果已经薄弱到不具任何意义,黑影一边踩碎结界一边长驱直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压得珠纪的胸口简直喘不过气来。
好想赶快站起来逃走,然而剧烈的头痛却让脚连一步都踏步出去。
(头好痛……谁来……救我……)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指望别人来救援,她对如此无力的自己真是厌恶到极点。
脚步声停在珠纪的身边不远处。
“又是你。”
听这低沉的嗓音,就知道是那个叫艾因的男子。
勉强抬头一看,才知道对方不是对自己说的。
只见艾因走过珠纪的身旁,望向珠纪靠着的那棵树后方。
“……唷,长发大叔。”
从背后传来拓磨那耳熟的声音,珠纪慌张地回头,但拓磨却没有和珠纪说话,而是向尾先狐说:
“辛苦你了,后面让我来吧。”
尾先狐理解似地轻咪一声,压低动作的警戒姿势也稍微放松了些。
艾因斜眼瞧着摆出架势的拓磨,过了一会儿便转身走进黑暗中消失了。
拓磨看他离去之后,才回头说道:
“……抱歉,我来晚了,因为森林的样子很奇怪、空间被扭曲,所以大家都分散了。”
心中一松懈,膝盖不禁变得瘫软无力。
不过身体却没有感觉到撞地的冲击,反而传来一股暖意。
(…………咦?)
珠纪整个人跌进拓磨的怀抱之中,他的臂弯是那么地温暖而结实,如搂似抱地扶住了她,而他手臂的温度也透过衣服如实地传递过来。
“……其他人呢?”
询问的嗓音显得略微嘶哑。
“不用担心,他们应该都在封印的地点。”
“……色鬼,大色狼,你在摸哪里!”
明明是想说谢谢的,然而珠纪脱口而出的却是斥责。
“先不要吵,笨蛋。”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听在耳里竟是温柔无比,珠纪刚才因害怕而如脱缰野马的心跳,现在已然化为小鹿乱撞,还因为怕被拓磨听到而紧张,反而跳得更剧烈了。
“好了~~我们走吧!”
静待一阵子之后,拓磨突然如此说道,珠纪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得去阻止那个家伙,他可能去封印区域了,更何况来破坏封印的说不定不止那个男的。”
如此说来的确有道理。
“我也不能把你丢在这里,所以只好回去封印的地点了。”
珠纪才一点头——
“啊!拓、拓磨?!”
他就把珠纪一把抱起,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封印区域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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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株长满青苔的古树,矗立于这座森林里极为阴暗的最深处,据拓磨所说,它就是收藏宝器的封印地点之一。
在黑暗中,这株巨木散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存在感,弥漫着极其肃穆的气氛——连异界那种特有的沉重空气,在这里都销声匿迹了。
珠纪一言不发,仰头眺望这棵高大的树木。
已经聚集的另外四名守护者和拓磨,都压抑着脸上的紧张神色默默无语。
“……没来耶。”
珠纪喃喃自语,但拓磨却摇了摇头。
“……不,一定会来,是对方先找上门的。”
在飘散着紧张氛围的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阵非常轻盈的脚步声。
自黑暗中现身的是一名少女,长得仿佛是金发碧眼的洋娃娃。
不知她是否有十岁,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水灵地看向这边。
五名守护者立刻围成半圆,把珠纪与巨木护在圈内。
即使是在淡淡的夜色中,少女仍不失洁净的气质,在珠纪的眼里,那简直是超越世间的天上之人;实际上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是普通人,若是寻常人根本无法突破这一路上层层布下的结界,出现在这种地方。
“无趣。”
那名少女环顾四周,然后意兴阑珊地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稚音未脱,但是十分清雅、尊贵。
珠纪马上联想到“圣女”这两个字。
“……你是什么人?”
少女注视着开口质问的珠纪微微倾首。
“什么人?你在问我吗?……也好,的确有自我介绍的必要。”
少女静静地回答,她说话的语气与可爱的外表有非常大的反差。
“出来吧。”
少女拉高嗓子一发出命令,背后就出现三名男子。
“长发的人叫艾因。”
睥睨着珠纪众人的,是不久前才遇到的那名男子。
“拿镰刀的人叫刺拜。”
这名白发独眼的男子,动也不动地盯着珠纪。
“拿拐杖的老人叫德莱,是魔术士。”
“以后请多指教啦。”
这个首度见到的老人戴着与众不同的眼镜,给人一种十分狡猾的印象。
看他脸上笑嘻嘻的,然而眼神却是皮笑肉不笑。
“在树根上的叫菲犽。”
循着少女的指尖一瞧,那里站着一名褐色皮肤的妖艳女人。
那名女子注视着珠纪,脸上微微一笑,珠纪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我是圣女,是生命之树的化身、Logos的一切,名为雅莉亚•罗森堡。”
少女昂然说出自己的名字。
(……生命之树?那是什么?Logos又是什么……?)
“我们要从你们手中,取走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显示她是位居指挥阶层的人。
此时月光恰巧自云层间透射而下,把少女的金色长发照得庄严辉煌。
“……开什么玩笑,谁有空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家家酒!”
真弘抛出狠话,随即踏步向前进。
少女就像看到什么奇怪的生物般注视着真弘,然后轻声开口:
“艾因,刺拜。”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划破了紧绷的宁静,刺拜的镰刀发出刺耳的破风声,只听见锵的一声,真弘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树干上。
“……咳……呜……咳!……这个混蛋!有两下子!”
真弘驻留在空中,双脚站在树干上,还擦了擦嘴角的血。
“这次换我了!”
随着一声吼叫,瞬间刮起一阵风,他整个人朝刺拜飞扑而去。
另一方面,艾因猛烈的一拳把祐一击飞,接着改攻向拓磨,珠纪连对方出拳的动作都没看见,就只听到一声轰隆巨响。
拓磨虽然用手臂防御攻击,仍然连人带拳被打飞,陷入地面之下。
艾因正要追击,卓便身形一闪挡在前方。
瞬间,艾因四周的地面开始发光,从光芒里冉冉浮出流水似的剑。
剑闪出冷光朝艾因疾射而去,可是艾因毫不费力地全部避开,举起拳头便向卓击落,正当拳即将击中卓的刹那,突然伸出其他的手挡住了拳头。
“……和只会靠蛮力的家伙对打最简单了。”
伸手拦阻的是祐一,他用手握住艾因的拳,嘴里喃喃念了几句。
下一个瞬间,祐一的手发出青白色的光芒,艾因的右拳当场就像受到电击一样麻痹。
拓磨则趁着这个破绽,挥拳猛然打去。
“回敬给你!”
碰的一击巨响,艾因的身体被打得往后飞去,撞断好几棵树才停下来。
“加速、加速、加速!”
听见慎司的声音回头看去,真弘和慎司正与刺拜打得难分难解。
透过慎司言灵的效用,真弘的反应速度也变得更加灵敏,在狂乱的旋风之中,肉眼甚至无法瞥见真弘的影子,连要追上他的残影都很困难。
锵!锵锵!
空中发出金属的撞击声,这才终于能够看见真弘了。
真弘在自己的手上做出真空的剑,准备用它攻击刺拜。
“硬化!加速!”
慎司凛然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而真弘也展开高速的攻击,逐渐把刺拜逼退。
(他们果然很强,真的很强——)
珠纪只能屏着气,目不转睛地观看这场战斗。
“有什么好高兴的?”
忽然,有人用清脆的声音说道,转头一看,那名自称雅莉亚的少女就站在身旁。
珠纪全身僵硬,立刻后退数步。
“你还不懂?他们只是在试探而已。”
“…………呃?”
仿佛在肯定少女的话一般,艾因与刺拜突然一改刚才的劣势做出攻击。
原本被拓磨追击的艾因猛然手臂一挥,拓磨立刻向后跳开一大步,和艾因拉开距离。
而正在和刺拜缠斗的真弘似乎也感觉到异状,瞬时退开保持距离。
五名守护者与两名敌人各自展开对峙。
前一秒钟前还不绝于耳的激烈战斗声霎时停歇,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证明给他们看。”
雅莉亚话才一出口,珠纪就感觉到两股强大而不可见的力量爆发出来,空气随之震动。
“…………不可能……”
胜负在一瞬间就分晓了,快到连眨眼都来不及。
在珠纪面前,五名守护者像坏掉的人偶一样倒落尘埃,身体再也不能动弹,仿佛就要断气——
而雅莉亚的两名手下则站在他们身边,脸上不带任何的感情。
“怎么可能……”
珠纪当场楞住了,只见雅莉亚缓缓地摇摇头。
“这样你明白实力的差距了吗?这就是神的加护所赐予的力量。”
“……你想对他们怎么样?”
现在只要雅莉亚的一句话,就会定出大家的生死。
“不必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失去’太教人难受了。”
雅莉亚小声地说道,接着便往巨木走去,看她步伐堂而皇之,就像那是她应得的权利。
当她的小手触摸巨木,树有如在抗拒似地发出光芒,然而雅莉亚非但没有犹豫,反而把手伸得更进去。
巨木又放出更强烈的电流,企图威吓少女的手继续进入,只见一阵刺眼的光伴随着霹雳啪啦的电击直泄而出,之后就无声无息了。
“……啊!”
珠纪的身体里窜出一道如同神经被人挟住的剧痛,不过那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最后的防护结界……没有了……)
珠纪很明白,因为血液告诉了她。
雅莉亚静静地微笑着,把手按在树干上。
扑通一声,她的手如入液体般沉进树干当中。
雅莉亚逐渐把手探到树干中,埋至手肘的位置,像在寻找东西似地捞了几下,之后再缓缓地抽回来。
她的手掌中握着之歌小手镯。
(那就是……宝器?)
“五个封印的平衡已经瓦解,安定性也被破坏了,所以剩下的可以轻易取得。”
雅莉亚朝向散落在四方的手下们说道。
然后意兴阑珊地观察着手下们各自的反应。
“回去吧。”
雅莉亚突如其来留下这句话,接着便隐入黑暗中消失了,她的手下们也追随其后,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别走!”
拓磨大吼一声扑向艾因。
(不行!会被杀!拓磨,别去!)
脑袋里只有思考在空转。拓磨的拳在击中艾因的前一寸时,艾因的身体便沉入黑暗里不见了,拓磨使劲挥出的拳头失去攻击的目标,使他站不住身子而摔落在地。
“可恶!”
拓磨双膝跪地,不甘心地捶打地面。
异界的森林已恢复以往的寂静。
疼痛也急速地退去,珠纪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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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迹稀少的商店街一隅,芦屋正隆在打公共电话。
“……啊~是我,不,不是不是,是好消息。对,就像报告的一样,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嗯?不对不对,是‘Logos’那边,他们好像派强手来了,艾因、刺拜、菲犽——至于那个叫德莱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些人的名号在地下社会都被人们誉为传说,可见Logos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喔,还有,很意外地,这次率领他们的人居然是圣女。对啊,就是她,那个可以化一为十的人,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是话说回来,这也算是意料中的发展啦,虽然不能否认,不过实力和玉依那方也差太多了……就是以上这些。报告完毕。再联络啰。”
他挂上电话后,用手摸了摸下巴杂乱的胡渣,把视线投向夜空。
“嗯……状况开始产生变化了,再来该怎么走将会是关键……”
芦屋正隆从口袋里掏出一片仙贝,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当初是为了戒烟才用仙贝代替的,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也过了很久,虽然有戒烟成功,但反而养成吃仙贝的习惯。芦屋心想,算了,至少比抽烟好。
“……这样还挺风雅的嘛。”
他低声自我感叹一番,随后便缓步离去。


本帖最后由 no.moon 于 2009-11-5 17:58 编辑


第三章 冲突
雅莉亚坐在椅子上,茫茫然地沉思着,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凝视着利用魔术力量得以永亮不灭的蜡烛。
在古老建筑特有的静寂之中,唯有蜡烛燃烧时的声响会在快被遗忘时偶然传入耳里;而摇曳的火焰,也把站在房间角落的菲犽照得影子晃动不已。
“这里的瘴气已经淡多了。”
“那是因为有圣女在,魔物们当然会主动交出领地。”
菲犽静静地回答。
“德莱在做什么?”
“好像还在研究宝器的事情呀,叫他来见我吧。”
“没有这个必要。”
随着叩叩的拐杖声,德莱步入由蜡烛光芒构成的光圈之中。
乍看之下,简直就像是从黑暗中融出来一般。
“我专程来向您报告了。”
雅莉亚的神色不见一丝微动,她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德莱。
“说吧。”
“……那个宝器果然很特别,并非只是单纯用来封印力量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光是把它破坏掉还不够?”
“我还不清楚详细的情况,不过它对Logos而言,应该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对象。”
雅莉亚发出看似无趣的轻叹。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于封印和宝器的处置,请您暂时再多等一阵子,它显然是用来抑制庞大魔力的装置,应该要慎重行事才好。”
雅莉亚皱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可以,就照你说的做吧,反正封印随时都可以破坏。”
“谨遵圣意,这两三天之内研究结果就会出来了。”
雅莉亚挥手示意他退下,于是德莱便像来时一样,隐没在黑暗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
在异界森林的战斗之后又过了几天,包括周六周日在内,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了。今早,珠纪被自己的梦话惊醒。
战斗后隔一天的礼拜五,大家为了专心养伤都请了一天假没去学校。
虽然他们事后有联络外婆家表示伤势并无大碍,但珠纪依旧很担心。
今天是礼拜一,应该能见到大家了,可是心情好沉重。
想见、却也不想见,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了,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点用也没有,而且还害大家受了伤。
由于外婆说不准去探望,所以珠纪周六周日两天都闷在家里,身体也变得好沉重。
她半坐起身子叹了一口气,尾先狐注意到后仰头望过来,然后安慰似地轻咪一声。
(连小狐都在为我操心,我到底是怎么了……)
“早,小狐……谢谢你。”
珠纪说完露出微笑,尾先狐又咪了一声。
窗户外头是很舒服的晴天。
“嗯,好!今天也要好好努力!”
珠纪一鼓作气站起来,收起棉被,端坐在整理好的位置上。
她拉拉背筋、大大地做个深呼吸,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眼皮内闪烁着微光的黑暗,顿时将珠纪包围。
最初是视觉,其次是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她先让所有的感觉逐渐麻痹,等它们沉淀到最深处后,再用新的感觉逐一把它们替换掉。
嗡……在脑里可以看见一小粒光点了。
(还差一点点……!)
把身为春日珠纪的自我切离,将之放逐到身外好俯瞰自己的肉体。
——咔嚓。
忽然,感觉好像有某种东西填进空缺。
(啊……大概成功了……!)
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房间角落有个奇怪的生物。
(有了,是神灵……)
那是被容许进入外婆施放在宇贺谷家的结界内、不会伤害人的神灵,和珠纪第一天来这个村子时,在公车站遇到的那只像从漫画中走出来一样的神灵差不多,外表长得很像只有一只大眼睛的阿米巴变形虫,看起来既滑稽又好笑。
神灵和珠纪的视线一交会,立刻吓得当场僵硬。
“……抱歉,吓到你了。”
珠纪轻声低喃,再度闭上双眼,把刚才的步骤以相反的顺序重做一次。
接着,呼口气睁开眼睛,就看不见刚才的神灵了。
“嗯,这样应该就能随意控制了吧。”
珠纪自言自语地说道,尾先狐也回应似地咪了一声。
珠纪自从知道自己拥有“看得见”的能力以来,只要有空就会做这种“视常人不可见”的训练。
虽说就算学会这种能力,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既然这是自己唯一会的东西,那就只能尽量努力练习了。
以往的她一直都处于好像能看见、却又看不到的状态,然而或许是周末这两天关起来特训的成果吧,继昨晚之后,这次已经是珠纪第三次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念那本书,说不定能多知道一些事情……”
珠纪缓缓挪动视线,注视着放在桌上的《玉依姬外典》。
午休时间,珠纪带着紧张的心情前往楼顶。
虽然她早在教室里和拓磨见过面了,但是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实在找不到机会说话,结果就拖到这种时间。
打开楼顶的门,那四人正一如既往地聚在一起吃午饭。
珠纪捏紧手掌,吞下一口唾液,然后走到四人前方弯腰鞠躬。
“对不起,各位……真的很对不起!”
没听到回应,楼顶上鸦雀无声,珠纪连头也不敢抬,只害怕看到大家的脸。
(大家……果然不肯原谅我……)
紧握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
“你道什么歉啊,笨蛋。”
“来太慢了,学妹!真弘学长的康复庆功宴,你应该要冲第一个才对吧!”
“……好久不见了。”
“早安,珠纪学姐。”
听到四人和平常无异的语气,珠纪这才终于抬起头。
“好啦,我们正在交换情报,你赶快坐下来听!”
“……啊,好。”
因此珠纪依照真弘的指示,坐在平常的老地方。
“……那些叫Logos的家伙,昨天也没来我这边。”
拓磨率先说完后,真弘也跟着点点头。
“我负责的地方也是,祐一和慎司,你们那里呢?”
“我们这里也没事,今早大蛇兄有联络,说他那边也一样。”
听这些谈话,就能明白大家在周末时并不是单纯地养伤,仍然有去保管宝器的封印区域做定期巡逻。
珠纪却不明白具体上该怎么做才好,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完全帮不上忙。
但是话说回来,能像现在这样和大家聚在楼顶一起吃午饭,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和平下去,我还在猜想,他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来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敌人了。”
拓磨则将珠纪的感慨一笑置之。
“你想得太美了吧。”
“……希望能一直和平下去有什么不好?”
所以她忍不住顶了回去。
“我的意思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拓磨如此回答后,就把手里的饭团塞进嘴中,看样子是不想再争论下去了。
慎司似乎想要暖和有些沉重的气氛,因此开口说道:
“不过……大家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嗯?哪里奇怪?”
珠纪看向慎司,然而目光却不知不觉地从慎司身上,慢慢挪动到他手中的豪华便当,至于其他四人则正常地注视着慎司,而不是他的便当。
“呃……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慎司显得有些尴尬地红着脸低下头。
“发现什么就仅管说吧!慎司。”
珠纪干劲十足地这么一说,慎司才抬起头。
“封印被破坏的那个晚上,他们大可连同其他的封印一并破坏,可是,剩下的四个封印却都还完好如初。”
“……嗯,所以呢?”
这点珠纪也有注意到,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敌人说不定不会再来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处理宝器’呢?”
慎司的话使众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他们没来攻击封印,并不是因为对封印失去兴趣,而是为了先确认封印是怎样的东西——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啦……”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在不久之后,他们势必得再和那些人战斗。
珠纪感到背脊一阵战栗。
另外三人好像也心事重重的,都默默地不吭声。
“哎呀?这里的气氛怎么这么阴沉呢?”
“哇~~?!”
沉思道一半时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害珠纪忍不住叫出来。
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回头一看,那人竟然是——
“午安,春日同学。”
“费、费欧娜老师!?”
清澈的蓝色眼眸中带着笑意,温柔地望着珠纪。
(……好、好刺眼!)
珠纪被她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照得不禁眯起双眼。
“大家聚集在这种地方,不会是想做坏事吧?”
费欧娜一说完,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我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瞒着费欧娜老师做坏事的。”
(……哇,居然讲得这么有礼貌!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珠纪不敢置信地盯着真弘的侧脸猛瞧。
“哎呀,真的?能获得大家的信任,让老师好高兴喔……嗯~~我本来是想上来休息的,不过好像打扰到大家了?”
“啊,我们完全不会介意的!”
“谢谢你,鸦取同学,可是学生还是跟学生在一起比较好喔,你们慢慢聊吧。”
费欧娜挥挥手就离开楼顶了。
“……那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拓磨冷冷地丢出这句话,仍保持挥手姿势的真弘听到忍不住呛回去。
“你管人家,又没有惹到你。啊~~如果玉依姬是费欧娜老师的话,我的干劲大概会增加三百六十倍吧。说到要保护的话,果然还是美女比较好~~
“……真弘学长,你现在在我心中的评价已经跌停板了喔。”
“美女可是全世界共通的宝物啊!话说回来,你的便当呢?先吃过才来的吗?”
“呃?啊……是呀!”
其实珠纪自那天的战斗以来就没什么食欲,连今天也没拿美鹤为她准备的便当,结果不小心减掉二公斤,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只不过……
现在看到大家安然无事,食欲就一口气全回来了,真伤脑筋。
(……就算现在去福利社买,大概也买不到什么面包了吧……啊~~早知道就把美鹤的便当带来……!我是大笨蛋!)
一想到这件事,加上情绪获得放松,肚子就开始大声喊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刚那个不是我啦,真的不是!”
珠纪只好按着肚子拼命辩解,脸好像快喷出火似的又热又烫。
这时,慎司轻轻把自己的便当递上来,当中的菜色在近距离下看起来更豪华美味了。
“那个……若学姐不嫌弃的话,就请用吧,我已经吃不下了,虽然没有筷子,不过还有甜点用的叉子。”
刹那间,珠纪觉得好像看到慎司的背后长出白色的翅膀,头上还顶着金色的光环。
“谢谢你,慎司。”
珠纪双手合十道谢,然后接过便当。
在只剩一半的白饭上,忽然又多出稻荷寿司。
珠纪吃惊地抬起头,只见祐一正浅浅地笑着。
“……你吃吧,吃点东西精神会比较好。”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使珠纪有点脸红。
“谢、谢谢。”
“真拿你没办法,我的也给你吃好啦。”
于是真弘也拿起他吃剩一半的炒面面包,放在稻荷寿司上。
“……这就不用了,真弘学长。”
珠纪以刻不容缓的速度把它拿起来,再塞还给真弘。
“喂!这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耶,你那是什么态度!”
“……话不是这么说,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不过吃剩一半的就……”
“我就是要给你吃!你乖乖收下不就好了!”
“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想要啦!”
正当珠纪和真弘卯起来推来推去的时候——
滋……脑袋的某个角落抽痛了一下,珠纪不由得停下动作。
“……怎么了?”
看见真弘担心的眼神,珠纪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嗯,没什么,没事。”
(不是吧,应该不是出事了吧?因为一下子就好了。所以应该不是……绝对不是!)
珠纪就像要隐瞒不安般,硬装出笑脸面向真弘。
“真弘学长,真弘学长,嘴巴啊~~一下。”
“啥?这样吗?啊~~……”
仅管他一脸狐疑,还是老实把嘴张开。
珠纪趁机把真弘咬剩一半的炒面面包,一口气塞进他张大的嘴巴里。
“……呜咕!你搞什……唔唔!”
真弘噎到喉咙,眼泛泪光地提出抗议,祐一则递了杯水给他,轻拍他的背助他咽下。
“珠纪!你这混蛋!”
珠纪挨了几下真弘手下留情的反击,呵呵笑个不停。
“呿,今天就暂时放过你。”
当珠纪好不容易从真弘的‘把头发乱搔成爆炸头攻击’解放之后——面前突然游过来一只鲷鱼烧。
“给你。”
“…………呃?”
仔细一看,原来鲷鱼烧是拓磨递过来的,他自己嘴里也咬着另一只的尾巴,这东西是附近某间杂货店兼糕饼店的人气商品,经常排队排半天也买不到。
“真的可以吗?!”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喜欢红豆陷,而珠纪也不例外,口气听起来格外兴奋。
“刚才我说得太过分了,抱歉……这个我才买没多久,应该还没冷掉。”
拓磨似乎觉得有点尴尬,讲话显得有些急促。
“你、你特地为我去买的?”
“笨蛋,只是顺道买了两个而已。”
即使他的语气听来很没诚意,珠纪还是开心地笑了。
她两手捧着鲷鱼烧,从头一口咬下,暖呼呼的香甜滋味立刻在口中化开。
“……好温暖。”
珠纪给了拓磨一个微笑,拓磨也露出今天首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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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为了消化中午吃的那些东西,珠纪主动说要打扫教室,结果等全部的工作完成后已经黄昏了。虽然她试着把本来要好几个人做的工作一个人搞定,似乎也无法消耗中午吃掉的那堆卡路里。
(唉~我怎么会一次吃那么多呢?虽然是真的很好吃。)
她一边把扫帚收进扫具柜里,一边不经意地瞥向窗外。
黄昏夕阳下的森林,反射出一片橙红色的光辉。
这个时候,大家都去那座森林巡视封印了。为了免去风险,他们决定五人共同行动,而珠纪则被嘱咐要自己一个人回去,所以今天负责保护她的只有尾先狐了。
(……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呢?)
思及心中浮现而出的疑问,珠纪霎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己在不久之前,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不想则已,越想就越觉得一切都仿若天方夜谭。
珠纪从制服口袋中摸出三张符纸,它们看起来和上次清乃给的灵符很像,是今天早上婉拒美鹤的便当时,美鹤顺手交给她的。
“这些灵符是婆婆交代我做的,我在里面储蓄了多年的灵力,或许您在日后用得着,还请您带在身上。”
摸摸手中的灵符,那真实的触感告诉珠纪这并非一场梦。
“因为它会消耗大量的灵力,所以请避免连续使用。”
既然要我带着这种东西,也就表示危险近了吧。
(……好想逃。)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萌生出这个念头。
“真是的,如果一切都是做梦就好了……)
然而,若真是这样的话,珠纪和身为守护者的拓磨他们就不会相识。
而且,美鹤那么辛苦地把灵力存入符纸的苦心,也全部都会辜负掉。
“不行,果然还是不行!我要拿立可白把‘如果’擦掉,‘逃’这个字也要擦掉!现在这个世界时真实的,所以我一定要尽全力才行,否则就没脸见大家了。”
珠纪把符纸收回口袋里,用两手拍拍自己的双颊。
“咪——”
看尾先狐一副担心的模样,珠纪对他笑了笑。
“我只是在给自己打气而已……好了,时间也满晚了,我们回家吧,小狐。”
就在她说完、拿起书包的瞬间……
————……。
脑袋深处隐隐作痛,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谁!?”
珠纪慌忙回顾四周,然而被夕阳染红的教室里,除了自己和尾先狐外不见其他人。
…………
又听到那细小的声音了。
果然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那个声音,是过去从未感受过的微弱呼声。
“难道……是封印在呼唤我?”
珠纪蓦然注意到这个毫无预警的呼唤,似乎是封印发出来的。
头有点重,指尖也热热的,虽然这股疼痛不必上次强烈,但几乎可以确定封印那边果然发生异状。
(怎么回事?我现在连些微的危险都能感应到了……?)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心跳也像打鼓一样高鸣不已。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珠纪跑到窗边望向森林。
(……没错,它真的在叫我,我必须过去!)
“小狐,我们走!”
尾先狐叫了一声回应珠纪的话,随后就潜入影子中消失了。
珠纪扔下书包、直接朝走廊跑去,她先在楼梯口换上外出鞋,然后穿过操场奔向校门。
在操场练球的棒球队员全部吃惊地看着珠纪,但珠纪可管不了这么多,只是一股劲地朝森林全力奔驰。
(等等,等等啊!)
(你一个人去时想怎样?)
(去了又能做什么?)
呼吸因喘息而紊乱,集中力一松懈,心里便响起另一种声音。
“……闭嘴!……因为我非去不可!”
就算只是去通知拓磨他们也好。
至少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太多了。
珠纪呵斥自己内心的杂音,叫它们住嘴。
(我要快点去才行,要快、要快、要快、要快……!)
冷风打在珠纪的脸上,而她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奔。
跑到通往森林的Y字路口,只见中央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挡住前方的路,她正想从底下绕过去时,忽然有一股冲击迎面而来。
“……呀啊!”
“哇!”
碰的一声,珠纪整个人被弹得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好痛痛痛痛……”
看来是她跑太急了,结果和别人撞个正着。珠纪心想得赶紧说声抱歉,并且慌忙地看向对方——
“你在干嘛?”
原来眼前同样跌坐在地上的人时真弘,站在他后面的则是拓磨。
珠纪急忙站起来,跑向他们两人身边。
“真弘学长!拓磨!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被拓磨一问,珠纪竟顿时失去言语,明明刚才还那么拼命的,等到真的要说出口时,却又觉得讲出来好像很蠢。
“啊……那个……”
“没关系,你说说看。”
真弘站起身来,一边拍去泥土一边说道,珠纪也点点头然后开口。
“……是感觉唷!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唷!……我觉得……好像是封印在呼唤我……的样子。”
她一边把玩手指,一边用完全没有自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干嘛现在才讲!”
怒喝声随即像双声道般从左右两方轰来,在两人的夹攻之下,珠纪忍不住捂住耳朵。
“在哪里?”
看到他们的反应这么激动,珠纪感到很讶异,不过仍不忘伸手指了指呼唤的方向。
“可恶,是第二封印区域,早知道就应该去巡逻的!”
“……说要回来保护这家伙的,不是真弘学长吗?”
(——呃?)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是也赞成吗?”
(咦?咦?难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回来的?)
可是现在也没有慢慢感动的时间了。
“你还在发什么呆!走啦!”
拓磨粗鲁地抓住珠纪的手腕。
“珠纪,你感应到封印出事有多久了?”
“……呃,五分钟吧……最多应该没超过十分钟。”
至此,真弘轻啐一声。
“拓磨,用全速跑,我让风在后面当助力。”
“好,谢了。”
(呃?风……?在后面当助力……?)
珠纪还来不及问那是什么意思,拓磨就拉着她的手开始往前冲,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真弘更在背后卷起一阵强风。
凛冽的风把脚下的枯叶一片不留地刮起,连珠纪的裙子也随之翻飞。
“呀啊!”
然后真弘也从高速疾奔的拓磨与珠纪身旁跟上来。珠纪因为被拓磨拉着跑,所以两只脚几乎都没着地,不过怎么想,这种速度都不是人类办得到的。
快到甚至有点难以呼吸。
珠纪只感觉到身体如风似箭,朝着森林直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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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印区域转眼间就到了。
眼前有一座小祠堂——它座落在异界森林的深处,一块宽阔的空地正中央。
它的外观很老旧,不过完全没有荒废的迹象,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阻止异界植物侵入,为祠堂的周围保持一片净土。
和巨木的封印区域那次一样,完全感受不到令人窒息的甘甜危险气息。
若要探究两者间的共通点,那就是异常的寂静,以及包围在祠堂四周的沉积森林,仅此而已。
“看来还很安全,附近没有特殊的气息,也没有人入侵结界的迹象。”
真弘把祠堂巡视一圈后,看似安堵地说道。
“……对、对不起。”
珠纪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一想到都是自己胡思乱想,才害他们两人特地跑过来,她就觉得好丢脸。
“没差,反正本来就要来这里巡逻。”
拓磨随口说道,真弘也跟着点点头。
“既然人都来了,拓磨,我们就去附近检查看看吧,当做是预防万一,这样子也比较保险。”
“也好,就这么做。”
拓磨点头回应真弘之后,转向珠纪叮咛道: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封印区域在异界之地具有守护的作用,可以让人类维持正常的心智。要是你乱跑出去再森林里迷了路,有可能会永远找不到出路、或是发疯……”
说道这里,拓磨顿了一下。
“不然就是会被某个神灵带走……总之很危险,所以你千万不可以乱跑,懂吗?”
珠纪想起那只状似牛头的神灵,赶忙点头如捣蒜。
“……可是,真弘学长和拓磨没关系吗?看你们老是跑进森林里。”
“我们只有一半算是人类。”
“没问题。”
总觉得两人回答时的侧脸,似乎闪过了那么一丝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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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太阳沉入西方的另一端,天空被一片蓝黑色的夜幕覆盖起来。
“他们两个好慢喔,小狐……”
珠纪一和尾先狐讲话,才发现吐出的气息不知不觉已化为白雾,一股寒意沁入身体,珠纪不由得两手抱胸摩擦了几下。尾先狐见状轻巧地跳上珠纪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圈住她的脖子,冰冷的脖子被暖暖的包覆起来,总觉得连手脚也变暖和了。
“谢谢你,小狐。”
但异变总是忽然降临,在饱受不安与折磨的寂静之中,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
“真弘学长,好慢唷…………啊!”
珠纪还以为那阵细微脚步声是真弘回来了,怎知一确认来者是谁,当场就倒抽一口气。
尾先狐像要保护珠纪似地冲上前去。
一名少女伫立在淡淡的月光下。
“雅莉亚……”
珠纪刚才因为受到惊吓而打颤,然而很不可思议地,她并不觉得雅莉亚可怕。
雅莉亚凝视着珠纪,半晌后,开口发出如铜铃般的清脆嗓音。
“不是恐惧、不是崇敬、更不带怒意——你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雅莉亚静默地等待答复,珠纪只是咬着唇注视着她。
“……你是我的敌人吗?”
少女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安——看起来是这样。
那个绝对的统治者、一直被认为是可怕敌人的首领,现在却只像个稚嫩的小女孩。
珠纪想开口和雅莉亚说话,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结果就微张着口、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我必须问她为什么要抢夺宝器……)
“请问……”
但话才刚出口,就被拓磨与震撼忽来的怒吼声掩盖。
“你想干什么?!”
“给我离珠纪远一点!”
还来不及回头,拓磨和真弘便挡到珠纪面前。
“……珠纪,有没有受伤?”
“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等等,我没事。”
珠纪用平静而清晰的口吻,回复杀气腾腾的两人。
“你是上次的小鬼吧?现在是怎样,其他人都没来吗?特别是那个拿镰刀的,我有不少事情想和他聊聊喔。”
真弘瞪着雅莉亚,充满敌意地投出质问。
雅莉亚的眼神再度恢复冷峻,以无比严肃的声调开口说:
“我找的不是你们。”
“你说什么?”
“魔之女,我是来确认你的想法的。”
(……魔之女?)
珠纪花了数秒钟,才发觉那是对方给自己的称呼。
“请你放手别再管封印了,我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只要你肯答应收手,你的那些守护者就都不用死。”
她沉静地如此表示。
“小孩子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口气真狂妄啊!”
拓磨正要上前一步,就被珠纪拉住手阻止。
“等一下,拜托!让我跟她谈谈。”
拓磨的视线和珠纪的视线在瞬间对上了。
“……随便你。”
“谢谢,真弘学长也请别动手。”
连仿佛随时都会冲出去的真弘也勉强答应了。
雅莉亚讲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高傲地点点头。
“很聪明的判断嘛,魔之女——那我再问你一次,你要选择放弃封印,还是要受死?”
这句话很明显是最后通牒了,对方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十分坚信足以凌驾对手,不过,她会这么说似乎并非傲慢使然,也不是有什么阴谋或算计,珠纪心里明白,那毫无疑问是纯粹的慈悲。
雅莉亚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等待回复。
“你要选择放弃封印,还是要受死?”
珠纪在脑中重复念诵雅莉亚的话。
(我的回答,将会决定未来的一切……)
珠纪交互看向拓磨、真弘、以及尾先狐。
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要战斗。
可是,封印一旦解开,鬼斩丸一旦复活,这个世界就玩完了。
倘若世界将会毁灭,守护五家的众人恐怕也无法存活。
(即使如此……就要叫他们去战斗吗?明明实力差那么多?血……难道又要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了吗?)
珠纪实在不愿意回答,她根本就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答案,就改变了这个世界。
——即使如此……珠纪咬紧下唇。
(一直被守护五家保护的我,现在必须做出抉择。)
虽然我这一路走来什么都不懂,不过,回答这个问题是我自己的责任。
既然守护五家的人,愿意承担保护自己和封印之重责。
那么,身为玉依姬的自己,也绝对不能背叛他们。
(——没问题的,大家都很强;我虽然没什么力量,但也绝对不会放弃。)
珠纪深呼吸一口气,催促着僵硬的声带挤出声音。
“…………我要战斗。”
她坚毅的声音,回荡在异界的寂寥之中。
只见雅莉亚的眼帘微微下垂。
“即使会让伙伴的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下,你也坚持要这么做?”
她的语气里还带了些许轻蔑。
珠纪正面承受着雅莉亚如针刺般的视线,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但要守住封印,也不会让大家死掉。”
“你想得太美了。”
珠纪一边任思绪奔腾,一边把心中所想的化作文字。
“……我不知道玉依姬存在的意义,更不懂鬼斩丸到底是什么……不过至少我明白一件事,鬼斩丸是危险的东西,因为我的血脉告诉我,绝对不可以让鬼斩丸现形。”
说到这里,珠纪稍作停顿,再以更坚定的语气继续诉说: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宝器交给你——如果你仍有意要战斗,那就仅管来吧。”
说不定我现在就要被杀了,珠纪在心中做了最坏的觉悟。
然而,雅莉亚并没有动作,反而转向拓磨和真弘轻声询问:
“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
“说得好,珠纪!”
“咪——!”
两人一狐的大力支持,使珠纪内心感到热血澎湃。
“那里的三人也是吗?”
雅莉亚仰起头,朝右方的树丛看去——
“看来被发现了——没错,我当然愿意遵从玉依姬的决定。”
“我也是,我也全听珠纪学妹的。”
“……同意。”
“大家……!”
只见卓,慎司,与祐一等人,相继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大概是匆忙赶来的吧,他们看起来有点喘,额头上也渗出点点汗珠。
尾先狐跃上珠纪的肩头,同时,五位守护者也宛如要保护珠纪般围成一个半圆阵行。
雅莉亚默默地沉思一会儿之后,注视着珠纪低喃道:
“原来如此,全都希望自我毁灭吗?那么,我也必须给与同等的回应才行。”
“你们出来吧!”
咻的一声,仿佛从空气渗透出来一样,雅莉亚的手下们从她的背后现身,他们分别是艾因、刺拜、德莱、菲犽四人。
拥护白色圣女的四名黑衣人的出现,就有如灾难降临人世。
那种露骨却不失冷静的杀气,令人全身止不住地发颤。
“告诉我们,珠纪,这场战斗你想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会听你的意思。”
祐一背对着珠纪冷静地问道。
珠纪也认真地寻思。
(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
想当然耳,答案真是再单纯不过了。
那并非保护封印之类的琐事。
“各位,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然后,大家一起回去吃美鹤做的晚饭!”
“——当然,那还用说。”
“哇咧,讲得这么消极?一般至少也要说个‘打倒敌人,消灭敌人’之类的吧!——不过算了,反正你说的也没错,我就照做囖!”
“同感。”
“珠纪学姐……我,我会加油的!”
“想活下去的的意志比任何事都强大,这份心情或许相当重要。”
五人的背影看起来忽然变得好大。
“谢谢大家……”
听到珠纪的道谢之词,拓磨也转过头来。
“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你的安全——没错吧?”
既然他都这样确认了,珠纪又顺便补上一句。
“嗯!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也请顺便保护一下宝器囖。”
听到这句话,拓磨和真弘当场愕然地噗了一口气,但是在那之后……
“遵命!”
五人齐声呐喊,明明现在的场面如此凝重,珠纪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一旁观望珠纪他们谈话的雅莉亚,则是忽然朗声问道:
“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反抗我?”
珠纪注视着雅莉亚,用力地点点头。
“嗯,因为鬼斩丸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好心给你考虑的机会,你却没珍惜……算了,我也懒得说了。如果你们坚持要妨碍我,我也只好把你们铲除。”
“等等,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珠纪还想做最后的交涉,但是却被拓磨打断。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于是珠纪也不再多说,仅向拓磨点头致谢。
雅莉亚轻轻地扬起眉角,随意下达开战的信号。
“上。”
随着这沉静的一声令下,雅莉亚背后的四人瞬间向四方散开。
“快后退!”
真弘抱起珠纪,跃到远离雅莉亚的树根把她放下。
“拜托大家了!”
战斗分成两方面进行,恰如卓事先拟定的作战计划。
敌人中攻击力最强的艾因与刺拜,由拓磨和真弘对付。
而菲犽的辅助攻击,则交给攻守平衡最佳的卓应对。
如此一来,就能封住对方的直接攻击,并且让最不擅长直接攻击的魔术士莱德孤立无援;接着再让祐一和慎司联手在最短时间内打倒他,之后赶去别组支援——那么,双方就会变成五对三。
这个作战大家反复练习过很多次,大部分也都成功了。
艾因、刺拜、菲犽三人与拓磨、真弘、卓对峙;莱德则被祐一与慎司包围。
而珠纪和雅莉亚站在这两个战场的中央,彼此正面相对地在一旁观战。
尽管两人偶尔会对上视线,不过雅莉亚似乎已经失去兴趣,随即便把目光移开。
(大家加油……!)
珠纪紧握双手,注视着这场战斗。
(——我能做什么?我必须做什么?我该怎么帮大家?)
这几句话在心中不断翻搅。战斗就要在极近的距离下展开,珠纪紧张得全身僵硬不敢乱动,膝盖也不听话地发颤;甚至连把睁开的眼睛合上都做不到。
轰的一声,珠纪面前的地面随之爆开,冲击与强烈的狂风迎面扑来。
在烟雾漫扬的沙尘中,一个人影蓦地站起身——是拓磨。
“……可恶,那个长发大叔!”
“拓磨!你有没有怎么样!?”
从沙雾中又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艾因,他披着长袍的魁梧身材,给人一种犹如铜墙铁壁的压迫感。
(……是敌人。)
一想到这里,心就凉了半截。
艾因再度站到拓磨面前,猛然挥出一拳。
爆炸应声而起,轰音如雷,地面也为之摇晃。正当她快要被那强大的威力卷进去时,一阵疾风抢先赶到,把珠纪带到暴风之外安然落地;救了她的人是真弘。
“白痴!你发什么呆!”
他丢下这句话,珠纪还来不及道谢,真弘就再次飞回空中。
人刚走,拿着巨大镰刀的刺拜竟出现在月空下迎面劈来。
“魔之女,受死吧!”
珠纪连尖叫都不成声,光是抱头蹲下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就在镰刀快要击中头的那一瞬间……
锵——!一阵刺耳的声响传来,火花顿时四处迸射。
“开什么玩笑啊!混账!”
珠纪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看,原来是真弘用他所做出来的风之刃,替珠纪挡住了镰刀的攻击。
“要是敢对她出手,我就要你偿命!”
真弘说着就把刺拜弹飞出去——
“给我消失吧!臭死神!”
划破寂静的一声怒喝袭向刺拜,可见巨大的龙卷风把刺拜卷入其中,并将他高高地抛向空中——原本应该是这样的,然而龙卷风却在一瞬间消弭了。
“……呃?”
龙卷风简直就像被刺拜的右手吸收了一样,完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弘一时间愣住了,刺拜见机挥下巨大的镰刀。
锵啷!又传来一道尖锐的声响,真弘把它扫开了。
刺拜被弹开后抵挡不住后劲,一连退后了数步,他冷酷的脸上亦闪过一丝诧异。
“哇哈哈哈哈哈!吓到了吧,你这个笨蛋!上次我只是在试探你,白痴!”
听起来有点夸大其词,但似乎也不全然是假话。
的确,他的速度快到上回完全比不上。
真弘如狂风骤雨侵袭一般,向刺拜展开突袭。
然而,那可称之为神速的攻势,却被刺拜毫不费力地用镰刀一一化解。
锵!锵啷!
激烈的刀剑互击声,不断刺痛珠纪的耳膜。
连对战斗一窍不通的珠纪,也知道这每一声,每一响,都蕴藏着足以在瞬间夺人性命的力量。
珠纪的身旁不远处也传来一阵阵交击声。
拓磨和艾因在沙尘烟雾弥漫中交战,双方都不做防御,只是一股劲地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
忽见艾因的手臂肌肉隆起,他提升了自身的力量。
接着,他像要贯穿地面般,挥出强而有力的一拳。
拳头自高大的身躯如陨石般坠落,不过被拓磨稳稳地挡下——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但它的冲击力却穿透拓磨的双臂,在地面打出一个大窟窿。
“……可恶!这是什么魔术,真是怪物!”
拓磨的身体稍稍晃了一下,还吐了口血到地上,不过他并没有倒地,仍然直挺挺地瞪着艾因。
“这不是魔术,是刚才的拳头造成的风压。”
珠纪简直不敢相信艾因说的话。
“多谢你的解说啦!”
拓磨趁势踢出一脚,猛力踹向艾因的太阳穴。
艾因被踢个正着,上半身向后仰。
眼见机不可失,拓磨冲上前对艾因使出连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拓磨的吼声使空气为之震动,其奋力一击把艾因打落在地,此时正准备要补上追击,并把所有的力量聚集到右手的拳上,然而艾因的眼神却变了。
在一瞬之间,重拳打向拓磨的身体。
拓磨本身的重力加速度,再加上艾因的拳速——在这双重打击下,拓磨的身体先是浮上半空中,接着又被站起来的艾因补上猛烈的踢腿,整个人因此向后飞去,一路撞到石阶才停下来。
“拓磨!”
珠纪正要奔过去,却被拓磨甩手制止。
“别过来,笨蛋!要是被波及会死的!其他人呢!?”
听拓磨这么一问,珠纪慌张地看向四周。
祐一、慎司、德莱仍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或者看起来像是略输一筹。
至于卓那方——也几乎陷入胶着状。
卓不断做出圆形光圈,可是完全无法击中菲犽,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
他的行动似乎不太自然,仔细一看,卓的右脚被土之脚镣钳住,血流不止。
“不行,大家都在苦战……”
拓磨轻啐一口。
“珠纪,听好,你赶快逃!”
拓磨说完勉强站起来,不过又马上弯下腰咳个不停。
从他捂住嘴的指缝间,滴落点点鲜血。
“拓磨!你……!你受伤了……!”
珠纪见状掩住自己的嘴,不知所措地摇着头。
“冷静一点,这点程度根本不算受伤。”
除了拓磨以外,又传来其他声音。
“喂,拓磨!叫她快逃!”
真弘在毫不间断的刀光剑影中大声喊叫。
“真弘学长也这么说了,快!你快逃啊!”
“可是……”
就在这一瞬间……
艾因发出和刚才相同的一击,只见他出拳的风压节节向珠纪袭来。
“闪开!”
拓磨挺身挡在珠纪前方,硬是吃下这一击。
即使冲击已经因拓磨的阻挡而消减,珠纪仍能感受得到。
明明它的威力大部分都被拓磨抵消了,却还是造成不小的疼痛。
“拓磨!”
珠纪奔向倒地的拓磨身边,手却被他甩开。
“别来碍手碍脚!你快走!”
拓磨说完就站起来,朝正步步逼近的艾因冲过去。
双方惊人的力量互相冲撞,再度使得四周的空气为之震动。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在珠纪心中,这句话像数十颗、数百颗气泡一样不断浮上来,而后消失。
她很清楚如此激烈的战斗,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
碍手碍脚……这句话有如利箭一般刺进珠纪的心。
卓的状况和刚才已经完全相反,只能奋力闪躲菲犽的攻击。
“卓大哥……!”
祐一和慎司则被关在德莱做出的光圈里面,还被电击摆弄。
两人看起来都已筋疲力竭,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德莱依旧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地放出电流攻击。
拓磨对艾因,真弘对刺拜的攻防战也越演越烈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见起初的势均力敌,两个人明显地落居下风。
真弘在珠纪的正前方,一面凶狠地盯着刺拜,一面大叫:
“珠纪!我帮你开路,你趁机快逃!”
“可是……!”
“听我的话就对了!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有事!”
只见刺拜缓缓地逼近珠纪和真弘。
“我送个大的给你,死神!”
话毕,立刻狂风大起——不,那不是狂风,而是巨大无比的暴风,阻止刺拜的动作。
“记住,你回去以后只管煮好晚饭等我们,美鹤煮的菜虽然好吃,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尝尝看你的手艺了。”
真弘说完之后,回头望了珠纪一眼。
“再见了。”
真弘感伤地如此低语,随后化为一阵狂风冲向刺拜。
心脏猛烈地敲打着节拍,声音大到不可置信。
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好困难。
没剩多少时间了。
唯有趁现在下定决心——
(我要怎么办才好!?我……)
珠纪一次又一次地自问罢工的脑袋。
(该怎么办才好!?快想啊!我的脑袋!)
坦白说,她其实很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眼前的战斗怎么看都极为不利。
(要举白旗吗?是不是只要投降,就能保住大家的性命了?)
(如果从这里逃出去,剩下的是不是就可以交给别人去善后?)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不用再经历这种痛苦了?)
——好想逃,这个在数小时之前,曾在学校里兴起的念头又苏醒了。
(是呀,逃走的话不就好了……反正真弘学长都这么说了,连拓磨也……)
——好想逃,真的好想逃。
(我受不了了……我讨厌这样……!)
(……可是……!)
最喜欢的五人,正在眼前豁出性命地搏斗。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头发、衣服无一完整,而且四处都是血迹斑斑。
胸口的肋骨如断裂般疼痛,每次呼吸都痛彻心扉。
(我才被攻击的余波扫到一次就如此难受,更遑论多次承受冲击的大家。不晓得他们……他们到底有多痛苦?)
咳出鲜血的拓磨。
脸上被割伤的真弘。
脚踝被陷阱牢牢夹住的卓。
以及被关起来,不断承受电击的祐一与慎司。
(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如果……如果我先逃出去,再去找人来帮忙的话呢?外婆和美鹤肯不肯帮忙?或者……)
心一急,脑袋就乱得更加无法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
珠纪的视野忽地模糊成一片。
伸手揉了揉眼睛,指尖即刻被沾湿,眼泪随之滴滴答答地落下。
接着视力就恢复正常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珠纪使劲地用两手拉了拉自己的两颊。
“我必须好好地思考!这是为了大家!——也是为了我自己!”


—待续—


本帖最后由 no.moon 于 2009-11-5 21:03 编辑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水泽なな。
这次有幸担任超受欢迎的少女取向游戏《绯色的碎片》之小说化写作,真是又高兴又紧张,无论您是否玩过游戏,都希望您能阅读看看。

我在写作时,很努力地试着不破坏游戏中的印象,但还是没办法让所有的人物出场,页数限制的这个难题,实在比想象中更棘手呀!
今后预定会出三集,描写主角珠纪和守护五家如何交心知心的经过——不过,因为每个人都很棒,所以只能选其中之一真是让我伤透脑筋呀!所以,如果您还没玩过游戏又有一点兴趣的话,我诚心推荐这个游戏给您。拓磨、真弘学长、祐一学长、慎司、和卓大哥,都会用性感的声音跟你讲话,玩到最后还能和他们共谱甜蜜结局,真是太有意思了,玩了会觉得很幸福喔,真的!
在游戏里,连敌人都很有魅力,害我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游戏中还有必须抽签才能看到的CG特典,当中有德莱年轻时候的照片,真是太令人吃惊了!德莱呀德莱,原来你是个大帅哥,但是你不能攻略,真可惜。
这一集的最后,珠纪和守护五家完全被敌方耍着玩,面临最大的危机!——他们下集是否会做出反击呢?敬请大家拭目以待。
由于写作还在进行中,我也会满怀着期待努力写下去的。
额外一提,本书最后还收录了极短篇,欢迎您看看他们是怎么抬杠搞笑的。
另外,在作者简介上有《水泽なな月志》的部落格网址,如果您有任何感想、要求、或者批评指教等等的意见,都欢迎您过去留意,当然写信也是求之不得。

最后,请让我致上感谢之意。
カズキョネ老师,您在百忙之中还抽空画出这么棒的插画,真是太感谢您了!光看到那么美的封面、还有可爱得不得了的彩页,我整个人就脸红心跳。听说内文的插图正在进行中,我都快等不及想早点看到样本了。
以外,蒙赐此次给我机会执笔的Idea Factory公司以及Design Factory公司的真下先生、藤泽先生、各位工作人员、编辑的U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凡是和制作本书有关系的任何人士,请让我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
当然最大的感谢,要献给正在阅读本书的您。


下集的《—贰之章—》也请您务必支持,届时再会啰!
20077 水泽なな


本帖最后由 no.moon 于 2009-11-5 21:04 编辑


暗色的战栗
“喂!你说这下该怎么办?”
真弘的声音在被夕阳染红的森林中响起。
拓磨与祐一则是一声不吭地瞧向真弘。
在他们面前的,是身穿制服、失去意识倒地不起的珠纪……
看她躺在落叶上轻闭双眼,宛如睡美人一般。
刚才四人还在一起巡逻结界,没想到她就突然晕倒了。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人莫名其妙失去意识,不管是谁都会慌了吧。
此时,三人中最冷静的祐一,伸手探了探珠纪的口鼻。
然后略沉地点点头。
“……还有气,看来只是昏倒而已。”
拓磨和真弘似乎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拓磨,都怪你讲话那么毒。”
真弘这么一指责,拓磨得脸更是臭到不能再臭。
的确,他们刚才是边走边争论一些琐事,但这应该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吵到后来把美鹤搬出来比较,虽然这样是不太好,不过实际上拓磨的发言又没有像真弘那么狠,直接说她“洗衣服”、“丑到爆”之类的。
“真弘学长讲得才毒吧!”
“……同感,真弘要留点口德比较好。”
祐一用力地点头,却被真弘冷冷地瞪回去。
“祐一,你还好意思说我咧!像你这种开口讲不出三句话的人还真是幸福啊!哪像我,每天晚上如果不泡点蜂蜜柠檬来喝,隔天就没声音了。”
“……谁叫你动不动就大叫。”
“有什么办法!你从小就和别人聊不起来,我又都和你在一起,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又没人拜托你。”
这时拓磨首次发现,虽然祐一看起来仍然很沉稳,不过他的内心似乎有点抓狂。
“好了,我们离题太远了——所以呢?这个要怎么办?”
插嘴进来的拓磨指了指珠纪,把话题硬是拉回来。
于是三人蹲下来看着珠纪。
“珠纪……”
祐一用手指戳戳珠纪的脑袋,但叫不醒的样子。
“喂,起床喽,再躺着不起来,我们就要丢下你了喔!”
拓磨也摇了摇珠纪德肩膀,可是依然无动于衷。
“哇!这里有超好吃的炒面面包耶——!”
真弘则在珠纪德耳边大叫,不过想也知道没有任何起色。
“真弘学长,用这种方法叫人会不会太过分了?”
“……我也这么觉得。”
真弘遭到两人指责,愤怒地挥舞着双手。
“管我!我只是想说这样叫她应该有效!”
只见拓磨一边闪躲着拳头,一边用正经的声音说道:
“总之先把她带去婆婆那边会不会比较好?而且那里还有美鹤在。”
“……也对。”
“喔,喔好!”
得到祐一与真弘的同意后,拓磨伸手扶起珠纪德身体——
“这样的话……嘿咻!”
他一使劲把珠纪整个人扛在肩上,简直就像快速在般大纸箱。
当拓磨正要踩着枯叶跨步向前时,真弘喊了一声且慢。
“等一下,拓磨!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啥?什么事情?”
真弘眉毛轻挑,然后指着散满枯叶的地面。
“你先给我在这里坐好。”
拓磨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不过大概是向来尊重长幼有序的关系,他又把珠纪放下,让她好好地端坐在地上。
“怎么了?”
“还‘怎么了’咧!珠纪这样子太可怜了吧!再怎么说,她也算是玉依姬耶!你难道就不能抬好看一点吗?”
“抬好看一点……?可是刚才那样搬石最省事的耶!”
真弘懒得管碎碎念的拓磨,只见他伸出双手,从下方抬起珠纪的身体。
“要这样抬才正确!你张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我真弘大爷的华丽英姿!唔喔喔喔喔!”
要抬起比自己高的人,虽然需要相当大的力气吧。看真弘涨红着脸,闭眼咬牙,似乎使出浑身解数。
“等……!真弘学长!”
“……真弘,这未免太……”
听到拓磨和祐一得喊声,真弘睁开眼睛,涨红的脸也变得更红了。
仔细一看,他只抬起来珠纪的背和一只脚,另一只脚则垂到地上,甚至连群里都已翻起,平常那双穿短裙的腿虽见怪不怪,不过在这种状况下却意外地性感。
“哇啊!”
真弘羞红了脸,慌张把珠纪扔出去。
珠纪就这样画出一道抛物线后落下,幸好祐一及时接了个正着。
“……唔。”
他的姿势仿若白马王子抱着公主,呈现出一张完美的图画。
然而下一刻,祐一就把珠纪放回地上。
“干嘛又把她放下去啦!”
真弘也不管刚才把人丢出去的就是自己,指着祐一的鼻子大叫。
“对啊,照那样把她搬回去不就好了?”
还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拓磨也表示赞同。
祐一看了看两人,幽幽地说道:
“……不可能,我没拿过比筷子和书重的东西,也不打算拿。”
拓磨和真弘听了差点当场吐血,只能满怀怨恨地瞪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祐一。
忽然,从远方传来呼喊的声音。
“祐一学长——真弘学长——拓磨学长——”
略高的嗓音渐渐靠近,来者是慎司。
等慎司一跑过来,就用食指指着三人。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大蛇大哥找你们好久了,真是……”
他嘴上嘀咕了几句,同时用眼神催促三人赶路。忽然,他的视线停在脚边。
“珠纪学姐,你怎么了?!”
慎司发现躺在地上的珠纪,惊愕地大喊。
三人七嘴八舌地说明前因后果之后,慎司忿然怒目圆睁。
“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让学姐躺在这种地方!珠纪学姐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而已啊!”
慎司的发言,使三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偶有几句只言片语泄露出来,慎司听了更是眼角上扬。
“那样说太没礼貌了吧!珠纪学姐既漂亮又温柔,虽然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是内心是非常坚强的人!算了,不说了!我带学姐回去!”
难得见到慎司的语气如此强硬,他说着把手伸到珠纪的身体下方,用力往上一抬。
然而——
“喝……!嘿……!咦,奇怪?”
珠纪的身体连一公分都没有抬起来。
“嘿咻!嘿咻!”
在幽静的森林中,只听到慎司阵阵响亮的吆喝声。
当黄昏的天空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至此都沉默不语静静观看的三人,终于相继开口了。
“慎司,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算了啦,让拓磨抬回去就好了。”
“……同意。”
明明已经秋天了,慎司却满脸斗大汗珠地回头望向背后的三人。
“你们是看不起我吗?是不是认为我太没用,就要把我赶出村子?”
慎司的背影顿时好像罩上了一层阴影,不过他低垂的眼神又忽然亮了起来。
“对了,我有办法了,一开始早就该这么做才对——浮游!”
慎司用凛然的声音发出言灵,珠纪德身体也好像在魔术台的美女一样,呈水平状态缓缓浮上空中。
慎司伸出手,想去抱住珠纪的身体。
此时,吹来一阵徐徐的清风。
从珠纪脚边刮来的风,把她的短裙整个掀开了。
目睹到那小小一块,上面有很多蕾丝边的布料,慎司当场以下巴到额头的顺序,彷佛用丈尺量过地一公分一公分按照顺序红了上去,也让他眼睛睁得犹如铜铃般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一边说,还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
但在那之后,慎司猛然想起珠纪还停在空中,才又慌张地睁开眼。
然而,空中已经不见珠纪的踪影,反射性地往地上瞧也没看到。
“咦~~~?!珠,珠纪学姐呢??!”
就在慎司陷入一片混乱时,一道温和沉稳的声音说话了。
“犬戒,把淑女丢着不管不太好喔。”
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卓和祐一那时候一样,彷佛白马王子抱着公主似地,用完美的姿势抱起珠纪。
和服的袖摆与长发随风飘逸,可谓是风雅的极致。
“大蛇大哥!”
被慎司称呼为大哥的卓优雅地抱着珠纪,眼镜一闪地发出反光。
“……犬戒,要把穿裙子的女生抱起来时,注意风向是最起码的礼仪;另外,如果有台风使风向无法分辨的话,就要事先做好一切准备,极力避免造成非得抱起来不可的情况,明白吗?”
卓一口气就是一大串的告诫,慎司不禁立正站好用力点头。
“是,是的!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很好。”
卓接着转向拓磨。
“鬼崎,女性不是货物,必须像这样慎重地抱起来,这才是绅士的行为;此外,请留意脖子的方向要呈这个角度,角度太大的话,恐怕会害人家扭到脖子——可以吗?”
“啊,了解。”
还在正座的拓磨重新端正坐姿,以少见的恭敬态度回答。
“其次是鸦取。”
“在,在!”
被卓点名到的真弘肩头微颤。
“只抱一只脚的行为实在无法令人苟同,请切勿做出使女性蒙羞的举动,这关系着守护五家的名誉。”
真弘倒吞一口唾液,握紧拳头试图抗辩。
“可,可是啊,因为珠纪她……”
卓的眼镜再度一闪地发出反光。
四周的气温一瞬间下降两度,真弘忍不住摩擦起自己的手臂。
“——嗯?有异议不妨说出来听听看。”
“没有!是我弄错了!大蛇兄说的对极了!”
“很好——再来是狐邑?”
卓轻轻挪动身体的方向,把视线投向不远处靠在树旁的祐一。
“……怎样?”
随口回应的祐一,和笑容可掬的卓四目相对。
“你说没拿过比书和筷子重的东西是……?”
“……是开玩笑的。”
“原来如此,因为这句话太冷了,让我不晓得该怎么判断好不好笑,狐邑,我建议你最好磨练一下幽默感,否则没办法守住守护五家的名誉喔。”
“……”
四周的气温又下降了三度。
“……对了,大蛇兄,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做的事情?明明是最后来的。”
拓磨微微举起右手提问,于是卓便‘呵呵呵呵呵’地沉沉笑了。
“很简单,鬼崎,你仔细看看鸦取夹克的右手纽扣。”
“——呃?我?”
真弘把手腕举起来看,祐一、慎司、与站起来的拓磨也把视线集中过去。
“这个纽扣式怎样……啊!上面有洞!”
真弘想看个清楚,便把袖口凑近自己的脸。
“那是小型的监听麦克风,我在购物频道买的最新款式,价钱虽然不便宜,幸好效果还不错。”
卓用如歌唱般的悦耳声调告知后,就再度发出沉静的笑声。
真弘把纽扣硬扯下来摔在地上。
“这算什么!太超过了吧!这是侵犯个人隐私耶!”
真弘愤怒得脸红脖子粗,但卓却瞧着他哼哼一笑。
“个人隐私,是吗?原来如此,这个字的意思你也懂?”
“你说什么!”
看真弘都快扑上去了,其他三人赶紧全力把他架住。
和脸色火红的真弘成对比,三人的脸都白得像纸一样。
“真弘学长,不要啦!”
“是啊,请冷静一点!”
“……停手吧,别反抗大蛇兄。”
三人都各自设法安抚,但真弘挣扎着把众人往前拖,最后终于还是让他揪住卓的衣领。
“放开我!你们再不放,我就让你们也尝尝苦头!”
“真弘学长!”
“快住手啦!”
“……真弘,冷静下来,你想死吗?”
一直浅浅微笑看着四人挤成一圈的卓,轻扬嘴角吟吟一笑。
“苦头……是吗?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过——我想我已经尝到不少苦头了,还有苦头要再让我尝吗?你认为呢,鸦取?”
语气如同以往般恭谦有礼,可是温度却低到能用香蕉打铁钉了,在如此冰冷的气氛下,真弘的怒火也一口气全消光了。
“……啊,不,那个……”
看真弘不再暴跳如雷,视线基本还在空中游移,卓便缓缓地侧过头,柔顺的长发随着重力滑落而下。
“总之,可以请你们先坐下好吗?”
没人敢违逆那种火焰般的迫力,因此,四人都乖乖地并排端坐在卓的面前。
“首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呢?我应该有通知你们,今天要在我家开K书会吧?我记得以往每到了考试前夕,都会花费我不少功夫喔,你们该不会想说忘记了吧?丑话先说在前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因为我很会记仇——基本上,想主张个人隐私的话,是不是应该把分数考好一点再去说?鸦取和鬼崎,你们怎么会考出那么惨的成绩?还有狐邑,每天六个小时的课,能不能至少醒着一堂?听说你的老师因此不想来学校时,我真的感到十分痛心。
再来,以为和自己无关就当成在看热闹的犬戒,你如果拒绝不了别人的善意,就不要两面讨好人,别再被学姐们当成宠物一样溺爱了,好吗?假如只是互相吃醋的话,我听了笑笑也就算了,若是弄到双方动刀子挂彩,那就太可悲了,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性格可不能那么恶劣喔。”
卓说到这里噗出一口气。
四人也彷佛获得解放似地抬起头,不过卓似乎只是换口气而已,紧接着又继续无止境地说教下去。
“你们几个,到底把守护五家当成什么了?当中有多少悠久历史的优良传统,希望你们能再好好地思考反省。另外……”
夜色已深,紫黑色的天空挂着大大的满月。
“我脚麻了。”
“白痴,嘘!被听到的话怎么办!”
“我好像回家喔!”
“……我也是。”
趁着卓滔滔不绝的空档,四人偷偷摸摸地讲悄悄话。
然而,卓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就在四人精疲力尽时,意料外的援军出现了。
“……啊,咦?我为什么……”
被卓抱着的珠纪身子一震,她醒了。
卓刚才还噼里啪啦讲个不停的嘴也立刻闭上。
“……啊,卓大哥?咦?咦?!”
“你因为贫血之类的原因昏倒了,现在感觉如何?”
卓温柔地吟吟一笑,把珠纪放回地上站着。
“那,那个,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珠纪赶忙鞠躬道歉,而卓则大方地回拒了。
“请别介意。不过载这里待太久,我担心你会冷,先让我送你回去吧。”
卓用柔和的声音说完后,把披在肩上的外套给珠纪穿上,然后轻搂着她的肩向前走。
——喂喂喂,在这么冷的地方待这么久是谁害的啊?
四人几乎同时在脑袋里冒出这句吐槽,但是都不敢做声。
“我们走吧!”
“啊,好,好的。”
珠纪羞到连脖子都红了,等她和随行的卓远去之后,四人才如释重负,大呼一口气站了起来。
“喔喔,脚底板好刺。”
“我麻到都没感觉了。”
“我也是~~~~~
“……同感。”
四人跌跌撞撞地扶着手边的树干,静待脚麻恢复。
等到脚不再麻了以后,对卓的怒气也马上整个烧起来。
事先发难的是真弘。
“哇哩咧,他那是什么态度!一想到就有够火!”
突然有一道近似闪光的东西亮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只见在漆黑森林的远方卓的眼镜在小如手指般大小的位置,正朝这边闪闪发光。
呜喔喔喔喔……
四人不约而同摩擦起自己的双臂,然后面面相觑。
——以后千万别再惹大蛇兄生气了。
——对救世主,珠纪,要更加珍惜才行。
这一夜,在月光照映下的肃静森林中,订下了这个血的戒律。


正文的节奏同样很慢~竟然在这种地方结束我真的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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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1

10000
mark20hk 王爵
看到其名字..有人一種覺得不錯的感覺..!
值得研究..!!
謝謝了閣下的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轻风舞怜 騎士
看插图好眼熟啊
貌似是游戏吧,原来也有小说啊

14 年前 0 回復

gablin 皇帝
现在游戏改编的小说越来越多了,感觉像是遥远时空中的类型,谢谢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guwen35 侯爵
看介绍和插图感觉像女性向的游戏

14 年前 0 回復

g699 王爵
看起来好像恶魔城的风格啊。。。黑暗的不怎么合我

14 年前 0 回復

tianlie 騎士
好想吐槽这作品的名字啊,作为每月月底都要下东西的人~绯大可是精神支柱之一啊

14 年前 0 回復

久南 子爵
这东西也出小说啊........游戏的节奏的确很慢。

14 年前 0 回復

bcw 皇帝
插画很像某女性向游戏。。。。。国士无双让我想起某热血麻将动画。。。。。

14 年前 0 回復

crazyman10000 侯爵
这东西的CV可是很豪华,剧情也不错,就是流程节奏慢得一塌糊涂啊…………

14 年前 0 回復

no.moon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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