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色的咏使/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Vol.8 莉莉丝向百亿颗星星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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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黄昏色的咏使8 莉莉丝向百亿颗星星祈祷》〔台版〕
原名:《黄昏色の詠使いVIII 百億の星にリリスは祈り》
原名:《黄昏色の詠使いVIII 百億の星にリリスは祈り》
作者:细音启
绘者:竹冈美穗
译者: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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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新种触媒失控时间为开端,「世界」的真相逐渐被揭开……
因阿玛的话语而展开的影像,令库露耶露哑口无言。
「我将……变得不再是我……」
得知「世界』的真相后,其存在意义即将产生变革。
于是,库露耶露做出了决定:「我有话想传达给奈特——」
她的愿望能顺利传达到奈特所在之处吗?
人物简介
主要角色:
奈特·耶雷米亚斯(ネイト·イェレミーアス(Neight Yehlemihas))
转入多雷米亚学院的少年,13岁(第一卷当时,以下皆同)。专攻独立于五色名咏外的夜色名咏。第一卷时带著名为阿玛的小型爬虫类。
他咏唤出的真精是〈敌对者〉阿玛迪斯和〈创始之女〉夏娃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クルーエル·ソフィネット(Kluele Sophi Net))
及腰的绯红色头发,碧色瞳孔。
就读多雷米亚学院的少女,16岁,一年B班班级干部,为人热心助人,性格开朗,常为转学生奈特操心。专攻红色名咏。
她咏唤出的真精是黎明的神鸟
凯因兹·亚温凯尔(カインツ·アーウィンケル(Xins Airwincle))
20多岁就精通五色名咏而被神格化的传说名咏士。穿着枯草色外套,拥有虹色名咏士这个称号,和伊芙玛丽、泽塞尔、米拉与安妮等人是艾尔法多名咏学舍(エルファンド名詠學舎)的同学。
伊芙玛丽·耶雷米亚斯(イブマリー·イェレミーアス(Evhemary Yehlemihas))
濡羽色头发。
奈特的母亲。夜色名咏的创造者。
一年B班:
蜜欧·蓝提亚(ミオ·レンティア(Mio Lentear))
就读多雷米亚学院的少女,16岁,和库露耶露是好朋友,成绩在班上是第一名,十分憧憬凯因兹。专攻绿色名咏。
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エイダ·ユン·ジルシュヴェッサー(Ada Yung Gillshuvesher))
就读多雷米亚学院的男性化少女,16岁,出生在以送还名咏生物为家业的家族,创下有史以来年纪最轻就得到「祓戈的极致者」称号的纪录。专攻白色名咏。
桑吉丝·欧菲利亚(サージェス·オーフェリア(Serges Ophelia))
就读多雷米亚学院,艾达的同学,身高高窕的运动型少女,十分了解艾达。专攻黄色名咏。
欧马(オーマ·ティンネル)
男子委员长,和奈特比较相熟的同学。专攻黄色名咏。
琪莉叶(キリエ·イレイソン)
料理研究部的副部长。专攻蓝色名咏。
多雷米亚学院:
哲亚·洛得菲尔校长(ゼア·ロードフィル學園長(Zea Lordfill))
披着斗篷的娇小老人,个性柔和。专攻绿色名咏。
他咏唤出的真精是疾龙
洁西卡·雷宾迪亚教务主任(ジェシカ·レビンディア教師長)
带着眼镜的女性,比起教师还更接近校长秘书,在艾尔法多名咏学舍时代担任凯因兹等人的级任老师。
凯特·雷欧·谢利(ケイト·レオ·スェリ(Kate LeoSuel))
留着及肩金发的女性。奈特等人就读的一年B班级任导师,刚上任不久。专攻蓝色名咏。
安妮·雷比尼西亚(エンネ·レビネシア(Enne Revinesia))
穿着白衣,个性文静的女性教师。和米拉与泽塞尔是学生时代起的朋友。专攻白色名咏。
米拉·凯·安杜朗斯(ミラー·ケイ·エンデュランス(Mirror Kei Endurnce))
披着深蓝色披肩,冷静沉着的男性教师。专攻蓝色名咏。
泽塞尔·海亚斯克(ゼッセル·ハイアスク(Zessel Hiasc))
披着红色斗篷,豪放的男性教师。专攻红色名咏。
A小调:
第一号: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クラウス·ユン·ジルシュヴェッサー)
祓名民的首领,A小调统率。
第二号「大特异点」:涅西利斯(ネシリス(大特異點))
竞斗宫的霸者,蓝色的大特异点,是可对外冠上最强称号的名咏士。有着能随时召唤特异个体的才能。
他咏唤出的真精是大海蛇。
第三号:路法·翁恩·吉尔休费萨(ルーファ·オンス·ジルシュヴェッサー)
祓名民的长老,年近七十,克劳斯幼年时期的训练师父,艾达的启蒙老师。
第五号:婷卡·伊雷森(ティンカ·イレイソン)
名咏生物学者,同时有着医生执照。
第六号「歌后姬」:香缇·伊·索马(シャンテ·イ·ソーマ(歌后姫))
拥有魔性嗓音的歌姬。
第九号「舞鞋」: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サリナルヴァ·エンドコート)
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据本人自称「每天进食一次」。
第十一号「虹色名咏士」:凯因兹·亚温凯尔(カインツ·アーウィンケル)
吉尔名咏学社:
海伦·史福雷尼克特尔(ヘレン·スフレニクトール)
有着棕色眼眸、葡萄酒色的头发在颈部扎成一束,予人深刻印象的少女。专攻蓝色名咏。
2年生、女子。唯一の女性メンバーながら学生决闘の代表に选ばれた优等生。蓝色名咏を継承した。
雷菲斯(レフィス(Lefis))
有着一头长及背部的银发,嫩绿色的双眸。约书亚的徒弟。专攻灰色名咏。
他咏唤出的真精是十二银盘的王盾者。
2年生、17岁、男子。ネイトと同じく孤児で、幼少の顷ヨシュアに引き取られた。灰色名咏を継承した。
其他:
约书亚(ヨシュア)
灰色名咏的名咏士,和米修达尔有着类似的不幸遭遇。灰色名咏士是他和米修达尔共同完成的,学生是雷菲斯。
米修达尔(ミシュダル·オゥ·ロウズフェルン(Mischder))
带着疯狂气息的灰色名咏士,在失去自己深爱的女子蕾茵之后,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灰色名咏,萧曾经评论他是个追寻王者的败者。
他咏唤出的真精是十二银盘的王剑者。
萧(Xeo)(シャオ(Xeo))
空白名咏的使用者〈调音者〉。和奈特所意味的「黎明」相对,代表的是「夜」。
法乌玛(ファウマ·フェリ·フォシルベル(Falma Fel Focilbel))
拥有最美声音的公主。就凯因兹所言,其音色更甚于A小调第六号歌后姬。患有出血性的皮肤病。
阿尔维尔·海尔威伦多(アルヴィル·ヘルヴェルント(Arvir Hellvelunt))
和艾达相同,同为祓名民。
缇希耶菈·李·涅菲凯鲁拉(テシエラ·リ·ネフィケルラ(Teixeira Li Neficara))
被阿尔维尔称为「大姊」。专攻黄色名咏。黄色的大特异点。
细音启
以《黄昏色的咏使夏娃在黎明时微笑》获得第18届Fantasia长篇小说大赏佳作,同时出道。是个在距离东京极近的神奈川县一角静静生活的兼职作家。兴趣是午睡、散步及音乐收藏。最近的生理时钟十分准确,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不需要闹钟。至于说到有多准确,就连非得在清晨五点起床不可的早晨都准时在六点半……啊、啊咧?
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黄昏色的咏使
1 夏娃在黎明时微笑
2 咏唱少女将往何方
3 败者之王高唱阿玛迪斯之诗
4 舞动的世界、夏娃的调音
5 梦见所有歌曲的孩子们
6 萧的福音于焉降临
7 新约之门、米克瓦的洗礼
8 莉莉丝向百亿颗星星祈祷
『倾听孤挺花的记忆吧!你的一切就在这里。』
因阿玛的话语而展开的影像,令库露耶露哑口无言。
『我将……变得不再是我……?』
以新种触媒失控事件为开端,「世界」的真相逐渐被揭晓。两种意志法则个体与名咏式的成立,以及其中不可或缺、「库露耶露」存在的意义——
得知一切后,库露耶露做出决定。
「我相信。所以……我有话——想传达给奈特。」
她的愿望能传送给奈特吗?名咏式展露出残酷的「真相」,色彩绚烂的召唤类奇幻小说第8集登场!
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奈特……假设我从这个世上消失,到时候也不会愿意置身在如此遥远的地方吧?
序奏 「有如微笑般」
凯旋都市安裘——
位在广大大陆的中央地区,自古以来便是作为交易据点而繁荣的城市,也是教育、艺术、研究及名咏式研究的一大重镇。
特别能够代表名咏式振兴象征的就是竞斗宫。几乎是位在城市中央,身为安裘最大的观光设施,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观光客造访。
竞斗宫是名咏士彼此较量技艺的战斗地点。不过,现在此地因受到不明名咏生物的袭击而无限期封锁。
在它内部,仅有紧急照明微微照亮的走道,形成三叉路口的那个地方——
「……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啊?」
奈特费力地掀动干燥的嘴唇。
他是个有着夜色头发、夜色双眸的少年,五宫及体格依然残留着稚气。不过,他的声音饱含警戒而颤抖。
「我没说什么,就只是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不是吗?」
在昏暗的走道上,与之对峙的黑衣人噗嗤一笑。
他有一头带着漆黑光泽的头发,以及发出黯淡光辉的同色双眸。小小的、形状优美的嘴唇上,涂了薄薄一层的黑色口红发出淡淡亮光。
——萧。
年龄、性别、目的就不用说了,连这个名字是不是本名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此刻在眼前的这位人物,其相关资讯一切空白。
「因为紧张所以没听清楚吗?那么,我再问你一次。」
从天蓝色的长袍下,隐约可见他消瘦的左臂。
飘浮在他手掌上的小小名咏门发出亮光。
「在名咏式中,被咏唤的对象一定要通过的,就是这道名咏门。那么,奈特·耶雷米亚斯——你认为这道门的前方,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
萧的问题正是要问名咏生物从何处诞生?又回归到何处?
人类使用名咏式。
不过,实际上名咏式至今还存在许多谜团。由谁、从何时开始使用?作为它语言的瑟拉菲诺音语何时诞生?这是世上的研究者至今仍然苦思的谜题。萧的问题也是其中之一,目前尚未获得解答。
……可是,要求不过是个名咏学校学生的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对,你知道。在你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期间,你应该已经发现到连接这个世界与名咏式的重大秘密才对。因为伊芙玛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收养你。」
伊芙玛丽——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的冲击,与其说是惊愕或许更接近恐怖。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母亲的事?」
「我们没有见过,不过我知道伊芙玛丽。不清楚的人就只有你而已。不过这下该怎么办呢?谈话无法继续下去,真伤脑筋。」
黑衣人面带无邪的笑容,开玩笑般打趣说道。
「那么,随口说说也好,要不要试着回答?思,或许这样还比较自然。」
「……我没有时间回答那种问题。」
「因为在意库露耶露?」
「呜!」
心事被看穿的奈特哑口无言。
……又来了,为什么不只妈妈的事,就连库露耶露小姐的事也知道。而且还是事先被识破,说出我想说的话。
「你想知道吧?真言的事、<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的事,还有库露耶露与孤挺花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才会问你。根据你的回答,我的答覆也会随之改变。一开始我就说了吧?如果你答对我的问题,我就会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不容许犯错——萧的话中如此暗示。
「没有必要着急,冷静下来思考吧!」
萧再次将他雪白细瘦的手臂隐藏到长袍底下。在此同时,传送至膝盖的细微冲击令奈特仰望天花板。
「地震吗?」
不,不对。在地面震动前一瞬间,似乎听到了某种崩塌的声音。
声音的方向是……决斗舞台?
「开始了吗?」
这是偶然?
眼前的黑衣人也同样动也不动地凝视天花板。
「是与你一同来到竞斗宫的涅西利斯,他跟我的同伴似乎已展开对决。」
「……难不成是决斗?」
「并非那么严重的情况,只是互相争夺想要的东西,就像小孩子的争吵一样。争夺的东西你已经猜到了吧?没错,就是放置在决斗舞台上的触媒——米克瓦鳞片。」
米克瓦鳞片……没错,那就是最大的谜团。
为什么就只有那种触媒特别?不认为它纯粹是名咏式的触媒。目前仅知的一点是,米克瓦鳞片的某种特质威胁着库露耶露。
……不破坏那个触媒是不行的。
「一下子在意涅西利斯、一下子在意库露耶露,你也真忙。」
提高视线的萧,笑意显得更深。
「可是,能够去担心别人是件很棒的事,那份善良或许正是你特有的东西。正因如此,我想和你谈谈。我很期待能够像这样两个人单独谈话。」
一奏 「同行者澄澈的决心」
1
在竞斗宫外环层的四楼——
足以容纳十名孩童并排走过的大走道一角,在紧急照明的昏暗光线下,可见两位手持金属长枪的男女伫立于此。
「涅西利斯与公主的决斗吗?真浪费。那么惊人的决斗居然会没有观众。」
高大消瘦的男人转头望向决斗舞台方向的窗户。那是名身穿亚麻色长裤及黑兽皮背心的祓名民——阿尔维尔·海尔威伦多。
「决斗……涅西利斯吗?」
依然将枪尖对准阿尔维尔的艾达反刍他所说的话。
与高大的阿尔维尔形成对照,她是名娇小的少女。就算光线昏暗,也能辨识出她那小麦色的皮肤及男孩子气的长相。
……涅西利斯在与阿尔维尔的同伴战斗?
「啊,可是不行。我不认为那位会给人添麻烦的公主,能在考虑到观众的情况下进行名咏,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口中的『公主』,是你们的同伴吗?」
「没错,就缺乏女人味这点来说,是位跟你有得比的干金小姐。她是个不懂世事、怕寂寞的人。不过也因为这样,所以才和爱管闲事的大姊感情很好吧。」
千金小姐?听来是与艾达年纪相仿的少女。
「阿尔维尔,你打算怎么做?」
「嗯?」
「就是涅西利斯对付的那个女人啊。涅西利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这点你也知道吧!」
只要观赏过涅西利斯的战斗,无人会怀疑他的强劲。就算在竞斗宫绵延长久的历史当中,也不知是否曾出现过足以与那个男人对抗的名咏士。
「我知道。可是,别说手下留情了,他或许会被逼退也说不定喔?」
「……不可能!」
「世上有许多我们平常看不见的东西。就好的意义上来说,从匪夷所思的事物到因为不想看,所以甚至想把眼睛移开的事物都有。这点只要旅行大陆一周就能充分了解。」
嘶!
阿尔维尔的枪尖指向艾达。
「你到名咏学校去的期间,我一个人在大陆各地游荡。见到了令人毕生难忘、极为壮观的瀑布和峭壁等等。不过相反地,也见到了极为贫穷的村子及萧条的城镇。我在各地都见到这样的景象……跟我想看的东西相比,我见到了更多不想看到的东西。所以,逼得脑筋不好的我产生了许多想法。」
脑筋不好——
那是阿尔维尔的口头禅,专门用来形容他自己。
「在做那些事的期间,我碰巧认识了一个与众不同、也在做同样事情的家伙——那就是萧。他突然对初次见面的我攀谈,在当天介绍我认识的人就是大姊。后来萧带我到费伦地区,在那里遇见的则是现在正和涅西利斯激烈交手的公主。」
==========
「……好美的光。」
在竞斗宫的决斗舞台上,响起缠满绷带的少女——法乌玛的声音。
就时间来说,已超过深夜两点。开放式天井型的舞台被闪耀的灯火照亮。
那是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涅西利斯咏唤出的一只光妖精。
在蓝白色光辉的照耀下,决斗舞台被有如白夜般的幻想气氛包围。
「呐,虽然我不在意,不过你们有两个人呢!打算要观战还是担任对手,请你们说个清楚。」
戴着遮阳帽、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女伸手指向对方。
赌上舞台一隅不停发光的巨大触媒——米克瓦鳞片所进行的决斗。香缇瞥了一眼有如寻求对手般指着这端的法乌玛,以手拨开落在肩上的头发。
「我不擅长战斗。」
她无言地朝同样默不吭声的涅西利斯背后移动。
那是两人之间用不着开口的默契。
涅西利斯战斗时,香缇在二芳守护。香缇唱歌时,涅西利斯在二芳观看。
没错,所以这次我会是观众。
和那个时候正好相反——
在唯一的观众面前。
为了这位唯一的观众。
竞斗宫的霸者朝决斗舞台中央走去。
「我是初次来到竞斗宫,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缠满绷带的少女歪着头对依然无言的涅西利斯问道:
「平常是用什么作为开始的信号?是由裁判出声当作信号吗?」
「也有这样的做法。不过很可惜,现场并没有裁判。」
「那么就用这个好了,很美吧?」
法乌玛发出开心的声音,张开原本握住的拳头朝前方送去。在她小小手掌上滚动的,是直径数公分的玻璃球。
法乌玛将它朝头顶上方抛去。
上升至数公尺的高度,不到数秒的时间便划出抛物线落下。
——喀叽!
玻璃球撞上地面,那就是信号。
几乎发生在同时——涅西利斯的蓝宝石发出名咏光前所需的时间,距离信号不到一秒钟的间隔。
那是蓝色的第二音阶冰狼,淡蓝色名咏生物拥有结冻的体表、与令一切冻结的利牙。
「……好厉害,好快!」
在遮阳帽下,少女口中发出微微的惊叹声。
在名咏士的决斗中,一般惯例是在确认过对方的名咏后,才决定自己名咏的「后攻型」战术。若对方咏唱出代表第二首阶名咏的长篇<赞来歌>,便用小技巧加以瓦解。如果对方为了牵制而发出火焰,红色名咏士便可反过来将其作为触媒使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涅西利斯却无视这种惯例。事实上,被占了先机的法乌玛别说名咏,手中甚至就连触媒也没有。
香缇因扫兴而发出叹息,法乌玛像是看穿了其中的意义般——
「你讨厌拖泥带水吧?我跟你或许真的很像。」
她轻轻举起原本疲软垂下的右手。
「可是,对不起,我的名咏比你要早了两个阶段。」
在香缇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前——
眼前涌现出有如鲜血般鲜明的火焰海啸。
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火焰已扑向涅西利斯。
「——涅西利斯?」
香缇反射性地呼喊他的名字。就连在身后观战的她,也看不见火焰被名咏出来的瞬间。
怎么可能,法乌玛何时名咏出火焰?
察觉到时名咏已结束,火焰逼近。在竞斗宫里曾多次观赏过涅西利斯的战斗,但以往从未见过这种事。真要说起来,那名少女手中应该就连触媒也没有。
……不,可是应该没事才对,她认识的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
在火焰的漩涡中,浮现出熟悉的男人身影。
叽咿咿……咿咿咿……嗯……
「咦?」
火焰发出悲鸣,这次轮到法乌玛惊呼出声。
火焰冻结,发出尖锐的声音后破裂。踩过散落一地的碎冰,涅西利斯与冰狼若无其事地昂然挺立。
「刚才那招……你挡下来了。」
「火焰……红色名咏吗?揭晓了一个谜底。」
在反应若慢了一秒,便不知会演变成如何的状况下,竞斗宫霸者的口吻依旧平淡。
「那么,这招如何?」
有如手持指挥棒的指挥,法乌玛雪白的指尖在空中描绘了些什么。
那个动作也一样,在香缇认知到的同时,两道巨大的火墙早已自决斗舞台墙边,以包夹涅西利斯的形式朝他逼近。
——又来了?
法乌玛到底在何时名咏出火焰?
「很奇特的名咏。」
涅西利斯以流畅的动作洒出烧瓶内的触媒。
在他的身侧,耸立着两道阻隔火焰热浪的冰壁。重量足以轻易压垮成人的冰块,挡下即将吞噬他的火墙。
「居然能在亲眼见到我的名咏之后才做反应!」
少女唇中流泄出惊愕的呼气,接着渐渐转为叹息:
「伤脑筋,你似乎是个比我所想的更难应付的人。」
「你错在不该两次都用相同的手法。」
竞斗宫的霸者眺望在空中飞舞的火星,接着——
「……难不成已经穿帮了?」
「你说呢?」
在帽子底下,少女露出腼腆的笑容。在此同时,虽然是与笑容相去甚远的面无表情,不过那名男子也略微扬起嘴角。
……你就是这种男人。
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对手,态度都不会改变;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对手,还是贯彻自己的本色。
「和我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如此。」
回溯在内心打转的回忆,香缇朝依然背对她的对象悄然低语。
你真的都没有变。
从那天晚上,你现身在我献唱的酒吧那一天开始。
2
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我——香缇·伊·索马,曾有过目空一切的时期。
鄙视台下的观众、对于同行的歌姬们不屑一顾。
在一波波拥上前来的歌迷面前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私底下却是瞧不起、对他们嗤之以鼻。认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无能、愚蠢、可悲的丧家之犬。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
我拥有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还要优美的嗓音。
只要稍微认真一点朗读诗歌,就能让老师沉默下来。一旦唱起歌来,身边的大人们就会落泪鼓掌。只要装模作样地试着说些话,身旁的男人就会一一成为我的囊中物。
不管是父母、周围的大人们、学生时代的同学,在我面前任何人都显得平庸。
十五岁开始成为歌姬巡回大陆,一年后就被吹捧为天生的歌姬。姓名及长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我和身边的凡人不同。
……没错,我沉醉在那样的幻想中。
察觉到那是幻想的契机,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吧。在正巧路过的城市中的某个酒馆里,被要求唱歌的时候——
==========
「——开什么玩笑!」
小酒馆里响起明显包含怒气的吼叫。
酒馆中央设置了比旁边的地板要高出一层的舞台,一名女性站在上面。说是女性,也才十八、九岁,虽然因为化妆而显得成熟,不过就长相来看,称她为少女也不为过。
那是位有着鲜艳的碧色头发,闪烁着金色光泽的眼眸令人联想起女豹,给人深刻印象的歌姬。
「我说的就是你!那边那个家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演奏停止,气氛热烈的酒馆在一瞬间变得寂静。
那也是当然的事。上一刻还以「有如不属于尘世般的清亮歌声」献唱的歌姬,下一刻却停止唱歌走下舞台。不只如此,甚至高声怒斥。
「是我——歌姬香缇好心献唱耶!你却完全置若罔闻……就像我不在一样,净是喝酒,最后还在我唱到一半时起身离开?开什么玩笑!」
在酒馆的出口处,原本背对她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
高跟鞋的声音刺耳地响起,香缇逼近他的眼前。
「你找我有事吗?」
那是个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高大男子。眼神锐利,那严峻的面容像是在说他除了瞪人以外,没有其他表情。个子较周围的男性要高了半个头,比女性的香缇则足足高了一个头。
「你以为自己是谁?真要说起来,从我开始唱歌以来都是这样。既不像是在听歌,还一脸无聊地猛喝酒。」
「我只是到这家店来喝酒罢了,有问题吗?」
香缇正面仰望这个高大男子——就连成熟的大人,在他面前似乎也会感到畏缩。
「居然在别人唱歌时离席,年纪这么大了,就连这点礼貌也不懂吗?真要说起来,我可不是会在这种寒酸小店里唱歌的小歌手。平常的我,是在你这种人就算砸下全部财产,也无法入场的大型演奏会里担任主秀的人。因为被哭着恳求我无论如何都要献唱一曲,所以才好心地特别为大家演唱。你懂吗?若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才不会为你唱出你一辈子都无法听到的歌曲!」
正巧来到这个都市——凯旋都市安裘进行公演,因此香缇现在会在这家店里,纯粹是服务乐迷,换句话说是慈善活动的一环。
但他却不领情。
「听众会在中途离席,就表示你也只有那点程度。」
「……什么!」
在那一瞬间,怒气超越了理性。
香缇揪住男子胸口的衣服,无言地从下方瞪视他。
「——像你这种人又知道什么了!」
「我只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随着「咯叽」一声,右手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好……好痛!放、放开我!」
男人伸手捉住香缇揪住他胸口衣服的手,而且还足以「就连男人也不禁发出悲鸣」的巨大力气将手拉开。
「真是再差劲不过了……明明是男人却对女人使用暴力?你真的好差劲!」
香缇揉着好不容易获得解放的手腕,自男人身旁退开一步。
「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男人不买你的帐吧。」
「不可能会有吧?而且,你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
「你说呢?」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男子转过身去。
就此推开店门,定入街灯照亮的人行道。
「……什么嘛,那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咬紧牙关制止在口中漫延开来的那份苦涩。
虽然是小酒馆,她却还是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尝到这般屈辱。
「为什么?那家伙算哪根葱!」
在酒馆后方的员工更衣室里。
表演结束后,香缇随即以拳头捶墙。
「我的声音和歌喉应该不会输给任何人才对,可是……为什么非得被那种陌生的男人瞧不起不可!」
脱下舞台装,身着内衣的她发出怒骂,怎么能忍受这种……这种屈辱!所谓的气愤难平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过来一下,那家伙是店里的常客吗?」
唤来胆怯地偷偷望着她的女店员。虽然她显然较香缇年长,不过此时已顾不得这些。
「咦……啊,呃啊……」
「随便什么消息都好。总之,那个男的会到这家店来吧?除了我以外的歌手到店里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是那种态度?」
「不、不是……涅西利斯大人他平常……会到这家店里来听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的歌手唱歌时,他会安静地听到最后?
愈来愈不懂了。这表示他喜欢一无是处的业余歌手?不,理由应该没有那么单纯才对。
「不,等一下……涅西利斯?你刚才叫他涅西利斯!难不成……是那个涅西利斯?」
「是、是的,是在本市竞斗宫里的那位。」
蓝色的大特异点涅西利斯——就连不是名咏士的香缇也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现身在凯旋都市安裘引以为傲的竞斗宫当中的名咏士。不就是那位连膝盖都不曾落地,便登上霸者地位的男人吗?
「骗人,那样的男人会……」
既然是竞斗宫的霸者,那么应该也曾以来宾的身分,获邀参加符合他地位的公开场合才是。既然也曾参与过重量级演出的演奏会,那么应该有…定的鉴赏力。
这么一来就更说不通了。
「呐,那个男人明天也会到这家店来?」
「大、大概会……除了在竞斗宫里有比赛的日子以外,他经常到这里来。」
「是吗,我知道了。」
——他一定对自己是竞斗宫的霸者引以为傲吧。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我要将他的自尊心踩个粉碎。让我丢脸的这个仇,我要彻底回敬他!
==========
「我可以坐这里吗?」
靠近酒馆角落,香缇将手放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椅背上露出微笑。
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突然抬高视线。
「空位多得是。」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没有同伴吧?」
没有回答。
并非以沉默代替回答,涅西利斯的视线早已不在香缇身上。
……这表示你对我不感兴趣?
「你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是不是有你喜欢的歌手?」
香缇用她的手臂揽住对方握住酒杯的手腕。
娇媚诱惑的嗓音,眼神稳稳地朝上瞟。就连服装也特意选择挖低领口,裸露度高的服装。
「呐,告诉我嘛!」
——来吧,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男人不就是这种生物?
只要一项就好,只要能掌握他的弱点就好。
因为这个男人是集众人注目于一身的竞斗宫霸者,只要放出一项传闻,立刻就会引爆成为话题。我要加倍奉还你对我的愚弄。
「你妨碍到我了。」
这项计划,随着原本揽住他的手臂一同被轻易挥开。
「——呜!」
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他!
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怎么样的观众分明都会成为我声音的俘虏。男人也一样,我用不着这么做,只要别有深意地凝视,对方就会主动靠过来。
不可能就只有这家伙例外……
甚至忘了要伪装表情瞪着他,结果——
「今天不唱歌了吗?」
那名男子突然这么问道。
怎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啊,原来如此。说了半天,他还是非常欣赏我的歌嘛!
「是啊,我跟这家酒馆的约定是只唱一天,也只拿了一天的酬劳,所以没有道理要唱歌。不过,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我唱,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对金钱真是毫不让步。」
涅西利斯凝视着玻璃杯的液面,自言自语般的低语。
「若是没有钱或委托,你就不唱歌吗?」
「因为我是职业歌手,所以这是当然的。你也一样吧,备受推崇、伟大的竞斗宫霸者先生?」
这句话当然是讽刺,这名男子应该也能从音调的抑扬顿挫中轻易察觉到才对。
「这不是很棒吗?你是这块大陆上所向无敌的名咏士,我也是无人可及的歌姬。同样是得天独厚的人,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来吧,对我敞开心扉。
对我展现你的弱点,我会以此作为把柄,狠狠地修理你一顿。
「真是如此吗?」
「咦……」
霸者的话,超乎香缇所预想得到的任何一个答案。
「我真的是大陆上所向无敌的名咏士吗?为什么你能如此肯定?」
「因为,你在竞斗宫里从没输过吧?还是你知道有比你更强的名咏士?」
「很可惜,这我倒是还没见过。」
「什么?可是你却感到不安?哈!这正是你说的胆小不是吗?」
光是凝视就足以令小孩大哭的严峻面容,此时竟毫无霸气。一再愚弄我,说我是胆小鬼,结果他才是最胆小的人不是吗!
「我对胜负没兴趣,漫无目的,除了竞斗宫之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等我察觉到时,已经在那里作战,而身边的人也起哄、擅自称我为『霸者』罢了。」
「哎呀,我们果然很像不是吗?」
香缇也一样。只能从事活用她声音的工作,等察觉到时,已经踏上舞台唱歌、功成名就,身边的人更赞扬她为「歌姬」。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声音真是世上最杰出的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还是你心中另有答案?」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位一整年都在大陆各地旅行,名叫『凯因兹』的怪人。我曾经听他说过在大陆北方有个叫做气费伦』的城镇,住在那个城镇附近城堡里的女孩…,拥有不属于这个尘世、超凡脱俗的声音。」
……原来如此,来这一招吗?
说到底,这个男人就是不承认我的声音。
「怎么?你要我到那里去?别开玩笑。公演的时刻表排得很紧,而且更重要的是世上根本不可能会有超越我的声音。」
「是吗?」
随你高兴——他像是如此表示般的凝视玻璃杯。
「……我被看扁了嘛。」
忍住随着怒火高涨而吼叫的冲动,香缇自座椅上起身。
「一个月后,和今天同样的时间,在这个地方等我。我会把在费伦的那个女孩带来,直接在你面前一较高低。」
==========
城堡的外围城镇费伦。
虽然才是初秋,不过位在这个城镇对面的山顶上、香缇即将前往的城堡已被白雪覆盖。
「喔,这样的城堡也不错嘛,好美。」
一边笔直地在走道上前进,一边对城内的气氛发出苦笑。
城里燃烧柴火作为暖气,温暖到不需要穿着外套。此外,室内的装饰也十分出色。装饰头顶上方的是缤纷的吊灯,直接画在天花板上的大型壁画。至于脚底下,则是光可监人,仔细打磨过的石材地板。地板上铺着红白相间的棋盘状图案地毯,上头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似乎不完全是谎言。」
事先也收集了情报,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皇女被费伦的居民称为「公主」,她清澈的嗓音令居民引以为傲。
「那么,公主本人就在前面吗?」
专心朝笔直伸展的走道前进。厚厚的地毯消除了脚步声,周围一片悄然,静谧的城内虽然豪华,却也显得寂寞。
脑中正转着这样的念头时——
突然听见那个「声音」。
「这是……什么……」
远方的某处传来类似笛声与铃声交错的旋律。
在这座古城的某处有人正在演奏?不,感觉不太对劲,这声音与以往参加过的任何一场演奏会上使用的乐器均不相同。
较笛声更为细致、优美,而且舒畅。淡淡的音色有如陶笛一般,可是比陶笛更清澈,这是——
「难不成……骗人……」
唯一……就只想得出一个可能性。
除了我以外,大概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吧。正因为是我,所以才会察觉到。
这是——人类的声音!
不,称为声音并不正确……这是呼吸声。
吸入空气送往肺部,从肺部回到气管、喉咙时,声带会发出极为轻微的振动。这样的动作居然能制造出此般若有似无的声音。
「骗……骗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就连被誉为拥有全大陆最美嗓音的她也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经过特意训练后或许有可能,不过端坐在前方、名叫「法乌玛」的女孩……大概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件事。
「难道我不如法乌玛?」
真如那个名叫涅西利斯的讨厌男子所言?
不要,那种事我绝不承认。
「呜……这不是很好吗,这样才有一较高低的价值!」
斥责微微颤抖的膝盖,伸手推开就在眼前的谒见室大门。
就在此时。
——谁?是来谒见的人?
透过依然紧闭的大门,那个声音有如渗透般传来。
伸出的手,在碰触到大门前的几厘米冻结。
那是比这个世上所有的乐器,不,就连鸟类的啁啾声也相形失色的奇迹音色。
这种事……
香缇理解了一切。
因为她平常总刻意想要发出这样声音,换句话说是她心中理想的声音。
——对不起,我人不舒服,请一个小时后再来——
「……呜!」
在察觉到滑落脸颊的眼泪之前,香缇已捂着嘴奔过走道。
那是她人生当中首次、同时也是最大的败北。
眼前的景象因泪水而扭曲,好几次差点就要跌倒。
家人、老师、同学、观众——以往曾持续在内心咒骂的人二在脑海中浮现、消失。唯一可以依赖、她最信任的声音,有如玻璃般粉碎散落。
……我是……笨蛋!
发出不知针对何人的呜咽,香缇奔出城堡大门。
==========
原本歌姬这项职业,就不可能久居一地。
在有如遭到钝器殴打,记忆及意识均一片空白的状态下,香缇搭上从费伦开往凯旋都市的火车,纯粹只能称为反射动作。
「说只要喝下这种液体就会醉……根本是骗人的,不是吗!」
趴在桌上,茫然地凝视在眼前玻璃杯里摇晃的酒精。
「无能……全部全部全部,全都是没用的垃圾!」
以往赚到的巨额公演酬劳、眼前的酒精、在无人知晓的可疑店铺中买到的镇定剂及安眠药,不管再怎么服用其中任何一项,仍旧无法遗忘在费伦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如……全都忘掉算了……把自己的事和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若能就此在酒馆的地板上躺成大字型睡着,将一切全都忘掉不知会有多轻松。
「那、那个……客人……」
「啰唆,我说过不要管我!」
在前来关心的店员视线注视的前方,酒馆入口处蓦然出现人影。
「是谁?不好意思啊,今天这里被我一个人包下了,快点给我离开!」
以令人咋耳的价格包下酒馆一整天。
店员也一样,除了负责锁门的人以外,全都让他们回去了。今晚实质上是为香缇一个人开店。
「我说了!今天禁止无关的人——」
自座位上起身的姿势就此冻结。
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男子,可说是一切元凶的男子就站在那里。
「……涅西利斯?」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和这名男子约定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后,应该有一个星期才对。
「我听说有个名叫香缇的歌姬,缺席了每一场原本预定的公演。」
「……呵呵,这不是很巧吗?」
步履蹒跚地走近依然站在门前的男人。
「我也叫香缇,职业原本是歌姬。」
「嘻嘻。」无来由的笑意自内心深处涌出。愤怒的火焰已经燃尽,剩下的仅是些许的灰烬——便是如此干涩的笑意。
「你到费伦去了吗?」
「嗯嗯,就如你所期望的,我也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女孩。」
那是谎话。
其实尚未见面前,在门口就已逃走。
「公演呢?」
「那种事全部取消、取消!」
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你已经明白了吧?我只不过是只丧家之犬,连自己本身也是我瞧不起的平凡人类。怎么样,很好笑吧?」
握在手中的玻璃杯由指尖滑落,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在玻璃尖锐的悲鸣消失前——
「笑啊!来吧,大声地笑我吧!」
仰头望向天花板的香缇尽情狂吼:
「我叫你笑!一切的一切,都照你的期望在进行不是吗!快啊,别闷不吭声,说句话怎么样!我叫你说话!」
足以毁掉喉咙的吼叫持续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之后剩下的,只有难以排遣的痛苦以及灼烫的呜咽。
「全都……全都是你的错……」
断断续续溢出诅咒的呜咽,有如爬行般的前进。
「如果没见到你……我、我就依然是我……」
在因眼泪而朦胧的视线那一头、就连桌椅也看不见的模糊视野中,只追寻着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男人身影。
「也不会知道那个女孩的事,自认为是最棒的歌姬……就能够这样欺骗自己了……」
握住拳头、举起手臂,不过——
……啊……啊咧?
挥下的拳头只是划过空中。
在碰到对方身体前,膝盖落地、一筹莫展地在原地倒下——朦胧的意识中,香缇有如事不关己般注视一切。
咚沙!
在倒下前,有人接住她的身体。
是酒馆的女店员?不对,是更高大、更有包容力,也更温暖——
「涅西……利斯?」
在理解接住她的对象是谁的瞬间,香缇瞪大眼睛。
「笨、笨蛋!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
「……滚开,不要事到如今才表现出绅士风度!」
虽然身形不稳,还是推开涅西利斯的胸口站了起来。
——我在做什么啊!
虽说是一瞬间,但这样的男人怀中居然令我感到安心。
「你曾经身为歌姬,你是这么说的吧?」
「我是说过。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么,你就现场唱最后一首歌来听听吧!」
「——啊?」
唱首歌来听听?
总是在我唱歌途中离席的男人,事到如今居然提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要求。
「随便什么歌都好。」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耶?为什么我非得为你唱歌不可!你根本就不够资格在一个人包场的地方听我唱歌!如果你那么想听,就在这张桌子上堆起像山一样高的钱吧!」
就算他真的那么做,香缇也会拒绝。
「你应该说过,你已经不当职业歌手了。」
「……呜!」
并非专业、而是业余的身分,既然如此就不能收钱——他是这个意思?
接二连三,一再触碰香缇的痛处。
「出自流浪诗人尤米耶尔的诗集《礼地祝诞》,最终章第七节<悲哀少女>。」
尤米耶尔的悲哀少女?
「……你的喜好还真是奇特。」
那是只留下姓名及诗集,记载在史书中古老诗人的诗句。在以故事形式歌颂寻找新天地的人们希望当中,唯一充满悲哀思绪的一节。
以哀怜及后悔的意念编织而成的歌词,与心痛欲裂般旋律的组合。是在香缇的公演中,难得被要求演唱的歌曲。
「绝对不接受我的点歌吗?」
「……不,我改变、心意了。」
在露出微微苦笑的同时摇了摇头,怒气已自全身褪去。
——真像傻瓜一样,没想到就只有音乐上的喜好完全吻合。
在公演结束后,独自漫步的夜路上……
口中总是哼着这首歌。
「要是你中途离席,这次我可不会善罢千休的。」
「那就要看你了。」
「很好,你就在那里默默地听着吧!」
如果我退出歌坛的最后一个观众就是这家伙,那也无所谓。不如说他像以往一样中途离席,更能彻底斩断我的眷恋。
走向酒馆中央,仅仅高出一层的简单舞台。
「那、那个……由我来做钢琴伴奏吧,我记得应该也有乐谱才对。」
香缇对机灵地想要上前帮忙的店员送上带有拒绝含意的目光。
「不需要,这首歌我已经习惯没有伴奏了。」
在回家的路上,总是这样地唱着这首歌,并没有伴奏。
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脑中浮现出歌词,接下来——
在唯一的观众面前,
为了这位唯一的观众,
歌唱皇后展现她清澈的歌声。
仅仅是数分钟的简短歌词。
就连「唱歌」的感觉都还来不及浮现,这首歌便已结束。
……一切……都结束了。就连我也被哀伤的歌词感动了吗,虽然是最后的公演,内心出奇地澄澈。
蓦然抬起头,眼前是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男人。
「哎呀,涅西利斯,你没有中途离席——」
无法把接下去的话说完。
「涅西利斯……你做什么……」
听到的,是手与手重叠的声音。
无可质疑,那是货真价实的鼓掌。
是来自唯一的一名观众的鼓掌。
「——很棒的歌。」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是在讽刺我吗?别太过分!」
涅西利斯无言地指着。
手指向香缇身后,在那里站着以指尖拭泪的女性工作人员。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那、那个……对不起,我有些感动……不管是歌词还是声音,都太动人了。」
「怎么回事……」
「就如你所见到的。」
回答的是竞斗宫的霸者。
「你初次毫不骄矜地唱出来的歌,结果就彰显于此。」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我总是看着观众,为了观众——」
「你过去看到的,是映照在观众眼中的自己。」
「……我、我是!」
身体有如触电般颤抖,接着僵硬。
「你为映照在观众眼中的自己感到陶醉,为了自己的声音迷倒观众而陶醉,不过是个酪酊大醉的人罢了——那就是我那天晚上见到的你。」
无法……否定。
鄙视观众的事打从一开始就有自觉,认定自己才是优秀的人类这点也是事实。
「……思思,没错。」
咬住嘴唇,在挤出声音的同时也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没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因为我生来就具备这样的声音,所以从生下来开始就和其他孩子们不一样!听好了,一开始给我特别待遇的是我的父母,接下来是学校老师,然后是声乐界的大人物们。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从儿时起就沉浸在喝采声中。「香缇好厉害!」「真了不起!」她是在充斥着这些话语的…环境中长大的。
——从没有机会培养出疼惜别人的心情。
「现在,我最无法原谅的人是我自己,可是第二个人是你,涅西利斯。」
留下些许的余韵,转身背对涅西利斯。
如果这个男人能早点出现在我眼前……在无可挽回的时刻来临前,对我说了现在这句话,那么我……
「你打算去哪里?」
「这个嘛,至少我还有钱,就提早过退休生活好了。可能会有多余的时间,所以也得培养个兴趣才行。」
「就选名咏式吧!」
「……啊?」
提到的分明是跟兴趣有关的话题,为什么会冒出名咏式来?像是瑟拉菲诺音语这种特殊语言啦、还有五色的理论,就兴趣来说门槛过高,这点连小孩都知道。
「我拒绝,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
「据说名咏式的由来是出自『咏唤其名』。对于不当歌姬的你,要继续保有自己的特色,这是最好的方法。」
「Keinez」/红、「Ruguz」/蓝、「Surisuz」/黄、「Beorc」/绿、「Arzus」/白。
存在名咏式当中的五种音色及其赞美歌。
「你说的咏唤是指赞来歌?」
「首先是理论,一旦到了实战,应该就是你擅长的范围才对。」
「开玩笑!你要本小姐我和那些小男生、小女生一起念书?」
「自学就行了,我也是如此。就算付出比别人多两倍的努力,也要花上十年以上的时间。」
「十年?啊哈,你还真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
……咦?
刚才我笑了?
将手贴在胸口上,可以听到「怦通怦通」的稳定心跳声。大概没错,刚刚那瞬间没有任何恶意,我是真正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从遇见这个男人开始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无邪地笑出来。
「……你说要花上十年的时间吧。」
扬起嘴角,无邪的笑容不知何时变了模样,成了有种促狭意味的亲切笑容。
「好吧,你等着瞧。我会用五年的时间自学,接着我会拿到名咏士的资格。」
「那是不可能的。」
香缇伸出食指,戳向一如所料、斩钉截铁否定的涅西利斯。
「那么我们来打赌。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随你高兴。」
……赌注的结果,是只属于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那就是开端。
与涅西利斯这个顽固、冷漠又迟钝的名咏士结识的开端。
3
涅西利斯……
透过披肩大衣,凝视他那宽阔的背部,香缇的嘴抿成一条线。
在决斗舞台上依然维持面对面的姿势,他与法乌玛像是在找寻机会般的对峙。
虽有股想要呼喊他名字的冲动,还是将之压抑在心中。
并非担心呼喊名字会破坏涅西利斯的集中力,而是一旦站上决斗舞台便是场比赛——涅西利斯最不喜欢比赛时受到打扰。
就连竞斗宫观众的欢呼声其实也是妨碍。他并没有这么说,不过,只要在比任何人都接近的地方看着他,就能清楚察觉到这一点。
「我们一起工作的时间也不算短。」
他在决斗舞台上战斗的期间,绝不叫他的名字——这是香缇对自己订下的规矩。
当她唱歌时,观众们静静聆听。所以当他战斗时,自己也会秉持信赖、静静地在一旁守候。
不管对手是那个女孩/法乌玛或任何人都一样。
涅西利斯绝对不会输。
间奏 「A小调」
在凯旋都市安裘的竞斗宫内,发生混色名咏生物涌现的奇特现象。
时间回溯到同一时刻——
不分季节绽放的花朵及香草。
那是太阳落向西方的时刻,在满布强烈日光及花草织成薰风的广大庭园里。
「……果然无法如我所愿。」
一名高大男子单手轻松拿起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长枪,接着缓缓回头。
那是个身高较成年男性要高出一个半的头,而且还以相符的强韧肉体为傲的男子。
「婷卡与路法师父正针对安裘以外的主要都市进行巡回调查,莎莉娜露华也因传递连络及收集情报的工作,无法离开凯尔贝尔克研究所。」
他是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
身为数百名祓名民的首领、同时也是的创始人,是拥有如传说般「单枪匹马便送还巨大疾龙」记录的人。
「没想到能够行动的成员,除了我以外只剩一个。」
「这是常有的事,因为大家全都是很忙碌的人。」
另外一个声音,是从刚才克劳斯回头凝视的旧木椅上传来。
与克劳斯带着叹息的声音形成对照,这是个捉摸不定、带有装傻意味的声音。
「的结构是两位祓名民、三位名咏士,剩下六个人是学者。其中,就像那位研究所副所长和女医生,亲自上前线的情况原本就很少见。也就是说,虽然有十一名成员,但能针对事态进行对应的成员实质上是七个人。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夸张地耸耸肩,分不清是金色还是褐色的头发便随着这个动作摆动。
「很可惜,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面对那样的他,克劳斯硬是在自己严峻的面容上挤出笑容。
「那么是?」
「我要说的是,唯一能够行动的那个人居然会是你,这点还真难得。」
「啊,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很难得。」
忘了替换交叠的双腿,凯因兹低低地爆笑出声。
有一半是因为克劳斯的反驳正中目标,另外一半是因为这名壮硕男子不习惯露出的表情太不适合他。
「你的运气也真差,正好在来到我家时接到这样的连络。」
原本应该在凯旋都市安裘待命的香缇连络莎莉娜露华,接着莎莉娜露华将讯息传递到这栋屋子。
『那种触媒在安裘产生了奇怪的名咏生物,将视状况进行应对。』
报告内容极为简洁,却是足以令人背脊发凉的内容。
「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候。因为我生性伯麻烦,所以由对方主动邀约正合我意。」
凯因兹自旧木椅上站起,枯草色外套随之翻飞。
凯因兹·亚温凯尔——妆点尾音的第十一号,是史上唯一称霸所有五色名咏的虹色名咏士。
「唔,的确很像你会有的想法。」
确认凯因兹起身后,克劳斯也往前迈步。
——前往庭园门口。
「那么,那两个人有传来连络吗?」
「就只有先前那次,尚未收到后续的连络。到目前为止涅西利斯和香缇还忙着解决事端,虽然我不太愿意去想像是何种状况,但不论如何,这里与凯旋都市之间是有段距离。」
令人在意的是,完全断绝了后续的连络。
涅西利斯及香缇没有传来「状况已获控制」的报告……也就是说,可以判断身在凯旋都市的两人尚未解决事端?
若在这一波阶段便已化解,则无问题。但如果这一波仅仅只是巨大第二波攻击的前兆,那么——
「凯因兹,前阵子你在对付奇美拉时伤到骨头,现在情况如何?」
「托你的福,恢复得很顺利,我不打算成为负担。」
双手插入外套口袋中,曾几何时凯因兹回以认真的眼神。换句话说,这名虹色名咏士也有相同预感,将会有进一步的第二波攻击。
「凯因兹,你预料会在何时?」
第二波到来的时刻——
「一定和前辈预料的时间一样吧。」
凯因兹的视线从正面移往天空。在遥远彼方的天际,映照出暗灰色的奇妙云海。那无疑是凯旋都市的方向。
「若真的发生,大概会在当天晚上,而且还是都市居民熟睡的深夜。」
没错,那就是克劳斯及凯因兹的推测。
正因如此,所以这两个人——
是犹胜百人的精锐,精锐中的极致。
异端之长——转而被称为这个组织带头的第一号,及最后的第十一号。
二奏 「瑟拉的庭园」
1
在凯旋都市安裘,那栋公共宿舍的玄关。
「……真是的!」
抱住受寒的肩头,库露耶露揉着残留睡意的眼皮。她是个有着鲜明发亮的绋红色头发,令人联想起深海般的双眸、身材修长的少女。
「都这么晚了,那只蜥蜴还有什么事?」
在这样的深夜、日期早已更迭的时刻,正纳闷为何被奈特身边的夜色名咏生物唤醒?接着它居然说有话要说,因此要库露耶露随它出来。
……要回去拿外套吗?
就季节上来说原本就属于冬天,虽然白天气温正好,不过晚上还是会冷。带来的外套正放在房里。
正想调头回去时,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
转过头,只见那只与夜空同化般的名咏生物正展翅飘浮在空中。
「……呐,会飞的蜥蜴,你好像专挑扰人的时机嘛?」
『抱歉,在下没有恶意。』
咦?
怎么回事?若是平常,它应该会反驳并怒斥:『在下不是蜥蜴,要在下说几次你才——』类似这样的台词也在预期之中,但它不仅没发怒,居然还道了歉!?这反倒使泄了气的库露耶露方寸大乱。
和平常不同。
「啊,呃啊……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在下也说过,有话想对你说。不过,这个地方不好。』
因阿玛的话而环顾四周……并无大碍吧,此时可说是草木皆入睡的深夜。其他建筑物的灯光也已熄灭,不见人影。
『开阔的地方比较好,在下来带路。』
依然飘在空中,也不等库露耶露的回答便往前飞去。
「你对安裘很熟吗?」
『白天和蜜欧一起到处走过……就是你与奈特在竞斗宫和谜样名咏生物作战的时候。就时间来说,正好是你听到孤挺花声音的时候。』
「……等一下!」
<
在话语静止的同时,库露耶露主动停下脚步。
「呐,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没告诉过你吧?」
竞斗宫里出现了大量混色名咏生物的奇特现象。
库露耶露不记得她曾与这只名咏生物谈过此事。而且当她与奈特等人一起在竞斗宫里时,这只名咏生物正和蜜欧一同购物。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何……
而且,更重要的是孤挺花的事。
她的声音不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吗?而且我听到孤挺花声音的事,应该也只对奈特说过才对。
「是奈特告诉你的吗?」
『不。』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
『在下现在就是要向你解释这件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库露耶露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早点去吧。赶紧将事情解决掉,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如果能轻易解决就好了。』
叹了半口气,库露耶露下意识将剩下的一半吞了回去。
因为名咏生物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令她想要叹气的沉重感。
『在下要说的——是孤挺花无法说出口、她与小丫头你之间的关系。为何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会关心、执着于小丫头你。而你出现高烧及晕眩的原因也与这点有关。』
「……你知道些什么?」
想想是这样没错。虽有着蜥蜴般的外表,不过这只名咏生物不单是名咏生物。真精……不,是比真精更不可思议的存在。由于平常位在太过接近的地方,因此未曾留意。
『话说在前头,奈特也会听到相同的话。与在下要告诉你的是相同内容。』
「……谁会告诉他?」
『萧。受到调音者米克维克斯托付心愿——拥有米克维克斯真言<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的名咏士。』
2
「我一直希望能像这样跟你谈话。根据别人的说法,我和你的外表似乎相当神似?」
萧的唇边浮现出笑容,动也不动地望着奈特。观察?不,若要判定眼前对象的视线,无疑可归于善意之列。
「名咏门的前方有什么,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才是。」
「……」
奈特俯视微微亮起的紧急照明,接着更用力地握紧拳头。
只要不回答这个问题,就无法前进。
也无法知道米克瓦鳞片和库露耶露、以及孤挺花之间的关连。
——那个时候,妈妈她是怎么说的?
『呐,名咏生物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在接触「名咏式」这项技艺后不久的事。对于了解人类语言的名咏生物感到万分好奇,因此曾问过母亲。
『是从名咏门的前方来的。』
名咏门的前方。
在还不太了解名咏式当时,奈特并不了解母亲话中的含意。
『前方是指……名咏生物居住的场所?』
『如果是学校的考试,这个答案可以算是正确答案。可是如果要我来说,那是接近一百分的零分。』
『那么,答案是什么?』
当时,母亲以指尖抵住自己的嘴唇,这么告诉他:
『很简单,只要名咏出知道的生物就行了。』
『……怎么样的名咏生物会知道?』
『你看看四周,或许就在非常接近的地方。』
想起来吧!
我与母亲共同生活当时,就在我们身边的是——
「你的眼神变了,难不成已经想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答案,不过——」
从前的我不懂母亲当时的询问,没错,因为太靠近了所以不懂。可是在竞技大会上曾经一度分开,正因为尝过那份寂寞,所以现在我懂了。
总是在我和妈妈身边……那只饶舌的夜色名咏生物。
「那么,我再重新问你一次。奈特·耶雷米亚斯,在名咏门前方的是什么?」
屏住呼吸。吐出的既非声音也非呼吸,是其他更为不同的东西。
「是夜色名咏真精所在的地方。」
「……原来如此。」
萧发出悠长的叹息。
「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那就是答案,那么回答『名咏生物所在的地方』不是含意较广、较确实吗?但你却不这么做,反而限定夜色名咏:更有甚的,还选择真精的理由何在?」
「我不知道……只是,我有那种感觉。」
「这样是零分喔?」
萧以手掩口,一副忍住苦笑的动作。
「嗯,虽然我想说是零分,不过还真讽刺,你的答案相当接近一百分。」
果然没错,就和母亲当时所说的一样。
「你说过会回答我的问题吧!」
有着怎么样企图?
所谓的米克维克斯、所谓的空白名咏到底是什么?
库露耶露和孤挺花之间的关系。
「原来你那么在意……这是件好事。」
从长袍的隙缝间隐约可见他的右手。
奈特凝视着萧的手背,听他继续往下说:
「刚才我也说过,我真的很期待和你见面。我愿意对你说出一切,因为往后,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在雪白纤细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有如烙印般的古老烫伤痕迹。花形的烫伤留在至今仍红肿的手背上。有如鲜红的花朵,没错——
「像是孤挺花?」
「咦……」
「你想得没错,因为将孤挺花名咏到这个世上来的人就是我。这个伤痕,就是孤挺花对于名咏者的我,留下的反叛证据。」
这个名咏士名咏出孤挺花?
这表示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原来不是库露耶露名咏出来的?
「可是……听说孤挺花存在于库露耶露小姐的内心当中。」
「说得也是,首先就从那里说起吧。你知道风碎之日这起事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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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斗宫地下一楼的储备仓库。
在众多货物堆积成山的巨大仓库里,银发少年——雷菲斯重覆刚才听到的话。
「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亚?」
「没错,在被称为『风诞生之岛/札拉贝尔』的岛上突然发生大爆炸,那就是刚才提过的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所为。」
回答的是有着红铜色秀发的女性,自称缇希耶菈·李·涅菲凯鲁拉的黄色名咏歌手。黄色小型精命依然飘浮在停下脚步的她身边,而她却突然问起了关于名咏式的成立。
「……我记得听过类似的话。」
是从灰色名咏的同门——米修达尔那里听来的。
师父约书亚目击到那场爆炸,为了找出原因而前往该岛。但是在岛上,约书亚目击到某种景象、失去灰色名咏真精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后归来。
「那一连串事件的源头是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不论是引发风碎之日、还是封印败者之王都不例外。换句话说,是改变你人生的罪魁祸首。」
「空白名咏?」
「那是起始的名咏。虽然是名咏式的源头,不过现在的使用者就只有萧。它也是『大人遗忘的名咏式』,孤挺花就是它的真精。」
「那么,跟现在的我没有直接关系吧?」
「没有关系?很遗憾,是有关系的。」
缇希耶菈交抱着双臂,状似愉快地耸耸肩。
「要是我说那个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其实就存在于多雷米亚学院的一名学生——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体内,那你会怎么做?」
「库露耶露……那个红头发的吗?」
「没错,多少产生些兴趣了吗?」
真精存在人类体内?
而且还是他认识的少女?
「你这么做是反效果,我不会听信那种随口胡謌的话。」
「那么,你认为哪个部分是我随口胡诌?」
「全部。真精怎么可能存在人类体内,而且,我也不懂为何会是库露耶露。」
「唔呣……那么关于孤挺花,暂时就先别用真精这个称呼,就称她调音者好了。雷菲斯,你至少懂得调音这个名词吧?」
调音——是指将乐器声音的高低,调整为固定的音律。
就算是再好的钢琴演奏者,一旦键盘的声音不对便无法进行演奏。修正乐音的紊乱可说是演奏的一大前提。
「调音者,换句话说是令名咏式这项乐器存在、维持下去的人。令名咏式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守护者便是孤挺花。我先前之所以用真精来作解释,是因为在你现阶段学到的知识中,那是最接近的概念。」
「我学到的是——每种名咏色的真精就是那种颜色的支配者。」
「小子,在这个世上,有很多学校无法教你的事。」
那名女性蓝色的眼眸发出晶亮的光芒,接着以脚点地。
「真精就是支配者这点并没有错,因为真精是奉调音者命令而存在的生物。」
「……你的话能信吗?」
真精是奉命令存在的生物?
必须是怎么样的存在,才能对如此强大的真精下命令呢?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是这个世上任何一名学者都不曾知晓的名咏式根干。你知道为何名咏式受到人类广泛运用,却无法得知它的结构吗?答案很简单。因为创造出名咏式的那个存在,对人类隐瞒名咏式的成立。」
「名咏式是被创造出来的……那种事我从没听过。」
名咏式的学者、学生或老师,都只当名咏式是自然存在的法则。除了原本就存在于自然当中,就连如何才能创造都不清楚。
「你不需要理解,现在只要像背诵般记下来就够了——好了,问题来了,雷菲斯,听我讲到这里,你认为名咏式到底是谁创造的?」
「……你要我怎么回答!」
「很简单,我刚才说过。」
——调音者。
从刚才听到的话来判断,唯一可能的就是他。
「没错。能够支持名咏式的,当然是创造出名咏式、包含孤挺花在内的调音者们。很久以前,名咏式被调音者创造出来。」
「……那样的存在,为何有必要存在于库露耶露体内?」
名咏式的创造者,存在于一介少女的体内。
雷菲斯不明白其中的必要性。
「说得也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一切的起始。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你来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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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挺花存在库露耶露体内,那就是一切的起始?」
「没错,我只是原原本本地把萧的话说出来罢了,就算你要我详细说明,但不幸的是我也只能说出表面话。」
望着一再佯装不知的阿尔维尔,艾达的视线眯得更细。
眼神如针一般细且锐利。
「……什么意思?」
调音者——虽然并非能够马上采信的内容,不过据说是创造名咏式的存在。那么重要的…家伙为何存在于库露耶露体内?
「称为『存在于体内』并不正确,根据萧的说法是『以保护者自居』。」
「我更不懂了。」
「说得也是……你和那位叫库露耶露的小姐感情很好吗?」
「是啊,因为她是个好人。」
艾达认为她是个很重要的朋友。至少当别人如此询问时,艾达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在艾达点头后,阿尔维尔却毫不提防地转过身去。
「那还是算了,我不告诉你。」
「——阿尔维尔!」
艾达半眯着眼睛瞪他。
对方虽然背对着自己,但即使再不愿意也能察觉到视线。
「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幸福,什么都不知道就结束会比较好。」
「那要由我来决定。快点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走道上响起愤怒的声音,接着化为回音。在经过十秒、二十秒的时间后,回音消失,就在寂静的帷幕终于落下时——
原本背对艾达的阿尔维尔慢慢转过身来。
「那个叫库露耶露的小姐,虽然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
要理解这句话,究竟需要多久的时间?
……虽然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
这家伙在说什么?
「你在要我吗,不然她会是什么?」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人类,同时也是调音者。』就和孤挺花一样,我只是听萧这么说过罢了。可是那个叫做库露耶露的女孩是多么异样的名咏式歌手,你应该亲眼见识过才对。」
自在地咏唤出红色第二首阶——黎明的神鸟。
无视触媒上头施加的后罪制约。
加上在这座竞斗宫里见识到的,同时名咏出两百只红色的第三音阶热妖精。
——不论是其中任何一项,大概都没有其他名咏士能够加以仿效。
「我的确是见到了。可是,光是这样并无法构成理由。若因为这样就说她不是人类、而是调音者;那么就我的看法,虹色名咏士凯因兹大人十足是个调音者,不是吗?」
一瞬间还以为他瞪大了眼睛,不过接下来阿尔维尔已经抱住自己的肚子大笑起来。
「哈,照你这么说,是这样没错!哎呀,真是的,尽管像是强辩,却是再正确不过的看法呢。」
「换句话说,你是随口胡诌?」
「不是——可是不管我在这里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吧?」
「我不相信。」
这个男人不会说谎,从未见过他说谎。
可是,库露耶露不是人类,而是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那种事就算是开玩笑也未免开过头了。要是突然有人对你说「你不是人类」,肯定任谁都会动摇。
「很可惜,库露耶露是跟我一起吃饭、洗澡的朋友啊。你有什么证据能说她不是人类?」
她是个比谁都善良的女孩,总是为他人着想、热心助人、心地善良。
可是,他居然满不在乎地说出会伤害这名友人的话来——
「说得也是,我也无法对你提出证据。」
「那么你就放弃吧。」
「唔,反正那是萧的工作。」
「咦?」
「呐,萧,大姊那边也差不多了吧?时间到了不是吗?」
阿尔维尔抬头望向虚空,唐突地提高嗓门。
「阿尔维尔……你在做什么?」
「我要带人到那个地方去。不过主导这项行动的人不是我,而是萧。」
微微照亮走道的紧急照明消失。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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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
仅仅一句话——光是挤出这句话,就费了奈特九牛二虎之力。
库露耶露小姐不是人类,和孤挺花同样是调音者?
「我一直都和库露耶露小姐在一起,库露耶露小姐是普通的人类,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对峙的黑衣人表情没有变化。
萧只是淡淡地、有时加强抑扬顿挫,以说故事般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是吗?只要仔细去想你也会明白。而且,若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调音者,那么同样是调音者的孤挺花存在她体内的理由,也就能漠然地察觉到了不是吗?」
「理由?」
「没错。其实围绕那个理由的一连串发展,正是为这个世界和名咏式带来前所未有状况的一切开端。」
萧眯起湿润的黑眸。
有如面对亲爱的人,那双眼眸中闪动着爱怜。
「奈特,你在面对名咏式时的姿态非常美妙,所以我要带你去一个很棒的地方。在那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等到我说完之后,我相信你跟我一定能够了解彼此。」
昏暗的走道上射下一道光。不,是产生出了光。
光出自萧隐藏在天蓝色长袍底下的左手。
「——名咏门?」
他想咏唤出什么来吗?难不成是空白名咏的空白者?
「这是不咏唤出任何事物的名咏,换句话说是用来咏唤名咏门的名咏式。没错,就跟你白天做的一样。虽然你没察觉到,不过那正是逼近名咏式根干的名咏。」
……和那个时候的我相同的名咏?
但似乎不太一样,光是凝视这道名咏门,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带有一种令人沉醉的奇异光辉。
「不使用真言,而是用瑟拉菲诺音语咏唱米克维克斯真言时,名咏式的调音会暂时打乱法则,将不可逆的传送变得可能——若再说得清楚些,就是可通过原本应是单向通行的名咏门,开启位在前方世界的门扉,换句话说是开启新约之门。」
在名咏门前方的世界。
难道那就是……
「我会让你看到隐藏在名咏式当中的秘密。」
从红色到蓝色,从蓝色到黄色,从黄色到绿色,从绿色到白色。
飘浮在右手上的名咏门颜色接二连三地变换,变化就在此时发生。
「墙壁……?」
两人所在的竞斗宫走道,墙壁逐渐消失。与色彩鲜明的名咏门形成对照,不管是天花板、还是地板都失去了颜色及质感,逐渐变得透明。
除了奈特与萧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消失了,接着——
「欢迎来到——」
在萧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名咏门有如正午的太阳般发亮——
在那道光芒中,奈特失去了意识。
『奈特,睁开眼睛。』
……妈?
脑中响起的声音令意识觉醒,奈特慢慢睁开眼睛。
「这里是……」
奈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到底是哪里?
地面是发青的白色。
有如在坚硬的地基上铺满细砂般的地面,若是用鞋底去踢,便可感受到粗糙的质感。虽然没有光线,砂子却自动散发出神秘的蓝光。这样的情景不管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曾见过。
这样的地表绵延至视野所及之处以外的地平线那头。
接下来凝视头顶上方。
天空是积满漆黑的水一般的颜色。以此为背景,清冷澄澈的极光有如覆盖头顶上方般的发光。
夜空?不,不对,这样的色泽令人感受不到是白天或黑夜那样的概念。
风轻抚发丝后掠过。
那也不是单纯的空气流动。
肉眼看不到的某种东西,充塞在这个空间当中。那不可思议的东西有如风一般地流动,吹动身上穿着的制服。
……是什么呢?不是空气。
比空气更有存在感,比水更轻盈清澈。有如介于空气与水中间,位在气体及液体界线上的流动体。若想伸手去捉,确实能捉到虚无的那样东西,但是才刚捉住,立刻就会从指缝间溜走逃开。
地表上闪动着蓝白色的神秘光辉。
类似夜空,带有透明感的黑色天球,以及极光。
代替空气填满空间的是肉眼看不见,不可思议的波动。
而且,另外令奈特在意的是——
「……宝珠?」
在奈特的眼前、周围、头顶上……
那是存在于这个世界,如宝石般发亮的无数浮游球体。
Keinez/红、Ruguz/蓝、Surisuz/黄、Beorc/绿、Arzus/白的五色球体。
从像成人男性般巨大、乃至于小石头般大小都有。虽然尺寸的差异极大,不过大部分都是能够纳入双手的大小。
浮游结晶有如蒲公英的绒毛般轻飘飘地缓缓移动。
好美。
虽有类似宝石的光辉,却更加梦幻,犹如幻光。在头顶上发亮的浮游结晶就像是夜空的星星。
「很美吧?不过阿尔维尔说很煞风景,才五分钟就已经腻了。」
萧自巨大的浮游结晶阴影下现身。
「……这里是哪里?」
可以确定不是凯旋都市安裘。不,这么幻想式的情景,应该也不存在于大陆任何地方。
这就是越过新约之门前方的世界?
「秽歌之庭/伊甸、结出红色果实的大树/涅格萨斯、梦见众星之都/雷内赫贝,当中任何一个名称都是正确的,而且也具有意义。但是,若现在要为此地取名,我会称它为『瑟拉的庭园』——这里是所有的名咏诞生以及归返的空白场所。」
「『瑟拉的庭园』意思是……这里是一座庭院?」
「没错,暂且就将这些当作庭院里绽放的花朵,很可爱吧?」
萧低低的微笑,以指尖戳向浮在眼前的浮游结晶。
「但这些色彩缤纷的光结晶,全都是两种意志冲突的力量余波结晶化所产生的物质。而那两种意志就是米克维克斯,以及阿玛迪斯。」
米克维克斯……那是奈特以往一直在意的名字。
不过另外一个……奈特的确认识同名的名咏生物。
「阿玛迪斯……难不成是指阿玛?」
「不,你认识的阿玛迪斯与我口中的阿玛迪斯是不同的。就广义上来说是指相同的存在,不过包含的意义不同。」
愈来愈糊涂了。分明是相同的存在,包含的意义却不同,会有这种事吗?
「我就依序向你解释吧。我也曾向阿尔维尔、缇希耶菈及法乌玛做过说明。」
朝地面蹲下,萧以指尖刮过脚下的地表。蓝色的光辉有如溶解般在空中飞舞,接着被不可思议的波动冲刷飞离。
「比永远更远、比昨日更近的过去。在这个世界里,有两个可称为意志法体的存在。分别叫做: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
这两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各不相同。
【米克维克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
【阿玛迪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
就像这样。」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名字?」
与普通人会取的名字结构完全不同。
刚才萧说出的名讳,与其说是名字,更接近瑟拉菲诺音语的<赞来歌>。
「没错。因为创造瑟拉菲诺音语与瑟拉菲诺真言的就是他们。」
「阿玛迪斯及米克维克斯吗?」
「没错,那种言语里包含着某项心愿。」
眯起眼睛,萧将视线移向头顶上方。
「两个意志法则体——后来司掌名咏式的两名调音者发生冲突,那就是名咏式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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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能够听进我说的话了吗?」
「你说呢?」
望着爱抚手掌般大小浮游结晶的缇希耶菈,雷菲斯刻意装作无动于衷。
「你真无趣,这个景象可不是经常能够见到,再吃惊点也无妨啊。」
对她充满挑衅的话语置若罔闻,雷菲斯扫视周围。
青白色的地面、与白昼或夜晚无关的黑暗世界,当中闪耀着无数的浮游结晶。这般幻想式却又寂寞的世界,延伸到地平线的那一头。
「……原来如此。」
用手捉了一把地面上的砂,这种手感……是真实的,不属于幻觉或是作梦。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
——是所有的教科书里连名字都不曾记载、创造了名咏式的意志法则体。
若只听这些话,会嗤之以鼻后置之不理:但既然见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说法便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这两个意志法则体同时也是守护我们世界的存在。因为他们是创造名咏式的人,那份力量对人类来说是天大的恩惠,即使他们并未积极守护人类。」
「那个叫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的?」
「没错。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意志法则体来说,事情均无法顺利地进行——我想想,就用这个比喻好了。当生了一个孩子的父母为了某种理由而离婚时,父母会争夺那个孩子的抚养权。父亲和孩子一同生活,或是母亲和孩子一同生活。如果是你,你认为哪一方有抚养小孩的权利?」
「……你想说什么?」
「在这两种意志法则体与我们的世界之间,发生了相同的现象。」
缇希耶菈的指尖指向头顶。
不属于白昼也不属于黑夜,指向漆黑天空的更上方。
「两种意志法则体就个体来说为全,就半身来说是完成体,是能够行使各种奇迹及可能性的代行者。所以,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既然这么伟大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守护者,那么只要有一方便绰绰有余。」
只要其中任何一方便能顾及全部,因此不需要兼具两者。不,不如说两者并存才会招来混乱也说不定。
「那便是『何者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之争。不过,双方都是可称为全能的力量持有者,就算争斗也不可能分出结果——那么,现在再次回到双亲与孩子的比喻。雷菲斯,若是你会怎么做?你有办法提出让父母和孩子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吗?」
她说过,名咏式产生的原因是两位调音者的冲突。
而且,是用双亲和孩子来做比喻。
……原来如此。
深沉的、有如乌云般浓浊的思考迷雾中,出现了仅有数公分的清晰视野。
「由孩子选择要跟随父母当中的任何一方,是吗?」
「喔,理解得很快嘛!」
缇希耶菈赞许地朝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你说得没错。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的冲突,转换成哪一方会被孩子选上的比赛。做选择的孩子就不用说了,这么一来,没被选上的一方也能接受。因为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心爱的孩子所做的判断。」
那么要用什么方法来做选择呢?
那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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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咏式?」
冷汗流下奈特的脸颊。
「没错,那就是正确答案。那既是名咏式的起始,也是最初的颜色——空白名咏诞生的契机。」
状似愉快地望着奈特的表情,萧有如仰望天空般展开双臂。
「名咏式是咏唤自己渴望之物的术式。换句话说,率先被名咏出来的意志法则体便是被个体选择的一方。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解决方式了……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在发展至此前发生了问题,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都不希望名咏式纯粹只是召唤两者的道具。」
「为什么?」
「我说过了吧,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想要守护这个世界。说得更清楚点,是因为爱。在生日或有任何值得祝贺的事时,父母总想要找个理由送礼物给小孩。就跟那种情况一样,既然要将名咏式授予孩子,那么果然还是想以礼物的方式赠予。」
每次提起「阿玛迪斯」这个名字,奈特便会想起阿玛。
虽然责任已了,还是留在这个世上的那只名咏生物。
「名咏式得是赐予人类的恩惠才行。所以不只空白名咏,也设计了对人类有所助益的名咏式。名咏的对象不限意志法则体,凡是自己渴望的东西,在某个程度上能够不受限制地咏唤出来。因此从空白名咏当中,再分出新的五种音色,那就是现今使用的基本五色名咏。」
名咏式是为了咏唤调音者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而诞生,为了这个目的,首先提供的是空白名咏。
接着,作为恩惠赐予人类的是五色名咏。
「到赐予人类五色名咏之前还好。但同时若不能让人们利用空白名咏咏唤出当中的任何一方,就无法决定谁才是守护世界的人。为了这个目的,米克维克斯和阿迪玛斯煞费苦心。煞费苦心的理由有两个,你明白吗?」
第一点——调音者的存在终究是在二芳守护,就像后台人员一样。既无法对外公开两者的存在,也不允许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名咏式中。
同时,第二点是完全相反的条件。
要让人们咏唤出意志法则体,得将他们的存在及名字告知人类才行。而且仅限定名咏适任者。
「要达成这两项条件的方法就是『名咏式被完成的不完全性』。换句话说,是刻意在名咏式当中加入矛盾之处。」
「矛盾之处?」
……有那种东西吗?
五色名咏分明是已被完成的法则——在名咏学校里,是如此被教导的。虽然奈特本身并不想对此盲目听从,但自然而然拥有这项常识却是事实。
「我们来整理一下,你试着在脑中想想名咏式的代表性特征,只要四或五项就够了。」
首先,第一个是瑟拉菲诺音语,接着是伴随而来的<赞来歌>。
五色的分色。
包含真精在内的无数名咏生物。
名咏式当中需要触媒。
虽然提出的顺序因名咏士而异,不过选出的要素应该几乎相同。
「可是……」
有一点令人在意。
假使如萧所言,意志法则体设计了名咏式,那么有一点令人想不通。
为何名咏式需要触媒、<赞来歌>、非得学习瑟拉菲诺音语不可,而且还有必要分为五种音色?
若无触媒及<赞来歌>,也不需要瑟拉菲诺音语,门槛应该会低了许多。
五色的分岐也是如此。若不分为五色,任何一种颜色的名咏对象都能名咏,对学习的人来说肯定比较轻松。如果说名咏式是赐予人类的恩惠,那么这样的设计不是比较容易亲近吗?
「没错,那正是名咏式的不完全性。」
像是正等着奈特出现这样的想法,萧的声音略显激昂:
「若给予名咏式无限的力量,那么人们便感受不到咏唤调音者的必要性。正因名咏式的力量有限,才会去追求更有力的存在。跟初步的名咏生物相比,任谁都想要咏唤真精,那样的渴望会从真精再往前抵达调音者。同样的,名咏式中也包含了各式各样的限制——那就是触媒、瑟拉菲诺音语,以及五色的分色。」
「那些是限制?」
「不,你也知道。可是所有人都只当它的存在是无可奈何的事——首先就是存在于触媒当中的不完全性,也就是后罪。」
后罪——
曾用于名咏的触媒无法再次使用。虽然可以强行使用,不过绝对无法出现像第一次那样的效果。
「如果所有的触媒都能使用在任何一种颜色上并重覆使用,你认为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是我,会珍惜地使用那一个触媒。」
其他名咏士大概也会有相同的想法。
就只持有一个触媒,不再想着自行调配其他触媒。若能重覆使用、能够咏唤出任何一种颜色,那么就更不用说了。既然只要有那一个就够,那么多带也只会增加负担罢了。
在此同时,也不会想去调合、寻找新种的触媒吧?
「正是如此。可是,那么一来就伤脑筋了。因为要咏唤出调音者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需要有能力相符的作用体,也就是米克瓦鳞片——那是将米克维克斯的部分能力结晶化,事先送到这个世上来的真正触媒。」
就如灰色名咏的米修达尔追寻当中有米克瓦鳞片的<孵石>。
就如凯旋都市安裘的自治机关,夸耀其为终极的触媒。
名咏士受到强效的触媒吸引,前去探求。
「要咏唤出意志法则体需要米克瓦鳞片,有必要让人们察觉到它的存在。为此所做的设定就是后罪这项限制。因为后罪,触媒仅能使用一次。此外,不同的触媒有不同的效果,那么人们终将会去寻找更有力、能够重复使用的触媒—;就如米克维克斯他们的意图。结果,当人类寻求终极触媒时,必然会找到米克瓦鳞片。」
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藉此将咏唤他们的触媒交给名咏士。
可是,那样还不够完全。
「没错,就算名咏士得到终极触媒,也不会想要特地咏唤出卓越、名为『意志法则体』的名咏式创造者。名咏本身既无意义也无目的,名咏士挑战困难的名咏并无好处。」
……的确是这样没错。
若非像米修达尔这般对「绝对的存在」神魂颠倒的人,便不会想要咏唤出那么强大的对象。企图咏唤未知的存在、太过巨大的名咏生物,而使得名咏式失控的例子在日常生活中屡屡发生。
愈是经验丰富的名咏士愈重视确实性、回避危险性。
更重要的是用名咏式咏唤出的名咏生物,和他们现在所谈的意志法则体,咏唤的层级相去甚远。
「所以,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首先将自身的存在意义,从创造名咏式的意志法则体,转变成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米克维克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简化为<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这个名字。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阿玛迪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也是一样,则被简化成<与那项意志敌对者>这个名字。」
「……可是,我认为光这么做是不行的。」
光是更换名字、让存在符合名咏式还不够。调音者本身是太过巨大的存在,就连在咏唤龙或巨人等大型名咏生物的状况下,还是有不少人会感到踌躇,因此决不会有名咏士愿意咏唤调音者的。
「你说对了。正因如此,调音者在他们和名咏生物中间安插了特别的中间层,也就是真精,代替调音者成为五色的支配者。」
——从以前开始就感到纳闷。
为何就只有第二首阶名咏生物,会以「真精」这特别的敬称来称呼?
为何就只有第二首阶名咏的真精,必定需要<赞来歌>?
……真精本身是名咏生物与调音者之间的桥梁?
「藉着安插真精这项特别的阶级,让名咏士的意识对调音者产生安心感——『调音者?啊啊,就像真精之王一样的存在吧。』这般的惯有意识。比方说,缇希耶菈在对雷菲斯解释孤挺花时,不用空白名咏的调音者,而以空白名咏真精来称呼,也是沿绩这样的想法。」
藉由将调音者视为类似真精的对象,让对方丧失对名咏调音者的抗拒心理。
虽然真精当中也有巨大的存在,反过来说也就是那种程度了吧——通过真精这层小小的薄膜来让人们产生如此的认知,以除去对调音者这未知存在的不安。
……这就是名咏式真正的系统。
「而且,最重要的是瑟拉菲诺音语和<赞来歌>的关系。其实就只有这点较为人所知,在你身边也有人知道。」
有如感到腼腆般,萧装傻似的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这是黑衣人第一次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咦?」
那是什么意思?
「多雷米亚学院的米拉老师,他很早就发现瑟拉菲诺音语当中隐藏的另外一种语言——瑟拉菲诺真言的存在。现在似乎正在与接下来的分析进行苦战呢。」
表情恢复成惯常微笑的萧继续往下说:
「调音者准备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让一般名咏士使用基本五色名咏而给予的瑟拉菲诺音语;另一种则是用来咏唤调音者的<赞来歌>所需的语言,也就是瑟拉菲诺真言。」
「难不成那就是——」
白天的影像在脑中一闪而过,奈特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清楚回想起来的,是库露耶露在竞斗宫里咏唱的那首<赞来歌>。
虽然酷似瑟拉菲诺音语,却有些不同。当时,她说那是孤挺花教她的。
「以Selah【瑟拉】、Ema【意志·力量】、Laspha【主】、I【世界】等等为代表,在瑟拉菲诺音语当中,有些单字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以大写字母来标记。这些在瑟拉菲诺音语当中虽然是极为重要的单字,不过完全没有必要用大写。因为在发音上没有关系,就算回溯过去的记录也没有那样的惯例——这是为了向人类提示某个可能性而准备的。」
萧以指尖抵着自己那闪着光泽的嘴唇。
在构筑瑟拉菲诺音语之际,曾经强烈地感受到某人极为自私的意图。
「一切均是为了提示这项可能性。两位调音者的目的,是让符合资格的名咏士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瑟拉菲诺音语便担负起了这顷任务。」
……奈特明白他想说的话,但是——
「可是,我认为光是如此,就要人类察觉到调音者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事。」
奈特摇了摇头,打断萧的谈话。
就算能够推测瑟拉菲诺音语强烈受到某人意图的影响,但是其中并未有调音者的存在。
「说得也是。但重要的是,只要让人类产生『瑟拉菲诺音语有可能是出自某人的想法而被构筑出来。可是,那个某人到底是谁?』这种程度的疑问就行了。牢记、怀抱着这小小的疑问,名咏士将会逼近名咏式的真相。这也就是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期望、拥有足够的才能来名咏他们的人。」
「那样的人……」
不可能存在——就在奈特正想如此表示时,黑衣人已断言:
「是存在的,而且还是在这个时代。」
接着,他缓缓说道:
「是无法咏唱的名咏士。」
「……凯因兹先生?」
无法咏唱的名咏士——从暗地里嫉妒他名声的人们口中,到如今已是公开低声传颂的绰号。
名咏式的缘由起自<赞来歌丫但身为虹色名咏士的他除了称霸五色名咏当时以外,从未有人见过他咏唱的情景。他不咏唱的特征便是如此显着。
三不特,你和那位虹色名咏士很亲密吧,你曾见过他咏唱<赞来歌>的模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连在竞技大会那么严重的事态当中,他也从未咏唱。
「凯因兹不是无法咏唱,而且不去咏唱。他咏唱<赞来歌>——包括成为虹色名咏士的时候在内——仅有数次。至于说到私底下,则只有一次。」
私底下只有一次,那或许就是……
赠以闪耀之铃/Isa Ze eme shanei pel
我爱<渴望>你,眩目、锐利、美丽/sm cele U powe da lisya lor besti muzel ende kele-l-lovier
爬满青苔的泉水上落下七色树叶,那小小的音色,是妆点你的赠礼/ufe lef winclie da tis raqie huda
Yer she eme getie hyne U powe
在艾尔法多名咏学舍的毕业典礼上,
虹色名咏士曾送给母亲未完成的虹色名咏。
「凯因兹·亚温凯尔不咏唱<赞来歌>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不想在伊芙玛丽以外的人面前咏唱<赞来歌>这项私人的理由。可是身为名咏士,凯因兹还有另外一项不想咏唱的理由。刚才我也说过,瑟拉菲诺音语当中加入了两位调音者的意图。他察觉到这点,对瑟拉菲诺音语感到怀疑,也就是对瑟拉菲诺音语产生的背景感到怀疑。」
被冰雪狂风呼啸的城镇费伦。
在那里的旅店中,他确实这么说过:
『名咏式最初是在何时、由谁创造的呢?』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完全没有记载到名咏式的成立,以及瑟拉菲诺音语的事。就连由何人创造、何时开始运用也不清楚。可是,我们却理所当然地使用。不知道它是在何时、何地,由什么人创造出来的东西,同时也不去追究。简直就像从遥远的过去开始,知道这件事就被当成禁忌似的。』
『而且这一点,与库露耶露留下的某句话产生连系——大人们都忘了重要的事。这句话我是透过莎莉娜露华口中得知的,听到的当下我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大人会不会不是忘了,而是某种巨大的趋势逼得我们忘记了呢?』
「凯因兹对名咏式产生更大的疑惑,是在参加多雷米亚学院的竞技大会时。在许多学生及老师面前,看到封人米克瓦鳞片的<孵石>当中,孵化出五色的水蛇——Redgryum=Arkiel【丰盈的啧色之蛇】的景象时。你想想看,当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没错。若是遵循名咏式的原则,那只名咏生物被咏唤出来时,是存在某项矛盾的。」
名咏者就是那名学生。
因为触媒是<孵石>,所以也不奇怪。
……<赞来歌>呢?
「难不成!」
「没错,水蛇原本是蓝色的真精。而且被咏唤出来的是拥有五个头的强大变种。那么,轻易就能猜想到它也是属于第二首阶名咏真精。」
真精必须要有<赞来歌>,但是那只五色的水蛇是偶然间被咏唤出来。盗走<孵石>的那个高年级学生,应该不知道水蛇的<赞来歌>才对。
可是却诞生了五色的水蛇,更何况并未使用瑟拉菲诺音语。
名咏式的全然不完全性——存在名咏式中,人类意识与实际现象的乖离。
由于直接体验到那个现象,凯因兹确定了内心怀抱的疑问,识破隐藏在名咏式深处两位调音者的存在。
「换句话说,凯因兹先生是能够咏唤出调音者的名咏士?」
「我很想回答没错,不过……」
虽然点头赞同,不过萧在前一刻才停止摇头。
「凯因兹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并未咏唤出米克维克斯、阿玛迪斯这两位调音者,而是选择将自己的名咏称为虹色——他选择的不是调音者而是伊芙玛丽。就某个意义上来说,或许可说是超越了调音者们的意图。」
当时,他在竞斗大会上展现出的名咏是——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因为那道光而闭上眼睛,不只因为它是如此明亮,而是每个人在看了那道光芒之后,都自然而然地察觉到那道光芒并非在祝福自己。』
『这道光真正照亮的只有一个人。』
『是为了那个未曾在阳光下现身的少女。』
并非两位调音者为了让人们名咏出他们而创造的空白名咏,也不是作为恩惠授予人类的五色名咏——而是在两位调音者意识之外产生的新名咏。
那就是凯因兹的虹色名咏。
……那个人果然很厉害。
「说得也是,他所完成的事情难度,终究无法用言语来表示。可是还有另外一个——几乎与虹色名咏在同时期完成、诞生于这个世上的奇迹名咏式。不,称为异端或许较为适合也说不定。」
与凯因兹的虹色名咏几乎在同时期完成。
异端名咏,难不成那是指……
『要不要跟我比赛?』
「若说虹色名咏与空白名咏是根植于完全不同的颜色,那么它就是虽与空白名咏拥有相同的根,却开出与空白名咏完全相反颜色花朵的名咏。与空白名咏正好相反、对峙的名咏。没错,就是你的夜色名咏。米克维克斯与阿玛迪斯,就连这两位调音者也感到惊讶,预料之外的名咏式。」
……妈妈的夜色名咏就是另外一种预料之外的名咏式。
奈特终于明白夜色名咏被视为异端的真正理由。
并非是独立于五色名咏之外才被视为异端,而是独立于名咏式的源流——空白名咏之外,因此夜色名咏才会是异端。
不过——
「不过,对你和库露耶露来说,那真的是你们渴望的结果吗?」
萧的双眸中映照的谜样光辉,因这个想法而在瞬间散去。
「……你是什么意思?」
「我会依序告诉你。来到这个阶段后,孤挺花及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的存在终于变得重要。」
==========
「喔——嗯,原来小不点的夜色名咏是如此惊人啊?」
将苦笑留在内心深处,艾达露出正经的表情。
提到异端的名咏式,总令人想要提高警觉,但现在之所以会感到这么亲切,是因为才刚转入的奈特太过幼小,并且容易与人亲近的缘故吧。
「唔,另一方面,似乎也有人不乐见此事。」
阿尔维尔以肩膀扛着长枪的姿势继续往下说:
「那就是存在库露耶露体内的孤挺花?」
「没错没错,你也变得聪明多了不是吗?」
「阿尔维尔……我啊……」
将肺中的空气屏住,再一口气吐出来。
「我就算听了你到目前为止的说明后,也一点都不高兴。像是名咏式为何诞生啦、隐藏在名咏式当中的意图啦……那些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管什么调音者!」
我就是我。
我是祓名民、是名咏学校的学生,而且是库露耶露的朋友!
「我最在意的是她的事!还以为你会提到库露耶露和孤挺花,结果从刚才开始出现在话题当中的,就只有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这两个家伙。应该同样是调音者的孤挺花到哪里去了!你明明说库露耶露是调音者,却完全没有提到库露耶露的事,不是吗!」
比名咏式或其他的一切都还重要。
艾达关心的是与自己同校朋友的事。
「别急。不过呢,无论如何,就算你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忘记。不管是孤挺花的事,还是那位库露耶露小姐的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答的语气顿时丧失气势。
并非受到安抚,而是这个男人的话太过突兀。
「你记得到目前为止,所有见过的人的长相和姓名吗?」
「啊?」
「不可能吧,一定会忘记的。我做不到,任谁都做不到。」
「阿尔维尔……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什么?」
「要是记得从前每一天的记忆会如何呢?我一定会觉得痛苦。因为能够遗忘而获得救赎,是绝对存在的。」
有如将手持长枪摆出攻击姿势的艾达完全不放在眼中,阿尔维尔自言自语、视线凝望着远方某处。
「不过呢——如果有人背负自己以及他人的所有记忆,只为了记忆而生,那么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绯奏 「莉莉丝向百亿颗星星祈祷」
1
那里是距离他们居住的宿舍,步行约数分钟的公园。
寂静的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喷水池停止喷水,秋千也保持静止,动也不动。
夜晚的公园当中寂静无声,只有昏暗的街灯朦胧地亮着。
在如此平和的空间中——
「我——」
库露耶露紧握拳头,用力吞下一口气。
「我很普通。」
「你说的普通是指哪点普通?」
回答来自眼前的木制长椅上。夜色名咏生物坐在长椅上,抬头仰望库露耶露。
「还问哪点……全部啊。」
只要离开多雷米亚学院回老家,就有过着普通生活的双亲。并非有钱人家,也没有着名的家世。
以名咏学校学生的身分参加入学考试,以略低于平均成绩的排名被录取,成绩不特别好。上课的情况也一样,不会的习题就抄蜜欧的,有时也会忍不住输给瞌睡虫,在课堂上昏昏欲睡。
和蜜欧及艾达、桑吉丝感情要好,只要说在意奈特,就会受到善意的嘲弄……就像这样,自认是与周遭同学无异的女孩。
调音者?不对,我是普通的女孩啊!
『小丫头的名咏式可以称为普通吗?』
「……那是……」
『调音者在触媒当中施加了后罪这项限制。能够打破这项限制、一再施行名咏式的,就只有与调音者具有同等力量的存在——你不这么认为吗?』
「可是,我就是做得到啊,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虽然一直在公园里听着这只名咏生物说话,不过忍耐已到极限。
我不是人类,反倒跟名咏生物较为接近。我不想听那种唐突、莫名其妙的话。
『你要去哪里?』
库露耶露转身,背后随即传来声音。
「回去。」
『回去是指要回哪里去?』
「当然是回宿舍吧。我要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
香缇小姐说他们会解决竞斗宫所有的事,接下来只想买买土产便回多雷米亚去。
『是吗?那就这么办吧,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你不挽留我吗?」
『在下只不过是提供你选项罢了,就算你选择不听在下与孤挺花的事,那也是小丫头你凭藉自己的意志所做的选择。在上次那场竞技大会上应该也是如此才对,不过,你或许已经忘了吧。』
在竞技大会上,即将轮到她上场时——
那是在近距离见过蜜欧及奈特的表演,陷入深思时的事。
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自己使用简单的触媒,做完简单的名咏就交差了事。比较过他人挑战的心态和自己的心态之后,令你感到窒息。』
『你想再次缩回壳里,还是要努力走出来呢?就由你自己来判断吧!』
不可能会忘记。
这只夜色蜥蜴虽然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但肯定会在背后推我一把。
「……我还以为你在被奈特重新咏唤出来之后,你的个性也会稍微有些改善。看来我果然是个笨蛋。」
『很可惜,我的顽固承袭自名咏者。』
收起翅膀,阿玛灵巧地降落在长椅的椅背上。
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库露耶露也在长椅的一端坐下。
『你不回去吗?』
「我只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罢了,如果你想说话,那就请便!」
『小丫头变了呢。』
「嗯嗯,反正你想说我变得爱赌气了是吧?反正我——」
『在下有些羡慕你。』
……羡慕?
库露耶露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阿玛说出完全不适合它的单字。
『不是在下或伊芙玛丽,或许像你这么快活的人类才适合奈特。他像母亲一样个性内向,但最近多少有些改善,是受到某人的影响吧!』
「……你说的某人……是指我?」
我对奈特造成影响……有那种事吗?感觉他的确变得比一开始更可靠了,不过我认为那是奈特本身的努力。
『不知道的就只有当事人自己。那么,已经没有时间了,关于刚才的话——』
「那个……在此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凝视着身旁。
站在椅背上的那个对象,正好与库露耶露的视线在高一个高度。
「调音者当中有个叫阿玛迪斯的吧,那个……是不是你?」
『虽然根源相同,但现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么,你是何方神圣?」
从以前开始就感到疑问。
明明是名咏生物,可是就只有这家伙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里。
而且大概是出自它的自由意志。
能够变成令人怀疑自己眼睛有毛病的巨龙,也能变成像现在这样娇小的模样。
『包含这点在内,只要你接着看下去就会知道。』
「看?不是听——」
这是……他们坐的长椅四周,被淡淡的红色漩涡包围。
在光芒中,绋红色的花瓣有如在风中飞舞般在空中起舞,那是孤挺花的花瓣。
花瓣聚合起来画出圆圈,形成库露耶露熟悉的形状。
「名咏门……怎、怎么回事?」
『只是被孤挺花咏唤罢了。如果害怕,你就闭上眼睛吧!』
阿玛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接着——
有如盛满漆黑的水,是个仅见冰冷沉淀的空间。
虽然无比清澈却什么都看不见,库露耶露独自漂浮其间。就算伸出手,也只能捉住某种虚无的东西。而就连那虚无的东西,也在捉住的瞬间自手指的缝隙间溜走。…;
就算想要捉住也捉不住,既无法碰触、也无法将之拥在怀中,是个充满无限不安与孤独的世界。
「这里是……」
快速眺望四周后,库露耶露以手抚胸。
这漆黑、寂寞的地方,是遭到孤挺花幽禁时的世界。
『你记得吗?』
有某种东西站在肩膀上的感触。真不可思议,虽然是漆黑的空间,却清晰地勾勒出这只夜色名咏生物的身形。
「……这么悲伤的地方,我是不可能忘记的。」
『悲伤的地方吗?』
阿玛彷佛咀嚼这句话般覆诵了一遍。
『在这个悲伤的地方,孤挺花代替了原本应该要被遗弃在此处的你,独自承受了数千数万年。』
「……孤挺花代替我?」
『倾听孤挺花的记忆吧,你的一切就在这里。』
一瞬间,眼前被有如白昼般的闪光包围。
自虚空的一角,一道淡淡的光芒有如阳光从林间洒落。在白雪般的白光照射下,周遭的情况隐约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喀滋——脚尖碰触到的,是玩具木马。
积木。
绘本。
散置着许多儿童玩具。
『与其看着脚下,不如看着眼前。』
遵照吩咐抬起头——
前方站着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少女。
少女有着绯红色的头发,身上不着片褛,纤细瘦小的手脚及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光芒下。毫无感情的眼眸中,就只有大颗的泪水像泉水般湿濡脸颊,少女并未伸手拭泪,单单只是站在原地。
『你认为那女孩是谁?』
「是谁……」
那头绯红色的头发、面容,简直就像是——
『小丫头,是你。』
「骗人……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待过这种地方啊!」
『那是因为孤挺花一肩扛起,将你的记忆作为她的记忆。为了不让你受到沉重记忆的折磨,于是将它当作自己的记忆封闭在此。正因如此,所以这个世界的名称是——孤挺花独界。』
在光线照耀的前方,另一名少女缓缓走近。
年幼的她伫立在光线洒落的中心地点,而那名样貌与她极为酷似的少女手上则拿着小小的娃娃。
「孤、孤挺花……?」
库露耶露想要回头。但孤挺花却很快地穿过库露耶露的身旁走去,并非无视于她,似乎是真的没发现。
『我应该说过这是孤挺花的记忆,只不过是重现过去早已存在的光景。』
……原来如此,孤挺花看不见我。
『库露耶露你哭成那样,脸会肿起来的。』
孤挺花依然拿着娃娃,走向虽然哭泣、却笔直站立的少女身旁。
少女没有回答。
孤挺花轻轻吐气,以指尖轻拭少女的脸颊。
『那个……今天我带娃娃过来了,你喜不喜欢?』
拉起少女的手,将可爱的娃娃塞入那只小手当中。
「……」
咚沙!
在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娃娃掉落地面。
『……想、想想也对,这种东西无法拭去你的痛苦。』
让娃娃在地上坐好的孤挺花表情……是悲怆。
「那、那个?」
『什么事?』
「……难不成放在地板上的绘本和积木也是……」
『是孤挺花为了你而带来的。』
——怎么会!
「我、我不明白原因!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哭泣,将孤挺花准备的玩具全部扔在地上!,
『你看着!』
在阿玛的话说完前,少女的身体已开始变得透明。
从孤挺花拭去眼泪的眼角,再次滚落小小的泪滴。
……那是怎么回事?少女发生了什么事?
『库露耶露,前往起始之岛札拉的时间已经到了,这次是第五百八十九次……』
少女消失,只留下地板上的泪痕。
之后,泪痕也如溶入风中般消失,仅留下孤挺花独自站在光中。
『我无法阻止愚蠢的蛇、愚蠢的龙、愚蠢的争斗……你等着,库露耶露,我一定会找出能够救你的人。』
转过身,孤挺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能够救我的人?而且,还提到了起始之岛……
『你不追上去吗?』
「咦?」
『你不去追孤挺花吗?』
「啊!唔、唔嗯!」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里,几乎仅凭直觉地追去。
「等、等一下!我对你的事——」
明知声音传达不到,库露耶露还是竭力呼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胸口疼痛,想要大声哭出来。
觉得自己非道歉不可,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不对,就算到了现在一定也还是不懂,可是一直以来,我似乎误解了孤挺花的心情。
「拜托,等——」
眼前再度笼罩光芒。
是带着淡淡清香的青草、花朵及泥土的味道。
眼前是座仅仅两公尺见方,绋红色花朵怒放的小小庭园。
『起始是「愚蠢的龙」与「愚蠢的蛇」之间的争斗。』
孤挺花跪坐在庭园里,朝绋红色的花朵诉说。
『两个无名的意志法则体。
若硬要说,是变迁者与不变者。
由哪一方来守护人类的世界?哪一方为人类所爱?
为了交由孩子自行裁决,龙与蛇利用昔日双方冲突的力量余波,构筑名咏式。构筑之后,为了符合名咏式,双方均为自己取了名字。
那就是——
变迁者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阿玛迪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
不变者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米克维克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
相对于喜欢变化及成长的阿玛迪斯,米克维克斯爱好永远及完全。
这两者均是现在所说的空白名咏调音者。
将五色名咏式赐予人类,持续希望为人所爱的存在。
瑟拉菲诺音语、触媒、五色的分岐,只要找出置入名咏式当中的限制,人类自然会察觉到调音者的存在。若找出调音者的那个人足以适任,调音者便会授予他用来名咏自己的真正语言——瑟拉菲诺真言及依此构成的<赞美歌>。
阿玛迪斯真言<梦见所有歌曲的孩子们>
米克维克斯真言<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
这两首歌。之后,时间流逝……率先察觉到调音者存在,得到米克瓦鳞片的是阿玛迪斯的适任者。
阿玛迪斯授予那个名咏士阿玛迪斯真言,调音者阿玛迪斯被名咏出来。
……可是,故事并没有这样就结束。
没错,悲剧就此展开,无穷无尽的悲剧开始了。』
孤挺花怜爱地轻抚手中的花朵。
轻微悠长,细不可闻的叹息自她口中流泄而出。
『在调音者<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司掌名咏式的世界里,历经数百年的岁月中,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再次展开抗争。』
理由是人类使用名咏式的方式逐渐产生变化。
历经百年、千年……作为调音者恩惠而赐予的名咏式,曾几何时被使用作为争斗的手段,脱离原本的道路。
喜好自我成长的阿玛迪斯希望人类能主动发现这一点。虽然没有自肃作用那么夸张,不过希望人类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出来。
另一方面,渴求完全的米克维克斯提出重组名咏式的概念。那是将人对于名咏式的认知——名咏式单纯是用于观赏的道具、用于争执的道具这般的认知消除,再重新给予全新理想图的意思。
……接着,展开第二次争斗。
这次由米克维克斯的适任者率先咏唱真言,名咏出米克维克斯。
米克维克斯仅删去人类意识中与名咏式有关的部分,给予新的名咏式概念,希望人类这次真能透过名咏式互助互爱地活下去。
米克维克斯与阿玛迪斯的抗争,第一次由阿玛迪斯获得胜利,第二次是以米克维克斯的胜利告终。
……但是,事情并非就此结束。
人类并不坚强。就算在第二次抗争中获得胜利的米克维克斯给予新的名咏式理想图,数百年后,人类依旧再次利用名咏式进行争战。
结果又回到起点。
真是讽刺……不论阿玛迪斯或米克维克斯当中的任何一方获胜,人类依然不当地使用名咏式。之后,他们双方总是互相非难,再次引发争夺名咏式统制权的争斗。
大约数百年才会出现一名才能足以咏唤调音者的名咏士。换句话说,一次的争斗要耗费数百年,而且还持续好几百次。
可是,两位调音者并未停止。
因为这是为了心爱的人类。
的确,当人类走上歧路、使用名咏式来争战时,有时也需要指示他们方向。那对人类来说绝非坏事。
两位调音者的争斗终究是在人类的认知外秘密进行,并不会给人类添麻烦。况且选择哪一位调音者,原本就是依人类的选择来进行。只要名咏式在这样的基础上朝正确方向前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没错,其实米克维克斯与阿玛迪斯的争斗,不管对人类或是调音者来说均非不幸。
就米克维克斯的心愿来说亦是如此。给予所有的孩子们完成的名咏式、获得幸福的约定,那就是米克维克斯真言<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
可是,其中……就只有一个被排除在祝福之外的存在。
那就是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我的姊姊虽然是人类,却也是调音者——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是……孤挺花的……姊姊?」
库露耶露不由得将视线自孤挺花身上移开,凝视站在她肩膀上的名咏生物。
夜色的名咏生物像是毫不在意她的凝视般,只是淡淡说道:
『那个多话的女孩就算到了此时,依然还是无法对你说出口。』
「可、可是,不对吧?我有爸爸、也有妈妈呀?可是从没听说过有妹妹!」
也从未听过有一生下来就分开的姊妹。
我应该也不像奈特一样是孤儿才对,但是……
『以人类的家族来说,就如你所言。但刚才孤挺花说的,是身为名咏式调音者的姊妹的意思。』
「……怎么会!」
不知何时,库露耶露已定向眼前庭园的边缘。
孤挺花就坐在那里。
近到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和她相同的绋红色头发。可是,孤挺花绝不会察觉到这件事。
……这是当然的,因为这是过去的重现。
『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时,他会将人类意识中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删除,给予新的名咏式理想图。删去「名咏式单纯是用来观赏、用来争斗的道具」这样的认知,授予新的活用方法——但是,其中有重大的缺点。』
记忆、回忆,这些绝不可能单独存在。
不就是这样吗?
虽说是名咏式的记忆,但也与其他朋友之间的记忆互相缠绕,在名咏学校当中萌生的恋情,可说是名咏式的回忆之一。所谓的记忆全都紧密结合,有如互相支撑的根部。
所以,无法只删除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若要做到,就只能先删除人类所有的记忆,接着再归还与名咏式无关的记忆。
所以,米克维克斯在暂时删除人类的记忆前,得将人类以往的记忆全部记录在某处才行,以便将每项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删除后,再归还给人类。
换句话说,需要有记录所有人类全部记忆及回忆的存在。
也就是「残酷的纯粹知性」。
所以米克维克斯用自己的眼睛创造出分身,遣送到世上去。用米克维克斯的分身——那只眼睛记忆世上所有的事迹。
那是一名少女。
……少女依她的任务被赐予姓名。
由于是以人类的身分诞生,因此少女并非以瑟拉菲诺音语,而足以人类的语言命名。
那也就是残酷的纯粹知性——亦即库露耶露·索菲尼特,存在于这世间,有着最残酷、可怜之名的少女。』
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我的名字是……那么……」
意识远去。不过,肩膀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看着前面!』
站在肩膀上的阿玛,用它的脚爪抓了她。
『小丫头,这太不像你了,不是吗?』
「咦……」
『体谅一下孤挺花是怀抱着什么心境而传达给你的吧!在下知道对你而言一切都很突然,也无法完全相信孤挺花说的话。可是你看看,眼前的孤挺花无疑是将你当作亲生姊妹一般的仰慕。』
阿玛……
你在安慰我吗?
『在下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
那只名咏生物不悦地转过头去。
『不过,姊姊怎么可以不接受妹妹想要托付的事呢?』
「……」
无言地咬紧牙关。
没错,白天在竞斗宫里听到那个声音时,头痛得像要裂开,身体因为发热而动弹不得,在意识即将消失时——
孤挺花说道:
『看着因为与<仅只是伫立于那处者>之间的共鸣而受折磨的你,令我感到非常难受。很痛苦吧?所以,那些疼痛、热度和寒意,全部由我来代替。你稍微休息一下。结束之后,我会再叫醒你。』
『为什么,好奇怪,绝对有问题!』
那个时候我不懂。
为什么孤挺花会对我说出那么体贴的话。
『呐,为什么?以前我就感到好奇,为什么你要说那些关心我的话?我是你的什么人?』
有如朋友一般……不对,是更加亲密深刻的关系。
是有如姊妹一般的口吻。
『我不能告诉你。若想知道,就去问迟钝的夜之幼儿吧。』
……那是什么意思?
『作为人类出生的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在下意识中记录世界所有的经过。
纵使任务告一段落,那具身体也无法以人类的身分入睡,照规定要以米克维克斯的分身——换句话说是调音者的身分归返。在作为调音者归返后,立刻又要再度以人类的身分降生于世间。
直到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前,持续进行记录。
在进行记录时,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不需要自身的记忆、感情及自我。着眼于此,米克维克斯对照人类的年龄,将出生后的十年定为「无瑕感情的时刻」。
在十岁前以人类的身分活着,同时履行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机能。
但是若时间再长,作为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的记忆及感情将过度成长,阻碍作为记录体的机能。
因此,身为人类的库露耶露只能有到十岁为止的记忆。
十岁前被人类的家人包围,过了十岁后便丧失自我,成为在世界一端的起始之岛/札拉贝尔上,独自观察世界现象的存在。
库露耶露将会遗忘自己保有的记忆、感情。与库露耶露相关人类的记忆也…样,在这个阶段,会单单被删除与库露耶露有关的部分。
其象征就是红色第二首阶名咏真精——黎明的神鸟,亦即不死的神鸟。这只真精是米克维克斯赐予库露耶露的翅膀,同时也是保护、监视库露耶露的存在。
在名咏式当中,不死的神鸟格外罕见便是这个道理。
因为在全世界,能够咏唤它的就只有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一人。虽然在数百年内不死的神鸟有过数次的目击案例,不过那全由呱呱坠地的库露耶露独自一人名咏出来。
就这样,直到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前,记录世界的现象。但只要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残酷的纯粹知性便在抛出记录的记忆后消失。若在下一场争斗中阿玛迪斯获胜,就再被送到这个世界来。
米克维克斯真言的愿望是【将应有的东西给应有的世界】。
换句话说,是给予所有的孩子们被完成的约定,加以祝福。
可是在「所有的孩子」这个范畴中,只有库露耶露不包含在内。因为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终究是米克维克斯现身前的替身。
米克维克斯派遣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以人类的身分前来,完全是他深爱人类的证明。但米克维克斯将自己的一部分——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视为自身,置于爱情这项容器之外。
直到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前,永远地反覆降生,一再重覆获得自我后,再被夺走的宿命,不管是爱过还是被爱的记忆均被夺走。只要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就结束所有的任务,恢复成米克维克斯的眼,存在的一切遭到消灭。
……因愚蠢的龙与蛇的争斗而生,用完即丢的可怜存在。』
「那就是……我吗?」
刚才见到的,幼小的我在那个时候站着哭泣。
『没错,前往起始之岛/札拉贝尔的时候已经到了,这次是第五百八十九次……』
「呐,告诉我……」
将原本站在肩膀上的名咏生物抱在怀里,库露耶露用力抱紧它。
「刚才孤挺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错,小丫头见到的是调音者之争已达五百八十九次之后的景象。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最少得花上数百年,也曾经有过千年的记录,那次是五百八十九次。不过小丫头应该不记得才对。会回想起来是在觉醒到身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任务,丧失自我之后。』
「……没有那种事吧!」
失去力量的双手松开阿玛,库露耶露当场瘫坐下来。
为什么?骗人,我一定只是作了一场恶梦,谁来……告诉我!
「那种事……我不要!」
只要叫做米克维克斯的存在被名咏出来,我就会忘了奈特的事,我的身体和记忆也都会消失?
不论他再怎么呼喊我的名字,我也无法回答他。奈特也会忘了我的存在,我们再也不会邂逅。
那种事、那种事……我绝对不要!
「呐……」
拚命拾起垂下的脸,库露耶露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对象。
『什么事?』
「我……已经十六岁了呀?我依然保有我的意识。」
如果孤挺花的话是正确的,我应该会在十岁那年失去自我才对。可是就像这样,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事,并未丧失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
『没错,那正是孤挺花赌上一缕希望产生的结果。』
孤挺花……没错,重要的她怎么样了?
在刚才的解释中,就只有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的争斗不是吗?应该是调音者的孤挺花完全没有出现。
『小丫头,接下来的话你要铭记在心。孤挺花为何会是你的妹妹、她有什么愿望?孤挺花追求的真言就在前方。若存在着你还能保有自我的可能性——』
在阿玛凝视的前方,孤挺花已然起身。
『在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的争斗超过六百回时——用人类的时间来换算,是经过数万年的岁月时,换句话说,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也被给予了这般漫长的生命时——
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虽然具有人类的意识在一生当中不过数年,但经历数百次轮回后,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不只产生人类的自我,还出现了不同于米克维克斯、作为孤立调音者的自我。
获得自我、遭到剥夺、遗忘作为人类的爱的记忆及被爱的记忆——被那样的锁链系住的人偶,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获得了生命的那一瞬间。』
孤挺花哭了。
不知是悲是喜。
并未拭去自脸颊上滑落的泪水,那名少女——
『产生出来的自我,严格来说并非库露耶露的自我。那是被锁链捆绑的她,自永恒痛苦中萌生的自我防御排斥反应所培育出来的成果。
那就是我。
自库露耶露的内在分化出库露耶露的另一个自我。为了保护库露耶露而诞生的无名存在。
由于身为调音者的意识觉醒,因为我给了自己名字。
经由这项命名仪式,我也成为名咏式的调音者。虽然米克维克斯是母体这点终究没变,但若是限定米克维克斯尚未被名咏到人类世界来的期间,我便能行使相同的能力。
不是肉体的化身而是赋予其名,我给了自己两个名字——
Armariris/孤挺花【违背那项约定者】
clue-l-sophie neckt/库露耶露·露·索菲·尼克特【红色的背约者】
若米克维克斯真言是<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那么我要违背那项约定。
……就算背叛母体米克维克斯,我也想帮助库露耶露。
从米克维克斯的掌握中获得解放。
要以调音者的身分而活、还是以人类的身分而活,我希望能让姊姊自行选择。
那就是我的真言。
孤挺花真言<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与黎明一同觉醒,希望库露耶露也能与所有的孩子们一同走下去。
为了终结米克维克斯不会醒来的梦……
愿望的象征是黎明的神鸟。
并非象征永恒的不死的神鸟,而是为了引导库露耶露前往黎明。』
那么,我的黎明的神鸟也是孤挺花送我的?
『这就是那个多嘴的女孩/孤挺花,在你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事。』
「……」
……好狡猾!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当面告诉我?
『人类及调音者均未拥有坚强的内心。若知道除了小丫头以外还有另外一个自我,小丫头应该会感到困惑才是。所以才需要假装是外人吧!』
眼前分明有自己渴望的人,但却无法传达想传达的事。
「孤挺花一直在我面前……想告诉我这些,可是却忍了下来?」
虽然非说不可,但她知道说了以后会伤害到我。
所以只能等到这一天、等到不能再等为止。
等到我的内心坚强得足以承受这样的重担。
『渴望,应该说是对这个心愿感到饥渴。』
「……我得向孤挺花道歉才行吧。」
库露耶露对于继续看着眼前的小小造景感到痛苦。凝望孤挺花那幼小的侧脸,光是如此呼吸便感到痛苦。
『那么,就先看这份记忆的后段吧,那会是最好的回报。』
「……我知道了。」
没错,我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这个了。
『我一直在等。百年、千年……细数无数的岁月,持续祈求。祈求出现能够自米克维克斯的控制下解放库露耶露的人。
之后,在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进入第六百六十九次争斗时,这个世上出现了有可能凌驾空白名咏的人。
凯因兹·亚温凯尔——虹色名咏士。
不只打破调音者设定的名咏式不完全性之一——「无法同时达成五色名咏」的这项条件,而且带来既非五色、亦非空白光辉的男人。
不管是五色名咏还是空白名咏,以往存在的名咏式全都存在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冲突的内侧。可是虹色位在调音者的意志之外,两者的争斗之外。
虹色与空白名咏是个别的存在,有对抗空白名咏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所以那道光辉或许能照亮库露耶露、能够拯救她也说不定……我只能赌上这一点。
可是另一方面,米克维克斯的适任者——萧已经出现。
萧——真正的败者之王。
拥有比任何人都坚强清晰愿望的救世主。讽刺的是,没想到在第六百六十九次的抗争期中,发生了米克维克斯渴望的,拥有终极容器的名咏上也在同时期出现。
在这个阶段,阿玛迪斯早已因某个理由而不具有适任者。在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的争斗中,得到萧的米克维克斯已肯定获胜。
正因如此,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凯因兹身上。
……我下了赌注。
六年前,正好是库露耶露十岁,即将失去自我的前夕。萧找到长眠在起始之岛上的米克瓦鳞片,想要名咏出米克维克斯。
我做出的妨碍是强行介入名咏门。我代替米克维克斯,穿越名咏门被名咏到这个世上来。当时的能力爆发现象就是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亚。
妨碍母体米克维克斯的名咏,并且自母体脱离,使得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不过却有了一定的成果。
米克维克斯再次入睡,萧对我抱持戒心而离开起始之岛/札拉贝尔。
更重要的是,库露耶露的自我延续了下来,并未丧失。对身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她来说也是划时代的事。
可是,不久后米克维克斯即将苏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抑制住焦急的心情,等待凯因兹让虹色名咏开花的时刻。
而现在——』
眼前的景象——孤挺花脚下的绯红色花朵枯萎,地面化为焦土。
「发、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起始之岛/札拉贝尔的景象!』
「……地面是烧焦的。」
库露耶露慢慢原地蹲下。
轻抚混合了黑色与褐色的焦土。虽然明知不过是记忆,但从那些土壤当中传来烧焦残渣的臭味。
『似乎是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亚的余波。代替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调音者/孤挺花强制介入。别说那个小岛会化为焦土,那是就连根植于世界的名咏式法则变得混乱也不奇怪的大事。』
「那就是现在的情况?」
『不,孤挺花留下这段景象是在三个月前。所以,孤挺花记忆中的现在也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距今三个月前。
就时期来说,是灰色名咏的米修达尔袭击学校之时吧。
『为了保护失去意识的小丫头,奈特与来到学校的空白名咏渗透者战斗。虽然目的不明,不过当时萧曾在学校现身。另一方面,孤挺花也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并未明说要库露耶露看着前方,蜥畅就只是将尖尖的长脸对准前方。
眼前是在焦土上绽放的绋红色花朵。
而站在那里的,是曾经见过的、身穿枯草色外套的男性。
「……凯因兹先生?」
他专注地望着眼前。
与脚下怒放的花朵几乎是相同颜色,有着一头红发的少女。
少女毫不吝惜地层露雪白的肌肤。代替衣物被风拂动的绋红色长发,有如外套般飞舞覆盖在少女四周。
「凯因兹·亚温凯尔,你——」
噗嗤一声,有如微笑般,少女怀念似的眯起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远较<创始之女>/夏娃或任何人都更为期待。」
……孤挺花见过凯因兹先生?
三个月前,在我失去意识时。
『原本应该是……孤挺花渴望的邂逅时刻,但是……』
『没错。原本该是我焦急等待了数百数千年的瞬间才对。
虹色名咏,它的光辉超越调音者,存在唯一照亮库露耶露的可能性。这份光辉或许能够拯救库露耶露也说不定。不过,还真是讽刺。
……不管是我,或米克维克斯、阿玛迪斯都没有预料到。
虹色名咏与空白名咏是根基截然不同的音色,所以能与空白名咏对抗。
可是还有另外一种。虽然与空白名咏有着相同根源,但由于与空白名咏具备正好相反的性质,因此是能与空白名咏对抗的异端色。
习得虹色,枯草色的咏使。
空白名咏渴求的,夜色的咏使。
接下来还有一个——
祈求黎明,黄昏色的咏使。
无情地粉碎我的心愿,出现了第三位咏使。』
习得虹色,枯草色的咏使,不用说这是凯因兹。
空白名咏渴求的,夜色的咏使,这大概是名叫「萧」的名咏士。
接着是第三位。
祈求黎明,黄昏色的咏使……这是指谁呢?
而且,这样的命名很奇怪。因为黄昏是夜晚的起始,黎明是白天的起始。黄昏和黎明是完全相反的单字组合不是吗?
「呐……」
『枯草色的少年与夜色的少女,彼此许下名为比赛的重逢约定后离别。但得知自己死期将近的少女未能达成约定,在与少年相逢前便病倒。』
这个故事,很久以前似乎曾经在某处听过。
……记得是在竞技大会时,坐在这只名咏生物背上的时候。
『少女带来夜色名咏的起始。虽然是夜晚起始的黄昏,但少女内心某处渴求照亮自己的光明。黄昏会渐渐步向黑暗的Xeo/萧【夜】。即便如此,希望有一天演奏出的旋律会越过夜晚,来到黎明——于是夜色的少女将Neight/奈特【黎明】之名授予自己的孩子。』
「那么第三位咏使是……」
『伊芙玛丽·耶雷米亚斯,奈特的母亲。』
奈特的母亲。
可是她粉碎了孤挺花的愿望……?
『名为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的少女。有可能拯救得了这孩子的人,就只有你。所以我在等你。』
以烧焦的地面为背景,孤挺花对虹色名咏士说道。
是过去的重现。
「这也是实际发生过的情景吧。」
『没错,孤挺花对那个男人诉说的景象,是仅仅三个月前的事。』
在过去的影像中,凯因兹惊讶地皱起眉头。
这是当然的,因为此时的他还不了解背景。
『正确来说不是灾难。但对这孩子而言,将会是最深沉的痛苦。我一直在寻找能够从那份痛苦当中解放这孩子,能够让我托付这件事的人类。』
可是,如今听来的确能够了解——
孤挺花的话中代表了何种意义。
『正因如此,我一直在这座小岛上静静地看着一切。我是<违背那项约定者>/孤挺花,同时也是<红色的背约者>/库露耶露·露·索菲·尼克。而且,为了寻找适合那孩子的对象,我记录下全世界的事件以及经过——换句话说,是<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
突然间,焦土的景象变得扭曲。
虹色名咏士的身影、以及岛上的景色都变得模糊。
影像消失,眼前是刚才的绋红色花朵的庭园,孤挺花再次跪坐在原地。
「为什么恢复了呢?」
『孤挺花应该说过,是因为伊芙玛丽的存在。』
『我的确曾在起始之岛/札拉贝尔上与凯因兹接触,不过那项行动也以徒劳告终。
……不,其实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了。
因为凯因兹的虹色名咏是当时在竞技大会上,为了照亮起始之女/夏娃而诞生的。
虽然他绝不表露于外,那个女人也不肯承认这点,不过他们两人以无比强大的感情相连……甚至没有我能够介入的余地。
在那个时候,虹色名咏就已被决定是照亮伊芙玛丽的属性,因此,对库露耶露无法产生作用。
在那一瞬间,利用虹色名咏来解放库露耶露的计划也化为泡影。
……那大概是没办法的事。
我不否定起始之女/夏娃……但是,我真的很嫉妒。
为什么那个女人会遇见凯因兹?我分明也一直在等待虹色名咏的存在,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先遇到凯因兹?
所以,我不想承认伊芙玛丽的儿子奈特。
可是,真不可思议。不管是库露耶露本身、还是在一旁观看的凯因兹与起始之女,都相信那个矮小软弱的奈特。
那孩子有什么?
夜色名咏的才能远不及起始之女/夏娃。既无法使用其他名咏色,反唱也不像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那么卓越。
由于他不知道瑟拉菲诺真言,因此也无法咏唤出调音者。
……不,就算名咏出阿玛迪斯也一样。
名咏出阿玛迪斯后,对于人类的名咏式意识抱持忧心的米克维克斯依然不会放弃。会等待百年后自己再次受到名咏,为了这个目的,他仍然会将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送到这个世上来。
在这么棘手的状况下,那个名叫奈特的少年什么都没有,如何能战胜萧?萧是在历经六百六十八次抗争后才出现,米克维克斯焦急等待的存在……
那个名咏士是米克维克斯渴望的理想容器。就这个意思来说,藉由萧的名咏,人类或许真能得到名咏式的理想图。这么一来,库露耶露的任务将会结束,也用不着再次诞生。
萧拥有米克维克斯真言,接下来只要得到作为触媒的米克瓦鳞片,一切就会结束,库露耶露这个存在将随着米克维克斯的名咏一同消失。
这分明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若有我能安心将库露耶露托付给那名少年的理由,我也会……』
——那是因为你终究是旁观者——
孤挺花停止独白,拾起头来。
在应该是无风的空间中,孤挺花的发丝飘动。循着原本并未吹起的风而来的,是夜色的花瓣。
「——这是……」
库露耶露提心吊胆地拿起轻柔沾附在制服上的花瓣。
没错,是黑玫瑰。
……和上次奈特送我的黑玫瑰是一样的。
那么,名咏出它的人是奈特?不,不可能。因为奈特不可能会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么这是——
『哎呀,你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真难得不是吗?』
包含着类似敌意的尖锐情绪,孤挺花低低地笑了出来。
眼前站着的是有着夜色头发及夜色双眸,身穿制服的少女。
2
另一名少女走向绋红色头发的少女。
虽有着纤瘦娇小的身躯,但眼中闪动着无比坚定、毫不动摇的光芒。顽固又认真——眼珠是与奈特一模一样的颜色。
「……咦,等、等一下!为什么!」
『她是奈特的母亲,容貌是配合凯因兹记忆的学生时代。』
「这、这点也很奇怪没错,不过……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这是小事。就蜥蜴的表情来看,像在说「这是理所当然」一样,不过对于在一旁观看的库露耶露来说,却太过突然。
『她并非真的在这里,这终究是过去的重现。寡言/夏娃出现在多嘴/孤挺花的面前,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就算这样……」
『就算生性寡言,也会有无法寡言的时候。』
如此告知的名咏生物话中,有着类似苦笑的音色。
『正因我是旁观者这句话还真令人感兴趣,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言词的一端带着危险气息,绋红色的少女起身。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咦……』
「因为你想要的不是凯因兹,是虹色名咏。很单纯吧?」
因为这句话,寡言与多嘴互换立场。
「你在起始之岛/札拉贝尔上见到凯因兹时也是如此,你只看到了虹色名咏,而非凯因兹。那家伙也不是个看不清这点的笨蛋。」
『……』
孤挺花沉默以对。
相对地,夜色少女轻轻按住自己耳边的头发。
「能够拯救别人的不是名咏式,是打从内心希望能够拯救那个人的人。名咏式不过是辅助,这点其实你也明白吧?」
『你指的是那个叫奈特的软弱人类吗?』
终于……孤挺花以吐血般的表情低语。
「这个嘛,你说呢?」
『既存的五色名咏无法胜过空白名咏,凯因兹的虹色名咏已经无法对库露耶露产生作用。夜色名咏也一样,阿玛迪斯真言的适任者是你吧?奈特身上还留有什么可能性?』
「不要问我,这是那些孩子们要去寻找的答案。」
轻易摆脱孤挺花的苦闷,夜色少女露出微笑。
『那些孩子……们?除了奈特以外还有谁?』
「还有库露耶露本人不是吗?」
……我?
奈特母亲口中提到的名字,令库露耶露瞪大眼睛。
接着——
在此同时,眼前两名少女的身影变得朦胧。
「啊、啊咧……」
『看来孤挺花独界也到了极限,孤挺花的能力正在下降。』
「可、可是我——」
『未来的事只能靠小丫头你来判断。』
怎么这样……
眼前的影像就此中断,视野再次变回一片漆黑。
……我……该怎么做才好?
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中,库露耶露拭去湿濡眼角的泪水。
三奏 「诀别」
1
「这么说来……」
眺望头顶上的闪烁星星——闪动五种色泽浮游结晶的萧,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
「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第六百六十九次的抗争期——此时,过去六百六十八次抗争中前所未见的三名名咏士到齐……可是,却未传达重要的事。」
一个是虹色名咏士凯因兹。
第二个是奈特眼前的萧。
最后第三个人是伊芙玛丽·耶雷米亚斯,不是别人,就是奈特的母亲。
这些全是这位黑衣人告知的消息。
「虽然刚才随意带过,不过我曾提过在这个时代,调音者之一的阿迪玛斯因某个理由而失去适任者吧。」
「……」
奈特无言地点头……这件事他不可能会听漏。
阿玛迪斯——与他认识的阿玛的别名相同·没来由地知道那个阿玛不完全就是调音者阿玛迪斯,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两者之间毫无关系。
「历经过去六百六十八次的抗争,调音者阿玛迪斯逐渐感到疲累。对喜欢变化及成长的阿玛迪斯来说,与米克维克斯之间的抗争或许会持续到永远,这与他自己的存在意义是完全矛盾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距今十年前……不,已经是十一年前了吧,那是某个暴风雨逼近的深夜。」
外套在风的吹拂下飘动,萧闭上他的眼睛。
有如回忆过去的情景一般。
「在暴风雨逼近的深夜,不为人知的荒野中,当时十七岁的少女挑战不属于既存五色当中任何一种的名咏式。在狂风大作的天候中,嘶哑着喉咙、淋着雨咏唱自己的<赞来歌>。不在乎暴风雨即将来临,因为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十一年前、十七岁的少女、时间所剩不多。
由这些话来推测,可以得到的答案是——
「你说的难不成是……!」
「被强风吹来的石头打中膝盖,少女仰躺在地。感觉到泥巴黏在背上,冷冷的雨朝脸孔洒下。即使如此,少女还是睁开眼睛想要起身——」
留下一次呼吸的余韵。
萧的这个动作,绝非只是为了喘口气。
「仰望天空的少女察觉到她与自天上俯视的某种生物四日交接。没错,那就是调音者阿玛迪斯与伊芙玛丽的邂逅。」
「……等一下,太奇怪了。」
等到萧阖上嘴唇后,奈特说道:
二仅色名咏不是调音者设定的名咏色吧?可是,为什么调音者阿玛迪斯会出现在以夜色名咏为目标的我母亲面前?」
「你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因为那对阿玛迪斯来说也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就连这项质问也在预料的范围内。
萧的微笑清楚地如此告知。
「没错,阿玛迪斯并未预料到这次的邂逅。因为若是经由名咏式,原本阿玛迪斯与伊芙玛丽之间的波长共鸣度并非高到足以咏唤出阿玛迪斯。简单地说,你母亲对阿玛迪斯而言,并非原本的适任者。」
「那么,为什么……」
「伊芙玛丽之所以能够咏唤出阿玛迪斯,是她祈求的意志,创造出了与阿玛迪斯及米克维克斯相通的空白名咏以外的名咏门。」
名咏式的本质是愿望。
或许因为是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因此更能鲜明地接收到这份想法。
「阿玛迪斯受到伊芙玛丽坚强意志的吸引,于是试着将自己的真言托付给这女孩。但可惜的是,她并非空白名咏的适任者。所以阿玛迪斯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就不用空白名咏,而是给予这名少女用来名咏出自己的新名咏门。」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玛丽。』
『你咏唤在下是为了什么愿望?』
『我想实现约定……一直被置之不理的约定。』
『那就是你说的夜色名咏吗?』
『……』
『就给你在下的真言吧。你可以去创造自己理想的名咏式!』
「阿玛迪斯之牙——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阿玛迪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力量的一端结晶化,透过与米克瓦鳞片成对的触媒的力量,少女得到作为调音者的能力。而阿玛迪斯也自空白名咏调音者的立场加以转变,成为夜色名咏的调音者。就和以米克维克斯作为母体的库露耶露一样,那是以阿玛迪斯作为母体的另一位调音者——起始之女/夏娃诞生的瞬间。」
「……阿玛迪斯之牙?」
「没错,阿玛迪斯作为调音者的名字是<那项意志的敌对者>,当中的敌对暗指这支牙。你听过在竞技大会上,你咏唤出的真精所做的宣言吧?」>
『O she saira qersonie Laspha——Armadeus/主之单翼——我的名字是敌对者<阿玛迪斯>。为孤独的合夜少女所吸引,受其正统继承人之邀,遵从夜之名咏,而在下要将这点告知世界!』
夜色名咏的调音者是<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
其力量的结晶就是阿玛迪斯之牙。
另外还存在一只作为真精的敌对者/阿玛迪斯。
「虽然多少变得有些复杂,不过首先存在的是名为<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之名的调音者。虽与另外一只敌对者/阿玛迪斯同名且根源相同,不过它成为真精——调音者阿玛迪斯的幼儿。这就是被称为阿玛的名咏生物,担负起始之女/夏娃单翼的存在。正因如此,当起始之女/夏娃被名咏出来时,敌对者/阿玛迪斯也必定会现身。」
呼……萧轻轻地吁气,摇了摇头。
有如朗读故事般吟诵的黑衣人,到了此时终于睁开眼睛。
「好了,这么一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谢谢你静静听我说。虽然缇希耶菈津津有味地听我说完,不过阿尔维尔听到一半就腻了还发脾气,至于法乌玛则是中途就睡着了。」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不然后,故事就此结束,已经没有我能告诉你的事了。」
那是不可能的。
还残留着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我……一直很好奇,叫做萧的人有什么企图?」
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是如此。
感受到不可思议的连系,一直对他会是个怎么样的对象感到好奇。
「说企图也太夸张了。我纯粹只是努力想将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米克维克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啊,这是作为意志法则体的名字。我只是想将空白名咏的调音者,<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名咏出来罢了。」
「他被名咏出来后会如何?」
「就如刚才所说,所有人类会暂时失去记忆,之后根据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记录加以复原。结果,消灭的就只有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罢了。」
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换句话说,我进了名咏学校之后的记忆也会消失?
还有认识蜜欧及艾达的事,以及老师的长相及名字?
「不,根据米克维克斯真言<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人们将会获得新名咏式的概念。简单地说,只是获赐新名咏式的理想图,其他一切都不会改变。你应该也能跟以往一样,到名咏学校去念书才对。和你的朋友蜜欧及艾达之间的关系,因此瓦解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么,改变的是什么地方?」
提高嗓门大喊。
因为已有了预感,感觉就像他们最重要的事物受到否定。
「对于名咏式的意识所在,就只有这点会回归到未发达的状态。从大人恢复成小孩。为了让人们能够正确使用调音者给予的名咏式这项道具,得重新来过才行。」
…………
……果然没错,那种事我不会赞成的。
「那么,我妈和凯因兹先生会怎么样?」
若对于名咏式的理解重新格式化,那么母亲的异端夜色名咏将会消失,他的虹色也会消失。剩下的只有空白名咏及五色名咏?
这么一来,不管是母亲还是他留下的足迹、以及那一天的约定都会——
「会消失。不过就算在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后,凯因兹还是有可能再次找出虹色名咏。米克维克斯的格式化终究只是局限于道具的使用方式。凭着这项道具,能不能再次创造出虹色名咏,就要看本人的资质及努力了。关于两人的足迹我则不确定。但根据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记忆修复,会给予在与伊芙玛丽的记忆中,与名咏式没有直接关连的记忆。他会记得『我与伊芙玛丽之间有项重要的约定』,而且他对伊芙玛丽的感情也不会消失。虽然契机是名咏式,不过那两个人的记忆不只有名咏式而已。」
母亲与凯因兹的记忆,会尽可能地给予与名咏式无关的部分。就算在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后,虹色名咏也可能会诞生。
不过萧没提到的部分——
「……因为我妈已经不在了,所以夜色名咏会消失吧。」
「只要由你来创造就好了。就算伊芙玛丽不在了,也有可能创造出夜色名咏的替代晶。当然就和她一样,条件是无论如何都要具备创造出夜色名咏的强烈心愿,否则是很困难的。」
并无感到辞穷的模样,萧以平淡的口吻答覆:
「虽然容易被误会,不过米克维克斯并不禁止空白名咏及五色名咏以外的名咏式。只是因为人们使用名咏式的方式变得扭曲,为了修正才让意识所在回归最初罢了。只要有了应有的模样,米克维克斯也会祝福新名咏色的诞生。」
「别私自决定那种事!」
奈特咬紧牙关,动也不动地俯视地面。
「你是指什么?」
「因为,『现在名咏式的使用方法有误』这点是谁决定的!学校的老师认真地教课,学生也很努力啊!」
蜜欧日夜钻研名咏式的教科书。
级任的凯特老师也一样,在暑期辅导期间,挺身保护我和艾达不受灰色名咏生物的伤害。
「我不会让你说那是错误!」
「我不会说的。」
「咦?」
……为什么那么干脆就……
是因为错了,所以才想重新修正不是吗?
「奈特,你果然是我认定的那种人,会为了别人这么认真地生气。」
萧将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笑意变得更深。
同感、慈悲、怜悯——那是超越其中任何一顷,无比接近爱意的笑容。
「你真的很清澈。就像不懂得骗人、被骗的孩子一样纯白。正因如此,所以你还看不见世界,也不懂得污秽的部分及人心的脆弱。」
「……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打算说认真对待名咏式的人们错了。刚才你想起的是同班同学蜜欧以及凯特老师吧?她们对待名咏式的姿态很美,我也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可是相反地,你之所以对名咏式具有良好印象,是因为你身边的所有人碰巧都和你一样,认真看待名咏式不是吗?」
蜜欧及凯特老师、库露耶露。
他的意思是,认真学习名咏的人们反而占了少数?
「比方说竞技大会前一天,出现在你和库露耶露面前的高年级学生。就是那个从资料馆里偷走<孵石>,引发五色水蛇诞生开端的学生。对于因为夜色名咏而受人注目的新生感到嫉妒,甚至还想对当时介入的凯因兹报一箭之仇。那样的姿态,你认为如何?」
「那是……可是,就算是那件事,也只是少见的例子不是吗?」
「是吗?就在两天前,有一个摆明了要找你们吵架的斗雷史恩的学生吧。只因为『自己的名咏式较为杰出』这样的理由,便采取那种傲慢、高压的态度。不管是多雷米亚还是斗雷史恩,其实都有许多那样的学生。只将名咏式当作权利或权力的手段来看待——而且,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竞斗宫。」
「……呜!」
竞斗宫。
名咏士与名咏士作战的地点,牵涉到名誉与庞大报酬的场所。
「你对竞斗宫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那原本就是正确的反应。名咏式沦为纯粹娱乐的道具,丧失了它原本的本意。」
与涅西利斯之间那段对话的其中一部分——
『你讨厌这里吗?』
『讨厌?您在……问我吗?』
『对于名咏士在竞斗宫里比试技巧,你认为是逾越名咏士本分的行为?』
『咦,那、那个……』
『你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名咏式对日常生活有许多助益。
在寒冷地区活跃的红色名咏、在干早地区进行水的名咏。
搬运、传达、救助、救援。
不只如此。虽然现在想不出来,不过名咏式包含着无限的可能性。所以,得先行思考对名咏式有何愿望才行。
——奈特的母亲是这么教导他的,至今他仍认为这是正确的。
相较之下,竞斗宫有什么意义?人与人利用名咏式来作战能有什么益处?那么做并无法拯救任何人。
……无法回答,因为奈特的确如此认为。
「你母亲也是这种想法下的牺牲者。从前,当伊芙玛丽说要构筑不属于五色之一的夜色名咏时,其他学生及老师根本不屑一顾,更别说要助她一臂之力了——人类对于名咏式的意识已变得如此脆弱,关于这点,不只米克维克斯,就连阿玛迪斯也抱持相同的认知。」
「……可是!」
「呐,奈特,你应该能够明白吧?你不想拯救像你母亲一样,被世人排挤的名咏士吗?名咏式被用于决斗中,在那里有人会受伤、有人会滥用权力、用来进行争斗。你不想谴责那种意识吗?」
萧濡湿的双眸不见动摇。
虽然带着微笑,却显得坚强。虽然带着静默,却显得锐利——他的眼眸当中显示出那样的神色。
「……你就是为了要传达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来见我?」
「没错,其实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的真言有可能令此事实现。如果是你,我想一定能够理解。」
不是谎言。他伫立的模样比言语更清楚地表达出这一点。
这位名咏士一定是打从内心如此祈求。
可是……
「你说的话我的确非常同意。我还是不喜欢竞斗宫,也见过许多错误使用名咏式的人。」
「谢谢你的理解——」
「可是,我果然无法赞成。」
在萧的表情放松下来前,奈特已摇起头。
……我果然无法赞成,我有无法赞成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
萧吃惊般的睁大眼睛。
奈特迎面瞪视那位名咏士。
「我果然……还是想珍惜我母亲遗留下夜色名咏的这项事实。」
名叫伊芙玛丽的女性是自己母亲的这项认知不会改变,凯因兹与伊芙玛丽的关系也不会动摇。不管是虹色名咏还是夜色名咏,只要靠我和凯因兹先生努力,还是有重新创造出来的可能——只有这样是不行的。
「夜色名咏若不是由我母亲来创造就没有意义。虽然我母亲并未申请新的名咏色,不过我想记得这件事。」
母亲遗留下来,由我继承。
夜色名咏这项存在。
「你将唯一的一项坚持,与为全世界人类着想的想法放在天平上衡量?」
「……我的天平不只有那一项。」
微微地、真的是微微地,奈特摇了摇头。
有件事在来到这里以前就已经决定了。不同于母亲的托付,是我自己决定要背负起甚至无法放上天平的重要事物。
「透过米克维克斯的真言,对于名咏式的意识会改变,就算那对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有好处,但是——」
没错,我无法忍受。
因为——
「但是代价却是库露耶露小姐消失,那种事我绝不接受!」
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
在<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前,用过即丢的存在。
虽以人类的身分诞生,但作为人类爱过的记忆及被爱的记忆全被剥夺,只是记录别人事项的人偶。一旦调音者被名咏出来,任务结束后便消灭,重回米克维克斯眼睛的角色。
在听到此事的瞬间感受到冲击。
「……我完全不明白库露耶露小姐的事。」
张开紧握的拳头,凝视头顶上方昏暗的天空。
在遥远、遥远的地方,在远处的她如今在做什么?是在宿舍里休息吧?
……我完全不明白库露耶露小姐的痛苦。孤挺花是如此拚命地想要保护她,但我却无法明白这一点。
正因如此,所以现在的感受格外强烈。
比任何人、任何事、比以往不下数次这么想过的瞬间,都还要强烈地希望。
——我想要拯救库露耶露小姐!
「如果库露耶露小姐以往都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命运,那就更不用说了,库露耶露小姐不比任何人都幸福是不行的!」
我不希望她消失。
她得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然后获得幸福才行。
「这你就错了。你仔细想想,她终究是<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的器官之一,被置入名咏式系统当中的存在。为了人类与名咏式尽心就是她最大的存在意义。就这点来说,那才是她的幸福不是吗?」
「不对!被那种任务束缚,库露耶露小姐一定哭过才对!」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不,我换个说法,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说得这么肯定?」
黑衣人的音调终究还是带着温和晓谕的意味。
「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孤挺花应该不会诞生才对。因为不希望库露耶露小姐哭泣,所以孤挺花才会存在库露耶露小姐的心中。」
现在终于明白了。
孤挺花是怀着多么痛苦的心情看着库露耶露小姐。可是那项事实就只有身为母体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不知道。
「真不可思议,为什么你那么袒护她?你应该知道库露耶露·索菲尼特因空白名咏之力而觉醒才对。她那空白名咏的源头是米克维克斯,与你的夜色名咏力量来源的阿玛迪斯正好相反。不仅无法相容,有一天或许会导致两名调音者力量的反弹也说不定。」
「……不会有那种事的。」
奈特的嘴角浮现出干笑,迎面回望那个对象。
「我想和库露耶露小姐一起回多雷米亚去。这点不管是艾达小姐、还是蜜欧小姐,大家应该都有相同的想法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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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说话?」
「我啊,经常想要跷课。像是有讨厌的课、麻烦的习题或是考试的时候。就算没有那些也想睡上一整天、想和朋友玩。心情一旦松懈下来,身体也会变得沉重。但是……」
艾达在露出难为情苦笑的同时,胡乱揉了揉她的一头乱发。
艾达的这个习惯动作曾被朋友批评为不像女生。
「不管再怎么说,我很喜欢现在的学校。老师很有趣也很认真,班上也有意气相投的朋友。」
「那不是很好吗?你是克劳斯大爷心爱的独生女,他心里似乎非常在意呢。」
无法责怪阿尔维尔的这个习惯。
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不管我再怎么乱来、做了怎么样的傻事,他总会笑着陪我。所以我也一样,当阿尔维尔出事时总是第一个跑过去。
——可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做。
「我也对我老爸说过,我会继续当祓名民,不过不会离开名咏学校。」
用肩膀、用背部、用全身将呼吸送往肺部,屏住气息。
……我要朝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
「你要记住,阿尔维尔!在我不想离开的名咏学校里,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到齐是不行的,库露耶露消失的那种事我绝对不接受!」
我要保护库露耶露。
就算那么做,是和从前最亲密的这个男人相反的道路。
「可是,那位小姐原本就不是人类啊?是类似名咏式创造者的半身。如果照萧的说法,那位小姐与你努力对抗的名咏生物或是真精是极为接近的存在。」
「那种事我听过一次就明白了!……但不是这样,我已经充分与库露耶露扯上关系了。」
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回忆。
即使如此,当我们在同一间教室里共度的时光,已经让我们变得不再能够无情地背对、沉默坐视那种浅薄的关系了。
「只要是在同一个班上的家伙,任谁都是如此。如果我对库露耶露置之不理,肯定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原谅我。不管是桑吉丝还是凯特老师……更重要的是,我将无法原谅自己!」
吐出多余的气息,将力量传送到握住长枪的手上。
「让开,阿尔维尔!如果那个叫做萧的家伙想要名咏出<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那么就算要揍扁那家伙,我也要阻止他!」
「抱歉,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眼前的男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祓戈闪亮的枪尖指向彼此的胸口。
「我明白你对那个库露耶露有感情,但我也想在萧的身上下赌注,我有想要托付给他的事物。」
「这表示谈判破裂吗?」
「就是这样——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工夫有没有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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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雷菲斯,我认为对你来说,这不算是件坏事啊。」
伸出右手,缇希耶菈引诱般的招手。
「米修达尔那头狂犬惹出了一连串的麻烦,灰色名咏因为那个与你算是同门的男人而背上恶名。在<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约定的新名咏式概念中,你只要将承袭自约书亚的灰色名咏重新修正就好了,不是吗?」
「……说得也是,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
咬住下唇,雷菲斯打断自己的话。
那的确是理想,原以为是绝对无法实现的愿望。但在察觉到透过<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后,或许有可能实现这顷愿望时,老实说他的心情感到动摇。
不过,雷菲斯唐突地发现到——
「可是这么一来,我大概就不会遇见海伦了吧?」
之所以会遇见海伦,是因为米修达尔追寻<孵石>。之所以转入吉尔名咏学舍,着眼点也在此。
若米修达尔不这么攻击学校,我就无法遇见海伦了。
「嗯?啊啊,我记得她是吉尔的学生吧。怎么,跟灰色名咏比起来,女人比较重要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有种感觉,海伦拥有我及约书亚没有的东西。只要我在她身边,她就会教我。」
雷菲斯师事孤独的老人。在转入吉尔后,一直无法融人那种轻松的气氛当中而感到不知所措,是海伦出声招呼这样的他。
他不想忘记那份心情。
「而且,我也见过库露耶露。事到如今,无法装作我们不认识。」
在触媒发表会上出现混色名咏生物。在那场袭击中,听海伦说是库露耶露救了她,因此现在还欠她人情。
「不论如何我都要破坏决斗舞台的触媒。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才会出现像米修达尔那种人。」
米修达尔犯下的过错无法自人们的记忆当中消失,那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至少由我来弥补他破坏的东西。
「随你高兴。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对付我。」
「……我正有此意。」
面对依然带笑的缇希耶菈,雷菲斯往前逼近一步。
2
「是平行线吗?要将库露耶露·索菲尼特当作调音者看待、或是人类看待?你想说争议就在此吗?」
萧缓缓地歪着头。并非感到不开心的模样,反倒像是对那种状况乐在其中。
「不对!不管库露耶露小姐怎么样,库露耶露小姐就是库露耶露小姐,和那件事无关!」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是个感受不到人类与名咏式之间界线的人……奈特,你果然很棒。我们能不能再稍微谈一谈?」
萧弹了一下手指。
突然间,视野边缘闪出白光,而且是两个地方同时。
「刚才那是……」
虽然奈特急忙回头,不过那瞬间是不满一次呼吸的刹那。就连些许的余韵也不留,昏暗的天球及极光迳自朝天空的那一头蔓延开来。
「其实我的两名同伴也来到了这座『瑟拉的庭园气他们各自支开了艾达及雷菲斯。我只是让他们四个人回到原本的竞斗宫去罢了。不管他们怎么做,似乎都很难说服对方。」
艾达及雷菲斯,那两个人原本也在这里。
那么,那两个人也听说了跟刚才相同的话?
「没错,可是他们现在已经回去了,所以留在『瑟拉的庭园』里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我个人来说,果然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因为不论如何,在法乌玛和涅西利斯的对决结束前,都无法回收在竞斗宫中的米克瓦鳞片。」
不管破坏米克瓦鳞片几次,它还是会再生。最快的方法是别交出米克瓦鳞片,只要比这位黑衣人抢先一步回收就行了。
「我无意听你说,所以……」
「要我让你离开这里?那是不行的。这么一来,你会去拿米克瓦鳞片吧?」
萧露出提防的姿势。
不过这等于他主动吐露若没有米克瓦鳞片,便无法咏唤<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一样。
「——我不会要求你让我离开。」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至今仍位在不知何处的不可思议空间当中。虽说「瑟拉的庭园」是名咏式诞生的场所,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利用名咏门与奈特等人身处的世界相连。
——那么,就有方法离开。
刚才萧本身已提示了关键。
『不使用真言,而是用瑟拉菲诺音语咏唱米克维克斯真言时,名咏式的调音会暂时打乱法则,将不可逆的传送变得可能。』
瑟拉菲诺真言是用来咏唤调音者的<赞来歌>的真正语言。
另一方面,普通的瑟拉菲诺音语是为了五色名咏而赐予的简易语言。
不过不管是哪种语言,不变的是均能开启连接这个空间和人类世界的门。也就是说,只要用瑟拉菲诺音语开启名咏门,应该就能从「瑟拉的庭园」回到原本的地方才对。
与艾达的祓戈结合成大规模名咏门,只要运用相同的要领来进行……
在不被察觉到的情况下,奈特从系在腰带上的小腰包中取出触媒。
——「Ezel/夜之歌」——
「你想用自己的力量撬开门?你比我所想的还要大胆。」
黑衣飞扬,萧往前踏出一步。不过太迟了,不管他接下来要进行何种名咏,奈特的名咏都会抢先完成。
elmai xaln wos teo uc xeoi clar,O soa valen lef karel/在所有的门上插上夜色之钥,歌咏的世界响起祈祷
手掌大的名咏门一口气扩大成环——
突然间,环有如进裂般消失。
「……咦?」
为什么?
在竞斗宫施展时分明很顺利。是时间超过?不,应该不会有那种事才对。
能够想得到的,是这个不可思议世界的影响。既然是名咏式诞生的世界,那么就算是某种特殊的环境也不奇怪。
「不对,这个世界反而比我们所在的世界还要来得安定许多。进一步地说,这里是调音者冲突的Ema/意志的余波——也就是启动名咏式的力量直接流入的场所。对存在调音者的空白名咏及夜色名咏来说,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环境了。」
「那么为什——」
奈特僵住了。
在萧的手上,闪烁着与他刚才名咏出来的大小几乎相同的名咏门。
「针对一个对象,通常只存在一道门。利用这点,藉由在被打开的名咏门上叠上另一道同色的名咏门,被名咏的对象便会与名咏式的法则产生矛盾。就结果来说,是回到『瑟拉的庭园』。」
「难道……」
「这就是隐藏在反唱当中的真正理由。由于与『瑟拉的庭园』有关,因此调音者无法告知人类。调音者授予人类的,就只有反唱这项存在及其方法。若能以夜色名咏来送还空白名咏,那么应该也能用空白名咏来送还夜色名咏才对。」
——我名咏出来的名咏门被反唱了?
奈特悔恨地盯着萧。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有我的目的。」
在手中发亮的名咏门随着时间逐渐消失。
萧眯起眼睛凝视化为粒子的光迹。
「若是对除了你以外的人说,不是被嘲笑就是被嗤之以鼻吧……我真的认为名咏式是很重要的东西。比方说那是调音者的赠礼啦,除了那点以外,我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若每个人都能为所有人使用名咏式,那么能够帮助得了多少人?比方说在竞斗宫里的名咏士、像米修达尔那样的男人、在斗雷史恩里光是学习决斗课程的学生们,当他们拥有坚强的内心,能够为人们使用他们的名咏到来的那一刻——你认为我这样的希望很蠢吗?」
那是太过美好纯粹,但是易碎的梦想。
能够如此希望,需要具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呢?
「大部分的人都说我在作梦,可是,我没有一天不这么希望。因为那就是名咏式,是将自己的内心化为形式,加以实现的方法。」
原来如此……
某种类似乡愁的怀念感挤压着奈特的胸口深处。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人……跟妈妈非常接近。
祈求新的名咏式,与祈求每个人都为所有人施展名咏式,虽然有这样的不同,但内心的坚强及纯粹极为接近。
当他人嘲笑那是不可能的愿望时,拥有能够承受的坚强。
「阿玛迪斯重视人类的成长及可能性,要求人类自行寻找出自己的道路。可是有时候,要求折翼的雏鸟如此去做是件残酷的事。这个时候也需要某人温柔地拾起那只雏鸟,送它回到鸟巢。」
拭去对于名咏式的扭曲认识及价值观,给予全新的概念。
那便是将雏鸟送回鸟巢。
「米克维克斯真言具有这项可能性。就算过去数度失败,我还是想相信这个可能性。阿尔维尔、缇希耶菈、法乌玛,相信我、助我一臂之力的仅仅就这三个人,可是我认为他们是无可取代的同伴。」
「可是,就这点来说我们也一样!」
艾达和蜜欧、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大家全都一样,打从心底希望和库露耶露在一起。
「愿望的方向没有正邪,但想法确实有坚强软弱之分——名咏式既是镜子也是警钟。擦得愈亮影像就愈清晰,敲得愈用力声音就愈响亮。」
察觉到萧想说的话,奈特紧握住发抖的拳头。
「……你是说我们的愿望软弱?」
「至少就现状来说,你比不上我。这跟有没有真言无关。」
「那种事不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
不论何时,就连到目前为止也依旧是如此。被要求的名咏与现在能够施展的名咏当中存在着差异。奈特从不懈怠地努力填补当中的差距。
——我绝对要抢先萧一步回收米克瓦鳞片。
「也就是说,你妨碍了我的名咏门。」
「嗯,要是顺利成功,你便可以回去。若是反唱再慢个两秒就危险了。」
萧毫不羞愧地点头。
「换句话说,目前的状况是你名咏出作为出口的名咏门,我则加以妨碍。清楚地说出彼此该做的事,这不是很好吗?」
只要守住那道作为目标的名咏门就算获胜。那么事情很简单,只要不让他有时间进行妨碍就行了。满是汗水的手掌当中握着两颗墨色的玻璃珠,利用手感加以确认后,奈特朝后方跳开。
萧作势欲接近奈特,就在此时——
奈特朝发出蓝白光辉的地表、萧的脚下掷出玻璃珠。
——「Ezel/夜之歌」——
以萧为中心,漆黑的雾霭迅速覆盖地表。
进行得很顺利!
抑制住胸口飞快的心跳,重新拿出剩下的玻璃珠。在雾霭散去前还有时间,在这段期间内,对方应该掌握不到他的位置才是。
就趁现在,应该来得……
好漂亮的珠子,是在安裘的骨董店里买的?
心中一惊。
从未体验过的战栗传至背脊,握着触媒的手冻结。
雾中传来萧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拿在手上的触媒是玻璃球?这是吞没光线,浓度足以令人窒息的黑雾,他不可能看得见站在数公尺前的我。
——再不快点可能不妙!
接起险些中断的集中力,在脑中描绘光辉的名咏门。触媒发出淡淡光辉,接着徐徐形成光环。
快点……快点……
忍住焦急的心情等待名咏门完成。手掌上产生出小小的名咏门,接着只要将它扩大为自己足以通过的规模——
手上拿的触媒轻轻浮上天空。
「啊……咦!?」
触媒离开我的手浮起?怎么会,为什么……!
「谢谢你,你真乖。」
雾霭散去,黑衣人平静地伫立在那里。黑色玻璃球缓缓落入漆黑长袍下隐约可见的右手上。
「呵呵,你很吃惊?」
萧以视线一不意他望向背后。在前方,有着肉眼看不见的某种生物。
虽然混合在已开始消失的黑雾中,但其中有某种发出朦胧亮光的东西,有如包围着萧、保护着萧一般。
是溶入周围的透明身体。
「……空白者!」
是空白名咏生物。体现空白之名,拥有半透明身体的名咏生物。由于那透明的身体及稀薄的存在感,因此若不集中所有的神经凝神注视,便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曾听过它是护卫萧的名咏生物,不过……
「没错,从招待你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命它偷偷跟在你身后待命。还加上了若是你想行使名咏,便夺取触媒的这项命令。啊,你用不着那么惊慌地环顾四周,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这孩子而已。」
我感到懊悔,刚才是我的失误。由于太在意萧的谈话,以致完全未去注意空白者的存在。
「我说过,<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用自己的眼睛,创造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所以库露耶露·索菲尼特存在的期间,<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缺乏等同视力的感官,因此便创造出用以弥补的名咏生物,也就是空白者。」
……所以就算是在雾中,也能将我手中的触媒拿走。
「对不起,我还拜托空白者趁机将你腰包内的触媒拿走。」
萧的长袍略微敞开。
黑曜石、黑珍珠、黑色颜料发出声响地落在他脚边。那些东西全都很眼熟,是奈特为了预防万一而带来的触媒。
「触媒的存货已经空了,你要怎么办?」
「……」
奈特并未回答,反令双膝着地。
有如描绘般的指尖叠放在他那伸展在蓝白色地表上的影子。
还剩下这个,真正是最后触媒。
没有第二首阶名咏专用的特有触媒,那么便咏唤除此以外,我所能咏唤的最高阶名咏式吧。
quo xeoi xaln,glim getie clar lef teo/前住夜之门,编织开放的小钥匙<话语>
meh luei clar fo Loo/一把钥匙的音色是为你
yehle io peg mihhya lef siole xeo pelma elmei getie doremren/结合无尽的深夜及呼气,赠予所有小小的夜
vilis phanisis gfend,villis phanisis haul/得知自己的恐惧,得知自己的灯火
O slin fel hypne,da sanc lisie-l-xelie haul/自摇篮起身,心爱的彩星之灯
「orbie clar【契约赞歌】……Goetia【小小孩童】的名咏?」
黑衣人的表情出现小小的皲裂。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
ife I she cooka Loo zo via/若世界渴求你
O evo Lears——Lor besti qhaon-c-getie=ende coola loar/你自彼方现身——振翘的小小夜之子
越过从影子当中产生的名咏门,拥有濡湿羽翼的鹰狮浮现出来。
是隶属夜色第二音阶名咏的小型精命。
「原来如此,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咏唤出第二首阶名咏——作为主人的敌对者/阿玛迪斯的阶段时,也受到了Goetia/盖提亚【小小孩童】的承认。」
在长袍翻飞的同时跃至后方,萧将右手举向天空。
「那么,就让我们试着对决一次吧,因为空白者也是第二音阶名咏。」
不论如何已没有触媒,若不能取回在对方脚下的触媒,那么就没有其他方法能够回去。
「好了,去吧!」
挤压空间,空白者有如滑行过地面般逼近。循着那道轨迹,鹰狮振翅……
在撞击的刹那,鹰狮的爪子撕裂空间的扭曲。
发出奇怪的悲鸣后即刻升起光烟。虽不知道离开这个空间后,是否还有另一个回归的场所,不过空白者确实当场消失。
——赢了?
「不对,是两败俱伤。」
在萧以言语告知前,原本应该毫发无伤降落至地面的鹰狮,已化为光的粒子消失。
「为什么……」
「空白者虽未具备出色的自卫手段,相反地却有一种特殊能力。就是当自己归返时,会留下比平常消灭时更巨大的名咏门。结果,邻近的名咏生物也会同时被送还。」
鹰狮被卷入那道名咏门当中。不,对方一开始就存着这项目的,就连奈特会用自己的影子当作触媒的事也已被他先行识破。
「这么一来,确确实实已经没有触媒了。终于可以定下心来谈话了。」
黑衣人靠近一步。
接着奈特朝逃走的方向退后一步。
「……萧,你为什么……」
「啊,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那么,我也喊你奈特吧!」
萧腼腆地露出无邪、未见强烈恶意的笑容。
「为什么萧要留在这里,而不去拿米克瓦鳞片?」
「那件事我交给同伴。我的两名同伴似乎也已经开始与艾达及雷菲斯交手了。」
艾达是拥有祓戈的极致者资格的道地祓名民。曾经数度被她那就算对付真精也不分轩轾的技巧、以及惊人的胆量所救。
雷菲斯也是灰色名咏的歌手,在学生决斗上层现的那份强劲依旧记忆犹新。
两人或许会陷入苦战,但无法想像他们会落败。
……可是,为什么呢?
从萧的表情中感受不到一丝动摇。
「那两个人是赢不了阿尔维尔和缇希耶菈的,他们有赢不了的理由。」
「赢不了的理由?」
「没错。阿尔维尔了解艾达,但艾达并不十分了解阿尔维尔。缇希耶菈比雷菲斯更清楚灰色名咏,但雷菲斯却不知道这项事实,所以他们赢不了。至少在初战中,是绝对赢不了的。」
3
在竞斗宫四楼,阅览室前的大走道——
在只有紧急照明蒙胧亮起的微暗中。
其中,两道闪亮的刀刃发出闪电般的亮光及声音舞过空中。
刹那间传出「咻」的风鸣声,·接着不及一次眨眼的时间,枪尖发出嘈杂的声音互相叠合。
祓戈前端的宝石发亮,这道亮光隐约照亮两名祓名民。
「——噢,危险!」
「呜!」
在黑暗中,一个脚步声奔过走道。
接着响起剑戟声。
若是常人,就算凝神细看也只看得见人类朦胧的轮廓。眼前是如此浓浊却又稀薄的暗夜,但是这两名祓名民却以有如白昼般的正确性捕捉对方的动作。
不单单是视觉感官的部分,这原本就是靠着反应也应变不及的超速戏码。依赖对方脚步、以及轻微响起的风鸣声,在一瞬间预测接下来的行动。
「似乎并未懈怠夜间视力的训练嘛。」
「托你的福,女学生们/我们最喜欢熬夜了!」
「啊?那对美容不好喔!」
艾达的枪尖掠过阿尔维尔衣服数厘米外的位置。
——又来了吗?
逼近、朝他使出一击并不困难,但却无法攻击到对方,就差了薄薄一张纸的距离。
阿尔维尔就连衣服也未受损。
至于说到艾达自己,小裂伤早已超过五根手指能够计算的程度。
「怎么了,呼吸异常急促不是吗——唷!」
在走道阴影深处,与满不在乎的声音形成对照,枪尖以裂帛之势刺出。
「……呜!」
将长枪朝一旁挥去以躲开枪尖。
不对!在使出挥开的动作后,艾达的长枪仅是划过空中。在暗夜前方,阿尔维尔应该已经刺出的长枪在中途静止。
——牵制吗!?
不到姿势瓦解的地步,只是对脚尖产生多余的负担罢了。有如贯穿这一瞬间的僵硬,阿尔维尔的长枪伸长。
叽咿吱吱吱……
已来不及用枪刀挡下,因此艾达选择不以枪刀,而以枪柄来进行抵挡。阿尔维尔的长枪掠过握住枪柄的手指旁边数公分。
若是瞄准的位置梢有差错,不知手指会有什么结果。
「喔,了不起。这么危险的事我做不到,太可怕了,我没办法!」
「……你的作战方式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阿尔维尔·海尔威伦多的长枪就有如这个男人的个性。
在面对名咏生物时,牵制决非上策。所以祓名民注重的无非是身体的灵活度以及祓戈的掌握程度。但说到这个男人,却是加入这般会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牵制。根据祓名民长老路法的说法,那是种坏习惯,但即使如此,也从未见过他因此责怪阿尔维尔。
就只有这个男人,令艾达不得不承认。
「对了,你为什么要挑战『祓戈的极致者』那玩意儿?」
「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不取得『祓戈的极致者』的称号?」
打下枪柄,对方的长枪弹至地面。
「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能这么称呼你就满足了吗?有什么事会因此而改变?」
「……所以啦,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等打赢了我以后再说!」
朝后方跃开以闪躲贴近地板扫来的一击。
背后传来坚硬的感触,是墙壁?
「在走道上用长枪来作战是太窄了,你该认清状况的!」
在阿尔维尔出声的同时,不,比他的声音更早听到的是笛声般尖锐的、破空而过的声音……右边吗?
已来不及以目视确认,仅靠直觉挥舞长枪。叽思吱吱——横向袭来的冲击令手麻痹,差点便令祓戈落地。
「怎么了,喂?完全是防御作战的感觉不是吗?原本你的攻势还要更凌厉的。」
「最近,我想试着使用头脑。」
不顾汗水滴落,艾达勾起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
——好强!这与视野不佳或场所不利无关。
首先,攻击范围有压倒性的不同。再加上他的身高、手脚的长度,若在半长不短的距离内停下脚步,便只有他的长枪能单方面进入攻击范围。话是这么说,但若是进入攻击范围,又非得闪躲他那有如鞭子般弹性十足的长枪轨道才行。
尤其在这条阴暗的走道,那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头脑?笨蛋,那不适合你啦!」
「那么,我就从现在开始睁大眼睛吧!」
阿尔维尔反射性地举起长枪。艾达并未在意,反倒以自己的长枪刺穿背后的墙壁。枪尖准确命中目标,穿透背后的门锁。
瞬间,阿尔维尔的声音加入了惊讶的意味。
「门?」
没错,在艾达背后的不是墙壁而是门。
「只要是年轻女孩,任谁都梦想着在室内进行一场大乱斗!」
用背部撞开门,艾达进入资料阅览室。
「大乱斗……是吗,那种女人就只有你吧!」
说完这句话后,阿尔维尔也跟着进入房间。
察觉到这份气息——艾达按下室内的电灯开关。
天花板的照明照亮室内。这么一来,就算是竞斗宫外也能清楚得知有人人侵内部,不过现在已顾不得这些。
「好痛……!」
习惯黑暗的眼睛沐浴在过度的光线下,使得阿尔维尔朝后退了几步。此时,艾达早已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掷出资料架上的书。
「原来如此,这种使用头脑的方法还真像你。」
「如果被我的朋友/蜜欧看见,她肯定会大发雷霆,狠狠对我说教!」
阿尔维尔的长枪接二连三将书打落。花瓶粉碎,原本展示的照片从墙上掉落,此时再进一步以长枪追击。
一击、二击、三击——力道虽轻,却是不容对方反击的连击。
「这不是很好吗?终于开始变得像你了不是吗?」
不过,男性祓名民的表情并无改变。
虽然打斗了这么久的时间,却连呼吸也不显得紊乱。
——差不多想做个了结了。
体力衰退的人是她自己,这点艾达也有自觉。正因如此,所以原本就决定这一战要速战速决。
学校上课的时间就占了一天的一半,其中还加上与朋友玩乐的时间。虽然补足了锻炼的质,并未让技术退步,但锻练的量若绝对性的减少,那么体力退步也是想像得到的事。
所以艾达并未停下追击的手,继续转向阿尔维尔的右手边。
定向陈列资料的木柜阴影下。它的宽度及高度都有两公尺左右,用不着努力隐藏,艾达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在木柜后方。
「喂喂,事到如今才躲——」
阿尔维尔的话说到一半便停止。
他发现到接下来我想做什么了吗?
「你……难不成!」
阿尔维尔因为刚才的追击而移动到房间角落,已经无处可逃。在如此自问自答后,艾达以猛烈的气势踢向陈列柜。
……叽……咿咿咿咿咿吱吱吱吱……
柜子一边慢慢撒出陈列的资料,一边朝前方倾倒,朝位在正前方的祓名民倒下。
「啐!」
感觉到阿尔维尔在啧舌的同时扭身闪避。
逃开的路只有一条——察觉到阿尔维尔想要跳向陈列柜左方后,艾达仅凭直觉地刺出祓戈。
左边!
枪尖刺穿阿尔维尔胸口的衣服,在与皮肤相差一根头发的距离前停下。
「……是我赢了。」
「……喂,你很行嘛!」
阿尔维尔有如表示投降般将祓戈随意扔开。
「附带一提,萧遗留在那个无聊的世界里。」
「……就是名咏门前方存在的空间吗?」
「啊啊,和你认识的,叫做奈特的家伙在一起。」
小不点吗?
那么无论如何也只能等他回来。
「那么,相反地我有话要问你。你刚才说的:『你能成为祓戈的极致者就好了吗?』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
在露出短暂思考的动作后。
「我说过了吧,只要赢了我就告诉你。」
「……这是主动丢开祓戈的人能说的话吗?」
目前是长枪抵住胸口的状况。虽然是这种状况,艾达却感到有一道汗水滴落下巴。
……为什么这家伙的表情依然是如此游刀有余?
「阿尔维尔,别不说话,快点回答!」
将贯穿衣服的长枪推得更深,直到可以碰触皮肤的极限。就在此时——
锵哩!
坚硬的金属声。
贯穿衣服的长枪枪尖,在皮肤之前碰触到某种东西。
==========
竞斗宫地下一楼的储备仓库——
——「Isa/灰之歌」——
以地板上滚动的硬币为中心,灰色的光芒画出一道环,细得像要断裂的光束聚合形成名咏门。
浮现出两只带着石枪的石像怪。
「怎么,比刚才的小型精命要来得可爱嘛!」
在发出混合着嘲弄笑声的同时,缇希耶菈以悠然的步伐拉近距离。
有如守护她前方一般浮在空中的是黄色小型精命,一击便将属于灰色名咏第二音阶的小型精命——辅佐王之子击败的名咏生物。
——到底有怎么样的古怪?
一击便送返在灰色名咏当中尤其强韧的小型精命,这是平常难以想像的事,其中应该存在某种秘密才对。
「难不成打算靠这只就要我投降?」
黄色小型精命以迟缓的速度前进,石像怪自空中迎击。
以左右包夹的态势举起石枪——有如回应般,黄色小型精命的身体发出如衣服纤维般细小的光丝。
那是如同高压电流鞭子的触手。
——一滋!
雷鞭发出有如昆虫翅膀的声音。
受到这记雷鞭后,一只石像怪停止动作。
「……果然!」
一瞬间的接触便消灭灰色的名咏生物,辅佐王之子被打败绝非偶然,这只小型精命的强劲远较普通的名咏生物高出许多。石像怪在视野的右端被消灭,留在左端的一只也在发出石灰色的烟雾后逐渐消失。
不过,那只名咏生物原本手持的长枪并不在那里。
「虽然威力惊人,却无法进行精密的攻击,这是黄色小型精命的缺点。」
在雷菲斯瞪视的前方,是有如被石枪钉在地面般紧贴在地的黄色小型精命。
在碰触到高压电触手的同时,石像怪的石枪也已触及对方。
「好像是,看来就跟名咏者的个性一样随便。」
以手梳理过仿佛原原本本地展现出坚强意志般的红铜色秀发,缇希耶菈露出无奈的表情并交抱双臂。
「对了,你不用那个吗?」
「你是指什么?」
「石龙子,它应该是灰色名咏的精髓才是。」
「……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灰色名咏最凶恶的效果就是石化。
其实,具有石化效果的名咏生物在灰色名咏当中也是屈指可数。更进一步地说,若考虑到使用方便及名咏条件,那么代表便是石龙子,一如缇希耶菈所言。
「从刚才开始就有件事令我感到纳闷……不过,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理由不明。不过,这名对手很了解灰色名咏。
对于一般的名咏士来说,灰色名咏应是初次见到才对。可是不管是灰色小型精命的辅佐王之子、或是石像怪,这个女人均毫无警戒的模样。
有如早已知悉。
「小子,问话的人是我啊?」
「……它算是我师兄创造出来的原创作品,不是正规的名咏生物。」
那是米修达尔找出、且最为得意的名咏。不是灰者而是败者的名咏——约书亚师父是这么说的。
「啊啊,这么说来,米修达尔毫不留情地使用过……哈,原来如此,那个男人的名咏令灰色名咏的名声蒙羞,因此你完全不想使用?」
「……你是什么人?」
外界有人得知米修达尔与他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在学生决斗时对奈特他们说过,不过这个女人当然不在现场,也不可能利用音响蝶窃听。
「这个嘛……代替回答,我就让你看样好东西吧!」
以别具深意的口吻敲了敲手掌,缇希耶菈自怀中取出一枚银币。
「如果是你,应该知道这首<赞来歌>才对?」
接着,她咏唱出来的是——
loar dime,Hir qusi fluse feo nen rawa cley/风冷笑,匍匐在地的砂土妄想
sheza dime,Hir qusi nazarie feo eza da eavir uc corne/羽嘲笑,醉心火焰的灰烬愚蠢
solitie kaon,writh lef eza,lastis os fisa endehec mofy/孤独的牢宫,废物的盛宴,无止尽的惨剧令灰者高歌
arsei glio,ovan ezis glia jes reive/空白的王座,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只有尘埃
「……骗人!」
窜过一阵有如击打全身般的战栗。
这些歌词与音色是灰色名咏的第二首阶名咏,外人不可能会咏唱。
因为这首<赞来歌>是米修达尔的——
omunis via-c-univa,Yer sis tera peg ezis,eza/万象流转,我与尘埃一同流逝
zette yupa thes I neckt loerrn/那么,这世界不存在胜者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 Ser la lemenent,clar lef ilmei arsa/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啊,你们是辅佐王者之子
是米修达尔所拥有、灰色名咏中最强的一只。
无疑是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右手的真精,十二银盘王剑者的<赞来歌>。
jes effectis qusi fo Lastihyt,ecta peg sterei orza/手持王者之剑,十二把组成威光暗影
miqvy O evoia arsei tearl dis elmei ———sterei efflectis Ezehyt=ende arsa/如今,全世界沦为败者,王剑·十二银盘咆哮的灰者
完美无缺。
不论是歌词、还是旋律。
「难道她是玩真的?」
缇希耶菈举起银币——
……
…………
什么事都没发生。
「……噗、噗哈……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名咏那种东西!你何必那么害怕!」
她出人意料地丢开银币,弯腰大笑出声。
「呜!你……」
「怎么那么好笑!虽然把蓝色的大特异点/涅西利斯让给法乌玛,不过小子你也很有趣。哪,雷菲斯,你真的就跟约书亚形容的一样。」
「咦!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女人的确提到自己师父的名字。
「你说呢?若是你赢了我,要我给你奖赏也不是不行喔!」
黄色花瓣有如自缇希耶菈的两根手指间溢出,花瓣在空中分解般粉碎,变形为闪闪发亮的细小粒子。
这是……难道是刚才在走道上见到的……
——不妙!
跳进身后储备物品的木箱阴影下,同时,来势汹汹的黄砂化为砂暴袭向木箱。
室内出现砂暴。
虽然是常识无法想像的名咏,不过在密闭空间内没有逃脱的方法。行动遭到封锁,就连视野也被遮蔽。就设想来说,是较名咏生物更加凶狠的名咏。
「可是,这些砂子是怎么回事……」
在木箱的阴影下屏住气息,雷菲斯瞪视击打木箱的砂子。
在三叉路上受袭时也是如此,砂子的数量及气势均不寻常。虽然不熟悉黄色名咏,却也了解当中的异常,真的纯粹只是技术的问题吗?
……没有时间思考了吗?
确认砂子的气势逐渐减弱后,雷菲斯自怀中取出银币。
——「Isa/灰之歌」——
掩埋储备仓库的强烈砂暴,进一步与大量的灰烬正面冲突。黄砂与灰烬,两者均被风卷起,沿着天花板蹂躏房间。
乘着灰烬流动,跳出木箱的瞬间——
「呜!」
眼前是超过十只的名咏生物。
「这项计策的失策,是你曾在学生大会上表演过。」
「……你居然偷看,真是不良的嗜好。」
以灰烬的漩涡夺走对方的视野,乘隙进行名咏。的确是在学生决斗上使出来对付斗雷史恩学生的计策,不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看到这场比赛。
「真没礼貌,我可是拜托老大/萧替我买了票喔。」
叽叽叽……黄色发光体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逼近。
召电妖精。
只要碰到周围的目标便发射电流,是生性好战的名咏生物。
形状酷似小型精命,大小约略小了两圈。由于拍翅般的声音相当恼人的这项理由,因此不常为人使用,不过它的优点是动作较黄色小型精命更加灵敏。
「……它们也不只是普通的召电妖精吧?」
「喔,果然学会提高警觉了吗?我不讨厌有学习能力的人喔。」
缇希耶菈停下享受琥琯感触的手,发出低笑。
——怎么办?一旦灰烬之风停止后,受到大群召电妖精攻击就完了。
距离灰烬消失还有数十秒,不,或许是十多秒也说不定。在此之前,我也咏唤出相同数目的名咏生物来?相同的数目可能赢不了,对方的召电妖精明显与一般不同,想要确实获胜,大概需要咏唤出加倍的有翼石像。
「要投降吗?」
「……」
灰色的强风有如保护雷菲斯般吹起。闭上眼睛,雷菲斯将他的手探入那阵风中。
在摩擦皮肤的强风中握紧拳头。
「你要捉住自己咏唤出来的灰烬?触媒的连弹消耗吗?」
现在需要的,是一只便足以对付十只名咏生物的名咏生物。
在雷菲斯的名咏中,仅仅就只有一只。
灰色名咏是最强的防御色,象征约书亚这项教导的名咏生物。
——描绘出守护败者之王左方的真精吧!
风邀约,地面飞舞的砂土闪亮/loar twai,Hir qusi shante feo nen denca lin cley
羽邀约,迷恋火焰的灰烬可怜/shaze twai,Hir qusi memori feo seim corna
一会的银城,誓约的盛宴,无边际的祈祷令诗人高歌/meh-l-ralphei deige,writh lef orb,U virse fisa valem lef lucs
这首歌,是比所有歌曲更加寂静干枯的歌。
干枯的石头、干枯的砂子、荒芜的荒野与烧尽的灰烬。虽然不会给予任何东西,不过相反地,也绝不会夺走任何东西——就是那样的旋律。
什么都不夺取、不伤害,就只是在那处守护此地的音色。
空白的王座,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只有尊严/arsei glio,ovan giris glia jes orza
万象诞生,我触及王者及尊严/omunis via-c-univa,Yer sis tis giris peg ars
那么,这世界不需要胜者/zette,elmei elis yun plie
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啊,你们是王者所爱的孩子们/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 Ser la lemenent da menmoria uc ars
「米修达尔的十二银盘的王剑者……?」
灰色的风中乘着灰色的旋律,聆听那首歌的缇希耶菈脸色为之一变。
「……不,不对?这到底是——」
手持王者之盾,十二面组成慈爱暗影/jes effect qusi fo Lastihyt,sanc peg sterei orza
如今,全世界成为拜者,王盾·十二银盾护卫灰者/miqvy O evoia dis U zorm elmei ———sterei effect Ezehyt=ende gil
灰色的风停歇。
束缚动作的风缚消失。从前后左右、头顶上到脚底下,十只召电妖精伴随着令人不快的声音,从各个方向逼近……
这一切全被闪着银色的盾牌弹开。
「……我好惊讶,这就是你的真精?」
在被盾牌弹开的瞬间,召电妖精缓缓化为光的粒子消失。对此视而不见的缇希耶菈凝视的方向是雷菲斯,以及守护主人的银色真精。
体长达三公尺,是以细长金属针组合成人型的真精。
在相当于双手的部分化为巨大盾牌的形状。在它四周,有如保护真精般浮在空中的,是十二面大小不一的盾牌。
——十二银盘的王盾者。
与米修达尔拥有的真精成对,是「盾」的名咏生物。在此同时,也是灰色名咏的构筑者约书亚称为最强防御色的真精。
啪叽、啪叽啪叽……
「形势逆转了。唔,可以说算你及格了。」
「……先看过情况之后再说吧!」
睥睨着状似轻松地弹着手指的对象。
「不不,别那么说。我正在想,万一阿尔维尔那家伙现在输掉就好玩了,回去之后,我就可以藉此和法乌玛一同嘲笑他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逞强吗……!」
在以真精逼近对手的状况下,对方要由此逆转形势的手段几乎已不存在。若要说有,便是咏唱<赞来歌>的真精名咏,但他的应对不会天真到错过这样的举动。这个女人应该了解这点才对。
可是,为什么她的表情还是充满余裕?
「啊啊,对了,小子,我来教你一件好事,记下来对你不会有损失。』
「……我拒绝!」
「别那么着急,这不是以名咏士的身分,而是以人生前辈的身分说的,所以你听好了。当然,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还是要告诉你。」
握住地板上少许残留的砂子,那名名咏士以毫无防备般的姿势接近。
间奏·第二幕 「作为朋友」
「库露露……库露露?艾达!你们两个都不在吗?呐、呐……你们可别联合起来吓我喔?要是突然『哇!』一声地大叫冲出来,我可是会去跟凯特老师打小报告的。」
在宿舍房间里,就只回响着蜜欧的声音及低沉的呼吸声。
……呜,这是怎么回事!
在黑暗中拚命忍住不让双脚打颤,金发娃娃脸的少女——蜜欧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
在半夜中突然醒来后,发现应该在房里的同班同学不在。
「库露露、艾达……如果你们不在就回答我不在……啊,啊哈哈……既然不在,当然也没办法回答,说得也是……嘻……嘿嘿……」
房里依然一片寂静。
关上窗户的室内就连风吹过的声音也听不见。
「……真的不在吗?」
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进,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
别说床上了,找遍整个室内也不见两名友人的身影。
更进一步地说,在库露耶露及艾达的床上,原本应该穿上的睡衣还折得好好的。代替睡衣,原本应该叠好放在床边的制服却不见了。
两个人外出前往某处……?不对,那两个人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到凯旋都市才对。若是熟悉的学校还另当别论,应该不会在这么晚了还出门才对。
「……奈特或许会知道吧?」
==========
众人酣睡的时刻,宿舍内的阴暗走道还是有种诡异的气氛。
照亮视野的就只有走道墙上亮起的微弱照明。蜜欧单手扶着墙壁,在就连脚边也看不清的走道上前进。
「顺势过来是无所谓,不过……该怎么办?」
她皱起眉头,发出沉重的叹息。
愈是冷静思考现在的立场,愈是觉得这么做不甚恰当。
「都这么晚了,女生还偷溜到男生房间去……如果是书里的恋爱故事确实会令人心跳加速,不过发生在现实当中不好吧!」
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肯定百口莫辩,被看做是男女不纯交游、不够谨慎。而且奈特无疑还不了解当中的意义,他的脑子里绝对不会有「口径一致、隐瞒到底」这样的想法。
「啊,真是的!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库露露才该像姊姊一样,事先确实地教育奈特或是以钻研名义对他施以男女……不对不对,刚刚那句话取消!思,我什么都没说!」
蜜欧用力摇了摇头,以略微泛红的脸庞边挥手、并加快前进的步伐。
奈特的房间就在眼前,只要在尽头处左转就是了。一旦来到这里,肯定不会再被任何人发现。
打算弯过充满木头质感的走道转角时,发现前方昏暗的地板上有某种黑色的东西在动。
人影?不会吧,这么晚了还有人醒着!
正想趁着还没被发现之前逃走,却注意到眼前的人物有着熟悉的葡萄酒色头发。
「……蜜欧?」
「咦,海伦?」
海伦跟她一样穿着制服。
不过等一下,这里不是奈特分配到的房间门口吗?都这么晚了,年轻女孩还出现在年轻男孩的房门前,换句话说是……
「蜜欧,你怎么这个时间还醒着?」
「海伦你才是呢,而且这里是奈特的房间啊?」
首先动也不动地凝视房门,接着打量彼此的脸孔——
「不会吧,蜜欧!你介入奈特和库露耶露之间?」
「海伦,你都有雷菲斯同学了,还想得到奈特吗!」
「……」
「……」
哈哈,不会吧,刚刚的话取消。看来海伦似乎也想着相同的事,以一脸泄气的表情回望着我。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想到会遇见蜜欧,所以吓了一跳。正担心万一被误会了,那可怎么办!」
「啊,那是我要说的话!我也吓了一跳!」
按住心脏依然怦通跳个不停的胸口点了点头,真是的,互相惊吓也得要有个限度。
「可是,幸好我遇到的人是海伦,我正好有事想问你。呃啊……你有没有见到库露露和艾达?她们两个的制服都不见了,似乎是在我睡着的期间出门。」
蜜欧话才刚说完,眼前的海伦便猛然眨眼。
「……咦,其实我也是。蜜欧,你有没有见到雷菲斯?」
「雷菲斯同学?」
蜜欧在脑中描绘银发青年的外貌。记得他应该是……和吉尔名咏学舍的两位学长住在同一个房间才对,只要到那里去就能找到他吧。
二刚不久,因为都这么晚了,我的房间外面还是很吵,除了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更响起了低声谈话般的窃窃私语。结果我仔细一听,是我们学校学长的声音。」
或许顾虑到站在走道上吧,海伦频频环顾四周,压低音量继续往下说:
「我正在纳闷是怎么回事?来到走道上一看,学长正巧出现在我眼前对我说:『雷菲斯不见了,我们正在找他。』一开始学长们似乎猜想他会不会是跟我一起外出了,不过那当然不可能。我担心他出事,所以也一起帮忙找他。」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到认识的奈特房间四周寻找。
「啊,我也是。因为库露露和艾达不在,所以我想奈特或许会知道。」
「这……我刚才抱持了会打扰到他的觉悟,试着敲了敲他的房门,但没有人应门。」
海伦指了指眼前的奈特房门。
「等一下,我也来试试……喂——奈特,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叩、叩……咚……
敲门声愈来愈大,室内应该也听得到才对,可是门的另一头却没有回答。
……奈特也不在吗?
「似乎不在,对吧?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确实不在宿舍里的人有库露耶露、艾达以及雷菲斯。库露耶露和艾达的制服不见了,所以外出的可能性很高。
再加上门的另外一边毫无回应,所以奈特同样外出的可能性很高。这么一来,假设雷菲斯也同行会较为妥当。
「是四个人到某个地方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雷菲斯是路痴,很难想像他会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再怎么说,这里毕竟是初次造访的城市。若他这么晚还在外面蹈躂,却没跟任何人在一起,应该是会感到不安的。」
「……唔嗯,库露露他们呢?」
陌生的都市、更何况是在半夜毫无理由地外出。就蜜欧所知的奈特及库露耶露的个性来看,的确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倘若他们真的这么做,肯定有相当的……正因如此,肯定有非得选择这个时间外出不可的理由。
「啊,可是我很纳闷。因为这算是偷跑吧,就只有我们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对吧,蜜欧!」
「唔……唔嗯,可是海伦你猜得到他们到哪里去了吗?」
「怎么可能,就是因为完全没有头绪,所以才烦恼啊!」
海伦嘟着嘴,当场环抱住双臂。
……唔,若是知道,便不会到奈特房间来,而是直接去找人。
不过呢,完全没有线索这点果然很麻烦。在安裘当地,半夜能前往的店家及观光景点,再加上还有可能是得要瞒着她及海伦。
真要说起来,就连今天也——啊咧咧?
「嗯,蜜欧你怎么了?」
「呀,我在想,大概商店和观光景点也全都关闭了不是吗?因为,前不久才刚在竞斗宫里发生了那种事。」
「……没错,听说就连针对观光客的土产店也关门了。」
海伦望着空中的表情略显阴暗。
没错,在竞斗宫上空形成超巨大的奇妙名咏门,混色名咏生物穿越那道门前来袭击,事件发生至今还不满十二个小时。
安裘的相关人士应该还在彻夜分析原因才是。在得知原因前,居民受到警告,尽量避免外出,当然附近的商店及观光景点也毫不例外。
就连成为事件中心地点的竞斗宫也无期限封锁……
啊咧……
「原来如此,还有竞斗宫!」
浑沌的思考豁然开朗,想起的是代表安裘的竞技场。
「竞斗宫?咦,可是为什么?」
「不,我并不肯定。但如果要说到可能性,我认为就只有那里。」
想想一开始来到凯旋都市的理由。
理由不就是<孵石>当中使用的触媒,即将在此展示吗?虽然不知此事要如何处理,不过的香缇及涅西利斯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奉命展开行动才对。
一旦竞斗宫被封锁便无法出手。那么如果是在深夜里,精简人数偷偷潜入,也不是无法想像的事。就算与灰色名咏有关的雷菲斯、奈特及库露耶露同行也不奇怪。
「……不对,一定是那里,想得到的就只有竞斗宫!」
「等、等一下,蜜欧,不要自己一个人想通就好,解释给我听啦!」
正想快步走开时,海伦拉住蜜欧的手肘。
「待会儿再解释,好了,海伦你也得快点准备才行!」
「准……准备?」
「准备前往竞斗宫。准备好之后,到宿舍的一楼玄关会合!」
四奏 「至少在这些血燃尽前」
1
「咦……缇希耶菈他们已经回来了。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说服是没有意义的。」
在决斗舞台的一端,缠满绷带的少女略微举起头上戴的帽子,年幼的眼眸注视的不是决斗舞台,而是竞斗宫内部。
……那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胸中些许的动摇,香缇在胸前交抱双臂作为掩饰。
就状况来看是法乌玛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但是,为何在这种状况下还有时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话?
「呐,你认为名咏式诞生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呢?」
对于法乌玛唐突的问题,涅西利斯简短地加以回应。在法乌玛视线的前端——左右各带领着一只蓝色冰狼的涅西利斯同样毫发无伤。
法乌玛的红色名咏速度奇快,完全不知何时进行名咏,但涅西利斯却毫不费力地加以闪躲,这样一来一往已达十次。
诡异的是,法乌玛那就连观战者也无法见到名咏门的名咏。其中的古怪至今不明,不过察觉到时,名咏生物已逼近眼前。随意咏唱<赞来歌>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或许会反过来在一瞬间遭到反击也说不定。
「你醒着吧,你没兴趣吗?」
「连想也没想过。」
在回话的涅西利斯背后,突然再次生出火焰漩涡。
两侧冰狼吐出的蓝色吐息挡下了这次的攻击。
「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多余的事。」
进攻的是缠着绷带的少女,甚至可说是她单方面的进攻。
在此同时,也感觉到法乌玛厌倦了攻击。朝涅西利斯的死角进行攻击,涅西利斯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挥开,就这样重覆。涅西利斯的名咏式咏唤出来的对象全属特异生物,就算被法乌玛的名咏占得先机,也能在事后进行防御。
法乌玛名咏的速度快得诡异,涅西利斯强大的名咏则不容它近身。两者间的天平尚未倾斜,不,应该用不容倾斜来比喻才对。
「是多余的事吗?」
「是多余的事。」
「……好高兴,我也有同感。」
帽子底下隐约可见少女的唇边露出笑容。
「在萧告诉我调音者的争执时,我是这么想的,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困难的道理,阿尔维尔也一样。我只是想要协助萧,这样就够了。我的名咏式意义只要有它就够了。』
法乌玛举起疲软垂下的双手,有如手持看不见的指挥棒一般,左手微微颤动,而右手则高高举起。
……不过,就只是如此。
奇怪,没有任何变化?
火焰的波浪或是名咏生物呢?也或许是两者?做好觉悟的香缇也摆出迎战姿势,但不管再怎么环顾四周,也不见决斗舞台上出现任何东西,是失误吗?
「——豪华的观众阵容,可以这么说吧?」
因涅西利斯的低语而抬高视线,接着香缇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骗人……
红狮子燃烧火焰的尾巴倒竖,以充满敌意的琥珀色眼眸俯视。
食火鸟在空中拍打燃烧的翅膀,弯曲的鸟喙中吐出火焰。
有着坚硬的鳞片,以及眼中存在火焰的炎鳞的蜥蜴。
如红宝石般闪亮,在身体周围产生烧灼空气对流的热羽蝶。
鲜明的红色令人联想起在火山口流动的溶岩,以格外巨大的体格为傲的赤岩像。
填满观众席的不是人类,而是名咏生物。每一只不是红色名咏的第二音阶,就是相当于第三音阶的高阶名咏生物。此外,令香缇怀疑自己眼睛的是它们的数目——不是一只、两只,有些种类甚至有三只之多。
……不可能,在没有<赞来歌>的情况下进行如此多种、大量的名咏?
这是连大特异点/涅西利斯及虹色/凯因兹也办不到的事。为什么这样的少女能够做到?
「原来如此,真是稀奇的名咏,以往我从未见过。」
「没那回事,这是忠于基本的名咏啊,而且我也咏唱了<赞来歌>。不如说,我的名咏全都要咏唱<赞来歌>,但是……」
望着表情依然不变的涅西利斯,法乌玛微微歪着头。
「伤脑筋,准备了这么多还是不够吗?」
「你说呢?」
在涅西利斯低语的同时,观众席上超过十只的名咏生物也一齐飞去。
目标不用说,是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
无声着地的是红狮子。接下来,伴随撼动大地的巨响一同着地的是赤岩像,在它肩膀上的则是炎鳞的蜥蜴。
头顶上的热羽蝶及食火鸟正伺机盘旋。
「涅西利斯!」
我也去帮忙?不,不行,我不能那么做。不管在何种状况下,涅西利斯都不希望我那么做,他就是如此不中用的男人。
「快跑!」
在两侧待命的两头冰狼朝红色大军奔去。
避开高举手臂的赤岩像,跳上它的背部跃入天空。就算沐浴在炎鳞蜥蜴的火焰下,冰狼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将在天空盘旋的热羽蝶踢落地面,在着地的瞬间扑向眼前的红狮子。虽然受到红狮子、炎鳞的蜥蜴攻击,却击败两者。在力竭而消失之际,还与赤岩像打成两败俱伤。
另外一头冰狼也毫不畏惧地跃人红色大军当中。
「……那些冰狼是相当优秀的孩子呢。」
凝视这一幕,最后法乌玛发出类似叹息的吐气。
大特异点/涅西利斯咏唤出的名咏生物全是超常个体,第二音阶名咏的冰狼,便具有接近真精的力量。
——「Ruguz/蓝之歌」——
「啪叽」一声,涅西利斯洒向地面的蓝色溶液滴落地板。
细小的水珠微微溅起,水珠的轨迹就此形成闪亮的环状。被涂上深蓝色泽的光之螺旋画出好几道的圆,当中涌出有如泉水般的水。
在那里的,是令人联想起蓝宝石,有着半透明身体的人型妖精。
「水妖精?是蓝色的小型精命吗?可是,我认为水妖精并非好战的名咏生物。」
「好战是吗?有那种必要吗?」
涅西利斯伸手指向法乌玛的名咏生物群众的场所。
在此同时,水妖脚下的水猛烈溅起。
轻松超过人类头部的高度。操纵喷水程度的水妖精同样是超常个体,因此发出的水量有如壮观的急流瀑布一般。
「难道……」
「冲吧!」
水妖精的海啸冲开红色的名咏生物,被水的浊流环绕,赤岩像及食火鸟、赤鳞的蜥蜴均一并消灭。
「伤脑筋,大家都不见了。」
环顾再次恢复寂静的观众席,法乌玛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还以为在和缇希耶菈闹着玩的战斗时就已经知道了呢,大特异点真的很麻烦……性能根本是犯规的,我的名咏式分明就这么普通啊!」
普通?那是什么意思?
少女随意的态度在香缇眼中看来反而显得怪异。
分明不见咏唱<赞来歌>的举动,却说有咏唱<赞来歌>。分明连触媒都没拿、连名咏门也没看见,但不知不觉间便结束名咏。
若与以往看过的情况相比,法乌玛名咏中的异常是很明显的不是吗?
「唔,没办法,而且萧也对我说过你很强……虽然累,不过只要进行比现在多两倍的名咏——」
「你想死吗?」
「咦?」
蓝色名咏士的一句话,令法乌玛的嘴停止动作。
「我在问你,你想就此继续消耗触媒而死吗?」
那是第一次。
保持沉默的那个男人主动对法乌玛说话。
「……涅西利斯?」
「血——那就是那个女人用来名咏的触媒。」
涅西利斯并未回头地如此告知。
「居然是血……那种事是骗人的吧!」
在红色名咏中的确能够使用自己的血,但刚刚那种数量的名咏要消耗多少血甚至无法想像。况且就算不使用血,像是红宝石或红色颜料那种可供替代的触媒多得是……
「被你发现了。」
少女发出自嘲的笑声。
「那么,已经可以了吧,我真的觉得热得要命。」
原本拉低的帽子在空中飞舞。
露出发亮的暗色金发,接着是有着十二、三岁左右面容的少女脸孔。
……原来她是这么年轻的孩子?
而她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和竞斗宫的霸者作战?
——啪沙!
以上等绢线织成的礼服被毫不吝惜地扔在地上。
「好舒服的风……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
从开放式的决斗舞台可以看见夜空,少女有如拥抱夜空般仰头。若仅只如此,肯定足以成为绘画主题的景象。
但少女的脖子以下却显得异样,脖子以下的身体被数层绷带包裹,两只手、乃至于两只脚的皮肤均未裸露在外。一旦做到这种程度,那已称不上是绷带,而是约束全身自由的束缚衣了。就连皮肤也无法自由呼吸吧!
「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看你自己的左肩。」
自绷带下方略微渗出红色,法乌玛瞪大眼睛望着它。
「咦,原来已经渗出来了。礼服上也沾到了吧。」
唔,算了,反正是常有的事——若无其事的表情以及言语如实地如此表达,那并非值得惊讶的事。
……是常有的事?
怎么会……为何能如此不以为意?甚至从包扎得那么紧实的布条中渗出血来,光是如此还能站着,就已经近乎奇迹了不是吗?
「好了,重新来过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的眼睛眨了眨,接着说道:
「咦……啊啊,因为我使用血当作触媒?不是平常会使用的触媒?我好羡慕能够这样想的人。」
轻抚被绷带覆盖的手腕,少女静静闭上眼睛。
「因为,认为使用血来当作触媒有危险的人,平常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吧?我……我和缇希耶菈,每天都害怕自己会死。」
2
「你……那是……」
阿尔维尔胸口衣服的细小裂缝下。
凝视着发出黯淡光辉的银链,艾达吞了口口水。
「你还戴着它吗?」
「嗯?喂喂,这种说法像是你的弄丢了一样。」
指尖的颤抖传至长枪。
……不可能会看错,是那条便宜的银链。
那是很久以前,和父亲一同出外旅行时向摊贩买的东西。一条自己留下,另外一条交给这个男人。成对的首饰只会送给恋人,以当时的年纪还不懂得这般意义。记得后来在知道当中的意义后,曾经感到非常丢脸。
昨天,在安裘的宿舍里——
『呐,库露耶露,那家伙的脖子上是不是还戴着项链?银色的、感觉很廉价的项链?』
『呃啊,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自信,或许有戴也说不定。』
虽然从库露耶露那里听说过,不过没想到真的……
不、不行!
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库露耶露的事优先。
「阿尔维尔,你在笑什么?」
眯起眼睛,艾达瞪着眼前的祓名民。
虽然被长枪抵住胸口,但这个男人大胆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嗯?啊啊,我在想,你也稍微像个女人了呢。不,还差得远。我真想跟克劳斯大爷讨论一整个晚上。」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那种话等赢了我之后再说!」
「这点……还不知道呢!」
叽咿咿咿——响起短促而响亮的金属音。
「什么?」
手臂突然传来冲击。当类似疼痛的振动传送到肩膀的刹那,艾达睁大眼睛。
原本抵住阿尔维尔胸口的祓戈前端,被他原本抛在地上的祓戈弹开。
阿尔维尔的双手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为何祓戈会自行移动?而且,居然像在保护这个男人一般,将我的祓戈弹开!
「我用脚尖挑起枪柄的前端使它离地,再往上踢。可以拿来当作才艺表演喔?」
「……别说得那么简单!」
膝盖上方固定,只运用脚踝的弹性,而且还安静到没让艾达察觉到他的动作,准确地以长枪弹开长枪——这不是灵机一动就立刻能学会的技巧。
「喂喂,别看我这样,我每天都脚踏实地在练习啊?」
「……呜!」
在想要缩短距离前,阿尔维尔已握住弹至空中的祓戈。
「休息结束了,重新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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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阿尔维尔和小姐那边怎么样了呢?」
有如要确认围在脖子上的黄砂色围巾的感触般,缇希耶菈轻抚脖子。
还以为她随意走近是想做些什么,但这个女人只是将脖子上的围巾方重新围好罢了。
「你口中的小姐,是在决斗舞台待命的家伙吗?」
将真精配置在自己身边,雷菲斯偷偷瞄向对方的双手……手中并无可称为触媒的东西,一点都感觉不出她想使用名咏。
「嗯,是没错。如果她乖乖听从萧的吩咐,现在应该正与涅西利斯展开一场激战吧。」
「……你是认真的吗?对手是涅西利斯啊。」
光是在白天的竞斗宫共同行动的那段短时间内,就已充分感受到。
身为大特异点乃是其次,那个男人的强劲扎根于坚固的地盘中,换句话说是不同于名咏式的土壤当中。
「我不懂,为何你不和涅西利斯交手?」
「我和涅西利斯?要我这么一个软弱的女子去对付那个壮汉?那可不是好玩。那个男人是蓝色的大特异点,再怎么说也是竞斗宫的霸者。」
对于装傻般摊开双手、愉快告知的缇希耶菈,雷菲斯只回了一句:
「黄色的大特异点。」
「喔哦……」
在不满一次眨眼的瞬间,缇希耶菈的眼神闪现锐利的光芒。有如钉住般的以视线追踪,雷菲斯挤出音量继续说道:
「那就是你的秘密,不是吗?」
黄色的小型精命拥有异样的攻击性,砂暴规模则是令人联想起发生在广大沙漠当中。
涅西利斯的冰狼,以及直达天际的冰塔。
——很像。若说涅西利斯的那个是蓝色,那么这个女人的名咏换句话说便是——
「答对了。唔,我也认为差不多要被识破了。」
储备仓库里响起第二次的掌声。
这次的掌声,比击退十只召电妖精时要稍微响亮。
「不过,真无趣。我还想稍微享受一下你狐疑的表情呢。」
无意岔开话题吗?缇希耶菈就只是悠然地交抱双臂。
「……这么差劲的个性也是大特异点级的?」
「阿尔维尔也对我这么说过。真是的,我分明是这么好的女人啊!」
「是吗?先不说这个,回答我的问题。」
为何这个女人不与蓝色的大特异点/涅西利斯交手?
那个男人的强劲无与伦比。正因如此,若不凭藉大特异点的能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既然是赌上米克瓦鳞片的战斗,那么派出必胜的阵容才合乎道理吧。
「因为小姐比我更适合。唔,就算陷入苦战,但也不会输。若借用萧的说法,这是必然的安排。就和现在的我跟你一样。」
「……等看过状况之后再说吧!」
「我想起了不久前的事。因为小姐说太闲了,于是权充轻微运动、我和她稍微交手了一下。当时的我就像你,而小姐就像是我。就纸盘游戏来说是必死无疑,或者该说即将弃子?」
真精就在他身旁待命,处于随时都能执行指示的万全态势。另一方面,对方并无任何名咏生物。
如果这不算「必死无疑」,还有什么能叫做「必死无疑」?
「一般游戏……说得没错。若是在竞斗宫的决斗,这已经凑齐了弃子的条件。但你仔细想想,小子你是灰色名咏,而我是黄色的大特异点,在通常不可能会有的组合下进行对战,会是普通的游戏吗?」
「这番话在我听来,只像是强词夺理。」
迅速简洁地回话。但在那一刻,雷菲斯感觉到一道汗水流下他的脸颊。
「……因为你,害我想起了不愿回想的事。」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昔日在那个地方与米修达尔对峙时也是如此。
曾一度利用那个男人的骄傲自满追上他。可是……尽管并未粗心大意,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反过来被追赶的人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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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咏是这个,就和你是大特异点一样,那必定是无法交换的东西吧?」
法乌玛用双手碰触自己那有如一阵风吹过,就会折断似的纤细肩膀。
「血的触媒是有限的。」
「无所谓,反正我总有一天会死。」
少女的回答不是言语而是微笑。
喜悦、谛观,以及混入等量疯狂的光辉在眼中亮起。
「萧付托给了我。这点令我很开心……所以我不能输。」
啪沙!
与刚才的礼服一样,布料落地的串宪声在竞斗宫内响起。
解开右手腕的绷带,裸露出到左肩为止的肌肤。黑色干涸的血痕,至今仍然鲜红的鲜血痕迹——黑色与红色的奇妙色彩被融合地画在少女肌肤上。
「……呜!」
香缇本能地以手掩口。直视后,接下来的瞬间涌上喉咙的,不消说是呕吐感。
烫伤、裂伤、殴伤,不对,远远超越其中任何一项的症状……不可能,该怎么做才能形成这样的伤痕?
「……」
啪嚏!
从条纹状的血斑中,一滴触媒沿着皮肤滴落地面。附着在地面上的红色血滴产生数道光线,光线互相交缠,逐渐形成鲜红的名咏门。
「来,好乖,过来吧!」
法乌玛将右手贴在名咏门上,不满一公尺的名咏门瞬间一口气扩大为十倍。
微弱的震动穿透决斗舞台。
有如某种巨大的生物出现的前兆。
「真精?」
虽然震动的大地使得双腿不听使唤,香缇依然继续凝视名咏门。
果然,这个女人的名咏当中还有秘密。虽然知道了触媒,但是<赞来歌>的谜团尚未解开,她是在何时咏唱的?
——「Ruguz/蓝之歌」——
接获涅西利斯指令的冰狼奔去。只要在真精诞生前击败法乌玛,此战便算结束,没有道理等待对手完成名咏。
……Calra-l-Qhaonis Lecie/卡鲁拉·露·卡欧尼斯·雷杰【卡鲁拉/鲜血沸腾者】
在法乌玛低语的同时,拥有冰冻体表的狼突然被吹往上方。
巨大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决斗舞台上,还有在头顶上狂啸的强风……这是翅膀的拍击?
仰望头顶上方,香缇忘了要眨眼般的冻结在原地。
那是令人联想起人类的鲜血,拥有两对太过鲜艳红翼的龙。
一般而言,有翅膀的龙四肢会退化成又细又小。不过这头龙的四肢如何呢?有如狮子的四肢般粗壮,而且前端就和人类的手指一样,是能够攫取东西的形状。
「……这样……如何?」
法乌玛的声音略显疲惫,嘴唇也是失去血色的土灰,这是一再流失自己的鲜血作为触媒的代价。
「——」
涅西利斯弹了一下手指。
在称霸天空的龙的正下方,水妖精喷起惊人的水量。若是人类,将会束手无策地被那样的水压冲走,但龙的巨体依旧悠然浮在天空中。
不过是人类在享受淋浴时的感觉,不可能会有效。这点涅西利斯本人应该也清楚才对。
「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并未回答法乌玛的疑问。
「动手!」
接获涅西利斯的指示后,冰狼采取行动。
巧妙翻转被抛上天空的身体后着地,在水妖精喷起的水花前储备呼吸。在冰狼吐出的气息与水妖精的水花接触的那一瞬间。
——冰结塔。
发出清亮的声响,以直达天际之势被喷起的水花冻结。冰徐徐攀上更高的天际,直达龙的脚部所在的位置。
『——吱吱吱吱吱吱吱!』
超越人类听力范围的咆哮撼动安裘。冰有如缠住龙的脚、身体般的逐渐往上。
那是水妖精的水花以及冰狼冰冻吐息的混合技法。
对付真精,尤其是有翅膀的种类,涅西利斯设计出的方法便是冰结塔。当冰覆盖至翅膀时,胜负便已底定。藉由封印翅膀,不管是怎么样的飞行生物均无法避免坠落地面。
分出胜负了吗?
香缇不由得握紧拳头,就在指尖使力的那一刹那。
鲜血色泽的翅膀燃烧,阻止了冰结塔的进攻。
「这孩子的体温会随着时间逐渐升高,那道冰柱已经阻止不了它了……真是遗憾。」
龙的尾巴扫开冰柱。在发出干裂的声音后,散发蓝色光芒的冰片在寒冬的天空中化为干片消逝。在此同时,水妖精及冰狼也因力竭而消失。
「是我赢了。来吧,把米克瓦鳞片交给我。」
法乌玛朝依然仰望着头顶那头龙的涅西利斯,伸出她那包裹绷带的手臂。
不过,他依然坚决地紧闭双唇。
「怎么了?」
「我应该说过,不是赢得对决的人得到,而是得到那个触媒的人才是赢家。」
那句话我已经听过了。·
虽然嘴上没这么说,但少女露骨地皱起眉头。
「好了,快点!如果是现在,这孩子还肯乖乖听话,要是时间拖得再久,它可会变得狂暴唷。」
「那么,就先击垮它吧。」
「咦……」
对方意味不明的话语,令少女呆站在原地。
「香缇!」
他的这句话使得香缇急忙后退。
……他想召唤那个吗?
「你在说什么?」
「有必要回答第二次吗?」
啪叽!
涅西利斯脚下的水微微溅起。没错,是因水妖精而被咏唤出来的大量残水。虽然大部分已随水妖精一同消失,不过现在决斗舞台的地板上,还是有如下过雨般浸泡在水中。
涅西利斯不顾会弄湿大衣,在原地蹲下。
以指尖碰触混合冰片的水。
——「Ruguz/蓝之歌」——
一瞬间,决斗舞台被青色的光辉包围。
水化为冰,而那些冰在刹那间成长为冰柱,虽然高度不及冰结塔,但就数目来说,有将近三十根的冰柱如结界般包围了决斗舞台。
如宝石般发出蓝色的光芒,剖面的冰结晶清澈到足以映照出他们的脸孔。
「好美,冰的世界就是这种感觉吧?」
法乌玛毫不畏惧地眺望包围她的冰柱。
「但这又如何?我还以为你会咏唱<赞来歌>,名咏出真精呢。」
「我不认为你会给我咏唱的时间。」
对方的真精正在头顶上方待命。对此毫不在意,右手搭在冰柱上的涅西利斯表情显得平静。法乌玛察觉到这点,表情略显扭曲。
「……所以?」
「所以,我决定在不让你察觉到的情况下咏唱,你没听见吗?」
「——」
法乌玛睁大眼睛。
她已发现涅西利斯名咏出如此多冰柱的理由,以及流泄在这个决斗舞台上的<赞来歌>。
在冰的世界里流过的旋律,那是——
……唏……哔唏……哩咿咿咿咿嗯……
那是冰柱裂开的小小音色。
数十座的冰钟响起,此外,彼此相对的冰柱产生音叉效果的共鸣。这段音色徐徐增强,接着更加清澈。
名咏真精的三重连锁——使用特定的触媒,咏唱特定的<赞来歌>,只能名咏授予其真名的真精。不过在真精当中,有着厌恶以人类的声音来咏唱的种类。此时所用的就是被称为无韵式的<赞来歌>。
火焰爆裂的声音、树叶飞舞的细微声响、大海的浪涛声,那些全是充满自然的音色演奏出的<赞来歌>。
正因是与自然环境结合的音色,因此也有在决斗中不曾有机会听到的旋律。不过,涅西利斯在唤出水妖精时,便已进行了这项布局。
「破坏水柱,动作快!」
龙接受回过神来的法乌玛命令展开行动,但远较这项指令更快,令人联想起深海的湛蓝色光辉已照亮冰柱。
冰柱进一步增强、反射名咏门的光辉,令所有观者眼睛烧灼的光辉,使得在天空滑翔的龙瞬间停止动作。
在那一瞬间,视野被染成雪白一片。
暴风中夹杂着轰然作响的雪花,甚至将观众席也染成白色。
「呜……是暴风雪!?」
在强风的吹袭下,全身缠满绷带的少女背部紧贴石壁——立于决斗舞台的一端,若不如此便会手足无措地被吹上天空。这场暴风便是如此强烈。
在将一切染成白色的暴风雪中,决斗舞台中央出现某种动静。
视野深处首先见到的,是闪着铜锈色的光滑鳞片。覆盖鳞片的长尾巴……不,就算说它的身体全都是尾巴也不为过。光是身体的直径就与香缇的身高相仿,至于全长有多少则无法目测。
「……果然是那个吧?」
以手挡开落至脸上的雪花,香缇睁大眼睛。
已经退化、覆盖着薄薄皮膜的双眼。有如代替翅膀一般,背部是类似鱼类的背鳍。全身包覆湛蓝色的鳞片,而大大张开的上颚及下颚间露出的巨大牙齿是略显脏污的土黄色,口腔则有如深海般的深蓝。
「大海蛇……刚才咏唤水和冰就是为了这个吗?」
法乌玛为了躲避暴风雪而蹲在地上,在她视线凝视的前方,是疯狂舞动般扭动身躯的真精。
冰海的沉淀,栖息在深海当中的大海蛇。
与暴风雪一同现身地面,与暴风雪一同回到海中的真精。若不是在平均以下的气温便无法名咏,且若没有一定的水量便无法生存的名咏生物。不过一旦达成名咏条件,它便会使出等同暴君的能力。
「——攻击它!」
混杂冰片的暴风雪徐徐变得浓密、强度增强。在听到法乌玛以手指指向暴风雪中心的指示后,鲜红的龙更用力地拍动燃烧的翅膀。
毫不在意冻结的寒风,龙跃入暴风雪中。少女名咏的生物是体内热度会逐渐升高的真精。若处在比击垮冰结塔时更高的体温状态,那么不论是何种暴风雪均无法如此轻易挡下它。
随后——
「你忘了吗?」
在夹杂着雪花的强风发出的奇异咆哮声中,传来涅西利斯的声音。
「这只真精同样也是特异个体。」
白化。
呼啸的狂风变得更强,冰片也变大一倍。超越吹动冰块的效果——冰化成海啸涌上决斗舞台。
「绿风妖精!」
藏身在冰柱阴影下的香缇咏唤出她的名咏生物。与大气同化的这种名咏生物能够缓和暴风雪,若不如此,这根冰柱不知何时会被风吹走。
……真是离谱的名咏。
涅西利斯不常名咏真精。原来如此,涅西利斯不用是有道理的。真精原本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若再加上是这样的超常个体,也难怪会太过强大而难以驱使。
——哔哩——
传来结冻的模糊声响。
接下来,撼动整座竞斗宫的轰然巨响贯穿鼓膜。
「好痛!」
不由得按住耳朵蹲下身子。
是地鸣?不,刚才是某种超重量物体落下的感觉。同时有如呼应般,暴风雪逐渐减弱。风减弱后,占据视野的冰片也逐渐消失。
在视野开阔的前方——
「……」
是羽翼上覆盖着冰,落至观众席的龙。
另外,是以空洞的眼眸凝视这一幕的少女。
「……结束了。」
香缇将手按在自己胸前,重重吐出一口气,混合冷洌冰雪的空气进入肺中。虽然战况一变再变,不过就结果来说是当然的。真要说起来,一只真精不可能赢得了特异个体的真精。
就只有一点,那个缠满绷带的少女的<赞来歌>之谜,直到最后还是未能解开,不过现在也不值得如此在意了吧?
「法乌玛,将那个触媒交给我们吧。」
出声叫唤按住膝盖,动也不动凝视地面的少女。
「……」
回答是沉默。但那也是当然的,就算从这里也可见到她肩膀起伏,困难地呼吸,已经连回答的力气也不剩了吧?
「你的确很强,那是真的,可是已经结束了。你耗费那么多血当作触媒,甚至还咏唤出真精来,如果再继续下去——」
「……赤咏……血……奏……」
「咦?」
在决斗会场。
不,在竞斗宫。
不,在整个凯旋都市——
——mis solitie Ymy fert xeleya quo muzel Lom,fisa/无法传达给心爱的你,无法实现的吻——
——O sia Sophia,ovan muzel wincle/如今已融为鲜红的铁的滋味——
来自天际的声音。
小鸟的啁啾声、名匠打造的至高乐器、所有自然的音色。
所有的音色均相形失色,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皇女演奏出的奇迹音色响起。
==========
「地震?」
艾达边注视阿尔维尔的枪尖,边对脚尖感受到的震动皱眉。
响起撼动竞斗宫的巨大崩塌声响才仅仅是数分钟前的事,那是有如某种东西落下的声音。
不过这次不同,微弱的震动持续,接着徐徐变大。虽然持续,不过这场震动的强度不定。与地震不同,况且这个城市的地盘应该很稳固才对。
……我有不好的预感。
想起了夏季的竞技大会。当时,从<孵石>当中生出五色的水蛇。在它诞生前,也曾出现类似现在这样地震般的晃动。
感受到某种以往未曾见过,规格之外的怪物即将出现那样的寒意。
「阿尔维尔,你——」
「……那个不服输的公主不屈服呢。」
从阿尔维尔口中流泄出的,是压低的嘶哑嗓音。在此同时,他的语调中蕴含以往未有的尖刺。
「公主、大姊、我,这是我们认识萧的顺序,同时也是我们与萧之间交情深浅的顺序。就算萧不拜托,也会主动前进,直到吐血倒下前也绝不屈服……她就是那种人。」
「这阵摇动,是你的同伴做出来的吗?」
「十之八九是如此。不过,我不太希望这种事发生。不管是我还是大姊,其实就连萧也这么希望。公主的身体其实不该在这种地方战斗,她是那种若置之不理,不知何时会死去的重病身体。」
生锈弯曲的铁丝。
若要比喻,阿尔维尔的嗓音便是如此。
「重病的人?你让那样的人去对付涅西利斯!」
「我说过了吧,她就是那种人,对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折损自己生命的名咏式就是她的全部。那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她——所选择的道路……不管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责怪她!」
「阿尔维尔?」
艾达将想接下去说的话吞回去。她不懂……为何阿尔维尔会生气?就连这份怒气是朝着谁、是为谁而生也不懂。
……我还无法了解阿尔维尔的心情?
分明是这种场面,却因类似空虚的感情而感到难以呼吸。
「阿尔维尔,我——」
「正因如此,所以我认为公主很坚强。像我或你这样,连感冒都不曾得到的人是赢不了她的。因为那个公主知道『光只是活着』这件单纯的事有多重要!」
==========
「小子,你最好记住一件事。这是未来,当你仅仅以名咏士的身分活下去后,不管经过几年都学不到的事。而且,也与你的师父约书亚有关。」
「……」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雷菲斯正想说的这句话在无言当中烟消云散。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与他对峙的这个女人的表情也说不定。
不是先前那种,像是瞧不起对方般的笑容。而是有着深刻的知性及慈爱,甚至令人感受到虔敬这般严肃感受的沉静表情。
「这个世上最痛苦,同时也最难让人体会到的努力便是活下去的努力。就算为了成为名咏上而不懈怠地修行,以流血般的体认苦学——即便如此,这些还是能亲眼见到一定的成果,不论结果为何。」
「若要说到活下去的努力,所有人类都是如此。」
「没错,那就是我们容易犯下的骄傲。我说的不是那么抽象的话,小子。」
那份坚强有如母亲在训戒孩子般,大概是男性绝对无法到达的领域。
如今它便存在于对峙的名咏士眼中。
「我要说的,是从生下来开始便罹患重病的人。得将服用时间错开半小时的内服药、彻底的饮食控制,无法凭藉自己意志起身的孩子们。我……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孩子。」
专注地望着天花板,就只是集中精神在自己的话中。以可称为毫不设防的姿势暴露自己的身形,缇希耶菈继续往下说:
「这样的孩子们经常在与死亡搏斗。一旦忘记努力便会死,为了不发生那种事,他们努力维系生命——秉持最痛苦、无止尽、已无法用努力这个名词来概括的某种意志。是以健康的身体被生下来的人类不由得会忘记的精神。你要记住!」
「……现在在这里说这段话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的同伴当中,有个伯寂寞、给人添麻烦、不懂世事的干金小姐。她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罹患不治之症。由于出血性的皮肤病,原本被医生吩咐需要绝对静养。」
凝视天花板的她缓缓转头回望雷菲斯,这时,她已恢复成刚才那种有如要吞噬人一般的表情。
「有着那样的身体、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吃力的小姐,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希望为别人充分使用沾染自己鲜血的名咏式。」
「你想说那就是与涅西利斯之战?」
「名咏式是镜子也是警钟。擦得愈亮影像就愈清晰,用坚定的想法去敲击,便会发出响亮的声音。所以小姐很坚强,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名咏士都要强——那就是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的赤咏血奏,最丑恶、最强大的真精停驻的旋律。」
3
咻噜哩……
解开变成红色条纹状的布条,擦过皮肤坠落地面。
解开包覆脖子的绷带,接着是双臂、胸口、腹部、双脚,覆盖全身的绷带全部散落在地面上之后。
那里站着一个有着乱翘的金发、一丝不挂的少女。
纤细的肢体令人怀疑是否只要一阵风吹过,便会倒地。与日光无缘的雪白肌肤透明得可以见到下方的血管。
香缇原本便猜想她拥有病态的雪白肌肤,涅西利斯也有类似的推测吧。
不过——
「法乌玛……你……那是……」
看着少女裸露的全身,香缇的喉咙深处为之冻结。
那是沾满鲜血的裸体。
全身数处沾着发黑凝固的结痂,上方流出至今未干的绋红色鲜血。并非血不凝固,而是伤口太大、太深造成不断出血。
从脖子以下到脚尖均是伤口。比裂伤更广、比挖开更丑陋的伤痕……就算受到再凶猛的野兽袭击也不会如此吧,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形成这样的伤势?
「咦?嗯,这全是我自己造成的伤口。」
「……你自己?」
「一痒我就会抓。一整个晚上都痒得抓个不停……一旦持续了二十年左右,就变成了这样。」
某种不同于寒气的凉意抚上香缇的背部。
「呐,你看我是几岁?」
少女凝视的方向,是领着大海蛇的名咏士。
就外表来看是十一、或十二岁。尚未成长的身高、稚气的脸孔、如枯枝般瘦小的肢体至今仍无女性化的特征。
在安裘的居民当中,若有一百个人大概九十个人都会如此回答。剩下的人会回答更小的年纪。
不过,法乌玛先前说过什么?持续了二十年?
「我今年二十一岁,早就已经是成人的年龄。」
……二十一?
「看来不像。」
「你直坦白。」
法乌玛以那未反映出感情的眼眸凝视涅西利斯。
「可是的确如此,我还没有发育成能够生小孩的身体。身体的成长停在十岁左右的阶段,就罹患这种疾病的身体来说,那就是极限。」
法乌玛伸手轻抚自己的胸口。
「从出生开始,我就罹患不治的皮肤病。晚上会非常……无比地痒。可是,痒的不是皮肤下方,而是更下面,接近骨头的地方。所以不管再怎么抓也还是会痒。虽然也曾经把血管和肌肉挖开,深可见骨,就算挖到这种地步还是会痒。」
某种东西自轻抚的部位一层层剥落下来。
那是凝固的血块。
「只要天二兄,搔痒就会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伤口造成的疼痛。晚上抓到睡不着,白天则因疼痛而几乎丧失意识……光是头发接触到背部也会痒,因此头发不能留长披散到背后,就这样过了二十年。这副身体也一样,医生说原因是睡眠不足及压力造成的。」
绷带覆盖全身并不是为了阻止出血,大概是为了让少女在搔抓身体时,指甲不会直接抓伤皮肤而采取的苦肉计。
「以昔日王家的身分出生,因为拥有这般声音的缘故,因此谒见者络绎不绝……我光是活到今天就已经很吃力了。希望大家不要管我——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萧跟我说话,他也是第一个主动说要替我换绷带的人。所以我想在萧描绘的理想名咏式中帮上忙——藉由<获得所有约定的孩子们>,再加上米克瓦鳞片这项触媒。那么,就算是燃烧我的生命也要守住,所以……」
少女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指甲陷入肩头用力抱住,接着——
「对不起,这种名咏不只是烫伤就能了事。」
……她在说什么?
早已分出胜负,因为法乌玛的真精早已落入观众席中——
「……什么……!」
龙的形体消失。
不,若只是如此,还能解释为「已经归返」。令香缇倒抽一口气的是,在原以为龙落下的地点——鲜红的有如溶化的溶岩般的液体扩散、分布在十数张观众席的椅子上。
有如那头龙因自己的高热而溶解化为液状般。
涅西利斯同样动也不动地凝视这个景象。
「……」
一只食火鸟支撑住身形不稳的法乌玛,它的羽翼载负住少女,将少女送往观众席。没错,就在液化真精的下方。
「我的真精喜欢我身体的悲鸣,全身骨骼挤压、肌肉收缩、血液流动、搔刮皮肤的声音。与我疾病有关的所有痛苦悲鸣就是我的<赞来歌>。这就是我名咏式的秘密。」
……怎么可能,从没听过那种无韵式的歌。
可是如果那是真的,的确就能说明到目前为止那速度快得惊人的名咏。
气我的名咏比你快两个阶段。』
利用喷出的血液,便不需要替换触媒——这已是一个阶段。
而另外一个阶段,是她的歌来自于自身肉体的悲鸣。换句话说,等于她总是在咏唱<赞来歌>。因此已没有必要再次咏唱<赞来歌>。
「刚才的真精是具体呈现出缠满绷带的我,而这个象征的是……我原原本本的模样,等同于我这个人!」
如血般鲜红的溶岩出现小气泡,一个、两个……气泡的数目逐渐增加,而且愈来愈大。
叩啵!
在观众席流动的溶岩,中央部分隆起般的膨胀。
四片翅膀、巨大的四肢,出现的龙的剪影与刚才的真精有着酷似的特征。不过,接下来的瞬间产生变化。
四片翅膀当中的一片,发出声音坠落。
「……呜!」
变化持续在香缇眼前发生。
覆盖龙的厚厚一层皮肤有如腐烂般溶化,眼看着变成三片的翅膀也逐渐像凹陷般出现开口。下颚也像掉落般落下,不见复元。从大张的嘴中,冒出分不清是血还是溶岩的黏液。
「……腐烂了?」
这头龙虽然还活着,却已开始腐朽。
溃烂的皮肤一片片落下。自身体上剥落的皮肤一落到观众席中,周围数公尺的范围便发「滋」的一声开始溶解,白烟笼罩观众席。
那是超高温、并带有高度酸性的体液。
……Calra-l-Bediws Leo Lecie/卡鲁拉·露·威迪维斯·雷杰【卡鲁拉/悲哀的赤病冬公主】
龙展开行动。虽然身体即将分崩离析,却拍动三片翅膀浮在空中,就此飞向大海蛇遥远的头顶上方。
举起将碰触到的一切全部溶化的超高温手臂,鲜红的龙朝大海蛇的头顶上方进行攻击。
「迎击!」
涅西利斯的声音不见动摇……若是陌生人应会如此判断,但就香缇听来,只觉得其中孕含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第一次听到涅西利斯这样的声音。
「涅西利斯——!」
阻止香缇奔向他身边的,是大海蛇的暴风雪。
酷寒的风迎击超高温的龙。
受到有如冰刀般冰块的攻击,又有一片龙的翅膀落地。即便如此,身体受冰雪束缚的龙依然未停止动作。
配合限制行动的风来修正身体的姿势,举起带有黏性体液的手臂。
朝着大海蛇头部挥下的手臂,被大海蛇的尾巴卷住。灼烧鳞片的高温,使得大海蛇无声的悲鸣撼动大气。
不过——
「龙的……动作停了……?」
就算是香缇,也能看得出暴风雪急速夺走龙的热度。龙为了抗拒而挣扎,但因手臂被卷住而无法随意动作。
换句话说,若就此进入长期抗战——
「侵蚀两边手臂的有两只,侵蚀双脚的又是另外两只。」
在与呼啸的轰然巨响共同累积的雪中——
传来的是法乌玛那远比冰雪更冷的声音:
「再加声带的一只。卡鲁拉是五只合一的真精,我的身体持续被五只真精诅咒。」
骗人……
发不出嘶哑的声音。
龙的翅膀被暴风雪撕碎,与刚才同样因自身的高温而液化。眼前,在那些液体膨胀当中,逐渐诞生出某种生物。
……与那只腐烂的真精诞生时一样。
「不可能,这是骗人的!」
大海蛇,以及在涅西利斯眼前的第二只龙发出咆哮。
此外在那只大海蛇的背后,暴风雪映照出不同于第二只龙的影子。脑中掠过第一片翅膀落入观众席时的景象。
「……后来又增殖了一只吗?」
暴风雪逐渐减弱。这也就表示,暴露在三只红龙的热能下,大海蛇已达到极限。
在领悟到这点的瞬间——
「——绿风妖精,保护我!」
香缇投身斜斜吹过的暴风雪当中。
涅西利斯没有错,他也不软弱。
要对付那样的妖怪是太乱来了。不可能再继续进行下去,大海蛇就不用说了,待在距离龙的热浪那么近的地方,不可能会平安无事。
「拜托,住手吧!」
米克瓦鳞片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管那个女人和她的同伴有什么企图!
……我不愿失去你。
「所以拜托你,涅西利斯,已经——」
就在此时,视野倏然开朗。
暴风雪的中心是——大海蛇、以及包围它的三只鲜红的龙。
而在它的脚下,站着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
『滋——!』
在大海蛇的怒吼中,龙的巨体突然膨胀。
体内积存的热度已到极限,恶寒在仅仅的一瞬间掠过脑海,香缇本能地察觉到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而且,也明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热膨胀——最后是龙本身化为一个火药库,接着……
「涅西……利——」
发不出声音来。
是嘶哑的声音?不,一定只是内心在呼喊。
龙的躯体发出鲜红的光辉,接下来——
三头龙随着红色的闪光一同进裂。
眼看所有的一切、暴风雪、大海蛇均已毁灭消逝。
意识因声响及冲击而消失,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依然呼喊他的名字,朝他伸出手……
『我说的就是你!那边那个家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见的,是过去的我说过的话。
『是我——歌姬香缇好心献唱耶!你却完全置若罔闻……就像我不在一样,净是喝酒,最后还在我唱到一半时起身离开?开什么玩笑!』
当时,是我第一次见到涅西利斯。
……这么说来,为什么我现在会如此担心他的事?
以那么差劲的方式认识,我应该是非常憎恨他的才对。
而在见过法乌玛后,得知自己的愚蠢,在被彻底击垮的那个时候,他也来了。
他……是怎么说的?
『那么,你就现场唱最后一首歌来听听吧!』
『——啊?』
『随便什么歌都好。』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耶?为什么我非为你唱歌不可!你根本就不够资格在一个人包场的地方听我唱歌!』
『你应该说过,你已经不当职业歌手了。』
『……呜……』
『出自流浪诗人尤米耶尔的诗集《礼地祝诞》,最终章第七节<哀少女>。』
『……你的喜好还真奇特。』
没错,不知为何,就只有对歌曲的喜好一致,这点令我不可思议地感到可笑。
『绝对不接受我的点歌吗?』
……
「笨蛋……」
在白茫茫一片的视野中,香缇嫣然一笑。
「我是想让你听歌,才成为名咏士的呀?」
远在意识消失前——
香缇的确见到了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男子,转头望向她。
绯奏·第二幕 「在最漫长、深沉、冰冷的夜里」
库露耶露仰望的,是一片夜空。
发亮的小星星像即将要消失似的,感觉比在多雷米亚见到的更小、更远——这无疑是凯旋都市安裘的天空。
「……我们回来了。」
『回来这项结论是正确的,但实际上是孤挺花独界的空间产生龃龉,独界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将在下与小丫头弹了出来。』
阿玛坐在眼前的长椅上,伸展翅膀。视线虽末交会,但皮肤感受得到那只夜色名咏生物的视线。
「龃龉?」
『亦即支撑孤挺花独界的孤挺花之力无比低落,另一端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逐渐升起。』
「说……说得也是。」
在那个寂寞的世界/孤挺花独界中获知。
六年前,在起始之岛/札拉贝尔上妨碍母体<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的名咏所付出的代价,令孤挺花已几乎失去她的能力。
「……可是,那全都是为了我吧。」
直到刚才为止,都一再听着难解、而且太过唐突的谈话,或许使得部分的感情因此麻痹也说不定。
而在回来之后,得以在脑中一点一滴地加以整理,接着终于明白此事的可怕。
——在明白的当下,身体因难以抑制的寒意而颤抖。
「呐,你早就全都知道了吗?」
双脚颤抖,但身体却僵硬而动弹不得,库露耶露甚至无法在眼前的长椅上坐下,只能凝视眼前的名咏生物。
『不……在下知道是在竞技大会后,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时。虽然的确知道孤挺花及残酷的最终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存在,但无法确切感应到那是谁。因为调音者阿玛迪斯与在下终究是不同的存在。』
「你已经……告诉奈特了?」
库露耶露拉起一缯披在肩上的头发,细细凝视。
绯红色的头发,与孤挺花是相同的颜色。两人的五官、体型也一样,与孤挺花简直一模一样,有如照镜子般酷似。
从头到脚均和孤挺花一样——就连存在也是。
「我……」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不是人类,是位在人类与调音者中间,界线上的存在。
若他知道这件事——
『在下没有告诉他。不过,他会从名叫萧的名咏士口中得知。』
「……奈特会怎么看待我呢?」
『真像小丫头会有的想法。这是你第几次在意奈特对你的看法了?』
「因为、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库露耶露捂住即将发出呜咽的嘴角,伸手搭在长椅的椅背上。如果这里没有长椅,她可能会就此倒在地上。
「因为……奈特是名咏士啊?我……却是相反吧?」
人类与非人者。
奈特在名咏的这一边,而我却在被名咏的那一边。
这么遥远的关系是无法成立的……奈特他自己一定也一样,会认为跟我比起来,还是跟普通的女孩在一起比较——
『奈特另当别论,小丫头你呢?』
「……」
依然捂着嘴角的库露耶露咬住下唇。
那是类似呜咽的冲动。
强忍着、强忍着、强忍着、强忍着强忍着强忍着。
「……我不要!」
紧绷的情绪在这瞬间一口气爆发出来。
打从心底发出比以前的渴望更加纯粹、直率、无法掩饰的真心话。
「不要,我绝对不要那样!不管是奈特的事还是大家的事……我都不想忘记。」
当<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时,我将不再是我。
如同在那个孤挺花独界中见到的,记忆、意识等一切的一切会变得空白,从这个世上消失。奈特会忘了我的事,而我也会忘掉奈特的事。
我无法承受那种事。
「……我一直很害怕,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不对,或许我其实早就知道了。虽然知道,却害怕这件事被奈特发现,所以连自己的心情也一并隐瞒。
可是,这也到了极限。
重要的不是奈特如何看待我,而是我对奈特——
『你自己也该明白了吧?』
「……嗯!」
我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奈特。
一开始认为他是个与众不同的转学生,因为这样而萌生出些许的协助心态……接下来就不知道了,我想自己应该说不准何时才是喜欢上他的契机。
可是当我发现到时,他——
不是转学生、不是同班同学、也不是感情要好的男同学,无法自拔地喜欢到只是跟他在一起,便呼吸不过来。
「我……不能继续当我自己吗?」
以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的身分。
作为一名就读名咏学校的学生、作为普通的女孩,我不能梦想着得到幸福吗?
『在下应该说过,这点就要看你以及奈特了。』
这句话中并未包含某种决定性的希望。
但库露耶露有如被这一丝光芒吸引般的抬起头。
「……有方法吗?」
『在下只对奈特说过一句话。奈特的选择会决定小丫头的、小丫头的选择会决定奈特的道路,就只是这样——』
突然间,阿玛坐在长椅上的身影一瞬间出现晃动。
接着感觉到的是脚尖的摇晃,伴随着微弱、但令背脊感到不安的奇妙韵律的鸣动。
不是地震,可是这是什么?
『大概是米克瓦鳞片的争夺战愈发激烈了。』
米克瓦鳞片,换句话说震央是竞斗宫的决斗舞台。
争夺战……那么争夺的东西难道是——
『奈特、名叫艾达的祓名民少女、以及雷菲斯这位灰色名咏的歌手。他们并非受到某人的强制,却共同有着保护某人的这项意志。』
为了我,大家……
『你似乎在意奈特在得知你出生的秘密后,会如何看待你,不过这下你明白了吧?奈特的个性虽然像他母亲,脑筋顽固、不中用、极度内向,但也不是轻易就放弃喜欢的对象。』
「……」
『所以,接下来就看小丫头了。』
……这只笨蜥蜴!
「那种事我知道!」
抬起有如黏在地面般沉重的双脚,弯曲有如结冻般无比僵硬的膝盖,库露耶露朝自己凝视的方向走去。
『虽然想问你要到哪里去,不过已经不用问了吧?』
「我要到大家的身边去。」
竞斗宫。
与其待在这里,不如到更接近的地方去。
『小丫头,等你抵达那里时,早已经——』
「阿玛!」
回头望向在背后的名咏生物。
这么说来,这是第一次用名字称呼这只名咏生物。
「谢谢你,你是用你的方式在表达对我的关心吧?」
『……』
在街灯的照耀下,库露耶露的身体透明般的不停晃动。
存在本身已变得稀薄。
『库露耶露小姐,你怎么了?身体……』
『咦,难不成我身上还沾着灰尘吗?哪里哪里?』
『对、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
晚饭前,奈特想说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原来如此,奈特发现了,就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没发现。
没有时间了,所以——
「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奈特……假设我从这个世上消失,到时也不会愿意置身在如此遥远的地方吧?」
就算没有任何我能做的事——
我也想到他所在的地方去。
『小丫头,你……』
「不对,我相信奈特。可是,我还有其他想对他说的话。我想一定有因为相信,所以才想说的话吧。」
转过身子,用力呼吸,感觉夜晚的冷空气渗入肺部。
——嗯,走吧!
背对沉默的名咏生物,库露耶露走入夜晚的安裘当中。
==========
『再怎么说也是夜之真精,这真不像你。』
一名少女朝被留在长椅上的名咏生物旁边坐下。
『有关你被托付的任务,你是说不出口,还是选择不说?』
少女将垂在眼前的徘红色浏海拨开,她的身上不着片褛,长至脚尖的绋红色头发有如天衣一般,将少女的身体包裹起来。
『听到小丫头那么说,如果是你能够回答吗?』
『不。』
孤挺花摇摇头,嘴角露出寂寞的微笑。
『我才要问你呢,你不陪小丫头去吗?』
『若是我接近那个地方,只会加速米克瓦鳞片的孵化……尤其,那和库露耶露的接近有着相同效果。』
说完后,少女自长椅上起身。
『要结束阿玛迪斯与米克维克斯永恒的抗争,这大概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现在还不知道库露耶露选择的是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她主动踏出了那一步。不论选择的结果如何,我都会祝福并且接纳。』
『你是在逞强吧。』
『哎呀,不行吗?』
当孤挺花以测试般的视线俯望时,夜色名咏生物依然将头别开。
『说不说丧气话另当别论,但有个能够说丧气话的对象是必须的。』
『……说得也是,但是……』
嘶哑的呼吸自孤挺花唇边流泄而出:
『我孤单一个人也无所谓,只要姊姊能幸福就好了。』
名为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的少女。
她会以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存在告终吗?
还是……希望她能成为——
Co Luc-l-Sophin Nett/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令旋律复苏的少女……
终奏 「交会,接着进一步朝时间中心前去」
1
——「瑟拉的庭园」。
发出蓝色光辉的地表砂土,在绕行世界的不可思议气流带动下飞去。
「那边似乎已分出胜负。」
萧将手伸向漂浮在眼前的浮游结晶。
浮游结晶照亮的是决斗舞台。三头龙包围中央的大海蛇产生大爆炸……浮游结晶的影像,如今也只是映照出那阵闪光。
「艾达·优恩赢不了阿尔维尔,雷菲斯也不及缇希耶菈,而唯一的希望涅西利斯已经落败。」
萧才一碰到,浮游结晶便失去影像,恢复平常的光辉。
「……没那回事!」
奈特凝视的方向不是浮游结晶,一直都是眼前的黑衣人。
「艾达小姐或雷菲斯先生都还在奋战——更重要的是,我绝对不放弃!」
「分明已经没有触媒了?」
触媒已被空白者夺走,如今散落在萧的脚下。想要凭蛮力取回也只是徒劳,只会让对方名咏出新的空白者,加以妨碍罢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放弃!」
——有逃脱的方法。
在触媒被夺定、奈特自身的影子也已作为触媒使用过的状况下。
有最后一次行使名咏的方法。
2
覆盖决斗舞台乃至观众席的,是鲜血般的红色烟雾。
带有强酸性,只要沾上就能令皮肤烧灼的超高温。三头腐龙承受不住自身的热度而膨胀,破裂之后留下的烟雾。
「……结束了。」
法乌玛咬牙忍住疲劳造成的昏眩,摇摇晃晃地起身。
蒙胧的视野中,红色烟雾逐渐散去。
在距离数十公尺的前方,伫立着两头拥有蓝色发光体表的冰狼。
其中一只背上背着直到数分钟前还站在那里的涅西利斯,而他身下则紧贴着一名女性。已然正面倒地,不见爬起的迹象。
「最后是为了避难而进行名咏,唔,这很恰当吧!」
狼奔向对面另一侧的出口,法乌玛并未追赶,而是当场跪倒。
「感觉真不舒服……」
疲劳也有关系,但由于流失过多的血液,使得昏眩的状况相当严重。虽然原本就已做好觉悟,但觉悟并无法纡缓症状。
「可是,这样也好。反正也已经达成了和萧之间的约定。」
双手双膝着地,法乌玛以爬行的姿势拾起头来。
已获得米克瓦鳞片,接着只要在萧、阿尔维尔、缇希耶菈抵达前守住这里——
「咦……」
捉住观众席的扶手,法乌玛拚命睁开沉重的眼皮。
触媒不见了?
「怎么可能,分明应该在正下方才对……」
虽然因为咏唤出她的真精而移动到观众席,不过触媒应该跌落在正下方的地面上才对。为了提防第三者介入,就连在决斗期间也时时加以注意。
换句话说,在名咏出卡鲁拉前,米克瓦鳞片还在。但卡鲁拉破裂后,触媒便消失。虽然也可能是被卷入破裂的状况中,不过萧说过,米克瓦鳞片具有再生机能,换句话说,不单纯是破损等原因。
「难道——」
从扶手探身出去。
凝视的方向,是仅仅数十秒前冰狼消失的出口。没错,有两头冰狼。一只背上载着涅西利斯及同行的女人,这点已经确认。
那么,另外一只的背上载着什么?
『幼稚。』
『幼稚?』
「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不是赢得对决的人得到,而是得到必要事物的人才是赢家,是这样才对吧?』
『……对不起,我不懂其中的差异。可是最简单的方法是由我获胜得到触媒,不是吗?』
涅西利斯当时所说的话……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赢得决斗的人获得。既然是竞斗宫的霸者,那么这会是他最容易接受的条件,因此法乌玛如此提议。
但实际上如何?那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接受决斗的条件。
就结果来说,在决斗中落败,那个男人相同行的女人一同坐上冰狼的背上逃走,还夺走米克瓦鳞片。
别说符合竞斗宫霸者的身分干脆地认输,而且正好相反。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狂笑不止。
因为就连萧,也错估了竞斗宫霸者的本质。
多么、多么不服输的男人!
就和萧不同的意义上来说,他比我到目前为止遇见的任何人都还要强。
虽然在和我的决斗当中落败,吞下人生初次的败北,即便如此那个男人还是毫不动摇。直到在被龙的破裂卷入前,那个男人思考的不是保身,而是欺敌的手段。
「真不甘心。虽然赢了决斗,却输了对决。」
用力捏紧扶手。
「可是,我也同样不服输……我不许他赢了以后就那样逃走!」
少女抿紧嘴唇。
她的身旁无声地出现两头红狮子。
「去追他们。」
狮子怒吼,自观众席跃入决斗舞台。
——这样就好了。
虽然与当初的预定多少有些不同,但结果不变。
我会取回米克瓦鳞片。
==========
……咦,我是怎么了?
撼动全身的振动,使得香缇茫然地睁开一只眼睛。
黑暗的走道,在脚下点亮的是紧急照明,接着是熟悉的转角、墙壁,那是她每天见到的景色。
竞斗宫的外环层,就地点来看,是离开决斗舞台后的附近区域。
「你们?」
手上碰触到的,是冰冷毛皮的触感。
冰狼无言地奔过走道,而自己就坐在它的背上。
「对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地——」
浑沌的意识觉醒,想要抬起上半身,但施加在背后的温暖重量令香缇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色大衣。
「……涅西利斯?」
有如倚靠着她、覆盖住她一般靠在她身上的名咏士。
「呜!等、等一下!」
急忙撑住差点就要自冰狼背上跌落的他。
在右手搭上涅西利斯的肩膀,左手绕到背后去固定他的姿势瞬间,左手有种不对劲的感触。不是衣服的触感,那是——
「这、这是什么……」
就连衣服背后的披肩大衣也被烧掉,裸露出来的背部红肿溃烂……好严重的伤。伤口痊愈要花费数星期,不,是一个月以上。就算痊愈,也必定会留下伤痕。
而且,之所以会覆盖般地贴着我是因为——
「难道是为了在那场爆炸中保护我?」
骗人……这是在开玩笑吧!
在那样的爆炸中,牺牲自己而保护我?
「涅西利斯……呐,回答我啊,拜托你,回答我吧!」
为什么要保护我这种人!
我不过是……工作上的伙伴不是吗?
你总是这么说不是吗?我是个只会妨碍你的女人!
那么为什么,为何在这种时候——
……有……必要吗?
没听见前半段。
从紧闭双眼的涅西利斯口中冒出的话,是我的幻听吧?
「……笨蛋,你果然是笨蛋!」
保护我而受伤,甚至还准备用来逃脱的冰狼。
既然有那种闲工夫,或许就连那样的场面也——
「差劲透了……真的……差劲透了!」
连同大衣一同用力抱住那具身躯。
为了不让他的身体跌落,为了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
「让女人……哭……哭泣的男人……再差劲不过了……你看嘛……我的……我的声音……是我最引以为傲的……现在却变得乱七八糟了不是吗!」
吞下一口气,拚命忍住呜咽。
「涅西利斯——」
正想传达其他的心情,却被身后逼近的咆哮打断。
「什、什么?」
黑暗覆盖的后方走道上,有微微亮起的小小火焰在晃动。
是红狮子尾巴燃烧的火焰,而且有两团。
「什么……为、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有两头?」
终于发现身旁还有另外一头冰狼与他们并行。
在它的背上是成人足可环抱的白色发光石。米克瓦鳞片……它们是来取回这个的。
背负他们的冰狼、以及全速奔驰的红狮子,其中的距离一秒一秒地缩短。
「——别想得逞!」
香缇擦拭眼角,咬住嘴唇。
那是涅西利斯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托付的触媒,我怎么能够不守住它!
混色名咏生物们出现在竞斗宫的展示会场上,只要看过那种景象任谁都了解,这个触媒对人类的处理能力来说,是太过巨大的存在。
我会代替涅西利斯将它丢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拜托,把我们放下来!」
在运送他们两人的冰狼耳边使劲呼喊。
「……涅西利斯由我来背,你去挡下后面那两只!」
抱住涅西利斯,从速度减缓的冰狼背部着地。在确认香缇点过头后,冰狼朝后方的两只扑去。
接着香缇转向背负着米克瓦鳞片的另外一头狼。
「你跟着我来。听好了,绝对不能让它掉下来!」
背部使劲,大腿用力,香缇背起比她大两圈的男人的体重,肩膀及膝盖发出悲鸣。
就算这么背在背上,涅西利斯的脚还是垂到地上。
「……呜……啊……」
声音自咬紧的牙关当中溢出。
「……这样子没办法走吧?」
当场将脚上的高跟鞋脱掉。
这样就好了。现在只需要搬运他的这具身体,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需要。如果碍事,就算要脱掉衣服也行。
「涅西利斯,你呀,让我做到了这种地步……所以你可得负起责任来。」
穿过竞斗宫的玄关。
赤着脚,香缇步入夜晚的凯旋都市。
3
已经走了多久了呢?
「……呜……啊,咳……」
呼吸化为苦闷的声响,自喉咙深处溢出。
刚才早已脱掉毛皮外套,现在只穿着一件露出肌肤的薄衫。由于赤脚行走的缘故,脚底早巳伤痕累累。
——我真笨!
随着难以排遣的自嘲感情,唇边自然流露出苦笑。
背负涅西利斯的若不是我就好了,况且也有搬运他的名咏生物。这么一来,就用不着这么狼狈地在夜晚的都市中徘徊了。
就带走触媒的意义上来说也是如此,现在成了狼在配合我的步伐。
但即便如此,一时的单纯感情还是凌驾在理性的计算之上。
「我……何时变成了这么冲动的女人?」
想要自行搬运。
背负他是我的工作。能够碰触他的皮肤、感受体温的就只有我。
「『香缇,你妨碍到我走路了。』每次光是挽着手臂,你就老是对我这么说。可是就只有现在……你会答应,对吧?」
背上的男人没有回答。
「你总是这样,沉默又淡泊,我经常告诉你:『不说话是无法传达的。』不是吗?结果如何……就只在这种时候要酷!」
打从认识的时候便是如此。
对于重要的事他总是沉默不语。所以就算一起行动,也全部由我负责交涉。不管整合还是洽谈也都由我负责。
「你没有我是不行的吧?因为我知道靠你一个人,就连的工作也无法完成……因为没办法,所以我才跟着你。」
没错,那就是她与这个男人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
不插手彼此的工作,是因为彼此之间有着绝对的信赖。
「不过呢……我并不讨厌现在的关系。」
这点往后也会持续下去吧?一个是歌姬,另一个是竞斗宫的霸者,虽然就旁人的眼光来看是奇异的组合,但是我们满足于这种关系,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方式。
呜……
身边的冰狼发出低吼。
「咦?」
有如警戒般缩起背部,采取随时都能行动的姿态。
就快抵达急救医院了,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啪沙!
正上方传来鸟的拍翅声,而且出奇响亮。是鸽子或乌鸦?不对,是有如惊或老鹰般强大的风压。
但是如细雪般自天空落下的,是小小的红色——
「火星……?这是……」
在背负着涅西利斯的状况下拚命抬头望向天空。
缠绕火焰的翅膀及弯曲丑恶的鸟喙……不可能会看错,那是代表红色小型精命的一只名咏生物。
食火鸟……法乌玛甚至派它当作追兵吗!
冰狼背着米克瓦鳞片,而她则背着涅西利斯。状况很明显,需要有一方出面与它作战,但是要由哪一方来作战?
费神思索的瞬间便是陷阱。
还来不及解开脑中复杂纠结的思绪,食火鸟的鸟喙中早已冒出鲜红的火舌。
目标不是冰狼而是她。
……不行!无法在背着涅西利斯的情况下取出触媒。
「住手!别对涅西利斯出手!」
这句话……而且还是对敌人说的话,绝不可能被听从的。就算明白这个道理,香缇还早大喊。
火焰自鸟喙溢出,接着一口气被释出。
「呜!」
将涅西利斯安置在地上以逃避逼近的火焰,香缇转身以背部保护涅西利斯——
滋……
传出火焰烧灼香缇背部的声音——不,那是火焰被水花烧熄的声音。
……水?
食火鸟对掌握不住状况的香缇展开追击的态势。接着,这只名咏生物被穿越虚空的银色闪光射穿翅膀。
「那是……」
在街灯下发亮的是银色的长枪——祓戈。
是专职反唱的祓名民的宝物,也是唯一的武器。但令香缇瞠目结舌的是其他理由。在为数众多的祓戈中,这把较其他祓戈长了一倍以上,并且更粗。使用这么巨大祓戈的祓名民,香缇想得到的就只有一个人。
「好个干钧一发。真是的,你该多锻练脚力才对。」
一个是肌肉发达的壮汉,虽然是寒冬,却仅着一件薄亚麻布的轻装。就算是在夜晚,也能清楚辨认出从内侧撑起服装的肌肉。
接着是另外一个人。
「请别这么说我,是前辈你跑得太快了。」
那是个身穿枯草色的外套,有着一头分辨不出是金色还是褐色头发的年轻名咏士。虽然神情轻松,但手上握着蓝色的宝石。
是的领导人,祓名民之长的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
另外在一旁的是第十一号,拥有虹色异名的名咏士。
「克劳斯还有凯因兹?」
「我们透过莎莉娜露华得到连络……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克劳斯的视线由香缇背上,移转到背部受到严重灼伤的涅西利斯身上。虽然是祓名民之长,但他的表情中有着难掩的动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个男人过去从未受过这样的伤。
「涅西利斯……是他保护了我,为了守住那个!」
祓名民之长、以及虹色名咏士的视线转向冰狼背上。
有如胎动般持续发光的巨大白石。
「那就是在展示会上被展示的触媒,不能将它交出去……所以,凯因兹!」
鞭策有如铅一般沉重的躯体,转向身穿外套的名咏士。
「拜托你,打败法乌玛!」
「……法乌玛?」
他的眼神中存在着些什么。
「没错,那个费伦古城的皇女,那个女人在决斗舞台上,她想得到米克瓦鳞片……拜托你……守住这个触媒!」
拚命拉住枯草色外套的下摆。
那个女人的名咏是消耗自己的生命,正因如此,所以祓名民不行。在同样的范围、同样的条件下,若不是名咏士/凯因兹便无法将那个女人的意志及真精一同击碎。
「你这副模样……香缇小姐也加入作战了吗?」
是因为见到香缇凄渗的模样吧,凯因兹的表情扭曲。
脱掉鞋子,赤着的脚上满是细小的伤痕。引以为傲的外套也脱掉了,服装只剩下一件薄衫。而且那件薄衫上处处可见破损,上半身近乎只剩下内衣。
「不,我只是背着他逃走罢了。」
「背着他从竞斗宫来到这里的人是你吗?甚至还光着脚……」
轻轻地、真的只是轻轻地点头也费尽了一番工夫。
因为,我就只能做到那种程度。
「涅西利斯他保护了我……所以我也得做到这种地步。因为——因为……我和……这……家伙是……」
工作上的伙伴?
是这样没错,但是对我来说,他是特别的——
「涅……西利……斯是……」
胸口深处有某种东西发出声音断裂。在察觉到是紧绷的紧张情绪断裂的声音时,泪水早已以无法隐藏的速度自脸颊滚落。
「……凯因兹——!」
甚至忘了拭泪地揪住凯因兹胸口的衣服。就算手上完全使不出力气,还是死命地捏住外套。
「我希望你守住那家伙——涅西利斯不惜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想要守住的米克瓦鳞片!」
……涅西利斯,你没有输,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事。
你是第一名,你是我的……第一名。
所以现在,你就安心休息吧。
你守住的东西就在这里,在我的心中——
「那家伙/涅西利斯……那家伙完成了他该做的事……所以拜托你……接下来由你来继承!」
4
『你讨厌这里吗?』
『讨厌?您在……问我吗?』
『对于名咏士在竞斗宫里比试技巧,你认为是逾越名咏士本分的行为?』
至今我还是不喜欢竞斗宫,但是——
「我认为涅西利斯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
奈特定定地望着在萧身边,映照出决斗舞台的浮游结晶。
在那个影像消失前,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他见到了涅西利斯及香缇两个人——涅西利斯压下被卷入龙的破裂当中的香缇,以背部承受那道火焰的光景。
『世上也有那种自己也无能为力,即使如此还是只能选择这条路的人。就像是我这样凄惨不中用的人。』
初次见面时,他是那么说的。
他执着的是竞斗宫霸者这个头衔。原本是这么认为,不过我错了。
打从一开始,那个人就不在乎竞斗宫的霸者这个头衔。他是那么地沉默,表现得像是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那个不中用的人拘泥的,大概是其他更重要的事物。
正因如此,所以与其保护自己,他毫不犹豫地采取了保护她的行动。
「说得也是。虽然我认为法乌玛跟他很像,不过在决定性的部分似乎有所差异。或许那就是人类的多样性也说不定。」
萧有如怜爱般抚摸浮游结晶说道:
「不过你怎么了?奈特。这句话来得突兀。」
「……嗯,我认为果然还是维持现状就好了。不管是名咏式的使用方法、还是其他的一切。」
<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用不着介入。
至少现在没有必要。
「因为见到了刚才的场面?那是一时的感情,你稍微冷静下来想想吧!」
「不对,不该是等待现在的心情平复,而是该努力不去遗忘现在的心情才对。」
深深地、深深地吸气。
我的名咏式,只要再助我一臂之力就好!
quo xeoi xaln,glim getie clar lef teo/前住夜之门,编织开放的小钥匙<话语>
meh luei clar fo Loo/一把钥匙的音色是为你
yehle io peg mihhya lef siole xeo pelma elmei getie doremren/结合无尽的深夜及呼气,赠予所有小小的夜
vilis phanisis gfend,villis phanisis haul/得知自己的恐惧,得知自己的灯火
O slin fel hypne,da sanc lisie-l-xelie haul/自摇篮起身,心爱的彩星之灯
是「Goetia/盖提亚【小小孩童】吗,只是咏唱<赞来歌>有什么意义……」
萧的笑容冻结。
奈特手边出现闪亮的光环。那道名咏门,以奈特手中紧握的一片羽毛为中心形成。
「漆黑的羽毛……难道是……刚才的鹰狮翅膀?」
与空白者一同归返的夜色小型精命。
在它消失前,留在奈特脚边的触媒。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
ife I she cooka Loo zo via/若世界渴求你
O evo Lears--Lor besti qhaon-c-getie=ende coola loar/你自彼方现身--振翘的小小夜之子
伴随着漆黑马匹的嘶叫声,出现了骑马的漆黑骑士。
「阻止他的行动!」
伫立在手指向的前方,萧的长袍翻飞。
「原来如此,我果然看不透你的行动……可是,这与刚才是相同的。』
他的左手产生出有如漩涡般的闪光。
从当中名咏出某种无形的、不定的生物。
「去吧!」
手持长枪的骑士笔直朝空白者前去。想要妨碍萧的骑士进一步受到妨凝——目的与刚才一样,是一同消灭吗?
在此同时,奈特朝与骑士完全相反的方向、朝远离萧的方向奔去。
「奈特,你要做什么?」
不理会萧的话——
「到这里来!」
奈特未停下全速奔跑的脚步,朝身后的骑士呼喊。
空白者与骑士冲撞。在那一刹那,枪士枪尖对准的方向不是空白者,而是奈特。
「难道……」
在萧注视的前方。
『献给小主人。』
骑士将自己的黑枪朝奈特奔跑的方向掷去。
「瑟拉的庭园」里响起破风而过的声音。被掷出的长枪正中目标,刺中奈特前方大约十公尺的地面。
黑枪。
与鹰狮的羽毛一样,能够成为夜色名咏触媒的物品。换句话说,是逃出「瑟拉的庭园」的手段。
「夺下那把枪!」
接受萧命令的空白者当场转换方向。
——但是,已经太迟了!
在空白者逼近前,抢先任何人一步握住黑枪的人是奈特。
那是与奈特的身高相仿的巨大长枪。在伸长右手捉住它的同时,淡淡的光辉自黑枪溢出。是用以脱离这个世界的夜色光辉。
『小主人,去吧!』
骑士的声音在背后推动,接着——
elmai xaln wos teo uc xeoi clar,O soa valen lef karel/在所有的门上插上夜色之钥,歌咏的世界响起祈祷
在以长枪为中心展开的名咏门光辉中,奈特静静闭上眼睛。
……路有两条。
有两项可能性,能够与以<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为调音者的空白名咏对抗。
一是与空白名咏相异,在调音者的意志外诞生的虹色名咏。
一是与空白名咏的根源相同,但正好相反的名咏色。以和<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拥有相同力量的<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为调音者的夜色名咏。
不过——
凯因兹的虹色名咏已无法对她/库露耶露产生作用。
就算要选择夜色名咏,但别说阿玛迪斯真言了,奈特就连瑟拉菲诺真言的语号口体系也不了解。
也就是说,现在的奈特无法实现当中任何一项名咏。
明知处于这两种可能性同时瓦解,束手无策的状态当中,但是——
「……我绝不退让!」
内心不可思议地清澈。
因为他想做的事,与他应该要做的事合而为一。
没错,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名咏式的创造者之一<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他也不会退让。
『呐,少年,你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太低了?』
在前来凯旋都市前,统率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副所长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想问你自己的决定。』
『你似乎太过相信别人,相对地对于自己本身的评价太低,你也差不多该试着去相信自己了。」
听她这么说之后,奈特点了点头。
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确定这样的心情后才来到凯旋都市的不是吗?
打从一开始,打从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
我要做,那一定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我绝不退让!」
一定有方法。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她了。不管是艾达小姐还是凯因兹先生,就算是孤挺花,我也不会把这项任务让任何人。
所以——
比任何事、比任何人、比以前感受到的任何瞬间都要强烈的祈求。
库露耶露小姐……
请看着/请相信我到最后!
赠奏 「因为是朋友」
多雷米亚学院——虽位居大陆边境区域,却是拥有一千五百名学生的大型专修学校。
这里是学习「名咏式」此项特殊技艺的学校,教学设施及教育水准丝毫不逊于大陆中央地区的名门学校。活用「位居边境区域」这一点的广大校区内,充满自然景观的山林依旧原原本本地被保留下来。
在校内一年级学生校舍二楼的某间教室里。
「呐,老师,今天奈迪、库露耶露和蜜欧请假,请问是为什么?」
负责打扫的少女停下挥动扫帚的手,出声询问级任老师。
桑吉丝·欧菲利亚,这位少女的特征是有着闪亮黑发及高姚身材。
「根据我收到的报告,奈特是感冒、库露耶露和蜜欧是食物中毒。」
身穿嫩绿色套装的凯特老师迅速回答。
「喔——嗯……」
对于过分「标准答案」般的回答,桑吉丝仰望天花板半晌,接着想起与她同住一间寝室的少女。
「另外艾达也不在,难道她也是相同的理由?我不太相信她会感冒或是食物中毒。」
「哎呀,说到艾达,桑吉丝你比我更清楚吧?」
「不,当我结束社团活动的集训回到宿舍时,她就已经不见人影了。我找遍整个房间也见不到她的衣服。」
艾达感冒的可能性,比企鹅横越沙漠的机率还要低。
食物中毒也是,因为她有着能够「若无其事吃掉放置一年的优格」那样的铁胃,所以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艾达的话,我听说她家里有急事所以回去了。」
不知为何,凯特老师就是不愿正眼看我。
……太明显了。
「是吗,四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啊——我安心了。因为是小不点、库露耶露和蜜欧四个人一起请假啊,如果四个人都是相同的理由也太怪异了。」
「哎呀,讨厌,你在说什么啊,桑吉丝。难不成你以为他们四个人偷偷到哪里去旅行了?」
凯特老师手掩嘴角笑了出来。
不过,平常从未见过这样的动作。
「唔——思,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是感冒那就没办法了。」
「是啊,希望他们能早日痊愈。」
「思。感冒、食物中毒和回老家是不同的理由,所以四个人回学校的时间应该不会一样吧,老师?」
「……咦?」
老师的表情倏然冻结。
「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桑吉丝?那种事……是是、是不可能的……」
——果然是这样!
虽然想好了四个人缺席的理由,不过校方无疑并未指示他们错开返校的时间,以免引起大家怀疑。装作很自然,四个人分别以不同的理由缺席便耗尽了所有的好运。
大概是四个人前往同一个地方,外出旅行之类的吧。不如说,这件事一开始就令人起疑。
「呐,老师?我有件事想要好好问问老师。」
「啊,对不起,我要到办公室去开会……那么,接下来的打扫就拜托你了!」
「咦……啊,等……老师?老师不要走嘛!」
就算想追上,但全速冲过走廊的老师一瞬间就朝办公室方向奔去。
不行,她的脚程也太快了。
「喂,欧马,身为男性班级干部,你也应该要追问才对!」
出声朝拿着扫帚,站在教室一隅的男同学大喊。
欧马·廷奈尔,是有着红褐色头发、个子梢高的学生。与老师口中食物中毒的库露耶露一样,是管理班上男生的班级干部。
「嗯,凯特老师的确是很奇怪,明天早上班会时试着问问她吧?不过到了明天早上,她应该就会准备好反驳的藉口了。」
没错,那就是问题。
其实应该在现在这个时候,锲而不舍地追问她才对。
「……唔,算了。等他们四个人回来后,再一个一个问吧。」
「唷,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事情跟我们又没关系吧?」
「当然是因为担心!」
凝视堆积在地板上的灰尘半晌。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心情乱糟糟的,冷静不下来。
「唔,既然老师也同意就好。可是,你认为不能跟班上同学说而缺席的理由会是什么?我不觉得其中有问题,是感到不安。」
「是吗?库露耶露是女性班级干部吧?奈特和蜜欧也都是乖巧的学生,虽然艾达是那副模样,不过并非会引起纠纷的成员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次我有不好的感觉……是女人的直觉?」
感到不对劲的开端是同寝室的室友。
到目前为止,艾达从未不对她说一声就外出。
疑问就从那里展开,隔天上学一看,就连库露耶露及奈特、蜜欧也都不在。对于此事,老师也是支吾其词。
……不是因为未被告知而感到不快,而是或许此事与她班上的同学有关,这样的不安令她不快。
「哈,女人的直觉吗?唔,先不说这个,就我的观点来说,虽然库露耶露也不错,不过感觉你愈来愈适合担任女性班级干部了。」
男性班级干部露出笑容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如此说道。桑吉丝叹着气对他挥挥手。
「我讨厌那种正经八百的事,而且我也不是那样的个性。」
「那么,你为何如此在意?」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教室里少了四个人会很寂寞的。」
「你果然很适合……好痛!」
毫不隐藏苦笑的欧马头上被轻轻敲了一记。
可是为什么呢?心情完全无法开朗起来。
「……啊——啊,他们怎么不早点回来呢!」
「唔,我们不要什么土产,只希望他们早点回来,是吗?」
用畚箕将灰尘扫起后,手中空无一物的欧马交抱双臂。
「就是这样。」
打开窗户,桑吉丝将一半的身体探出窗外。他们的教室在二楼,所以万一她的手一滑,这样的姿势很可能让她一口气坠落地面。
「喂,危险啊!」
「……对不起,可是我想这么做。」
望着云朵像漩涡般打转的阴天,桑吉丝深深叹息。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在做什么,不过希望四个人都能平安回来。
后记
正以为今年的夏天很长,但天气突然变冷,我急忙将毛毯拿出来。才想着夏天到了,却又已经来到秋天。刚想着秋天到了,一眨眼又变成冬天。对伯冷的我来说,是个难熬的季节。(好处是火锅很美味?)
那么,就这个时节来说,原本我想来个年底大扫除,不过一旦面对满出房间的书本和音乐CD堆成的小山,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我一个人生活的公寓很狭窄,连书架都没有——是一大难题。书籍平常都放在壁橱里,常看的书则在房间角落堆成山。
虽然不能堆,不过还是试着堆堆看——持续做着这样的事,并对于这座山是否有一天会崩塌感到不安。
好久不见,我是细音启。
若您是从这一集开始看的读者,初次见面,我是细音启。
第一集是去年一月出书,到这本第八集为止,本系列已整整经过两年的时间。(注:书中所提及的时间、状况皆为日文版的情形)由于是眼花缭乱的两年,所以有种「竟已经过了两年呢!」的感觉。
在此同时,也想着「终于一路走到了现在」。会有这样的感慨不单是因为集数的数字,主要是针对本篇的内容。
——啊,虽然晚了一些,不过还是要感谢您阅读《黄昏色的咏使8》。虽然曾在第七集的后记上宣布,总之是抱持着「迎接最后高潮的第一弹」心态来写的一集,大家认为如何?
这一集不管是在奈特及库露耶露的故事方面、还是《黄昏色的咏使》的世界方面,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集——我本身希望能达到这样的成果,而完成了本书,如果内容也能让读者稍微有同样的感觉就太好了。
终于……不知道这样的遣词用句算不算正确?不过奈特及库露耶露、以及将两人卷入的洪流,感觉终于抵达大型漩涡的中心。
虽然所有的局面均接连迎向高潮的关键时刻,不过希望大家还是能支持他们两人直到最后。
♣ 换个话题,在第七集与第八集出书中间这四个月——
第七集八月出书、第八集十二月出书,在这段期间内季节跨越秋天,进入冬天。
不知因为我是敏感体质的关系,还是对于季节的更迭容易感到不适,秋天以来一再受到猪草的花粉所苦。在本书出书时,我的喉咙或许会因寒冷的北风而感到不适……呜呜,秋天和冬天就季节特性上来说是很迷人,不过其他方面就不能有所改善吗?
接着,在忙东忙西的期间,九月做的健康检查结果已经出炉。今年托了每天通勤期间步行四十分钟的福,整体数值较去年有所改善。进入社会的时间虽然还不太长,不过有些分数比大学时代要好,让我很吃惊。
如果能持续这样努力下去就好了,我得加油才行。
♦ 国外的《黄昏色的咏使》
对了对了,虽然一直没机会告诉大家,不过《黄昏色的咏使》得以被翻译成中文,在国外出版了。
出版地区是台湾,书名是《黄昏色的咏使》——几乎与日文相同。副标题「イヴは夜明けに微笑んで」则翻译为「夏娃在黎明时微笑」,这段文字要用日文来理解或许有些困难。但是作品当中也出现了「黎明」及「微笑」这些单字,像这样作为副标题使用,让我觉得很开心。
附带一提:ネイト(奈特)及イブマリ—(伊芙玛丽)、クル—エル(库露耶露)这些片假名,则使用汉字的假借字来标示,瑟拉菲诺音语也和日本同样以拼音标示在一旁,这点也让人感到非常高兴。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收到了国外读者以电子邮件传来的读者来信。虽然我私下决定凡是收到读者来信都一定要回信,不过内心还是会因为「万一是用我不懂的语文寄来,该怎么办?」而感到紧张。幸好,到目前为止寄来的都是用英文写的,我总算还能回覆……应该是吧。在将回信翻译成英文时,多亏同事S君从旁协助,我要谢谢他。
不过,我因为这件事突然产生了疑问。
万一《黄昏色的咏使》在英语圈外被翻译出书,收到用该国语言写成的信件……那么,若不先学习那种语言便无法回信。然而目前并无此般预定,我有种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感到难过的心情。
虽然很惶恐地将它放在文章的最后一节,不过《黄昏色的咏使》译本真的受到许多人的协助,我要藉此表达感谢之意。
那么,篇幅似乎愈来愈少了。从这里开始是每集不变的致谢词——
首先是编辑K先生。从第八集的内容乃至错、漏字的校对,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因为有K先生以往缜密的详读及纠正,《黄昏》才能像这样保持一贯的温暖形式并继续走下去。
总是以出色插图妆点本书的竹冈美穗老师,真的很感谢她在繁忙的工作表中,画出愈来愈美丽的插画。还有,恭喜她在《2009年这本轻小说真厉害!》的插画家部门中荣获第一名。
接着是所有的家人,对不起老是让你们担心。每一天,我都真切地感受到你们在最靠近的地方支持我。
其次,更重要的是阅读本书的您。真的很谢谢大家温暖的支持。有件事要向大家报告,在宝岛社十一月出版的《2009年这本轻小说真厉害!》中,本系列获选为第十一名,和去年同样是令人惊讶的高名次。今后我也会努力回应大家的支持!
最后,是一些关于《黄昏色的咏使》整体故事的组成——
第一乐章「始音」由第一集到第五集,共五个篇幅所组成。
中场是第六集。
而现在的第二乐章,预定将由第七集到下一集的第九集为止,共三篇组成。
接下来的第九集是第二乐章「你有如微笑般哭泣」的最后高潮,大家敬请期待。
奈特与库露耶露、以及伊芙玛丽和凯因兹;现在的孩子们和昔日的孩子们,距离他们所经历的故事终点还剩两篇。
恳请大家支持他们的旅程直到最后。
那么,希望明年还能在第九集中见面。
二〇〇八年底某天傍晚 细音启
http://members2.jom.home.ne.jp/0445901901(关于更新……二〇〇九年一月中旬应该会进行……)
郁闷,本来留够楼层了的,没想到一个眼花漏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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