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琪雅 1[周防司] [自翻](4.6 完结)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4-30 06:5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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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琪雅》
作者:周防司
插画:久麻
翻译:dawei134(创可贴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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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高中生永户贵一被自己没有设定过的闹钟吵醒。来到餐厅后他发现家中所发生的事情与昨天如出一辙。
不明所以的贵一试图向周围说明这种奇异的状况但却没有人相信。来到学校后他发现状况果然没有改变,而且第二天也同“昨天”一样。
之后,贵一发现他的同级生•上木麻衣也陷入了与自己相同的境遇之中……
被卷入无限循环世界当中的少男少女们的故事。





作者:周防司,第五回电击HP小说奖“大赏”得主。居住在长崎县。爱好各种各样,特长也是各种各样。性格微妙,很不擅长开玩笑,多次因为无聊的笑话导致冷场。最近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倾向。是一个以明显的表露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为信条的懦弱的乡下人。

插画:久麻,1987年2月23日出生,B型血,大学生。虽然是个超级甜味党,但是也十分喜欢茶和无糖红茶。兴趣是玩音乐游戏,除此之外还常常去杂货店。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4-10 08:13 编辑





世界上存在着无数种认识。
自己眼中的世界跟他人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有多少人有会有多少种世界的形式存在。
因此,当它们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当中时意见就会相互对立。
“下午四点四十四分三十五秒”
出声确认时间后,她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下午四点四十四分四十四秒”
她再次宣读时间,不吉利的数字被列了出来。
不经意间,她思考着
现在自己口中念出的时间,到底是谁的时间呢?
如果现在用电话或者其他方式联络一个住在其他国家的人,告诉他“现在时刻是下午四点四十四分四十四秒”的话,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所处的国家不同,对时间的认识也不同。也有可能这里是傍晚但另一边却是清晨。
对人们来说认识不同的不仅仅是时间,人们大多都不信任自己笃信之物以外的东西。对不承认幽灵存在的人来说,相信有幽灵的人给他们以可疑的感觉,反过来强烈的相信其存在的人则想向反对者主张幽灵存在的真实性。
究竟谁主张的世界才是最正确的呢?
可以说全部都正确,也可以说全都是错误的。
“下午四点四十七分十五秒”
她停止眺望天空,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临走之前她闭起眼睛片刻,将脑中浮现出的种种消去。
看样子似乎有谁混进了这个世界。
她慢慢的睁开眼。
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暧昧的呢?
她独自的小声说道。
第一阶段 日日反复


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夏日气息的7月1日清晨,逃课的我走在车站前的人群中。今天是第几次做这种事情已经忘了,客观的说我连一次都没有计算过。
我之所以逃课并不是因为那种一般的理由,在义务教育时代除了感冒之外从来没有在学校缺席过。我并不是很喜欢学校,但也不讨厌它。
按照“少女”所说,我走进了车站前的快餐店内,令人垂涎的香气在店内飘荡着。
“……啊”
在收银台前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上木麻衣,与我在同一间学校上学的女生。
我是通过委员会认识的上木同学,虽然是同级生,但遗憾的是从来没有同班过。
作为与她有唯一接触机会的委员会是每月一次在月初召开的。开会时间最长也只有三十分钟,因此我跟上木同学的共有时间一年下来也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偶尔在走廊里遇到的时候也会打招呼,但如果她跟朋友走在一起的话就会难于出声。这种情况下基本上会擦肩而过装作没注意到,这点她也是一样。
因此我们之间便产生了微妙的距离感。
上木同学对我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可是对上木同学抱有好感的。
说实话,我非常的喜欢她,已经到了朝思暮想魂萦梦绕的程度了。
尽管如此,我对她的了解却不多。我所知道的只有她是图书委员,喜欢推理小说,家中养猫,手机是跟我一样的机种————全都是这种琐碎的事情。
“这些就可以了么?”
面向上木同学的店员开始寻求确认,看样子东西已经点好了。
我下定决心,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然后,
“请再追加一份炸鸡皮塔三明治组合,饮料要可乐,请稍微加些冰谢谢。”
拼尽全力一边比划一边飞快的说。
看到店员一脸犹豫的样子,我又加了句“请放在一起结账。”
上木同学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不过目光与我对上后就很难为情的望向天空。
付好钱后接过装有两人份食物和饮料的托盘,我们两个走上了楼梯。直到到达三楼的座位上之前,上木同学都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三楼的座位比较空,我们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贵一君…………巧遇?”
上木同学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她称呼我的时候是直接叫名字的。
“为什么没有来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去。
接着上木同学就带着困惑的表情将头转向一边。
暂时陷入了沉默,对比于店内的喧嚣,只有我们这里很安静。
我将嘴离开吸管,眺望着上木同学看向窗外的侧脸。在被她注意到之前我又移开目光,朝她看着的地方望去。
我们望过去的地方是十字路口,车辆停着,行人在人行横道上来来往往。有一瞬间我忘记了今天是七月一日这件事情。
为什么呢?
本来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的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为了给这持续不断周而复始的无聊日常带来一些变化吗?
周而复始的无聊日常——这并不是比喻。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我也不会相信,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确实是在同一天中不断的重复着。
不断的重复着七月一日。
恐怕这种不可思议的体验并非梦幻而是现实,不过其中却有很多暧昧不清的地方。因为不了解这个无限重复的七月一日的全貌,所以我所指出的这些也只是整个事件的冰山一角,只是我所见到的而已。
总之世界发生了异变————如果发生异变的是我的话,那么就从我所经历的第一天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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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闹钟的声音吵醒的我用刚起床的混沌大脑确认了今天是七月二日这一事实。七月二日是星期六,今天本应是学校的休息日。但是闹钟的右下角却清楚的标示着今天的日期是七月一日。
是电池没电了么?但是这样的话它还会响这点就说不通了。
我带着奇妙的感觉从床上起身,将手伸向桌上的手机。
七月一日 上午六点三十一分
“……啊咧?”
我渐渐感到记忆与现实间的异样。
来到一楼,餐厅里是一如既往的光景:父亲撑着报纸看新闻,对面的那对冤家弟妹正无精打采的吃着早餐。
“贵一,吃早饭么?鸡蛋已经没了,都用光了。”
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转头对我说。
“我吃。”
虽然每天母亲问的话都差不多,但让我吃惊的是她说话的内容和时机居然跟昨天一摸一样。
我瞟了一眼父亲的报纸,上面的日期写着是七月一日。电视上的新闻播报员报导的也是跟昨天一样的内容。

带着困扰我按着以往的时间出门,在呆然的走向学校的途中与一辆救护车擦身而过。
那是跟昨天一样的光景。
我在同前一天(在我的认识中已经过去了的七月一日)差不多的时刻进入教室坐到座位上之后,朋友寺西一边走近一边对我说:“喂,昨天的电视剧看了没有?”
直到刚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给我一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既视感(我希望是这样)。
我试着给出同昨天不一样的回答,然后寺西也产生了跟昨天不一样的反应。班主任同前一天一样晚了5分钟才在朝会上出现。联络事项也是跟昨天一摸一样。
即便是开始上课了我也仍旧困惑着。
打开笔记本,昨天已经抄好的课堂笔记华丽的消失了。不,并不是消失。无论怎么看,笔记本上都是一副最初就没有写过任何东西的全新状态。
老师的提问能够轻松的回答了,我甚至能够预言出提问的内容。
午休跟寺西他们一起在阳台吃饭时,我没有同他们聊天而是在一旁独自研究起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来。话虽如此但是基本上什么都没弄清楚,只是通过观察周围的人后发现,察觉到这种违和感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第二天清早,被设定成静音的闹钟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这时我确信了,世界在同一天中不断往复的事实。
而且,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一个人。
*******************************
早间的学校笼罩着一层忙碌的气氛。拼命抄着作业的人、聊着昨晚电视的人、还有商量周末预定的人————侧目扫视着这一幕早间教室风景,我横穿室向内我在窗边的座位走去。
以往在上学的途中,我会想着当天上课的无聊内容然后浑身无力,但是进入教室后就会不可思议的冷静下来。因为都是一丘之貉的关系吗,班里同学一成不变的老样子会带给我一种安心感。
七月一日。不,应该说是第三个七月一日,那天我也来到了学校。当然,以往的那种心情早就没有了。
“喂,昨天的电视剧看了没有?”
寺西单手向我打招呼并走了过来。
“没看哦。”
今天也是跟前一天不同的答复。
“不会吧,你不是很喜欢看的吗?”
“昨天虽然没看,但是内容我都知道哦。”
“难不成是昨天用录像机录了下来,然后在今早看的——呃,这不是没错过吗?”
我采取的行动跟前一天不同的话对方也会产生不同的反应,这点已经在昨天实际证实过了。

午休时,我决定把这个世界的奇异现状告诉给寺西试试看。此刻寺西人在正阳台上叼着装茶的塑料瓶用制服扇着风,我像往常一样在他身边坐下。
“天热起来了呐。”
“是啊。”寺西无精打采的咬着点心面包。
“我说啊,寺西。”
“干啥——?”
寺西带着一脸萎靡的表情转向我。
………这样实在让人没情绪说啊。
“能跟你谈点正事么?”
我说出开场白后,
“也不是不行啦,因为你的正事好像很正经的样子。”
如此说笑着的寺西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表情跟以往不太一样了吧,他变为盘腿坐姿问到:“干吗啊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
“前一阵,寺西借给我的那本小说啊……”
“你看了吗?我很喜欢最开始的那篇标题作品呐。你呢?”
“啊——,嗯。我喜欢最后的那篇……”
完全不挨边的话题啊。
该死,到底该怎么说明才好啊。
“该不会是你把书弄丢了吧?”看到我支支吾吾的样子,寺西狼吞虎咽着面包露出惊讶的表情。
“才没有。”我干脆的回答。“呃——,能说点离谱的事么?”
“那也算是正事吗?”
寺西嘴里含着东西小声嘀咕着,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成了那副萎靡样。
“寺西,我可是很认真的。听好了,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是真的啊,不是噱头不是扯淡不是美国笑话也不是黑色幽默,如果撒谎的话吞一千根针或者在镇上裸奔一圈我都会做哦,明白了吗?”
我指手画脚的几乎是一口气讲完后,寺西说了句“好,放马过来吧”。但是脸上却留着一副与说的话相反的微妙表情。
“我知道寺西会在第五节英语课上被沢田点名并且回答不出问题,上周的小测验会在下课之前发下来,下周的测验因为沢田要出差所以中止了。”
“……这啥,预言?”
“不是预言,这些我都知道。”
“……哈…………这样啊。”
寺西带着一脸费解的表情,以“明年还要大考,可别努力过头了把身体搞坏哦”这种话委婉的担心起我的脑子来。
这之后的话寺西就没有听进去。
可是在第五节课下课后,一脸困惑的寺西就出现在我的面前问道:“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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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回家的时候,科学部的副部长佐伯同昨天和前天一样出现,说是有话要对我讲让我到社团教室去,但是我无视了这个要求跟寺西一同离开了学校。
现在不是该参加社团的时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是你以外的人全部都静止了呐。”
听完我的说明后寺西带着苦笑首先这样说。
“不过还是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正常的行动呢。”
“只有一天了不是吗?”
寺西沿着通往月台的楼梯逐级而下,我跟在身后。
“我呢,时常都在想哦。”
寺西到达月台后,喝了一口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罐装咖啡,开始讲起他的理论来。
“时间不是绝对而是相对的事物,这点在爱因斯坦时代就已经很明确了,我不相信时间是流动着的。”
说出了不明所以的话。
“你说的话,前后没什么联系吧?”
我们所读的是工科大学的附属高中。当然,并不会因为读这种高中所以全员都是理科。直升到上一级学校的大约有四层,很多人都进入了别的国立大学和私立大学。
虽然这类学校正常来说都是男生占大多数,但因为三崎工科大学附属高中里设计科较多的缘故,与其他工业系高中比起来女生所占的比率要高一点。寺西仅限于数理系的科目在班中成绩出类拔萃,这也是与他的聪明程度成正比的。他经常会说出一些让人不得要领的话。
“你在说什么?说爱因斯坦很伟大?”
“你小子,脑子不太好呐?”
电车驶进了月台。我俩走进停在面前的车中,找了个空着的座位并排坐下,车厢中人影稀疏。
“新商品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赌博哦。”寺西将罐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寺西,你懂了什么吗?”
这家伙在对别人说“脑子不太好呐”的时候就是有好主意的时候。
“啊啊”寺西小声嘀咕,“你刚刚说七月一日在周而复始着呐。但是你的记忆却一直没有中断过吧?这样不是不能称作周而复始吗?”
“————诶?”
“我的意思是世界并没有产生异变,产生异变的恐怕是你自己啊。如果想成只是你自己在回到过去的话,也是很有实感的吧?我对世界产生异变并没有实感,不过站在你的立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吧。”
寺西的意思就是说问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为啥只有我会碰上这种事啊?”
“可是啊,世界全体都在向过去后退什么的,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啊。这种阻碍保存和成长的现象是啥啊?”
“我哪知道。总之我以外的全部东西都变奇怪了。”
“哎~,傻瓜。”

之后,在三崎站下车的我和寺西一边讨论着一边向中心街缓缓行进。
因为靠近商业街的缘故,大街的中心地带平日里就有很多人。
“嗯……啊咧,等一下。如果相信你所说的事情……这样的话,你以外的空间啊物质啊在经过一天之后都会退回到过去是吧?这里有些奇怪吧?”
“哪里奇怪啊?”
行人信号灯切换为红色,两旁的车子如同迫不及待了一样一齐冲了出去。
“同时存在走向未来的人和走向过去的人这点太荒谬了。果然还是你的认识有问题。”
照他说的看来确实是这样。果然如同寺西所说,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过去吗?
“嘛,因为在我的认识里并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有任何异常,非常之太平哦。”
“都说了那只是寺西你没有发现啊。”
“从出生到现在十六年零六个月,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世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这之后也一定是这样。”
信号灯转绿,周围的人开始行进起来。
我们也随着人流横穿过马路。途中走在前方的女高中生集团似乎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盯着我。
“我很期待你明天的反应哦。”
“明天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七月二号啦。”
“……哈啊”
我抬头望向路边的树重重的叹了口气,视野的角落里一只蝉鸣叫着飞走了。
“我投贵一的脑袋变怪了一票。”
在一旁摆弄手机的寺西面无表情的嘀咕着。
“你果然还是不信?”
“正常都是不会相信的哦,你不是在做梦吧?”寺西将手机塞进口袋,然后丢下我向前走去。“走,顺便去趟便利店吧。”
“等等啊”
我慌忙拨开人群追在后面。
“说句题外话,你跟上木同学怎么样了?”
“突、突然之间说什么啊………”
“你看,大概去年秋天的时候你不是找我谈过吗,有关上木同学的事。现在我已经确信你对她有意思了哦。你小子微妙的受欢迎呢。——真是的,太大方了可是要吃亏的哦。”
对寺西来说比起世界在同一天中周而复始这件事来他更关心我的我恋情吗?这太蠢了,自己的恋爱又不是别人的事情。
“喂,进展如何啊?”
“事已至此的感觉。”
跟寺西商谈上木同学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文化祭结束数天之后。都谈了些什么已经记不住了,但是印象中都是些杂乱无章的内容。去找他谈的时间实在太迟了,我这么认为。
寺西是绝对不会做出嘲笑朋友恋情的那种举动的。
“对恋爱不认真的话可能会让一个人的感情变迟钝呐。”
虽然这句话是寺西的口头禅,但是本人却与这类事情无缘。
“怎么——?自然消失了?”
我无言以对。
“喂,贵一,看看这个。”
进入便利店后寺西将体育报纸的一部分拿在手上,打开一看是赛马的结果一览。
“寺西,难道说……”
“哈哈哈,用这个证明你的假说吧!总之先给我记下来。这么说来,我们俩不就成了一亿万富翁了吗?”
……亿万富翁呢。
“虽然很诱人,但是明天你见到的我和今天的我可能不是一同个我也说不定呐。”
“我倒觉得是同一个人……”
“你的理论全都是漏洞哦。应该说除了漏洞就没别的了吧?”
“真严格呐。”
我把报纸拿过来,本想照寺西所说的那样去记下赛马的结果,无奈受到店员的盯视所以只好从怀里取出了钱包。
临别的时候寺西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但最终只是说了句“明天见”后就离开了。
我觉得寺西他直到最后都对这件事半信半疑的,不过这样要比全盘否定掉要好的多,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回家的路上比起昨天心情也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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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为了目击世界回到前一天的那一瞬间来到附近的便利店中看书。
平时注意早睡的我擦了擦犯困的双眼,继续坚持着。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多了。
我的倦意已经达到了顶峰,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无疑是清晨的阳光。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是上午六点三十分,跟昨天和前天也是一样的时间。
“——啊咧?”
放在垫子上的体育报纸不见了。
我急忙来到楼下向家人询问,得到的都是摇头否定的答案。在全员都确认完毕之后我才终于注意到今天是七月一日的事情,愕然不已。
姑且回到房间的我用早晨迟钝的大脑思考起这件事。是啊,体育报纸并不是被人拿走的。
我横躺在床上。
假设世界在经过一日后就会发生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在何时发生的,不去花一天时间观察一个我之外的人是不会知道的————昨天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应该发生了什么。
是我身上发生了异变,抑或是世界发生了异变————现阶段无从判断,但是无论那样我都是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今早在学校见到寺西的时候更让我强烈的感觉到了这点。

“喂,昨天的电视剧看了没有?”

一句话足矣。
这时我领悟到,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我再怎么对寺西极力的说明,第二天早晨他的记忆也会返回到一天前的状态。(也或许是变回从前的他)
“喂、喂,你的脸变成青色了哦。”
寺西拍了拍我的肩膀担心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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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七月一日———那天早晨我没有去学校,而是交替乘坐JR和市营地铁向三崎市的中心街进发。反正明天一切都会还原,去不去学校周围对我的评价也不会有变化。不过本应上学的日子待在家中会遭到母亲的怀疑,所以只好外出。
不做点什么不行——心中被这种想法支配着。话虽如此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考虑才好,我甚至连问题的所在都不知道。
出了电车,一边深呼吸一边走在通往室外的昏暗地下走廊里,心头涌上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那是窥探未知世界时的新鲜感。
世界在同一天中循环这种事太奇怪了。
登上防滑扶梯后,就来到了飘散着汽车尾气街中。我跟随出口附近人行横道的人群穿过马路进入步行街。
我究竟是要去哪呢?
如此自问后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不安。
当注意到这是逃课所带来的罪恶感的时候,我开始查询起今天是不是真的是七月一日来。慌慌张张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确认液晶屏幕上的时间,发现自己的认知没有错误之后才安下心。不不,现在不应该安心吧,我在心中苦笑着吐槽。
“——啊”
边走边摆弄手机导致我跟一名女性相撞,没等我道歉她就露出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走了过去。
这时我终于明白先前的新鲜感究竟是什么了。带给我新鲜感觉的是从学校逃课,还有不清楚这条大街的早间日常。
我并非对七月一日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天的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四个小时,换算成秒的话是八万六千四百秒。
听寺西说一秒的长短是由铯原子辐射出电波的周期数定义的。就是说,秒这个单位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是为了使世界上的人们能够协调行动而确立的基准,是一种尺度。准确来说时间的流动方式是因人而异的———这点已经得到了实验的证明,在物理学上已经被承认。
感觉上我现在似乎能够明白寺西所说的时间不存在流动这句话的意义了。
不过同时我也理解到时间没有了基准的话就会变成一件很麻烦的事。

走累了的我朝着一个名叫“中央公园”的能看见电视塔的公园进发。
公园里到处都摆放着长椅,中央有一个四角喷水的池子,将池子围成长方形的石阶也可以作为长椅使用。明明不是周末却有穿着制服的高中生在里面谈笑着,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不知是认真的还是搞笑的在胡乱跳着舞,角落里有一个手拿罐装咖啡抬头望着天空的上班族。
我向距离入口最近的一处喷水点走去。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扬起水花人工的喷泉正面已经有一个人先坐在那里了。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翘起腿交叉着双臂,低着的头上戴着耳机。本想移至别处的我在看到那个女性的脸孔的瞬间———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没有看错,那是上木同学。
我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同触手可及的上木同学目光相对是在这之后不久的事。
“啊——”
我俩同时发出声音。
我慌忙跟上木同学拉开距离。
“……怎、怎么了?为什么没去上学?”她摘下耳机微微歪着头。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大概是和上木同学一样的理由吧。”
“很遗憾,我是因为家中的事情。”
心里想着会是怎样的事情啊,但是我并没有开口询问。
“在听些什么?”
得到的答案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西洋乐歌手的名字。
我想在她身边坐下,但是上木同学现在一脸慌张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穿便服的样子,之前从来没有在街上遇到过。虽然感觉很新鲜,但是这种时候该如何应对我却完全不知道。
“呐………贵一君,期末考试考得怎样?”
突然,上木同学开起了话头。期末考试上周才刚刚考完。
“嘛,一般吧。”
“聪明人说的一般才不一般呢。”上木同学噘起了嘴。“我考的糟透了。我的成绩起伏就像海上的波浪一样呢。这回是恶浪,而且还是非常猛烈的那种。”
“是恶浪啊。”
“因为我是那种性情不定的人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上木同学是个很直率的人呢。”
“谢谢你这么说。”
我想趁紧张气氛消除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坐到上木同学身边,但是时机总是掌握不好。望向四周,看到一个在喂食鸽子的大叔正被鸽群包围着。再过一会就是正午了。
“今年的文化祭贵一君的班上要做什么呢?”
文化祭这个词再次唤起了我的紧张。
“呀,还没有定下来。”
记得今天班里会全员一致决定什么也不做的样子。
“入夏之前还没有决定好的话就来不及准备了呢。”
“我们班去年就是因为这样导致最后很头疼呢。”
上木同学用力伸了个懒腰。
“过得不是很愉快呐……文化祭。”
记得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大概是因为男女之间想法有所不同吧。
“今年可以享受一下了?”
“——我想不可能。”
她几乎没做停顿就回答了我。
不可能?为什么说的这么干脆?
“啊……”上木同学在说完后马上脸色就变了。“抱、抱歉。让你心情变差了……吧?”
“没有这种事,我去年过的也不是很高兴。”
虽说是为了迎合她,但也不能就说这是乱讲。实际上那时候或许有开心过,但是文化祭第二天放学后发生的事件给我的印象实在过于强烈了。
之后我们谈的很开心。我仍然维持站姿,而上木同学也依旧坐在那里。相互之间还是有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物理距离。
“那个啊,贵一君——”
上木同学呼唤我名字的那一瞬,立于公园内的钟塔突然鸣声大作。周围的鸽子一齐飞起,让喂饲料的大叔吓了一跳。
“什么事?”
估计钟声差不多结束后我开口询问。
“不,什么事都没有。”上木同学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我差不多要走了呢。”
“已经是正午了呢。”
“是呢。”
话语中感觉不到了平时的锐气。
有什么担心的事么?本打算这么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最后就这样跟上木同学道了别。

**********************************

从第二天开始我每天都到那个公园去。上木同学一定会坐在人工喷泉前面的台阶上带着耳机。每次我都装成偶然经过的样子同她接触。想跟她见面,这种感情支配着我。
如字面意思一样,不断重复的每一天。
毫无进展的对话。
我明白我所做的事情没有意义。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来到公园。

第八个七月一日———印象中是这样。
那一天,我从上木同学的话语中察觉到一件惊人事实。
“贵一君的班上,似乎还没有决定好文化祭的节目对吧?”
“没有决定好哦。”
对话太过自然了,一瞬间我并没有反应过来。
注意到上木同学的问题有点不自然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了。如果世界处于正常状态之下的话,这个“不自然”就会变得很“自然”。
但是———我现在并非处于正常之中。
然后———我之外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只是在重复七月一日那天的行动。
“今年的文化祭贵一君的班上要做什么呢?”
第一次在公园相遇的那日,上木同学是如此询问的。但是刚刚她所问的却是“还没有决定好对吧”这样。
这里正是不自然之处。
为什么上木同学她会知道我们班上的文化祭节目还没决定好呢?最初那天(第一次同上木同学相遇那日)的对话内容她不应该记得。如果,她记得的话———
“呐,你怎么了?一副发呆的样子。”
“……有点睡眠不足而已啦。”
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同时我在上木同学的身边坐下。最近我可以无意识的做到她的旁边了。
“差不多要到鸣钟的时间了。”
上木同学望向公园深处的钟塔,一副安稳的表情。
“…………”
是我记错了吗?
最初那天———上木同学的的脸上应该是一副更加不知所措的表情吧…………。
无论是我自身在退回过去也好,或者是世界在同一天内循环也好,我以外的一切都应该按我所知的七月一日的情况上演才对。
发展啊衰退啊这种称作时间变化的现象是不应该发生的。
但是上木同学她却在产生着变化。
常听人说,天天见面的人很难察觉对方的改变———我之所以没发现到她的变化可能就是因为这样。
上木同学她———会是陷入了跟我一样的境遇中吗?
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最初那天因为偶然的相遇导致过于惊慌,因此没有余裕去想到这种程度。但是以上木同学的性格来说,故意从学校缺席这种事情是无法想象的。我们的学校是升学学校,就算缺课一天都会带来很高的风险。对我来说要不是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话我也是绝对不会去想休息的。
“贵一君,你真的没事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木同学单手按住脸边的头发望向我。
“呀,我只是在想着事情而已啦。”
“想事情?”
“嗯,是的……”
我低下头,将视线从上木同学身上移开。
我为该不该向她说出我在七月一日的奇妙经历而困惑着。
她或是会笑,或是被吓呆,又或者是抱持怀疑,脑中浮现了种种的可能性。不论那一种都是不好的预感。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没关系的话可以跟我谈谈哦?”
上木同学的话让我稍稍轻松了一些,也使我有了对她说说看的想法。
“倒不是什么烦恼……讲起来稍微也有些长,能听听吗?”
我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她。世界在同一天中不断循环的事,将这件事告诉寺西后得到的数种假说,在某一时间会失去意识的事,还有就是,上木同学是不是也跟我陷入的同样的境遇的事。
讲话的途中上木同学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我还以为会是更浪漫的事情呢。”
对于我的说明上木同学的感想是很无趣,这是过度吃惊的表现吧。不过要是有人对我说这种事情的话我可能也会很愕然也说不定。
上木同学从坐着的地方站起身,看向正在喷水的人工喷泉。
“这样啊,这样啊”
上木同学笑着点头。
“呐,贵一君认为我跟你陷入了一样的境遇中对吗?”
“是的………搞错了吗?”
是我想错了吗?
这样的话就跟上木同学无关了。
“这些话我很喜欢哦。”她带着微笑说。
上木同学真是够冷静啊。
“对错与否先不说……贵一君你,忽略了一件事哦。”
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让我一阵心跳。
“忽略了一件事?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所说的话沿用了数天前的对话内容,你以此为理由———推测我是跟你一样卷入了时间循环现象的同类是吗?”
跟她所说的一样。如果没有连贯的记忆的话上木同学的那些话是无法解释的。如果记忆连贯的话,就说明她跟每天重复进行相同动作的人是不同的。
但是,她说有我忽略的地方。
“你忘记例外了吗?”
上木同学将视线垂下。
“如果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与的同类的话,我之所以这样一定是受到了那个人的干涉吧?刚才话中提到的贵一君的朋友不就是受到了你的干涉么?”
“……啊”
是啊,也有不少人因为我所采取的行动而受到影响,寺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受到干涉的人会采取同普通行动(没受到干涉的情况下在七月一日进行的行动)不一样的行为。
这就是说———上木同学跟大部分人一样,是察觉不到七月一日的异状的那类?
“……抱歉,跟你说了奇怪的话。”
“别这么沮丧啦,我跟你开玩笑的。”
“———玩笑?”
“嗯,是玩笑。”
“哈?玩笑是?”
我又重新问了一遍。
“就是说啦,我也是跟贵一君同样的状况啊。”
上木同学鼓起了嘴。
“我呐,这段时间每天都到公园来哦。”
每天?每天就是说———
“难道说,第一次在公园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的事情了?”
“你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我一跳呢。”上木同学苦笑着说,“因为贵一君从学校逃课很奇怪啊,就算用刚才的第三者干涉这个说法也解释不通吧?”
就像上木同学说的一样,我也对这点抱有疑问来着。
“这样的话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嘛。”我浑身无力的说到。
“因、因为……不是很不好意思吗。”
上木同学突然底下头缄口不语。
意想不到的反应让我吃了一惊。
“不、不好意思?”
“很不好意思哦,而且如果搞错了的话会很受打击的。不过……太好了。”
上木同学一副打从心底放心下来的样子将双手按在胸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的心里很没底呢。”
轻轻微笑着的上木同学有着能让人眩晕的可爱。没想到平时一直被沉着的气氛所包围着的上木同学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另一面。
说来跟上木同学进行如此长时间的对话也是第一次,作为我和她在学校的唯一交点的是图书委员———每月进行一次的委员会时间也是很有限的。
“呐,贵一君。”
“嗯?什么事?”
“明天我们也会见面的吧?”
“那是当然的啊。”
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从现在起我必须和上木同学一同协力生存下去。能够共有一天以上记忆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了。

*******************************

“早上好。”
第二天早晨来到公园,上木同学一如既往的坐在老地方。
“抱歉,来迟了一会。”
“没关系的,我今天也是刚到不久。”
我调整呼吸,用手将额头上的汗擦去。
今天也很晴朗,天气也从来没有变过。
“呐,这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所说的“这之后”肯定不是指今天该怎么办。
“我倒是有想过”我将从以前就开始思考的事情说了出来。“除了我和上木同学之外应该还有跟我们处境相同的人吧?”
“啊,原来如此,应该有呢。”
“其中或许会有能查清原因的人存在也说不定,找到这样的人的话,我们就有可能脱离这个世界———”
“啊——!”
上木同学突然叫了一声,公园内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怎么了?”
“都忘记了,我知道一个人哦。”
“知道什么?”
“听我说,在这个公园同贵一君相遇该说是偶然吗………‘在公园里等着的话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哦’曾经有个人对我这么说过哦。”
“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啊”上木同学小声嘀咕着。
“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嗯——,贵一君的出现……吧?”
这是有趣的事情吗。
“虽然年纪看上去很小……那孩子,该怎么说呢?看样子好像注意到了世界陷入循环中。”
“我不是很明白………总之我们还有其他的伙伴对吗?”
“嗯,看样子是。感觉涌现出一点希望了呢。”
上木同学的脸上浮现出了笑颜,已经看不到最初在公园相遇时的那种不安的表情。昨天她口中说的“心中没底”应该是真心话吧。
在这种时候想这些事情可能有些轻率,但是我对上木同学究竟如何看待我这件事情在意的不得了。
上木同学很爱开玩笑。
比如,在开委员会的时候,她有时会笑着说“最近,在开会的时候会靠计算贵一君看我的次数来打发时间呢”,或者“我可是自称为贵一君的粉丝哦”这种让人在意的话,偶尔还会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之后果然还是会笑出来)。当然我并不会当真,但就算是玩笑我也很开心这点也是事实。至少我知道她并不讨厌我。
但是,唯一有一次,我差点就将她的话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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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一年前,一年级的暑假。我们学校的文化祭是在第二学期的第一周进行的,因此参加文化祭的班级还有志愿者们必须要在假期里进行准备。
我们班的班主任可以说是滥用职权,独断的强行决定班级演出戏剧。
进入暑假我们就开始了练习。但是由于大多数的男生不是逃跑就是在偷懒,导致暑假途中预定变更,站在舞台上的全部都是女孩子。虽然我觉得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理念,但无奈而为之这点是在是太可悲了。
本来我作为后台工作人员并不需要每天都去学校,却因为学校里有上木同学(她的班级办鬼屋似乎很忙的样子)这种不纯的理由结果拿到了全勤奖。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女生中的人气上涨,并受到班里第三可爱(寺西评价)的冈本同学的积极接近,不过被我无视掉了。
我经常假借上厕所之名去窥探上木同学班级的教室。因为在他们班中没有熟悉的男生,所以想混进去很困难。所幸教室的窗户上装的并非磨砂玻璃,因而可以看到偶尔从窗前经过的上木同学的身影。
如果没见到她的的话,当天去学校就失去了意义。
说件无关的事情。每次委员会结束的时候我都会估算好上木同学准备回家的时机然后离开学校。虽然有时候也会两人一起回去,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目送她的身影离开而已。一起回家的时候会给我带来一股异样的紧张,可能是下意识的感觉了到自己对她抱有好意的缘故吧。委员会的时候因为是义务的关系所以才能够保持平静。而且总是这么偶然(实际上并非偶然)的在放学时相遇时间长了也很奇怪。
虽然文化祭当天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我还依稀记得在戏剧结束后吃饭的时间里听到消息说上木同学的班中起了争执。
第二天放学后,班里的男女生(男生只有我和寺西还有班长中野)准备去唱卡拉OK作为庆祝活动。因为数名女生迟到,我便被寺西和中野带着前往作为汇合地点的校门。别的班级看来也将那里作为了集合场所,因此门的附近挤满了人。大家似乎都是一副祭典过后情绪高涨的样子,人群中不时的传出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还有很多人在拍照。
过了一会冈本同学和其他女生终于来了。冈本同学是个能够发挥统御能力的人,性格有些严厉。但是具有她那种行动力的人在集体中是必要的,戏剧之所以会成功都是她的功劳。嘛,说实话我们的性格合不来,不过她却毫不在意这点,面不改色的公开在人前问我“永户君喜欢的类型是怎样的感觉呢?”这类的问题。我不是很喜欢那种毫不在意旁人目光的人———他们那种粗大的神经是我无法理解的。
因为等待其余女生而待机的冈本同学果不出所料的向我身边靠了过来。举行活动的日子有一种独特的开放感,人们会采取跟平时不同的行动———那天她跟我的肌肤接触要比平时多的多而且强烈的多。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在视野的一端看到了上木同学,因而心中一震。我若无其事的移动着视线,发现了在人群中走着的她。
带着一副闷闷不乐表情走着的她。
肩上挎着包一个人走着的她。
被冈本同学叫回头的我对她说了句“抱歉,有点事”后就转身离开,身后的责难声被我置若罔闻。
我也采取了跟平时不同的行动。
跑步穿过校门后,我在学校前的十字路口上看到了正在等待信号灯的她。上木同学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然后,
“贵一君的班里不去庆祝吗?”她这样问道。
“我把机会浪费掉了。”
我的话让上木同学脸上的表情变得稍微平和了一些。
信号灯转绿后我们穿过了马路。两人都知道直到车站为止都是同路,我们在国道边的路上边走边说笑着。上木同学从外表就可以看出她心情不佳,不过我知道这跟我无关。
等我们走到已经能够遥望见车站的的地方时,上木同学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时间吗?”
稍作考虑之后我回答说“没问题”,同时内心却在动摇着。
上木同学改变方向往人烟稀少的郊外走去,那个方向上有些什么东西我完全不了解。
“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问了,想起来就生气。”
“啊,抱歉。”
我马上道歉,上木同学却一脸惊异的说道“不,不是的”,态度急剧转变。
“不好的不是贵一君啦……这个,呃……抱歉呢。”
相互道歉让双方产生了微妙的距离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瞬间却让我感到很高兴。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所位于小丘上的萧条的公园里。虽然这里不能将镇上的风光尽收眼底,不过因为从来没有从此种角度眺望过街区,感觉也是十分新鲜的。
“放学后我偶尔会先到这里然后在回家,在这里眺望风景五分钟左右就会让烦恼和不安减轻呢。”
“呼~~~嗯,这样啊。”
“只是回到家之后,那些已经减轻的份又会变回来就是了。”
上木同学在长椅上坐下,夕阳将她的肌肤染成了红色。
“坐你旁边了哦。”
“嗯”
装扮鬼屋用的暗幕在当天早晨不见了———上木同学的班里好像出了这种意外。
因为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很差,不久就有人说出“是你干的吧”这种话,于是班级内部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谁都没有去想之后应该怎么办,只是在相互指责。连老师的怒吼也没有效果,最后大半的男生都离开了教室,准备要开办的鬼屋也自然被迫中止了。
“———就是这样,很糟糕是吧。”
上木同学将事情的始末全部都告诉我之后说了句“这是在发牢骚呢”,突然露出豁然的笑容。看样子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虽然我也觉得做那种事的家伙很过分,但是他们班里的男女生关系也真是够差的。
“我们班里的男女生关系也很不好哦,一些男生很恶劣,不肯出力帮忙呢。”
“还像初中生那样可不行呢。”
“实际上直到半年前为止都还是初中生啊,随着学年的上升应该会变得沉稳一些吧?不过无论怎样有一些人始终都是问题。”
“不愧是贵一君,很了解呢。”
“不不,这个是一般的观点吧。”
上木同学班里的男生个个都是目光短浅的家伙,虽然我不认识他们。如果我和她在同一个班级的话———在一个班的话就好了啊……。
我与上木同学的交叉点只有委员会而已。
因此实在是不好接近。
如果同班的话,在休息时间去找她聊天也不会奇怪,两人独处可能不太可能,但是在放学后一起上街去玩还是可以的。一年中经常见面的话也会产生亲切感,因为上的是同样的课所以共同的话题也就自然会增加。
班级不同的话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变得很难。突然闯进除了上木同学以外没有熟人的教室,没有任何事情就去找她闲聊这种事我做不到。班里的人一定会用奇怪的眼光望着我,上木同学吃惊的样子我也能想象得出来。
因此能够像这样共同分享时光打从一开始就让我十分高兴,这件事也引起了我极度的紧张。胡思乱想的我开始认为得她是特地抽出时间来陪我的,到最后甚至还产生了想将这一全部过程用录像机录下来的荒唐愿望。
“啊~~~~啊,能够理解我的人就只剩下贵一君一个了呐……”
上木同学交叉起双手叹了口气。
这句无心之言却让我产生了误解。
她的话中少了往日的从容,听上去很不像是在说笑。现在是机会,存在于脑中的另一个人不断的对我低语着。
思考之下我觉得现在是最佳的时机了。
对于接触点很少我和她来说,机会是没有那么多的。
尽管如此我却什么都没能说出。
“差不多我们回去吧?”
如此询问的上木同学脸上看上去却是一副“再待一会也可以吧?”的表情。
虽然看上去是这样,啊啊,我觉得这样已经很高兴了,于是回答到:“回去吧。”
找寺西商谈已经是数天之后的事情了。最后,这件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

因为发生过这种事,使我跟上木同学之间本该拉近的距离感觉变得更遥远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和她都没有再提起过。升上二年级以后我们仍旧被分到不同的班级,不过委员会却依旧在一起。果然还她还是在意我的吧,虽然我这么想但是,
“因为猜拳输掉,变成了无论怎样也要担任一个委员的状况,因此就选了比较习惯的图书委员。”她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向我如此解释道。
“———对啦,午饭要怎么办?”
她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实。
“啊,差不多要到鸣钟的时候了呢。”
最近我们每天都在听公园里的钟声,只要观察一下身边人们的状态差不多就能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响起。
“电视塔那个方向上有一个家庭餐厅,要去那里么?啊,反正也不用在乎钱包里的钱,我们去那些平时不敢去的地方怎么样?”
“就交给贵一君决定吧,我去哪里都好。”
想不到平时经常掌握着谈话主导权的她在下一步的行动这个问题上居然会采取被动的态度,嗯,意外啊。
“总之我们先边走边想吧。”
我俩望着一如既往的公园风景同时迈出了脚步。
“好像在约会一样呢。”
忽然她小声的嘀咕道。
“诶?”
“开玩笑啦,别当真别当真。”
上木同学露出害羞的笑容跑了起来。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似乎能够明白她频繁使用“开玩笑”这个词的原因了。

第二天以及往后的几天我都在与上木同学一起行动。虽然发现了许多让人在意的地方,但是我却觉得没有必要着急。只要跟上木同学在一起的话就没有问题,我这样想。
这个时候我已经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

这一天,我在前往公园路上的一条人行横道上等待着信号灯。
短暂的等待后信号等转绿,传出了一阵轻快的乐曲。我随着人群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
耳边似乎听到了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因而我转头望向后方。
一名坐在马路栏杆上的少女映入了我的眼帘。
她正在看向这里。
黑色头发和黑色服装的组合给人以强烈的印象。虽说还没到歌德萝莉风的程度,但我也知道她的打扮跟同年代的孩子比起来有着明显的不同。少女本应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但是不知为什么路上的行人却她视而不见。
按距离来说呼唤我的不应该是这名少女,但是为什么我会注意到她呢。
“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被我一直盯着的缘故,少女开口对我说话,不过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觉得我可疑的表情。
我穿过马路接近少女,打算去给她道个歉。谁知少女却摇摇晃晃的从栏杆上站起漂落到地面,向这边接近了过来。

“很久不见了呢。”
少女突然这样说,并且脸上浮现出了小孩子不会有的邪恶笑容。
她说什么?
无论怎么想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说的很久不见不是您想的那种意思哦,我的意思是很久没有碰到像这样的人了。顺便一提我对您自身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兴趣。”
“……啊,这样哦。”
最近的小学生真是老成啊。啊不,她是小学生吗?虽说看上去不像中学生就是了。
我还是赶紧走吧。
“———现在准备去公园吗?”
少女的这句话使我产生了激烈的反应。我当场僵在原地,战战兢兢的回过头。
“什么意思?”
“就算您去了公园,也找不到她哦。”
她?她是指———
“你是在说上木同学吗?”
“正是。”少女立即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的啊?”
“我看到了哦,虽然有些模糊。”
……还是无视掉比较好吧。
我转身往回走去。
“车站前的快餐店,下午过去的话大概就会见到她哦。”
我再度回头,看见少女在路中见背着双手嘻嘻笑着。果然没有人注意到少女的存在,反而大家都将注视的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句话我原原本本的送还给您,您能向别人说明出您到底是什么人吗?那还真是厉害呢。”
少女的声音清澈的能让人忽略周围的喧嚣。
“您现在是在想‘这个臭小鬼’对吧?大家听到我这么说以后都会大喊着‘别开玩笑了’然后来逼问我呢。真是任性啊,人类。无论什么事情都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知道。‘别开玩笑了’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
“……适可而止一点哦,我要生气了。”被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说教真是够丢脸的。“再说我也不想破坏跟上木同学之间的约定。”
“真是的,还真是值得赞赏呢。您对她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哈啊?”
“举例来说,她为什么要从学校里逃课出来,你知道那个理由吗?”
“……你跟上木同学之间是什么样关系?”
“无关者。”
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可能是没打算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吧。
上木同学从学校逃课的理由吗?
那种事必然是因为即使去学校也没有意义啊。跟我的理由相同———
不,等等。第一次跟她在公园见面的时候记得她好像有说过是因为“家中的事情”。难道那并非单纯的说说而已吗?家中的事情是?法事之类的吗?
“呐,到底是怎么…………”
“您这样的人只要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乱爬就可以了。”
少女不爽的展现毒舌之后猛然一跃跨过围栏,来到了行车道上。
“喂喂,很危险拉。”
“请努力加油吧。”
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穿越马路,而且没有一辆车响起喇叭声。
“啊咧?”
不经意间少女已经失去了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啊。

跟那个电波少女分别后,我前往了上木同学在等着我的公园。
然而人工喷泉的前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少女的话在脑海中闪过。
“……太蠢了。”
上木同学没理由不来,在这里等着的话一定会等到,因为她是需要我的。可是,如同少女所说的一样,将近正午却依然没有见到上木同学的身影。

*****************

于是现在,上木同学正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她如少女说的一样,出现在了车站前的一家快餐店里。
她的表情沉重无比,跟到昨天为止的她相比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抱歉………我稍微离开一下。”
说着上木同学从座位上站起,我目送她离开。
……怎么回事啊?她明显是在回避我。昨天跟今天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啊?
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倒不如说比起以前来现在关系反倒更加亲密了才对。
“真是的,还真是值得赞赏呢。你对她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我想起了少女的话。上木上木同学我并非一无所知,但是也并非全部知晓。
“……好慢呐。”
上木同学还没有回来,从起身离开算起已经过了大概5分钟了。我将脑中不快的假想驱散,不经意间望向窗外。
“啊咧?”
下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上木同学,她正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上等待着信号灯。
我慌忙站了起来。面前上木同学的座位上什么都没有,说起来她是空着手来的。我还以为肯定是去洗手间了,她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吗?
我将托盘放在桌上,奔下楼梯来到了店外。
绿灯亮了起来。
“上木同学!”我从人群中拥挤而出绕到她的身前。
“怎么了啊,突然就走了?”
“…………”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这种不得要领的举动让我困惑不已。
“你要是什么也不说的话———”
“……贵一君,我们去公园吧。再过一会就要变红灯了。”
上木同学用没有起伏的声音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先一步走了起来。
信号灯开始闪烁,跑着望向周围发现穿越马路的人也都在跑着。刚刚到达路边,行人们的声音就被汽车的噪声所掩盖。
不久我们就来到了数日前同上木同学相遇的公园。
“我呢……明天,就要搬家了。”
坐到长椅上后,上木同学突然开口告诉我这件事。
“诶?搬家?”
“双亲因为工作的关系要去美国。小时候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不知道呐。”
这样啊,她所说的“家中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啊。
不,等一下?明天?明天指的不应该是七月二日吗?
“明天,七月二日上午我就要坐飞机离开了。”
“呐……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意起那个不会到来的明天来了?”
我加重语气说道。
“没有这种事情哦。”上木同学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就跟天气差不多哦。由于地域的不同这里的夏季晴天会比较多对吗?但是下雨的日子也是会到来的。这种不断重复的日常也是一样。”
“这完全没有解释清楚啊,你说这个世界目前的状况是自然现象?我认为除了人为造成的以外是不可能的。”
我望向天空,视野里被大朵的积雨云所占据着。这一瞬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日常,但是与今天一摸一样的明天也会到来,一定会到来。
温暖的风在公园中吹过。
“上学,也只到昨天为止了呢。”
上木同学用力伸了个懒腰。
“上学?”
“嗯,是的。”
“……啊啊,这样啊。”
她并没有从学校里逃课。
因为她已经不必再去学校了。
这不是缺席。
稍微走走吧,面对如此说着的上木同学我点了点头。
“已经,再也见不到面了呢。”
“为什么?世界现在正在重复着同一天哦,明天一定会见面的。”
“这种事,谁也保证不了哦。”
在人工喷泉旁边停下脚步的上木同学将目光落在前方耸立的电视塔上。
“上木同学……难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她如此的强调结束这个词,我便试着询问。
“……我差不多该走了。”
“去哪?”
“当然是家里了啊。”
“因为什么?”
“这个时候总会给打电话过来的,搬家的准备还剩下一点。家父是个很严厉的人呢。”
“不用回家也可以的,手机什么的丢掉好了!”
这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种话,觉得有些言重的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说来你都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手机号码呢,贵一君的手机能使用红外线吗?”
“……我们是同样的机种哦,之前委员会的时候我没说过吗?”
“是呢。”
我们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这样的话就能随时联络了,我安心了不少。
“再见,贵一君。”
上木同学举起手,一瞬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依依不舍的表情。

***********

“啊,是永户君——”
穿过校门后在那附近偶然碰上了冈本同学。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了,望向周围可以看到还有几个和她一样正回家的学生,一身便服的我显得格外注目。
“你今天无故缺席了吧?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今年她也是跟我同班,如果是上木同学的话就好了啊。
“稍微有点事情”
已经是第十几个七月一日了。
虽然上木同学说这个循环现象会结束,但是重复的七月一日却仍旧在持续着。不过本来她也没有说明过具体结束的时间。
白天的时候我查看了一下手机记录结果吃了一惊,上木同学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都被删掉了。起初我怀疑有人潜入房间操作了我的手机,但是马上就察觉到这是循环现象所导致的结果。
我之所以去学校是为了去查找上木同学的住所。最近因为对个人情报的管制很严,从老师的口中不会轻易的打听到, 但是向她的朋友打听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我如此着急是有理由的。
——已经,再也见不到面了呢。
上木同学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听上去像是知道什么事情一样的语气,这同毫无根据的自信是不一样的。
“今年的文化祭啊,我们班上已经决定好什么都不做了哦。”
“哦——,这样啊。”
冈本同学仍旧在缠着我。据传闻,今年她已经两个男生交往过并分手了,有机会一定要拜托她教教我有关恋爱的定义。
“呐,虽然已经跟小友子他们说过了,你不来参加吗?你看,要开模拟店的话之前的准备工作很费时间的———”
如果是平时的我,这时候会说些什么呢?
“让我考虑一下哦”“有点想试试呢”———应该会这样说吧。
如果想不被任何人讨厌的生存下去的话不八面玲珑是不行的。不招惹任何人,生活中要保持适度的温柔,不这样做是不行的。
从出生开始我就被大家评价为温柔的人,但从我自身来看这是假的,说是谎言也不为过。
反过来说,我心中生成的感情不经过表面化处理的话是不会想周围传达的。
会变成这样与我优柔寡断的性格有着一定的关系。
“虽然你们挺不容易的,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今年不会参加。”
“诶——?别那么说嘛——”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啊,不论你怎么劝说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的。”
面对我如此断然的回答,冈本同学说了句“哼,这样啊”,之后便嘀嘀咕咕的离去了。
走过一段平缓的道路后,我就这样穿着便服踏进了校舍。如果被教师撞会很麻烦,但是现在距离巡逻时间还有一点早。我走向上木同学班级所在的三楼,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该怎么办呢,我在走廊里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一个认识上木同学的人。
我跑出夕阳照射着的走廊,从普通校舍向社团大楼奔去。

“哎呀,永户,今天没有休息吗?”
进入社团教室后,仰躺在椅子上的科学部副部长佐伯马上摆正了姿势。
我是这个科学部的部员,而且还是一个极为不认真的部员。
这个叫佐伯的女生与我在同一个委员会里———也就是说她跟上木同学之间也有着委员会这层联系。
“为什么佐伯你会知道我缺席这件事啊?”
“放学去找你的时候寺西君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啊。说来这家伙———每天一到放学的时候就来找我呐。
“其他的部员呢?”
“提前结束社团活动去唱卡拉OK了。我在等男朋友。”
“不会来吧。”
“会来的!刚刚已经收到他发过来的信息了!”
佐伯是个懂得看场合说话的人,我挺喜欢她的,不过绝对不想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就是了。
“说起来,佐伯跟上木同学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吧?”
“——诶?你说麻衣?”
“我想知道她家的地址啦。”
佐伯将手中的时尚杂志扣在桌子上。
“呐………你怎么了?总感觉你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有十几天没见过面了啊。
“别管了快告诉我。”
“难道你听说了麻衣她要搬家的事情?”
这家伙她知道啊。
“听说了,所以我都说了要你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啊。”
“呜哇……好认真的眼神。永户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呢。”佐伯重新翘起二郎腿。“虽然看样子好像是露馅了的样子呐,不过我可是被麻衣封了口的。”
“哈?封口?”
“搬家的事情不要对永户说,这样。你明白她这么说的意义吗?”
“我可是个一点不坏的大好人啊。”
“你是个傻瓜?那样的话就不用特意来封我的口了嘛。永户你啊,觉得麻衣为什么今年也会做图书委员?你知道那孩子是个极度害羞的人吗?”
我想堵住耳朵。
“虽然可能有些意外,她可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晚熟孩子哦,光看着就觉得很可怜呢。啊~~~啊,如果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一定想法帮忙的啊,之前完全都没有察觉你们两个有那种意思嘛。”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直到耳根都是。
“我也是个害羞的人啊,非常的害羞。”
“啊哈哈,真般配呐。”
事不关己的佐伯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麻衣家的住址。帮不上忙真是抱歉。”
佐伯一副抱歉的样子双手合十。
“你能想到有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嗯———,这个啊——。麻衣她并没有跟特定的某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关系还不错的人就可以,告诉我。”
“那样的话,”以这句话为开头,佐伯列举出了几个学生的名字。
“总感觉今天的永户很有男人气概哦,一直都能这样的强硬就好了。”
“……被佐伯你夸奖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过还是谢谢了。”
道谢之后我离开了社团教室。
佐伯举出的人全部都是运动社团的学生,首先我来到体育馆。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大家难免会觉得可疑,不过在得知上木同学要搬家的消息后马上就主动聆听起我讲话来。尽管如此却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情报。
之后我又来到网球场,但是到最后都没有找到一个知道上木同学住所的人。从谈话中得知上木同学虽然有去过别人的家里玩,却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来自己的家。

离开学校以后我一边走路一边思考,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附近的车站。我从这里向市中心进发,期间一直在想着上木同学的事情。
走出车站大楼的时候天空已经染上了一片赤红。
已经快要到下午七点了,黑下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周围全都是走在回家路上的上班族,OL还有学生。七月一日,星期五的傍晚。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因为即将到来的周末而欢欣雀跃的样子。
猛然间我注意到自己忘记了世界正在不断重复着这件事。
世界真的是在不重复环着吗?
这一切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呢?
直到现在这种疑问才在我心中膨胀起来。
“一副慌张的样子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信号灯变为绿色,我逆着人流向后转身。少女同之前一样孤零零的坐在护栏上。
“……又是你这个人啊。”
“我倒不是被称呼为‘你这个人’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切,问了也是白问呐……”
“还是有学习能力的嘛”少女面无表情的低语。“话说回来———何时会结束,您不想知道吗?”
说着她露出微笑。
“结束?什么意思?”
昨天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少女的话有着奇妙的说服力在里面。
“结束,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呢。不过那都是些小事而已。”
“所以说啊,到底是什——”
“明天就会结束哦。”
一瞬间我的思考凝固了,花了一点时间后我才理解了这个事实。
“你所说的结束,指的是这个循环现象吗?”
“那个是您想出的名字吗?嘛,名称什么的怎样都好。”
“你………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我拉近同少女之间的距离。“呐,这到底是谁搞的鬼啊?还是说是某种自然现象吗?”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您。”
“为什么啊?”
“因为很麻烦。”
少女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抬头望向空中正在伸长的飞机云。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回答我,不过现在大吵大叫的话就正好如她所愿了。
“对了对了———结束日这件事我已经先告诉她了。”
“她是……”
“就是您的那个朋友啊。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哦。”
……这样啊,上木同学她知道了啊。
她之所以没来公园,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七月一日要结束了———知道搬家的事情要成为现实了。
联想到对我隐瞒搬家消息这件事情的话,昨天她的一系列行动也就能够理解了。正因为七月一日在不断的重复着,她才可以暂时的将搬家的事情放到一旁,通过这样来转换自己的心情。这也可以称作是在逃避现实吧。
不过,姑且先把少女所说的话当做现实———
就算这样,难道她不会把它当成是小孩子的随口胡说吗?为什么上木同学会相信这个少女的话呢?
“世界呢———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变得暧昧不清了哦”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
“暧昧?”
“人们的认识,我指的是这个。”
“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呢,把无论何时都要尽量把话说得浅显易懂作为我的格言哦,单纯只是您的智商太低了吗?”
……被当成傻瓜了啊。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很遗憾呢,至少我知道的东西要比您多哦。”
“那样的话就告诉嘛,一五一十的。这样的话我就会相信你的。”
“您改变态度也是没用的,您这恶心男,看见你我就心烦,真恶心。”
最初还以为她是个说话很有礼貌的孩子,看来偶尔也会说些难听的话呐。
“请您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辛苦”
“辛苦?”
“真是的,你真是个让人发愁的人呢。您以为您能她在公园里相遇是多亏了谁啊?还有昨天,她的去处也是我告诉您的不是吗?现在我也正在指点您,而且还是无偿的。”
“……啊”
上木同学曾经说过。“在公园里等着的话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哦”———某人曾经这样告诉过她。这样啊,那个人原来是这个毒舌少女啊……。
然后预言应验了。
因此上木同学便认为她是值得相信的。
这个少女说的话———
“总之一切将回归正常哦?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确实能够从七月一日摆脱出来是我的本来愿望,但是这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上木同学了。
自从在公园同上木同学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希望着这种日常会永远的持续下去。我深信着,有上木同学在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会有办法的,即便是现在。
即便是现在,我依然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我却还没来得及描绘过这种日常,仅仅停留在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就会安心的程度上。自从那时候开始与上木同学的距离都还没有缩短过一点呢啊。
“其实您觉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吧?”
“…………”
我默默的仰望着西边正在下落的太阳。世界一片赤红,一切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
“明天请到公园去看一看,您一定可以见到她的……”
她突然态度一转,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今天也是无偿的吗?”
“因为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存在”
少女像昨天一样越过护栏,冒失的降落到行车道上。
“我只是能将模糊的东西看清而已。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就这样离去了。

———明天就结束了。

理所当然的日常将会回归。
世界将开始前进。
我不认为少女所说的话是谎言。

***********

第二天清早我来到公园,却并没有发现上木同学的身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少女所骗。不过由于并没有说明具体的时间,于是便决定暂时等等看。
“……果然还是没来啊”
直到下午上木同学依旧没有出现,我姑且离开了公园。
虽然有想过去调查上木同学家的位置,但是知道循环现象已经结束的她一定不会再见我。
之所以告诉我电话号码是为了使我安心———为了骗过我所采取的手段。这样的话即便我擅自到她家中,她不在家中的可能性也很高,或者她谎称不在家的话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下午三点,肚子终于开始觉得有些饿了。我来到车站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饭团和一大瓶塑料瓶装的茶。出门的时候店内外混到一起的空气搔弄着我的鼻腔。
我在中央公园里专心的吃起便利店买来的午饭,两个饭团只用了几分钟就装进了胃里。之后我便在车站周围来回转悠着。
仍旧没有发现上木同学。
放弃吧。放弃了回家里去跟母亲坦白自己没有去上学的事,然后联络班主任适当的解释一下吧。
再次回到中央公园的时候,一副场景在我的脑中浮现出来。那是去年文化祭当日,我同上木同学一起造访过的———那个寂寥的公园。

***********

“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
在她回过头的瞬间我如此说道。
“这并不是偶然哦,这个时间我总是会待在这里的。”
“不是有门限的吗?”
“那个当然是假的了,我家父母是放任主义啦。”
上木同学带着微笑坐在锁链已经锈迹斑斑,眼看就要断掉的秋千上。
“想要和贵一君见面的话,除了这里和车站前的公园以外就没有别处了呢。”
“我已经去了好几次中央公园了哦。”
“那里,是叫做这个名字啊。”
上木同学顺势从秋天上跳下,失去平衡的她摇摇晃晃的向我这边走来。我慌忙走上前去支撑住她,她的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纤细。

“全部的事情我都从佐伯那里听说了哦。搬家的事情啊………还有其他各种事。还有今天是结束日的事情,我昨天也知道了。”
“这样啊,你已经见过那孩子了啊。”上木同学从我的身边离开。“真是的,好丢脸呐。我完全不行呢。搬家的事情,我明明最初的时候就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对你说。因为………呐,可能会哭出来也说不定呢。不,不对呐,不是这样的。啊啊真是的,该说些什么好我完全不知道嘛……”
上木同学双手捂着脸,当场蹲了下去。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
“上木同学——”
我在上木同学的身旁同样蹲下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班级和社团又不同,委员会一个月也只有一次……所以啊,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接近上木同学才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我已经记不住了,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也不明白。”
到最后竟然顺嘴说出了让自己都很意外的话,真是乱七八糟啊。
“我也是”
小到几乎要消失的声音。
“诶?”
“我也不明白。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喜欢……”
“……啊,什、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的态度突然变得恭敬起来。
脸好热,热得让人难以置信。
……被人说喜欢是这么让人害羞的一件事吗?害羞到跟说话的人一样的程度。
“我们两个,从今以后肯定——”
上木同学终于抬起了头。
“肯定,会共同拥有许多东西呢……”
我找不到可以用来回应的话语,现在无论说些什么都好像是在说谎。
“我曾经认为这个重复的日常会一直的持续下去的。这个世界会结束什么的……那种事情毫无疑问肯定是骗人的。”
上木同学唰地站起身来低头望着我。
“在车站前的公园同贵一君相遇的时候我高兴的不得了……啊啊,我擅自就相信从今以后会有着无数的机会,但是看来好像是错了呢,我有着很深的误解呢。”
“我也是一样的哦,每天都在拖延着,一直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件事。”
“我们果然是同伴呢。”
上木同学微笑着的转了个身,然后将手放在额前遮住太阳光,望向一片通红的镇上。我也同样将视线投了过去。
“最后一次在这里看风景了呐。”
将身体探出栏杆的同时上木同学叹了一口气。
“我会拍成照片送给你的。”
“谢谢啦。——啊,对啦,我把手机号码告诉你吧?”
“已经背下来了哦。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问题。”
“如果贵一君自身起了什么变化的话不就麻烦了吗?”
“……确实呐。”
我们第二次交换了手机号码。
为了慎重起见,不仅在手机里,我也在脑中将它记了下来。这次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世界———我们所体验的奇妙的七月一日迎来了终焉。

*******

———世界上存在着无数种认识。

我大口的咬着公司三明治[注]望向空中漂浮着的云朵。
“这样很没礼貌哦。”
耳边传来了某人的说话声。
“饭后就应该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的躺着。”
“你现在不是吃饭中吗?”
“无所谓啦。啊,说来好像还没告诉过你,昨天我换了新手机了哦。”
“不是说暂时不会换吗?”
“哎呀——,被寺西那家伙给劝说的呐,”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薄型的,像玩具一样轻呢。你看,不错吧?”
“嘿~~~~~,很简练的设计嘛。嗯——,要不要再换成跟你一样的呢……”
“难道说,之前你是故意跟我买同样的?”
“是、是啊……不行吗?”
她扭扭捏捏的回答我。
“完全没有。”
我马上回应道。看见她的这种反应连我这边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说起来第五节课是体育对吧?”
“是哦,女生是马拉松呢,我会拼死努力的。”
“很有干劲嘛——”
我顺势起身。中庭的草坪因为很舒服所以每次来的时候我都会躺在上面。
“啊——,真是无聊该死的每一天啊。就没有陨石砸进学校里吗。”
“那样学校不就放假了吗?可能会更无聊呢。”
“不过啊,一分钟以后有陨石落下来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吧?”
“我觉得无限接近于零哦?”
她抢走我喝过的蔬菜汁,最近感觉她有点变得不客气起来了。
“你看嘛,之前上物理课的时候村冈不是说过嘛。那个老师很热衷这个呐。”
“未来存在着无数种分支这件事?那是虚构的吧?”
“真傻哦,认真的思考一下这也是有理论基础的哦,量子论那方面的呐!”
“好好好,已经过了一分钟了哦,陨石没有落下来呢。”
她忍住笑意盯着我。
“该死,被当成笨蛋了啊。真、真的是存在的哦!可、可不是科幻哦!虽、虽然陨石并没有落下来……”
“好啦,再不快点的话体育课就迟到了哦。今天男生好像也是马拉松呢。”
“真、真的啊?”
“拼死努力一下怎样?”
“……呜诶”
我再次躺在草坪上望向天空。天好蓝。宇宙明明是包围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可是从这里看去天空却是一片蔚蓝。世界是很广阔的,广阔到会让人眩晕。
此刻这地球之上正在发生着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就连寺西在学生食堂买了些什么来吃我都推测不出来。
但是,眼前笑着的她在想些什么我却是有所了解的。
而且,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注]:公司三明治(英语:Club Sandwich),也叫会所三明治(英语:Clubhouse Sandwich),是用煎蛋、火腿、蔬菜、奶酪、烟肉和番茄等各式食材制作而成。有时会制成双层形式,切成四等份,并用牙签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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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 异常世界,两个规则


从教室外传进来的蝉鸣声已经吵到有些让人心烦的程度。与之形成对比,此刻教室内却静得剩下铅笔以及自动铅笔的写字声还有偶尔有人发出的咳嗽声。
考试开始五分钟之后我就停下了手,试卷已经全部答完了。
这次的英语考试虽然选择题较多,但即便如此能在五分钟之内将卷纸全部填满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一人了。附带说一句,我的英语成绩只不过是勉强超过平均分的程度,就算解答出所有的题目也总是只得30多分。
为什么我会在五分钟内将问题全部解答———不,说是“解答”可能有点不合适,因为这次考试的内容我在事前就已经全部知晓了。虽然这么说听上去就好像是我耍了些小手段一样,不过绝对是没有这种事情的。我既没有事先潜入教师办公室偷取答案,也没有去威胁过教师。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虽说基本上都是不可抗力,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些难以接受的事实。问题就在于今天到底是几号。
今天是七月一日星期五,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昨天呢?前天呢?答案都一样,全部是七月一日星期五。虽然至今我仍无法相信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或许昨天和前天这种表达方式可能不对,只是在我的认知里,“七月一日”这一天已经到来了七次,原因不明。
因为第一次考试结束后(也就是第一个七月一日的时候)有跟朋友岛田对了一些答案的关系,在第七次的今天我已经能够很快的解答出问题了。话说回来,差不多从第三次的时候开始在看到问题的瞬间我已经就能在脑中浮现出答案的选项了。这早已不是什么考试。
我消磨着剩下的时间直到铃声响起。随着教师的怒斥学生们停下了手中的笔,从后方开始收回试卷。期末考试为期四天并且只利用上午的时间,因此是半天课。刚刚的英语是今天的最后一科,所以只要开完班会就会放学了。
“周末也要努力学习,以便全力迎接后面的考试。”在班会上班主任向学生们施压,连续七天听到这句话说真的我已经要笑出来了。朋友们每天也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对话,真的是很无聊。
最近我发现,有很多人都把很自然的事用很不自然的表情说出来,我自己一定也是那个样子吧。
然后,七月一日也是一副很自然的样子不断的重复着。

**********

“喂——,亮介,去买东西吃吗?”
在做完回家的准备后朋友田岛出现了,一如既往的情形。
“本来是可以啦,不过我已经跟别人约好吃午饭了。”
“啊,这样吗?”
“抱歉呐,”我将包夹在腋下,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面。“顺路陪你去吧。”
“了解。”
我们一起离开了教室。
“航他们在食堂里么?”
我向田岛询问自己早都知道的事情。
“好像是呢。今天那里空的很,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吃点啊。”
因为期末考试的关系绝大多数学生都不在学校吃午饭而是直接回家。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在考试期间的放学后我会到图书室或者教室学习之后在离开,这是跟去年也与我同班的岛田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形成的习惯。
在考试的最后一天放学后去唱卡拉OK也是这样,不过这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的了了。
“亮介你做好暑假的打算了吗?”
“没有。”
“真的啊?难得自己一个人住,交个女朋友就好了嘛。可以随意带回家哦。”
一副和蔼可亲表情的田岛看上去十分的人畜无害,但事实却与之相反。
“不过亮介脸上一副超可怕的表情,没有什么女人缘呢。”
一讲到女生的话题他总是这么说,如果除去这点的话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吧。
“……我听腻了。”
我适当的敷衍了一下田岛,从以前开始我就不擅长应付这类话题。
通向一楼小卖部的走廊里也比平时清静了许多。嘛,这些事我也早都知道了,因为今天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缘故。
“今天果然很冷清呐,这样的话也能轻松的买得到熟菜面包了呢。”
“是啊。”
买得到,其实应该说一定能买到才对。
“……嗯?”
在走廊里行进的过程中,一名女生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
“宫平,我先走一步了,你可要来哦。”
带着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诡异的笑容,这家伙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后飘然离去。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搭话致使我没能做出任何回应。对现在的我来讲,在这种大多数事件的发展都在预料之中的情况下,这类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对自己产生的刺激尤其的大。
“呐,刚刚那个是三班的秋野美和?”
“……啊啊”
田岛虽然语调平静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的起了变化。
“嘿——,亮介认识秋野同学吗?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啊。”
田岛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之后又转为坏笑。
……真是的,秋野那家伙,明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才故意来跟我说话的啊。
我的女性朋友少的可怜,这点在朋友们之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田岛总对我说“讲话方式太过冷淡了所以才不受欢迎哦”,但是语气那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过来的。而且就算能改,我也会认为这样做很丢脸而敬谢不敏。
“盯上秋野的家伙可有不少哦,一班的関谷啊六班的菅原啊……就算这样我也没想到亮介会盯上她呐。呃,难道说,该不会是秋野同学那边主动的吧?”
“我哪知道”
“于是你要跟秋野同学一起have lunch?lovelove lunch time?”
“……别说lovelove什么的”
“让亮介你说听上去会更恶心哦。喂,到底是怎样?”
一边说出这种恶毒的话一边还继续追问着。
“…………”
刚刚说过,我很不善于应付这种话题。不只是田岛,在别的朋友面前我也一直在避开不谈它,至今为止一直过着跟恋爱无缘的学校生活的我多少都对其有些抵触。说不感兴趣是骗人的,但是毫无免疫力的我羞于将这种事情说出口。
“秋野同学长得很可爱呢,无论在男生或是女生中都很有人气哦。啊咧?怎么感觉亮介你的脸有点红啊?感冒?抑或是爱?”
所以说啊,别把这种事情一本正经的讲出来啊。该死,秋野那家伙——

**********

“呜哇,好可怕的表情!”
东校舍一室,直到去年为止还是摄影部的活动教室,如今已经放置不用。当我踏进室内后迎接我的是秋野夸张的反应。
“秋野……你算计好的吧。”
这家伙知道我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田岛又是有名的轻浮人士,所以她应该明白用那种方式同我接触的话我一定会遭到田岛的揶揄———难道说正因为她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这样做的吗,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干吗哦,你就这么讨厌啊。”
“你我直到六月三十日为止还素不相识吧?这样做会让那家伙产生奇怪的想法哦?”
“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吧?哈——,话说回来,虽然只是我的猜想啦,跟一起我说说话走走路什么的被人看见就那么的不好意思吗?”
“…………”
无视之,无视。
“反正到了明天大家全部都会忘掉不是吗?那样的话就不要在意那些小事啦,你是小学生吗?”
“随便你怎么说,真是的,你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
“嘿~~~~,已经产生了很强的免疫力了嘛。”
秋野从坐着的桌子上跳下来。
我可不觉得我有产生什么免疫力。因为这家伙毫不在意我的恶劣态度单方面的向我搭话所以我才有所回应的。假如秋野她是个无口少女,那么我们之间一定无法构成对话。从这点上来说我倒应该感谢她。
“我们吃午饭吧。今天也考试考得很累呢。呐呐,最后的英语简单的要死吧?”
“……别说废话啊。”
我在窗边找了个位子坐下,秋野马上就坐到我的身边。这家伙看来是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已经到了让我在意的距离了她还在靠过来。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吧?”
秋野将三明治送到嘴边,她每天都不厌其烦的吃鸡蛋三明治喝牛奶。

“大概吧。”
秋野的处境跟我一样,也就是说她也是知道“世界退行”这件事情的伙伴。“世界退行”这个词其实并没有外在的理由,只是我个人的凭直觉所做的假说而已。虽然关于这点在昨天同秋野产生了分歧,但是在讨论之前首先我连前提都还没有相信。我甚至认为大家其实已经注意到了现状,只是装作毫不知情而已。
不过世界确实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回到过去的并不是我们,昨天宫平你有这么说过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啊?”
“问我为什么……通常来讲,如果是时间旅行回到过去的话,那里应该还有一个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就是过去的自己存在才对吧?现在有另一个自己在吗?既然没有的话,不就说明并不是我们在回到过去喽?所以说发生异常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世界才对。”
“但是除了我们之外没人注意到这种现状吧?这个这么解释?”
“现在还不能肯定只有我们俩。”
“这样啊,就是说这还是件不确定的事情呢对吧。”
秋野点了点头之后开始大口咬起鸡蛋三明治。
“就是这样,我推测出‘世界退行’的依据就是这些。不过像你所说的一样,有关记忆的连续性问题,现状还无法解释。如果世界在向后退行的话,正常来说我们的记忆也应该回复到过去的状态。但是,好像有某种允许像我们这种例外的法则存在也说不定。嘛,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什么最好的假说。”
“只是假说当中的一种呢。”
“差不多吧。”我环住手臂点了点头。
“呐,宫平你其实脑子很不错?”
“并、并不是……只是我本人比较喜欢这类话题罢了。”
“科幻小说什么的?”
“不不,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科学杂志这方面的入门书籍我读的比较多。爱因斯坦啊海森堡啊[注1]艾弗雷特啊[注2]……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吧?”
“意外呢,嘛……也许像你说的一样呢。不过……嗯—,总有点受骗的感觉呢。”
秋野手托着腮望向窗外。
从二楼的教室向下看就可以见到寂寥的后门。几个绿叶茂密的大树立于两边,巨大的阴影洒落在地面上,蝉鸣声看来一时间还不会停止。

该回家了,于是我丢下秋野向校舍门口奔去。
“为什么丢下我嘛?”
秋野一边说着一边跟了上来。被认识的人见到了说明起来会很麻烦,索性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话说回来跟女生一起回家这种事我能做到吗?想想就觉得可怕。
“喂——,等等——”没有回头。“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等嘛!”你说等就会等你的人不存在,今天我要好好的让你明白这个道理。“你这个刺猬头,土死了!”直发难道有错啊。“变态!痴汉!”没做过这种事情我才不在意被这么说。
不过她实在是太缠人了,在穿过校门之后我终于还是回过头去。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因此周围见不到三崎高校的学生了。
“你虽然看上去一副冷淡的样子,不过其实只是在害羞而已吧?”
“……想笑尽管笑好了。”
受到似乎将我看穿的秋野尖锐的职责,不可思议的是我却不感到生气。
“没什么好笑的吧,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笑啊?你很莫名其妙哦。”
秋野一副不满的样子撅着嘴穿过马路。因为回家路线里有一部分路相同,所以我无可奈何只好跟了上去。
“啊!说起来,宫平你说过自己有电脑吧?”
右转弯之后秋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晴空万里,刚刚明明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是有啊,又怎么了啊?”
“嗯,我们边走边说吧。”
我们并肩行进,因为学校附近的道路都宽的要死,所以即使这样走也不会让我困扰。
“说起我们现在的目标啊,就是要掌握现状对吧?”
“是啊。”
这是在我们刚刚结识的时候就定下来的目标。附带说一句我之所以会结识这个家伙,原因要和她那奇葩的行为有关。
那是七月一日,是第三个七月一日的事情。那天我一边苦思着一边走在放学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在派发传单的秋野。明明还是考试期间她在搞什么飞机啊?起初还这样想的我在看过传单之后就马上明白了。另外前一天的这个时段上她并不在这里而是直接回了家,这也是得以理解秋野跟我身陷同样处境的一个提示。
秋野派发的传单上写的是由三崎市主办的“科学技术体验节”的详情。传单的最后有一个三选一的题目,写着“明天是几月几日呢?”这种让普通人看到后马上会感到疑惑的问题,在最右下角上用小字上下颠倒的写着答案———不用说自然是“七月一日”。之后听秋野说,实际上个并不存在那种活动,一切只是她捏造的罢了。
于是我就这样与秋野相遇了,不过秋野她并不认识我。相反的我却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虽然没有同班过,但是这家伙从刚入学时起就很引人注目,时常会听到田岛他们提起。
“最初我觉得想要把握现状的话讨论是必要的,但是我们俩终归只高中生,所能做的研究很有限哦。”
“确实是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人烟稀少的住宅街。
“这样的话不是应该去找专家吗?”
“专家?谁会相信我俩说的话啊?再说你找得到这种专家吗?”
“所以我才说要用电脑啊。”
“你打算在网络上寻找吗?大概只会被当成怪人吧。”
“不做做看怎么知道?因此现在开始直接向你家方向前进。”
秋野在十字路口停住脚步,“你家在哪?”她这样问我。
“还是别这样比较好。”
“真是顽固呢。话说在前面,我可是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的女人哦?”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来我家。”
“难道说,是不想让家人知道我的存在,是这样吗?你是傻瓜吧?”
“才不是这样啊……”
“那是为什么?”
“………啊啊,真是的我知道拉,随便你好了。不过要是你后悔了的话我可不管哦。”
我现在与家人分居中,是一个在公寓独居的男生,我所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早点说嘛。”
我以为这下她总该回去了,没想到秋野一边“把窗户打开,总感觉臭臭的”这样发着牢骚一边踏进了独居男生的房间里。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是不是没把我当成男人看啊?
秋野扫视着我煞风景的房间。因为是这个家伙,我还担心她会在别人的房间里东翻西翻,不过看来她还是懂一点最基本的礼仪的。
“这沙发好旧呢,别人给的?”
秋野坐进了放在房间中央的沙发里。房间足有八叠[注3]大,因此就算放进一只沙发也不会显得很拥挤。虽然因为这一带的房租很便宜于是租了一间大一点的公寓,但缺点是空调机太旧,到了梅雨季节湿气重的要命。
“朋友在我搬家的时候给我的,他家买家具的时候换下来的东西。”
“呐,快点把电脑打开啊。”
“你倒是听人说话啊。”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来到放电脑的架子前按下了电脑的电源。“空调的遥控器在那边对吧?把冷气打开。“
“这个?”
秋野指向沙发前面桌子上的遥控器,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电脑已经完全启动,桌面画面显示了出来。秋野从沙发上站起,隔着我的肩膀看着屏幕,并且开始了毫无具体性的指挥。
“随便写封什么邮件发出去吧。”
“又不是要发垃圾邮件……说些更具体的东西啊。”
“嗯——,收件人是与我们处境相同之人的话是最理想的……不过事先又没有调查过,如果会知道的话也就不用这么费力了呢。”
空调送出的冷风吹拂着秋野的长发,不停地搔弄着我的耳朵和脸颊。
猛然间,秋野身处于房间里这件事给我带来了一股不自然的感觉。是因为直到数天前为止都还形同陌路的缘故吗,现在怎样都无法带给我实感。
“能听我说点事吗?”
“——诶?什么啊?”
“把它写到合适的BBS上去吧,BBS的话每天会有很多不特定的人群会去浏览对吧?邮件什么的需要限定对象,效率太低了。”
“……内容毕竟在里面,发到BBS上的话甚至没人去看的可能性也有吧?必须要设法弄清楚对方的所在,把可靠性高的信息展示给对方看才行。可是——”
网络上普遍有着不能随意泄露住所之类个人信息的规则存在,BBS上更是将它写进规章里用以提示。
“制作主页的话恐怕会被当做是相关的宗教呢。”
“确实啊。”
“果然很棘手呢。”
秋野一边弹弄着我的直发一边凝视着显示器。
“对了,就算我们把它写进BBS里,到了明天BBS也会恢复成一天以前的状态吧?这样的话就更困难了啊。”
就是这样,一切都会回到昨天的状态。我不知道这该不该称作是退行,但是唯一能从前一天承接下来的东西就只有我们的记忆而已。
“似乎是从七月一日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开始就会突然变成七月一日的早晨呢。”
这种离奇的现象会在距离七月二日之前还有几十分种的时候发生。难道是时间与时间的连接点上产生了异常吗?
“我晚上睡得很早,所以不知道那种事情呢。那是真的吗?”
秋野探出头窥视起我的脸,宛如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毫不在意的小孩子一样的行为。这家伙对谁都是这副样子吗?该说是无防备呢还是别的什么呢,这样就算有人误会也并不奇怪。这会儿秋野她还在弹弄着我的头发。
“……自己亲自确认去,还有以后别碰我的头发。”这家伙一定很喜欢去摸野球部的那些剃过的头不会错。“话说你几点睡醒啊?”
“五点半左右吧。”
只有老人和小孩才会早睡早起吧。
“嘛,今晚就去确认一下看看。好了,你接着想想能利用到电脑的地方,我再考虑一下其他的方法。”
秋野从我身边离开,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要回去了吗?”
“白天不睡一会的话在平时就寝的时间恐怕就会睡着了,我还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件事呢。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有事情忙?在这种每天都在重复的情况下?”
“你脑子不太好吗?只有在这种状况下才能做的事情也是有的吧?”
“是些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我借鉴一下。”
“去买一整架的漫画啊,去买站前的便利店里出售的超贵巧克力啊,去吃回转寿司啊,四处去买名牌洋服啊。你也要做做看吗?很有趣的哦。”
“嘿~~~~~”
反正明天钱包里的东西也会恢复原状吗………简直像个恶作剧的小学生一样。买一整架的漫画什么的,难道要“那边架子里的漫画,请全部拿给我”这样说吗?实在是令人不怎么愿意去想象的场景啊。
“顺便说句,考虑到漫画买太多会拿不回去,所以还是适当一点比较好哦。那么多也没时间看完,还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
我是该赞同还是该吃惊啊,正当我为自己该作何反应而困惑的时候,秋野说了句“那就再见喽”一边挥手笑着离开了。
关掉电脑的电源,我无意间看想挂在墙上的日历,这时候猛然间我才回过神来。看样子我似乎把今天是七月一日这件事给忘记了。
……一定是因为秋野的缘故呐,因为她打乱了这里一如既往的日常。我叹了口气,望向已经一片漆黑的显示器。心中的某处产生了一丝牵挂,但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察觉那份牵挂究竟是什么。

[注1]维尔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1901年12月5日-1976年2月1日),德国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奠基人之一,“哥本哈根学派”代表性人物,因创立量子力学而获193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注2]休•艾弗雷特三世(Hugh Everett III,1930年11月11日-1982年7月19日),美国量子物理学家,以提出多世界诠释而著名。

[注3]叠(畳【たたみ,tatami】)即为榻榻米,日本用一张榻榻米的大小作为计算房间面积的单位,一叠的面积为1.62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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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正当我拿起一升装麦茶的纸袋往嘴里猛灌的时候秋野给我的手机打来了电话。电话内容很短,“八点半之前到三崎车站来”只这么一句。之前她曾经对我说,正因为碰到这种情况我们才更要过有规律的生活,每天都要好好的来上学的,这会儿究竟又在打算些什么?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咔嚓一声挂断了。
“搞什么飞机啊。”我嘟囔着把电话扔到沙发上,冲了个澡、一边看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新闻节目一边把果酱涂在面包上吃掉、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麦茶、把东西收拾进托盘里、之后换上便服出门了。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被秋野拉着四处走的。虽然也会有一点小小的不满,但是只要同她聊起天来那种东西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秋野有着能将对方的不满消除的魅力,她的朋友应该有很多吧。

在车站同秋野汇合后马上就被赶着去到乘五站台乘电车。虽然已经是几乎命令的口气,但是因为已经准备了有指定席的特快车票,所以只好无奈的走向五站台。
到达站台的时候正赶上电车进站,于是两人便走了进去。因为座位号相邻的关系我们并排而坐。
“喂,要去哪啊?”
坐稳了之后我张口询问,结果她直截了当的回答了一句:“西边。”
“……你的想法还真是直接明了啊。”
“假的啦。嘛,去西边这个倒是事实。就是所谓的实验啦,今早我突然想出来的。”
“想法改改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吧。”
“办不到。啊,给你添麻烦了?”
“与其说是添麻烦……其实只是说希望你能事先说明一下……”
“这样啊,那么就现在给你说明好了。有什么疑问吗?”
“已经没了。”
这是强迫我同意吧。不过姑且还是给了我发言权的,跟单方面的指手画脚还稍微有点区别。啊咧?说来说去我怎么好像信服了?
“昨天我试了一下,看样子意识会中断这件事情是真的呢。我在你所说的时间一边看着时间一边等着,直到十一点三四十分四十秒为止都还有意识,大概过了几秒钟之后才中断掉的。”
“这跟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秋野很干脆的笑着回答,并再次翘起腿。“不过放心吧,虽然没什么关系,但意义还是有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嘛嘛,别那么慌张嘛,反正我们也很闲啊——。来来,给你糖吃。”
本想拒绝她却强行将袋子里的糖塞到我手上。
“人家有些东西想试一下嘛……”过了几分钟之后秋野才开始对我说明。“你看,北海道和九州的日出和出落时间有差异对吧?”
“有啊,呃,这又怎样啊?”
“我们不是在夜里十一点半中断的意识吗?那么我想试试位置不同的话会怎么样。”
“啊啊”听到秋野的话后我马上理解了。
“你想测试的是根据场所的不同意识被切断的时间会不会存在不同吗?”
“对,就是这个。”
“在国内应该都一样吧。”
“诶诶?为什么啊?”
秋野出声抗议,听上去的确是一副很不满的声音。
“虽然根据地域的不同日出和日落的时间确实存在的差异,但是日本国内并不存在时差呐。实际上也可能有时差也说不定,但是不加以统一的话就会变得混乱吧。”
“呐,时差是经度每隔十五度就相差一小时吧?”
“是啊”我轻轻点头,“但是从本质上来讲时间是不存在流动性呐。时差之所以必要只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颗做着自转和公转的名为地球的行星上的关系啦。”
“再解释清楚一点啊。”
变得不高兴的秋野把装糖的袋子从我手中抢了回去。
“你知道现在纽约是几点钟吗?”
“嗯——唔,记得是跟日本相差十四个小时吧?这样的话……现在这里是上午九点二十分,所以是……下午七点二十分?啊咧?六月三十日?”
“恐怕在纽约中断意识的时间应该是在七月一日上午九点四十分左右。前提是世界的退行是在同一个瞬间发生的。啊,因为现在用夏令时的关系所以还要差一个小时。”
“唔——,我已经糊涂了……”
秋野低头思考起来,意外的很老实嘛。
“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啊?”
“我好像连自己有什么地方不明白这点都已经不明白了。”
大概是陷入混乱中了。因为我也曾经思考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秋野的心情我或多或少还是能够理解的。在过着普通生活的时候我们并不需要知道时差的本质意义,对于时间的定义也是这样。
“我们一直在依靠钟表,把上面的时刻作为基准。什么时间学校开始上课啊,什么时间约好了会合啊,为的是不在这些时候产生混乱。假如我们到海外去的话,自己带去的钟表就会与当地的时间产生差异。但是这并不是时间的后退或者飞跃对吧?我们在平常生活中注意着的时间并不是什么绝对的东西呐。”
“这样啊,原来如此。呃……说到底,问题究竟在哪啊?”
“感觉也只有去实际确认一下才会知道了。”
“唔嗯,只要来了灵感,我也是个超级天才呢。让我再自己想想看。”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秋野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
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十五分,但如果国家不同的话这个说法就会变得不再正确。那么究竟哪个时间才是原本正确的时间呢?这要根据观测者所处的位置来决定。身在日本却按照美国的标准时间来行动是徒劳的,反过来身处美国的话就应该采用当地的标准时间。而且,在这个地球上得以成立的时间到了宇宙空间里则毫无任何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事实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看来也有件事使我产生了错觉。
至今为止我一直认为世界是在七月一日这天中不断重复着的,然而意识被切断的时间却并非午夜零点而是午夜十一点三十四分左右。就算假设是在午夜零点,但是因为日本与国外还有时差存在的关系也使得七月一日这一天变得不再特殊。不过世界在某段期间内不断重复这一点是雷打不动的。
“呐,宫平,这个循环现象呐,会不会只是发生特定区域里的啊?”
这种乐观而又富有气概的意见很像是秋野的思考方式。与脑子里首先做出最坏设想的我可以说是正好相反。不好听的说法该说是乐观主义吧——乐观?
“哎,哎,你有在听吗?”
“啊,抱歉,什么?”
“算了啦”秋野脑中想法转换的很快。“那么,这之后该怎么办?”
西行的理由因为刚刚在车上的讨论而受挫,但这个无论何时都大步朝前的女生却带着她那过剩的干劲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试着向我们所能到达的地方前进怎么样?西边的大海一定很美哦。”
感觉就这么回去有点浪费,于是我赞成了秋野的提案。反正只要过了限定的时间意识就会中断人也会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

虽然想找个人问下这里是什么县什么镇,但这一带实在是过于偏僻了,周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根本没法打听。大概已经换乘了五次车,途中就感觉行进的方向似乎从“西”变成了“西南”,现在我们已经连西在哪边都不知道了。站台上只有一张长椅和一个生锈的站牌放在那里。从刚刚乘坐的只有一节车厢的列车里贴着的“今年即将废线”的海报来看,这应该是条亏损的线路吧。
“我也隐约感觉到了呢。街区和街区的间隔越来越大,乘客也变得越来越少了。果然是在第三次换乘的时候弄错车了吧?”
“或许呐。”
我浅浅的坐到椅子上抬起头,感觉天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
在长椅上稍作休息之后秋野说:
“宫平,我口渴了。”
“啊啊,我也是……很渴了呢。”我顺势从椅子上站起。“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自动贩卖机,茶可以吗?”
“我要碳酸的。”
秋野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长途旅行累坏了吧。
老旧的站舍前有一台自动贩卖机,我在里面投入了一颗五百元的硬币。虽然有一半商品亮起了“已售完”的红灯,但看来秋野拜托买的碳酸类饮料还是没问题的。我拿着两罐相同的东西返回了站台。
“喂”
秋野闭着眼睛双臂下垂,怎么看都是睡着了。
“一副蠢脸”
我将买来的饮料中的一罐放到了她坐着的椅子上。
拉开拉环,响起了碳酸气逸出的声音,我将饮料倒进嘴里。在碳酸饮料经过喉咙的瞬间,我噗的一下将它朝着铁路喷了出去。
回想起来到这里的途中所发生的事情,笑意就止不住的往上涌。但回过头细细追溯的话又想不出什么能够笑喷的事情。这是怎么了啊?如果要我说明自己现在的感情的话恐怕我也解释不清。
“有什么事情这么的有趣吗?”
背后传来了说话声。秋野的语气是没有这么礼貌的,我慌忙回过身。
“唔。”
回过头的瞬间我禁不住发出这种声音。
“真是失礼的反应呢。”
以田园风光为背景伫立在其中的少女,与说出的话相反笑盈盈的向这边走来。她的年龄比起我们明显要小,看上去大概就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的样子。
黑色的少女——我觉得这是很贴切的形容。身着一袭黑衣的少女给人一种远离尘世的印象,总觉得她的身边环绕着一股不寻常的空气。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嗯——呃,有什么事情吗?”
总不能对人家太冷淡吧,这么想着于是向她询问后,
“我是来给您一个忠告的。”
少女微微一笑,那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
“忠告?”
“是的。”
“啊啊,难道是想跟我说这个镇上没有旅店之类的吗?”
“您,脑子很灵活嘛。”
“哈啊………谢谢。”
被不认识的小孩子夸奖了。等下,刚才那个是夸奖吗?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担心我们的吃住问题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知道一切都会回到前一天对吧?”
“你说什么?”
意想不到的话从少女口中说出,因为实在过于突然,在理解之前我就已经先反问了回去。
“很简单哦,有一件事现在在这里的三个人都知道,就是这样。”
少女将双手放到背后,在秋野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样啊,你也察觉到这件事了啊。”刚刚弄明白,但是紧接着就有了第二个问题。“嗯?等一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这家伙是这种情形啊?”
“您会这么问是理所当然,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却没有能够回答您的答案。”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呐。”
“不用知道也可以。”少女将目光转向秋野。“看样子真的是睡着了呢。”
“嗯,啊啊,是啊。”
之后的微妙时间里,少女交互的看着我和秋野,并时不时的露出笑容。那果然是有别于小孩子的笑脸。
“看来无论您还是她都没有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呢。”
又一次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刚才还可以对谈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构成对话,完全是她单方面的在说。不过她口中提到的“危险性”之类的词让我很在意。
“你说会有什么危险?”
我语带怀疑的问。
“呵呵呵,脸色变了呢。”
少女两手撑着椅子静静的站起,迈着不带声音的步伐走向站台,来到白线外侧。在马上就要跌落下去的时候突然停住,转身面向这边。
“嘛,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半了,更应要该想办法摆脱危险了对吧?”
“——剩下一半?什么一半啊?”
“她醒了哦。”
“诶?”
在少女的催促下我转身望向背后坐在长椅上的秋野。这时秋野睁开了眼,带着一副松懈的表情伸了一个大懒腰。“我的忠告就是这些,为了避免不幸还请多多加油。”身后传来轻声低语,我慌忙转头向右,但已然见不到少女的身影了。在站内四处张望也没有发现,可能是跳下站台跑到我视线看不到的死角里去了吧。虽然我这样猜测,但是刚刚的那个少女会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事情吗?
再说倒底她是谁啊?那个女孩?
“宫平,这是哪——?”
秋野脱力的声音响彻无人的车站。

**************

日落时分,我们在走进车站附近一间古怪的饭馆里后莫名其妙的受到了店主大叔的中意(中意的主要是秋野),对我们讲起他那明显有夸张成分在其中的往事来。
望着秋野困扰的侧脸,我一边在脑中思考着关于车站里见到的少女口中所说的“危险性”一事。少女还说过已经剩下一半了,到底危险是什么呢?又是什么还剩一半了呢?
这个时候我还在乐观的看待着事态。
从饭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和秋野在没有路灯的乡间小路上借着月光散着步。夜里十一点三十四分,当过了这个时间以后我们的意识就会突然中断,然后会在自家的床上醒来。因此现在不必特意沿途折返。
相比于白天的时候秋野的话少了很多。我们基本上没说过什么可以构成谈话的话,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夜路上行进着。最后,在意识中断之前的几秒我似乎觉得秋野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但回过神来的时候秋野已经不在。
我已然躺在了床上。

*********

今天我正常的去上学了。所谓正常并非是指这个世界,今天它依旧异常着。
在一如既往的时间穿过校门,走向教学楼。
在人烟尚且稀少的楼门口换鞋之际我发现自己的鞋箱里有一张信纸。一只手抓住信纸,另一只手将室内鞋取出来用脚拖着,我边走边单手将对折着的信纸打开。
“…………”
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离秋野美和远点。

用漂亮的笔迹书写而成的上述文字。我暂时将眼睛从信上面移开来。
这是什么啊?恶作剧吗?我走进一楼的厕所的一个单间里,在其中继续读信。
进入单间后我首先用卫生纸擦掉额上的汗,之后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之后我才将目光落在信纸上。读信的过程中我渐渐感觉到脊背发冷。
信中充斥着谩骂的话语,是一封饱含着对我的诽谤中伤的恐吓信。大意是你小子如果再敢接近秋野的话就杀了你。
究竟会是谁写的呢?已经可以肯定是对秋野抱持好感(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感情而是近乎狂热了)的人所为,而且看样子这个人似乎还知道我跟秋野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嗯?知道我跟秋野之间的关系?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一时间带上应该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啊?
我和秋野是在经历了无数个相同的七月一日后才相互认可了对方是熟人,但是对没有察觉时间循环现象的人来说昨天却是六月三十日。
写信的人知道我俩之间的关系,就是说——

******

下课之后我朝着理应有秋野在等着我的东校舍走去。
刚走进教室坐在桌子上晃荡双脚的秋野就猛的跳到地面上,不过在认出是我之后便鼓起脸说道:“真是的,你倒是敲个门啊。”
“你还没有吃东西吗?”
“怎么会有食欲啊。”
她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我现在肯定也是一样的吧。
“这样啊,你提到的那封信呢?”
“嗯………”
秋野漫不经心的从裙子的口袋里将信取出。远远一看就看得出这跟放在我信箱里的信纸是相同的东西。
“看样子是同一人所为这点是不会错的了。”
来之前曾经跟秋野互传了几封邮件,我因此知道了她也在鞋箱里发现了一封让人毛骨悚然的信。
“那个,能让我看看么?”
“可、可以的话……还希望你别去看内容。”
“有那么过分?”
“嗯……我不想被人看到。”
秋野轻轻的点头。跟平时的她不一样,此刻的秋野在忍耐着不安的情绪。
“我这封刚才已经在邮件里告诉你了,是恐吓信。”
“我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虽然只看了一部分……”
“这样啊。”我适当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总之,看上去对方是位于我们同一侧的人呐。”
“同一侧?”之前一直低着头的秋野抬起了脸。“什么意思啊?”
“我跟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诶?什么啊?”
“是七月一日对吧?这之前你我并不认识,没错吧?”
“啊,是啊……六月三十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宫平呢。”
秋野十分的吃惊,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
“就是这样。在鞋箱里放信的人……暂且称之为A。A是一名觉察到循环现象的人物,因为他在七月一日的早晨就送来含有这种内容的信件。而且至今为止我们已经经历了N个七月一日,但鞋箱里被放进信的却只有今天,如果对方没有察觉到时间循环的话这点是无法解释的。”
“光是凭这些条件就已经可以断定了呢。”秋野点头。
“不知道是第几个七月一日的事情,恐怕我跟你在一起的情景被A见到了。然后他在那个时候明白了我们也是觉察到循环现象之人……就是这种情形吧?”
“……稍等一下,不是还有更加具备决定性的事实吗?”
“决定性的事实?”
“因为啊——昨天我们没有来学校。”
“……是呐。”
我跟秋野以前上学从不缺席,但是昨天却没有到校。
也就是说——A发现我们不在,因而确认了一连串的事实?决定性的事件是缺席吗?
………可能是这样也说不定。
很难想象A从最初开始就盯上了我们俩,因为上学的限制他不能任意的采取行动,而且现在是考试期间,他也不能整日的监视到我们,所以他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产生怀疑。不过因为A对秋野相当的执着,或许他会从秋野的行动中感觉到违和也说不定。
“秋野,对于犯人你有线索吗?”
“……我不知道。”
“呃……比如说被人尾行过啊,被谁告白过啊……”
“尾行是没有遭遇过,不过……那个……倒是有被人告白过啦。”
秋野频频下垂着视线如是说道,这跟她平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一年中大概要被告白两三次的。因为全部都当场拒绝了所以对方的名字基本上都没记住。呐,你怎么啦?呆呆的?”
“诶?啊不,没什么……”
真的有人向她告白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有些受打击。

因为还确定不了特定的人物,我俩决定暂且先离开学校。
结果在鞋箱里又发现了第二封信。预料之外的事件让我十分吃惊。
“……跟第一封差不多呐。你那边呢?”
“我头晕……”
穿过校门后秋野停住脚步重重的叹了口气。面对真正的疯子就算秋野也没办法开玩笑,她甚至连挖苦的话都说不出来。
向住宅街行进之际,我无意中想起了那名在乡下小镇的车站里碰到的黑色少女。有一瞬间我怀疑她就是犯人,不过一个连我俩住所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应该不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
这个世界的危险性什么的——她曾经说过这种话呐。危险性,吗。该不会是在暗示这个送信人的事情吧?难道这就是危险性的真正意义?
……话说回来,首先这个少女她是谁啊?
“呐,我到宫平家去可以吗?”
“诶?”
“诶什么诶,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对吧?”
“倒是确实没有……”
“不可以吗?”
如果是平时的秋野就会说:“你说不行我也会去的”。但是今天她看起来就像第一次下决心去男朋友家的纯情少女一般慎重。
“倒也不是不行啦……”
秋野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感觉现在干脆的说不行的话她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样子。秋野的脸上一副掺杂着紧张与焦虑的神情,她在等着我的决定。这种气氛让我难以应对,我们明明已经不是那种心中有话却不敢向对方说的交情了啊。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觉得现在我们俩之间是一种不公平的关系。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一起行动的话会比较安全吗?”
“啊,嗯。对,就是这样。”
秋野嗯嗯的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走吧。”
“诶。”
信上可是写着“接近秋野美和就杀了你”的呐。嘛,如果按照犯人的指示做的话接下来毫无疑问的他会将目标转移到秋野身上,因此现在这么做也是最佳方案了吧。
……杀了我,吗。
话说回来,在这样的世界里死究竟代表着什么呢?死掉的人果然会复生吗?这样的话就算送信的人把我杀了也是毫无效果的吧?

***********

把那台十四寸的电视接上电源后里面好死不死的偏偏在播放杀人事件的新闻,转换频道之后又是重播电视剧的恋爱场景——我干脆的就把电源给切断了。
秋野一言不发的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
“果然,是我的错吧……”
她用小到快要消失的声音这样说道。
“干吗这么想啊?”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秋野将视线转向我。“就因为我做了那么显眼的举动对方才会察觉到的啊。从前也是这样的啊,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对周围造成的影响,只是任性的行事啊……”
秋野脸上浮现出消沉的表情,视线落在脚尖上。
“我觉得我已经了解这个世界的异常性了。”
“异常性?”
我出声回问,秋野依然低垂着视线。
“这个世界中存在着察觉到循环现象的人与对其一无所知的人,两种认识不同的人共存的世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明白你想问什么。”
“听好了,认识的不同也就是世界规则的不同,就是说世界中有着察觉到循环现象之人的规则和没有察觉之人的规则存在。”
“所以说,这又怎么了啊?”
“不明白吗?”秋野加强了语气。“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了?”
我没有理解秋野的话,这是什么比喻吗?
我在嘀咕着的时候秋野以滔滔不绝之势说了起来。
“并不是说没人,而是没有能理解我们的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他们都不可能理解得了我们,因为我们双方的世界规则是不同的。世界在同一天内不断重复这种事对谁说都没人相信吧?那些信其实可以拿去给老师跟警察,不过那么做也是没意义的吧?明天大家都会把他忘记,我们明明还记得………这都是因为规则的不同哦,因为不同所以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哦。”
如同决堤了一般,秋野还在编织着话语。
“盯上我们俩的烦人也注意到了这点哦。虽然‘世界退行’说到底只是个假说……但是这个世界确实有着能将一切行动无效化的效力,就算是杀了人也不会犯罪。不,就算犯罪了在限定的时间过后也会一笔勾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异常性哦。”
“原来如此……”
两种人类,两个规则。
虽然两种人类同时存在,但是因为对世界的认知不同导致双方无法相互理解。
本来世界应该有着一定的秩序存在的,但是我们现在却身处于世界的无法地带——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构成犯罪。这种规则本不应该存在,这项机能却在我们所认识的这个世界中发挥着作用。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异常性”,而且恐怕也是那个少女所说的“危险性”所在。管制犯罪之人和制裁犯罪之人虽然存在但却难以发挥作用。一时的制止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犯人不久后就会被释放。
但是对于“死”这点现在还不能做出明确的判断。没察觉到“世界退行”的人似乎可以起死回生(或者可能是我们在回到过去),但是我们到底会怎样可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我的错啦。”秋野双手捂住脸。“如果一直保持着普通生活的话现在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别在意,这并不是你的错。”
“……”
秋野默不作声,我的话没有让她得到宽慰吗。可是不好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个送信的家伙,跟秋野没有一点关系。我们有做错什么吗?只是单纯被对方怨恨吧,现在这种情况。

**********

醒来之后我自然的望向沙发。
“啊咧?秋野那家伙……哪去了?”
确认时间后总算把握了状况。
现在是上午六点半——七月一日的上午六点三十分。
规定的时间来到后,世界就会回到前一日的状态中。这是连知晓循环现象的人都无法例外的事情。只不过明明位置信息和身体信息之类的都回到了过去的状态,我们的记忆信息却不知为什么被保留了下来(如果是我们在回到过去的话就是又一码事了)。
“嗯?”
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我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拾起。
“喂?”
“宫平?你现在在哪?”
是秋野,不知为什么还很慌张。
“当然是在家里了啊。”
“我家在哪里你知道吧?现在赶快过来。”
“怎么了啊?”
“好啦……赶快过来吧。”
一副哀求的声音,因为态度好到令人钦佩的程度,我只好说:
“我知道了……是在三丁目对吧?”
“嗯,一楼有间便利店的大公寓楼,我在楼下等你。”
“抱歉呢。”最后秋野用相对冷静的声音道了歉。这时候本该说些抚慰她的话语,可是我却以“马上就会过去好好等着”这种粗暴的口气结束了通话。

秋野在公寓楼下面等着我。
“出了什么事吗?”
询问后秋野露出吃惊的表情,
“诶?我没说吗?”
“你只是说要我过来而已哦。”
“……抱歉,我好像只是在自己脑子里把各种事情都做好了。”
秋野搔搔头无力的笑了。她现在大概很混乱吧,还是一副凌乱着头发身着睡衣的样子。
“呃,出什么事了?”
“嗯。刚才呢……在取报纸的时候发现邮箱里还放着这个。”
秋野将手中的某样东西拿到我面前。
是信纸。这样总计已经三封了。
我接过信确认里面的内容。笔迹同之前一样,毫无疑问是A干的。
“这次很短呢……”
上面只有两句话。

——别做没用的事了。我这边要比较有利。

“这个……是什么意思?”
“在宫平来之前我稍微分析了一下……最后不是写着‘这边要比较有利’吗?虽然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放进邮箱里去的,该不会是犯人在清晨较早的时间段就开始活动了吧?”
“很早的时间段?”
“嗯。宫平早上什么时间起床呢?”
“……我想想,六点半左右吧。嗯?说起来……自从卷入循环现象以后,感觉每天早上都是在同一个时间醒过来的。”
“其实我也是哦。”秋野冷静的点点头。
起床的时间相同?固定的时间吗?
“循环的终止时刻大家是一样的对吧?不过呢,开始的时间是有偏差的。我起床的时间要比宫平早一小时呢。然后犯人他——”
“就是说,犯人在循环内的活动开始时刻要比我们早是吗?”
“恐怕是呢。不过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那么,第一句说的没用的事…………是指跟我在一起行动吗。”
“大概是呢。‘就算白天再怎么安全,早上可不是这样的哦。’就是这个意思吧……”
秋野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一封信上面,犯人的要求是让我远离秋野。如果答应这个要求的话犯人就会轻而易举的接近她———这样的话就越来越不能离开秋野。于是我下定决心要跟她一起行动。
然而在第三封信上,犯人说明了自己的循环开始时间要比我们早。
七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四分,循环结束的时间——已经过这一时刻后,世界将向后倒退十余小时(也许是开始一点点的向后倒退)。结果就是违反我们的意愿强行将我跟秋野分开,好像今天早晨那样。
你们两人之间有空隙存在,犯人也许是想这么说。不过——
“我觉得犯人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闯进公寓里呐。这里的安保措施很充分不是吗?”
我抬头看着耸立的公寓楼如此说道。公寓的入口是公用的,没有密码就不会开门。这样外部人员应该是不可能进入其内部的。
“虽然确实是这样啦……”
“别在意啦。要是真能做到的话他就不会寄这种破纸片过来了,犯人的目的是想动摇我们。你别露出这么不安的表情,这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么?”
我将信折成三折放进口袋。
“明天早上开始我来接你。照常上学吧,这样比较安全。而且或许还能找到犯人的线索,好吗?”
“啊,嗯。那……之后……”
主导权被我掌握之后秋野的应答变得慌乱。或许是因为平时总是她在主导,所以被人诱导的时候有些不太习惯的关系吧。
“换身衣服再过来,还是说你打算这幅样子出门吗?”
“——诶?”
秋野一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浑身上下打量起自己,然后脸上渐渐变了色。
“……抱、抱歉!稍微等我一会儿!二十分钟,不十分钟,我去收拾一下!”
伴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秋野跑回了公寓楼。我忍着笑目送着她的背影。
亮粉色睡衣什么的——

**********

这之后平安的度过了两天。
犯人到底是谁?尽管将收到的信重新读过无数次,不过光凭笔迹和字句实在是无法找出特定的人。虽然有问过秋野能不能在过去向她告白过的人中找到可疑者,不过她果然已经连那些人的样貌和名字都忘记了(似乎当中不认识的人占多数的样子)。
于是在三天后的清晨——第四封信出现在了我的鞋箱中。
“…………呃!”
确认过内容之后我哑口无言。
“怎么了宫平?”
背着身换着鞋的秋野转过头来。
“不,没什么,”我将信纸塞进口袋里。“走吧。”
“呐……你是不是在隐藏些什么?”
“没有。”
“真的?”
“啊啊,真的。”
冷静的回答了她。以前只要被秋野近距离盯着看的话就会紧张,但是因为最近每天都相处在一起的关系我已经很少移开视线了。当然并不是说不紧张,我的内心正在被羞耻感动摇着。但是——
“嗯——,那走吧。”
在秋野的催促下我们从门口向一楼的走廊行进。

**********

距离预备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我离开教室来到厕所的单间。然后同以往一样坐在马桶上读起信来。在门口我只看了最初的一句话。

——在今天第一节考试开始之前,你一个人到旧校舍二楼最里面的旧美术室来。这件事不准告诉秋野美和。如果你读到了这封信,为了证明你读过它,先给这个地址发一封空白邮件,收到回信后就在考试前去美术室,要空手过来。要是不来的话秋野美和性命难保,当然你也一样。话说在前面,我杀掉你轻而易举。如果你认为自己就算死掉也可以复活的话你就搞错“死的定义”了——

之后的内容可以看出犯人不太正常。字迹也变得很凌乱,与最初比起来就会让人产生“这真的是处在同一种精神状态下的人写的吗?”这种疑问。
“这回……我也成了目标啊。”
秋野暂且不提,我这边就如同犯人所说的一样简单的就可以杀掉。我所居住的小公寓的窗户并不是很结实,而且我住的位置是一楼,所以只要绕道后面破坏掉窗户的话不费多大力气就可以侵入房间。这回可不是什么虚张声势了。
真是荒唐啊,无条件的成为人质这种条件居然会成立的世界。
话又说回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我将目光落在信纸上。怎么回事,总觉得很在意。并非是“死的定义”这件事,而是其他的什么。某处存在着违和感,感觉只要找到它就可以从犯人的魔掌中逃脱——会有吗,那种东西?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时刻,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信的末尾上说考试开始前没有去旧校舍的话就视为拒绝要求,也就等于是死。不快点想办法不行。
我再度看向信纸,如同读考试题目一样在脑中反复琢磨它的内容。第一次读起来让人心神不宁,但是像这样反复读几次以后就可以对犯人的心理状态有一些了解。
字迹凌乱不堪,基本上已经如同草书。莫非犯人看似布置周密实际上正在焦急着?但是身处在这样的世界里又有什么好焦急的呢?内容方面同样也有难以理解的地方,那就是犯人现在叫我出去的意图。觉得我碍眼的话除掉就可以了,对犯人来说他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其他的疑点还有很多,不过剩下的时间可没多少了。
“该死。”
现在只能立刻赶到犯人那里去了吗?还是说应该拒绝吗?如果拒绝的话就必须在今天之内找出可以逃脱犯人手心的方法,但是究竟会找到吗?
……不,要去。这是得以见到犯人的绝无仅有的机会。犯人比我们想象中要着急,对峙下去或许会找到其弱点。这种设想虽然很美好,但是不去就会被杀,若是去见面的话倒还有找到胜机的可能性。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输入信上所写的邮件地址,发送了一封空邮件。大概一分钟之后我收到了回信。
—— 一定要来。

邮件上只是这样写着。
我两手轻轻的拍了拍脸颊后走出单间,从一楼的一间空教室里跳到室外,为避免被老师发现我尽量小心的朝旧校舍前进。在旧校舍进入视线时周围已经完全见不到任何人了。
木制的旧校舍与其说是怀旧倒不如说是恐怖风格倒比较恰当。背后又有树林,走廊里还一片昏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似乎是因为新校舍的建设在计划阶段受挫的缘故这栋楼才没有被拆除。
指定的美术教室出现在眼前。因为位于二楼的最深处所以逃脱路线受到了限制,在这种地方就算呼救也没有人会听到吧。
在门前停住脚,我吸了一口气之后将手向门伸去。
室内漆黑一片。怎么会这么黑?我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极度紧张的状态导致我之后才察觉到自己事先并没有做过任何准备。
“——呜哇!”
在感觉到人的气息出现的同时,突然被从身后撞出很远。我无法站稳顺势重重跌倒在地,因为没有时间采取保护措施,先着地的基本上都是脸部,在接触地面的同时鼻子和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不过现在可不是喊痛的时候,要立即调整姿势防御对手的攻击才行。想到这里我迅速的翻转身体仰面朝上,就在这时——
“敢动就砍了你的脑袋。”
某种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脖子上,察觉到这是把刀用去了我太多的时间,现在已经逃不掉了。

“把手举到头顶,就这样,赶起身就捅了你。”
对方的声音很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来。
“呵呵呵……真是漂亮的计划呢。”
声音的主人突然的在后方关上了门。即使身处一团漆黑之中对方的行动也不见迟疑。看样子直到刚才为止他一直都潜伏在阴暗处,比起从外面进来的我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差不多能看清了吧?”
一个人的轮廓慢慢的在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你……是谁?”
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脸。
“六班的菅原哦,去年还在同班呢你忘了吗?”
听到这话之后我终于才发现,在场的确实就是菅原。
“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交啊。”
“也是呐,”菅原冷笑着表示同意。“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了。”
一年前刚入学的时候,偶尔曾与坐在旁边的菅原说过几次话。不过也仅限于最初几天,这点从那种不知是谈得来还是谈不来的对话上就能理解。渐渐的我们不在说话,我同在体育课上结交的田岛他们混在了一起,菅原与我分属的小组也不相同。
菅原因为高大和削瘦的外形在班里颇为引人注目,成绩也是学年前十左右。但由于他给大家较强印象的是一个不懂得开玩笑的神经质男人,致使他受到了班上一部分女生讨厌的样子。他与田岛之间的关系极差,两人曾经发生过激烈的口角。不过说起来岛田当时只是一副“好好好我知道了”的表情应付着骂声,全部都是菅原在单方面的大喊大叫。
发生过这种事情后我和菅原就再也没有交谈过。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呐。话又说回来,你就是犯人什么的……”
“做梦也没想到?”
“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你的存在啊。”
“这种说法听上去好像是在说过去的人一样。嘛,也确实是,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啊。”
“确实。”
这家伙是这么多话的人吗?嘛,或许是因为这种状况使他变得兴奋也说不定,以前跟岛田争吵的时候他也是异常的气势汹汹。
“那么……这之后我会怎样?”
我维持着仰躺着的姿势寻找着菅原,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声调。
“预定要杀掉你,在今天之内。”
“在今天之内?”
不可思议的话致使我出声回问。
“…………”
菅原没有回答。眼睛比起刚才适应了黑暗,但是仍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虽然维持着仰面躺着的姿势视野受限,但我还是知道室内的窗户都被用布挡住了,这一定是菅原故意布置的。
“话说你所谓的‘死的定义’是什么?”
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一直身份不明的犯人其正体终于被知晓的缘故吧,明明身处绝境我却不知为何镇定了下来。
“难得的机会我就解说给你听吧。”这次他好好的回答了我。“这个世界里存在着两种人你知道吧?像我们这样发觉异常的人和没有发觉的人。”
“啊啊,这个我知道。”
回答的同时我想起了秋野的话。两种人类,两个规则。还有就是危险性的意义。
“为了方便起见,我把前者称为‘觉醒者’,后者称为‘非觉醒者’。”
“觉醒者?”
“只是方便的称呼罢了。如果我的假说有误的话或许会有更贴切的表达方式。”
“假说?还没有得到确证吗?”
“当然了,”菅原冷静的回答。“话说回来,你对现状又是如何把握的呢?”
突然的问题让我困惑,但这里我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
“我的想法是……世界正在发生着退行现象。之后又考虑了许多,但最后还是没能想出超越它的假说。”
“退行现象,”菅原点头表示明白。“我可不这么认为呐。”
“你该不会是想说只有我们在回到过去吧?”
“嘿~~,你很清楚嘛。”
菅原的态度看上去同平时没有多大变化,沉着得让人很难想象他就是送信的罪魁祸首。
“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是我们回到过去的话那么不是应该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吗?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啊。”
“所以你就解读为是世界在倒退吗?”菅原露出一副从容的态度。“我也想到了这点,不过啊……世界在倒退是不是有点过于荒唐无稽了啊?”
“嘛……可能确实是这样。”
“时间连续体如果发生宇宙规模的失常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们的记忆会保持连续呢?”
“这……”
菅原的指摘是很合理的。“世界退行”这种假说无法对我、秋野和菅原会保留记忆这点做出让人信服的解释,因为它无法说明我们与其他人的差异。
“七月一日早晨有一辆救护车来到了我家附近。”菅原突然说出了让人不得要领的话。
“……救护车?”
“是的,这是我从认识的人那里听来的,好像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因为心肌梗塞而死掉了。可是之后在每天的同一时刻救护车都会到来,每天早晨那个老人都会因为心肌梗塞而倒下。如果你所说的‘世界退行’是真的的话,刚才说的那个老人就是在起死回生了吧?”
“是吧……”
“我曾经试着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但是回到循环起点的时候发长却有回到了剪之前的长度。你也是你所说的倒退现象所产生的作用吗?”
“…………”
无法回答的我只能沉默着。
“我曾经跟你烦恼过同样的事情哦。”菅原再次开口。“起先想到的是返回过去,后来则是世界倒退……于是就碰到了刚才的问题。看来我们经历的是相同的思考路线呢。不过似乎我要技高一筹哦。”
“很拽的样子嘛,那么你的‘假说’究竟是怎样的?”
“意识逆行”菅原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说道。“人类之所以能同世界相连,靠的是脑子而与身体无关。只有意识追溯回过去的话所有的事情不就合乎逻辑了吗?意识在逆行的话就算没有另一个自己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此刻的菅原饶舌的要命,这家伙应该不是如此伶牙俐齿的人。他得意的阐述自己假说的光景看上去稍微有点异常。
“这个假说很正确吧?那么啊,你觉得我现在杀了你,你的意识会怎样?”
“……会怎样?”
“真迟钝呐。”菅原微微一笑。“你会变成‘非觉醒者’。”
“我成为‘非觉醒者’?”
“还没明白呐,听好了哦?在到达规定的时间后我们的意识就会倒退回过去。因为记忆是连续着的,所以意识也只有一个,而且我们的意识还在一定的期间内循环着。杀了‘觉醒者’就等于将这只有一个的意识切断。杀害‘觉醒者’的话,处在循环中的这个‘觉醒者’的意识就会丧失,然后再次回到循环起点的时候这个人的意识已经不会在循环了,因此对我们来讲你就已经是‘非觉醒者’了。嘛,就是这样了。”
“…………”
菅原的假说,光是听了就会豁然开朗。我的假说中无法说明的现象全部都在菅原的假说中得到了解释。
“现在只要眼前的你消失掉对我来说就够了。”
菅原瞬间咧嘴一笑,这家伙果然不太正常。
“别动哦,手在伸上去一点。”
终于明白菅原的目的了,这家伙想要断绝我跟秋野之间的关系。我跟秋野直到六月三十日为止完全都是陌生人,是在这个循环之中才相知相识的。把现在的我的意识切断就意味着我在循环之中所经历过的记忆将会失去。不,意识被切断了与死是同义的。
将会见不到秋野了,只是想到这点我就要流出泪来。秋野既开朗又积极,跟我完全相反——有着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的秋野强烈的吸引着我,包括她靠不住的地方在我看来都有着其的魅力所在。我喜欢上了秋野,我觉得这是在找到理由之就已经先产生的恋情,不过却逃避了像吊桥效应一样因为状况的特殊性导致这一结果的可能。我的内心深处可能觉得只要能在一起就可以。不过在跟菅原对峙,想到循环中的每天都将失去时候,我的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就是秋野的脸。
“……有必要在今天之内杀了我吗?”
试着挣扎一下吧。于是为了设法找到菅原的弱点我适当的引起话题。
“嘛,已经是最后了,就告诉你好了。”于是菅原这样说道,同时维持着持刀的姿势向后退了半步。现在与菅原的距离目测只有一米远,这种状态下想反击的话也会在起身之前成为那把匕首的饵食吧。
“这个循环,到明天就会结束了哦。”
“——结束?不会吧?”
“听到的时候我也产生了疑问呢。”
听到?怎么回事?
“你的话或许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循环系统中存在着两个奇妙的地方。”菅原微微一笑。“起点和终点,也可以说是入口和出口。我们会被卷进这个循环里并没有什么起因哦,你不举得这是突发性的么?”
“啊啊,因为什么前兆也没有呐。”
“如果或许有原因但是我们却无法知道的话会怎样呢?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么从循环中脱离的原因也是我们所不能知晓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不也无法断定什么时候会脱离出去吗?”
说话的同时我小心不被察觉的用双手在两边摸索起来。需要什么东西来打破现状,一瞬间就好,我需要某种能转移菅原注意力的东西。
“刚才不是说了吗,是听来的。”
“听谁说的?”
“……嘛,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不告诉你了。那个人可能是不属于先前说过的那两类人之中的异类也说不定。不,搞不好是更特别的——”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很神秘呐……那女孩。我相信她说的话。”
这家伙该不会是看到幻觉了吧。不,等下,幻觉?
这时那个黑色少女无畏的笑容在我的脑海中再现,那说成是幻觉的话大概也有可能。不过少女曾经提示我们这个世界有“危险性”,后来这个“危险性”果真就浮出了水面,我觉得那个少女还是实际存在的。这么想或许有些穿越,菅原口中的那个女孩该不会就是那个黑色的少女吧?循环将要结束这个情报难道是从她那里得知的?
说起来,那个少女好像还说过些什么来着。对了,她说过“剩下一半”。剩下的只有一半了,她应该是这么说的。这就是说菅原所说的从循环中脱离是受到了她的暗示吗?那么菅原也受到了那个少女的帮助吗?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哪一边才是少女的己方?哪一边又不是?
“…………”
菅原仍旧在絮絮不止,有点恐怖。
于是我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何种处境。按自己的希望去解释这件事也是没用的,而且现在也不是该倾听菅原说话的时候。首要的是想法为活下来而挣扎———
“呐,菅原。我问你,你明白自己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吗?”
“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像电视剧里的套话一样。”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问你啊,这种情形我可是第一次碰到呐。”
菅原冷笑一声,
“我只是在利用状况将你从这个世界中排除掉而已。”
“排除?不是呐,你要做的事情单纯的只是犯罪行为而已。”
“……闭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你明白我什么?”
只是将错就错的说下去却意外的却产生了效果的样子,大概他也有些迷惘吧。
“怎么会明白,我又不是你。”
说话的同时我的手也在黑暗之中摆动着。忽然右手碰到了一个硬物,这个形状大概是粉笔吧。为避免陷入半狂乱状态中的菅原发觉我偷偷的将这个疑似粉笔的物体握在手里。光是这样还不够,这次换成左手在黑暗中搜寻。
“再说,将我和秋野分开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吧?”
“……我不是说了闭嘴吗。”
看样子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打算就这样让步吗?
“世界会变成怎样、我们会变成怎样,跟你的本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觉醒者?你打算成为神吗?秋野没理由对你有兴趣,这种事情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咕……”
菅原在不停的颤抖着。本想嘲笑我却反被戳到痛处,一副要爆发的样子。看来还是不要在继续煽动下去为妙。之后要想办法攻其不备从这里逃出去。现在的菅原只要佯攻一次应该就会动摇,毕竟他看上去不太习惯吵架。
左手的指尖传来了冰凉的感触——这个形状是把椅子吧?这个能用吗?哎呀,如果将椅子腿朝前刺过去的话说不定意外的是个好盾牌,以前在哪里听说过要用硬物对付匕首这类的话题。
话虽如此,但是一旦匕首刺中要害的话就完蛋了。
反过来说如果没死掉的话之后会怎样呢,在这个世界里面。
就像刚才菅原所作的说明一样,如果回到循环的开始地点,无论什么样的重伤都应该会恢复。因为会变成有受伤之前的自己——这样的话只要没有受到致命伤的话就不会有问题。切掉手指也好戳瞎眼睛也罢只要死不了就没关系。
想到这里心情稍微的轻松了一些。
“我……没有错。”
“菅原,像你这么聪明的家伙应该明白的吧?无论怎么想你都是错的。”
在菅原移开视线的瞬间,我只凭借腕力将右手握着的粉笔向教室中央扔去。
“——!”
菅原将身体转向了一旁。
与此同时我通过反作用力起身,左手将椅子拉过来双手握住前向推去。面前的菅原慌张的采取行动。
但是已经晚了,我推着椅子向前突进。
“——呜啊啊啊!”
菅原的大叫声之后响起了匕首接触到地面的声音。将椅子扔到一边后,这次换成我撞向菅原,菅原从旧美术室的门口飞到了走廊里。
“……很便宜的匕首呐。”
我将掉在门口附近的水果刀捡了起来。
“呐,怎么办?”
“可恶……”
倒在走廊里的菅原脸色苍白的爬了起来。
“明天早上要来杀我吗?不过明天要是这么做的话可就是真正的犯罪了呐?”
说着我以一副强硬的态度来到走廊。
“………”
菅原无言的离开了现场。
“……真是的。”
结束之后回头想想感觉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这时候我才终于察觉到自己已经是满身大汗,一直湿到了内裤。嘛,虽然是早晨不过毕竟也是夏天嘛。
我安静的走在没有任何声响的走廊里,总之要先想办法处理掉手里的这把水果刀。一边考虑着这件事我一边走向旧校舍外,同时也听到了对面校舍里响起的铃声。

第一节课课间的休息时间里确认了秋野平安无事后我松了口气,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现在立刻回家。”这样告诉秋野之后我便带着她离开了。不能不考虑到菅原会不顾一切的攻击我俩的可能性。
秋野什么都没说就跟着我走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她一副难掩吃惊的表情,不过同时看上去也安心了。
为什么菅原不马上解决掉我呢?回家之后我就在思考着这件事,该不会是菅原性格的问题吧?那家伙虽然有些神经质,但却不是个与人暴力相向之人,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若是真想杀我的话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把我叫出来,而是该采取更加机械和冷静的手段。确实寄来的信里充满着疯狂,但是我想菅原他没有杀掉我的胆量。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能理解他找我出去的理由。
那个时候菅原的话显然非常的多。平时他有点沉默,加之与田岛交恶,我们有一年多都没有过任何交谈。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了哦。”几天之前秋野曾经这样说过。如果没有碰到秋野的话我有可能也是一个人,但是菅原他却一定是孤单着的。那家伙之所以对我指手画脚滔滔不觉大概也是因为这方面的理由吧。
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偶尔会突然间想找个人说说话,与家人同住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这样的。
如果站在菅原立场上的人换做是我,我又会怎么做呢?
不经意间我开始考虑起这件事来。

**************

“鼻子还红红的呢,没关系吗?”
秋野将嘴离开了吸管。
“没事啦,话说——”
第二天的中午,我和秋野坐在了站前的家庭餐厅里——今天竟然是星期六。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以为今天还是七月一日,但是让我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平时一直在看的新闻节目今天的报道内容明显与以往不同。等听到新闻播报员说“今天,七月二日——”的时候我才终于了解了事态。之后秋野便打来电话,因为今天是周六学校放假,我们就暂且约好在车站前碰面。
“昨天你不是说今天才是脱离循环之日吗?”
“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看样子昨天我们就已经从循环中脱离,因此今天才会是七月二日。拜之所赐昨天我被菅原撞飞后留下的伤依然健在,这也证明了世界现在是在正常运转着的。
“……感觉心情有些复杂呐。”
旧校舍的事件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当时的我认为只要死不了的话就没问题——带着这种乐观的心情去对抗菅原。没有被刀子吓倒,能够冷静的应对事情说实话真是太好了,但是只要稍有差池我可能就会身负重伤,要是那样的话现在我就该倒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吧。
“那个叫菅原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会从循环中脱离这件事呢?”
“啊啊,这个嘛……”
我在心中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明。
就算老实的把那个少女的事情告诉秋野我也不觉得她会相信。这个少女有着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少女对菅原说了假话。当然这是在菅原口中的“她”和那个少女是同一个人的前提下。
少女的谎言,如果认为单纯只是菅原听错了,那么这种情况下少女说的就是真话。但是如果她本来说的就是假话,使表面上看来还有富余的时间但实际上我们却已经先一天脱离了循环,这样的话也可以理解成她在欺骗菅原。不过这种谎言究竟有什么意义还是个疑问,况且也不能断定少女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嘛,无论再怎么考虑也都只是个推测罢了。
“喂喂,你倒是讲点什么,别不说话呀。”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秋野向这边探出身子,将手指伸到我面前。“别像个孩子似的。”我将她伸过来的手抓住,暂时将它握在手中。
“你呀,稍微有些变了呢。”
秋野轻轻的甩开我的手,有些感慨的小声说。
“变了?”
“具体说来就是不那么害羞了的意思吧?”
“是、是这样吗?”
“你不是很讨厌跟我一起回家的吗?已经忘记了?”
秋野吃惊的露出苦笑。

构成住宅街上的背景音的只有偶然经过的汽车引擎声和趴在电线杆上的蝉鸣声。被秋野强拉着陪她在车站附近散步,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傍晚。明明想过一个久违的舒服假日,今天却被秋野折腾了一整天,该说是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已经不能再随意花钱了呢。”
“我倒是一直就过着简朴的生活啊。”
“……大概你这样才是对的,我一直在过着稍微有些挥霍的生活呢。”
秋野在十字路口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干嘛看着天啊?见到飞碟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天云真多呐。”
“天上吗?啊啊……这么说来大概是呢。”
“对吧?”秋野维持着望天的姿势迈出脚步。“啊——啊,周一开始又要过普通的学校生活了吗。”
“就快暑假了哦。”
“暑假……”
秋野伸了个懒腰露出柔和的表情。
被厚厚的积雨云覆盖着的夏日天空开始染上了红色,从形状复杂的山脊上远远的朝住宅街延伸而来。
“呐,秋野。”
“什么事?”
“这个……暑假你空吗?”
“……倒是没有预定,为什么这么问?”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紧张,秋野的声调也下降了。
“我想调查一下这次的事件,你能帮忙吗?”
结果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假说正确还是菅原的正确,此外事件的原因也是无从知晓。
“嘿~~,果然很在意?”
“是、是啊。”
“嗯——,这样啊这样啊。”秋野用力的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很在意呢。嗯,一定会在意的嘛。”
进一步肯定我意见的秋野仍旧在点着头,同时脸上露出了笑靥。
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秋野所住着的公寓楼前。
“昨天的考试我们中途翘掉了,周一要有麻烦了呢。”
“呜呃,我忘记了。”
“肯定要补考了呢。暑假,没问题吗?”
秋野微笑着向公寓楼的入口跑去。中途她回过身,“宫平,谢谢你!”这样说道,少见的害羞表情让我不由得低下头。在我准备说些什么之前她又猛然回身,消失在了公寓楼之中。
“谢谢你!”在回到公寓的途中,秋野的这句话在我耳边久久萦绕,眼前不断的浮现出她害羞的脸。暑假早点到来就好啦,如此想着的我自然的加快了脚步。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4-10 08:20 编辑


第三阶段 梦之中,桥之上


我沿着坡道下行。
为了到某个地方去。
太阳西沉,周围一片昏暗。
带着绝望的心情,沿着坡道向下。
感觉自己仿佛正走在陌生的小镇上。
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久收费站出现在视野中。
我压抑着焦急的情绪从旁边穿过。
沿着昏暗的通路下行。
又过不久便来到了桥上。
途中,我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深呼吸。
从护栏上探出身体,凝视着下方淡淡的黑暗。
瞬间袭来的漂浮感让我吃了一惊。
再次深呼吸。
这时后方出现了人的气息。
我没有理会,脚踩到了护栏上。
气息越来越近了。
我对这个人怀抱着某种期待。

**********************

下了电车之后换乘高速公巴士,在汽车上摇晃了三小时之后总算到达了目的地的镇上。巴士的发车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五分,因此到达的时间应该是在七点钟左右。要是没睡懒觉的话其实应该更早一点到的。
坐在巴士最后一排上的我再次恢复成伸腿仰靠着的姿势,看起在售货亭里买的漫画周刊来。后边的座位虽然颠簸的很厉害,但对不晕车的我来说还是满舒服的。
父亲的老家是县内少有的人烟稀少之地。一直以来我对这里的印象都是一个傍海的空气清新的小镇,不过去年在拜访若月家(我也姓若月)时如此告诉表妹朱音后,她却沮丧的说:“感觉好像被看不起了……”
每年我都会到若月家串门。虽然基本上都是利用暑假,但是因为今年是考生的关系暑假已经预定要在补习班中度过,因此这次只好作罢,改为利用创立纪念日的今天,七月一日星期五这天了。
到若月家所在的平中町必须要从本土上经过一座全长足有四百米的灰色吊桥才行。岛的名字也一样叫做平中岛(也不知道是先有的镇名还是先有的岛名)。顺便一提连桥的名字也是一样用了平中的名字叫做平中大桥。听朱音说这座桥距离海面好像有将近三十米高,桥下有湍急的潮流形成的漩涡。
“……呼。”
我把看完的杂志放进包里,望向窗外发现不知不觉间巴士已经奔跑在海岸线上了。再有一会就是午后七点,地平线另一端的太阳已经开始下沉。
从我家到平中岛的必要时间大约是七小时。
“没必要每年都规规矩矩的去吧?”跟朋友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如是说。自从小学以来就没有去过远方的亲戚家而且自己也不想去,每个人都这样讲。
我并不是因为义务感才到若月家去的。要我说理由我也说不出来,非要说的话就是一种习惯。去他家已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大概是因为我从前就不喜欢对事情作过多考虑的缘故,母亲才会把“你这小子老实过头了啊”这句话常常挂在口边吧。

日暮时分,我从高速巴士上下车,走进了一个散发着海岸香味的靠近海港的小型公共汽车站里。
“请问你要去哪里呢?”
当我望向挂在墙上的时刻表的时候,一位带着帽子的年轻巴士司机看着我说。
“呃——,我要去平中岛。”
“果然是这样啊。”司机苦笑,“最后一班车刚刚才走哦。”
“诶?真的吗?”
“去年八点之前倒是还有一班,不过今年春天改过一次时刻表,那一班已经取消了。”
“这样啊……”
这就是睡懒觉的报应吗,麻烦了呐。我低头向司机致谢,准备先出车站再说。这时,
“失礼问一句,您准备去平中的哪里?”
“啊,是的,我要去水岛那边。”
我回头答道。
“水岛的话步行三十分钟以内就会到哦,如果不想走的话就只好乘出租车了。怎么办?要叫出租车吗?这一带的出租车不打电话是叫不到的。”
“啊,不用,我走去就可以。谢谢你这么亲切。”
再次低头致谢后我离开了车站。
外面已经有些暗了,现在大约是七点半钟。我以平中大桥为目标,迈着悠然的脚步沿着有些陡的坡道向上行进。因为每年都来的缘故对这一带我已经很是熟悉,而且我本身也不是那种容易迷路的人。
不久收费站出现在视野中。车辆的话会收取少许费用但是步行却不必,因此我直接从旁边穿过走上了步行通道。
过平中大桥跟过一般的桥有所不同,无论高度还是长度都相差甚远。白天的话会观赏到一副绝佳的景色,不过现在四周已经暗了下来全景已经无法望见。因为是乡下的关系交通量也很少。
还没走几步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一个长发女生,年纪和我一样吗,看上去再过不久就会成为大学生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睡衣。是本地人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这个女生突然的展开了意料之外的行动。
她竟然开始翻越起护栏来,我慌忙跑了过去。
“危、危险啊!你想干什么!”
喊叫的同时我拉住女生的手腕将她拽到通路这边。
“别妨碍我啊!想怎么样是我的自由吧!”
她发出尖锐的喊声。
“很危险的,掉下去怎么办?”面对突然遭到的怒喝我只是冷静的这样劝说,但是她仍旧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危险?你在对一个想自杀的人说些什么啊?你傻的吗?”
“自、自杀?你想要自杀吗?”
“还能干吗?难道我会一个人在这里玩蹦极吗!”
“呃,因为这可是自杀哦?你不害怕吗?”
听到我的蠢话后女生一副扫兴的表情。
“……啊——,真是的!算了今天算了!全都被你搞砸了啦!”
女生满脸通红的走了过来,近处一看意外地发现她的脸长得很稚气,说话口气也是同样。她的年纪肯定比我要小,因此应该叫做少女感觉比较合适。
“你说被搞砸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刚开始用的就是敬语事到如今也不能改。话虽如此,对方怎么说也是个不认识的人,过于套近乎也不太好。而且这孩子还有自杀倾向,要避免冒失的刺激到她为妙。
“什么某种意义上啊!你把我当傻瓜是吧!”
“不不,绝对没有那种事……”
“骗人!其实你在心里笑我呢!”
我弱势的摇头回答后少女反而更加激动,开始用力的摇晃起我的身体来。看样子她是陷入了过度兴奋的状态,无论我说什么都只会往坏处想,无论怎么劝都是徒劳的。

数十分钟后我跟自杀少女(倒是还活着)坐在了收费站附近的一家老旧的餐厅里。店内很暗客人也很少,跟街角常见的那种时下流行的咖啡店在气氛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店员的态度也很差。
至于为什么我会和她坐在这里,那是因为我觉得阻止人家自杀之后马上就走人未免太过不负责任,于是就在一边劝解她一边沿途返回的时候她提出了要到收费站旁边的这家店里来。看样子她已经认定阻止她自杀的我是坏人,我觉得她就好像是喝多了酒一样,大概是因为即将自杀所以自暴自弃了吧。但是不管怎么说都牵扯到这种地步了也没办法。
“我肚子饿了,(刚刚都打算自杀了,所以)临死之前吃东西也没有意义对吧?”
“哈啊,也是呢。”
她(她好像说过自己叫沙贵子)将端来的料理不停的送进嘴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自暴自弃的吃相,没问题吗?
“最近一直在吃些味道很淡的东西所以很怀念这种店里的料理呢。”
“……嘿~~,是这样啊。”
“果然还是肉好,人类不吃肉就会死的。”
从刚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是性格如此吗,还是受到自杀事件的刺激所致呢,刚接触不久我还无法正确了解她的精神状态。
“呐,你也吃吧?”身无分文的少女开始劝起我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掏钱的人是我。幸好从母亲那里多拿了些旅费出来,付个饭钱什么的还没问题。再说虽然给人一种以自杀为由敲诈食物的感觉——不过这孩子看上去不像是那么有心机的样子。
“话说……名字,叫你小沙贵子可以吧?”
“别叫的那么亲。”
她停下吃饭的手,瞪着我说出辛辣的话。整个脸看起来稍微有些红,看样子可能还没有脱离兴奋状态。
“你姓什么呢?”
听到我的问题少女露出了被戳到痛处的表情,但是下一瞬间马上就换成了一副不高兴的脸,真是个容易看透的孩子。
“……不想告诉你,我讨厌自己的姓。”
“我叫若月真司,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的样子呢。”
“你有在听别人讲话吗?没有听是吗?没有听对吧!”
这孩子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在听啦。那,全名叫做什么?”
“哈……你的性格还是真好呢,想搭讪么?”
我经常被人说性格好,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都有。
“黑子沙贵子,名字里有两个‘子’字我很不爽,就是这样。”
草草的做了自我介绍。原来如此,念起来稍微有点绕口呢。
“你有意见吗。”追加了这一句后小沙贵子再度拿起筷子继续暴饮暴食起来,看样子我是没办法阻止她了。想问问她自杀的动机为何却也总是找不到时机。时间就在这样那样之下来到了八点钟。
我偷看了下正热衷于吃饭的小沙贵子,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动着筷子。有这种程度的食欲大概也不会去认真的考虑自杀了吧。事情意外的被我阻止下来,可以松口气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的脑中浮现住朱音他们的面孔来。
让人家做无谓的担心可不好呐,大家这会正在等着我吧。
“好了……”我将自己仅有的一杯咖啡喝光然后站起身。“差不多该走了呢。”
“——诶?”
小沙贵子带着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抬头看我,她那意外的充满了悲壮的表情让我暗暗吃了一惊,但我却没有再去过多的追究什么。
“请好好的回到家里去哦?”
说完我拍了拍小沙贵子的肩膀。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没问题了吧,看她一身睡衣的样子大概离家不远吧。做出这种简单的结论后我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纸币放到了桌子上。
“那么再见。”
我轻轻的挥手,但是小沙贵子没有看向我而是向窗外望去,因为视力不好的关系我没有看清她的表情。果然只是因为蹭了顿饭的关系不好意思了吧,乡下的孩子本来就给人一种纯朴的印象。呀,单看朱音的话可不是这样呐……。

我沐浴在海风中渡桥的时候朱音打来了电话。
“现在在哪里啊?”
“正过桥呢。”
我被对面偶然经过的车辆的前灯晃得转过脸向海望去。虽然我有恐高症,但是因为天黑看不见海面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啊——,之前你说睡过头了呢,果然已经没车了么?”
“嗯,明年应该不会废线吧?”
“啊哈哈,好像会——。啊,听我说,爸爸他好像工作很忙的样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呐呐,虽然我十分想出去接你,但是我家妈妈又不让……所以你就加油走来吧!”
“嘛,是睡过头的我不好。”
“那么就这样!我很期待你的礼物哦。”
“好好,一会见。”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对岸,海风也自然的要比过桥的时候弱了一些。
我回头望向黄色灯光照射着的大桥通路,脑子里不经意间浮现出了身穿睡衣的小沙贵子的样子,而且脑海中的小沙贵子毫不犹豫的翻过栏杆从桥上跳了下去。我有一种好像是自己坠落下去的感觉,明明是夏天却打了个冷战。

***********************

第二天,坐在巴士中的我扭着脖子整理起状况。巴士的目的地是朱音他们所居住的平中。现在虽然说是第二天,但是去看电视新闻的话会发现今天还是七月一日。明明昨天就已经是七月一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我之外的人好像并没有察觉,但是——
昨天八点半之后我到达了若月家,同一时刻叔叔也回来了。已经有一年没见,因此在吃饭的时候我们话题不断,兴致高涨得不得了。但在个时间点之后我的记忆就被切断了。
于是在我早晨醒来之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副看惯的景象。一间八叠大的煞风景房间,那是我自己的房间。刚起床的瞬间我只是在想“啊啊,早上了吗”,但是之后马上察觉到事情的不可思议。
日落时分,我同昨天一样登上通往平中大桥的坡道。当看见收费站的时候我马上就反射性的想起小沙贵子来,今天她也在热心的准备自杀吗?
想着这种事情的同时我开始渡桥,于是不出所料的与正在翻越栏杆的小沙贵子遭遇了。
“我不是说了不能自杀吗!”
说着我拉住她的手腕,
“别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沙贵子对我怒吼,这时我才发现她并不记得我。虽然有些轻微受挫,但我还是阻止了她的奇怪行为并带着她走进了收费口附近的餐厅。

在同昨天相同的时间我同小沙贵子分别,一边同朱音通电话一边穿越平中大桥。“没什么精神呢,出什么事了?”通话过程中朱音这样问我。真正的原因实在是无法相告,所以我只是回答“没什么事情哦”——这之后顺利的到达了若月家,享受了叔叔和朱音亲手制作的料理。
然后第二天(这么表述可能已经是错误的了),第三个七月一日到来了。

**************

这一天(也就是第三个七月一日)也同小沙贵子在餐厅分别,一边同朱音通电话一边穿过了平中大桥。通话结束后我叹了口气,突然一股“我在做些什么啊”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我不由得认为这是一出闹剧,但是我之外的人似乎都没有对这件事情抱有疑问,看样子经历这种异常体验的只有我一个人。不断的重复度过同一天这种漫画一般的情节居然会发生,我是在做梦吧?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海风吹拂着脸颊的感触是如此真实,而且身处于人生地不熟的平中更提高了这种现实感。
正在这时。
“——哇!”
只顾着思考结果我撞倒了行人身上。
“啊,十分抱歉。”
我慌忙低下头看向对方的脸。是个女孩子,看脸就知道她比小沙贵子还要小,雪白的肌肤在车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妖艳的光辉。身上穿着一套好像是人偶穿的那种轻飘飘的黑色服装,给人一种并非本地人而是和我一样的外来者的感觉。
“您被卷进麻烦的事情里面了呢。”
少女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出了奇怪的话。
“啊,哈啊。”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对少女的话抱有疑问却不知为什么点起头来。
麻烦的事情——啊,难道是说小沙贵子的事?原来如此,这孩子也看到了小沙贵子打算自杀的场景了啊。
“你看到了?”
我问。
“看到了,昨天和前天也。”
“诶?她连续三天想要自杀吗?”
“您真是够迟钝呢。”
“哈?”
“昨天这种说法不太合适呢。”少女略微低头嘀咕了一句,之后又马上抬起头来。这时候我才察觉到这个少女的气息十分稀薄,存在如同透明一般。
“你和我是初次见面,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
“你问我怎么想……”
“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您应该已经在同一天中重复度过三次了,这三次中与我见面的却只有这一次。普通人都会对这点产生疑问的,您可真是够呆头呆脑。”
少女说话很快而且滔滔不绝,让我无法跟上。我拼命的转动脑子思考着,她的话只言片语的穿过脑海,我从其中的一些关键词上了解到了某个事实。
“第三次……,请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我对您来说可是前辈……不,应该是老师那样的存在哦。”
“老师?”
“单纯只是个比喻罢了,场合不同立场也就不同的意思。”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似乎可以确定这个少女跟我的处境是一样的。
“这样啊,原来还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啊……”
我安心了,双肩垂了下来。
“稍微有些安心了吗?”
“啊,嗯……”我点头,“那个啊,你知道些什么对吧。”
“或多或少呢。”少女似乎颇有自信的说。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确实是这样呢。”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您一直问个不停呢。”
“呀,就算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啊。”
“真是个老实的人呢,能这么轻松真是帮大忙了。”少女露出高兴的表情。“我很满意哦,已经很久没遇见像你这样的老实人了。最近的对象性格都很别扭,我已经有点厌倦了呢。”
“你在说什么?”
“我简单的说明一下。”少女无视我的问题说道。“您现在所陷入的状况只是一时的,并不是永久的东西。”
“一时的?”
“是的,不久您就会从七月一日中脱离出去。”
“诶?可是,那种事……”
“不相信吗?”少女的嘴角松弛了下来。“嘛,也难怪。突然之间听到我这种小丫头说‘这是真的’之类的话一般人是不会信的吧。但只是以貌取人可不行哦,我之所以这幅样子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关系造成的,我称它为‘重复(repeat)世界’。”
“这个世界的关系?重复世界?”
对我的提问少女点头称是的同时嗖的一下跳起坐到了旁边的栏杆上。
“对你来说‘重复世界’这种说法很恰当吧?
她继续说道。
“我见过不少误闯进这个世界的人,多到数不过来的程度,你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那些人全部都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无一例外。”
说到这里少女姑且做了下停顿。“这个世界”也就是说,这里是跟我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不同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是一个永远徘徊在同一天里的世界吗?这就是“重复世界”的意义吗?
“我想想,长的大概会有一个月,也有的人一周就会回去。刚刚说的一时性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明白了吧?我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向导一样的存在。虽然因为这副模样而被大家仅仅当成一个奇特的小孩,不过实际上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哦。”
活了很久?因为身处这个在同一天中往复的世界里所以身体没有成长吗?要是这样的话她到底留在这个世界里多久了啊?
留在这里?遗留在这个世界?
“呐,你……”
“没用的话说得多过头了呢。”少女摇了摇头。“平时是不会详细说明到这种程度的……真是有些太过轻率了呢。”
“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么多?”
“因为您一副无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表情。您的人也不错吧,让人禁不住想跟你聊天呢。经常会被人叫住问路吧?”
“这么说……能看出来吗?”
“您的戒备心很弱呢。”
说来可能确实这样,虽然我自己没怎么意识到。
“也有其他的理由。”少女从坐着的栏杆上跳下。“因为最近一直在怠工,所以想对你做详细的说明也有些反省的性质在里面。”
“哈啊……原来如此。”我暧昧的点了点头。
“那些都是假的。”
“诶?假的吗?”
“我说笑的请不要当真,您的人品确实不错哦。”
“…………”
被击中要害的我一语不发。
“总之您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吗?”
“嘛……差不多吧。”
我试着将少女所说的话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虽然她说的都是些离奇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也被卷入了难以否定的离奇之中,因此我觉得她的话不也不能轻易的否定。
“呃,这个世界是一个不断在重复同一天的世界对吧。然后偶尔会有从我原本身处的世界……被卷进这个‘重复世界’的人出现,我也是其中之一……呃,但是最终大家都会回到原来的时间对吧?这么说来……不久我也会回去对吧?”
“不断重复着同一天——这种认知只是一种相对的解释而已。”
“相对的?”
“嘛,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么复杂的事情。您的这种解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的。”
少女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向平中大桥,受其影响我也跟着看了过去。数百米外的收费处清晰可见,应该也在那里的餐厅则因为处在视线的死角而无法看到。
我突然在意起小沙贵子的事情来。那之后怎么样了呢,有老老实实的回家吗?
“话说,关于那个与你见面多次的穿睡衣的女生——”
“诶?小沙贵子吗?”
少女所说的“穿睡衣的女生”让我瞬间就联想到了小沙贵子。因为这会我正好在想着她的事情,因此我怀疑自己的内心是不是被少女解读了。
“对,就是那位沙贵子小姐。看样子您已经阻止她自杀三次了呢。”
“这件事果然也被你看到了啊?”
听到我的问题后少女露出严峻的表情说出了我想都没想到的事。
“她在与您分开之后从桥上跳下去了,昨天也是前天也是。”
“……哈?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看样子她没有听从您的劝告。”少女异常的冷静。“虽然不知道今天会是怎样。”
“难道……怎么会这样……。”
我想否认她的话,但是脑中却已经浮现出了小沙贵子从桥上跳下的一幕,我知道自己的脊背在渐渐变凉。
“您的那种肤浅的话是不能改变她的想法的。您知道吗?坠落自杀只要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在下坠的途中是去意识,是一种没有痛苦的死法呢,只不过跳的过程是个问题。您在听吗?”
“啊,嗯。”
被叫到的时候我才听到少女所说的话,不过也只是听到她在叫我而已。
似乎自己对她产生了如同被母亲责备的小孩子一样的反应。这个少女的话里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说服力。她有着与外表相反的异常的冷静与透彻,再加上给人一种小孩子所没有的从容感,我甚至觉得无论问什么她都能镇定对答。从先前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出少女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的样子——
“抱歉,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事好像有点混乱了。”
“并没有跟您说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哦,说白了也就是您可以从这个‘重复世界’中脱离,沙贵子小姐没有听从您的劝说去自杀了,我说的就只有这两件事而已。”
“嘛,虽然确实是这样……”
无论那件都是让我吃惊不已的内容啊,就连现在我的心也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信或者不信都是您的自由。不过关于前者来说——我没有对你说谎的价值。嘛,这件事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就清楚了。”
“是呢,可是小沙贵子那件事……”
“不相信吗?那么亲自去确认一下怎么样?现在返回去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嗯……”我向桥对面望去,没有瞧见人影。“我要去看看。”
“这样啊。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少女向我的反方向迈出脚步。
“请问——”我叫住背过身去的少女,在她转过身后对她鞠了个躬,“虽然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谢谢你。”
“没想到居然会被道谢呢。”
少女露出苦笑,再度转回身去。空中的新月将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黑衣上。我抬头望向无云的夜空,发现月亮刚好位于天空的正上方。
说来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呢。想到这我看向少女离去的方向,但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虽然给人一种突然消失了的感觉,不过因为附近有岔路的关系所以应该是转进那边了吧。我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就结论来讲那天我并没有再见到小沙贵子。在桥上没有发现她,之后来到餐厅依然不见其踪影。去询问店员时候已经距离我上次离开店里大约有十多分钟了。
我对小沙贵子的事情一无所知,导致她想自杀的原因也好,住的地方也好,年龄也好,在哪所学校上学也好,为什么穿着睡衣也好。我只是不想看到眼前有人自杀——因此才去阻止她的也说不定。在餐厅的时候也是,自己擅自就认为已经没事了,把小沙贵子丢在那里一个人离开。从前也是这样,我对什么事情都不去仔细想,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去期望着结果罢了。

*********

到了第四次坐在巴士里的时候我实在是无事可做到只能闲着了。
无事可做的我开始思考起昨夜见到的黑少女(因为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因此就起了这个名字)的事情来。一方面我是个容易随波逐流的人,感觉受到黑少女身边独特的气氛所影响,我不抱任何疑问的就接受了她说明。完全的相信她真的好吗?嘛,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对我说谎的理由,而且多亏了跟黑少女的谈过话我的心情才会变得这么轻松这也是事实。虽然她的嘴很坏但是看上去却不像什么坏孩子。
想到这里脑中浮现出小沙贵子鼓起嘴的脸来。按照黑少女的说法,她在跟我分开后又再次前去自杀。虽然看上去她不像是个会固执到这种地步的人——不过这说到底也不过只是我的主观判断罢了。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自杀,这种想法在驱使着我。这其中包含有我的罪恶感,同时也有我对小沙贵子的善意。

“我叫黑子沙贵子啦,你有意见吗?”
同之前一样的在餐厅里做了自我介绍。食欲旺盛的小沙贵子在身为男生的我面前也毫不在意举止,狼吞虎咽的吃个不停。
“黑子在平中这里是比较多的姓呢。”
“你是本地人?若月这个姓常常会听倒。”
“不是哦,我只是到亲戚家来玩的。”
“唔——嗯,确实你还背着个大包呢。”
小沙贵子一副了解的神情点了点头,“不是本地人呢。”她小声说道。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她的左眼下面有一颗泪痣。都说眼角有痣易流泪,可是小沙贵子常常是一副气呼呼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虽然我试着去想象她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哭的样子,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那个……你为什么想要自杀呢?”
这次我老老实实的问了出来。
“跟你没关系。”
“这里的饭钱,要谁来付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想都没想就说出这么坏心眼的话。
“……都、都是阻止我的你不好对吧,这是赡养费的代替啦!”
“你明白赡养费的意思吗?”
“吵、吵死了!别当真啊!一看就知道是开玩笑嘛!”
大叫之后小沙贵子就开始咳嗽起来。因为持续的时间太长我不由得问了一句“没事吗?”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句冷淡的“没事……”。
少许的沉默降临。小沙贵子突然变得老实,吃东西的手也停了下来。过于安静的气氛使我不得不强行提起话题。
“小沙贵子,是高中生?”
“……高一”
就是说跟朱音同年吗。
“最初我还以为你有大学生那么大呢,很有成熟气息哦。”
“啥啊……那好像搭讪常用语一样的话。”
我的客套话(有一半是认真的)明显的影响了她的心情导致她更加的不爽了。哎,真头疼。
“哎呀……”
喝冰咖啡的时候我不小心将吸管掉在了地上,在钻进桌底寻找吸管的去向时我看到了小沙贵子的脚。如果她穿着裙子的话可能感想会大不相同吧。
上石病院——她脚穿的拖鞋上写着这样的字。总觉得有些耳熟的名字,后来想起这是几年前朱音的叔叔因为胃溃疡手术而住进的医院。记得从这里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一身睡衣而且还穿着医院的拖鞋,小沙贵子很有可能是住院的病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很有可能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讨厌的预感经过了我的脑海。
“呐……”
在我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沙贵子突然开口。
“什么事情?”
“我在哪见过你吗?”
“——诶?不,我想这大概是第一次。”
虽然在我的认知中我们已经见面数次,但是小沙贵子她应该没有这种认知。
“每年我都会来这里玩,因此大概是在哪里碰到过吧?”
“可能吧。”
对于我的回答小沙贵子面无表情的给予回应,过了一会她又开始不住的咳嗽起来。之后她主动说要回去,我也不好阻止于是就跟她一起离开了餐厅。

************

“在你离开重复世界之前能问出沙贵子小姐自杀的理由,并且找出让她不会去自杀的方法就可以了。”
黑少女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说到。
我与和我交谈的黑少女目前位于穿过平中大桥后的一个公园里。这天,应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我跟黑少女在这附近已经几度碰面。第一次是第三个七月一日的夜晚——现在记得已经是第五个了,所以包含昨天在内我们已经见了三次面。
每晚我都会和少女对有关小沙贵子自杀的对策交换意见。看来黑少女也十分关心小沙贵子的事。不过我觉得她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小沙贵子会自杀,而是个人兴趣使然。
“离开重复世界后就无法再返回到她自杀的现场了。只有在这个世界里才可以从新再来,嘛,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有可能从新再来吧。”
黑少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感觉好像游戏一样呐。”
我轻松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荒谬。”黑少女转向我。“死就是死,真正的死亡是没有任何娱乐性的,特别是与游戏相比。不然您从桥上跳去试试看怎么样?”
“哈哈哈………不不。”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后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像游戏一样指的是自己被赋予了使命感一样的东西,并非是看轻人命。不过这么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没有主见的人呢”这样的说我吧。
“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呢?”
“是啊。虽然我们天天见面,但是碰面的时候还得必须先做自我介绍才行。每次都是从零开始,太难了。”
对小沙贵子来说我是陌生人,就算我想去了解自杀的事情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告诉我。即便是前一天打听到了情报,第二天如果不装成不知道的话就会变得很奇怪。对初次见面的人突然直呼其名的话任谁都会想逃吧。
“而且时间也很受限制啊。到这里来需要7个小时,每天又只会在同一时刻醒来,因此也不可能早到……”
“记得你是到这边里探亲的对吧?”
“是啊,有个小我两岁的表妹——”
“就是这个。”少女打断了我的话,“平中并不是个很大的城镇吧?你的表妹会不会知道沙贵子小姐的事情呢?”
“啊,是啊。小沙贵子说过她高一,那不就是跟朱音同年嘛。”
当地的事情要问当地人来得最快吧,为什么才想到这点啊。我从长椅上站起。
“我这就回去问问,太晚回去那边也会担心。”
“这样啊。话说回来……沙贵子小姐她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之类的事情吧?”
黑少女突然降低声调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变化?”
“是的,什么样的都可以。”
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变化……啊,说起来。”
我在草地上来回踱步之际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有吗?”
“该说是变化吗……,小沙贵子曾经问过我一件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都没关系,说来听听。”
是心理作用吗,她眼睛里看上去充满了好奇。
“她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
“就是说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我觉得是她认错人了。”
“没想过她可能是察觉到这个‘重复世界’了吗?”
“我觉得这更不可能。因为见面的时候是从自我介绍开始的哦?”
“原来如此。”少女一副理解的表情抱起胳臂。“有些想要调查的事情了呢,差不多该走了。”
“我也回去向朱音打听小沙贵子的事情看看。”
“这样啊,那么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黑少女先行一步向公园门口走去,我追上去跟在后面。来到路上后她转身向桥的反方向前进。
“明天见。”
我对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说。

************

若月家并非那种新建住宅,而是一幢给人以时代沉重感的四十年房龄的平房,因此朱音的房间当然也是散发着榻榻米香气的和室。
“哇!真是的,别突然闯进来啊!“
朱音慌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的瞪我。
“就算我敲隔扇你也听不到吧?”
“就算一声也好啊。”
朱音的桌子上散乱的放着参考书、漫画和CD盒子,也不知道她是在学习还是在做别的事情。
“真司哥你不陪爸爸喝酒吗?”
朱音对我是用“真司哥”来称呼的。我家的亲戚之间,对比自己年长的会在名字后加上哥哥或者姐姐,对比自己小的则是直接叫名字。
“看他工作好像很累的样子所以早一步散席了。”
“嘿~~~~,真司哥你很有眼力嘛。最近爸爸的工作看上去很忙,昨天一直忙到过午呢。”
“那可真是辛苦啊。”经过了数天的重复体验之后对若月家每个人的精神状态我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在学习吗?”
“该说是学习呢,其实是在做各种各样的事。”
“什么各种各样啊。”
“各种各样就是各种各样啦。”
朱音随便的敷衍了我,“呐,有什么事吗?”她摆出仰视的动作问我。
“嗯——,没有什么事啦。”
我把扔在榻榻米上的坐垫捡起来放在房间的中央然后坐了上去,之后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挂着衣服的衣架被扔得到处都是,床上,帘幕的横杆上,甚至连地上都有。朱音从前就不善于收拾整理,也没发现她有那种符合女孩子喜好的东西。
“真司哥很闲呢,每年都来这里玩。”
“不用说成那样吧。”
“本来就是嘛,交女朋友了吗?”
“有女朋友了我也会到这里来玩哦。说来或许朱音你不记得了,小的时候每到我要回去的那天早晨你都会哭哦。”
“把过去的事情搬出来太卑鄙了!”
朱音已经一年不如一年可爱了,这可是个大问题。
我再次环顾室内。虽然想尽快向朱音打听小沙贵子,但是也不能直接就对她说“告诉我有关黑子沙贵子的事情”,鲁莽的提问可能会引起她的疑心。
“——嗯?”
就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当下,我无意间看到了朱音桌子的斜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块木板。木板上面钉着几张相片,在其中一张里我意外的发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
“呐,朱音。这张照片里的人——”
“诶?什么?”
“我说的是……”我起身来到朱音的身边,“这张相片啦。”
“这是初中的毕业照哦。”
“旁边的那个是你朋友?”
照片的中央是双手摆出V字手势的朱音,意外的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小沙贵子。

“嗯,是小沙哦……呃,真司哥不认识呐。告诉你哦,中学三年间她一直都跟我同班呢。”
小沙——想象中的昵称呐。
“看上去不像是初中生呢。”
“对吧?小沙可是美女呢。”
“你们现在也在同一所高中里上学吗?”
这实在是个可疑的问题,但是,
“虽然有一起上高中,但是她入学之后马上就休学了……”
朱音她回答了我,并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休学?”
“嗯,天生心脏就不好,小的时候好像经常住院呢。虽然医生说伴随着成长情况就会好转但是却一点也没见起色。”
看着照片的朱音一脸严肃。
“就是说一直过着跟疾病斗争的生活吗?”
“嗯……”朱音再次做到椅子上。“小沙她现在还好吗……”
“嗯?朱音没去看过她吗?”
“啊……嗯,已经有两个月没去了。”
“是不是有点薄情啊。”
“社团活动和期末考试很忙啊……而且,见面很尴尬啊。”
“尴尬?”
我从钉着照片的木板旁离开,盘腿做到榻榻米上。朱音稍微思索了一会,
“并不是不想见面的意思啦,只是去见面了也无话可谈。”
“我不明白啊,既然是朋友怎么会没有话说呢?”
“虽然是这样啦……”朱音一边咕哝着一边想方设法解释。“小沙她,该说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反应迟钝呢,还是不太高兴呢……大概是因为我很健康的缘故吧。你想,我在学校里的事情,无论把哪一样对她讲听上去都像是在刺激她吧?而且小沙对这方面还特别在意。”
“原来如此,就是说是性格的问题吗。”
听到我的结论朱音摇摇头,
“这全都是病的错哦。病情不好转的话不就没办法复学了吗?只有自己无法前进小沙很焦急呢。”
“朱音很了解呐,那孩子的事情。”
“……可只是关系比较好一点还是无法去开口询问她的病情啊,小沙好像跟父母之间也相处的不太好……”
“这样啊。”
看到朱音一副要哭的样子于是我转换了话题。虽然当时没有在意,但事后我觉得那时候无论是谁朱音都会将小沙贵子的事情告诉他,原因就在于当时她并没有对我的询问起疑。换成以往的朱音在听到我询问照片的事情后马上会认为我心怀不轨,这证明她十分的担心小沙贵子。
而且,小沙贵子肯定也有着不能对别人说的烦恼。

***********************

我无数次的做着同样一个梦。虽然每天这个梦都会产生些许的变化,但是主要情节却总是相差不多。
窗户像一个画框,里面框着的是比例7:3的大海和天空。我带着绝望的心情眺望着蔚蓝的海和水色的天,这时候母亲走进了病房。
“下定决心了吗?”
母亲用机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我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她的表情没有进入我的视野。此时此刻我已经有了别的决心,家人的话已经不可能将其改变了。
“沙贵你在听吗?”
“出去啦!”面对母亲的呼唤,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我大叫着将她赶了出去。我不想见到我的家人。不,所有知道我病情的人我都不想见。
我觉得我身处在梦中,自己静止着。
这副不自由的身体阻碍着我的意志。不能去学校的我被同年代的孩子们扔下,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追上,肯定一生都无法追上。这让我十分着急。
夜里我从病房的窗户逃到外面。我小心的不让拖鞋发出声响,走下坡道,横穿过收费口。桥上的猛烈海风吹得身体摇摇晃晃,我抓住栏杆向桥下窥探。想到下落时的那种漂浮感让我不禁发抖,但是我心意已决。我抬起一只脚登上栏杆准备越过去。
这是如同从前一样,“你”出现了。“你”抓住我,将我拉向路边。我安心了,但之后马上因为自己的安心而恼火,迁怒在“你”的身上。处在兴奋的状态之下我采取了比平时大胆的行动,好心的“你”接受了我的提案,我便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来到收费口旁边的餐厅里后,我无视你的提问只是一个劲的吃饭。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其实我真的很想把所有的话都告诉身为一个陌生人的“你”。可是,随着时间的经过渐渐冷静下来的我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气势。我对自己所采取的大胆行动感到吃惊,现在的状态明明自己的造成的,我却对“你”抱持着警戒心。
这时“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说些什么不行,可是我却什么都没说。
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第三者,可是开口之后脑子却一边空白。独自被留下的我陷入消沉中,为自己什么话都没有说的事情而后悔,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到的人生而后悔。
然后,意识中断,我醒了过来。
我觉得这个梦已经做过了无数次。当身处梦中的时候我以为这是现实,因此当醒来我又再次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你”而懊恼,为自己的没出息而沮丧。
今天一定也会见到那个梦。
但是,我希望这次会是不同的结局。

******************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为了询问小沙贵子的病情,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这样问了一句,于是她停止吃饭惊讶的张大眼睛。
“你穿着睡衣,而且拖鞋上还写着医院的名字啊。”
我用之前想好的话回答她。
“这样啊,因为我穿成这样呢。”
小沙贵子彷佛刚刚发觉一般拉着睡衣的下摆观察自己的样子。
“之所以想要自杀是因为病的原因吗?啊,搞错了的话抱歉……”
“我的心脏有病。”就在我在心中反省应该更加斟酌字句的时候小沙贵子小声的咕哝了一句,然后马上别开视线。
“从小身体就很弱,说是伴随着成长自然就可以回复,可非但没有回复反而越来越恶化……夏天的时候身体状况还可以……”
“现在变差了?”
“嗯,一定活不了多久了,我自己明白的。”
“就算这样也不用去自杀啊……”
“不是的。”
小沙贵子斩钉截铁的说。
“不是?”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回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我要进行手术。”
“手术?”
我只从朱音哪里听到了有关的病的事。刚刚小沙贵子她说“不是”,虽然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不对,不过看来她想自杀还有别的理由。
“据说手术加上术后恢复的话太等到明年春天才会出院,而且这是个大手术,需要转到更大的医院去才行……”
“这不是好事吗?”
“你这么想?我可不这么认为。”
小沙贵子的表情变了,她好像在哭,却也好像在笑。
“到底怎么了啊?不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吗?”
“刚说过这是个大手术吧。”小沙贵子用手按着额头。“虽说成功了的话情况可能会有好转……可是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啊。”
“——诶?”
我冒失的发出声音,小沙贵子接着说。
“考虑到我的体力问题(成功率)只有三成,不,据说连三成都不到。”
“呃,稍微等一下。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外出散步的时候偶然见到母亲在打手机,我走到近处偷听来的。之后跑去问医生他说‘没关系,一定会成功的’之类的话,但是问这种事情对方是不会说实话的吧。”
“嗯,确实……”
“你认为手术失败后会怎样?”
“这个……”
我被她的问题噎住了,
“并不会马上死掉的。但是寿命确实比起现在要缩短,总之失败了就会死。据说由于我的体力问题再次手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是心脏手术,所以要想到如果出现什么失误的话就会在手术中死掉。嘛,无论怎样都是无法活长的。”
如同在说他人事一般的口气,小沙贵子歪了歪嘴勉强露出笑容。
“这个……跟自杀有什么关系?”
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爽嘛。”
“什么不爽啊?”
“全部都不爽!”
简直跟没说一样。
“请、请冷静一点啊……还是别太激动比较好……”
“就是这种态度让我不爽。”小沙贵子的态度情绪瞬间转变,她冷静的小声说道。“大家都把我当病人看。因为我就是个病人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所有的人都只把我当病人看……这让我无法忍受。”
我不明白小沙贵子的话,对病人除了向病人一样对待之外到底还应该怎样看待才好呢?
“呐,你觉得我现在是活着的吗?还是死掉了呢?”
“诶?”突然的问话让我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小沙贵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的一天中几乎都躺在医院里睡觉,那种无聊的日子你能想象得到吗?”
“不……我从来没有过住院的经历,倒是有过因为感冒而在床上躺了两三天的经历。”
我把话题扯远了,所说的答案根本就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无聊所以我必然的陷入了靠思考度日的状况里。人的烦恼是没有答案的,虽然我明白这一点……但是还是陷入的思考中。比如说睡不着的夜里,我会去想象自己死去那天的事情,家人和朋友有会什么反应之类。想象偶尔也会飞跃。手术成功之后开始去学校上学,交了一大堆朋友,成绩达到学校顶尖班级的水准,在社团活动中大显身手,跟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并且交往……这类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妄想。很好笑吧?像傻瓜一样呢。”
“这次的手术,是决定我今后人生的分歧点呢。”小沙贵子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后用虚空的眼神望着我。
“分歧点?”
“是哦,刚才问你了吧?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嗯……”
“在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的情况下,我就有七成死了,但是剩下三成是活着的。因此在回答是生是死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回答‘七成已死三成仍生’才对哦。”
“……你不觉得这么说很暧昧吗?话说回来这种状况在现实里也不存在啊。”
我一时还不能理解七成已死是什么意思。
“天气预报说降水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你不生气吗?我从前就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猜测,感觉被当成了傻瓜。”
小沙贵子将想到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说出来。
“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手术会成功还是失败,每当入夜的时候我都会思考这些事情,想到种种的可能让我时喜时忧。刚刚也是那样,我的话大半都是我荒谬的妄想。”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比较好哦。”
“办不到。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哦?要我什么都不去想是不可能的。”小沙贵子竖起眼睛瞪着我。“大家都这么说,去想想美好的未来什么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什么的。无数的人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对我这样说。每当这时我想大叫‘你撒谎!’。我不爽的就是这个,最让我不爽的就是这个啊。”
“为什么啊?谁都希望它能成功不是吗?”
“降水率百分之七十八但是当天却没有下雨的时候你经历过吗?”
“这跟降水率没有关系,手术是靠人的手来进行的。”
“失败率很高这点是不会错的。”小沙贵子突然降低了声调。“我,不能允许哦。谁都不愿意对我说失败之后的事情……谁都轻视那个可能性很高的未来。尽管如此他们还好像暗示一般的对我说‘没问题’‘会成功’这种口不对心的话。”
“什么口不对心……他们是真心这样说的吧?”
“……因为看到他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啊!大家都在心里认为会失败啊!谁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所以我才生气啊!真让人不舒服啊!”
小沙贵子满脸通红的大叫着,近处的店员一副尴尬的表情走了过去。小沙贵子的呼吸凌乱,是太勉强自己了吧,应该会医院比较好吧。这样想着我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因为小沙贵子在瞪着我。
“就这样去做手术……然后失败我死掉的话……呐,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有哪里很奇怪吗?”她的眼睛也变得通红。“虽然我确实是希望它成功的,但是这样不行。不够,这样还不够啊。我的人生明明很短,剩下的时间明明不多了,为什么大家却都只是在对我说谎呢?这种糟糕的感觉我受不了啊……已经,受够了,我受够了!”
“……”
无言以对。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沉默。
仔细想来身为当事人的小沙贵子是最痛苦的,而且也是想得最多的。她整日都倒在病床上思考着,将我这种只了解一点点情况的人所无法想到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思考着。
这不是我简单的就能插嘴的问题,这不是那种轻松的问题,自杀也是一样。我根本就不懂想去自杀的人的心理。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我,过着平凡生活的我,是没有办法去理解的。尽管如此我却“因为同情心”,“因为总觉得很在意”这种理由而去阻止她自杀,我是在是太天真了。从前就是这样,每当碰到事情的时候总是想着用轻松的方法从事件中摆脱。这样的我是不可能说服得了小沙贵子的。
“因此就自杀……”
找不到接下来该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她改变想法。听了她的话之后我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我回去了。”
“回去是?”
“回医院去啊”
“……这、这样吗。”
看样子今天她会老实的回去了。
不,到底会不会还不知道。跟我分开之后她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那个,我送你回医院吧?”
“……结果你也是一样。”
“什么?”
一时间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自己回去……别在这时候才想起来担心我。”
小沙贵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之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店。
被留在店里的我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惭愧,只是默默的盯着先前小沙贵子所坐着的沙发。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口渴了呐,我小声嘀咕着。

****************

离开餐厅后,我一边给朱音打电话一边渡过平中大桥,海滨公园里黑少女还是一如继往的在那里等着我。然而——
“今天我们就要说再见了。明天是七月一日——但并不是往常的七月一日。明天是你本来所在世界的七月一日,世界已经不会再重复了,还请注意。”
轻松的口吻。黑少女做出如此的宣告后不等我的反应就迈出脚步。
“等、等一下啊。”
我慌忙的追上去叫住她。
“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真的结束了吗?”
“是的,结束了哦。很遗憾……不,这种说法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办法吗?”
明明到目前为止一直过着异常的生活的,明明终于可以回归普通的日常里的——但我却仍旧在期望着这周而复始的日子,这不断重复的时间。
“有什么办法,是指?”
“时间还不够啊,现在的我还说服不了小沙贵子……”
“最初已经说了,我只是个向导,是无法干预这个世界的哦。”
“怎么这样……”
“请别这么消沉。对了……有一个好消息。”黑少女抬头望向延伸进昏暗中的平中大桥一边说道。“昨天沙贵子小姐并没有自杀。”
“诶?”
“预料之中的反应真是帮了我的忙呢。”
黑少女嘴角挂着微笑,这次抬头看向我。
“……这、这是真的吗?你一直在监视着小沙贵子吗?”
“并没有那种事情。但基本上跟那样差不多。”
实在是让人不得要领的回答。在我沉吟半响之后她大概察觉到了我的疑问,
“您知道沙贵子小姐现在在哪里吗?”
黑少女问我。
“我想她是回到了医院……但事实上是怎样我不知道啊。”
“是这样吧。通常人们是不可能断定一个不在场的人的行动的,但是我却知道。不,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是‘看到’可能比较正确。”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超能力者。”
“——诶诶诶?”
“当然是开玩笑的。”她无论说什么都一本正经的真让人头疼。“更确切的说是能够清晰的看到处于暧昧状态中的某物的感觉吧。”
越来越不懂了。黑少女继续说明:
“处于暧昧状态下的某物——也就是指像您一样被卷入‘重复世界’的人,这以外的人我是‘看’不到他们的行动的。”
“‘看’不到?”少女的话让我产生了奇妙的违和感。“呃,稍等一下。”
“怎么了吗?”
“你刚刚说你只能‘看’到被卷入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我是这么说的。”
“那不就是说小沙贵子她也卷入了‘重复世界’吗……?”
所谓处于暧昧状态下的某物,如刚才黑少女所说,指的就是像我一样被卷入“重复世界”的人——然后先前黑少女还说了小沙贵子昨天没有自杀,还说并没有去监视而是“看到”了。这就是说小沙贵子必然是与我处在同样境遇中的人。
“正是如此。我以为你会更迟钝一些呢,是因为沙贵子小姐的关系吗,认真的样子跟平时很不同呢。”
“你昨天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不会是弄错了吗?小沙贵子她绝对没有察觉啦。如果她察觉到了的话就应该……”
“您有对沙贵子小姐提起过有关‘重复世界’的事情吗?”
“诶?呃……这……”
“没提过对吗。您说每次的谈话都是从自我介绍开始的是吧?您装成没有察觉到重复世界的样子来行动,对方难道就不会是采取同样的演技吗?”
“……不会的,小沙贵子他不会精明到这种程度……”
“真是自欺欺人呢。”海风吹动着黑少女的长发。“看样子她察觉到的只有一半呢。”
“只有一半?”
“诶,我说得再简单些。沙贵子小姐把‘重复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当做是一场梦,看样子她不像您那样的伴随着现实感,而是十分的朦胧。”
“梦吗……”
“沙贵子小姐渐渐在改变。大概是因为您每天都与她见面所以没有发觉到——但是今天的谈话触及到了核心问题对吗?通常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到这种程度吗?确实还要考虑自杀之前情绪兴奋这个因素,但是这种程度的谈话却只在今天发生不是很奇怪吗?沙贵子小姐肯定微微的有些注意到了哦,这个重复的日常。大概是因为自杀使她没有余裕去思考所以才没有去想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我又多嘴了呢。”一口气说完这些事情后,她露出了小恶魔一样的笑容。
“这次真的要告别了,祝您身体健康。”
“啊,嗯。到今天为止都多亏了你帮忙。”
我向迈出脚步的黑少女挥手。
“还没有结束哦。”
回身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直到她不见了的时候我才想起还有别的事情该问,但马上又觉得无所谓了。
因为我想起了同小沙贵子的争论。

*******************

这天我在书店买了一本有关自杀的小型丛书在巴士上读,却因为昨天以那种方式跟小沙贵子分别的关系使我怎么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我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又用手机确认时间。
小学时第一次来到平中岛也没有现在紧张,我居然如此的心神不宁。无法从新来过,在现实世界里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在同一时间里不断重复明明才是异常状态。看样子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将“异常”和“通常”颠倒了过来,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我在一如既往的时间走下巴士,登上通往平中大桥的坡道,一边感觉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一边一步一步前行。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能回头,只有前进。
收费站出现在的视野里,小沙贵子就在这前方。
“——嗯?”
穿过收费站,在昏暗的小路上行进了不久便见到了小沙贵子。见是见到了,但她却和以往的样子不同。确认了一下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她平时登上栏杆的时刻。
觉得奇怪的我走近小沙贵子。
“……那个,不好意思。”
她先开口了。瞬间我还以为是别人,但这确实是小沙贵子的声音。
“怎么了吗?”
“这个……我觉得不太舒服。”
小沙贵子扶着额头当场顿了下去。
“诶?不,不要紧吧?”我慌忙跑上前去。“要叫救护车吗?”
“……不……这是常有的事。医院就在附近……”
小沙贵子抬头望着我说。
“这双拖鞋……是上石医院啊。记得在坡道的上方对吧?”
“是的……”
她轻轻的点头。我背向她缓缓的蹲下。
“请上来,步行的话很快就会到对吗?”
“呃,这个……”
小沙贵子瞬间似乎有些困惑,但她还是小声地说了句“抱歉”后趴到了我的背上。真轻啊,感觉背上背着的好像不是人类一样。
“……抱歉。”
小沙贵子在我耳边低语,不同于以往,她说话十分的有礼貌。平时的模式都是她想要翻越栏杆然后被我上前阻止,今天以这种方式相遇就算是那样的小沙贵子也没有理由对我大喊大叫。
“没事,正好我也想到那边走走看所以无所谓的。话说回来……你是上石医院的住院患者吧,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啊?啊,不想说就算了。”
虽说是装作不认识,不过这个问题我确实是不知道答案。
“其实是因为跟人吵架了所以想都没想就跑到了这里来。说是吵架但实际上都是我单方面的在叫嚷。”
“跟朋友吗?”
“嘛……差不多吧。”
每当她说话的时候都会吐气在我头上,感觉痒痒的。
穿过收费口后登上了坡道,我稍微的放慢了行进速度。
“刚才的桥,每年都会出现几个自杀者哦。”
背上的小沙贵子说。
“自杀?”
“啊,抱歉我说了奇怪的事情。”
“倒是无所谓啦。但是从桥上跳下去自杀吗……有点发毛呢。”
听到我的回答后她小心的说:
“那、那个……说实话,我也曾经想过要从那里跳下去哦。”
“……不会吧,刚刚也是?”
“不,不是这样的。不过我确实曾想要这么做。”
“——诶?”
我打从心底感到吃惊。曾经想要这么做——用的是过去式。
“和你跟朋友吵架有关吗?”
“嗯,这个朋友到现场阻止了我的自杀。以前他也对我说过‘不能自杀’……而且不止一次。”
“然后呢?”
“‘为什么阻止我啊——’,我反倒这样迁怒于他……之后便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滔滔不绝的告诉了他。病的事情啊,手术的事情啊,对身边人们的抱怨啊,还对那个朋友说了很过分的话。等到冷静下来之后……”
“后悔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的是被车灯照耀着的小沙贵子散发着白色光芒的脸。
“虽然也有一点……但实际上我觉得非常舒畅……”
“肯定是压力得到了释放的关系,你是不太喜欢表露心声的类型吧?”
“啊,是这样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想要自己来想办法完成。”
已经能够看到上石医院的牌子了。从这里右转再登上坡道的话就是医院了。虽然曾经在叔叔住院的时候来过这里,但步行还是第一次。
“多亏有他我才不再想去自杀了。”
“你被说服了吗?”
“嗯,一次又一次的被说服了。”
“真是个缠人的家伙呢。啊,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啊哈哈……”

小沙贵子苦笑。
她唯独没有提及那个“朋友”究竟是谁,我也没有将时间循环的事情告诉她。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将真实所在隐藏起来的对话对我们来说是必要的。之后我们继续着这种做戏般的对话。
“书上说自杀也是杀人的一种呢。”
“杀人……?”
“因为不是自己杀自己嘛。”
“啊,这么说也确实是呢。”
我可以感觉到背上的小沙贵子在点头。
“思考方式有很多种,但我觉得只要尚有一线生机的话就不应该去自杀。不过……想要自杀的人,他们的心理状态我是无法理解的。因此就算你单方面的对他们大叫不可以自杀,处于极限状态下的他们也不会回心转意。装作理解他们也是不行的,但是因为这也就置之不理更不可以。”
小沙贵子默默的听着我的话。
“只有认真的对待他们才是必要的,只有这一点。聆听对方的不满,一字不漏的去理解,不这样做的话是什么都解决不了的哦。就算你用蛮力强行阻止了他们自杀,这样的人也一定会再度踏上这条路。对他们宣扬世人眼中的道德观念也是徒劳,不去为对方着想的话……呃,好像有些说教了呢。”
“没、没有那种事哦,我可是很感动呢。不过——”
小沙贵子不知为何欲言又止,突然笑了。虽然在压抑声音,但却可以听出这不是那种讨好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不是这样……我在想你知道的真多呢。”
“……啊哈哈。”
是指这个啊,我可是在巴士上一边看书一边拼命的去思考了呢。自己也说过要认真对待他人的嘛。
“抱歉呢,笑了出来。”
“没关系哦,说教什么的跟我合不来呢。”
不就就看到了医院,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
“过段时间我要接受一个手术。”
“手术吗?”
“是的……是一个十分困难的手术,我一直在为该不该接受而烦恼,但是听了你的话之后让我下定了决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应该努力去争取对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总是在往坏处想呢。成功还是失败,不去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我却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拒绝手术。一个人独自烦恼是不行的,所以……我很感谢肯听我倾诉的朋友。”
小沙贵子用不能再认真了的语气如是说。
“我……对身边的人要再信任一些才行呢……”
“你会这样想就没问题了呢。”
来到平缓的斜坡顶端后我停下脚步。
“……呃,病房在哪?”
我小声低语。
“……啊,不要走正门,请从右边绕到后面去。我是从窗户跳出来的。”
“冒险了呢。”
“啊哈哈,其实我已经逃出来很多次了哦,很多次……”
小沙贵子低声的重复着“很多次”这个词。
我们绕过指示建筑物的房角,来到了不见人影的小路上。
“啊,到这里就可以了,病房里或许会有人……”
“这样啊。”
我恋恋不舍的将她放下。
我一边想着到最后也没能告诉她有关时间循环的事情一边对她说:
“身体没问题吗?”
“诶?啊……是、是的,大概好多了。”
她一副很意外的样子慌张的回答我。说不定在桥上说的“不太舒服”可能是装出来的,一路上我们一直在交谈,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应该不会聊到那种程度。嘛,事到如今就不去在乎那些了。
“那个,真的是非常谢谢你。”
小沙贵子一本正经的向我低下头。
“没关系,小事一桩啦。”
“……不,这个,真的是很对不起。”
她再次低下头。因为很暗的缘故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别人向我道歉哦。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朋友,他本人一定也没有生气哦。不然我代你向他道歉如何?别看我这幅样子,下跪还是很拿手的哦。”
“啊哈哈……那么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祝你手术成功哦。”
“嗯……”
小沙贵子微微点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再见”之后转过身。
“再见。”
我复述了她的话作为道别,她则对我回了一句“谢谢”。
小沙贵子绕过房角消失了。我在原地伫立良久之后猛然回过神开始沿着原路返回。走下坡道的时候我有种小沙贵子仍旧趴在背上的感觉,手上还留有她那柔软身体的感触。收费处,平中大桥,海滨公园,种种场所里的种种记忆在脑海里浮现而又消失。
“早点回去吧。”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借助着照在泊油路面上的银色月光快步前行。

*******************

第二天如同黑少女宣告的一样,七月二日来临了。说来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呐,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在第二天回家的巴士中了。回到本地之后等待着我的是高考前的刻苦学习。我很不擅长读书,但是却不知为什么涌上了一股干劲。是因为对待生活的看法改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自己敷衍了事的时候已经变少了。
偶尔我会突然想起小沙贵子的事情来。手术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呢,最终我也没有去问朱音。

第二年夏天,来到平中岛的我在朱音的房间里发现了某样东西后不由得“诶”的发出惊讶的声音。我走到木板旁边向朱音询问,
“呐,这张照片——”
是我的心理作用吗,穿着高中制服的她有种被晒黑了的感觉。虽然背景不同,但还是同先前一样是两人并排站着拍下的照片。“拍得很不错吧?”朱音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完后我回了一句“又不是你拍的”。

*************

我沿着坡道下行。
为了到某个地方去。
傍晚的阳光变得柔和。
我迈着悠然的脚步沿着坡道向下。
今天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
一定是因为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不久收费站出现在视野中。
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快步从旁边穿过。
占据着视野的无尽大海变得越来越广阔。
天边的落日将海面映得通红。
我眯着眼睛在行人通道上走着。
又过不久便来到了桥上。
途中,我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深呼吸。
从护栏上探出身体,眺望着下方湍急的旋涡。
瞬间袭来的漂浮感让我吃了一惊。
再次深呼吸。
这时后方出现了人的气息。
脑中浮现出某个人的脸。
于是我转过身去——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4-10 08:31 编辑


第四阶段 从脱序的世界中…


A/7/1

七月一日星期五,明天就是周末了所以脚步很轻快。
我穿过公寓的大门,进入电梯来到五层。虽然早晨上学的时候也会走楼梯,但是上楼的时候我都是用电梯的。出了电梯之后我便走向位于角落里的508号房间,途中无意间听到了不知从那里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因为这栋公寓位于高地上的关系会有各种声音随风而来,不过有仔细做好隔音处理的房间倒是没有问题。
在508室的门前我停了下来,瓷制的名牌上写着“寺西”二字。我带着哗啦哗啦的响声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说是一串其实就只有家门钥匙自行车钥匙和学校的鞋箱钥匙三把而已。我从中拿出一把插进了钥匙孔中。
“……哎呀?”
拧了把手门没有开。明明解除了锁定门却处于关闭状态也就意味着最初的时候它并没有锁,这就是说老姐已经回来了?
我再一次插进钥匙。
“我回来了——”我脱掉鞋子走到房间中央。“老姐,你反应慢了吧。”
如果老姐先我一步到家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回用慢吞吞的声音回应一句“欢迎回来”的,但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却安静了。去卫生间了吧,这么想着的我向客厅走去。
老姐不在客厅里。不,不只是不在客厅,我确信她根本就没有回来。
看到沙发上大大咧咧的横躺着的三尾小姐就一目了然了。
“三尾小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把门锁好啊。”
“……”
三尾小姐翻身将脸转向沙发的靠背,大概是想表达我很吵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用多大声音说话才好,只得暂时呆站在客厅里。
也不知道是内衣还是说本来就是这样的衣服,三尾小姐的上半身穿着非常暴露,已经到了看着都会不好意思的程度。虽然如此但她的下半身却裹得很严实,她不知为什么穿着尼龙休闲裤(就是走路会发出沙沙声的那个),询问理由的时候她回答“因为这样最能让我安心”。嘛,老姐在家的时候着装也是随随便便的。
……话虽如此这里却并非是三尾小姐的家,居住人乃是我和老姐。
几年前老爸被调到国外的分公司工作,当时家里人交换了种种意见,最后决定妈妈随老爸出国,我和老姐留在日本。老爸他们出国的那年我刚上高中,老姐也刚上大学,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姐弟俩才会住在公寓里。
“那个……三尾小姐?”
我小心翼翼的对着像虫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的三尾小姐搭话。
“…………”三尾小姐慢慢腾腾的从沙发上起身。“……啊啊,恭二君啊,欢迎回来。现在几点?”
“已经四点多了哦。”
我指着墙上的钟回答。
“奇怪呐……刚刚还是两点多呢……”
三尾小姐在整理她那光亮长发的同时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多问一句,今天是什么时间起床的?”
“解智慧环[注]。
“哈?”
“解智慧环的时候就睡着了啦。”
三尾小姐的话莫名其妙。老姐跟她相处已久多少能明白她的想法,但是我却经常听得云里雾里。
“解智慧环……玩电子游戏……吃冰激凌……在便利店买冰激凌……吃过饭后为了买冰激凌离开家……喝恭二君做的味增汤……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多起床的吧?”
“……我真诚的请你别这样,我很不好理解啊。”
不回溯时间难道还记不起来吗?我真是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跟她沟通真够难的。
“就是说从便利店回来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吧。”
在我说完话之后三尾小姐呼啦呼啦的扇动着手走到窗边,将两手举过头顶然后突然“哇啊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该怎么说呢,睡醒之后就不想把一切都放开吗?”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愕然当场,这时她转过身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倒是不想放。”我来到餐厅走进旁边的厨房。“三尾小姐,我这就要出去买些东西做晚饭,拜托你看家了哦。”
“今天的晚饭吃什么呢,恭二君?”
“倒是听我说话啊……”
我打开冰箱确认应该去买的东西。鸡蛋,培根,纳豆,卷心菜,黄瓜,胡萝卜,大致就这些吧。啊,姐姐还让我买些洗发液来着。嗯——,牙粉也好像也有些坏了。
因为要买的东西太多了,我返回客厅用跟电话一起放在电话台上的记录纸把它们写了下来。
“三尾小姐喜欢和食还是洋食?”
“当然是中华料理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三尾小姐的思考方式如同一个一步两级上台阶的小学生一样具有跳跃性,能做出我意料之中的回应是很少见的。比起怪癖更给我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并不会觉得讨厌。
我不擅长应对年长的女性(姐姐因为是家人所以例外)但是却经常照顾三尾小姐。虽说喜欢照顾人是我的本性,不过这个人稍微有点特别。
“那么我要出门了,拜托你好好看家哦,三尾小姐一副很不可靠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紧不要紧。”
“上小学的时候没人教你‘是’只要说一遍就可以吗?”
“本来我就没有听过老师说的话。”
“……算你狠。”
我握着钱包出门了。

三尾小姐(本名三尾由佳)是在两天前突然跑到我和姐姐家的公寓里住下的。她住进来的理由简要的说就是“跟父亲吵架从家里跑了出来”。这样听上去好像跟小学生的离家出走差不多,不过争吵的理由好像不是那些琐碎的事情。
下面我来讲讲三尾小姐的经历。
三尾小姐跟我一样出身于三崎工大附高,毕业后直接升入了三崎工科大学。大一的时候还很认真的在上学,大二的时候却突然中途退学了。两天前的夜里跟她的父亲发生争吵后离家,现在住所不定而且没有工作。嘛,说住所不定有点不确切,实际上她跟无家可归差不多。
三尾小姐跟姐姐好像从高中起就是朋友,专业不同不过却在同一所大学里上学。因为两人是这种关系所以我自然的以前就认识三尾小姐,但是像刚才那样一对一的对话却是至今为止的第一次。
到三尾小姐找到住处为止——虽然做了这样的约定但是却完全不见她有搬出去的意思。她有好好的在交伙食费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过就算不这样我也一定没有怨言。刚刚也说过了我不擅长应对年长的女性但三尾小姐是特别的。要问特别在哪的话我只能回答因为喜欢,不过偏偏喜欢上这种怪人之类的念头我可想都没有想过。
[注]:智慧环:益智类玩具,常见的有九连环。
B/7/1

玄关传来关门的声音后,紧接着又是上锁的声音,看来恭二君并没有信任我的样子。嗯,实际上这是正确的判断呢,对我这种怪人可不能抱有什么期待。
我拿过放在桌上的智慧环然后深深的坐进沙发里。这个智慧环已经被解开,我盯着被拆下来的四枚圆环一边躺在了沙发上。这个智慧环并非恭二君所买,而是真树邮购来的意大利货。意大利制的也就是说相对会比较容易解开,话虽如此我却只解开了三种之中最简单的一种,因此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在客厅里发了会呆后玄关传来了开门声。最初我以为是恭二君忘了什么东西所以回来取,之后才发现不是他而是真树。
“我回来了!”
“啊咧?今天这么早?”
我问。
“嗯——,这是因为啊——”真树边说边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他那边似乎很忙,可能要迟些才会回来啊。本来还想一起吃晚饭呢,看样子是不行了所以没办法才回家的。”
“他没说要你住下来吗?”
“嘛,要住哦。吃完恭二做的饭我再走。”
“哦——,真树也盯上了恭二君啊。可是不会让给你哦,因为恭二君是我的新娘候补呢。”
“没有盯上,呃话说那是我弟弟,还有不是新娘是新郎吧?”
“呜喵,恭二君比较适合做新娘啦。”
“我觉得这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不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啦。”
真树“嗯嗯”的深有感触地点头。
“你弟弟从前就这么擅长料理吗?”
我收起玩笑的口吻正经的问。
“……嗯,你说擅长,其实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我的料理手艺很致命的缘故那孩子才被迫去学的。最近是习惯了吧……大概是因为喜欢做饭的关系吧。”
“呜呜,多好的孩子啊。真树,把恭二君让给我!不,交出来!”
“啊哈哈,直接问问本人怎么样?跟他说要他做你的新娘之类的。”
真树一边微笑着对我说“冷静一点啦!”一边走出客厅,我在真树离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心里面想:新娘什么的要我怎么说嘛!

A/7/1

三尾小姐的吃相简直一塌糊涂,她拿筷子的方法非常奇怪。不过这个人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一副很香的样子,倒不是因为她总笑嘻嘻的,但总之看上去很香。三尾小姐一连串的动作对我产生了某种影响。
“——汤吗?用鲣鱼和昆布煮的啊?”
“不能小看恭二君呢。真树小姐,只不过是味增汤的汤哦?相比起来你该怎么办呢?难道要给男朋友喝速食味增汤吗?”
三尾小姐用筷子指着手边的味增汤说。
“呃,我想让擅长料理的人来做就好。”
老姐说着露出了苦笑。
“我也这么想。”
我马上表示同意,老姐对自己不会做饭这件事很在意的。
“恭二君,这个红色的是怎么做的?”
“红色的?啊啊,那个是番茄炒肉。先炒肉,在里面放进葱姜蒜,爆香后放进切片的番茄,然后放进鸡汤、番茄酱、酱油、酒、盐和胡椒调味……之后用豆瓣酱提味,最后用淀粉勾芡就完成了。挺简单的。”
“哦——,简单啊……”
“番茄很好吃,看样子是成熟的呢。”老姐说。
“现在正好应时呢。对了对了,老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吃饺子所以买了很多肉吗?因为还有剩,我想难得买了我就用它来做了菜。这些料理大部分都是利用上周的食材做的呢。”
“主夫,这里有主夫啊。”在我公布了寺西家的餐桌情报后,三尾小姐便像念经一样叨念着一边继续开始吃饭。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晚饭后老姐穿着便服出现在客厅。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走?去那啊?”
“今天要留宿。”
“我根本就没听说啊?”
“我根本就没说过啊。”
模仿我说话的姐姐微微一笑。
“啊咧……?真树……已经要走了吗?”
抱着靠垫躺在沙发上的三尾小姐翻过身。
“嗯,恭二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所以小心点哦。”
“……嗯。”三尾小姐躺着做了一个振臂的动作作为回答。
“啊,等等老姐——”
我企图挽留,但在那之前老姐已经离开了客厅。
“……哈啊。”
真是的,老姐也太不负责任了,随便的敷衍了事啊。不,不是这样哪,我觉得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她一定是相信着就算自己不在也不会有问题发生吧,信任着弟弟的姐姐。但是我明白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原因是她知道我在女性关系这方面很不擅长。
老姐的话并非是想提醒三尾小姐注意而是在揶揄我。
总之今天要和三尾小姐独处吗,头疼了呐——
望向三尾小姐,她果然还在沙发上躺着。
“在沙发上睡觉肩膀不会酸吗?”
三尾小姐总是说“这里就好”而睡在沙发上。虽然有备用的被褥,她却不知为何一直坚持“这里就好”。
“…………”
“三尾小姐,你在听吗?”
“……再五分。”
“你在说什么……?”
我一口气把茶喝光,电视从昨天开始便罢工不动了,这个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可以称得上娱乐的东西。
“那个,三尾小姐是专攻物质系统的吧?”
“…………”
三尾小姐没有回答,大学的事情该不会是禁句吧。
这时我忽然想起还没有洗碗,便如同逃走一般的来到隔壁的厨房。十分钟后我再次回到客厅她还是躺在沙发上。
“抱歉,我先去洗澡了哦。三尾小姐要泡澡吗?我夏天只淋浴。”
“……我也只淋浴就行了哦。”
她好好的回答了问题让倒我有些困惑,但我还是回了一句:“那么我先去了。”
从浴室出来后我没有去跟懒散的躺在客厅里的三尾小姐搭话而是马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平时的话就会坐到书桌上,但是我已然决定周五不读书,又想不出其他可做的事情只好躺在床上。
白天上过游泳课所以感觉身体很重,可是想到三尾小姐在客厅里却莫名的兴奋了起来。三尾小姐现在在做些什么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这种事。而且想象越发的膨胀,变成了按照自己的希望而进行的空想,最终发展成为说出来都会不好意思的色色妄想。
我裹着毛毯在床上打起滚来,镇定——,我的那些心猿意马,镇定——。越来越躁动了。

B/7/1

我走出浴室回到客厅,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当关闭了吹风机的开关后室内就被寂静所包围。客厅的电视好像出了什么故障,但是对没有看电视习惯的我来说关系并不大。
人们大多都说我是“碰上什么事都波澜不惊的性格”,不过这种评价并不正确。我并非碰到什么事都不会动摇,只不过是在生活中小心的注意着不去接触这类事情而已。
我不会去接手自己难于应付的问题,也不会同时去处理多件事情,行动中尽可能的保持从容,市场注意着避免发生意外的事情。好的说法叫慎重,坏的说法叫畏缩,就是这个样子。
我是个胆小鬼。
“……接下来。”
我来到走廊, 悄悄地向恭二君的房间走去。门把手上挂着“睡眠中”字样的塑料牌,反过来看到背面写的是“学习中”。好厉害,恭二君只有睡觉和学习这两种状态呐。
想着这种蠢事失笑的我轻轻的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
横下心来拧动了门把手。房间内一片昏暗,看来真的是睡了。我擅自踏进了房间,关上门后眼前一片漆黑,走到床边后我发现了裹着毛毯的恭二君。
不久眼睛适应了黑暗,也能清楚的欣赏到恭二君的睡脸了。
从小我就有观察别人睡脸的这种恶习。人的睡脸真好,因为无论是谁的都看不到一点恶意,光是看着就觉得幸福,就连一向严厉的父亲他的睡脸也很是可爱。睡着的对方会宽容我,因为睡眠中的大家都是同等的无力。
只是,恭二君他无论是睡的时候还是醒的时候都会宽容我。
我离开了恭二君的房间再度回到客厅,从包裹中翻出香烟,抽出一支后来到了阳台上。在这里可以将街景尽收眼底。
“呼——…………”
话说该如何对待比自己年轻的人才好呢,我们家的兄弟姐妹都比我大啊。
“…………”
烟灰坠入楼下,口中的烟袅袅升空。
这里是别人的家,还是今早搬出去最好。虽然这样想却迟迟下不了决心。这里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跟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有天差地别。
大学退学,离家出走,家人肯定会吃惊吧。可是,最最吃惊的人可能就是我自己也说不定。

A/7/2

七月二日早上,我在客厅里看到了一幅难以置信的光景。
“三尾小姐,你在做什么啊?”
“——诶?什么?我没听清楚啦。”三尾小姐将手里的吸尘器关掉。“扫除果然很赞呢,恭二君的房间也需要清扫一下吗?”
“不了,我自己的房间我自己来……才不是这回事,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突然想起打扫卫生来了?而且——”
穿着也跟往日不同了。三尾小姐她,那个三尾小姐她竟然穿着裙子。上身也好好的穿着衬衫,头发也在脑后扎成了一束,这副样子感觉就算出去购物也没有问题的。
“嘛嘛,细节不必去在意就好。”
三尾小姐重新按下了吸尘器的开关。、
我带着不可思议的感觉走向洗漱间,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刷了刷牙,整套动作用掉五分钟后刚好客厅里的吸尘器声音也刚好停了下来。.
回到客厅的时候三尾小姐正在将吸尘器的电源拔下来,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像一名主妇。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暂时默默的注视着这个背影,会注意这些细微的动作也没有办法,在学校里目光追寻着喜欢的女生的时候也是如此。
“恭二君,今天有什么预定吗?”
三尾小姐背对着这边说。
“预、预定吗?”
我慌忙的回应。
“我们去购物吧。”
“……购物?”
“嗯,购物。”
“准备买些什么啊?”
姑且问了一句。
“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要买。”
三尾小姐终于转过身来。虽然脸上跟以往的面无表情有些相似,但是没有了那种呆然的感觉,站姿也比平时要精神有力。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会给你买点心的啦。”
“我是小孩子吗!”
“如果这样对我说的话我就会跟去。”
“会被拐跑的哦。”
“会用点心来勾引我的家伙不存在吧?”
在这方面三尾小姐还是一如往常。
“话倒是这样没错……”
“吃过午饭再走就可以,拜托了。”
三尾小姐抬着吸尘器准备离开客厅。
“啊,等、等一下啊。”
“又怎么了?”
“呀,什么又怎么了啊……”
三尾小姐似乎认为对话已经结束了。
“我不会带你到奇怪的地方去的,放心吧。”
三尾小姐轻轻微笑,我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结果从下午开始我就陪着三尾小姐。在出门之前,曾经说过自己的脸化妆也不会漂亮所以不去多此一举的三尾小姐竟然化起妆来,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到站前的百货商店去。”如同宣言的一样我没有被带去奇怪的地方,三尾小姐在走出公寓后立刻就公布了目的地。到达那里后她也只是在进行着浏览洋服和杂货,发现中意的就买下来的普通购物,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恭二君觉得很无聊是吗?”
从洗澡间回来的三尾小姐突然对我发问。我离开靠着的墙向她走去。
“倒是没有觉得啦。”
“别犹豫要干脆的说出来哦,因为我有时候会把身边的人给忘掉呢。对啦,要去女性内衣卖场里参观一下吗?”
“这才是我该犹豫的事情。”
“这样吗?嘛,也已经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啊,也好呢。”
我带着些许的遗憾同意了三尾小姐的提议。
回家的途中三尾小姐又跑到了附近的便利店中,她站在书架前看书的时间之长是我所想象不到的,拜之所赐我在蹲下阅读下排那一大堆漫画杂志的时候一共用了四次秘技——途中休息(时间太长的话会引起店员的怀疑所以必须这样做)。
在看够了之后三尾小姐拿着一本招聘信息杂志和另外一本什么杂志走向收银台,昨天那个虫虫三尾小姐(指整天在家滚来滚去的三尾小姐)已经不知所踪了。虽然她原本就是个怪人,可是到昨天为止还过着懒散生活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积极起来了呢?昨天晚上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今天却好像整个变了个人似的。
“站在书架前看书的时候,你会忘记自己身处在便利店或者书店里吗?”
出来的时候三尾小姐突然这么问我。
“偶尔会呢。在卖旧书的店里读书是最危险的哦,有一次我一个人去那里,虽然把里面的漫画全部看光,可是外面却已经黑天了呢。”
“我即使不读书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哦。”
“是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呢?”
“想事情,比如想着恭二君家中的那些智慧环的构造啊,在脑子里不停地模拟着如何将它解开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很厉害呢。”
为什么三尾小姐会从大学退学啊,这令我稍微有些在意。、

B/7/1

“三尾小姐,不吃饭吗?”
“诶?”
听到恭二君的声音后我才总算回过神来。
“由佳你没事吧?虽然平时也是呆呆的,但是今天好像特别严重哦?”
“稍微的考虑了一点哲学上和科学上的事情。”
“三尾小姐的智商很高的样子呢。”
“恭二,你这么说话很失礼哦。”
真树戳了戳恭二君的额头。
饭桌上摆放着恭二君亲手制作的料理,无论那样都非常好吃的样子。可是,我从刚刚开始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违和感。来恭二君和真树看上去都没有抱任何疑问的样子,恭二君暂且不提,连真树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让人觉得有点奇怪啊……
“不过,由佳很不擅长向别人说明呢。”
“不管怎么说我的头脑都是久经考验的。”我随便的回答了一句。
“就是这点让我替你着急啊。”
“替她着急?”恭二君歪头。
“由佳比一般人博学,可是却因为没法对他人做出解说而导致周围对她的评价过低。她又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跟地位和名誉什么的也无缘。没人了解啊,由佳的才能。”
“三尾小姐那么厉害啊?”
恭二君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向真树询问。
“那不是当然的嘛,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尽管如此由佳她却在考试上偷懒,对特定的领域兴致缺缺,高中的时候明明成绩要更好的……呃,我该不会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吧?”
“没关系哦,小真树。再多夸奖我一下吧!”
我盯着真树如是说。这样的话她就该转换话题了。
“由佳真是小孩脾气。啊,恭二,把酱油递过来。”
“嗯?哦哦……”
恭二君侧目看了我一眼后把手边的酱油瓶拿了起来。
“对了恭二,我的洗发液你买了么?”
不愧是小真树,话题转换的非常自然。这家伙装出一副天然的样子散发着荷尔蒙来吸引着男人接近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话说回来恭二君好像对我大学时代的事情产生了兴趣,不注意一下可不行。我不太喜欢被人问这问那的。
“重新装进去的那些不是吗?我买来了啊。”
“恭二君可是没有破绽的呢。相比之下真树你漏洞百出……走夜路的时候要小心哦。”
“由佳你要更危险吧?”
说着真树微微一笑,是真心话吧。
之后我们继续一边谈笑吃饭。
之前的违和感还是挥之不去。不仅如此,这份感觉还开始具体化,成为了疑问,而且还不止一个。
干脆问问看吧?突然想到这点后我停下筷子看向恭二君。
“话说恭二君,你今天没说过要做白菜肉卷吗?”
我并没有直捣黄龙的提出疑问,而是暗中用言语试探。
“——诶?我对三尾小姐讲过吗?确实我打算今天或者明天要做来着。”
“唔嗯……”
怎么回事呢?只凭恭二君刚刚的话还无法做出判断。虽然想直接提出疑问,但是身为一个食客过多去干涉主人很不礼貌,因此我便将问题保留了起来。嘛,说是小事也确实是小事,与其浪费脑子去像这种事还不如考虑一下今后该怎么办呢。
……不过连续两天摆上相同的料理这我还真没想到啊。

A/7/3

七月三日星期日的早晨,我同昨天一样继续陪同三尾小姐外出。这次好像是为了找住处而打算去房屋中介所的样子。
“管理恭二君你们公寓的是那边那家对吧?”
“啊,是的。不过一个人住的话还是找别家比较好哦。你看,这一带大学不是很多么,有专门出售面向学生的小公寓的中介所哦。”
“学生公寓不是没有大学方面的介绍不会租吗?”
“啊,有这种制度啊。”
我所住的街区以大学很多而出名,我家老姐和三尾小姐读的三崎工科大学也在其中。相比起来好像理科大学颇多。
我们现在所在大街两旁都是不动产公司,附近有这一带最大的综合大学。
“现在还没有放暑假,这个时期会不会找到好地方啊。”
“会不会呢,我也没有独居过所以不知道啊。”
“我也没有过呢。虽然有几个大学朋友……毕竟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事。嘛,很多事情不试试看是不会了解的。”
三尾小姐看向中介所的窗户上挂着的广告板。今天的她说话非常认真,这是深思熟虑过的证明。
“果然还是卫浴分开的好啊……”
一辆巴士从身后经过,排出的尾气消散在空气中。因为车流汹涌的缘故感觉这里比住宅街还要闷热。
“总之先去下一家吧,恭二君。”
“啊,好的。”
在三尾小姐的催促下我迈出脚步走到她身边,调整步调在路上行进。总觉得两个人这样逛房介所就好像一对决定同居的情侣一样。虽然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不过在周围的人看来也会这么想吧。
“三尾小姐,连带保证人什么的没有问题吗?”
“嗯?啊,那个不用担心哦。我家里还有个哥哥,都已经结婚了。我跟嫂子的关系也很不错,他们俩会愿意作保的。那两个人还欠我一份人情呢………呵呵呵。”
三尾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露出坏笑。
“人、人情吗?”
“嘛,连带保证人这方面没有问题,保证金和礼金也会想法搞定。嘛,各有各的办法啦。”
“考虑的很周全呢。”
“啊啦?恭二君,你小看我了吗?”
“诶?不不……不是这样的。”
我将视线别开。
“我在上学的时候靠打工攒了点钱呢,住在家里也不需要生活费。即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剩下钱还好的事情了呢。”
三尾小姐高声大笑,我也只能苦笑。她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家里滚来滚去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不可思议和悠然自得的感觉。虽然她老大不小的还是这幅样子,但也有着与我这种小鬼不同的成熟一面。三尾小姐也有在努力着。
感觉用不着我帮什么忙呐,这是当然的吧——
“话说找住处之前应该先找工作比较好吧?”
“后天要去面试。”
“面试?打工吗?”
“认识的人介绍的,昨天试着打电话问问没想到意外的有收获呢。话说回来对方好像也是人手不够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工作啊?”
“嗯——,可以说是商务方案(solution business)吧。主要是进行信息系统的开发和构建的。别看我这副样子,编程可是我的爱好呢。虽然这么说,我也只是个下层的小兵而已,毕竟只是单纯的打工。”
“原来如此。”完全不懂呐。“三尾小姐很厉害呢。”
“不厉害啦。我觉得恭二君这边要更有前途才是。”三尾小姐放慢了脚步在人行横道前停了下来,现在还是红灯。“我只是像拉车的马那样为赚取食物而工作啦,说实话那家公司并不太好,动不动就要彻夜加班。”
“……那个,三尾小姐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条路呢?我觉得没有必要退学啊?”
这是我的真心话。虽然我不知道三尾小姐从大学退学的理由,不过看到现在的她我就觉得这种事情是没有必要的。难道是因为一时冲动才退学的吗?
“真树也说过类似的话呢。”三尾小姐平淡的回答之后开始过起马路,信号灯已经转绿。我慌忙从后面跟上。
“嘛,别在意别在意。”
结果三尾小姐什么都没告诉我。
这之后又转了五家中介所,因为不少中介所里都配有商品宣传册,那天我们搜集了一大堆小册子就回来了。必须要调查一下中介所的信用所以不能当场就下决定。
看起来三尾小姐是真的打算搬出去。
我们的同居生活已经接近终焉了。如果她搬出去的话,今后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吧。对她来讲我只是朋友的弟弟啊。

B/7/1

我确实是在这里过着怠惰的生活。大学中途退学,跟父亲吵架后离家,最后跑到朋友家住下,厚颜无耻的享受着无业游民的日子。
虽然是过着这种废材生活,虽然是这样啊。
这样是不行的吧?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后使我哑然,一段时间内我都茫然的呆立在那里。
“……老糊涂什么的也太早了。”
液晶屏幕上毫无疑问显示的是七月一日。我都快把手机的存在给忘掉了。平时都是靠寺西家客厅挂着的时钟来确认,再说对无业的我来说日期啊星期几啊这种信息都是没什么用处的。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四分。说起来,我感觉这几天自己一定会在十一点以后睡醒。
呃,其他能确认今天是七月一日的东西——
我不安的环视着客厅,电视现在故障中,这个家也没有订报纸所以那个也不行。这样的话就只有打电话听报时了?不过电话报时也不会说日期什么的吧?总之先试试再说。
“果然只报时间……”
我再次看向手机确认日期,果然没有看错。手机出现机能异常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吧。

“……可是,”
再找找别的方法确认一下日期吧,或许手机真的坏了也说不定,总之现在要冷静。
……冷静,冷静点啊我。
我从包里取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嘴唇在哆嗦着因此从口中伸出来的香烟也上下抖个不停。啊咧?说起来,我昨天没有把烟抽光吗?记得我把烟盒扔进垃圾箱里了啊……那我现在抽的烟是哪来的?
话又说回来,今天是七月一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静,冷静点啊我。
为了冷静我将尼古丁吸入体内。抽完一支烟后我抓起手机和钱包飞奔出公寓。
香烟使我多少平静了一些,我决定暂且先到公寓附近的便利店去。便利店里应该有报纸可以确认日期。我怀着有如明知迟到已成定局的高中生一样的心情走在人烟稀少的住宅街上。既想去逃避事实,同时又想去确认它,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复杂的心情。
“……真糟啊。”
报纸就放在收银台的旁边。
看见上面的日期就知道今天全世界都是七月一日——哦不,有的地方还没到七月一日。嘛,在这里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问题啦。
我用已经冷静下来的脑子整理现状。
一边用手梳理着额前的头发,我走到了杂志专柜,随便拿起一本时尚杂志装模作样的读了起来。刻意的吸了口气后便问道了便利店所特有的味道。
看来昨天察觉到的违和感就是这个。两天都吃一样的料理很奇怪,不过如果是从三天前就开始重复同一天的话就合乎道理了。
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呢?
时空连续体形成了环状?还是说我自己在穿越时空?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不是伪幻[注1]的领域了吗?
真是的,我被小瞧了啊。
“唔呣。”
……说起来,恭二君和真树似乎没有任何疑问。不,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到吧。如果有察觉到的话应该会更加的骚动才对。这样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被卷入麻烦之中的可能性很高。
“……呼。”
我将杂志放回书架上,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店里徘徊。
情报压倒性的不足,虽然可以列举出多种可能,但依据现状根本无法做出结论。
转了一阵之后我走向便利店的出口。
在走出自动门的瞬间,因为东张西望的关系我同某个人迎面相撞。“啊,十分抱歉。”我反射性的道歉。
对方跌坐在地上,稚气的脸看来是个小学生。
“没事吧?”
明显是个年纪比我小的人所以我收起了的敬语。
穿着黑色服装的少女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站了起来开始掸起裙子上的灰尘。都已经是夏天了她却穿着一身看上去很热的衣服,已经可以说是夸张了。这种法国人偶一样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啊?真是的,最近的小学生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看到您在东张西望的走路,不过您的视力正常吗?”
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非常流畅的成人说话方式让我少少吃了一惊,还有毒舌也是。
“刚才稍微在想些事情啦。”这种语气好吗,有点不容易将她当做晚辈对待了呢。“我请你去吃东西所以就原谅我吧?果汁还是冰激凌什么都可以的。”
“这种时候应该先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才对。”
“……呃,啊啊,没事吧?”
“一看就知道吧?”
这小破孩,看不起大人啊。我暗自咂舌。
“这样啊……那么我走了。”
我迅速的退散。小孩子讨厌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要我该怎么办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真的是不好应付。
我错开目光从少女身边走过,在眼前的车经过之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开始穿越马路。在通向公寓的泊油路上慢慢腾腾的走着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猛的回头一看,少女就站在我的身后,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因而使我吓了一跳。
“……呃,还有什么事情吗?”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着让语气更加温柔些。心里觉得不妙的我看向少女,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痕迹。少女不流一滴汗,一脸清凉的样子带着微笑。
“昨天您没有去过便利店对吧?”
“——哈?”
突然被问起这种事一时之间让我无法理解。
“几天前在同今天相同时间曾经见到过你。”
“啊啊……我确实经常在这个时间去便利店。”
“昨天没有看您呢,昨天……”
少女将“昨天”这个词重复了两遍。
“你的样子真是不检点呢,两天前没有穿成这副样子吗?”
“……嗯?”
“还不明白吗?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上了,您的话应该会明白。”
说完少女靠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一辆车经过,喷出的尾气加热了周围的空气,从额头上流下的汗就可以知道。
“啊啊……”
很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总算是发现了少女的真正意思。当听到少女说“昨天”的时候,我的确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确实“昨天”我没有到便利店去,但是这里所说的“昨天”是同今天一样的七月一日。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少女知道我身处异常之中。
“六月三十日我去过便利店,包里面还有那天的收据。”
我想到了证据,于是便把收据拿给少女看。
“原来如此,上面写着午后十一时五十二分,看来六月三十日来过便利店是真的呢,虽然不看这个也知道。”
“话说是你先提起的吧?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对吗?”
“我要说不是呢?”
“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有意思吗?”
“很有趣。”少女掩口微笑。“轻视他人的感觉很愉快呢。”
“能不能别再敷衍装傻了?”
“真是个没有度量的人呢。还是说连跟我闲聊的空闲都没有吗?”
“啰嗦啦……”
看来这个小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我警戒起来。
“你之所以会注意到我,是因为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场所里没有见到过我的关系吗?”
“嘛,就当做是那样吧。”少女含糊其词。“我们说正题好么,您有什么问题吗?”
“嗯——,就是说你比我要更了解这件事喽?”
“您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用同先前一样的语调发问,意思是不容我置疑。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不然话题没法进行下去。”
我换成对待大人用的口气对她说。
“原来如此。”少女微微点头。“如果不告诉您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呢。不过以您的聪明才智应该会猜得到吧,提问有些多余呢。”
“坏嘴巴的小孩呢,在学校没少受欺负吧?”
“您是明知没有意义可还是会将没有意义的事情说出来的类型呢。”
“希望你说我是能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中找出意义的人!”强词夺理我也会。“我问你,你认为被卷入自然灾害的人最初会做什么?”
一直被问来问去的很不爽,这次我向她发问。
“自然灾害的时候吗?”少女一副平静的表情,“嘛,当然是希望能从这种不安的状况中逃离吧?马斯洛[注2]提出的需求层次论[注3]里第二条就是安全需求呢。基本的需求没有满足的话更高层次的需求也就不会产生,即便有再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也不能违背自己的生理需求。”
“嘛,就是这样。我现在没有心情陪小孩子玩耍啦。”
“即使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没法相信你呢。”我转身背向少女。
“请放心吧。”少女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开口说。“就算您什么都不做您也会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去的。”
“原本的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问我转过身。
“没关系的,会回去哦。”少女无视我的问题说道。“不会错的。”
“意外的自信满满呢。”
“因为见过许许多多的先例了,而且我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力量。”
“你这么说反倒让我不安起来了。”
“如果您在意与常人不同的力量的话就请把它当做耳边风吧,那并不是您所想的那种意思。”
“……啊?”
看来对方也和我一样在考虑措辞,“原本的世界”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样子她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看上去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她可能很慎重。不知道对方在隐藏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这个少女确实了解我所处的立场。不过从她的口气里可以听出她不打算说实话。
“……话说回来,你的打扮真够闷的呢。”
“用不着您操心。”少女转向一边。哦,很像小孩子的态度呢。
“好黑呐,真的好黑。会吸收很多太阳光呢。”
从刚刚开始我就注意到这个穿黑衣服的少女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看着什么?不是那样,她是获取到了什么情报。
我似乎从这个少女身上联想到了什么——
“我差不多该走了呢。”
少女从倚靠着的电线杆上离开。
“啊,这样啊。”
“还请您务必不要再做出那种愚蠢的举动。”
“愚蠢的举动?”
“有很多啦……嘛,有很多。”
少女用暧昧的话敷衍了一下之后向便利店走去。
虽然听上去上是随意丢下的讥讽话语,不过看样子她也是无言以对,对我无话可说了。
[注1] 伪科学幻想小说,简称伪幻。不同于“伪科学幻想”,伪幻并非对科学幻想的伪造,而是在伪科学理论的基础上,运用同科学幻想一致的技法和思想创作而成的幻想作品。
[注2] 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Maslow,1908年4月1日-1970年6月8日),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以需求层次理论(Need-hierarchy theory)最为人熟悉。
[注3] 需求层次理论是解释人格的重要理论,也是解释动机的重要理论。其提出个体成长的内在动力是动机。而动机是由多种不同层次与性质的需求所组成的,而各种需求间有高低层次与顺序之分,每个层次的需求与满足的程度,将决定个体的人格发展境界。需求层次理论将人的需求划分为五个(六个)层次,由低到高,并分别提出激励措施,其理论的一个基本假设就是“人是一种追求完全需求的动物”

A/7/4

当我在比以往稍微晚了些的时间,大约午后六点左右从学校回到家中的时候,三尾小姐人正在厨房里做饭。当我为这难能可贵的事情佩服不已的时候,恍然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她曾经对我说过“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我吧”这样的话。
“三尾小姐在做些什么?”
我从隔开餐厅和厨房的柜台前探出身子问。
“泪流满面的做着咖喱。啊啊,我可能已经失明了啦。”
正在切洋葱的三尾小姐停下手,眼睛里堆满了泪水。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我的围裙,她怎么知道我放在哪啊。
“可恶,不过一棵破菜居然用飞行道具武器这么嚣张,我可拿着菜刀呢!”
三尾小姐絮絮叨叨着闭气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洋葱先放在冰箱里冷藏一个小时再切比较好哦,这样就不会流眼泪了。”
“哦哦,小窍门呢!”三尾小姐用手擦擦眼泪,然后,“话说恭二君,欢迎回来。”
“……哈啊。”
“真冷淡啊恭二君,要更积极一点嘛。”
“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趴在柜台上用手托腮。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没少做些调皮捣蛋的事,不过在三尾小姐面前却不是对手。而且我也不想在三尾小姐面前说些糟糕的话。
“要从身后偷偷靠过来一下抱住才行嘛,之后是爱的啾——呢。”
“什、什么啊,那种新婚生活一样的场景……”
我将脸从三尾小姐身上别开,因为脑子里想象出了她说的那种画面。
“现在的恭二君就是那种状态嘛,类同居生活嘛。”
三尾小姐发出“呼呼呼”的坏笑一边继续切起洋葱来。
她切菜的速度很慢。虽然菜刀使用的很笨拙不过倒确实有把洋葱好好的切碎,与其说手不巧倒不如说只是单纯的没有习惯而已。比姐姐要强得多呐,三尾小姐。
“不过如此嘛。”
“三尾小姐是要做鸡肉咖喱吗?”我看着放在板子旁边泡沫饭盒里的鸡肉说。
“打算是这样哦,鸡腿肉可以吧?”
“可以啊。那个,我也来帮忙吧?”
我走进厨房用自来水洗手。
“拜托了。”
三尾小姐用奇妙的语调回答我,微微了点了点头,这是她心情大好时候的样子。这个人虽然基本上是个喋喋不休的类型,不过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比较坦率的。相反心情差的时候则总会说些闹别扭的话,而且无论问什么她都不会告诉你。
“那么,我要炒洋葱,你能把鸡肉切一下吗?”
“好的。”
三尾小姐走向瓦斯炉。代替她站在案前的我将泡沫饭盒的外膜剥掉,取出切肉刀子将鸡肉切成一块块刚好可以一口吞掉的大小。大约切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望向一旁,刚好三尾小姐正在向油已经烧热的平底锅里倒入洋葱。
“三尾小姐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的人呢。”
“到底是怎样呢。”三尾小姐看着平底锅回答我。“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因为实际上也经常成功,我便开始自大起来。”
“我也经常被别人说自信过剩哦。”
“嘿?没看出来呢。”
“我在家中和学校时候的人格是不一样的啦。而且我也不擅长应对年长的人。”
无意之中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心说不妙的我战战兢兢的看向三尾小姐。
“啊啦拉,那么也不擅长应对我喽?”
她露出苦笑。这可不好,得想法把误会解开——
“没、没有这种事。不,确实我不擅长应对年长的人,但这不是讨厌的意思……该说只是单纯的不习惯吧……”
我语无伦次的拼命辩解可是却无法很好的做出说明,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三尾小姐目光的我低下了头。如果对方不是三尾小姐的话或许我会更冷静些,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自掘坟墓这种状况之下还要我冷静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擅长应对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啦——”
就在我低着头的时候三尾小姐突然说。
“诶?”
我吃惊的抬起头,三尾小姐将瓦斯炉的关调小。
“不擅长应对可不等于讨厌呢。你想啊,你有在参加社团活动对吧,经常会有人笑着说‘虽然不擅长,但是因为喜欢所以我会继续的’吧。啊咧?好像又有一点不太一样啊?”
三尾小姐的“因为喜欢”这句话奇妙的在脑海中回荡着,明明就不是对我说的话,我却好像听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十分在意。
“呐恭二君,切成这个样子应该已经可以了吧?”
“啊?”
“鸡腿肉很软的,我觉得切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啊,啊啊……确实呢。”
看来我似乎在无意识之中把已经切好的肉又切得更碎了的样子。回过神来的我将粘在刀上的碎肉用手拂去后走去洗刀。拧开水龙头的开关将刀放在下面清洗,冲到刀身上的水溅了出来一部分洒到了我的衣服上。看到这一幕的三尾小姐对我说:
“抱歉呢恭二君,擅自用了你的围裙。”
“啊啊,没关系,我有代替的衬衫。”
今天的三尾小姐果然很坦率,现在的话或许她会告诉我她从堕落中重新站起来的原因,从大学退学的理由我也还是很在意。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这些都是三尾小姐的事情所以我才想知道。
“恭二君会向上晋级吗?”
“上?啊啊,是指上级大学吧。我是有这种打算啦,不过身边不准备去的家伙也有很多呢。”
虽说是附属高中但也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直接去读上级大学。有途中转而学文的,参加别的大学的入学考试的也有。虽然如此不过大多数人都还是会选择直接晋级的。
“入学考试吗……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呐。”
“请别说些打击我热情的话啊。”
“恭二君的话是没有问题的吧。”
“是这样吗?”
“再春心荡漾一点也没有问题哦。”
“……为什么会扯到春心啊?”
“上了大学我就要建立后宫哦——,你的梦话是这么说的。”
“没说过!”
“有说过。”
“哪有人会说出这么具体的梦话啊?话说啊……三尾小姐你擅自进入了我房间吗?在我睡着的时候?”
“是哦,因为恭二君是我老婆嘛。”
三尾小姐露出了让别人看到都会心情愉快的清爽笑容。“才不会建什么后宫呢。”我小声嘟囔着将头扭到了一旁。

B/7/1

想起“无题”是在晨起抽烟的是时候,我猛的将变短的香烟塞进手中的空罐里。
“……该怎么办呢。”
回到客厅后我绕着沙发来回踱步。想要确认这个“无题”必须要依靠网络环境,真树虽然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但被她带去大学了因此没法利用,另一方面虽然恭二君也有一台,但在我来的第二天他就叮嘱我“请不要擅自启动”所以实在是不好去拿。
去网咖要花钱,也不想回去本家。
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三十分钟后我来到了位于三崎工科大学校内的计算机中心里。因为不必出示学生证的关系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渗透了进来。接下来只有要ID跟密码的话就可以从终端登陆了,可是已经退学的我自然不会留有这种东西。
“嗯,对了对了,让人用邮件发来吧?”
朋友应该会有,去找真树借。本来这种东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不过又不是用来做坏事,特别是朋友之间就更没问题了。话说又回来,我只是用来浏览网页而已。
“由佳你吃午饭了没有?还没的话一起去吃怎么样?”
电话另一头的真树说。
“倒是可以,什么时间啊?”
“嗯,一点左右好吧。”真树的声音听上去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这栋楼里的信号不好。“二食可以吗?”
“哦,很久没去过了啊,就那里吃吧。那里还有酱汁猪排饭了吗?”
二食就是指第二食堂。这所学校因为男生的比例较大,所以无论那间食堂都很重视份量,第二食堂因为有着不同份量的菜单所以对女生也很方便,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啦。
“有哦,说来由佳你每周都会吃两次那个呢。啊,抱歉,我现在得去教授那里了,ID和密码这就给你发过去。”
“好~~~的,一会见。”
挂掉电话几分钟之后便收到了真树的邮件,我按照邮件里的内容将ID和密码输入进终端并登陆。这个计算机中心的终端因为安装的系统是工作站[注]用系统,因此操作主要以键盘为主。
我键入指令启动网页浏览器,在检索栏里输入了“无题”、“黑衣”两个关键词,检索出符合条件的结果有一万条以上。短暂的思索之后我又追加了“少女”、“超常现象”两个关键词。
这次范围缩小到了几百条。
“……差不多像这样的呐。”
我转到了上数第四条结果链接的网页,黑底白字的暗却简洁的网站。不会错了,我很自然地念叨出声。
网站的名字是“无题”。我有个喜欢探索不明网站的爱好奇怪的朋友,“无题”这个网站就是他告诉我的。当时我只当做是个奇怪的网站而并不感兴趣,只是记得“无题”这个站名和“黑衣的少女”这个条目。
因为昨天在便利店与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女相遇我才会想起“无题”的存在。重新审视这个网站我发现,会做出“黑衣的少女”等于昨天遇见的少女这样的结论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一眼看去这好像是个与超常现象有关的网站,不过却也有种给读者以警告的感觉。主页上面一共有“超常现象体验”、“黑衣的少女”“BBS”三个条目,BBS恐怕是租用别人的空间吧,最后更新日期是在三年前,而且BBS的网页也已经被删除了。点击“超常现象体验”则出现了若干条以超常现象名称为标题的子条目,点击则可以阅览到各种各样的超常体验。试着读一下就会发现无论哪个超常现象中的登场人物里都有黑衣少女。因为以前曾经大致看过一遍所以这个事实让我我稍稍的吃了一惊。所有超常现象里共同登场的人物就是这个少女,她的名字似乎叫做拉琪雅。
“黑衣的少女”这个条目里存放着少女的画像,这副画像我还记得。那并非照片,而是某人根据想象所画,果然跟她很像。
然而在浏览过网站之后最让我吃惊的是,作为超常现象,我现在所体验的现象(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想不出恰当的描述)却没有过记载。
无意间看向时钟发现已经要到和真树约定的时间了,我将网站的链接收藏起来后离开了计算机中心。
“呐,由佳,你在听吗?”
“……嗯,没听,什么事?”
“算啦,再从头说起太麻烦了。比起那个,你现在正在想什么事情对吧?而且还不是那种无所谓的小事,是十分复杂的事情呢。”
“猜的真准啊。”
我将混了酱汁的圆白菜跟饭一起扒进嘴里。
大概是因为现在一点多了的缘故食堂里空荡荡的,第三节课已经开始上课了。真树似乎第三节没课的样子。
“由佳你在想事情的时候嘴是半张着的哦,你知道吗?”
“从前父亲也好几次要我注意,不过好像精神一旦集中起来就没有办法了。话说,就那么怪吗?”
“与其说是奇怪的脸不如说看上去很平和呢。”
“嘿~~~”
“你在想什么呢?难道说跟你来学校有关?“
真树不知为什么一脸开心的样子。
当我把从大学退学的事情告诉身边朋友的时候,认真听我讲的只有真树一人。最终我也没有把退学的理由告诉她,但是真树现在也依旧与我保持着交情。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嘛,虽然我觉得由佳有能力开辟出自己的道路所以不要紧……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有必要非要去闯那些布满荆棘的路吗?”
“谁知道呐。”
“心中的想法不化作语言的话对方是不会明白的哦?”
“确实是这样呐。”
“由佳你真的很像恭二呢。”
真树露出奇秒的表情嘟囔道。
“像恭二君?”
“嗯。”真树马上回答,接着喝了口水。“只能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的人。虽然看上去一副悠然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在小心的注意着不被卷入麻烦中。”
“哦~~?”
不愧是小真树,眼光真犀利。观察别人真是毫不疏忽呢,揭穿花心男也很拿手。
“虽然这没有什么不好,不过偶尔也会产生一些坏作用哦。”
“是呢。”
“嘛,由佳看上去稍微有了些干劲的样子,不要紧吧?”
“要不要紧呢。话说回来,恭二君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么?”
转变话题后真树的表情变得柔和。
“看上去虽然挺灵活不过实际上很是慎重呢。他是那种处理自己能办到的事情就会彻底的投入进去的类型,这点跟由佳一样呢。附带说一句那孩子不擅长应对年长的人。”
“真的吗?”
“基本上吧。”真树微妙的回答了我。“话说由佳,你也不要蹲在家里太久哦,这么磨磨蹭蹭的下去真的会变成废人哦。就算你再怎么去想也不会有结论啦,去做,不去做……最终也只有这两种选择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
跟真树分开后我又在大学里转了一阵。这里还是同以前一样笼罩着一股悠闲的气氛,走在路上的学生无论哪个都是一副不知道是有干劲还是没干劲的表情。
我将黑衣少女的事情、恭二君的事情、真树的事情、大学退学的事情、高中时代的事情还有自己如今的状况等种种事情在脑中纠结着一边在大学里徘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同真树分开的时候大概是两点半,这就是说我已经晃荡了两个小时以上了。
“回去吧。”
之后我立刻离开了大学。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

晚饭后真树同以往一样离开了公寓,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厨房里传出流水的声音,那是恭二君在洗餐具。
我来到厨房,小心不被发现着悄悄来到他身后。
“三尾小姐……”恭二君突然回过头。“请别做些像小学生一样的事情。”
“对气息很敏感呢,恭二君。”
“因为是三尾小姐嘛,老姐的话或许会察觉不到。”
“啊,果然外人住在自己家里会有违和感?”
“与其说是违和感……应该是因为紧张所以才变得敏感的吧。”
“嗯,原来如此呢。”
我表现出确实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样啊,真树也好恭二君也好他们都在照顾着我啊,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这种事的我是个何等厚颜的女人啊。现在也是,明明享用了人家的晚饭洗餐具的却是恭二君,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三尾小姐,今天的晚饭如何呢?”
“诶?啊啊……”
想起自己已经数度重复吃下相同的晚饭我便露出了露骨的厌恶表情。发觉不妙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恭二君一副尴尬的样子说:“那、那个,你有什么讨厌吃的东西吗?”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虽然我想澄清误会,但是“因为数度经历了相同的一天,每天都在吃同样的晚饭所以才会觉得腻了,并不是恭二君的手艺不好所以放心吧”这种话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而且现在说出这种话也会让恭二君很吃惊吧,身为“怪人”的我说出这种话只会让自己更怪。
“……三尾小姐?”
不知不觉间恭二君已经在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了。
“呃,什么事?”
“不不,只是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脸色?”
“果然脸色很差。”恭二君走近一步。“觉得不舒服吗?”
“那种事情……”
不,可能有也说不定。这个叫什么来着?恶心?因为好几天都在吃同样的食物?还是因为自我厌恶?
“真的不要紧吗?”
恭二君的手触碰到了肩膀,我妄自心跳不已。
抬起头恭二君就在眼前。
“抱歉,我稍微出去散散步。”我从恭二君身边离开,穿过客厅离开了公寓。
走在夜路上我思考着,刚才站在眼前的恭二君,会跟明天的恭二君相同吗,还是说会不同呢。
是我脱离了正常的时间轴吗?黑衣少女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她却不肯做详细的说明因此我无法相信。
“……脱序了,吗。”
我想起了从大学退学,与父亲吵架的开端。

西宫先生是个父亲公司的客户单位里的人,第一次来到我家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父亲虽然经常带认识的人回家,但是带着像西宫先生这样的年轻人却是第一次。他还不到三十岁,比我的哥哥还要年轻。
之后西宫先生频繁的访问我家。最初只有父亲一人很喜欢他,但看到他能在严格的父亲面前也能谈笑自如,心想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人啊,理解的同时也钦佩起他来。
忘记了契机是什么,那段时间我与西宫先生之间有了交谈。会与我这种怪人打交道的该是怎样的奇人啊,不过他似乎对任何人都能够自然对话的样子。这种能力是自己所没有的,我很羡慕西宫先生。
某日我知道了西宫先生也是出身于三崎工科大学,而且连专业也与我相同。怪不得会谈得来啊,心里很是高兴。
之后过了数月我与西宫先生在外边见面了。他似乎很喜欢理科系女生的样子,还说对没有主见的人更有兴趣。真是个怪人,冒出这种念头的我马上就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说别人,因而露出苦笑。
与西宫先生每周只见一次面,每个星期我都急不可待地盼望着那天。已经可以断言这不仅仅只是合得来了,我以往从来没有对一个男性接受到如此程度。比起憧憬来爱慕之心要多得多。
之后不久的一天,我在意大利餐馆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试探他。
“如果我家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啊?”
“这件事?”
“我跟你像现在这样见面的事啊。”
“你的父亲,难道说对这种事管得很严?”
“一般般吧。”
“一般般啊。”
西宫先生小声的复述了我的话之后露出微笑,直到现在我都相信他那时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然后在距今为止的两周前,就是我决定退学的几天前,那晚我正在客厅里无所事事的看着杂志。
回过神来我发现父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杂志马上就要看完了,我打算这之后离开客厅。
就在这个时候。
“由佳,你觉得西宫君怎么样?”
父亲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样的……”我看这父亲的脸心想这老头在说些什么啊。“突然说些什么啊,让人怪不舒服的。”
“抱歉。”
说完父亲一声不响的看着我。从前开始他就有这种毛病,喜欢默默的观察别人。
“看够了吧?”
忍受不住视线的我发问。父亲不知为何一副满足的样子“啊啊”的点了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客厅。
在父亲离开之后我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再者说严格的父亲会问出那种问题这件事本身就不自然。
当天我婉转地向试着母亲打听。父亲和西宫先生的关系啊,为什么他会来我家啊,主要问的都是这些事。可是母亲却不知何故不想告诉我,露骨的将话题岔开。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拜访了哥哥的家。哥哥与父亲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因此我猜想他会知道些什么。
“不能对由佳说谎呐……”
哥哥首先这么说,脸上一副抱歉的表情。
讨厌的预感油然而生,脑海里闪过父亲满足的笑容。
“我就直说了,好吗?”听到哥哥的问话我做好了觉悟点点头。“你若与西宫先生交往的话会有人因此而得利。”
“——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回问。
“与其说交往,能形成婚姻关系才是最理想的呐,对那个人来说。”
“等、等下……这是政治婚姻的意思?现在还有这种事?”
“是政治婚姻的软化版,因为之前似乎不打算让你知道。”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难道说……”
“不,不是。”在我说之前哥哥就予以否定。“我是从公司的消息通那里听来的,并非老爸亲口相告。你知道老爸是公司董事吧?除了老爸之外还有几名董事,他们之上还有更大的人物。”

“这我倒是知道……难道是在进行像派系斗争一类的事情吗?”
“跟这差不多的事情。”
根据哥哥所说西宫先生貌似是他们公司的控股公司里面的人。具体的出身连哥哥也不知道,不过我曾经几度感觉到他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这件事西宫先生知道吗?”
“大概是……呀,这都是我擅自猜测的。”哥哥急忙订正。“我表面上听从老爸,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做法。因此我一直想告诉你……喂,由佳,你没事吧?”
“啊,啊啊……”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的呆掉了。
[注] 计算机工作站,日常称作工作站(英文: Workstation),是一种高端的通用微型计算机,它是为了单用户使用并提供比个人计算机更加强大的性能,尤其是在图形处理能力,任务并行方面的能力。

A/7/5

傍晚,走在回家路上的我被三尾小姐从身后拍了下肩膀。。
“现在准备回家?”她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行。“啊,已经买好菜了呢。”
“今天我打算做圆白菜。”
“哦——,总算可以尝到恭二君的圆白菜了吗。”
“总算?”
“啊,不不,我自言自语啦,不必在意。”
说着三尾小姐将手放到嘴边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面试怎么样了?”
“轻松。”
“轻松吗?”
“很轻松哦。”三尾小姐笑嘻嘻的。“对方跟我说要我明天就去呢。”
“诶?明天开始吗?”
“嗯,对方是小公司,比起新兵更想要马上就能投入战场的即战力,因为没有那种空闲从头陪养呢。嘛,其实我也没达到即战力的水平啦。”
“那样的话从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呢。”
“是呢。”
从便利店前经过时三尾小姐向店内望去,不过可能是没有什么需要进去办的事情于是我们就这样走了过去。
今天的空气清新怡人,傍晚也感觉不到白天的燥热,因此心情格外的愉快。不过,或许跟三尾小姐在一起才是好心情的主要原因也说不定。
“明天的工作是从下午开始的——”在经过便利店门前的人行横道后三尾小姐开口说。“——所以呢,我打算在上午回自家一趟。”
“诶?自家吗?”
“嘛,该叫做划清界限吧。不只是父亲,还有很多问题不解决不行……吗,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没有问题吗?”
“没事没事。”三尾小姐笑着点点头。“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我没有打算回家里哦,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你还会回来我家吧?”
“不,不会去了哦。”
三尾小姐说的很干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现在很认真。
“可、可是……住处不是还没有找到吗?”
“我会住在别的朋友家里。”三尾小姐马上回答。
“那、那样的话我家不是也可以吗,我也没有觉得很麻烦,老姐也没有什么抱怨哦。吃饭的时候人多才有趣,我做起饭来也有干劲……今天还买了圆白菜……”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在用一些表面道理来挽留她。虽然一句接一句的说个不停,但全部都是些肤浅的内容,就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与三尾小姐不会永远在待一起的,现在的我就好像在玩具柜台前撒娇的小孩子。
“恭二君。”
听到三尾小姐的呼唤我才安静下来。
“……抱歉,好像说了很奇怪的事情。”
“没事啦没事啦。对了,回去以后教我怎么做圆白菜吧,我想学。独居的时候不自己动手可不行呢。”
三尾小姐还像以往一样的快嘴喋喋不休。我回答了句“好哦”,抬头看向远方的公寓楼。
幸福的时光转眼间就过去。
于是那段时光就在今天结束。

B/7/1

我走在昏暗的夜路上,脑子里在思考着。

报考高中的时候我告诉父亲要读理科,本以为父亲一定会反对可是他却只说了一句:随便你。奉行封建大男子主意的父亲为何没再多说什么,当时我曾经感到疑问但是马上就忘记了。从父亲的言行里感到违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对他好不关心的我从来也没有去多想过什么。这是个错误。
至今为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在前进,可是从哥哥那里听到他们公司的事情和西宫先生的事情后,我才发现自己背后所潜藏着的阴谋。
毛骨悚然。并非是这出政治婚姻,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我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都在被父亲操纵着。以为在按照自己步伐行进的我在不知不觉中被父亲所诱导。
这就是我从大学退学的理由,我连真树都没有告诉。

“真是的……我家还停留在昭和时代啊……”
停在路边的我在黑暗之中苦笑。
远处传来狗叫声,同一个方向上又听到了急救车的鸣笛。我静下心来聆听。急救车的声音渐行渐远,此时前方传来的脚步声。
“——嗯?”
不久,在月光的照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清风吹起,抚弄着她的长发。
我努力的保持平静。
“您在散步吗?”少女穿着同昨日一样的黑衣。“可是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呢。”
“生来脸色就不好还真是抱歉呢。”
“啊啦,这还真没有看出来呢。”
少女微笑着靠到身边的护栏上。
“偶遇?还是说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不是偶遇,但也没有什么事找您。”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听到我的话后少女露出了险恶的表情。
“最让我感到棘手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嘿……”
我已经完全将白天在“无题”网站上介绍的“黑衣的少女”同眼前这个少女视为一人了。
虽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是二者之间相似的地方很多,可能性非常高。介绍上说黑衣少女是在所有超常现象体验中共同登场的迷之人物,她接近被卷入超常现象中的人们,给予他们忠告或警告。被接触者有若干,告之的内容也不同。她甚至还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形下登场,关于这点“无题”的管理员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会与我接触呢?我很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意义吗。”
“使人陷入混乱很好玩?你也与我之外的人这样接触过对吧?”
“您对我做个调查了是吗?”无视我的问题少女反问起我。
“差不多吧。”
“昨天我就一直在心里想,这个人可不可以别用这中辱人的说话方式说话啊?说实话我很生气呢。”
“嘿——,真的在生气啊?那个不是装的?”
“谁知道呢。”她笑了。
“至今为止你就像这样骗了各种各样的人?”
“谁知道呢。”同样的回答。
“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你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处。”
“是这样呢。”
少女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了任何人类的情感。
“三尾由佳小姐。”被她叫到名字我再次发抖。“您再过段时间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中了,与其去调查我还不如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工作比较好吧?”
“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就在最近。”
少女用暧昧的话避开了我的追问,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关键是你在监视我对吧?”我说出了由目前为止的情报而导出的唯一一条结论。
“也就是说,是那个吧。你不希望我惹出什么麻烦来,一定有的吧?对这个世界来说是禁忌的行为。”
在我半带喊叫的说完后少女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我以为自己的挑衅会带来新的情报。但是,
“……你,知道的太多了。”
少女看起来微微有些发怒,话语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少女?你生气了?真的吗?”
“呵呵呵”少女的脸上陡然一变露出喜色。“您讨厌谎话呢。”
“是讨厌。”
听到我的回话后少女露出狂妄的微笑。
“你父亲的事情吗?还是说是‘他’的事情呢?”
“什……”
意外的话使我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啊这个小鬼,要说瞎猜的话也猜的太准了啊。
“有的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少女说着再度转身。“比起那个您还是多多考虑一下今后的事情比较好,不能逃避现实哦。”
“谁在逃避现实啊?”
“就是您。”少女的声音变得不容易听清。“还记得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论吗?那个也有很多例外哦。我觉得您的行动里没有必然性——”
做出这样的结论后少女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右转,不见了人影。
四周恢复了寂静。
温暖的夜风吹过脸颊。
“………………”
瞪了一眼少女消失的十字路口之后我向回走去。
我垂下视线,慢慢的走在通往公寓的路上,心里回想起与父亲吵架当天从家里飞奔出来之时的事情。
那天夜里离开家后,想不到其他去处的我直奔向真树和恭二君的家。先前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去想,而且现在仍旧没有想过。卷入这个周而复始的日常后为了把握状况,还有思考黑衣少女的事情已经占用了我全部的思绪。
……不,不对呐。
或许真如黑衣少女所说,我是在躲避着现实。
或许我在期望着现在这种“日常”能永远的持续下去。
或许我在祈愿着能在那个有真树和恭二君在的,恶意不会到达的,温暖舒适的公寓里一直住下去。
现在我知道那是种错误。我只是赖在别人家里不走而已,只是在这个停滞的世界中将自己也停滞而已。
这是我想要的吗?
……应该不是这样的。
我是为了脱离父亲为我铺好的道路才从大学退学,从家中离开的。明明是这样,现在却在这种地方停下的我究竟在搞什么?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有成堆的事情要去做的。确实哥哥的话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但是我也不能一直的消沉下去。
……说来真树也说过啊。做,抑或不做,只不过是这两个选择而已。
到底选哪个呢——这种事情最初不就已经决定好了吗。

回到公寓后发现恭二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瞌睡,他一定是在等我吧。茶几上摆放着两只茶杯,茶壶也放在一起。
“喂——”
他似乎睡得很熟,试着叫了一下没有反应。
我坐到了恭二君身旁。侧面观察发现的他睫毛很长。恭二君平时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但是这样看上去脸上还残留着稚气。
说起来,这些天我已经完全将西宫先生忘掉了。不,或许是没有去想也说不定,为了再不让自己受伤——
……那个人他其实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也是跟我一样的心情吗?还是说全部都是演技呢?……他会不会对我有所依恋啊。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无论是怎样在这里都无法知晓,应该去直接询问本人。虽然我相信着哥哥,但是果然不靠自己亲眼去确认的话其中真意是无法明了的。大概当初这样做就好了。
“……呼”
我看向恭二君的睡脸。
人的睡脸果然很不错。只是看着就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和。恭二君的头歪向一旁,一副睡得很舒服的样子,是不是在坐着什么美梦啊。
“可爱的睡脸。”
无论什么人在睡着的时候都是无力的,就如同睡着的人不在现实之中一样。相比之下醒着的我呢?不是什么都能做吗?至今为止光是在想而不采取不行动不是错的吗?试着去做难道不会意外的发现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吗?
“像现在这样可不行呐。”
我小心不吵醒恭二君,静静的从沙发上站起。然后——
“对不起呢。”我像仍旧睡着的恭二君鞠躬。“抱歉。”再一次的。我就这样默默的一次又一次的对着恭二君鞠躬。

*/7/*

炎热夏日的傍晚。
我踩着笔直伸向步道的电线杆影子向前走路。
“三尾小姐你倒是好好的看着前方走路啊。”
身边的恭二君拽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一旁,下一瞬间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主妇皱着眉头从身边经过。
“死了。”
我小声说。
“诶?死了?”
“我的行进设定是脚露出电线杆影子就算死掉,所以已经死亡了。”
“……死亡了啊。”恭二君愣住了。
“这叫做在日常生活中保持紧张感,您懂了吗?”
“请你别这么说话啦,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啧……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配合人的家伙。”
“人格转换了哦?”
恭二君苦笑,“那些东西我来帮你拿吧?”说完不等回应就将我左手提着的大包抢走。最近他学会了一些应对我的招数。
“强盗。”
“才不是,请说我是个亲切的人。”
“亲切的人”我试着说了出来。“可能很适合你。”
“哎呀哎呀总感觉有些别扭呢。话说回来,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要去吃火锅啊?”
“这是真树的阴谋……你没听说吗?”
“诶?老姐吗?我以为肯定是三尾小姐你说的呢。”
午休在公司里吃三明治的时候真树打来了电话,说想让久未蒙面的三人出去吃顿饭,我当场便答应下来。正好手上的工作刚刚告一段落,时机也非常好,因为有的时候可能会在公司工作一夜。
工作一件又一件接连不断,我从来都没到我的生活会过得如此紧张,不过———似乎人类只要拿出拼死的劲头就什么都能办到。现在我忙得感觉与其有时间去想都不如赶紧拿去实践看看,但是这要比以往懒懒散散的过日子健康得多。
我想在有时间的时候将自己经所历的一连串事件连同黑衣少女再做一次调查,不然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应该还有人经历过同样的体验,所以首先要该设法与这样的人取得联系,试着将各自的情报汇集在一起看看。
“我说,为什么要吃火锅啊?”
恭二君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
“嗯——,我想大概是一时冲动才决定的吧。”
“原来如此,我家老姐经常会因为一时冲动而买下东西呢。”
“智慧环也是么?”
“啊啊,那个也是呢。智慧环已经算是比较有用的东西了……”
想到了什么的恭二君苦笑着挠了挠头。
“对了对了,住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哦。”
“诶?小公寓吗?”
“对哦,预定下周搬家。”
“在什么地方啊?”
“距离公司很近,就在车站的另一边。”
“离这里不是很远呢。”
“嘛,有空就来玩啊。”
不过是句无心之言。
并没有什么深意。
“我会去的哦。”
“我把备用钥匙给你,要把饭做好等着我哦。”
我还像以往一样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可是恭二君却说:
“我,真的会去哦?”
吃惊的恭二君将我的话完全当真了。不,他应该知道这只是随口说说的。不是这样,这不是当不当真的问题啦。
“搬家我也会帮忙的,可以吧?”
“好的。”被恭二君的气势压倒,我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下来。说出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马上接着说:
“每天都要来!然后要给我做饭!”
妄图蒙混过去的我却完全没能蒙混过去。


尾声


法则如果不同见解也会产生差异
她所在的“重复世界”,同卷入这个世界的人们原本所处的“元世界”的法则是不同的。
因此对“元世界”的里的居民来说这个“重复世界”显得很奇妙,可是对“重复世界”里的居民来说这里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相反如果他们来到“元世界”的话,同样会因为法则的不同而感到迷惑。比如说,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观测者位于地球之上,假如他来到公转周期不同的行星上的话,这个认识就会完全改变。。
“重复世界”这个称呼也是根据“元世界”里居民的观点而得来,对于“重复世界”的居民来说这个名字是意义不明的。
现在这两个世界发生了重叠,它们正在重合到一起。这只是融合之前的状态,虽说还没有引起较大的混乱,但是人的认识变得非常容易穿越。不过认识在“重复世界”同“元世界”之间来回穿越的仅限在相对于“元世界”来说的七月一日——只有这段时间附近穿越才有发生的可能。本来现在两个世界已经处于重叠状态之中,理论上来讲这种现象在任何时间点都应该有发生的可能,但是实际上在这段期间以外没有任何穿越者出现,一年中可以在两个世界间穿越的机会只有数十小时,对她来说是很方便的情况。
不,并不是对她来说———应该是对人类来说。
为什么在“元世界”的居民看来,“重复世界”会是那种样子的呢?这是“元世界”之人所不能理解的,对局外人来说“重复世界”里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对在A世界里居住的某人B来说的1秒这个时间,在法则不同的C世界里可能会等于一年,还有可能是十年的长度。或者可能是,在A世界的1秒内,C世界不知重复了多少个相同的一天。
对B来说C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当然是无关紧要的,因为B应该会在A世界里度过一生,对与身处内侧的人说没有必要去考虑外侧的事情,对B来说A世界就是所有的基准。
没有人能够不去在意地球的自转而生存,同样在A世界生存的B也没有必要去在意C世界的事情。但是如果来到宇宙之中的话,C世界就在眼前的话,这种见解大概就会改变了。
对他们来说七月一日已经过去,但是她却依旧存在于这个不显眼的世界里。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无聊。”
她站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中心低语。
“好无聊啊。”
这次她提高声音,但依旧没有人看向她。
不就信号灯变为红色。
她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潮退去,车流涌入,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有着能够鉴别陷入暧昧中的事物的能力,而且只有这样的事物才会发现她的存在。
“这之后又要回归无聊的生活中了……”
她有着使命,很重要的使命,她并没有将其忘记。那是一种跟义务感差不多的东西,只要想到没有认真完成使命的话胸中就会一阵苦闷。
“果然是过去的记忆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虽然现在是孤身一人,她却有种以前曾经跟某人在一起过的感觉。
“拉琪雅……”
她将自己好不容易才记住的名字说出口,从前的记忆只剩下星星点点。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没人听到她的话,没人在意她的奇异服装都漠然的从她身边走过。
想到那个以前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心中就会十分悲伤。
还有无可奈何的寂寞。
每当这时她就会来到人来人往的场所里。
世界是如此的喧嚣,却无人发现她的存在。
“会永远这样下去吗。”
信号灯再次转绿的路口,她不经意间抬起头。
远方可以看到电视塔。
上面是一如既往的广阔天空。
“我该去哪——”
她咬住嘴唇,迈出脚步。
一个人出发。
没有任何归属的她孤立的存在着。
可能这之后都要一直孤独的生存下去。
就算这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希望能与谁再次接触。
她如此许愿。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0-4-10 08:26 编辑


后记

准备两个只有挂钟其余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将几个被实验者关在里面。实际上这两个房间的时钟,一只比通常要快两倍,另一只要比通常慢一半。但是被试验者并不知晓,这件事情也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所察觉。
被实验者会从心理上适应这种加速•减速的节奏。
这时候进行记忆测验,得出的结果是时钟加速的一方要比时钟减速的一方忘却得更快。
于是我就想。
要是用上这个的话不就可以把截稿日混过去啊。

大家好,我是前言很长而且主要都是传言的周防。
本作是有关于“认识”这一话题的。虽然主题完全是“时间”,不过我是按照这种感觉,将日常作为焦点来写的。该说是普通的事情呢,还是无法说清的日常感呢,总之是这样的感觉。之后又意识到了一些眼睛无法捕捉到的大东西,和一些眼睛无法见到的小东西………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是由四话构成,采取短篇集的形式,不过世界观却是共同的。
目前我正在执笔本作的续篇。顺便一提,虽然与本作无关,一月份出版的《ゆめみる猫とカノジョの行方》也预定要写续篇了(作者的干劲十足)。

为了本书的出版,给负责的三木先生添了许多麻烦(现在也在添麻烦进行中),谢谢你这次也提出了许多很好的建议,我获益匪浅。为我画插画的久麻先生,在草稿的阶段看到后就让我涌现出了干劲(……还请不要把这理解为写作进展迅速)。另外还请原谅我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
还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过程的各位,借此机会向大家致谢。

最后感谢阅读本书的各位,
谢谢你们。

二零零六年四月 周防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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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appy00 子爵
十分老梗的题材阿 重复的7/1 不过内容出乎意料的温馨平淡 还以为第二回会黑掉

13 年前 0 回復

威力 侯爵
突然發現這翻完了阿,看完全部後還是覺得一&二章比較讚,至少有給出個結尾,
三四章則是沒結尾讓讀者去想像去,永久的7/1物語阿,期待下一捲

14 年前 0 回復

lifei852456 騎士
感觉和某一天,炸弹从天而降很像,但个人认为还是炸弹从天而降好

14 年前 0 回復

kilong00 子爵
有種治愈系的錯覺!!
感覺故事都還滿溫馨的

14 年前 0 回復

linkinparksum41 公爵
几个小短篇组成的,看着很温馨。

14 年前 0 回復

tg01922 子爵
本帖最后由 tg01922 于 2010-4-12 06:27 编辑


補充一下=_=最後一章~正確的順序是先看完所有的B/7/1 之後才看 A/7/1 ~ A/7/5 及 */7/*
因為所有B/7/1都是停留在7月1~而A/7/2後是停留後的開始 7月2

14 年前 0 回復

tg01922 子爵
作者用心良苦~
除了第一章比較完整~其他的章都要自行yy~這樣就可避免少許的重復感
但結尾均有好結局的暗示~這點覺得不錯~因為會引領向好的方面yy~最重要的是作者文筆很好~如果去寫幻想冒險類~應該會有少許川原那樣的感覺><~
感謝lz的分享~更感謝翻譯者

14 年前 0 回復

mkkao 伯爵
原来是若干个故事的汇总啊,感觉挺精致的,不过一般这种作品也就一本吧,还会有第二卷?

14 年前 0 回復

牛奶盒 騎士
漫无止境的七月一日……即视感。这种由几个小短片构成的小说不容产生代入感,阅读趣味下降了啊~

14 年前 0 回復

a136551 伯爵
貌似是由几个短篇组成的呢,虽然没怎么看懂。不过翻译辛苦!~

14 年前 0 回復

永恒之雪 侯爵
水王膏药君终于完成第一部作品,今晚终于能看这部小说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悪い音 王爵
终于翻完了啊........等下载版,拉到手机看
去年2009-11-25 12:11开贴,今年4月填完.......时间差距好美[s:03]

14 年前 0 回復

ml1301957 勳爵
膏药开始翻小说了,萌度+1呢

14 年前 0 回復

sannight 勳爵
插图的耳朵很奇怪...看着不是非常舒服...
然后...
小说本身就是“即视感”,看的我也是很“即视感”...(好拗口啊)
通文貌似写的是对世界的认知,实际上想表达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某些珍贵的情感吧,那么开头的那堆看起来很哲学的话,不就是唬人的噱头吗?
...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个人不太喜欢短篇,因为角色登场太多,会导致性格即视感,故事连贯性也会被打折扣。
不过这小说的特点也很明显,描写的手法近乎于散文,再+上是短篇,所有和主题无关的笔墨近乎没有,标准的“短小精悍型”。
挖坑的方式也很“无耻”,那个神秘哥特少女,还有事件的原因。
几个短篇,感觉最舒服的,果然还是第一篇和倒数第二篇,第一篇确实是因为感人,那个倒二...是因为开头的插图实在太邪恶了.....

14 年前 0 回復

3603925 子爵
某個圖的體味很邪惡,是我想歪了= = 別打我

14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这个是一卷完的?似乎没有看到有后续的
多谢LZ翻译,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butterfly 伯爵
看封面和插图的瞬间就知道了,我肯定会追这部小说的~

14 年前 0 回復

nokiae63 子爵
是不错的小说呢,即视感吗?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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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wei134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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