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乐零] 罗密欧的灾难 [自翻][全书完][下载放出]


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10-2-15 20:20 编辑


罗密欧的灾难(ロミオの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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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来乐零
插画: さくや朔日
翻译: 蓝色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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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非常引人注目的漂亮女孩,雏田香奈实。稀里糊涂对她一见钟情的我,在加入戏剧部数月之后,迎来了为文化祭公演挑选剧本的时期。
现役的戏剧部部员,把我跟雏田包括在内,只有五个一年级学生。虽然我们五人里有的人有着自己喜欢的人,但当决定使用在活动室找到的,破破烂烂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剧本之后,五个人的心开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是一部描写不能将“喜欢”付诸言语的高中生那摇摆的思恋,且稍微有些可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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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行哉

——要从虚假里将真实找出来,需要怎么做才好呢。




雏田香奈实

本以为终于有了第一次恋爱,
却害怕这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我觉得,要是失去了这份感觉,可能就再也不会恋爱了……。



西园寺次郎

我并不是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女人喔。


村上真由

虽不是出于本意,现在我也还是姑且把喜欢着你这件事给忘掉吧。




新堂蓝子

像这种样子被人知道,很讨厌啊。





这份爱恋
是谁的东西……




这是
由一本剧本
引发的
围绕着恋爱
稍微有些
恐怖的故事。



角色分配

罗密欧——— 如月行哉
朱丽叶——— 新堂蓝子
茂丘西奥—— 雏田香奈实
提伯尔特—— 村上真由
劳伦斯——— 西园寺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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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10-1-3 09:13 编辑


开幕前

轻轻地,巴士的轮胎脱离了地面。
车体倾斜,身体飘了起来。
不知是谁发出的尖锐悲鸣,终于让“罗密欧”搞清了状况。
会掉下去。
自己所乘坐的巴士,冲破了护栏,现在,正要从山崖上掉向谷底。
(我们,会死)
就在这样想的同时,坐在旁边的“朱丽叶”紧紧的抱了过来。反射性地用手圈住她的肩膀。
巴士快速翻转,隔着过道坐在另一边的“茂丘西奥”掉到了“罗密欧”上面。立即用另一只手抱住“茂丘西奥”,用这种要不是处在非常事态中的话,简直想说是身在花丛中的姿势,在掉落的巴士里一边被挤得七荤八素一边翻转着。
不知何时,“提伯尔特”和“劳伦斯”的手也抓住了“罗密欧”的身体。“罗密欧”被四个女人紧紧抱住,变成了旋转的团子中心。
圈着身体的几只手都非常用力。“朱丽叶”更加使劲地抱住“罗密欧”的身体,用尖锐的目光瞪着余下的三人。
“可恶!”
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到底是谁在喊呢,又是为了什么而喊呢,已经不知道了。
是在咒骂突然为自己的人生降下帷幕的命运呢,还是在骂现实中的——而且是就在身旁的某人呢。
在闭上了眼睛的“罗密欧”脸上,盖住了不知是谁的头发。
——很好闻的味道。
是恐慌把正常的思考回路烧断了吗,居然还想着这么悠闲的事。
巴士就这样,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


第一幕

那一瞬间,闻到了非常好闻的香味。
女孩子并不是跟香味划等号的生物,如果在十五年里被三个姐姐包围着活下来的话,就会认清这一点到令人讨厌的程度。就算是女人也会有汗臭也会有体臭长筒靴也会发出味道。(我家的猫咪时常会把脸凑进老姐脱下来的长筒靴里,好像颇有兴趣地闻着。‘有意见的话就给我说出来’,作为长筒靴主人的姐姐还发过这种毫无道理的火。)
但是,从突然掉下来的女孩身上,淡淡地飘出了好闻的香味。
——感觉是非常干净而且很美味的香气……对了,应该是柑橘类水果的气味吧。原来如此,这个人的头发很长,大概是洗发水还是什么发出的香味吧。
被从自己上边掉下来的女孩撞到,边向后倒去,边想着这些东西。脚底离开了楼梯。
——上了几阶来着。好像最多不过四、五阶吧。就算朝后翻倒下去也应该不会受很严重的伤。……即便是,被从上边掉下来的人当成垫子摔下去也是。
用理性得有些异常的头脑在思考着。并不是说非常冷静,大概是由于太过出乎意料的事件,让大脑把“慌张的机能”给停止了吧。因为,入学典礼之后在上学校楼梯时,完全没有料到会突然有女孩掉下来嘛。脑子也还没来得及慌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高中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为了迎接冲击我咬紧了牙关,视野一下颠倒过来。透过轻飘飘展开来的暗茶色长发,看到了脏掉的白色天花板和荧光灯。
最开始的冲击来自腹部。是掉下来的女孩的膝盖撞到了肚子。
在发出奇怪声音的同时呼吸也停止了。紧跟着,是背上的冲击。由胸前和背后袭来的疼痛变成痛苦三明治,让我紧紧闭上了眼。稍迟一瞬间,后头部也受到了撞击,但不可思议的是并不怎么痛。最后是,非常柔软的东西撞到了脸上。
“呜、咕……”
肚子好重。背上好痛。脊椎没事吧?
把眼睛半睁开的同时,身上的重量一下消失了。
“抱歉!”
在让人心里扑通一跳的超近距离上出现的,是一张非常端正的女孩的脸。
“实在非常抱歉!”
没能发出声音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呼吸还不顺畅,也不只是因为事态实在过于出乎意料而愕然。而是因为对眼前那漂亮到飞起的脸,感到目瞪口呆。
在现实中看到如此漂亮的脸,有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说不定她是从显像管里跑出来的。
像是白皙而光滑细腻的肌肤,形状完美而挺拔的鼻梁,小巧的嘴唇之类的,漂亮得简直让人想说“像明星一样”,或是“像人偶一样”,但比起这些,最能让人留下强烈印象的,是她的眼睛。
被长长的睫毛所包围的眼睛非常大,有很强的力量。稍带些茶色的瞳孔中,该说是眼神还是眼力——总之是有着能够吸引人的力量。
突然,头下边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被抽了出去。咚,地后头部碰到了地板上。
这才发现,垫在头下边的,是那个女孩白皙的手掌。
女孩虽然很在意这边的情况,但也时不时地看向楼梯上方,然后站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的话,会被看光光就是了。
“一年级A班,雏田香奈实。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过来说吧。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现在很急”
仿佛是为了拒绝人而只递出名片就走掉的司机一样,女孩只说了以上这些话就转身跑开了。跑得很快,也没有再次回过头来。
我,让脚后跟搭在楼梯上,保持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姿势,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女孩走掉的方向。
首先想到的是,白底浅蓝色花纹,然后回忆起倒在地上时碰到脸上的柔软感触,C以上呢。

我不是挑长相的类型。
回首这十五年的人生,从初恋的邻家姐姐,到中学三年级时告白然后玉碎了的同班同学,在依次想起她们的脸之后,我才敢这么说。
当然,也曾有过被长着漂亮脸蛋的女孩吸引住的时候,也有喜欢的长相类型。但是,这些都是跟恋爱感情没有直接关系的东西。
虽然、但是。
我在此时此刻,伴随着背后与肚子的疼痛,体验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一见钟情”。


*


我把从图书室借来的几本书放到已经化为杂物库的桌子上,用几乎要把折叠椅的靠背靠到弯曲一样的姿势,啪啦啪啦地翻着一本借来的书。
从大开着的窗户外边,传来了女子网球部活泼的欢笑声,和棒球部粗野的吼声。
“咦,又只有如月在啊?”
门喀拉一声打开的同时,听到了通透悦耳的声音。保持着眼前翻开书的姿势,只把视线投向了门的方向。由于有了通道,穿堂风开始从门向窗户吹去。
“新堂是扫除值日生。西园寺刚才在体育馆遇到过大概很快就会来。村上不知道。”
说完,雏田香奈实就嗯~地撅起了嘴唇。就算做出这种表情,这家伙也果然还是很可爱。
那个时候,在当了从楼梯上掉下来的雏田的垫子之后,从疼痛中回复过来的我,站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开始走上楼梯。(不管怎样,犯人已经走掉了,也没有目击证人。即便是遭遇了多么奇怪的事情,但也没有受什么需要闹起来的伤,就只有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就这样,上了楼梯后,发现前边聚集了很多人。这一层只有各科目的准备室,在这一层会聚集这么多人,让我觉得很奇怪,便走过去朝人堆中间瞅了一眼。
“看个屁啊!”
在那里有个男人蹲坐在地上按着肚子,威吓围住自己起哄的人们。
在这之后问了雏田本人,她说被那个男人(好像是评价不怎么好的高年级生)在学校里搭讪,而且是相当地纠缠不休,厌烦了绅士性的……,淑女性的拒绝,好像就把那人踢飞了。又发现那附近有人过来,就慌张的逃亡了。而逃亡方法又是非常夸张地翻过楼梯扶手直接落到下一层的,这种让阶梯立场不复存在,完全无视楼梯用途的方法,然后就在那里遭遇到了我。“因为我用那种方法下楼梯至今一次都没有让自己或者别人受过伤嘛”这个,则是再会时她本人的说法。
顺便说一句,我在那次事件之后,也完全没有杀到雏田香奈实的教室里去抱怨什么的。只是,非常想再次见到那个奇怪的美少女,然后就计划装成跟她偶然相遇然后搭话的样子,在一年级A班教室前的走廊转来转去,但在这个作战成功之前——就跟她再次相见了。
那件事,发生在我无意中晃悠过去的,入部体验期的戏剧部活动室中。
用轻松的心情敲开了贴着“welcome新同学!”贴纸的活动室大门,然后那个超绝美少女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会想到去戏剧部看看,实在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既不是非常擅长在人前说话,况且我觉得要让我在舞台上彻底扮演成另一个人什么的,实在是超难为情,我绝对做不到。
只是,我很喜欢读戏剧。特别是莎士比亚。虽然现在这个年代还有没有高中的戏剧部会上演莎士比亚是个很大的问题,但不管怎么样,我对舞台这个东西也比较感兴趣,即便加入了戏剧部,也不一定就必须要当演员吧。幕后工作人员的话,还是有点想尝试下的。想着总之先去看一看吧,便敲了活动室的门。
“不想当演员吗?但是就我们部的情况来看的话,大概回避不了当演员吧。毕竟,部员很少嘛”
听到懒洋洋的前辈这么一说,本来的话,应该是出门向右转回去了的。本来的话,是应该这样做的——
现在我正在戏剧部的活动室里,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剧本集,雏田香奈实站在我面前,微风吹动着她的头发。
六月即将结束,马上将会迎来真正的夏天。也就是说,我加入戏剧部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即是说,就是那么回事。
想说我被美少女引诱了就说吧。
雏田坐到窗框上,向二楼那玻璃结构的过道望去,哈~地叹了一口气。
“从活动室向上看去啊,在那个过道上走的女孩的裙子,非常危险呢。正好是看得到又看不到的状态。——啊~,那个女孩,腿很漂亮呢”
雏田发自心底高兴地嘟囔着,而对于这一点,我发出了叹息。的确,雏田要说是美少女的话,确实是个美少女。但是她的内在,基本上算是个大叔,或者说是淘气的小男孩。虽然对她是一见钟情,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感到幻灭,而是连她的内在一起喜欢上的我,感觉上也是相当厉害就是了。
“如月真好啊,能和蓝子在一个班”
雏田夹杂着叹息嘟囔着。
“又说这个啊”
我无力的斜眼看着雏田。
“你啊,就这么喜欢新堂啊”
“因为,那种像小动物一样从全身渗出来的可爱!”
女孩子这种生物,基本上都喜欢可爱的东西,但雏田那种情况(也包含着大叔的性质)又要更上一层楼。
“既然这么喜欢可爱的东西那就去照照镜子什么的吧”
这么一说,雏田露出了赌气的表情。
“就算是我,也还是知道自己可爱啦。”
“是吧”
“但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彻底的两回事”
正在这时,活动室的门喀拉一声轻轻的打开了,雏田的表情一下明亮了起来。
“蓝子!”
打开门的女孩,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戏剧部的同伴,新堂蓝子。
新堂承受下雏田那飞过来一般的拥抱,向后退了大概两步左右。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把手放到抱着自己的雏田背后,像是在对待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抚摸着。
“小雏?怎么了?”
“嗯~,什么事也没有啦,只是补充一点蓝子”
新堂是你的什么东西啊。
把差点冲出喉咙的吐槽咽了回去。
雏田把鼻子埋进新堂的黑色短发中,闻味道一样吸着气。
“停手啦变态,新堂很为难啦。”
“没、没关系啦”
新堂被雏田抱着对我苦笑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雏田喜欢新堂的程度让人觉得简直超出了友情的范畴,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了。
“如月君,那是剧本?”
从雏田那里解放出来的新堂,一边偷偷瞟着我正在读的剧本,一边畏畏缩缩地说道。我抬起视线,新堂就有些吓到一样缩了缩身体。又没有在瞪着她,却感到新堂的周围漾出了微妙的紧张气氛,我对她轻轻的一笑。这样一来,才终于缓和了新堂的紧张感,还了我一个微微的笑容。
新堂是个不错的女孩而且也相当的可爱,但无论如何都太腼腆内向,很难相处。可能我不是那种爱对人笑的类型吧,新堂对我感到紧张这一点稍微让我有些难过。有时候也会想,都已经在同一个社团呆了三个月了,差不多也该习惯我了吧。
“对,文化祭上的演出节目再不决定下来就有点麻烦了。但是怎么说呢,找不到正好合适的呢。再说还必须要找那种登场人物很少的嘛”
“五人的那种?”
“不,尽量选四人的”
“如月,你真的不准备当演员?音响跟照明的话,前辈们说过会来帮我们做的吧”
我斜眼瞪了一下偷笑的雏田。
现役的戏剧部部员总共五人。而且,全部是一年级学生。高年级的就只有三年级学生,他们已经在两周前的春季地区演出会结束后引退了。
“从今以后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演员之外的工作也必须要有人会做才行啊”
“那些东西在地区演出会的时候已经做过了嘛。你是照明,村上是音响。……那个时候,前辈们也想让你跟西园寺当演员的啊。说是因为没有其他男部员。”
迎接新生的三年级部员有三人,全部是女的。
“雏田,你只是单纯想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而已吧。就算我不当演员,我们的人数也是够了的。……你的男装,不是大受好评嘛。演出后,其他学校的女孩子都呀——呀——叫着超兴奋的在讨论吧。村上也是毫无疑问的非常适合啊,男性角色。和你搭档就会出现女学生的粉丝啦”
在雏田的旁边,新堂露出了非常抱歉的表情。看到她好像马上就会道歉说对不起一样,我慌忙对着新堂摆着手。
“啊,话先说在前面,没有必要全部人都扮演男角色哦。新堂演女角色就很棒了,没有必要演什么男角色啦”
都高中生了还这样没关系吗?禁不住让人这么担心的新堂,不知为何只要站上舞台就能大大方方的表演。像这种平时很少有自我主张的人,可能上了舞台之后意外的能觉得有快感呢。
“真想搞莎士比亚什么的啊”
为了转换话题,我这样念叨着。
“别说那些不可能的。如果要搞莎士比亚,五个部员的话,起码一人要分饰三个角色才够吧?”
“我知道啦。只是说说而已”
“但、但是,如果能好好演出来的话大概会很帅吧……”
就在新堂拼命帮我打圆场的同时,活动室的门再次打开了。看到走进来的剩下两名部员,雏田露出了笑容。
“村上和太郎,一起的啊?”
“恩。但是不能问我们两人在一起干了些什么这一类不懂风趣的问题哦。另外小雏啊,我的名字不是太郎而是次郎。话说回来,叫我西园寺啦”
西园寺一边从他那很受女孩欢迎的端正脸庞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一边说道。
脸长得帅个子也高,明明只是高中一年级却异常地很会为人处世,不管和谁都能毫无顾虑的微笑着说话,这家伙理所当然的非常受欢迎。虽然并不是说演技非常好,但由于看上去很帅声音也很清朗……站到舞台上的男人什么的,有这家伙一个就够了。
和西园寺一起走进活动室的女孩,村上真由,用有些烦躁的眼神瞥了一眼装得感情很好的西园寺,对战战兢兢搬着椅子过来的新堂露出了同样的眼神后,用细长而清秀的眼睛盯着我,冲着我的鼻尖递出了一张传单。
“做事啦部长”
听着村上那好像不爽到极点的话,无言地接过眼前的传单。上面印着《关于文化祭演出节目申请书的截止时间》。
“啊~,难道说今天,有会要开的?”
一发出十分有我风格的装傻声,村上的视线就变得尖锐起来。在被骂之前先低头
“对不起,我忘掉了。有值得信赖的副部长在实在是太好了”
在现役部员只有五个人的戏剧部里,我是部长,村上是副部长。如果交给稍微有点脱线的雏田怎么也让人担心,而推给老实的新堂也会有些顾虑,西园寺则过着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一定会去打工的忙碌生活。就结果来说,是我跟村上接下了麻烦的职位,但经常稀里糊涂的我正被副部长大人那冷冷的视线拷打着。村上那冰冷的视线毫不留情。能发出这种好像看着爬虫类一样的目光,一定是那种家伙。喜欢村上的家伙绝对是究极的M。
边这样想着我边看向西园寺的脸。感受到我的视线,西园寺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歪了歪头。——这家伙,一定是那个吧。被那些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溺爱过头,在村上那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新鲜感。
“……文化祭节目申请的提交在下月初截止吗。真的得赶快决定演出节目了啊”
我把目光落到传单上说道。西园寺看到了刚才我在读的书。
“那个是剧本集?有什么好东西吗?”
“没有呢。”
“刚刚,在说虽然想演莎士比亚但没办法”
新堂轻轻的这么一说,西园寺就喔~的发出了明朗的声音。新堂好像对西园寺没有那种不擅长相处的意识,如果抛开和雏田那种奇妙的朋友关系,她跟西园寺的感情算是最好的吧。
“唉,我知道没办法啦”
“是啊,不过,还有种方法就是我们自己写人数正好合适的剧本呢”
在西园寺的话正要说完又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突然——真的是非常突然,一下子后背感到一阵恶寒。
同时,从上方蒙下了一层阴影。一下子朝上看去。
是柜子。在眼前好像很重的木制柜子倒了下来。被胡乱塞在柜子里的书啦文件夹啦什么的,全部都即将掉出来,而我很不可思议的慢慢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就在闭上眼的一瞬间,我被使劲地撞飞了出去。
轰、的首先响起了刺到耳膜上的轰鸣,然后是哗啦哗啦的东西不断地掉下来。好像连锁反应一样持续发出东西掉出的声音,数秒之后,听到了喀拉一声好像是笔还是什么掉到地板上的声响。
“雏田、新堂!”
柜子倒在了我脚跟前。有谁——大概是雏田吧,亏得她把我撞开,让我避开了当成柜子座垫的命运。但是,雏田和新堂也应该在我身旁的……。
“蓝子、蓝子、没事吧?”
从柜子下边传来了说话声。在另一边没有受伤的村上和西园寺也变了脸色先我一步跑了过来。我也慌忙站起来,三人把柜子抬了起来。
从变得空荡荡的柜子下面,出现了雏田那暗茶色的长发。
“雏田!”
抓住她的手帮她站起来后,发现在雏田身体下边,新堂好像睡着的小动物一样手脚缩成一小团。
“蓝子,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雏田半分甩开我手一样,抓到了新堂。新堂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摆了摆头。雏田露出了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慢慢的站起来。有没有哪里痛?”
在雏田拼命的声音中,新堂站了起来。
“我没关系哦。……小雏你呢?”
“真的?真的没受伤?”
雏田一边啪嗒啪嗒摸着新堂的脸跟身体确认着。在确定真的没有受伤之后,雏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话说你怎么样啊,正这样开口对雏田说时。被村上的声音盖住了。
“喂……这个是?”
村上蹲下去,把掉在脚边的本子捡了起来。好像是柜子倒下来的时候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的。
B5尺寸的复印纸用订书机钉在了一起。封面有些损坏的地方。
“《罗密欧与朱丽叶》”
村上读出了写在封面上的字。然后翻开一页,哼~~地用毫无感想的——但是在熟悉的人听来是稍微带有一些惊讶的声音——嘟囔道。
旁边的西园寺轻轻走过来看了看,说道。
“好像是不知是谁改编的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登场人物相当少”
“几人?”
没由来的有些心神不定地问道。和稍微有些踌躇的西园寺四目相对了。
“五人”
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出现得相当适时的东西呢”
啪嗒一下合上剧本,村上用目光扫了活动室一圈。原本就是处于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完全搞不清楚的混沌状态的活动室,经过刚才的骚动现在室内好像发生过什么大惨剧一样。
“话说回来”
村上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依然很冷静。
“为什么刚才,这个柜子会倒下来?”





“很诡异,绝对很诡异啊。那间活动室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西园寺一边擦着两只手臂一边叫唤着。
“那种柜子不可能突然自己倒下来吧。而且,刚好正在说‘想演莎士比亚啊~,但是登场人物太多没办法啊~’,然后那本改编得登场人物数目正好跟我们部的人数一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滚出来了哦?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是有什么东西的意志在驱使。赶紧把那本剧本送到庙里还是什么地方去,我们活动室也最好驱下邪什么的啊!”
村上把西园寺的反对完全无视掉,重新读着那本剧本。
“就算有‘什么东西的意志’,也不一定就是坏的东西吧。是通常所说的‘神的引导’也说不定啊”
“你绝对没有这样想”
“是呢。只是单纯的偶然啦。柜子的事情要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的确是有点啦。……但是,像这种偶然也绝对是很少见的。对难得的机缘要更加珍惜才行”
对村上爽朗的话,西园寺一下子沉默了。
“嗯……既然村上这么说的话……”
“喂、好歹再反驳一下啊”
对简简单单就被说服了的西园寺,我毫不思索的吐槽了。
“再说了,要找那种登场人不是五人而是四人的剧本啊。我要去幕后啊”
“还在说那个啊”
村上冷冷的瞥了我一眼。
“话说起来想要搞莎士比亚的是你吧?“
“都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村上完全不听我说。西园寺已经完全不去杵逆村上的意见了。
“总、总而言之我反对。再说因为那个雏田还受伤了”
在柜子倒塌事件之后,虽然话题暂时转移到了冒出来的剧本身上,但对于表面上看起来很精神的雏田,我还是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就轻轻的戳了一下她的后背。好像那里正好就是被撞到的地方,雏田发出“呀~”的叫声,然后殴了我。
现在雏田和新堂一起去了保健室。
“……话说回来,真慢啊,她们两个”
一下不安起来,把目光投向了门那边。虽然说了只是去贴个膏药而已,难道说是受了更严重的伤吗?
“不放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西园寺担心的说道。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被救了还没有对她说谢谢,就点了点头折回去了。然后村上的声音追了过来。
“别突然打开门哦。有可能正在贴膏药。要是看到雏田的裸体又会被她揍哦。“
“不会揍的吧。那家伙在这方面很没神经的“
“哼~。那就堂堂正正的看?”
“才不会看!”
不自觉的脸红掉吼了过去,村上旁边的西园寺嗤嗤地笑着。村上本人依然没有表情。……可恶。
放学后的校舍里没什么人。不流通的空气十分温热。走到通风良好的过道上,凉爽的风就吹了过来,把围绕着身体的温热空气一扫而去。
保健室在北校舍的一楼。本来准备敲门的,但入口却大开着。
……你要无防备到什么程度啊。
虽然在入口处立有布屏风,看不见室内的情况,但要脱衣服贴膏药的话还是把门给我关上啊。
“小雏,痛吗?”
正准备朝里边出声说话的时候,听到了新堂的声音。我一下闭上了嘴。
“没关系啦。比起这个,蓝子真的哪里也没有受伤吗?”
雏田好像仍然很担心的关心着新堂。
“……同样的问题要问多少次啊”
新堂的声音里交杂着受不了的感觉和稍微有些强硬的语气。
“因为我担心有没有好好的保护到你啊。我没关系啦。只是背后稍微青了一点而已”
“只是小雏一人的话,明明可以躲开的”
“嘿嘿。我对自己的反射神经还是很有自信的嘛。但是说实话有点着急了。想着能不能把两个人都救到呢。虽然立马就把如月踢飞然后保护了蓝子,但两人都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本以为我是被用手撞开的,但实际上好像是被踢飞的。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禁让人想着屏风对面的雏田本人。
那家伙在那样的非常事态中,丝毫没有犹豫的想要救我们。就算是犹豫了一瞬间,也不可能在那种紧急关头救到两个人。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雏田就算把我垫在了下面,也还是把自己的手当作缓冲物保护了我的头。由于当时的情况太富有冲击性,让我基本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但手被夹在头与地板之间,应该会很痛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知为何一下子感到无力,倚到了墙壁上。把头往冰冷的墙壁靠去。
“小雏要更加爱护自己才行啊”
“很爱护哦。我啊,非常喜欢我自己嘛“
雏田说道,干脆到有些清爽的地步。
“那么为什么,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呢……“
传来了新堂疑惑的声音。但雏田发出了好像很幸福的笑声。
“因为我优先于自己的欲求。……比起这个,文化祭的演出,一定要成功呢。虽然遇到了超倒霉的事,但多亏这样才出现了命运中的剧本呢”
完全失去了搭话的机会,我在内心咂着舌。
这不是已经不能反对使用那本剧本了吗。




最后那天的社团活动就在稀里糊涂之中结束了。
其他的部员都先回去了,而我去了顾问老师那里张罗固定柜子的问题,接着又被老师拜托了一些事,做完之后回到活动室,锁上门准备出学校的时候,已经到了连运动部的活动都结束了的时间,运动场上一片寂静。
但是,在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自行车。银色自行车的篮子里,装着雏田的包包。由于我们高中没有规定的包,所以身边人的包包一眼就能认出来。雏田的包包是深蓝色包身跟白色的提手,还带着好像是从班上同学那里拿到的小熊吉祥物。
把视线移向自行车旁边的法国梧桐树。
看到一双穿了皮鞋的脚,正好悬在视线的高度上。
“辛苦你啦”
传下来了通透悦耳且有些开心的声音。
“你在搞啥啊。穿着裙子爬树说”
雏田骑在一根很粗的树枝上。一抬头,她那白皙的腿就映入眼帘,让我非常在意。细细的,但看上去又柔软有弹性的小腿,有着好看的圆形曲线的膝盖,还有从裙子里露出来的大腿,让我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睛。
雏田则咿嘻嘻、地像个坏事得逞的坏蛋一样笑着。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看吧,这个”
雏田单手举起了一个白色的毛球。喵~、的一声,手中的毛球叫了。
是一只白色的小猫。由于毛很长,团在一起从远处看来就好象一个圆圆的毛球。但是仔细看的话,睁得大大的黑眼睛非常可爱。
“救了这个小家伙吗”
我理解了状况,然后这样说道。但雏田却好像有点不明白。
“那只猫是爬上树结果下不来了吧?然后你不是为了救它爬上去的吗”
雏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又黑又圆,表情就好象手里抱着的小猫一样。
“是这样啊!”
“……什么东西?”
“原来这小东西是下不来了呀!我看见它在树上喵~喵~地叫着,然后想到在树上的话就不担心会被逃掉了吧然后才爬上来的”



看来,自己想跟小猫玩才是最初的目的。
但看上去小猫在雏田那里好像感到非常安心,开始在她的手上有些昏昏欲睡。雏田轻轻抓住这只小猫,把它放到自己肩膀上。小猫一下子醒了过来,慌忙伸出爪子抓住雏田的衬衫。
雏田把跨坐在树枝上的脚收了回来换为坐姿,用手轻轻地按住裙子,轻巧的跳了下来。虽然看到雏田肩上的猫咪一瞬间毛都立了起来,但雏田却发出完全不像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轻巧声音,柔软地着地了。
“好痛,爪子陷进去了”
雏田把小猫从肩上放下来后,好像它着实被吓得不轻,一下就从雏田的手里跳出去,一溜烟儿地跑掉了。雏田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目送小猫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可以从那种高度上很平常的跳下来啊”
虽然我愕然的说道,但雏田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猫咪还不是可以从很高的地方轻松地跳下来。”
“你姑且算是人类吧。话说回来,那个高度连猫也是一筹莫展下不来的吧”
“对于那只小猫来说是很高,但对于人来说就不算什么啦。我很轻嘛,再说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肌肉也蛮不错的,而且身体也很柔软。和猫没什么太大差别啦”
虽然想吐槽的心情十分强烈,但又觉得没什么用就咽了下去。
“背后,没关系吗”
这么一问,一瞬间雏田露出了好像搞不清我在说什么的呆呆的脸。但马上就露出了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啊啊,说起来如月呢?”
“没事。……那个,不好意思啊。但是多亏了你呢”
对雏田这种跟担心新堂时差别极大的反应,我一边在心底苦笑着一边说了感谢的话。雏田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嘿嘿嘿”的笑了。
“好像蓝子也没有受伤。太好了。”
“你啊,为什么喜欢新堂到那个程度啊”
这么一问,雏田就歪了歪头,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得出了答案。
“到底为什么呢。总觉得,很好吧。非常好”
雏田歪着头说道。然后嗯~地举起手伸了个懒腰。
“结果今天什么也没做成呢。稍微有点想活动下身体啊。啊,不过就结果来说,今天开了决定剧本的会议呢”
“……不过好像有什么超常的东西也参加了会议感觉很讨厌就是了”
反正在这样那样的状况下,那个倒掉的柜子建议出的剧本,好像被决定为文化祭公演的节目了。
“要搞那个的话,雏田演朱丽叶吗?”
她是仅仅站到那里就能吸引目光的女人啊。演女主角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但雏田却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摇了摇头。
“要演朱丽叶的话肯定是蓝子吧”
“啊~,是吗。仔细想想的话那本剧本,女性角色就只有朱丽叶呢。嗯,不过,让新堂演男角色的话会很吃力呢”
新堂演男角色属于毁灭性的不擅长。不擅长到就算是和女人演艳情戏也好,甚至是演站着小便的戏也好,大概九成的观众都不会发觉她是在演男角色。 明明演技自身非常好,但为什么是这种情况呢,实在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忍不住的某蓝:我%&^*,这都什么比喻……]
“再说我想演有打斗场面的戏。难得演幻想剧,让人很想拿着剑战斗呢”
雏田捡起掉下来的树枝,作出了击剑的动作。
“《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幻想剧啦……。算了。那么演罗密欧?”
“我不演罗密欧。讨厌那家伙”
“为什么”
“因为啊,那家伙最初喜欢别的女人吧!记得是叫罗瑟琳?甚至还说过‘我为了罗瑟琳可以去死’之类的话,结果在派对上一看到朱丽叶就立马移情别恋了啊!要是再给他点儿时间的话,肯定还会喜欢上的女人,闹得要死要活的呢。绝对”
“嗯~、也有这种可能啦。但是,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吧。只见一面,就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啦”
把为罗密欧辩解一般的话在嘴里碎碎念着。倒不是说对罗密欧代入了感情,只是稍微有点赌气一样的感觉。
完全不准备说一见钟情就等同于命运什么的。只是,听到别人说一见钟情就等于轻佻,就会想说给我等一下啊~。人在陷进恋情之中的时候,不就是咚~地一下子感受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魅力点了吗?如果说是喜欢上了对方的温柔,那么大家都能够接受,可一旦说是一见钟情就会遭到白眼,这不是太奇怪了嘛。就算是长相,也是构成一个人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啊。
——感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雏田时的那种心情被否定了,于是就把这些反驳在心中嘟囔着。
雏田歪着头好像不能接受的样子。
“哼~,是这样的吗”
“从长相开始的恋情,对雏田来说是邪道?”
这样一问,雏田就像在舞台上一样夸张地耸了耸肩。
“不如说这是王道吧?至少就自己身边的情况来看,恋爱的正门好像就是脸嘛。”
“正门吗……。是呢。充其量也就是个门呢。把长相当成玄关的话就麻烦了呢,嗯。对于我来说,门也的确是长相呢,但我是在好好的确认了玄关的东西之后才进去的嘛。”
“哈?”
“没什么。只是我个人性质的接受了这种说法”
“啊,是吗。——我啊,大概不会恋爱吧。”
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冲击性的发言。
“为、为什么啊。新堂吗?因为有新堂在所以不需要男人吗?你哦,是真的准备朝那条道路上前进啊?”
由于心里动摇了就不经思索的说了出去,结果被白了一眼。
“蓝子很可爱所以我非常喜欢哦。但是你那种猜测啊,超!麻烦的。话说回来,把爱这种感情分出类别,取上恋爱啦之类的名字这件事本身就麻烦得要死。”
或许,雏田对新堂的那种爱,就和刚才对猫咪的那种爱属于相似的种类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微妙的朋友关系呢。
“好啦,我明白你和罗密欧不合的心情啦。那么你想演谁?雏田很引人注目,所以我觉得你演罗密欧或朱丽叶之中的一个会比较好就是了”
雏田把手上拿着的树枝挥到我的鼻尖前,一下露出笑容。
“茂丘西奥”
雏田用指尖灵巧地把树枝转了一圈,说道。
“茂丘西奥算是相当关键的人物吧。和提伯尔特那场战斗的戏也应该是很精彩的场面”
茂丘西奥是罗密欧的朋友,被凯普莱特家的提伯尔特所杀。为此,罗密欧才把提伯尔特杀掉,悲剧开始上演。
“那么,提伯尔特就是村上了呢。的确应该会很适合她。”
“这么一来,就是你跟西园寺演罗密欧和劳伦斯神父了呢”
看来无论如何都得当演员了啊,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毫无疑问罗密欧就是西园寺吧。那家伙看上去很帅,适合”
“不过我觉得如月也不错呢。罗密欧。”
我心里扑通一跳,睁大眼睛看着雏田。
“那种一旦喜欢上了就好像一根筋一样?还有那种沉醉于自己的恋爱之中的地方?我感觉比起西园寺,如月还比较合适呢”
“……雏田,记得你是讨厌罗密欧的吧……”
雏田笑着丢掉了树枝,跨上了自行车。在傍晚那仿佛要融化一般的红色光芒之中,骑着自行车的雏田拖着长长的影子。
“但我不讨厌如月哦”
雏田用没有恶意,但似乎也没有包含特殊好意的口吻爽朗地说道。被长长的睫毛所包围的眼睛,因微笑而变得有些细长。
“明天会把角色分配定下来吧?我很期待哦。拜拜啦”
雏田挥了挥手,走掉了。柔软的长发在她身后轻轻飘荡。
我有些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向了停车棚。
听到了喵~的一声。发现刚才那只小猫在草丛下边放低姿势偷偷看着我的脸。
“你真好啊。”
嘟囔着,正准备伸出手去它就逃掉了。





午休时间,刚吃完午饭正跟朋友罗罗嗦嗦闲聊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单手拿过来打开一看,是村上。呜哇~,地低声呻吟了一下。
“谁啊?”
横村看着我的手说道。
“我们部的副部长。被指派工作了”
“啊啊,是村上吧?总觉得很酷啊,那个人。虽然稍微有点可怕”
“真的很可怕啦”
“啊~,还有,要说到戏剧部的话就是那个人吧。雏田香奈实。超绝美少女”
藤冈也加入到话题中来。我叹了一口气。
“我们部啊,就长相水平来说的话的确等级很高,但是不知为什么,有时候在我看来只有新堂才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
“喔~,你喜欢新堂那种类型的啊”
“不是这个问题啦……啊,新堂!”
我站了起来,朝好像是从洗手间回来的新堂搭话了。新堂本来准备回到聚集在后边桌子的女生群体中去,又慌忙小跑着过来了。
“那本剧本,是新堂拿着吧?”
“唔,恩~”
新堂点了点头,折回朋友那里去,开始翻着包包。
我走过去一看,并在一起的桌子上好像在开点心博览会一样,POCKY啦曲奇啦巧克力什么的摆了一大堆。
我正呆呆的看着,坐在新堂旁边的铃木说道“如月要吃吗?”然后把POCKY递到我眼前。我嗯地点了点头,就那样用嘴叼了一根出来,女生们就发出呀~的好像很开心的声音。
但是,这绝对不是说我很受欢迎。最近在女生之间,不知为何好像流行用点心当饵食来喂给男生。
背后的藤冈和横村马上就故意说着“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然后凑了过来。他俩一看到女孩们桌上摆着的零食,就开始耍宝逗她们笑。仿佛是为了得到饵料而表演节目的熊一样,实在催人泪下。
女孩们则是对无所谓的男人们适当的露出笑容,把点心给他们吃,然后寻找着机会接触自己看上的家伙。
横村他们拿到了好像耍宝奖励一样的POCKY,在他们旁边,新堂从包包里拿出剧本站了起来。
“真的要,用这个吗?”
新堂边递出剧本边畏畏缩缩的说道,好像感到有些意外的歪着头。
“是啊,不知不觉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刚刚收到村上的短信,被命令道‘在放学之前给我按人数复印出来’”
部长什么的,说穿了就是个打杂的呀。
“新堂不想演这个吗?那么希望你一定要表明反对的意志……不过对手是那些家伙应该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叹了一口气后,用毫无干劲的声音说了句“我去工作啦~”然后走出了教室。用后手准备把教室门关起来。
“呜!”
听到呻吟声的同时,手上传来夹到什么东西的手感。
回过头,发现好像是追出来的新堂,被夹在了正要关上的门之间。
“呜哇、抱歉。怎么了?”
慌忙打开门把新堂救出来后,她就红着脸,啪嗒啪嗒的摆着手。
“对不起。我、我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啊,是吗?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啦。对不起。”
我轻轻的笑了。
“为什么跑来帮忙的人还必须要道歉啊。再说,还被夹到门里边。”
“啊……对不起”
新堂的脸变得更红了,好像很为难一样低下了头。这该怎么办才好啊~,我有些感到很难跟她相处的感觉看着她的头。




向顾问老师借来了复印室的钥匙。复印室在各科目准备室所在的那一层。由于学生没什么事不会来这一层,所以这个地方远离了午休时分的喧嚣。
我跟新堂并排着复印。
沉默着。
“那个,我来吧?”
沉默中就只听到复印机工作的声音在重复作响,正当我开始觉得这个并不是什么必须要人帮忙的工作时,新堂用有些困扰的声音说话了。哎呀,照这样看来,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看着复印的人好像更难受一点呢。
我想到,如果现在拒绝的话,大概这种尴尬的气氛会更上一层楼吧,就点了点头让出了位置。
“对不起,我好像没什么意义呢。”
“嗯~,不过,那个吧,旅行需要有同伴嘛”
一边打着自己都觉得意义不明的圆场,一边把复印好的纸取出来。
就在这时,复印机突然停止了。
新堂露出慌张的样子按着按钮,但没有反应。
“对、对不起”
“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有做吧,大概……”
“那就不用道歉哦”
我歪着头从停止工作的复印机里把剧本拿出来,插上旁边的复印机电源。但这台也没反应。
“喂喂,还连一半都没印到啊。这本剧本,是不是真的被诅咒了啊”
我这么一说,新堂好像被吓到一样缩了缩肩。
“那个,这本剧本,是不是稍微有点诡异啊”
“啊啊,登场的方法也相当异常呢”
“不光是这样”
新堂有些犹豫地说道。
“把它放到身边,总感觉好像有些心神不宁一样”
“……饶了我吧。原本就因为身不由己的必须要当演员让我很郁闷了啊。话说回来,你去跟雏田说啦。要是新堂你说这本剧本感觉很诡异不想演的话,至少雏田会听的啦”
新堂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倒还没有到,很讨厌的程度啦。”
边说着‘小雏她们想演的话那样就好了’这种跟西园寺一样没有自我主张的话,新堂边慢吞吞地走到了另外一台复印机旁边。但是,咔嗒咔嗒地按了好几次按钮,皱起了眉头。
“……这边的复印机也,不动”
复印室的复印机,全灭。这种事情有可能会发生咩?
我再一次把视线落到手上拿着的剧本。脏掉的剧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新堂的话,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定。


“事情就是这样,没能复印剧本对不起了”
一作出这种自暴自弃般的道歉,就传来了雏田的嘘声和村上的咂舌声还有西园寺同情的视线。
“复印机居然坏掉了……稍微有点奇怪了吧”
西园寺有些害怕地看着剧本。
“怎么办?今天本来是准备要决定角色分配的啊”
雏田歪着头说道。我轻轻的挥了挥剧本原本。
“全员都已经读过了,所以只是决定角色分配的话一本就够了吧”
“那么,先决定候选人吧”
村上站了起来,在白板上写了角色名。
罗密欧•朱丽叶•茂丘西奥•提伯尔特•劳伦斯
村上用端正的字,写上了五个人的名字。
怀抱着宿怨,互相憎恨着的蒙太古家族和凯普莱特家族。蒙太古家的儿子罗密欧,跟朋友茂丘西奥一起潜进了凯普莱特家的宴会,恋上了凯普莱特家的女儿朱丽叶。但是,两人的恋情不可能被允许,罗密欧和朱丽叶举行了只有两人的婚礼。此时,罗密欧的朋友茂丘西奥,和朱丽叶的堂兄提伯尔特在路上拔剑展开了决斗,结果是茂丘西奥丢掉了性命。然后罗密欧拔剑为朋友报仇,杀掉了提伯尔特。最后罗密欧被驱逐,而且朱丽叶也被定下了婚事。悲伤的朱丽叶去了教会找劳伦斯神父想办法。通过神父的智慧,制定下了朱丽叶服下会变为假死状态的药,然后再跟前来墓场迎接的罗密欧一起远走高飞的计划,但由于联络的差错,以为朱丽叶真的死掉的罗密欧,绝望地在朱丽叶的遗体旁喝下毒药死去了。醒来之后的朱丽叶,看到了死去的罗密欧,便拔出罗密欧的短剑刺向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怎么说呢,很完美的悲剧。
本来的话,还有罗密欧跟朱丽叶各自的双亲,罗密欧的堂兄,朱丽叶的乳母,还有亲王、随从,朱丽叶的婚约者什么的——众多的人物,但这些全部都被切掉,通过改编,本来需要两个小时以上的戏份,现在只需要一个小时多点就可以结束了。虽然多少感觉有些粗糙,而且迫力跟华丽程度都变得相当薄弱了,但是相对的,感觉上可以做出重点突出,且非常浓厚而细腻的舞台剧。
虽然对于使用这本剧本有些消极,但既然决定要演了,便渐渐变得有些期待起来。不过对于当演员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干劲就是了。
“那么,有想演的角色的人先说出来吧”
我边说着,边翻开剧本的原本,打开有登场人物的一页。一只手玩着圆珠笔,一边想着能不能不演啊~,能不能从哪儿抓个帮忙的啊,这一类死到临头仍然不死心的东西。不过,退一百步讲,如果是最事务性的角色劳伦斯神父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演。
雏田立马举起了又白又细的手。
“我,演茂丘西奥!”
“诶~,小雏至少也演个罗密欧啊”
西园寺皱起了眉头。没有推荐朱丽叶的名字,大概是考虑到新堂吧。雏田撅起了嘴。
“我讨厌罗密欧。为恋爱而生的男人什么的,绝对跟我不合。”
“整出个比任何人都吸引观众目光的茂丘西奥出来是要想搞嘛啊。感觉好像会把罗密欧跟朱丽叶完全盖过去啊”
“那个,但是,虽然茂丘西奥的确是这种情况,但我觉得比朱丽叶还漂亮的罗密欧也有点那个吧……”
新堂有点无力的说着。村上瞥了新堂一眼。
“要是因为这样让雏田演朱丽叶的话,你就多出来了吧。又有点笨手笨脚的,不适合拿剑的战斗场面吧。”
“但、但是劳伦斯神父的话就没有战斗场面啊”
“在那之前,你不是不擅长男性角色吗。”
“呃呃……那,改成修女什么的……”
“等等等等。如果真的必须要让我当演员,那么把劳伦斯神父让新堂演的话就麻烦了啊。我最多只能演个劳伦斯之类的啊。”
慌慌张张的插话进去,结果西园寺一脸抱歉的举起了手。
“那个啊,虽然很不好意思,这次我因为打工挤不出多少练习时间呢。所以,该说是不能演什么很重要的角色呢……想附加性地,让我演劳伦斯吧”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向西园寺摆出了责难的表情。西园寺缩了缩脖子。
村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最不重要的劳伦斯却最受欢迎,虽然才刚开始却已经感到前途多难了啊”
村上斜眼看着西园寺这么一说,西园寺便啪地一声把手合在脸前。
“真的很对不起。这个月家里很紧张啊。老妈的身体也不怎么好,我不增加打工不行啊”
西园寺的家里好像跟他这夸张的名字极不相符,家计相当紧张的样子,一边在照顾着四个弟弟妹妹一边生活着。……不,名字的印象跟家庭情况倒是没有关系呢。[蓝:在日本,貌似姓西园寺的多数都是有钱人]
不管怎么说,用父母的钱享受着高中生活的我们,在听到西园寺的这种情况后,也只能接受了。村上在白板上劳伦斯的文字下面写上了西园寺的名字。
“雏田是茂丘西奥的话,那我演提伯尔特的话会比较平衡呢”
听到村上说的话,我吃了一惊。给我等等啊。照这种发展的话,罗密欧的角色会轮到谁身上啊。
但是雏田也起劲地点了点头。
“茂丘西奥跟提伯尔特用剑决斗那场戏也是很重要的呢。如果有我跟村上的打斗戏的话,单单只是这个就能吸引观众了呢”
“……然后呢?主角怎么办?”
不假思索的站起来这么一说,全员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把这种角色丢到演技最差的我身上来,你们这些家伙真的觉得没问题吗……?”
“的确有道理”
村上点头了。
虽然让我演罗密欧的确有点为难,但在这一点上被如此肯定,也还是稍稍让我感到有点受伤。始终还是人啊。
“那,如月,稍微试着读下罗密欧的台词吧”
村上说着,指了指我手上的剧本。有点慌了。
“诶,但是……”
“我们还没有看过你的演技呢,这样就没办法判断嘛。……雏田,帮他选台词。与朱丽叶述说着恋情的地方不错吧。新堂,读朱丽叶的台词当他对手”
雏田把剧本拿起来,开心的翻着。新堂好像有些顾虑的走了过来。对这事态的进展,我感到背后渗出了奇怪的汗水。我朝西园寺投去了寻求帮助的目光,他又十分抱歉的看了回来,露出了好像在说让我觉悟吧一样的表情。
给我等等啊。
“啊啊,这里不错呢。在露台上跟朱丽叶见面的戏。好,台词从蓝子开始”
新堂在旁边点了点头。在我发呆的期间,雏田从我手上把圆珠笔拿走,然后把剧本塞到了我手里。
“这不是很好吗,如月最喜欢莎士比亚,理解也很深刻吧。就当罗密欧嘛。话先说在前头,不能因为难为情就故意棒读哦。这样反而会更难为情的”
事先被斩断了逃走之路,已经没有办法了。新堂已经开始自己读起了朱丽叶的台词。
“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是不容易爬上来的;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蓝:书中出现的台词均取自《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文译本。]
新堂的声音很有弹性,发音也很漂亮。围绕着她的空气中,平常那种畏畏缩缩的氛围完全消失掉了,出现了一个挺直胸膛的演员。被她所感染,自然而然的作好了觉悟。
(不能因为难为情就故意棒读哦。这样反而会更难为情的)
就算雏田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再没有什么东西比害羞的演员,看起来更害羞的了。
莎士比亚是语言的戏剧。在他还活着的年代都是在连屋顶也没有的剧场里,将阳光当成灯光的。夜晚的场面也是通过演员的语言来让人们感受到的。从一句一句的语言中,构筑了整个世界。
深吸了一口气。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要是他们瞧见了你,一定会把你杀死的。”
“你的眼睛比他们二十柄刀剑还厉害;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的身体。”
雏田嗯、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村上跟西园寺。那两人也同时点了头。
“不是很不错嘛?”
“好像意外的能行呢”
“嗯,很好很好”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着,新堂也跟着他们点头。
“那,决定啦”
雏田说着,从我手上一下把剧本拿了过去。打开了圆珠笔的笔帽。
“稍微等等啊!我不行的啦!”
我拼命地说着,西园寺就露出笑容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呀,如月相当不错啦。演技跟我不相上下吧?因为我也不怎么行啦”
“你有很不错的外表光那个就够了吧!话说回来,虽然看上去是在谦虚但实际上是很微妙的失礼吧、喂!”
“啊哈哈、就算是如月,也还没有长着一张连看都不能看的脸啦”
“这么爽朗的说真的很失礼诶!”
“没关系啦。如月的脸很普通啦”
“那个,根据个人喜好不同,我认为也会有人说很帅的……”
“这是哪门子的安慰啊!”
对附和着说话的雏田和新堂怒吼道。从背后传来了在白板上写字时发出的吱吱声。转过头去,村上未经当事人同意就写下了角色分配。
“喂喂~!完全无视本人的意见啊!”
在对村上吐槽的间隙,雏田用圆珠笔在剧本上写着。


罗密欧 如月行哉


突然,袭来了一阵目眩的感觉。身体一下倾斜了
(怎么……?)
感觉到失去了平衡,手按到了桌子上。咝~地,一阵凉意爬上了脊背。
“如月君?”
新堂露出担心的表情看着我。但下一瞬间,新堂的瞳孔失去了焦点。看到她开始摇摇晃晃的,立马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
活动室里充满了奇妙的气氛。一抬起头,发现不知为何大家都露出朦胧的表情。把视线投向雏田的手上,发现在剧本上已经写完了全员的角色分配。


罗密欧 如月行哉
朱丽叶 新堂蓝子
茂丘西奥 雏田香奈实
提伯尔特 村上真由
劳伦斯 西园寺次郎


“怎么刚刚,有点奇怪的,感觉?”
西园寺扶着额头,呻吟一般说道。
“感觉到了。突然眼前一黑……。什么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好像很诡异啊”
我点着头这么一说,西园寺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然后不知为何,西园寺紧锁眉头,别过了视线。
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吗?
奇妙的沉默到访。大家都不说话了。但在这沉默之中,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大家都在关注着我。虽然没有直接看着我,但感觉得到我被注意着。如针刺一般让人感觉很坏。跟上课被点到名,结果回答不上问题时的氛围很像。
啊啊,不然的话,就跟没有注意到自己裤子拉链没拉,虽然周围的人想要提醒,但却觉得不好开口时的那种气氛也很像。
心里一惊看向自己下面。社会之窗好好关着的。哈~地吐了一口气。
“呃呃……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对台词吗?”
虽然不知道突然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到底好不好,我总之还是先提出了建议。不知为什么,突然没有心情去继续纠缠对于角色分配的不满了。自己已经是罗密欧的实感,不知从什么地方涌现出来。
但是,谁也不回答。到底怎么了!我正在焦躁的时候,雏田一下子动了。
——虽然听上去很傻,但我在此时此刻,直到事情结束,仍然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好象是脑子里的总闸被关掉了一样。
雏田她,用坚决的脚步走了过来。长发轻轻的在身后飘荡。对这种迫力,我没由来的感到是不是会被打,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但,拳头也好巴掌也罢都没有飞过来。
只是,一直到我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站住为止,雏田的脸仍然在不断靠近。
咦?
在我感到疑问的时候,雏田的嘴唇已经触到了我的嘴上。
柔软而湿润的感触。
什么啊,男人跟女人,连嘴唇的大小都不一样吗?还是说是个体差异?



我对雏田嘴唇之小感到动摇。觉得脸上一阵发麻。口中积存着唾液。把这些吞下去真的好吗?还有,我可以呼吸吗?
眼前,有着白皙滑嫩的脸颊,合上的眼睑,长长的睫毛。我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些。
呼、地一下雏田抽回了身体。我仍然目瞪口呆。雏田那大而有力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眼睛。这种陷入思考的表情,看上去仿佛要从我的脸上取走什么一样。
被吻了。
虽然很迟但还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雏田就那样盯着我,好像感到很不可思议般的歪了歪头。
“为啥?”
——我才想说这句话嘞!

=========第一幕完==========


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09-12-13 15:59 编辑


幕间


“那么,就跟往常一样,在公演结束之前我们就用角色名来互相称呼吧。”
“茂丘西奥”不怎么高兴的说道。就只有“朱丽叶”虽然很节制,但还是明显的露出了开心的表情。“罗密欧”偷偷叹了口气。
四个女孩,全部都想演“朱丽叶”。单靠对话解决不了问题,最后通过试听的方法来决定,将部外的几个人作为审查员请了过来。
(绝对有人会留下不满,所以不演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就好了嘛)
“罗密欧”偷偷看了一眼“茂丘西奥”的脸。是她写出的这本剧本。使用莎士比亚的戏曲,把主线剧情保持原样,但登场人物削减到五人,将剧本重新改编为一小时左右可以完结的状态。
“茂丘西奥”很有文才。既然反正都要写,那么完全原创出登场人物跟部员吻合的,四女一男的剧本不就好了嘛。
但是,像这样想的,只有“罗密欧”一人。四个女孩全部都执着于“罗密欧与朱丽叶”。并不是说她们心灵相通有默契。不如说正好相反。决定下剧本,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开战的信号。
到目前为止,第一战结束。“朱丽叶”的宝座,就是这场战争胜利的标志。
“罗密欧”
“茂丘西奥”说着,抓住了“罗密欧”的手腕。她没有期望“罗密欧”能够以角色名回叫她。“罗密欧”,是不该在舞台之外叫除了“朱丽叶”以外的任何角色名的。
“罗密欧”用微笑回应了她的呼唤。就仿佛为了打破他俩间这种气氛一样,“提伯尔特”站到了“罗密欧”面前。“提伯尔特”递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里边装有可爱形状的曲奇。
“昨天,做的。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吃掉啊……?”
听她小心翼翼的这样一说,罗密欧就露出笑容说道“谢谢你”,然后接了过来。一打开袋子,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
同时,背后传来了非常柔软的感触。转过身,发现“劳伦斯”从身后抱了过来。“真好啊~,也给我一个吧” 她用甜甜的口吻说道,“罗密欧”苦笑了。
被爱,也是很辛苦的。





第二幕


没能睡着。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吞吞的朝学校走去。
昨天在雏田的接吻风波之后,村上好像很生气的走掉了,雏田也十分不解的样子出去了,在西园寺跟新堂愕然的目光中,我也像逃跑一样离开了活动室。
不知道究竟用什么表情跟大家见面。话说回来还真是没天理。为啥我非得要觉得这么丢脸不可啊。不如说应该要看看雏田到底带着什么表情出现才对吧。
现在这个时间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朝学校走去的学生数量也还稀稀拉拉的。我伴随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迈出了脚步。
学校里还没什么人。不管哪间教室都安安静静的。我走到一年D班的教室前,站住了脚。
“为什么这么早就已经来了啊……”
我都有点想就这样一屁股坐下不动了。在教室里,新堂一人孤零零的坐在位置上。虽然的确是极少迟到的人,但平时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吧。
在门前踌躇着,突然新堂的目光看向了这边。完全的四目相对了,没办法,进教室吧。
“……早”
“啊,早上好”
在打了气氛尴尬的招呼后,把包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昨天”
很少见的新堂第一个开口说话了。
“吓了一跳”
“大概,我被吓到的程度还严重些吧”
这么一说,新堂就露出了稍微有些为难的笑容。
“雏田,说什么了吗?”
“没有呢。……在那之后,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咦、的一下感到有些不解。新堂的样子好像有些生硬。跟之前那种紧张的感觉稍微有些不同,我目不转睛看着新堂。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视线,新堂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小雏她,原来是喜欢如月君的吗?”
她低着头这么一说,我有些慌了。
“不不不不不,没可能啦,那个”
“要是不喜欢的话,会接吻吗”
“但是,她是雏田嘛”
“小雏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新堂慢吞吞地不断丢出问题。我有些为难的,嗯~地犹豫着。被问到雏田是不是连不喜欢的对象也会去吻的人,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吧。但是,就在前两天她才说过“大概不会恋爱吧”,更重要的是我完全不觉得雏田会在这个意义上喜欢着我。
“总之,她是个完全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家伙。”
新堂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样抬头看着我。被睁得圆圆的大眼睛盯着,我开始有点心神不宁。感觉她跟平常那个总是很紧张,好像小动物一样畏畏缩缩的新堂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的眼神看上去好像还带着些许悲伤。就好象是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也不发出叫声,只是静静地盯视着主人的那种眼神。
新堂齐肩的短发,随风轻轻飘动。漾出与雏田不同的甜美香味。
“新堂……?怎么了?”
我有些着慌的说道。虽然平时都被雏田的光芒所掩盖,但其实新堂也是相当可爱的。她本人虽然稍微有些自卑的感觉,但是只要作为女主角站到舞台上,我认为她丝毫也不会逊于雏田。
不知为何,好像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之中。双方互相对视着的微妙气氛笼罩着——
“你们在干嘛?”
从教室的入口处传来了声音。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是村上站在教室门口。她抱着手靠在打开的门上,瞪着这边。
“村、村上、真早呢。怎么了?”
“……因为昨天你没能复印好剧本啊。想提早来把剩下的复印完呢,打扰到你们啦?”
村上的心情,好像比平时更加糟糕。她大踏步走了过来,站到我跟新堂之间。个子很高的村上,视线的位置跟刚好一米七的我差不了多少。变成了新堂独自一人被俯视的状况。
“那么,剧本呢?”
村上用恐吓一般的声音说道。
“呃呃…,在哪儿来着……”
“啊,我拿着的”
新堂说着,从包里把那本剧本抽了出来。这是一本封面泛黄的老旧剧本。她多少有些惧怕着村上,把剧本递了出去。村上接过剧本,转身朝后走去。
“你还在干什么?”
村上单把脸朝我这边转了过来,露出了责难的表情。
“干什么……,什么也没……”
“什么也不准备做?”
也就是说,给我过来帮忙!的意思吧。
从昨天开始,就围绕着剧本复印,又是被人帮忙又是被人叫去帮忙,可是这工作完全用不了两个人嘛。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打算去杵逆好像心情极差的村上,便朝新堂轻轻挥了挥手走出了教室。
“啊,但是复印机坏掉了呢……”
“我已经跟富山老师申请过了,拿到了使用社会科准备室复印机的许可。”
富山福子,这个名字听上去给人感觉很富有的老师,是除了会在地区演出会时来当带队老师之外,其他时间从不露面的戏剧部幽灵顾问。还是个被猛烈睡魔附身的世界史老师。
敲门之后打开了社会科准备室的门,但里边谁也不在。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夹啦传单啦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雪崩一样,我们绕开桌子走向复印机。
“小富不在哪”
“恩,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回来吧”
村上肯定得有些奇怪地说道。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结果被彻底无视掉了。
“因为已经拿到复印机使用许可了。那么,昨天复印到哪里?”
“呃,啊啊……到这里”
翻开递到眼前的剧本后,村上面无表情的把它放到复印机上,按下了开始键。复印机吐出了一张复印好的纸。打开盖子,翻开剧本下一页,又盖上盖子。我杵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单调的作业。果然这个工作,无论怎么想也不需要两个人。
在不知按了多少次开始键之后,村上突然弯下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是一个用粉红色缎带封口的塑料袋。里边装着曲奇饼干。村上轻轻地拿掉了缎带。
啥米?
我不明白她行动的意义,有些畏缩的向后退,村上就从袋子里取出一块曲奇,送到我嘴巴跟前。
“诶?”
曲奇静止在我的嘴前。村上仍然毫无表情。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这之外的动作。
——的确,在女生之间流行给男生吃点心。但村上不会做的吧。就角色类型来说不会做吧。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而且对象还是我哦,完全不可能。
无论我在脑子里如何否定,送过来的曲奇还是纹丝不动。
就那样硬直了数秒钟。我战战兢兢地张开口,咬住了村上用手指捏着的曲奇。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满溢开来。但,咬不动。呜、地小声呻吟着,下巴使劲用力,伴随着麻痹掉一般的牙疼,曲奇裂开了。
“如何?”
“很、很好吃哦。……只要能够咬碎掉的话”
味道的确很好。充满柔和的黄油跟牛奶的香味,而且不算太甜。只是硬得像石头这一点实在是美玉微瑕。(不过现在也觉得简直是美玉裂成了两半一样的巨大瑕疵)
“这个,是村上做的?”
“恩”
“这还真是,吹的什么风啊”
这么一问,村上就露出好像超不爽的表情咂了咂舌头。我对她的样子感到有些害怕,就“啊,怎么都好啦”的嘟哝着。
在我辛苦地嚼着曲奇的时候,村上默默的继续着复印工作。翻开一页剧本,按下开始键,接着又把一块曲奇送到我的嘴前。我完全不明所以,唯唯诺诺地把曲奇吃到嘴里,村上就再次回到复印作业中去,翻开剧本下一页,然后按下开始键接着又是一块曲奇。
渐渐,我咀嚼的速度跟不上村上喂曲奇的速度了。本来要把这石头般的曲奇搞到可以下咽的程度就需要花普通的好几倍时间。
“咳……村上、等等啊。你想做什么啊……”
我在新的一块递过来的曲奇面前,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今天的村上太奇怪了。
“我想不通,接受不了”
村上好像很生气地说道。这个可完完全全是我要说的话啊。
“怎么了啊。到底今天怎么了”
村上眯着眼睛盯着我。
“为什么昨天,和雏田接吻了啊?”
差一点,把口中残留的曲奇喷了出去。
“鬼知道啊!去问雏田啦!”
“为什么我会对这种事情感到生气?”
“我真的不知道啊!去问你自己的胸口啦!”
村上把视线落到了自己手中的曲奇上。
“……为别人做点心什么的,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啊”
想说是为我做的吗?但是,为什么突然间做这种事?
“看着你跟雏田接吻,心情变得很糟糕”
单手拿着曲奇一边把玩,村上嘟囔着说道。复印机在完成了设定分量的工作后,肃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感觉胸口附近很痛,呼吸也变得辛苦起来。回家以后,也还是不能把你从脑子里驱赶出去,等回过神来已经做了这种东西。就连今天早上,也想着早点来学校就有可能见到你,为了能跟你单独说话,还骗富山老师说是有客人找,把老师从屋子里赶了出去……”
村上将手上把玩的曲奇放回袋子里,用手摸着自己胸口。我感到,背后渗出了奇怪的汗水。
“一去了如月的教室,看到你跟新堂两人单独在一起,心情就变得更加焦躁……哪,这种情况,你怎么想?”
这里,应该说“那就是恋爱吖!”这句话吗?
正在考虑着,村上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如月。把你想的,说出来听听”
她目光发直,抓着我肩膀的手指陷进皮肤非常痛。村上的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
“不不不不,要是说了的话,你就打算用那拳头吧?”
“我不会做那种不讲理的事情啦”
“因为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话就诉诸暴力,这就叫不讲理吧?”
“所以说,我不会做那种事啦”
“你言行不一啊。抓着我肩膀的手就已经用上了可以称之为暴力的力量了诶。痛痛痛。指甲陷进去了啊!”
我抓住村上的手想让她放开,结果意外轻松的她就放手了。村上的手腕比我想象中的更细更柔软,相遇三个月以来才第一次让我真实的感受到,这家伙也是个女孩啊。一旦认清这个事实,心中那动摇的钟摆就一下子大幅晃动了起来。
村上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低下头。
“村上……?”
村上埋着头,一动不动。她细细的头发垂到了眼前。
“刚才,如果被指出那就是恋爱的话,我几乎就要认同了……。不甘心到死啊。如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天知道啦!拜托你了去跟对象物之外的人说啦!”
转身,向右。
总感觉,恋爱的心情和对这种恋爱心情的拒绝感,这两种相反感情好像在困扰着村上。我丢下她,从那地方径直逃了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怪事了啊。
我抱着混乱的脑袋朝教室走去。
学校里已经来了相当多的人了。从这里那里发出明朗的说话声。在早上特有的混杂着活跃与懒散的气氛中,我一边苦闷的思考着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
昨天极其突然的被雏田吻了,结果到了今天,村上又说着恋爱少女一般的台词还做曲奇给我吃。
是在逗我玩吗?
不对,雏田也好村上也罢,都不是那种会逗人的类型,再说,那两人都好像都不能接受自己的行动或感情。……新堂是什么情况来着。虽然感觉跟平常一样,但又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同吧?回教室去再说话看看吧。但是,如果新堂也变了该怎么办啊。
正在想这些问题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抬起头,西园寺正站在眼前。
“啊~,你来得正好。你听我说啊——”
在说出口后又犹豫了。西园寺应该是喜欢村上的。明明很受欢迎,却向那个冷淡的村上示好,被刻薄的对待也仍然和气地露出笑容,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多少有些M的感觉。
跟这个西园寺谈刚才村上的那种情况,真的好吗。不过,在那之前,有关部内人际关系的商谈,不就是应该找同样是部内的人吗?啊,但是这个与其说是人际关系的谈话不如说——
思考在中途被打断了。
原因是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我正在烦恼该不该跟西园寺谈雏田和村上问题时,被第三个烦恼包围了。
完全没有任何前兆,西园寺用尽力气拥抱了过来。
我用来惊讶的感情貌似已经卖断货了,现在仅仅只是觉得疲惫无比。
现在的心情就是那个。尤利乌斯•凯撒。我就像是知晓了自己被信赖的男人所背叛时的悲剧中的专制君主一样,仰天长叹。
“西园寺,也有你吗” [蓝: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或称凯撒大帝,(公元前101-公元前44年)罗马共和国末期杰出军事统帅,政治家。在公元前44年,遭以布鲁图斯所领导的元老院成员暗杀身亡。在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凯撒在元老院就座后,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匕首攻击,当他看到马可斯•布鲁图斯也扑向他时,他便放弃了抵抗,只对马可斯•布鲁图斯说了一句‘我的孩子,也有你吗?’便倒了下去。]




翘掉第一节课,跟西园寺并排坐到了屋顶的边缘上。周围应该都是些没有上选修课的三年级学生,要么单手拿着习题集翻看着,要么就躺在一边,洋溢着闲适的空气。(会认真学习的备考生也不会有空闲时间跑到什么屋顶上来就是了)
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我们两人喝着我买来的两罐饮料。西园寺很奇怪地好像很珍惜似的用手握着那罐饮料,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冷静下来没啊”
我轻轻朝旁边瞟了一眼说道,西园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从一开始就很冷静啦”
“那,你到底在干啥。认错人了吗?”
“……是的。认错人了。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重新面向我这边,西园寺露出了从心底感到恶心的表情。
“饶了我吧”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这句是我要说的台词好吧!”
在靠着栅栏坐着的我跟西园寺之间,隔着一段长到有些不自然的距离。……因为,总觉得很可怕啊。
“你说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是在说昨天小雏的事吗?”
“也有那个的原因。还有,今天早晨村上也很奇怪。……如果是你们全部人串通起来耍我的话,你给我趁早老实交代”
“谁会去耍你啊”
呸、西园寺啐了一口。
“别在演技之外说什么‘呸’啊,王子大人”
这家伙虽然平时是八面玲珑,对谁都谦逊有礼和蔼可亲,但一旦被逼急了,就会变成这种样子。西园寺悲痛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连灵魂都随着叹息一起吐了出来一样。然后把后脑勺靠到栅栏上,看着天空。
“那么,到底是准备做什么的”
“什么?”
“你突然紧紧抱住我的理由啊。不会真的想说是把我跟村上搞错了吧”
“我是不会突然去抱住女孩子的啦。才不想被当成变态”
“男生的话就会抱过去说。这可是比抱女生要变态得多的行为诶”
“都是男生的话会很普通的相互拥抱吧。在足球比赛里射门进球的时候之类的”
“我什么时候射门进球了啊”
“你的任意球射进了我的心”
啥米~。西园寺那疲惫的平坦声调,在巨寒的空气中飘了出来。我跟西园寺一起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是女孩子的话,如果突然被男生抱住会躲开的吧”
“肯定啊。不过如果是喜欢的男生可能就另说了”
“但如果是男生的话,被可爱的女孩抱住,虽然会吓到但应该不会觉得讨厌吧。不过,也是根据情况来看就是了”
“嘛,是吧……”
“是这种感觉吧?”
西园寺好像在征求我的同意一样歪着头。不不,想要提问的是我才对。
“话说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那个瞬间,没有觉得讨厌吧”
“这么说的话,那个啥,你觉得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来的?”
“是这样吗?”
“所以说,别来问我啊!”
我一边叫着,一边更加拉大跟西园寺之间的距离。
“……你喔,想到我的时候胸口会痛呼吸会困难还会想要给我烤饼干吗?”
我战战兢兢地一问完,西园寺的脸颊就染上了红潮。——如果是可爱的女孩子脸红的话,连我也会变得心跳不已吧,但如果对方是个接近一米八的大男人,所能感到的就只是恶寒,还有跟小鹿乱撞的感觉相差数光年之遥的其他理由所引起的心悸。
“我、我们来整理一下事态吧。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这个理由对我来说也好对你来说也好都是唯一的救赎吧?”
“救赎……”
“你喜欢村上的吧。应该要打破这种对我产生恋情的扭曲现状才对吧。就算是我,也是就算早一秒钟也想要尽快摆脱这种部员全部变得奇怪的状况啊!”
“如月你不是很好的嘛。又被学校第一的美女吻了。就算什么东西怎么奇怪对你来说都很不错的吧?”
听他像是闹别扭似的这么一说,我一下来气了。
“啊啊是啊。要不是连你都变得奇怪的话,就算是这种状况,我也有可能当成是笑到合不拢嘴的后宫来享受啊。就算被喜欢的女生吻了之后虽然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社团同伴的女孩也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我倾诉恋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幸福到飞起的状况哦?”
自暴自弃地丢出这些话之后,奇妙的沉默到访了。西园寺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
“是吗,如月原来是喜欢小雏的啊”
“……现在该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
“不,那个……恩,是我不好。整理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
“首先是昨天雏田的事。在决定了角色分配之后,极其突然地…”
“被吻了”
西园寺紧跟着说道。好像那时的感触又渐渐苏醒过来,我慌忙继续把话说下去。
“理由不明。但是,她本人好像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行为。”
“的确”
“然后,今早的村上”
“村上怎么了吗?”
眯着眼睛,好像有些不高兴的西园寺说道。我稍微有点踌躇着,也还是把今早发生的一部分事情说了出来。
“太奇怪了”
“我知道的啦,这种事。然后,最后就是你。”
“新堂呢?”
“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感觉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哼~,西园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嘟囔着,抓了抓他淡茶色的头发。我斜眼看着西园寺这副样子,然后有些心虚的问道。
“……那么,问这个虽然让我觉得有点害怕,昨天,雏田……吻、吻我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西园寺好像在想着什么一样游移着视线。
“吓了一跳啊。觉得很震惊……然后,还觉得稍微有点焦躁的感觉”
“虽然是非常难以问出口的问题,那个……也就是说是嫉妒?”
“为什么我,非要去分析自己这种超难为情的感情啊!”
“那就是现在的论点啊!我还不想问嘞,这种东西!还有,别给我脸红啊!”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在精神上感到疲累的时候吧。
我筋疲力尽地等待西园寺的回应。那家伙不知为什么,开始在一点一点拉近我跟他之间离开了的距离。眼睛发直,老实说,很恐怖。
“是呢……也就是所谓的嫉妒吧,大概。”
“姑且还是问一下,是嫉妒哪个方面?异常迅速的接近美少女的我吗?”
“你是真的这么想才问的吗?”
“是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啊~才问的。……还有,别离我太近”
我一边用同样的速度逃离不知为何一点点逼近过来的西园寺,一边像制止一样朝西园寺脸上伸出了手。终于。
“那、那么,你跟村上变得奇怪起来的开端,就是因为雏田的吻了?”
“可能是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西园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他脑子里毫无疑问已经开始溢满了其他的某种东西。不过我完全不想去探究塞满那家伙脑子的思考内容就是了。
“西园寺,你有没有在认真想啊?话说回来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你要靠过来?”
“总觉得,开关被按下的感觉?”
西园寺好像喝醉了一样,用那种理性被弹飞掉的表情说道,还像女孩子一样微微歪着头。
简直想拿给这家伙的女粉丝们看的,十分完美的恶心程度。
“虽然我十分不想问……话说回来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问些完全不想问的问题就是了……是什么的、开关?”
我冒了一身冷汗。西园寺用不知被什么迷上了一样的目光接近过来。不对,可能实际上就是被什么迷住了吧。跟刚才那种,在烦恼着的表情明显有什么不一样。
“用实力解决问题的、开关?”
一问完,我立马跳起来,朝后开跑。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运动着身体。
放过我吧、布鲁图斯!
“假的啦!我开玩笑的!”
从背后传来了西园寺焦虑的声音跟追上来的脚步声。你就吹吧。那是开玩笑时会露出的表情吗。
“你是真心的想要开玩笑吗!”
真心的开玩笑这种说法好像有点不对头吧,已经处于半麻痹状态的脑子思考着这些怎么样都无所谓的问题。
“是、是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啊~才说的”
“那是你这家伙的感情吧!你那种说法算是啥啊!”
我的叫喊声,跟第一堂课结束的铃声重合在一起回响着。




全力奔跑甩掉了西园寺,逃进了教室。
“怎么了如月。现在才来吗?”
看到从后门滑进来就立马蹲下的我,正在收拾东西的数学老师用慢吞吞的声音问道。
“就算躲在那种地方我也完全看得到哦”
我露出讨好的笑容。本来就不是想要躲着老师。
“没有啦,早上我有好好来的啦,然后有点不舒服就去了保健室……”
我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数学老师用稍微有点吃惊的表情,嘟哝着是这样啊~,然后走出了教室。我们学校的老师属于恰到好处的放任态度。
“如月,怎么了啊。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在靠走廊最后一排位置上的横村,坐在座位上探出身来问道。我猛烈的摇着头,躲到横村桌子下边,用食指靠在嘴唇上做出“嘘”的动作。横村皱着眉头一副疑惑的样子。
这时,教室门喀拉一声打开,西园寺出现了。我在横村下边拼命缩成一团。大概是感到事情不寻常,正在走过去的铃木也站住了脚,若无其事地把我遮了起来。她的裙摆轻轻飘动。我盯着铃木的后膝窝,摒住呼吸。
“啊,西园寺君,有事吗?”
“如月,在吗?”
铃木装作用目光扫了教室一圈后,停顿了一下。
“现在好像不在呢……”
听到了西园寺的叹息声。这种苦闷的叹息声,如果不知道事情原委的话大概会让人担心他吧,但现在只是让我起鸡皮疙瘩。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了”
西园寺消沉地说道,门关上了。我,还有一下把我藏起来的两人同时把憋着的气呼了出去。
“你干啥啦,如月。金钱问题吗?”
“是吗?你跟西园寺借钱还是什么了吗?讨厌,不帮你是不是比较好啊”
“不是啦”
听到我筋疲力竭地靠着桌脚这么一说,横村跟铃木对视了一下。
“那,恋爱纠纷?”
“难道说,你在跟西园寺君争夺同一个女人吗?呜哇,还真是毫无胜算的战斗呢。不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喔。战胜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这样的故事才有意思嘛。但是这跟我希望西园寺君处于自由身状态的个人愿望没有关系喔。”
“都说了不是啦……”
恋爱纠纷、虽然在听到横村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心里一惊(不过马上就对会心里一惊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但跟女人的纠纷完全没有关系。
“仲夏夜之梦吗……?”
“哈?难道说你,经历了一晚上的恋爱冒险还是什么吗?”
“不是。《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有个叫赫米娅的女孩。虽然她跟拉山德是一对情侣,但父亲要她跟狄米特律斯结婚,且狄米特律斯也单恋着赫米娅,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喜欢狄米特律斯的女孩叫海丽娜,精灵看到了这种情况就对他们使用了媚药,结果最后拉山德跟狄米特律斯都喜欢上了海丽娜……”
“等等,什么跟什么完全搞不明白”
“你安静的听就会明白啦。所以说赫米娅跟拉山德——”
“我记不住外国人名字啦。所以说才讨厌世界史。话说回来在那之前,你才是,冷静点啊”
因横村那冷静的吐槽,我闭上了嘴。的确是支离破碎啊。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因为精灵用了媚药结果让恋爱关系变得乱七八糟的事情啦”
“原来如此。那么,那又怎么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喂,没关系吧”
听到横村诧异的声音我抬起了头。就在那时,教室门的窗户上出现了村上的身影。
“如月?”
“嘘!再藏我一次!”
“哈?”
在横村跟铃木感情很好地歪了歪脑袋的同时,教室门再一次打开了。
“如月在不在啊?”
村上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响着。横村跟铃木摇了摇头。不知为啥,好像在他们身上也涌出了奇妙的共犯意识。
“是吗……。打扰了”
打扰了、什么的,虽然我觉得这个不应该是女高中生会对同年级的人说的话,但村上这么一说,却奇妙的觉得很帅气。村上在我们部也是最有气度的人啊。
但是,今天却稍许的……虽然只是稍许的,但也还是觉得听起来感觉有些可爱。带着些许忧郁,感觉像是为恋爱而烦恼的少女,会像这样认为,大概是因为发生了曲奇事件吧。——是先入之见的原因吗?
门再次关上,村上走了后,铃木看向横村然后说道。
“那个,今天村上的感觉,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是吗?我倒不是太清楚呢”
“我跟她委员会在一起的所以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她露出那种女孩子气的表情好像还是头一次看到呢。明明平常感觉是更爽朗一点的啊”
“难道说……”
横村嘟囔着,把头转向我。
“果然是恋爱纠纷引起问题了吗?她是三角关系的一个角吗?”
“诶诶?是围绕着村上发生的问题吗?唔唔,总觉得印象上很不合。虽然村上的确是美女,但如果说像是少女之梦一样,她也希望有一个王子大人的话……。啊,如果再有一个女孩,围绕着那个女孩发生的三人之争的话可能就不错了呢”
谁都没在问你的兴趣啦!
虽然很想吐槽,但因为有着藏匿我的恩情,还是忍了。
横村一下变了表情。
“要说再有一个女孩的话,就是雏田同学吗!”
“哇,这个不错,好像能行喔!”
什么东西能行啊。
我带着疲劳跟忍耐着吐槽的表情抬起了头——第三次缩起了身体。
门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个好像亮晶晶闪着光芒一般的漂亮女孩。我在桌子下面,看着雏田那细长苗条的腿。
“是、是找如月吗?”
横村用兴奋的声音说道。混帐东西,这边先问过去是想要做什么。
“嗯,他在吗?”
传来了好像流水一般清爽的声音。相对的横村正坐立不安。这家伙,在雏田面前会紧张啊。
虽然在面对西园寺和村上的时候是帮我说了我不在,但这次好像会被卖。
就在我这样想着然后做好了觉悟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不在哦”
转过头去,发现是新堂站在那里。她是那种,就算是为了包庇人,但说谎的时候也还是会有罪恶感的类型。
但是现在,完全没有畏畏缩缩的感觉,堂堂正正的站着。圆圆的眼睛笔直地看着教室入口处。
“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保健室了哦”
新堂说道。那是刚才我对数学老师说的借口。
“诶,是这样吗?没事吧?”
“嗯”
能如此平静地对雏田撒谎的新堂还真是少见啊、我这样想着。果然这家伙,也跟平常不一样吧。
雏田慌慌张张地说了句那我去保健室看看就走掉了。我这次才是真的感到全身都脱力了。
“啊啊……谢谢你们的帮助”
我对横村和铃木说道。他们露出好像要说完全不能接受的表情。
“喂,如月。你干什么了。为什么会被他们追?果然是钱的问题吧。是不是你挪用了部费之类的啊。要道歉的话还是趁早比较好哦”
“所以啊,都说不是了啦”
如果知道原因那我就不会烦恼到这个地步了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算现在能逃,放学后也还是有社团活动哦。对吧,蓝子。”
铃木朝着新堂说道。我站了起来,走向新堂。
是呢,就算现在把问题放到一边,到了放学后还是不得不跟所有人照面。在这种完全摸不到头脑的状况下,能进行戏剧的练习吗?
“新堂,来一下”
在新堂想要回答什么之前,我抓住她的手飞奔出教室。
打开铁门一出到逃生楼梯上,就感到灼热的阳光照射到脸上。咚、地响起了脚踩在金属上的声音
我放开了新堂的手。新堂一下把手抽回去,将被抓过的手腕放到胸前。看到她脸颊隐约有些变红,我稍微有点慌了。
“啊,对不起”
新堂摇了摇头,稍稍把头低了下去。又黑又细的头发垂到前边,能看到她的脖子。
果然新堂也变得跟其他家伙一样了吗?不过,新堂原本就比较内向,光是朝她搭话就把她吓到的时候也很多。何况是突然被抓到手,会动摇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因新堂的过剩反应而动摇,像这样思考着。新堂把自己的手腕抱在胸前,轻轻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
“新堂,你喜欢我吗?”
我到底在问些什么啊!
抬起头的新堂脸颊上看着看着就染上了红潮。
“不,不是啦。不是这样的,现在正好部里那些家伙们全都变得奇怪起来,我就想确认一下新堂是不是也变了呢……”
一边说着十分有我风格的完全不得要领的话,一边慌张的摆着手。
“你说奇怪,是在说昨天的小雏吗?”
“是的。还有,村上今天早晨给我曲奇吃,西园寺突然拥抱了我。不止这些,就如刚才你所看到的,他们在追着我。不管怎么想这也不是普通的状态啊。”
新堂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搞不明白吗。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搞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正因为如此,到底要怎么说明才好呢。
“就是说……那个啥。客观地看上去,那些家伙突然间就——虽然他们本人好像不是心甘情愿的——怎么说呢,好像是喜欢上我了。喜欢也是有奇怪意义的那种。”
“奇怪意义的,即是说是恋情?”
“……如果不是我在被耍着玩的话呢。说起来新堂啊,你有没有听说什么?耍我的计划什么的。我不会生气的,不如说我很高兴啦,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就告诉我吧”
新堂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这倒也是呢,我垂下了肩膀。那些家伙们好像是真的在被自己的言语行动折腾着。
“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新堂好像一个困扰中的小动物一样,睁着又黑又圆的眼睛左顾右盼地说着。
“把对我的爱恋之心当成是食物中毒啊……”
“对、对不起。不是这样的,我想说是不是什么媚药一样的东西”
媚药一样的东西。我刚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感觉他们好像是因某种力量,把自己的感情扭曲了。
“他们变得奇怪起来的契机,或者说是时点,应该就是昨天雏田的……那个吻的时候吧”
“小雏做出那种事,是在往剧本上写了名字之后马上发生的吧?”
对好像在回忆着的新堂,我点了点头。
“是呢。是在决定角色分配之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稍微有些奇怪的感觉吧?好像所有人一起头晕起来了”
啊、地叫出了声音。是啊。被那之后被雏田的行动完全夺走了意识,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了,说起来的确有过这个情况呢。
“说不定,奇怪的,是那本剧本吧。……只要关系到那本剧本,就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呢。最开始发现剧本的时候也十分异常,在那之后复印机还一起坏掉了“
是呢。正因为复印机坏掉了,才没能准备所有人的剧本。——所以说雏田才把角色分配写到剧本的原本上的。
“但是为什么,会因为那本剧本而让他们喜欢上我呢。如果说因为诅咒的剧本而得上心病倒还好,可是会萌生爱恋之心什么的,这么愉快的诅咒可是闻所未闻啊。……不,对当事人来说可能并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唔、那个,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
新堂对我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迁怒于新堂也没用啊。
“没有啦,恩,但是新堂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呢。我去稍微调查一下那本剧本吧。如果能搞清楚是谁写的,至少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出口……就好了呢。”
新堂也点着头,小声地说着“我也来帮忙吧”。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新堂,我感到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果然,新堂没有变得奇怪呢。就只有我跟你没有变化,这是为什么呢”
我这么一说,不知为什么新堂低下了头。奇妙的沉默了下来。
这时,背后传来了咣当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的新堂表情变得僵硬了。我有种讨厌的预感,战战兢兢转过身去——
“为什么,两个人会在这种地方呢?”
漂亮的脸庞让世界也为之倾斜,雏田香奈实站到了那里。
我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要保护新堂一样梛了挪身体。结果这个又是,不该做的事情。
“在干什么?”
雏田生硬地问道。被问也是没办法的。可能雏田为了找我跑去了保健室,结果知道新堂说了谎吧。然后又发现我们两个当事人,跑到没人烟的逃生楼梯来单独见面。
风吹了过来,雏田的长发飘动着。我看到雏田的身体好像在微微的颤动着。仿佛在忍耐什么一样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睁大眼睛。
“小雏,听我说……”
新堂从我身后出来,发出了焦急的声音。是那种在想说什么之前先说出口的辩解一样的话。
就在这时,从雏田睁大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一下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雏、田?”
我大吃一惊杵在那里不动了,雏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涌出来的透明泪水,沾到长长的睫毛上。接着,眼泪不断地满溢出来,划过脸颊。
“小雏,怎么了啊?”
“大骗子——!”
发出像小孩子一般的声音,雏田哇——地放声大哭起来。是足以让人吓一跳的,毫无顾忌的哭法。
这是头一次看到雏田哭的样子。不过,在那之前,这也是头一次看到高中生像这样马力全开的放声大哭。
我也好新堂也好都慌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绞尽脑汁寻找安慰雏田的话。在慌乱地做着这样那样的时候,听到了哭声的人们,开始打开窗户偷偷看向这里。他们一看到学校第一的美少女,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的样子,就立马朝她身边唯一的男生也就是我投来了责难的目光。
不是啊。不是我的原因啊。不,虽然可能的确是我的原因,但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沐浴在刺过来的视线之中,我在心里辩解着,在哭泣的雏田跟看热闹人们的目光下,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到了极限了。
我抓住雏田捏着裙子的手,对新堂使了个眼色就开跑了。雏田一边哭一边抓着我的手开始跑。新堂也在身后追了上来。
“逃跑了啊!”
“那个混蛋,对雏田同学干了什么”
“没关系吗?被带走了耶”
“真过分!”
把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发出的吵嚷声抛到身后,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跑下逃生楼梯。一到了楼下,也顾不得脚上还穿着室内鞋,就朝着校舍背后跑去,移动到了没什么人烟的垃圾场。
雏田的脸因泪水而湿得一塌糊涂。她的脸颊就好象刚洗过的白色瓷器一样,就算像这样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哭过后看起来也还是那么漂亮,让我觉得还真是厉害啊。我把手插到了口袋里。却完全没有找到手帕或者纸巾一类的东西。这才想起来,在兜里足足放了有一个星期的手帕,昨天好像终于拿去洗了。
这时新堂拿出了黄绿色的迷你毛巾,擦去了雏田的泪水。雏田就像个被洗脸的小孩子一样,任凭新堂摆弄。
“那么……到底,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呢”
在等到雏田停止哭泣,平静下来之后,我试着问道。雏田用含着怨恨的目光交替看着我跟新堂。
“为什么,要撒谎呢”
雏田看着新堂,说道。可以看到新堂的肩膀一下子僵硬了。
“是因为我撒了谎,所以才哭的吗?”
“不不等等。之所以新堂会撒谎,是因为要帮我藏起来的原因……”
感到事情好像会变成新堂被责备的状态,我慌忙插嘴道。但是,雏田的脸却绷得越来越紧了。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相互理解啊!”
“说我们相互理解,倒不如说是你完全不能让人理解啊!”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什么啊!”
“你们的行动啊!突然之间又是吻过来又是给饼干又是抱上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在我这样叫出声后,雏田那大大的眼睛紧盯着我。被那双有着强大力量的眼睛盯住后,就好象被施了妖术一样,变得完全动不了了。
“我”
雏田吐字清晰,声音明暸地说道。
“好像喜欢上如月了”
就仿佛时间突然停止了流动一般,出现了奇妙的空白。
不久,应该返回去的话湧了出来。
“骗人!”
我用尽力气说道。也有‘我才不会被骗到’的心情。
“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啊。回忆起昨天以前的自己的心情啊。再说了,你就在前天,还说过不会恋爱的吧”
我这么一说,雏田就露出奇妙的表情点了点头。
“的确说了。但是,心情这种东西是会变的吧。在一瞬间变得心跳不已或者不由自主,然后一下子注意到,啊,我喜欢上这个人了,所谓的恋爱,就是这种东西吧”
雏田恋爱观的等级,看来好像止于少女漫画的程度。而且对于不由自主这一点我倒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头就是了。
“不……就算是这样,也太过突然了吧。不会对自己的心情感到疑问吗。话说起来,在昨天那时候是感到疑问了的吧”
昨天,雏田在吻了之后,一副疑惑的样子说了“为啥”了呢。
“恩。还有,昨天一天,我都在思考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去吻如月呢,最后得出结论,原来如此,是我恋爱了呢。”
要说干脆的话倒是非常干脆呢。
但我却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要说为什么的话,我不觉得雏田会突然觉醒对我的爱恋之心。村上跟西园寺也是。包含雏田在内的这三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只有雏田一人老实坦率地接受了这种奇怪的变化,我觉得像这样想才是比较正确的。
如果真的是雏田喜欢上了我的话,就我的恋爱故事来说,可能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剧情急转直下的HAPPY END吧,但我比雏田的疑心要更重些呢。
“听我说,喜欢上一个人不会是这样的吧。好好想一下啊。这可是关系到你自己的身心啊。特别是雏田你那样的外表。拜托你了慎重一点啊。别被奇怪的男人给骗去了啊”
这是啥啊。在这种情况下奇怪的男人不就是我自己吗。不不,话说回来,我是这家伙的监护人吗。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明明只要我有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的胆量就好了呀。
“再说了,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啊。直到昨天都还不是这样的吧。突然之间明白了我的优点吗?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吧”
“如月的话,我以前就喜欢哦”
她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出来,我一下语塞了。好像会输掉。既然都说喜欢我了还有什么不好呢。还有什么问题?内心深处的自己,像这样轻轻细语着。
“那、那个,不、不是恋爱吧……”
总算把话挤了出来。但,内心深处又开始喃喃细语。
归根结底,到底什么是恋爱?
……到底为什么我一定要对自己问这种充满少女风格的问题啊。
“班上的女生说,恋爱就像是交通事故一样的东西。所以就算我突然喜欢上如月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还是说,不好好说明为什么喜欢的话就不行吗?”
我的理性已经到极限的极限了。如果把这少女漫画般的问答继续下去的话,大概精神力会消失掉吧,我十分丢脸地请求救援一样看向新堂。新堂稍稍眯着眼睛,用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悲伤的表情向我回看了过来。然后,慢慢地把视线转向雏田。
“小雏啊,其实,村上同学和西园寺君好像也变得很奇怪。像是两人都一起喜欢上了如月啊”
听新堂这么一说,雏田睁圆了眼睛。新堂稍微歪着头,静静地盯着雏田的眼睛。
“很奇怪吧?”
雏田使劲点了点头。长发像钟摆一样摇晃着。
“所以,如月君现在很困扰。就跟搞不清楚村上同学和西园寺君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一样,对小雏的感情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明白吗?”
雏田又点了一次头。新堂就像个对着孩子说话的母亲一样。
“我之所以说如月君去了保健室,也是因为想到现在的这种状况,想总之先避免混乱才说谎的。对不起啊”
雏田这一次轻轻地,用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就撅着嘴看着新堂。眼中又浮起了泪光。
“那,我怎么办才好啊?”
新堂诶、地吐出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了。转过头,看着我。
“怎、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办……”
就算从天上掉下了馅饼,我也还是没有胆量连过没过保质期都不看就直接吃呢。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带着无限的遗憾看向雏田泪眼朦胧的眼睛。然后立即就移开了视线。
经过长长的数秒钟踌躇之后,我朝着雏田低下了头。
“总之,请先给我时间考虑”
简直就像被告白时答道“请让我考虑一下”一样,我注意到了这一点,补充道。
“……为了把握事态的时间”
我没有抬起头来。如果抬起头看到雏田的眼睛,就好象现在所有的心情都会被夺走。就算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感觉如果现在伸出手去的话就能得到她。但是这样一来,总觉得就像偷了什么东西一样会有负疚感。




躲过了在课间时分杀到教室来的部员们,我在午休铃声响起的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啊~终于到午休了啊~,在这种悠闲的气氛中,我充满了紧迫感,好像在搞间谍活动一样迅速而不发出声响的出了教室。平常一起吃午饭的横村跟藤冈,在看到什么也不说饭也不拿就准备出去的我时,向我投来了仿佛在说加油啊~,而同时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今天一早上,看着惊惶失措避开部员们的我,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估计也还是察觉到我被什么足以投去同情目光的事态袭击了吧。
我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下了楼梯在走廊上奔跑着,进入了三年级教室的区域。一来到高年级学生的教室前,心情就变得好像跑到隔壁地盘里去的猫咪一样。一低下头,就看到周围走来走去人们的脚,他们穿的室内鞋,都是黄色线条,穿旧到软乎乎的程度。在这之中,我那有着绿色线条的新鞋,就好象整片地板上唯一一块不同的瓷砖一样显眼。
走到了三年级A班的教室前,向站在入口处的女生搭话,请她帮我叫了佐藤依子。“依子~、有小朋友找你!”慢吞吞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戏剧部前部长抬起了头。
依子前辈穿了件长到几乎把手背都盖住的衬衫,领带松松的打在脖子上。裙子非常短,外面套了一件把裙子遮到若隐若现的长马甲。她懒洋洋的走了过来,然后靠到了教室的入口出。
“啊~……”
依子前辈看着我的脸,发出呆呆的拉长声音。不久,大概是思考终于到达了什么地方,一下点了点头。
“是那个啊。戏剧部的新部长。如月。有什么事吗?”
突然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我本来是准备来问身为前部长的她,有关于那本剧本的事情的。本想如果是前辈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吧。
但现在看来,好像刚刚才想起我是谁的样子。虽说三年生跟一年生在一起活动的时间很短,但是,就在前段时间都还一起度过放学后的时间,还曾在春季的地区演出会一起为舞台努力过的同伴——而且还是继任了自己部长位置的人,连这样的对象都会忘掉的话,那么关于那本剧本什么的,即使曾经听说过什么,估计现在已经忘掉了的可能性非常大呢。
嘛~,也知道她是个慵懒到会让人惊讶她居然当着部长的女人,也很早就了解了她是个节奏偏差得相当厉害的人。我就不抱什么希望地,说了有关活动室里那本剧本的事情。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在活动室里的那本?”
“是的。是把莎士比亚的戏曲,改编为登场人物只有五人的那本。是一本电脑打印出来然后用订书机订起来的东西。我感觉大概像是某个时期的部员自己做出来的……请问前辈知道些什么吗?”
“知道什么…,比如说?”
依子前辈捋了捋额前细细软软的头发。跟往常一样,一副快要睡着的表情。
“比如是谁写的东西啦,是哪一代戏剧部的东西啦~这之类的……”
依子前辈唔~地一副疑惑的样子沉默了。不知道是陷入了沉思还是仅仅只是单纯的开始发呆,眼睛看着天花板,结果最后还是爽快地说了句“不知道呀”
“啊~,但是怎么说呢……也有种在记忆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的感觉呢……。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呢?”
“那个,就是…演出许可之类的……”
依子前辈歪着脑袋,用手指拉扯着发尖,嘟囔着“这倒也是呢”。
“想查的话,去看以前的演出会跟文化祭的纪念册就好了吧?那上边写了演出目录的吧”




我径直朝活动室跑去。
保管起来的纪念册之类的,在这三个月里完全没有看到过。但是,大概是被埋藏在处于混沌状态的活动室的某个角落中的吧。无论如何也想用午休剩下的时间去找出来。在什么头绪也没有的状态下,迎来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让我觉得很恐怖。
活动室的门没有好好的关上,打开了小小的空隙。我感到有些疑惑,把手伸进间隙中轻轻地把门推开。然后就那样,站住不动了。
在窗沿上,有一个披着暗茶色长发的背影。没有哪怕一丁点卷曲的,笔直的头发,像一层薄布一般覆盖着她的背后。只要她稍稍动一下头,那长发就顺滑地在背后滑动。
是雏田。
立马就考虑要不要逃跑。雏田还没有注意到这边。
但是不知为何,我完全没有想从这里离开的意愿。平日感觉总是很敏锐的雏田,很少看到她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露出发呆的背影的样子,而且那背影看上去,很奇妙地让我感到非常可爱。雏田的身高虽然不如村上,但也算是比较高的类型。可是,她像现在这样坐着,身影看起来显得十分娇小。
想起她刚才哭泣的脸,我有些犹豫了。要是又变成刚才那样该怎么办,不过,也约好了给我考虑的时间,现在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我这样说服了自己,轻轻地走了过去。
一直靠近到她身后,她也仍然没有发觉。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独自坐在窗边的背影。这么一来,渐渐地气氛变得奇怪起来。面对她完全不设防的后背,我反而开始感到紧张,胸口附近慌乱起来。——喂喂,今天真的完全不像你啊。平时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但却是完全不会露出破绽的SUPER GIRL啊,你在发什么呆啊。
不经意间,突然涌出了想伸出手去的冲动。同时,又对会这样想的自己没由来地感到可耻。刚才被她那突然袭来的大哭,和完全意料之外的言语,让我自己感情的平衡变得奇怪起来。我一直以为我对雏田的感情应该是更加安定的东西。仅仅只是呆在她身边就很幸福了——虽然说这种话好像傻瓜一样,但是,我几乎没有想过要跟雏田怎么怎么样,一直以来都觉得,大概这只是一场会结束在我自己内心里的恋爱吧,但是现在,欲望出现了。
我张口准备出声搭话。然后,大概是注意到我吸气的声音吧,雏田一下回过了头。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手上拿着一盒咖啡牛奶。好像是在一边喝着那个一边看着窗外。
“哇,吓我一跳。是如月啊。”
雏田的眼睛稍微有些红肿。
我突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把目光从雏田的脸上移开了。
“你一个人在做什么呢”
“跟你看到的一样,在吃午饭哦”
——为什么会问这种事啊?她的表情像在这么说。
的确,在雏田旁边的桌子上,并排摆放着从小卖部买来的面包,和包装很可爱的点心。雏田咬了一口夹着沙拉的面包卷。用跟漂亮的脸完全不合的豪爽吃法,一口就让面包消失了三分之一。
“雏田,总是在这里吃午饭吗?一个人?”
“跟班上朋友们一起吃的时候也很多哦。但是今天那个——早上哭过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被问到的话就会很难为情呢”
雏田有些害羞的说着,用指尖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就说了句“是吗”然后开始寻找纪念册。
接着就在那时,雏田发出了很大的叫声。如果硬要再现出来的话,就是“呜诶!呜喔!”这种感觉的,好像生气的动物一般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转过头去。这次又怎么了。
“呜咿~”
雏田小声地哼哼着,嘶嘶地擦着形状好看的鼻子。
难道说刚才那个,是打喷嚏吗。
“雏田。给你说个事好吗。”
“什么?啊,有没有纸巾啊?”



“在那边的桌子上。……那个啊,虽然是一般论,普通情况下,恋爱中的女孩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是不会打这种好像恐吓敌人一般的喷嚏的”
“啊,不好意思。我没打算恐吓你啦。话说回来女孩子的喷嚏是很可爱的呢”
“已经足够吓到我了。……还有,好好给我把自己算到女孩子的范畴里边去啊。至少最后那个‘呜咿’还是算了吧。让人觉得好像大叔一样”
雏田用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第一,女孩子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一定要可爱的打喷嚏”
雏田好像在心中某本女孩之书上记录着。——好像我吐的槽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啊、我这样疑惑道。关于雏田成为了恋爱少女这个问题,果然还是不对的呢~,本来应该是想要说这一点的呢。
“如月意外的还很大男子主义呢”
“我说啊,不对吧,那个。从最最根本的地方就不对了的吧?”
用筋疲力尽的心情说着。雏田完全不在意的涕了鼻涕,把团成一团的纸巾丢向垃圾桶。描绘出漂亮的抛物线,纸巾从垃圾桶正中间进去了。
“说起来,如月是来干什么的?”
“我想调查一下那本剧本,想来找找过去的演出会跟文化祭的纪念册。只要搞清楚是什么时候上演的东西,就能找到是谁写的啦这一类的线索”
“这个,就是刚才如月所说的为了‘把握事态’所作出的行动吗?”
雏田的目光里寄宿着十分认真的光芒。我有些被她的气势压倒,点了点头。雏田哼~地嘟囔着,站了起来。
“那,我也来帮忙”
雏田把剩下的面包放进嘴里,轻轻舔了一下指尖,朝着堆成山的文件夹跟笔记本一类的小山走了过去。虽然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开始一起工作了。
搜索实在困难至极。一边整理着前天柜子倒下来时散乱出来的东西,一边寻找着目标物,在寻找途中,找出了因灰尘而变成青黑色的,推测原本大概是白色的衬衫,还有闪着黑色光芒脚程极快的家伙也一个接一个登场了,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古旧的东西。在开始把目的从寻找纪念册转移到打扫活动室的时候,响起了午休结束的预备铃。
“啊啊,第五节课要开始了呢。如月那边,下堂是什么课?”
“英语。但是无所谓了。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中途放弃。在今天的社团活动之前我绝对要找出来”
看着我的脸,雏田爽快的说了句“那,我也留下来”,就开始继续工作。我本想说点什么,结果还是闭上了嘴继续工作。现在的雏田,不知是不是接受了给我时间考虑这句话,跟平常的样子没什么变化,跟她在一起也没有觉得难受。
两人全身都沾满了灰尘,在把埋在杂物里的活动室收拾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雏田突然叫道“找到啦!”。我抬起头,看到雏田双手抱着三大本文件夹,递到了我这边来。
透过半透明的封面看到的,是三年前演出会的纪念册。我接过文件夹打开来,里边归类了过去数十年的纪念册。
“有……了。什么嘛,以前这类东西都有好好归档的嘛。没有好好记录的,就只是这两、三年的时间而已。那个可恶的懒人部长”
我抱着文件夹站了起来,坐到椅子上。
只是确认一下演出目录。不会花太多时间。《哥斯拉与我》《租赁家庭》《等待在风暴来临之前》《Snufkin的信》《新娘来了》,有原本就存在的作品,也有像是部员们自己创作的作品。我不停地翻着纪念册——渐渐出现了很不好的预感。纪念册的纸张也好设计也好都渐渐变得老旧起来,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到最后也还是没有找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文字。
“没有”
“没有呢”
虽然想着这怎么可能又从头确认了一遍,果然还是没有。以防万一,也看了零零散散找到的最近的纪念册,当然也是没有。
“这么说的话……那本剧本上演的时候是更早之前、会不会是这样?”
“那应该不可能吧?毕竟,那本剧本看上去没有古老到那种地步啦。看吧,文件夹里装着的最老的小册子,跟这个比起来,剧本的纸张还要新一些呢”
雏田纤细的手指示意着已经变色了的纪念册,的确是这样。
“这样的话,就是说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有上演过了?”
“可能是这样呢”
虽然写了出来但是却不怎么满意,或者发生了其他什么问题吧。考虑一下的话,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本剧本一定在过去上演过。
连课也翘掉了,搞到满身都是汗水跟灰尘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啊。
一下子疲劳感涌了上来,我长长地叹息着垂下了肩膀。
“失望?”
雏田她,把头倒过来看着我的脸。因为她的脸过于靠近,虽然我一下子抬起了低着的头,声音也还是变尖了。
“肯定会失望的啊。明明那么辛苦了啊,结果却什么收获也没有。雏田也做了吧”
“嗯~,要是如月失望了的话,那我也垂头丧气啦”
由于雏田好像真的变得无精打采,露出无力的笑容,我变得有点冷静不下来了。
“‘把握事态’失败了呢?”
对雏田的问题,我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如月,讨厌我喜欢你吗?”
雏田的脸上,在第一节课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冒失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所拥有的只是沉静、而有力的目光。她用那美丽又清澈的眼睛看着我。
——我认为脸的话如果超越了某个程度的线,剩下的就只是个人喜好的问题了。只是对雏田来说,除了容貌十分美丽之上,还有着强烈的存在感。我在遇到雏田之后,才头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种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目光的人。
我喜欢上雏田的契机,毫无疑问的是一见钟情。
只是现在,包含着那些方面,我对她的内在也十分喜欢。当然喜欢外表的部分不用说,也是被整个全部的,雏田香奈实所吸引了。
被这个雏田所喜欢,怎么可能会讨厌。
“不讨厌。……并不是说世界上不存在会讨厌别人好意的人这个问题,而是真的不讨厌。”
变成十分绕圈子的说法了。即使这样,雏田也还是很开心的笑了。心脏快跳出来了。
“那么,可以再接吻吗?这次不会说什么为啥了。或者说是想把初吻重新来过一样的心情”
头脑开始发热了。是吗,雏田那次也是初吻吗。在沸腾的脑子里考虑这些问题。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啊。
“不、不行”
“为什么?”
被无邪的表情问道。我仿佛喝醉了一样,世界开始摇晃。
“因为、我不能接受……”
雏田把脸凑了上来,但在接触到之前停下了,露出了不满的表情。虽然觉得我会不会是在被逗着玩,然而雏田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邪气。相对的也一点也没有感到难为情。
就好象小孩子想使用刚刚学会的语言一样的纯粹,雏田对我表现着好意。而考虑这这样那样,一会脸红一会脸青的我,感觉上才是相当肮脏的人类。不不,虽然在自我感觉上,我还是有自信能把我算到普通人里边去呢。
“约好过、让我考虑、的吧。……请遵守啊”
在说完的同时,咕~~地肚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雏田在面前眨着大眼睛。
“肚子饿了吗?”
“啊,说起来,没有吃午饭……”
雏田一下露出笑容离开了我。
我把无意识中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吐了出去。紧张的身体瞬间脱力了。像慰劳一般抚摸着意外地向我投出了救生圈的肚子。
雏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小包。
“这个,是从班上的女孩那里拿到的点心,要吃吗?”
“没关系吗?是给你的吧。还特地包得那么可爱”
雏田在女孩子之中非常受欢迎。说不定比西园寺还要有人气。
“没关系啦,我也会吃啦”
雏田这么说着笑了笑,打开了包装。出现在里边的,是黑白方格花纹的曲奇饼干。雏田拿了一个放到自己嘴里,然后立马拿起另一个送到我嘴前。又来啊。
在跟早上的村上形成鲜明对比,雏田那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疑问的看起来很幸福的笑脸面前,混杂着困惑和害羞和怀疑和高兴,我一边感到心里发慌一边张开了嘴巴。
就在这个瞬间,活动室的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打开了。
让门大开的犯人,是脸色跟早上比起来更加不高兴的副部长。
“呜、村上……”
村上把因打开的力量过大而弹回去的门再一次推开,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什么,现在不是正在上课吗”
我一发出有些痛苦的声音,村上就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活动室的窗户,从对面的生物室可以看见的呢。最好不要在窗户跟前太过卿卿我我吧?”
朝那边看过去,的确可以从这里看到生物室的情况。把显微镜排成一排做着什么实验的,应该就是村上班上的人吧。
“那么,村上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说不舒服就出来了”
村上堂堂正正的说道。虽然她是戏剧部的部员,但也一定没有用什么装病的伎俩吧。肯定是跟现在站在这里一样,堂堂正正地丢了句“我不舒服”然后就走掉了。
“那么……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看到你快被雏田袭击,来救你了”
说着好像正义英雄一般的台词,村上转向雏田。
雏田轻轻露出笑容,也面向村上站了起来。
“我接受了呢”
完全把当事人丢到了一边,雏田跟村上脸上都浮起了浅笑,但她们那绝对没有在笑的眼睛迸出看不见的火花。
“只是脸长得好看的女人可别太嚣张了啊”
“是不是只是脸长得好看,你就亲身体验下吧”
……本来就是茂丘西奥跟提伯尔特,这种感觉倒也不错吧。
我的思考也变得自暴自弃了。




到了放学后。
结果,目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解决问题的出口。
我用差不多放弃了一般的心情,换上运动服走向体育馆。
戏剧部的练习场所,是体育馆的舞台。体育馆里,有羽毛球部跟篮球部用网子把体育馆的空间一分为二各占一边练习着。就这种状态使用舞台的话一方面会很难为情,另一方面羽毛球部的羽毛球会胡乱飞过来,所以就闭上了舞台布幕。闭上布幕的话理所当然会变暗,所以使用了灯光。而作为灯光,普通的荧光灯亮度不够,就使用了舞台照明。因此非常热。由于关上了布幕也就遮断了空气的流通,简直热到飞起。夏天就是地狱啊。
在开始做什么之前,我边淌着汗水用拖把清理了舞台。在这段时间里,剩下的成员们也聚集了过来。雏田跟村上,用视线互相牵制着。西园寺则是让人恶心的扭扭捏捏着。只有新堂用担心的目光看着我。
“如月,今天早上的那个啊……”
西园寺畏畏缩缩的这么一说,我连看也不看他就抬起手制止了。
“好了。什么也别说。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所以振作点吧”
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在三个仿佛想这样说的视线中,做完了柔软操活动筋骨,开始发声练习。因为我原本就没有当演员的意向,大概跟其他四人比起来,前辈们的指导也就不太到位吧,到现在连用腹式呼吸来发声也做不太好。就我一人用缺乏力量的声音叫着“啊呃咿唔呃喔啊喔”,然后雏田就浮起满面笑容靠了过来。
“在吸气的时候,不要连肩膀也一起抬起来呢。把手放到腹部,让意识集中到那里会比较好哦。让我看看”
边说着,雏田朝我的腹部伸出了手。透过T恤,传来了雏田手的温度跟感触。我一下子憋住了气,但马上“快啦”地被催促着,继续开始了发声练习。
不就是把意识集中到腹部吗?这种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必须得把意识集中到腹部啊。一发出十分有我风格的紧张声音,放在我腹部的雏田的手就滑溜溜地动了。这是性骚扰啊。
突然,雏田发出“呀!”的叫声膝盖软了下去。我想着怎么了怎么了看了过去,发现在雏田站的地方后边村上站在那里。抬起了一边膝盖。看起来好像是村上用膝盖顶了雏田的屁股。
村上边露出嘲笑一样的笑容,一边扬起下巴俯视着雏田。
“发不出什么像样声音的你,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去指导别人?好了啦你就去管好你自己的练习吧。”
雏田的表情台词动作都不错,唯独在发声的力量上不及村上。村上可以从腹底发出响亮而有魄力的声音,在发声方面连前辈们都十分敬佩。
把一副撅着嘴表情朝上看的雏田丢开,这次换村上过来摸着我的腹部。一直在腹部用着力,现在冒出了跟热有着其他理由的汗水。一拼命发出声音,村上的手指,就开始用跟雏田同样的方法在腹部游移了起来。
这俩家伙,明明感情超好嘛!
对这两个想摸别人腹部的女人,我在心中叫着。口中因为要把“啊呃咿唔……”继续下去所以很忙。不光是腹部,全身都用着力,喉咙也忙碌着。结果,只能发出些苦闷的声音,事态开始恶化。
在最最紧张的部分,村上的手的感触消失了。
“好啦好啦、村上”
西园寺,抓着村上的双肩朝后拉了过去。村上立马朝西园寺投去了可以称得上是凶恶的尖锐目光。——没关系吗。那个姑且,应该算是你喜欢的女人吧,那种目光,在容许范围之内的吗?让村上讨厌的结果却是为了男人的话,会让人觉得很麻烦呢。
“被女孩子触摸到身体,如月会紧张的啦。在这里,还是让同性的我……”
“布鲁图斯……”
我一边摇着头,一边一步、两步向后退。
就在这时,听到啪、的拍手声。
“那个,对台词!我们来对台词吧!难得剧本跟角色分配都决定好了,今天把时间全部花在发声练习上的话,太浪费了!”
把手在胸前拍着的新堂,一边拼命露出笑容一边这样说道。明明是个很胆小的人,却在这种状态下对三个人提意见,多好的人哪!我饱含着感激之情看向新堂,新堂就小小的递了个眼神过来。那个眼神,在说会当我的同伴。
那三人,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
但是接下来,又是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开始呢,还是比较顺利的。
把村上拿来的剧本每人一份单手拿在手上,一边轻轻作出动作一边读着台词。
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困扰的,就是雏田所扮演的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稍微亲密得有点过剩,因她柔软的身体和甜美的香味让我产生了必要以上的紧张感,还有就是与之相对的村上和西园寺那危险的目光简直让我感到了疼痛。
让气氛变得麻烦起来的,是进入了舞会场面的时候。
罗密欧对朱丽叶陷入一见钟情,然后述说这份爱恋的时候。
“啊!火炬远不及她的明亮;她皎然悬在暮天的颊上,像黑奴耳边璀璨的珠环;她是天上明珠降落人间!瞧她随着女伴进退周旋,像鸦群中一头白鸽蹁跹。我要等舞阑后追随左右,握一握她那纤纤的素手。我从前的恋爱是假非真,今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
读着台词,我还在想大概会被笑吧,然后偷偷地抬起了视线。因为我担心述说着爱恋的罗密欧,看上去会不会像个让人巨寒无比装腔作势的男人。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笑。
相对的,一下子涌起了阴沉、不安定的空气。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新堂。
可能只要当朱丽叶,新堂就会很危险。脸颊一边抽搐着,我一边这样想到。
村上用完全不像是演技的,犹如恶鬼一般憎恨的样子,踏出了一步。我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听这个人的声音,好像是一个蒙太古家里的人。到这儿来嘲笑我们的盛会吗?为了保持凯普莱特家族的光荣,我把他杀死了也不算罪过!”
会被杀死。
几乎让人真的觉得脸色发青,村上的演技几乎接近真实。从腹腔底部发出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也震动着我的身体。也许算是十分了不起的演技,但是……
在我害怕的过程里,提伯尔特好像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我且退下去;可是今天由他闯进了咱们的屋子,看他不会有一天得意反成后悔”丢下这句话,从宴席上退场了。剩下的,就只有罗密欧跟朱丽叶两人。是重要的两人相遇的场面。我拉起了新堂的手。新堂小小的手颤抖了一下。
“要是我这俗手上的尘污亵渎了你神圣的庙宇,这两片嘴唇,含羞的信徒,愿意用一吻乞求你宥恕”
一边读着台词,一边冒出了讨厌的汗水。阴沉的空气在周围卷起了漩涡。不知道新堂有没有注意到这种氛围,她将目光停留在剧本上,作出朱丽叶的表情,吸了一口气准备说出台词。
停下,别回答啊!——明明正在对着台词,我却在心中这样叫喊着。
“信徒,莫把你的手儿侮辱,这样才是最虔诚的礼敬;神明的手本许信徒接触,掌心的密合远胜如亲吻。”
我和新堂靠在一起,在胸前对着双方的掌心。我的掌心大概因汗水而濡湿了吧。
“生下了嘴唇有什么用处?”
也不可能停下演技,只能继续。但是,汗水的量在增加。那三人释放出来的压力让我如坐针毡。
新堂将目光从剧本上抬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信徒的嘴唇要祷告神明。”
“那么我要祷求你的允许,让手的工作交给了嘴唇。神明,请容我把殊恩受领。——这一吻涤清了我的罪孽。”
虽然感觉虎头蛇尾的,但也总算把台词说完了,我僵硬的朝新堂俯下身去。
亲吻的、演技。
但是,只是弯下一点点腰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哇啊啊——”地交杂着哭声的悲鸣。
我被用尽力气撞飞出去,一个倒栽葱翻倒在地板上。
“干、什……”
一边揉着被摔到的腰一边站起来后,发现雏田漂亮的脸上,又露出了哭泣的表情,她紧紧抱着新堂。
“这个不行的吧!这是为了把握事态的考虑之中吧!在那之前不能接吻什么的吧!”
用好像自己也搞不清楚在说些什么的样子,雏田一边哭着一边说。
“不,只是假装而已……。再说考虑什么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看向雏田的脸,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再次因泪水而湿润。是没有到这种事态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软弱又拼命的样子。但是被抱着的又是吃了一惊的新堂,就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嫉妒谁,心情变得很复杂。
正在想着总之现在这种情况大概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就在这时,听到了一个慵懒乏力的女人的声音。
“啊~、发表一个重大新闻~”
一下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就看到前任部长依子前辈,正从舞台旁边的楼梯慢吞吞地走上来。不愧是锻炼了两年的声音,虽然很乏力但却十分响亮。
依子前辈走进部员的圈子里后,转头看了看我们五个人。对于这个有人在哭着有人好像很痛的样子按着腰部的状况,不知道依子前辈是不在意呢还是没兴趣,完全不介意地,径直朝我举起了手。
“知道写剧本的人是谁了”
依子前辈轻描淡写地说道。自己明明之前还说是什么重大新闻,实际上却用这种像在说怎么样都好的口吻说出来。
“总觉得,挂在心上很在意呢。因为以前听说过为了少量人数准备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剧本的事情啊。所以,就发短信问了已经毕业了的前辈”
“然、然后呢?”
我站了起来,振奋地问道。
“是什么样的人写的呢?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呢?”
“已经死了”
依子前辈边拉着头发边说道。身体一下僵硬了。
“听说好像是,合宿回来的时候巴士发生了事故。当时的部员——好像跟你们现在一样是五个人吧——全员都死掉了。那个时候在练习的剧本,就是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好像是部内的女孩子写出来的,结果遭遇事故,就没能公演。然后,写出那本剧本的女生的妈妈,把在事故现场找到的那本剧本,交给了已经引退了的戏剧部部员。说是‘至少让会演戏的人拿着吧,也还有机会上演’。但是那个部员没有打算到了大学也继续演戏,再说拿着这种从死人现场捡回来的东西也觉得有些恐怖,好像就放到了活动室里。听了之后才想起来,我之前也听说过这个事情呢。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听一次就给我记住啊。
“哎呀~,但是你们决定要演的话,那个妈妈的愿望也能实现了呢,死掉的部员们这下也能瞑目了吧”
不负责任地说着,依子前辈笑了笑。但是谁也没作出反应。作不出反应。
“啊,说起来”
依子前辈缓缓地移动着视线。
“听说啊,在那个巴士事故里死掉的部员们,恋爱纠纷乱七八糟的,好像事情相当纠结的啊。听说只有演罗密欧的那个人是男的,好像其他全部都是女生,但是她们所有人,都喜欢着演罗密欧的那个人哪。想必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十分混乱吧。——啊咧,怎么反应这么淡薄啊,大家。这个明明应该算相当丑恶可耻的事情啊。一个个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怎么了呀?”


========第二幕完========


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10-2-2 03:32 编辑


幕间



“朱丽叶”坐在秋千上,呆呆地望着公园前的路。
傍晚。回家路上的公园。孩子们都已经回去了,一个人也没有。“朱丽叶”一直在那里等待着“罗密欧”的到来。埋伏在其他前辈看不见的地方,准备跟他一起回家。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回想起微笑着这样说的“罗密欧”。
在现在的戏剧部里,就只有“朱丽叶”是一年级,其他四人都是二年级的前辈。然后她们所有人——都喜欢着“罗密欧”。
但是,他喜欢的人,是我。然后,最喜欢他的人,也是我。“朱丽叶”这样深信着。一直到现在。
在傍晚的活动室,两人独处的空间,“罗密欧”那端正的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叫了“朱丽叶”的名字。一走过去,他便抬起手抚摸了“朱丽叶”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头发缠绕在他指间,真柔软啊~“朱丽叶”边想着边高兴地眯起了眼睛。“朱丽叶”喜欢着“罗密欧”,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一点没有打算要隐藏这份心意,不如说一直在为了能让他知道而努力着。他像恋人一样抚摸着这样的“朱丽叶”,还露出甜美的微笑,说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尽管如此。
现在,“朱丽叶”的视线上,“罗密欧”出现了。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正准备走过公园前。
“罗密欧”的身旁,“茂丘西奥”也在一起走着。两人好像很开心的挽着手。
忽然,“茂丘西奥”停下了脚步。挽着手的“罗密欧”也停住了。“茂丘西奥”用自己的手挽着他的手,露出了害羞的笑容。然后,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脸凑到了“罗密欧”的脸上。
交叠在一起的嘴唇,在“朱丽叶“的位置上是看不见的。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朱丽叶“屏息。喉咙一下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朱丽叶”的呼吸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脏那仿佛坏掉一般狂乱的躁动,还有胸口的剧痛。甚至感到好像心脏会就这样绽裂开来一样。
并不是被强吻的。“罗密欧”的手,轻轻抱住了吻过来的“茂丘西奥”的腰。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朱丽叶”和“罗密欧”并没有在交往。但是,她认为他们是处在等待着某一方把“我们交往吧”这句话说出口的状态下的。
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
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罗密欧”他们的身影了。
“朱丽叶”仿佛一个丢掉了灵魂的空壳一样,视线落到了自己的鞋尖。
人长得帅,脑子聪明,运动万能,演技也很好。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仿佛宝石一样的人。而这样的人,现在是属于自己的,正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梦境一般,结果到最后,这果然只是一场梦。但是,仅仅只是给自己看一眼这个梦,就把它夺走,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在傍晚空无一人的公园里,“朱丽叶”开始独自背诵台词。
“请不要离我远去。我就好比一个淘气的女孩儿,像放松一个囚犯似的让她心爱的鸟儿暂时跳出她的掌心,又用一根丝线把它拉了回来,爱的私心使她不愿意给它自由。——啊啊但是,我过份的爱也许会将你杀死”



第三幕


“也就是说,我们被附身了?”
依子前辈回去后,我们围坐在体育馆的舞台上,开始了紧急会议。
议题当然是,放在五人圆圈中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原本。
“被附身……、不过也没有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吧”
雏田疑惑的说道。我跟西园寺,看向眯着眼的雏田。
“某一日,突然被男性友人毫无理由的逼迫过来,你站在这样的我的角度上看看。很恐怖吧。”
“……某一日,突然被某种东西扭曲了自己的感情,喜欢上了身边的男人。如果这都算不上恐怖还有什么能叫恐怖”
两人连珠炮似的这么一说,雏田不知为何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然后就这样,气氛陷入了沉默。
“感情,被扭曲了吗……?”
雏田说道。好像零落飘散了一样的声音。这句话,不知为何在心中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虽说被死去部员们的幽灵附身什么的,简直是荒诞无稽的说法,但是我觉得这种说法也比雏田他们三人突然对我萌生了爱恋之心要靠谱得多。
不管是幽灵还是什么的原因,如果把西园寺的言行看成是因他自身的感情之外的某种东西所造成的,对双方来说都比较好。村上也是,看起来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如果原因是在自己的心意之外的话,一定是这样比较值得庆幸。
但是我对于雏田,就稍微有一点——真的只是稍微一点点的,期待。
“但是的确,要说是被幽灵附身了的话也是很奇怪的状况呢。身体也很健康,精神状态也……除了那一点之外也很正常”
村上盘着腿双手抓住自己的两个脚尖,盯着放在地板上的剧本。
“是呢。一说到被幽灵附身的话,想象中就是怨灵让活着的人遇到悲惨的事情那种感觉的呢。”
西园寺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种目光仿佛是在怀疑附身到自己身上的幽灵的痕迹是不是就在手心上一样。
“但是啊,如果我们真的被幽灵缠上了的话,那么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却是对活着的人什么的完全不放在眼里,就算变成了幽灵,也还是使用别人的身体来将自己的恋爱进行下去不是嘛”
“或者说”
我开口了。
“或者说,缠上我们的并不是幽灵这一类清清楚楚的东西,而是附着在这本剧本上的,死掉的他们的感情……之类的吗”
依子前辈说了,当时的五人是在巴士事故里死去的。在那最后的一瞬间,他们感受到的,可能就是那种不想死,想要紧紧抓住这个世界的强烈感情,和对于身边一起走向死亡之人的,急速高涨起来的恋慕之情吧。
在过吊桥的时候,人很容易陷入恋爱之中。好像就是把自己害怕而心跳的感觉,误认为是恋爱的心动了。动作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也总是在短时间里就陷入恋爱之中。所谓的人心就是这样的。惊愕着突然迫于眼前的死亡,恐怕他们的心正发出有生以来最为高亢的激烈悸动吧。在这之中,本来就喜欢着的人在身旁。那一瞬间,他们的恋爱之情,就算猛烈到甚至可以附着于剧本之上地,强力、惊人的放射出来也不足以为奇。……大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契机就是那个时候吧。雏田在剧本上写下角色分配的时候。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们的感情之中。……你怎么想?雏田”
村上说着,把视线投向了雏田。雏田目瞪口呆地回看着村上。
“呃,是不是呢”
“振作点啊。现在正是找出把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因的关键时刻啊。”
雏田一下皱起了眉头,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陷入了沉思。好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等到了她的回答。
“……可能是这样的。在把我们的名字写到剧本上去的那一瞬间,突然头晕目眩……然后等到恢复过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想要碰触如月的感觉了”
“不是碰触而是亲上去了吧”
村上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走近之后,做出的行动就从手变成嘴唇了”
“能如此忠实地把欲求转变为行动,果然是小雏的风格啊”
西园寺完全没有一点讽刺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感慨地说道。明明自己也是一见面就突然抱上来,还好意思说别人,虽然很想这样吐槽,但如果那个也是充分抑制了欲求之后的结果的话就非常麻烦了,所以还是沉默忍了过去。
“……但是为什么,只有新堂一人没有变呢”
一下子感到疑问,嘟囔了出来。看向新堂,她有些为难的别开视线,然后低下头去了。西园寺不知为何向我投来了有些愕然的视线。村上也像特意做给别人看一样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
“没什么。只是,也不能断言说全员都平等地受了影响,即使出现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吧。就算一起吃了坏掉的食物,肚子很强的家伙就会没事”
村上打了很失礼的比方。
“说不定,演朱丽叶的那个人,感情没有强烈到足以附着到剧本上去吧”
我这样一说,新堂就吓了一跳似的颤了一下。虽然很在意,但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难道,不会想说就只能一直这样被他人的感情所左右着生活下去吧”
村上紧锁着眉头说道。就算你这么说,这个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吧……
“放弃吧”
简短的说道。声音变得毫无感情。场面一下沉静下来,就只能听到布幕之外传来的叫喊声,和球的声音。
放弃上演这部剧。放弃当罗密欧。放弃当朱丽叶、茂丘西奥、提伯尔特、劳伦斯。
没有遇到了这种事,也仍然要执着于这个剧本的理由。话说回来,原本就是当场顺着气氛决定下来的东西而已。至于文化祭的公演,只要再找其他的,更正经的剧本就好了。
“不要”
但是,一个清晰的声音这样说道。是雏田。她正面看着我。那强有力的目光,把我的话弹飞掉了。
“但是,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的话,很困扰吧”
我有点退缩般的,将视线逃向西园寺和村上那边。虽然觉得他们会同意,但两人都意外地露出强硬的表情沉默不语。不久,西园寺有些疑惑地说道。
“现在放弃的话,能恢复原状吗?”
“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死去的部员们的感情之所以会转移,就是因为跟这本剧本扯上关系了吧。那么,只要放弃不就好了吗”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跟这本剧本扯上关系了啊”
西园寺说道。村上也一副放弃了的表情叹了口气,认同的点着头。
“是呢。的确,总感觉就算放弃使用这本剧本,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这种死去之人的让人觉得困扰的感情,现在已经进到了我们心中呢。事到如今即便说要放弃,也不觉得这感情会消失掉。——那本剧本,可是一直在等待着能够上演的人到来啊。然后终于,把我们抓到了手。大概不会这么轻易放掉我们吧”
“那,怎么办哦。”
一问出口,村上露出了做好了觉悟的表情。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只能做到最后了”
做到最后。那也就是说。
“公演吗”
“他们在公演之前死去了。他们的感情附着到了剧本上。这样的话,让公演好好的落幕,应该就给这种事态画上句号吧?”
“不过,老实说,只是单纯地讨厌半途而废呢”
在村上之后,西园寺也这样说道。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想,说不定就是在他们心中植根了的死去人们的感情想要这么说呢。
把视线转向新堂。虽说在她身上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但要说起来的话,现在是要不要继续使用这本可以说是被诅咒了的剧本的问题。有必要听取所有人的意见。
一直沉默着的新堂,轻轻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表情看上去不知为何带着些许悲伤的感觉,但点头的动作很微小却也很干脆。
“我也,不想放弃”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也下定了决心。
重新坐好,将放在围坐中心的剧本拿起来。
“我知道了。——要做的话,那就必须要正儿八经地好好做。另外,也要稍微调查一下死去部员们的情况。”
“刚刚应该更详细地问问依子前辈的呢”
西园寺这样说道,但我歪了歪头。
“比起这样,不如让依子前辈把那个告诉她情况的已经毕业了的老前辈的联系方法告诉我们。如果去依靠那个记忆力十分可疑又慢节奏的依子前辈,事情很难有进展”
环视了一下全员的脸。没有持不同意见的人,村上和西园寺露出毫无办法,认命了的表情,新堂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雏田则是僵硬地绷着脸,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放出消极的气氛,但姑且大家的心都统一到一起了,目标就是
公演的成功。




也算是带有表明决心的意义,我把文化祭演出节目申请表填上了。社团名:戏剧部。节目:上演戏剧。内容:《罗密欧与朱丽叶》。代表人:一年级D班如月行哉。
社团活动结束后,去学生会室把申请表交了上去。我揉着身体,朝着活动室走去。戏剧部的活动室,用的不是社团活动楼的房间,而是被安排在体育馆附近的一个空教室,所以远离了其他社团的喧嚣。
从窗口射进的光芒将校舍内染成了橙色,在一片寂静中,回响着我的脚步声。温润的空气让地板也带上了几分潮湿,室内鞋发出啪嗒啪嗒有些粘粘的声音。
忽然,发现还穿着运动服的雏田站在前边。她低着头,腰轻轻地靠在墙壁上。
“衣服也不换,怎么了吗?”
搭话后,雏田低着头说道。
“我在等如月”
“在活动室里就好了嘛”
“那样的话,大家都在”
我对这句话奇妙的感到有些紧张,身体变得僵硬起来。说起来在刚才大家说话的时候,雏田很少见的没说什么话。
“怎么了吗?”
“我啊,对于恋爱系的话题非常不擅长呢”
雏田低着头,唐突地说道。我完全找不到话题的方向,只能在一旁干眨眼。
“去修学旅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不是一定会有恋爱话题会吗。在那时候,就有对所有人说话的义务。但是,我总是总是找不到话题。就算老老实实的说没有,也会被认为是在隐藏什么,然后大家就会说,以前喜欢的人也好啊,或者初恋的事情啦,就算稍微有点在意的人也可以啦,这样好像在强逼着我吐出点什么。到底算什么啊,那个。”
虽然我仍然不知道她说话的主题,但也还是点了点头。修学旅行的时候会说起恋爱话题这一点倒是真的。就算是男生,我记得也是热衷于喜欢班上的哪个女孩的类型啦这之类的话题。
“但是,就算要我吐出点什么,我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啊。被从各个角度逼问之后,我就做着从胃里勉强吐出一点胃液一般的打算,说出了当时关系比较好的一个男生的事情”
我稍微有点同情这个被当成胃液的未曾谋面的男生了。
“跟那个胃液君,在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了吗?”
这么一问,雏田露出了好像在说你怎么会知道一样的表情。
“恩。我在那里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这件事,后来好像传到了本人的耳朵里,友情也灰飞烟灭了”
可悲的胃液君。一定是以为自己被雏田喜欢着,然后想着加油吧~结果空欢喜一场,告白被甩了吧。甚至到最后都不知道,在恋爱话题中出场的自己的名字,其实是胃液一般的存在被勉强吐出来的而已。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在那种场合下说实际存在的人了”
“架空人物的话就会说吗”
“詹姆士啦大五郎什么的曾经当过我的恋人呢”
“哈…”
“倒不是说,非常想要恋爱话题的题材,只是在那一瞬间,深深感到我是不是不适合恋爱啊”
“雏田,还没有初恋过吗”
虽然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又有种好像很符合雏田风格的感觉。一方面这个人气十足的漂亮女孩与恋爱无缘这一点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也很难想象她对某个特定的人抱有恋爱感情的样子。
雏田皱着眉点了点头。
“唔~。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着急的必要啊。这才是高中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嘛。……雏田,难道说你很在意没有恋爱过这一点?真不像你啊”
“不像我吗”
“恩。总的说来,我们才十五岁哦”
“但是,朱丽叶是十四岁左右吧?”
“正确的说是十三岁零十一个月多一点”
我一订正,雏田就鼓起了脸颊。小声嘟囔道“可恶的莎士比亚宅”
“并不是说,想要跟十四岁不到就有一场拼上性命的恋爱的朱丽叶相比较吧?再说朱丽叶的情况来看,他们是处在那个岁数就已经可以结婚的时代。——我们还是高中一年级,结婚什么的大概还是十年之后的事情吧,所以说恋爱什么的只要按自己的步调来就好了啊。”
“我知道的啦,这些事情”
“那么——”
话还没说出口,我就闭上了嘴。雏田露出了就象是正在怄气的,立马就要哭出来的小孩子一般的表情。
“但是,我现在,非常失望啊”
雏田再次低下了头。一直盯着我的鞋尖。
“我可能,没有什么恋爱的能力吧。所以昨天突然发现我是不是喜欢上如月的时候,非常开心啊。好像有种很幸福的感觉。结果到了最后,那个又不是我自己的感情,让我很失望啊”
对这个只有十五岁就说自己没有恋爱能力的漂亮女孩,我十分困扰该说什么。倒是也可以说出‘是不是理想太高了呢’,或者‘只是你对这方面有些淡泊吧’这一类轻描淡写的话,但一想到今天一天看到的雏田那幸福的笑容跟纯粹的泪水,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大体上,关于恋爱这一点,我也不是那种可以说什么的人。自然,关于恋爱感情也没有深入考察过。基本上就是突然掉进陷阱一般的恋爱方法,不过对于好像走在完全没有陷阱的路上一般的雏田,我就不清楚了。
“没、没有恋爱能力什么的,这也不一定吧……”
雏田露出有些怨恨的目光看了看我。那目光很不可思议地有些色色的感觉,我朝后退了一步。
“……如果我们的心中进入了其他人的情感,把我们自己的感情扭曲掉了的话,那就必须要做点什么呢。自己的恋爱感情被强迫改变什么的,是很过分的事“
一低下头长发就顺滑地流动,将雏田的脸遮了起来。
“但是啊,要是恢复原状了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喜欢如月了吧”
我没能说出一句话。明白到雏田是真的,非常珍惜对我的这份恋情。
“觉得那样真的有些寂寞呢。因为就算是假的心情,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呢”
那么,不能就这样喜欢我吗。就算契机是他人恋情的影响,但如果现在雏田不愿意失去这份感情的话,那样一来,这就已经是雏田自身的感情了不是吗。
我一下子捏紧了拳头。但是不能说这样的话。那一定,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已。
雏田抬起了头。看到她的表情,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由于紧张身体奇妙的开始发冷,手也变得冰冷。尽管这样,手心却被汗水濡湿。
“本以为终于有了第一次恋爱,却害怕这种感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我觉得,要是失去了这份感觉,可能就再也不会恋爱了……。”
到底要怎么回应才好呢,雏田已经坦率地把自己的心情传达过来了。但是,我却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语言。
不,干脆,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会怎么样呢。说我喜欢你,等公演结束,如果雏田你的心里对我就算还稍微有一点点感情的话,那时希望能跟我交往。——像这样说会怎么样呢。
“雏田,我——”
还没说出口,就停了下来。
在雏田背后——走廊尽头的楼梯前,看到了新堂站在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新堂已经换好了制服,把包包抱在胸前。可能是出来找没有回活动室的雏田的。
新堂的表情一下扭曲了。就算其他人都变得奇怪,也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的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种仅仅只是轻轻碰触一下,也会碎裂开来一般的感觉。
跟新堂四目相对了。那一瞬间,有种我的心被完全看透了的感觉。我现在,在想什么,准备说什么。好像全部都暴露出来了。
新堂的眼睛里,浮起了泪光。
就好象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心脏一般感到胸堵,跟刚才我的心情被新堂看穿一样,这次新堂的感情传递了过来。新堂的泪水,让我明白了她的心情。
满溢而出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掉落到地板上,新堂就转过身,跑下了楼梯。
“蓝子!”
因我的视线变化转过头去的雏田,喊出了声。准备立马就追上去。我一下回过神来,拼命抓住迈出了脚步的雏田的手腕。要是让她跑掉的话,我就不能追上去,新堂也逃不掉了。
“等等,等等啊雏田!”
“为什么啊!蓝子,哭了啊!”
雏田已经没有在看我了。一直看着新堂消失的地方,要甩开我手一样抽回手腕。但我用力拉住了雏田。



“放开我!”
“雏田,拜托了。现在让我追上去吧!”
好像叫喊一样说道,雏田就露出混杂着焦虑与惊讶的表情转过头来。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样可能会比较好。”
雏田再一次好像在说‘为什么’一样地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我没有对未能发出声音的第二次疑问做出回答,只是“拜托了!”地恳求道。
雏田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她的身体却软软地失去了力量。
“抱歉”
我小声地说出包含感谢和道歉双重意义的话后,就朝新堂追了出去。
为什么阻止雏田呢。由我去追新堂真的正确吗。边跑我边开始感到不安。
可能新堂并不希望我追上去。话说回来,那一瞬间好像理解了新堂心情的那个感觉,也有可能只是错觉而已。
这样一想脚步就开始变得沉重。下到一楼,看到了正飞奔出去的新堂。在看到她那小小的毫无依靠的背影那一瞬间,犹豫一下飞走了。
我连鞋也没换,就冲到外边去了。很快就追上了新堂,抓住了她的手腕。
“新堂!”
新堂背过脸去。虽然没有要挥开被抓住的手腕,但也正在竭力想要远离我——就好象连被抓住的自己的手腕也要远离一样,努力把手腕伸长把身体面向反方向低着头。
另一只手会按着自己的脸,大概是因为还在哭吧。
虽然好歹算是抓住了,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现在这个状态,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把女孩子欺负哭了的家伙一样嘛。
“别、别哭了啊”
说了句说了也没用的话。嘶~地发出了新堂吸鼻子的声音。
“小雏呢……?”
她用细微的,湿湿的声音说道。但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让她等在那边的。雏田来的话会比较好吗?”
新堂面向着那边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不会逃走的,放开我吧”
我小心翼翼地放开手后,新堂走了两、三步跟我拉开距离,终于抬起了头。
眼睛红红的,眼睫毛也好脸也好,连鼻子都是濡湿的。我把手插进口袋里,但是却没有手帕。是了,说起来上午也做过同样的动作。那时哭的是雏田。代替没有手帕的我,新堂用黄绿色的迷你毛巾擦了雏田的脸。
新堂用手背胡乱的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泪水在脸颊上被擦开去,在傍晚的太阳下反射出湿润的光芒。
“如月君,是喜欢小雏的吧”
这么说着的新堂的声音里,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大概是附着在那本剧本里的死者的感情,让新堂稍微变强了一些吧。
“我一直,都知道的”
只有新堂没有变化的理由。那就是,新堂原本就抱持着这样的感情不是吗。
新堂就好象要肯定我内心所想的东西一样,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是一种让人觉得非常勉强,非常可怜的笑法。
“像这种样子被人知道,真是讨厌啊”
新堂说着,又擦了一次脸颊。
“为什么……真的?”
对立马理解到的,新堂喜欢我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如果对象是西园寺的话,还可以理解。怯生生的小动物一般的新堂,对方如果是西园寺的话也能平静下来,跟那家伙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也很高兴。
但是对我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紧张的样子,甚至我还叹息,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习惯我啊。
但是,难道说,说不定,今天新堂对雏田说谎也要把我藏起来,还有站在我这一边什么的,其实是为了不让雏田接近,的吗。
“死去的扮演朱丽叶的这个人,一定,本来是喜欢演罗密欧的那个人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新堂说完,把手放到胸口。好像是很在意刚才我说的,演朱丽叶的部员,感情没有强烈到足以附着到剧本上去这句话呢。
“要是不让如月君知道这一点的话,死去的她就太可怜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本来,新堂跟死去部员的感情,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同化得严重。死去的朱丽叶的感情,跟新堂的感情完完全全重合了。
突然听到了啪嗒啪嗒跑动的声音。转过头,果然是雏田,大概实在忍不住了,正朝这边跑来。新堂一看到她,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啊,很喜欢如月君呢。但是”
新堂又退后了一步,侧身说道。
“现在的我,搞不清楚到底是嫉妒的那一边呢”
用露出苦笑的脸这样说完,在雏田到达之前跑了出去。孤零零的,好像小孩子一般的背影远去了。
旁边,发出了沙子的声音。转过视线,雏田站在我身旁,呆呆地看着远去的新堂。雏田没有继续追上去。大概是注意到新堂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逃走这一点了吧。
“蓝子,怎么了?”
“恩。什么也没有”
对一脸不安的雏田,我摇了摇头。
“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吧!”
“……好像不想被知道呢。所以,不要去追问哦”
这么一说,雏田好像很痛苦地扭曲了表情。而且雏田好像明白了,不想被知道,的对象,是自己。
“蓝子,是不是讨厌我了啊”
雏田的眼睛开始渐渐泛起了泪光。别哭啊!我在内心呐喊着。今天这个也好那个也是,一个二个都扑簌扑簌掉眼泪。为什么啊。难道说死者的执念松缓了女人的泪腺吗。
“没有讨厌你哦。绝对”
我肯定地说道。这一点是可以保证的。
但是,一想起新堂的话——还有她的泪水,就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无计可施的心情。
我并不讨厌新堂。不如说,应该是喜欢的。胆小又乖巧,可是却一直都十分努力的她,要是喜欢着我的话,那是非常让人高兴的。如果,自己的言行可以让她开心的话,我甚至可以按她所希望的去行动。
但是,那并不是恋爱感情。我喜欢雏田,雏田也,不愿意失去对我的这份恋爱感情——
不对。
使劲甩了甩混乱的头,就在那里一屁股坐了下去。“如月?”雏田有些担心地向我搭话。但是,我却没有回应她的余裕。
别会错意了。
对自己说道。并不是我被爱着。这是公演结束后就会像肥皂泡一样消失不见的恋情。大家只是被这份感情操纵着而已。
大家?
——要从虚假里将真实找出来,需要怎么做才好呢。



*



对死去部员们的调查,没有费太大的功夫。通过依子前辈,跟那个已经毕业了的,但还记得在巴士事故中死去部员情况的前辈取得了联系,然后从那里,又直接接触到从遗族那里得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剧本的人,最后连死去部员家人的联络方式也拿到手了。
与此同时,练习也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到了七月。




“第三场!”
村上高声喊道,作为开始的信号响亮地拍了一下手。
“罗密欧!喂~,罗密欧!”
雏田用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出了舞台。单手靠在嘴唇边,用有些嘲弄的声音叫着罗密欧的名字。
那声音明明没有故意放低,但却用那种口吻很不可思议的抹去了女人味,一个饶舌又轻浮,但却十分刚烈的男人,茂丘西奥出现了。
我隐藏在舞台的角落里,盯着雏田。雏田一走到舞台中央,就轻轻抓了抓头。另一只手还拿着剧本,把视线稍微落到了台词上。
“他应该是来到了这边的呀。好吧,就念咒喊他出来吧。——罗密欧!痴人!疯子!恋人!情郎!快快化做一声叹息出来吧!凭着罗瑟琳的光明的眼睛,凭着她的高额角,她的红嘴唇,她的玲珑的脚,挺直的小腿,弹性的大腿和大腿附近那禁断的草丛,凭着这一切的名义,罗密欧啊赶快给我现出真形来吧!”
禁断的、草丛……
我有点想把脸遮起来了。
那个,我当然知道茂丘西奥有很多下流的台词。但是,最开始读原作戏曲的时候虽然对这下流的程度稍微感到有些惊讶,但也马上习惯了,虽然也看了电影,但大概是英语配上日语字幕的原因,也并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从同年级的女孩口中说出来的话。
“好,停!”
村上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拍了拍手。
“如月,你是白痴啊!罗密欧在舞台上又是看茂丘西奥看得入迷,又是脸红又是害羞的,是准备搞嘛啊!”
“因为……不带这样的嘛。性骚扰啊这是”
“是吗?不是很好吗,作为笑点来说”
“尴尬得笑不出来啦!让好歹也算是学园偶像一般的女生在舞台上说禁断的草丛什么的是想要搞嘛啊!”
“那,只要享受那份紧张刺激的感觉不就好了吗?”
“那个,享受的地方明显搞错了好吧!”
“啊啊好啦好啦。真是的,所以说妄想能力强的家伙就是麻烦啊”
村上叹息着摇了摇头。
像村上这种拥有钢铁之心的女人是不会明白的。西园寺今天也因为要打工而没有来,然后,反射性地准备向新堂谋求同意。
但是新堂低着头,完全不准备抬起视线。从那天以来,一直是这样。我闭上了嘴。
村上稍稍皱了下眉,“嘛~”地轻轻嘟囔了一下。
“现在开始休息十分钟吧”
姑且,我是部长村上是副部长——我正在演出所以村上是演出辅助,但她还是理所当然的下了指令。完全没有异议。
我朝舞台侧面走去,新堂就朝反方向迈出脚步。雏田虽然在两人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新堂那边跑了过去。
“你是最早背下台词的人呢”
村上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干净毛巾,递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了自己的跟我的两条毛巾。我老实接过来后,她又拿出了装着冰茶的塑料瓶,还非常周到的连盖子也打开递了过来。如此积极的村上,在以前看来大概只会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吧,但现在已经互相都完全习惯了。应该是在家里冰镇过的茶,现在冰块部分基本上都已经化掉了,冻的程度十分合适,冰冰凉地滑过喉咙。喝到彻底解渴后,把塑料瓶拿下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村上从旁边伸手拿回了塑料瓶,自己开始喝了起来。一边用有着他人家里味道的毛巾擦着汗水,一边看着村上雪白的喉咙。
“间接接吻吗”
我这样一嘟囔,村上的喉咙一下就卡住了。虽然脸立马变红有些惊惶失措,但还是朝我瞪了过来。
“坏心眼……”
哈哈,我发出了干笑声。
原本,我对间接接吻什么的,完全不在意。饮料一类也很平常的在轮流喝,由于太过平常了,还曾经有过被女孩子讨厌的经验。但是,现在的状况又另当别论了。最近已经完全习惯了的积极的村上,非常明显的是在寻找着间接接吻的机会,而在明白了这一点之上,一边吐槽一边生活会变得轻松很多。
本来的话,村上应该是比我更加不介意这方面的女人。哈?间接接吻?你有什么唾液传染的病吗?没有?那就没问题嘛。咕咚咕咚。……是这种女人。
“演提伯尔特的部员,大概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吧”
我远目着说道,然后被村上踢了屁股。痛。
说起来,村上喜欢上谁的样子,我觉得要比雏田更加难以想象。
本来还稍微想了想,大概村上是不会抱有雏田那样的烦恼吧,结果发现那完全在想象之外。说不定,村上会很意外的非常灵巧的恋爱呢。一点也不会浮躁,相当冷静地决定,就这家伙吧,然后会脚踏实地的开始交往吧。感觉上这种类型比较符合村上。
“说起来,你最近跟新堂发生了什么吗?“
村上突然这样说道,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舞台的另一边。雏田跟新堂并排着在休息。
新堂好像有些发呆,雏田向她搭话也仅仅只是点点头。雏田虽然不知道该怎样对待新堂,也还是暂时开朗地跟她搭话,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特意跑到隔着舞台的另一边去,应该是想要避开我吧。这样一想,一下肩膀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道。……被讨厌了?”
“骗人”
村上说道。
“你甩了新堂吗?”
被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
“怎么可能。为什么”
“不是吗?我还彻底以为新堂已经说了呢。被他人的感情强迫着”
“说了……说什么啊?”
战战兢兢地问道,村上就很怀疑似地皱起眉头。
“真的不是啊?那是什么。吵架了吗?”
“不,不是……”
慌忙摇了摇头。村上,注意到新堂的感情了吗。
“没、没有甩啦”
一作出暧昧的回答,村上就发出“啊~”的平坦声音。
“虽然没有甩,但也还是确认了新堂的心意啊。那倒的确是很尴尬呢”
“因为,既没有被要求答复,在那之前,就变成了被避开的状态了”
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样的借口。村上则用鼻子哼~了一声。
“也好,要是新堂不准备听到拒绝的话,那就什么也没必要说呢。你喜欢雏田的这点事,谁都——本人以外的谁都知道的”
“我,很迟钝吗?”
“关系到自己的事情时,稍微有点呢。没有到雏田那种地步就是了。那家伙,简直迟钝得让人觉得是不是长了一双完全看不到恋爱系感情的眼睛。”
村上说着,然后无意识地轻轻舔了一下塑料瓶的瓶口。本来就很炎热,体温却变得更高起来,为了掩饰,我把脸埋进了村上借来的毛巾里。
“村上才是,怎么样啊。跟西园寺”
本来是打算反击才说的,结果却得到了完完全全被当成傻瓜的视线。
“哈?为啥是西园寺?”
“被他喜欢着吧。西园寺的话应该就没意见了吧。长相OK,性格OK。而且最关键的是,喜欢着那个易怒又可怕的村上。”
“罗嗦”
仅仅一句话就被抛弃了,稍微有点可怜起西园寺来。那家伙果然,是个M吧。
“基本上,不会因为对方很不错就想要跟他交往的吧。不如说,还经常会想要花个个把小时好好问问那家伙到底有哪里好呢”
是吗,至少还是认同西园寺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吗,这一点,稍微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然后,说不定村上,常常会想要花个个把小时问问新堂吧,什么的……。不不,算了,这个先放到一边吧。
“完全没有想跟西园寺交往的意思吗”
“没有呢”
“那,村上就保持喜欢我的状态就好了吧。反正也没有想要取回的感情,增加一个恋爱感情也没什么吧”
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话。但是,村上却用好像燃烧起来一般的眼神瞪着我。
“被他人的感情所左右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必须抱持着不是自己的恋爱感情,简直是最坏的情况了”
村上的话,比想象之上的更加深深刺进了我的心。不明白她被什么伤害得这么严重,我小声地答道。
“恋爱感情的成分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清清楚楚的东西啊。那就无所谓了嘛。就算那里边混杂了他人的恋爱”
“你,就那么执着于雏田喜欢着自己这一点吗”
我无言以对了。的确执着于这一点。雏田,那个闪闪亮亮的女孩,喜欢着我。就算那份感情不是雏田的心所产生的东西,她也非常珍惜喜欢我的这份心意。
“如月”
村上用突然消沉下去的声调说道。
“虽不是出于本意,现在我也还是姑且把喜欢着你这件事给忘掉吧。”
说着这句话的村上的侧脸,看上去好像有些受到伤害的感觉。这下才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没神经。
——那,村上就保持喜欢我的状态就好了吧。
在考虑着雏田的事情。考虑着要怎样才能让雏田一直喜欢我呢,然后不经意说出口的。就算村上一直喜欢着我,我也不能回应她的心意不是吗。
“对不起”
“别道歉啊,傻瓜”
反正只是虚假的感情而已。村上这样小声嘟囔着说道。
“比起这个,罗密欧跟朱丽叶这种不自然的状态持续下去的话会很麻烦。你去想想办法”
村上恢复到平常的调子说道,但那声音里边却没有以前的那种霸气。好像最近这段时间,老是要么让人哭要么伤害到谁呢,我突然感到非常失落。




练习结束之后回到了活动室,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复印纸。
“这个,在图书馆找到的以前的报纸”
是那个事故的报道。日期是,距今七年前的八月。
在《巴士翻落事故》的标题下,登载着好几张人脸照片。
“演茂丘西奥的人是谁?”
雏田露出奇妙的表情问道。我指了指下边写着“初宫里果(16)”的照片。是个看起来很直爽的女孩。然后,一个接一个指着照片。
“朱丽叶是三村牧子。提伯尔特是川上美雪。劳伦斯是小原香步。然后是罗密欧,北村英司”
演罗密欧的男生不愧是被四个女孩所喜欢的人,长着一张非常帅气的脸。虽然线条很细但却一点也不纤弱,非常结实。
新堂好像要吞进肚子里一般死死地盯着报纸,指尖抚摸着曾经演朱丽叶的三村牧子。三村牧子是个看上去非常认真的女孩子。
“他们是在,从演茂丘西奥的人家中的别墅合宿归来的时候,发生了乘坐的巴士掉下悬崖的事故死亡的。其实我昨天,去了茂丘西奥的……初宫里果的家,听她母亲说的”
说完,三个人都睁圆了眼睛。雏田有些不解。
“为什么?”
“姑且,想把我们准备上演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事告诉一下遗族,就打了电话。然后对方说想见个面”
初宫里果的妈妈,非常高兴自己死去的女儿编辑的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能有人使用,不光允许了我们上演,还不停地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然后,我就顺便问了问事故发生的详细位置。说想去献束花什么的。这么一来——”
那个啊,如果想要去给那些孩子们献花的话,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不可以使用我家的别墅呢。去那里一天就回来一方面很浪费,如果住在那里的话,也可以练习一下戏剧。又安静,房子也是处在大自然的环境里,就算发出很大的声音也不会打扰到谁。怎么样呢?说句老实话,自从那孩子死了之后,因为非常伤心就很难再去那座别墅了,一直都任其荒废在那里。如果你们能使用的话我是非常高兴的。……啊啊,但是,可能你们不会想住在那么不吉利的地方吧。实在对不起,你看我也真是的,没有考虑到你们的心情。但是,也请不要觉得害怕呢。他们不是那种会变成鬼出来的孩子啊。那孩子社团的朋友有时会来家里,大家都非常乖巧而且关系很好——
在这里好歹插上话了,说是“跟部员们商量看看”然后回来了。
“既然说是要借给我们不是很好吗。我想合宿呢”
雏田很纯粹地感到开心的说道。
“我觉得不坏呢。还可以去事故现场双手合十祈求他们成佛,心里也能得到宽慰呢”
村上这样说着点了点头。
“如果大家都说好的话,我也”
新堂用安静的口吻,说把判断交给大家了。
“这么一来。最后就只是西园寺了呢”
说是因为打工而不能来练习的西园寺,能不能挤出去合宿的时间来呢。不不,比起这个更大的问题是费用。就算不需要住宿费,也还是要花一定程度的交通费。现在的西园寺,应该是想要避开一切必要之外的花费吧。
“那么,我打电话问问西园寺吧。根据他的回答来下决定怎么样?”
三人都点了点头。暂时得出结论后话题就中断了,新堂再一次把目光停留到了报道上。一段时间里,好像在考虑着什么,一直盯着那报道,最后,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迈出一步。
“那么,我回去了”
新堂说完,挥了挥小小的手走出了活动室。留下来的三人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之中。
雏田有些悲伤地看着新堂走出去的门,叹了一口气后低下头去。
我跟村上的视线交汇了一下。然后村上好像想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雏田身边,用有些粗鲁的手法摸了摸她的头。雏田那顺滑直爽的长发有些凌乱了。
“这并不是说你被讨厌了啦”
对于村上来说这是比较柔和的声音了。大概是因为现在自己的感情战胜了死人的感情吧,收起了最近对雏田的那种强烈的对抗心,平日那种非常难以让人察觉出来的温柔,现在显现了出来。
能把那个好像主角一样的雏田,如此自然地“当成女孩子来对待”的,可能也只有村上了。憧憬作为女生的雏田的女孩子,大概要多少有多少吧,但是在这种时候能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去的,怎么说呢,还是会让人觉得,不愧是村上呢。
我正呆呆地望着这两人,忽然村上转过头看着我,用视线示意了下门的方向。我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仍然呆在那里,结果村上的脸色看着看着就变得不高兴起来。赶紧去。像在这么说似的动了动嘴唇。
终于反应过来,我抓着包走出了活动室。
是想叫我跟新堂谈谈吧。但是,虽然遵从村上的意思出来了,但到底该说什么呢。现在自己可以说的话,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别说好的主意,甚至就连愉快的聊天话题也找不到,就那样去停车棚取回了自行车。磨磨蹭蹭的话新堂就会回去了。啊啊什么都好了。天气的话题也好经济不景气的话题也罢,就算强逼着也要跟她说话。在说话的过程中,芥蒂就解开了也说不定。
在校门附近找到了新堂。刷~地把自行车骑到了新堂旁边,新堂一下僵住身体,跳出去一般迈了一步。注意到来的人是我后,身体做出了一半缓和下来,而另一半又干脆变得更加紧张了一样的不协调的反应。
“后边,坐上来吧。送你到车站”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新堂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便从她肩上把包包抢过来,放到前边篮子里自己的包上边。
“恩”
把自行车稍微倾斜,示意着后座。虽然对这种强硬的方法感到有些困惑的样子,新堂也还是畏畏缩缩地坐到了后边。用比平时更大的力量握住车把,保持着平衡骑了出去。新堂的手,完全没有碰到我的身体。大概是抓着后座边上还是什么地方吧。
虽然很久没有载过人骑车了,但新堂的体重却轻得让人几乎不会在意。也可能是坐车的方法很好吧。如果只是一屁股坐到后面,平衡也好体重也好完全不考虑的家伙,大概会感觉重了一倍吧。
说起来,新堂好像经常坐在雏田的自行车后边呢。
“如月君”
“恩?”
“对不起,让你这么在意”
在我准备说点什么之前,新堂这样说道。我仿佛要推走这温热的空气一样骑着自行车。由于风在往后吹,新堂的声音有些听不大清楚。
“嗯……没有啦,那个……我才是,抱歉”
到底是为什么而道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跟新堂回到以前的关系,也想要解除她跟雏田那种尴尬的状态。
但是,没有内涵的“抱歉”这句话,果然还是站不住脚,稍微有些无力。
就算这样,也还是感到她在身后摇了摇头。透过背后的衬衫,轻轻传来了新堂的前发沙沙地碰触到的感觉。
“我,会加油的”
从身后,传来了新堂那小小的,但却跟平时不同的坚定声音。
“新堂?”
“刚才,我看着死去部员的照片,想到的。我必须要战胜这个人。……我跟大家不一样,并不是感情被扭转到了其他方向,所以不怎么容易察觉……说不定,正因为我的感情方向是一样的,所以才更加强烈地受到死去的她的影响”
新堂的语调,虽然不比在舞台上时那样,现在还稍微有些不流畅,但也完全没有一点卑屈的感觉,声音中包含了柔和的芯。
“必须要战胜、是什么意思?”
“我的,独占欲变得强烈起来了”
新堂的话很直截了当。
“明明我一直觉得保持原状就好了的,但在那本剧本上写下了名字之后,心中就好象长出了刺一样,开始变得警戒起大家来。有时,还会感到憎恨”
我对这完全不像是新堂的发言感到十分吃惊。——不过,说是不像新堂什么的,也忽然意识到其实我对于新堂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好像犰狳一样团成一团,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新堂,我现在好像有种触摸到了她心中柔软部分的感觉。但是,新堂想要隐藏起来的部分,一点也没有让我感到不快。
“我不这样看呢。新堂虽说是站在我这边,但对周围的人也从来没有作出攻击性的事情嘛。”
“但是那个是……”
“比起有刺这一点,我觉得拥有将它包裹起来不让它显露出来的力量,这一点会比较重要呢。新堂,不是很好的战胜了它吗”
“也有感到自己好像快要输掉的时候啊”
新堂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看不见身后的她现在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我啊,很喜欢小雏的”
“雏田也是很喜欢新堂你的哦。不过你应该知道的吧”
“为什么会被这样喜欢着,我到现在也还不明白。……最开始在活动室遇到的时候,突然就被她抱住了。说着太可爱了什么的。明明自己要可爱的多呢”
“大概是一见钟情了吧”
“小雏她,会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动物之类的吧。”
对这一点的确想要认同呢。雏田对新堂的爱,总觉得倾向于傻瓜饲主对于爱犬的那种感觉……
“但是,我觉得我之所以会喜欢小雏,可能原因就是因为我被她那样喜欢着吧。那么优秀的人会喜欢我,所以就不想失去这份感情”
我明白她的心情。这种状况的话,就是那个了,少女漫画。美形强大又帅气的主角,不知为什么喜欢上了平凡的女主角。有个这样的主角在那里,不喜欢的人才比较奇怪吧。
“也没什么关系啊,就算是这样”
“但是就连这个,在发生剧本风波之后,也开始摇摆不定了。……做着被讨厌的觉悟来说的话,小雏喜欢如月,让我非常的,讨厌。……在两方面的意思上”
“两方面的意思,就是说好像是我抢走了雏田一样,的意思吗?”
“……恩。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啦。又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新堂。这很普通啦”
非常喜欢自己的一个人,突然之间把他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了,这样谁都会讨厌的吧。说实话就连处在目前这种非常困惑状态下的我,在公演成功之后他们对我的好感烟消云散的话,我一定也会觉得稍微有一些泄气吧。虽说不那样的话的确有些困扰,但是大概,还是稍微会有一点那样的感觉吧。
“当然,也有另一方面的意思。……小雏真是狡猾呢,也经常会像这样想。因为很漂亮,所以很狡猾啊。我明明知道如果有女孩子对她说‘长得漂亮真是好啊’这句话,小雏就会非常为难,但却忍不住好像就要说出口一般,觉得非常害怕啊”
之所以会想要避开雏田,原因就在于此吗。
话说回来,明明雏田非常喜欢女孩子,但却好像很不擅长“女孩子之间的交往”呢。长得漂亮真是好啊——。可能,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已经被说过无数次了吧。大概就是因为讨厌这样,雏田才脱去了“漂亮女孩”的外衣,把目标放到当一个主角上去。然后,说不定的话,会像这样子喜欢新堂,对她来说,也是因为需要一个女主角,然后才选上了新堂吧。
自行车在一个平缓的坡道上滑行。我捏着刹车,用比平时更慢的速度骑着。穿着制服的男孩女孩都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着。马上就要到车站了。
“但是刚才,看着曾经演朱丽叶的那个人,觉得啊~还真的有这个人啊,然后就想通了”
我想起了一直盯着报道复印纸看的新堂的侧脸。
“现在的我,没办法将我自己的感情,和那个人的感情区分开来。……所以现在,我就准备用只顾自己方便的想法了,把独占欲也好嫉妒也好,所有这些黏糊不清的想法,全部都推到那个曾经演朱丽叶的她身上,自己只需要战胜她就好了。——因为她擅自进入了别人的心中,这点坏人的角色就交给她也没有关系吧。最后就只剩下,努力让公演成功了”
第一次看到如此率直地说出自己心情的新堂。话说回来,突然觉得说这么多话的新堂,也是头一次看到。一直以为,她是个没有剧本就不能够好好说话的女孩呢。
可能在内心深处,新堂是个相当有胆量的人吧。由于很温柔,但是对许多事情没有足够的自信,所以总是立马就变得畏畏缩缩的,但是在根本上,一定是个刚强的人。应该是那种越是被逼到绝处就越振作的类型吧。
突然觉得要是在变成现在这样之前,跟她再多说点话就好了。在面对我的时候,新堂总是有些畏缩的感觉,那可能也是因为对我抱有好感所以才觉得紧张吧。是我自己擅自把那认为是新堂不习惯我,不擅长跟我相处而已。如果以前能跟她说更多的话,不是以这种形式来知道新堂的心意就好了呢。虽然我不知道那样会有什么变化就是了。
来到了车站前,我捏紧刹车,把自行车停了下来。新堂下去了。将放在篮子里的包包递过去,新堂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
“如月君”
新堂目光笔直看着我。好像非常紧张,肩膀有些僵硬,嘴唇闭成了“一”字。把视线往下看,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用好像要告白一般的模样,新堂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
“请忘记之前的事情。我说过的喜欢如月君的事,请全部忘掉”
嗯,地点了点头。我只能点头。
那个是——那个也是,那本剧本所造成的。是死去之人的恋爱感情。所以那一天新堂的眼泪跟告白,全部都忘掉吧。
这样就好了吗。
“知道了”
新堂微笑了。虽然是生硬又笨拙,勉强做出来的微笑,新堂也还是好好地露出笑容,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回去后打电话对西园寺说了合宿的事情,他说会尽量想办法去的。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对西园寺来说最优先的事情就是公演成功——进而摆脱现在这种事态。
联络了初宫家,表示希望能让我们使用别墅。把合宿的计划放进暑假的练习日程里,接着进入了考试期间,这段时间里社团活动停止了。
考试结束后,紧接着暑假就到来了。



*



“第四场!”
响起了村上的声音,跟拍手声。
西园寺走上舞台,演了摘草的动作。
“黎明笑向着含愠的残宵,金鳞浮上了东方的天梢;我待要采摘下满箧盈筐,毒草灵葩充实我的青囊……我怎么感觉这台词有种在说明的感觉?”
西园寺说了一句台词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正准备着走出舞台我的一下向前倒了下去。
“不是说明的感觉,这里的台词本来就是诗的形式啦!……黎明笑向着含愠的残宵,金鳞浮上了东方的天梢;我待要采摘下满箧盈筐,毒草灵葩充实我的青囊。大地是生化万类的慈母,她又是掩藏群生的坟墓,试看她无所不载的胸怀,哺乳着多少的姹女婴孩。天生下的万物……”
“我知道了。如月、我知道了啦。虽然演技有点那个,但你所说的好像诗歌一样表现的意图我是理解了啦”
西园寺说着,叫我停下一样抬起了手掌。真是个一句话都嫌多的家伙。村上看着剧本,好像有些不解。
“但是后边的那些台词不是没有吗”
“原作里边有的哦。但原本就是英文的诗翻译成的日语,所以感觉也不是那么好,这里就全部删掉了吧。也有缩短时间的意义呢”
“这么说来,你连原作的台词都背得啊?”
“没有全部背下来啦。只是,在决定要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还是各方面都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该说你是对研究有热情还是该说只是单纯的宅呢”
村上嘟囔着,然后喊道“那,再来一次!”
虽然暑假已经开始了,但我们基本上每天都要来学校。西园寺也是,虽然不能做到所有练习日都参加,但还是做好了觉悟,所以出席率也很不错,只要有劳伦斯的场面练习是绝对不会迟到的。
仍然是跟运动部共同使用体育馆,就算去校舍那边,由于文化祭的准备所以学生也相当多,没有多少假期的感觉。
文化祭是在九月,暑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六。用把暑假全部耗进去的准备,好像在施工一般的气势搬运着木材挥舞着锤子将学校改变着。暑假结束后的一周也不会上课(话说回来,由于文化祭里是不需要桌子椅子的,所以放暑假前全部从教室里撤去了,想上课也上不了),把所有的时间全部花费在文化祭里。
班上的人数已经有很多了,虽然去帮忙的话可能可以搞得更大一些,但戏剧部就只有一年级学生五人而已。必须要全员一起拼命做才行。
“我所爱的族兄死了,我所爱的丈夫罗密欧被放逐了!”
从舞台边上新堂那喊叫一般的声音回响着。在我们练习第四场的时候,新堂在舞台边上让雏田检查着练习朱丽叶的独角戏。新堂在坐自行车回去那天以来,普通地——虽然可能多少有些勉强吧,普通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跟大家相处着。
跟以前不同的,就只是在我的面前不再那么畏缩了。
大概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或是想通什么了吧。在新堂身上完全看不见以前那种紧张的模样,面对这个露出笑容的她,虽然实在是非常任性,但也还是稍稍地,没由来地感觉到有些寂寞。




“发现了!”
西园寺叫着,从活动室角落里的一个大废品堆里挖出了仿制的道具用剑,高高举在手上。大家喔喔喔~地发出欢呼声,然后开始鼓掌。
“就是这个了。我就记得好像在活动室的什么地方看到过。有几把?”
“三把”
“喔,正好”
我接过剑拔了出来。银色的剑刃虽然发出廉价品的光芒,但好像还是有相当的强度。
“也给我看看!”
雏田很开心的伸出手。我把另一把剑丢了过去。
她好像古装剧的演员一样,用夸张而流畅的动作嗖地一声拔出剑,砍了过来。我慌忙架起剑挡了下来。
“傻瓜,别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挥舞啊!还有,别给我用尽力气砍过来。要是在正式上场前搞坏了就太惨不忍睹了。在砍到的前一秒停手啊。”
雏田收回剑,咕噜地转了一圈。明明是刚刚才拿到手的,却熟练得让人吃惊。
之前在说着小道具的剑要怎么办的时候,我就想起在活动室的某处看到过玩具剑一样的东西。之所以活动室里会有这样的东西,恐怕就是死去的部员们用过的吧,说不定还是他们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准备的。虽然没能站在正式的舞台上,但他们也应该曾经握着这剑,挥舞练习过吧。
雏田不知道有没有在意这件事,一直盯着手中的剑,最后挥了一下,把剑尖冲着村上。
“提伯尔特,来决一胜负吧?”
村上用一边的脸颊笑了笑。是看上去非常冷酷的笑法。
“就奉陪你吧”
本以为她会把雏田的玩笑一脚踢飞,但村上却答应下来两人走出了活动室。
嘛,在外边练习武打场面的话倒也不错。




“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升起来吧,美丽的太阳!”
就好象回应罗密欧的话一样,新堂走出了舞台。带着忧郁的表情。我仿佛看到耀眼的东西一样眯起了眼睛。
罗密欧躲在树阴里偷偷的看着朱丽叶,独自称赞着朱丽叶的美丽,朱丽叶完全没有注意到罗密欧,她想着罗密欧然后独自言语。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很不可思议地,本来还害怕罗密欧的台词听起来会不会像是个装模作样的男人说出的让人想吐的话,担心着恋人之间的轻声蜜语会不会看上去像对让人害羞的傻瓜情侣,一到了舞台上演出来,却不可思议地觉得非常自然。由语言所构建出的,甜蜜美丽的世界跃于眼前。
“我啊,虽然没有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剧,但看过电影”
在休息时间,我对看着剧本的雏田说道。
“那个是很漂亮的电影呢,但果然舞台还是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总觉得,果然最适合莎士比亚台词的地方还是舞台吧”
雏田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长长睫毛下的眼眸,好像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话说回来,为什么如月会喜欢莎士比亚啊。我啊,之前本来准备读如月放在活动室里那些书,但却搞不太懂所以中途放弃了呢”
“用读小说的心情去读的话会很无聊吧。动作表情描写又少得可怜。所以要在脑子里建一个舞台。然后,一边读着一边充分发挥想象力,自己让舞台演出下去”
“啊~,如月的妄想力很强的哦”
虽然雏田是用表扬的语气说的,但不知为何有种好像被贴了一张不名誉标签的感觉。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说想象力呢。妄想力很强的男人。……这不是有种让人不大想靠近的感觉嘛。
但好像雏田也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就抛到脑后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我喜欢上莎士比亚,是中学的时候在图书馆偶然看到了莎士比亚入门一样的一本书,上面记录了许多有名台词的集锦,然后就喜欢上那个了。觉得,还真是酷啊~。但是,莎士比亚的台词里装饰非常多,现实性地考虑的话会很害羞呢。特别是恋爱的话语之类的”
要是平时我像这样说的话,一定会被说“可恶的莎士比亚宅~”然后跑掉吧,但今天雏田却嗯嗯地点着头,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地听我说话。这也是恋爱感情的效果吗。
“但是舞台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像真的一样这一点呢。把平坦的地板上假定为某个场所,然后在上边人们就那样扮演着什么。用一箱子的大道具,根据场面也可以做出椅子啦桌子啦就连岩石也能做出来呢。看戏剧的客人们,就在舞台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用心灵的眼睛来看着这些由有限的手段所表现出来的东西。然后从那里幻视出一个世界呢。所以那些普通情况下会让人说‘喂喂’的台词,一到舞台上,就能好好地构筑出一个世界。……果然,莎士比亚,在舞台上演出才是最棒的啦”
“恩”
雏田温和地笑着。我对刚刚说出口的话稍微觉得有些害臊,但雏田好像听的非常高兴。
“呼、呼咻!”
突然,雏田发出了奇妙的声音。我感到奇怪看过去,发现她一边嘶嘶地揉着鼻子,然后不知为什么,仿佛一只期待被表扬的小狗一样,露出高兴的表情。
“很可爱吧?”
“什、什么东西?”
“喷嚏”
原来是喷嚏啊,刚才的。
看来,好像是把曾经的那本“女孩子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一定要可爱地打喷嚏”的女孩之书付诸实践了呢。
虽然说着很可爱,然后点头的感觉稍微有点古怪,但努力过后还是要认同的。然后虽然对这不知道是进步还是什么的变化感到穷于回答,我们之间也还是流淌着平和的气氛。
就在这时,突然从后边落下了银色的刀刃,将我和雏田之间一刀斩开来。
我呜哇!地叫了一声,朝旁边滚了过去。抬起头发现,是村上拿着剑将两人之间一刀两断,然后脸上浮起了泄漏着怒气的笑容。
“那么,导演同志。想商量下关于让人把世界幻视出来的大道具的事情呢”
好像说话被听到了呢。
“啊啊,呃呃……”
“就是现在演的露台的场面。大道具要怎么办啊。就算说是朱丽叶从窗口现身,也完全没有真的做一个露台跟窗户的时间、预算和人手啊”
“是呢。但是那个场面,是在同一个地面的上方站着的呢”
我正在考虑时,雏田一下站了起来。
“那么,就光做一个踏脚台来当成露台如何呢?”
“但是,如果只有踏脚台的话……。从客席上看过来,就能看到朱丽叶从旁边登上去的样子吧,没有从二楼房间里出场的感觉呢”
“那个”
新堂走了过来开口了。
“这样的话,在踏脚台的接头处吊起一块布,把踏脚台对面遮起来如何呢……。这样一来就可以不用被看到登上来的样子,而且把布当成窗帘的话,我想看起来会更像一些吧”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想象了一下成品图。“从那扇窗口漏出来的光要怎么办呢”——在那里,从被当作窗帘的布对面打上照明就可以了吧。然后朱丽叶就从那光芒之中登场。从侧面出场会比较好。罗密欧就登上那个,演出露台的场面。但是,这么一来的话就需要相当大的踏脚台。如果做了那个的话,只在露台的场面使用也很浪费。在其他场面上,也时不时的使用那个吧,把高低剧的场面拓宽就好了。将这种抽象性的布景组合起来,跟其他大道具配合,不使用具体现实的东西,交给想象力的风格大概能行吧。
“好像很开心呢”
一陷入想象之中,雏田就一边偷笑一边看着我。可能是我不知不觉中表情缓和下来了吧。摸了摸脸颊,我再一次露出笑容。
“恩,很开心呢”




接下来就决定一周里把两天的时间当成大道具的制作日,在缺席人数在两人以上,难以将练习进行下去的日子也用来作业。就算这样也渐渐有些来不及了的感觉,变成了即使在练习中等待出场的人也去继续作业的状况,看不过去的三年级前辈们也来帮忙了。
我们在学校开放的日子,从开门一直呆到关门,回家后就开始衣装制作,过着比普通上学时还要忙碌的暑假。



*



到达作为合宿场所借来的别墅的路程,就由别墅主人的长男,也就是死去的曾经演茂丘西奥的初宫理果的弟弟,用车来送我们了。听说他现在是大学生,正好想要开车远行,所以还笑着说运气真好。
“真是对不起,从头到尾添了这么多麻烦”
西园寺这样一道谢(实际上不需要交通费后受益最大的就是这家伙了),茂丘西奥的弟弟就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你们要使用姐姐的剧本,家母非常高兴啊。还让我有能帮忙的事情都尽量帮你们呢”
茂丘西奥的弟弟轻描淡写地说完,让我们五人坐上了面包车,用可以说是过于慎重的安全速度驾驶着。把我们送到别墅,说不定也是不想让我们坐上让姐姐死去的巴士吧。
车子终于开到了山路上。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在护栏的另一侧,是几乎接近于垂直的陡坡。
“就是这附近了呢”
茂丘西奥的弟弟忽然说道。前方可以看见描绘着急促弯角的道路。车子的速度降得更低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们抱着准备好的花下了车。
手轻轻扶着护栏朝下看去,脚下立马感到发冷,觉得小腿的肌肉紧紧收缩了起来。
在这里,死去了。
剥落出土壤的山体往下,就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树。由于被那些树木遮住,看不见谷底。
从这里掉落下去了吗。
胸口感到有些难过。就好象在自己的心脏旁边住着一个其他的小生物,然后这个小生物感到动摇而活动身体,一样的感觉。
看着下边有种好像要被吸进去一般的感觉,我甩了甩头,放下了怀抱着的花束。




到达初宫家的别墅,是在三小时之前。别墅是一座孤零零地建起来的,有着白色墙壁的两层建筑,虽然有着宽广的院子,但由于一直放置不管,茂盛的草好像准备要长到天上去一样。
走进房子,就是一间宽广的带厨房的起居室。在二楼,有两间卧室。茂丘西奥的弟弟在留下“房子请随意使用”这句话后,可能是考虑到不想打扰到我们,早早的就回去了。
然后趁现在天色还早准备开始练习,我们放了行李后就出去了。
为了找一个适合练习的地方,开始往附近走去。道路分开树木延伸开去。在离房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还发现了一个网球场。
“有水的声音。是不是附近有河啊”
雏田突然说道,然后一下跑了出去。雏田的脚程快得不像话。谁也没打算去追雏田,只是远远地目送着她的背影。
“一个人可不能跑远了哟!”
西园寺完全像个母亲一样喊道。
雏田的背影在拐弯过后看不见了,但马上传来了“是河滩啦~”的欢呼声。高兴得简直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狗一样。
拐过弯后出现一个河堤。走上去就看到了脱掉鞋子跑进河的浅滩里去的雏田。把水踢出许多水花玩耍着。
“那家伙是小孩儿吗”
村上用有些受不了的声音念道。
今天的雏田,穿着一件短袖T恤加白色的热裤。比裁短的制服裙子还要短,雪白的大腿被阳光照耀着。露出来的又细又长的腿也好手也好都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光泽,水花飞溅,闪着光芒的水滴在皮肤上流淌着。
“开始练习啦”
一旦意识到了之后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只好低下头这样说道。但是好像雏田没有听到,传来了在水中哗啦哗啦走动的声音。
“还有鱼哦!”
“抓回来吧,雏田。当成今天的晚饭”
村上用怎么样都好的口气说道。
“小雏,最好不要走得太过去了哟。可能有很深的地方呢”
“恩。太郎也下来吧。冰凉凉的很舒服哦”
“所以说是次郎啦。我还是算了吧。又没有穿小雏那种色色的装扮,衣服会打湿的”
西园寺用好像嫌麻烦的(而且还不明白时下流行的)老爸一样的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雏田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
“才不算色色的啦”
“已经是跟运动裤没多大差别的短裤了吧,那个”
短裤是啥啊。至少给我用热裤这个词啊。
“那种说法就好像在说灯笼裤跟内裤没区别一样嘛”
“恩。我也常常在想那两个根本就是同一样东西嘛。说起灯笼裤,不就是稍微厚一点的黑色内裤嘛”(蓝:我也这么认为……)
“在下边有穿上真正的内裤所以没关系吧?再说我在下面也有好好穿着内裤啊”
雏田说着,拍了拍包裹在热裤中的自己的屁股。拜托你停手啊。
“那么在运动裤下面再穿一件内裤的话,就变成去外边走也没问题的装扮咯?”
那怎么可能。话说回来西园寺,你到底想讨论什么东西啊。
虽然我在心中吐槽了,但雏田却露出认真的表情歪了歪头。
“是吗……可能是这样呢。不如说比灯笼裤遮的面积还大些呢。无所谓了,那么你脱了裤子下河咯”
“算了,在女孩们面前用内裤装扮还是有点……”
“喂。”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叫道。村上已经用好像听不见雏田他们对话一般的表情,坐在岩石上休息,新堂则蹲在河边,很平凡的用手掌玩着水。有点想问你们到底是来这里搞啥的了。
“关于内裤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在天色变暗之前要从头到尾练习一次。雏田,你是正值淘气年龄的家中老幺吗!赶紧给我从河里上来把鞋穿上”
是~,一边发出没干劲的回答,雏田勉勉强强地上了岸。在干燥的白色石头上留下了雏田小小的脚印。
这个时候,全员在与平日不同的气氛里或多或少都感到有些开心。雏田很明显的非常高兴,西园寺也是一副很舒服的表情。村上也没有了平日的锐气,新堂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当然,我也感觉到了旅行时特有的那种高涨的心情。虽然一直在说别玩啦,开始练习咯,另一方面也在享受着这种状况,自己也有着想要尽情欢闹一番的冲动。刚才,在以前部员们死去的事故现场所感到的奇妙的难过感觉,也被遗忘掉了。
在简单的发声练习之后,开始了通剧练习。
第一场,陷入恋爱之中的罗密欧,跟前来争执的凯普莱特家的人和茂丘西奥,在骚动中饶舌地说着话。舞动着身体生气勃勃说着长台词的雏田。
(咦……?)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发起呆来了。
不能集中在演戏上。但是,身体却正确地做出动作,嘴里也好好地说出台词。甚至是比平时更好的演技。但是,那却是被我意识之外的东西在控制着,虽然是自己在演,却有种好像是自己从外侧观看着的看客一般的感觉。
在心脏旁边,那身份不明的小小生物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第二场,凯普莱特家的舞会。舞蹈、相遇、罗密欧爱上朱丽叶、交谈。新堂湿润的眼睛就在眼前。在太阳的光芒下,她的黑色瞳孔中闪耀着星星一般的光芒。
——怎么了?
新堂的演技,感觉也跟平常不一样了。不光是新堂。包括自己的所有人的演技。
经过各种演绎之后作成的角色,跟现在被演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地方偏斜了。
“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那句有名的台词,新堂用痛苦的声音诉说着。跟以前比起来就好象在梦境中一样,虚幻飘渺,悲伤阴郁的台词。
第五场。茂丘西奥跟提伯尔特的对决。茂丘西奥被提伯尔特的侮辱所激怒,拔出了剑。重复进行着武斗场面的练习。喜欢活动身体的雏田,和被死去部员的感情附身后,开始变得经常跟雏田对抗的村上,在休息时间里也经常用剑比划着。她们准备把这段剧情作为一个重要的精彩场面,那样这样地做着尝试。在哪里刺过去,怎样接下来,用什么样的姿势,要拼多少次剑。华丽地,为了赢得观众的心而挥舞着剑。
银色的光芒闪耀。
但那个非常明显的,不是她们以前练习时的方法。
有什么,变得奇怪了。
“住手,提伯尔特!茂丘西奥!”
我喊着,为了分开两人而上前去。但是,那并不是真的要阻止雏田跟村上,那是罗密欧的演技。有什么地方不对头。虽然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被扭转到了奇怪的方向,但却不能够停下戏剧的进行。
背后,雏田呜、地发出呻吟。
是茂丘西奥,被提伯尔特从前来阻止的罗密欧手腕下一剑刺过来死掉了。
“我受伤了。你们这两家倒霉的人家!我已经完啦。”
雏田说道。按着胸口下边,将背弓起,蹒跚了一步、两步。好像真的很痛似的扭曲着表情。从雏田光滑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啊!你受伤了吗?”
挥开我准备去扶她的手,雏田“哈!”地好像吐出来一样笑了。一边摇摇晃晃地蹒跚着,一边重复“哈、哈!”地笑着。
“是的,这伤口没有一口井那么深,也没有一扇门那么阔,可是这一点伤也就够要命了;要是你明天找我,就到坟墓里来看我吧。他妈的!我这一生是完了。——你们这两家倒霉的人家!谁叫你把身子插了进来?”
好像喝醉了一般的语气。的确非常逼真。雏田按着腹部,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然后,雏田就那样按着腹部,啪嗒一下向前倒了下去。
虽然是手脚都伸出的样子,却是毫不留情的摔法。我慌忙抱起雏田,把她的上半身抱在手里。雏田按着腹部,好像很痛苦似的紧咬着牙齿,用浮现出凄惨笑容的表情瞪着天空。
“你们这两家倒霉的人家!”
雏田诅咒的叫喊,朝着广阔的天空放射开去。
然后,她的身体一下失去了力量。茂丘西奥死了。
我轻轻把雏田的身体放平到地面。白色的岩石和砂子上,铺开了她美丽的长发。
我拿起剑,站起来面向村上。
“茂丘西奥死了。现在我只好抛弃一切顾忌,让眼睛里喷出火焰的愤怒支配着我的行动了!——茂丘西奥的阴魂就在我们头上,他在等着有人去跟他作伴;我们两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人去陪陪他,要不然就是两人一起死!”
我拔出剑,跟村上对视。村上睁开眼睛露出冷酷的笑容。在光的照射下,眼白部分放出青蓝色的光芒。
“你这该死的小子,你生前跟他做朋友,死后也去陪他吧!”
发出了剑拼在一起的声音。虽然之前说过,因为会坏掉,所以不能真的拼过去,但现在却好像在挥舞着真正的剑一样拼杀着。这种状态,果然还是跟平日里的练习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听到了新堂的叫声。转过视线,看到新堂在河滩上跪了下来,抱头恸哭。
“我所爱的族兄死了,我所爱的丈夫罗密欧被放逐了!”
明明那族兄跟丈夫还在死斗之中,新堂却发出叫声,开始哭泣。不是单纯的演技。从她的眼里真的流出了泪水。
“冷静下来!”
西园寺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表情,双手抓住新堂的肩膀叱责一样摇着。
我一边用眼角看着他们,自己也有种必须要停下来的被逼到绝处的心情。但是,村上的攻击没有停止,自己的身体也停不下来。
两人拿着的,发出廉价光芒的剑在不停被挥舞着。
不行。这么下去一定会有一方会受伤。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手上传来轻微的冲击感到一阵麻痹。不假思索地丢掉了剑。
基本上同一时刻,村上的剑也被弹飞了。那把剑飞到天空中,转了一圈后掉到了后方。
是雏田——刚刚死掉的雏田,拿着剑把我跟村上分开了。
雏田伸得笔直的纤细柔软的手,和仿佛手腕的延长部分一样伸出的,剑。就是这个,把我们分开了。
雏田也完全没有余裕,冒出汗水,露出严峻的表情。但是在那双眼睛里,好像映出了雏田的意志一般,有着很强的力量。
然后现在终于,身体的感觉回来了。
与此同时感到全身脱力,当场一下子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不知是梦还是幻想,看到了非常虚幻的东西。
在河滩上,有男女五个人。
男的一个,和女的四个。在进行着戏剧的练习。
他们说着炽热的台词,把假定为舞台的地方全部使用起来。大家都集中精神沉浸到角色之中。
他们迸发出来的气场,是嫉妒,与斗争心。
表演出比谁都热烈,比谁都逼真的演技。让自己比任何人都要闪耀。
但是在他们心中,完全没有全员一心作出一台戏剧的想法。只能看到想要把明明是伙伴的共演者踢下去的,攻击性的意志。
那就是,恋情的尽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卷入到争斗中的她们那激烈的意志漩涡之中,跟她们一起感到心情的高涨,并且在这种状况中感受到愉悦。
(不,不对)
抬头看向男人。
这样的心情,不是从我的心中产生出来的东西。而是这个男人的——曾是罗密欧的死去部员的心情流进了我的心里。
提伯尔特的死,和知道了罗密欧被放逐后,朱丽叶开始演出独自叹息的场面。曾是罗密欧的男人,虽然不是非常仔细的观察就不会发现,但还是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喔呃呃呃呃呃”
回到初宫家的别墅后,一趴到地板上,就发出了好像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一样的声音。立马就被村上踩了。
“别发出这种勾起呕吐欲望的声音。我感觉也很恶心啊”
“醉了。完全的醉了”
醉心于恋爱之中了……这样说的话会招来误会吧。
但是这却不见得是错的。我们的心中被混进了死人的感情,完完全全醉了。不是那种感觉很舒服的醉法。而是宿醉,还有晕船、晕车那种醉法。
在异常的兴奋状态下进行的通剧练习,在西园寺跟雏田插手阻止后,才终于找回了自我,中止了下来。
停止演戏后的我们,暂时进入虚脱状态当场坐了下去,好容易回复到能够走动的程度后,总算互相支撑着回到了别墅。然后现在,就好象从激烈摇晃的船上下来的东倒西歪的人们一样,忍受着想呕吐的冲动倒在地板上。
“西园寺,亏得你居然没事呢”
我筋疲力尽躺在地板上,侧眼看着症状相对较轻的西园寺,说道。虽然西园寺稍微有些脸色发白,但比起我跟三个女生来,要好多了。
“啊啊,一方面劳伦斯还没有那么多登场场面,也没有感情激烈的戏,可能这就是原因吧。但也还是很难受就是了”
我想起了刚才在河滩上看到的,好像白日梦一样的东西。
“虽然对死掉的人说这种话可能有点那个,我啊,讨厌那个曾经是罗密欧的男人”
我这样小声嘟囔后,视线集中了过来。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叹了口气。
“我啊,一直以为我自己没有被死人的感情附身吧。一直以为大家会开始有喜欢上我的感觉,也只是因为扮演罗密欧的这个记号,而让她们的感情有所反应了而已,实际上曾经是罗密欧的那个男人什么也没有留下来。但,好像这是错误的。就算没有强烈到足以影响日常生活,但在我心中,肯定也还是进入了那个男人的某个碎片。”
我说出了刚才的白日梦。
死去部员们的幻影,和从曾是罗密欧的那个男人身上感到的,让人讨厌的快感”
“我所感受到的,是那个罗密欧,有种好像对女人围绕自己争斗而感到快乐的感觉”
我紧皱眉头说道。
“你们真是了不起呢。明明那么美形,却没有去玩弄其他人的感情”
不由得,把西园寺和雏田拿来对比了。这两个人,显而易见的非常有异性缘。
“这是美形歧视啊”
雏田嘟着脸说道。
“就是嘛。不管脸好看还是难看,有不错的家伙也就肯定有讨厌的家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啦”
西园寺也同意道。这两个人,对自己脸长得好看这一点倒是非常爽快的一丁点儿也不否定。
“刚才的白日梦,大家都看到了吗”
说完,村上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东西,反正是看到了像是死去部员的人们在河滩上练习的样子”
忽然,躺在地板上的雏田,一下朝天花板伸出了手。然后一直盯着那只手看。
“雏田?”
“没有啦,只是觉得,还真是有活力啊”
雏田用好像很佩服一般的口吻说道。不如说,听起来仿佛还包含着憧憬。可能感觉还很糟糕吧,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眼睛里闪耀着强有力的光芒。
“虽然的确是变得很不舒服,但还是很厉害啊。恋爱,会像那个样子,拥有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一样的力量啊”
雏田仰望着天花板说道。在她的眼神中,果然是某种憧憬。就好像喜欢台风的人,盯着窗外风雨肆虐时的眼神一般。明明知道那是危险的东西,但却憧憬着那强大的力量一样的。别是那种去看涨潮的河水却被冲走的类型就好了呢,我这样担心着。
“小雏,可不能把那个认为是一般恋爱的样子哦”
西园寺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虽然拼命去恋爱是很好的,但那个不一样”
“不是吗?”
“那个的话,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嫉妒”
雏田嘟囔着‘是嫉妒呀~’,然后皱起了眉。说不定雏田,在遇到这次的事件之前,可能基本上都没有嫉妒过吧。——虽然被嫉妒倒是可能多到飞起就是了。
“由嫉妒而育成的爱。……在错误的方向上呢”
西园寺说道。作为这个八面玲珑不论对谁都表现出亲切一面的西园寺所说的话,多少让人有些意外。不过,为人处世十分圆润但却非常冷静的西园寺,对村上所表现出的像是恋爱感情一样的东西,完全没有强烈的表达出来,甚至让人觉得说不定这也只是个玩笑就是了。
但是很意外的,时不时会让人想,可能西园寺也非常懂得消极负面的感情吧。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将柔和舒缓的好意均匀地散发到周围。
“——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个缘眼的妖魔,谁做了它的牺牲,就要受它的玩弄。”[蓝:出自奥赛罗,第三幕第三场]
忽然想起这句话,小声念出来后,靠着墙壁的新堂露出惊讶的表情站了起来,问道“那是什么?”
“《奥赛罗》里的台词。不知为什么,现在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啊~,的确,原来如此呢”
村上交杂着叹息轻声说道。只有雏田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蓝:奥赛罗,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大约于1603年完成。奥赛罗作品中包含了爱情与嫉妒、轻信与背叛等等主题。]




总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感觉很不好的梦。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高高的天花板。
“啊~,可恶。是不是因为在地板上睡的缘故啊”
站了起来,嗯~地向后仰了仰身体。
晚上,男女分开准备上房间去的时候,由于西园寺很奇妙的露出有些心神不宁暗自高兴的样子,为了彼此光明的未来与友情,我只得到放行李的起居室来避难了。
但是,在木地板上睡觉果然身体会相当痛啊。
“明天一定要把西园寺从房间里赶出来”
自言自语着站了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就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
现在大概是几点啊。
窗玻璃的另一面,是没有一点杂色的浓稠黑暗。
试着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梦境内容。但是,虽然有着很模糊的不快感,却不记得到底是怎样的梦。也完全搞不清楚在梦里登场的人物是自己,还是死去的部员们。
由于已经醒了过来,便去了厕所。清醒过来,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从厕所出来准备去洗漱间洗手的时候,突然感到了疑问。——洗漱间的门,记得不是大开着的吗?
但是,考虑这件事情只是非常短的一瞬间,而且是在脑子的某个小角落里,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地打开了门。
那一瞬间,明亮的灯光照射出来,香皂气味,混着温暖的蒸气迎面而来。
硬直了。
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的雏田,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那里。
虽然头发卷起来在头上扎到了一起,也还是有几缕零落下来,贴在白里透红的肌肤上。腰跟手脚都非常细,所以丰满圆润的胸部非常显眼——
“你打算要凝视到什么时候”
雏田用手臂按着胸部,朝我看了回来。想要隐藏身体正面而朝向了侧面。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一边道歉一边把门关上”



“啊,嗯。对不起”
转身向右,关上了门。
然后现在才终于,认识到目前的事态。血液一下涌了上来。
心脏则好像慌张地想要把刚才的事情蒙混过去一样使劲跳动着,不停将血液输送出来。
麻烦了。非常非常的,麻烦了。
不不,但是,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深夜里洗澡嘛。明明知道有男人在,给我多采取一点自卫手段啊。那个嘛,虽然门也不敲就打开倒也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是,普通不会这么做的吧。几点了呀现在。
一边在心中不停地思考,我在那里蹲了下来。
跟自己好像是不同的生物一般,有着雪白嫩滑质感的,看起来非常柔软的身体,深深地印在了眼睛深处,甩也甩不掉。
但是,在那雪白的身体上还看到了有一点暗红色的痕迹。是在侧腹上边的,虽然很小但却好像很痛的瘀伤。
喀拉~地发出了小小的声音,门打开了。从那空隙里,雏田突然把头探了出来。湿润的长发从旁边垂了下来。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反省过了吗?”
雏田眯缝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脸。
“因、为啊,不会想到你在里边吧,普通。为啥在这种时间跑去洗澡啊”
用十分丢脸的声音辩解后,雏田就冷冷地瞪着我。我放弃地低下了头。
“实在非常对不起”
“好”
雏田点了点头,好像在对待小狗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仔细看雏田的脸就会发现稍微有点红。不知是因为洗澡的原因呢,还是说,其实她现在相当的害羞。
“……那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去洗澡?”
“做了个讨厌的梦。虽然想不起是怎样的梦,但却流了不舒服的汗水醒来了。也不准备就那样继续睡,就想来洗个淋浴冲下汗水”
不知道她所做的梦跟我做的是不是同样类型的梦。但我觉得原因应该就是有什么东西重合到了我们的身上吧。
“话说回来”
雏田说着,低头看了看我的手。
“你不是上完厕所回来吗?”
“啊”
由于冲击而忘得一干二净了。走进洗漱间洗了手。香皂的味道跟暖暖的蒸气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擦干手回到起居室,发现不知为何雏田坐在我刚才睡觉的地方。咚地坐到铺在地板的床单上,抱着枕头。
“你睡在这里的吗?还没注意到呢”
紧紧抱着别人的枕头,雏田有些疑惑的说道。由于很难接近过去,我就定在那里点了点头。
“嗯、嘛……”
“为什么?那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在安全方面稍微有点问题。我不打算搞出一个难以忘怀的夏日回忆”
“青春的回忆可是很重要的哦”
“被男性友人袭击的精神创伤性的青春回忆还是敬谢不敏了”
说完,雏田好像接受了一样点了点头,然后把食指放到了自己嘴唇下边。
“那,和我睡?”
“……等回到原来的状态了你再给我说一遍吧”
我把脸遮了起来。我这边,也有相当难搞的东西啊。虽然不知到底是天真还是挑逗,但总觉得,已经有种按耐不住的感觉。
“雏田,这里,瘀伤”
为了改变话题,我指着自己的侧腹上边说道。
“是练习的时候,弄的吧”
茂丘西奥跟提伯尔特用剑战斗的场面。那个时候,两人都变得有些奇怪了。挥舞的剑已经是用着就算有谁受伤也不奇怪的气势,虽然要说是想演得逼真倒也的确是,但实际看上去感觉也像是真的想要伤害对方。
茂丘西奥,被提伯尔特从前来阻止的罗密欧手腕下用剑刺到了。那一瞬间,村上拿的剑应该是真的刺到了雏田的身体上吧。虽说是道具剑所以不会刺进去,但也应该相当痛吧。
“一定不能对村上说哦。那家伙,虽然看上去是旁若无人的样子,但其实是相当在意的性格呢”
雏田苦笑道,手指竖在嘴唇前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有瘀伤的侧腹附近。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轻率”
雏田露出奇怪的有些深刻感慨的样子,把手放在侧腹说道。
“能拥有像那样几乎不顾一切的力量,果然还是稍微有些羡慕呢”
“……这种危险的憧憬还是丢掉吧”
“呜呜”
雏田不像样地呻吟着。
没有恋上过谁,可能,也没有感到过强烈的执着跟嫉妒而活到现在,拥有许多让人羡慕之物的雏田。但是,她可能也憧憬着那种他人所持有的自己所没有的,时而闪闪发光时而纠缠不清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吧。
还真是没有意义啊,我这样想着。但是,也觉得拥有这种无意义憧憬的雏田很可爱。
人类,也有着只是凭意气用事而继续恋爱的时候呢。特别是出现了敌人,在开始战斗之后,就会看不到退后的路了呀。——像这样说的,是有着身经百战恋爱经验的,目前独身的最大的姐姐。
“虽然西园寺也说过了,那个是错的哦。不要当成恋爱的范本哦。……不如说是可怜吧。明明最开始应该不是这种样子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我倒是觉得是罗密欧那家伙不对呢——变成那种奇怪的竞争”
雏田露出奇妙的表情听着。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了二楼的门开关的声音。一下身体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有谁出来上厕所啊。还是说跟我们一样,做了那个想不起内容的讨厌的梦而醒来的呢。
突然回过神,重新看了看坐在床单上的雏田的样子。雏田穿着一条材质稍薄,比起白天穿的形状上更接近运动短裤的热裤,上身穿的是无袖紧身衣。
在这样的深夜里,如果被看到跟这种装扮的雏田两人单独在一起,可能会变成很麻烦的事情。再说不知为什么,雏田还在我睡的地方抱着枕头。如果被误解,又引起什么麻烦事的话……。
立马环视四周寻找藏身的地方。进入视线的是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壁橱。虽然犹豫了一瞬间,但一听到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就不假思索的抓着雏田的手,跑进了那个里边。壁橱里边空荡荡的,只要挤一挤的话,藏下两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小心着不发出声音地悄悄把对开门关上了。
狭小的方形空间被关闭在黑暗之中。身体的侧面跟雏田贴在一起。暖暖的非常柔软。传来了雏田身上的香皂味。两人份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着。在雏田吸气的同时,就感觉到她胸口小小地起伏着。
在接近过来的脚步声传进耳朵后,才发现不是一个人。不是上厕所吗?但剩下的成员应该不会特意结伴出来上厕所吧。
啪、地,起居室的灯被打开了。从壁橱门的缝隙里,射进了细线一样的光芒。
灯光刺到眼睛,一下把眼睛闭了起来。可能雏田也感到晃眼,从门那边把脸背了过来。雏田的脸正好碰到我的手臂附近,透过薄薄的衬衫,感到了雏田的鼻子跟嘴唇,还有温热的气息,身体的芯一下子麻痹了。就算想要离开身体也活动不了。
“奇怪了呢”
从壁橱外边传来了村上的声音。
从细细的缝隙看向外边,看到了村上和西园寺站在起居室里。他们在起居室里四处看着,感到有些疑惑。
“没在呢。男生房间跟起居室都不在的话……难道说两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啦?”
完了。
我抱着头。本来是觉得被看到跟雏田两个人在一起会很麻烦才藏起来的,结果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多半,是村上注意到雏田不在了吧。于是,想着是不是在男生房间里,跑过去看却发现就只有西园寺,然后觉得是不是我们两人跑去了什么地方就下来找来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失败了。早知是这样的话,堂堂正正的呆在起居室里还要好的多啊。明明就是为了避免麻烦的事态才藏起来的,就结果来说,感觉好像埋下了更大的麻烦事的种子。
“那两个人,在哪里做什么呢”
村上露出苦涩的表情说道。西园寺的眉间也印上了皱纹。
“去找吗?”
“去哪里”
对西园寺的问题,村上冷冷地反问了回去。
“家里边没有的话,外边?可能两个人出去散步了吧”
西园寺的声音里边,也稍微带了一些生气的感觉。但是不能判断出那究竟是对消失掉的我们,还是对在意着我的村上所感到的生气。
“去找他们,要是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也有点那个就是了……”
一下停止了呼吸。看不见身旁雏田的表情。
西园寺露出了好像在考虑什么的表情。视线慢慢地移动着,把房间内看了一圈后,眺望了窗外,最后回到了村上身上。
“村上”
西园寺喊了她的名字。村上回过头。
“我喜欢你”
那是,非常唐突地说出来的话。由于实在过于轻描淡写地被说出来的那句话,就连在旁边听着的我也差点没能理解话的意思,村上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雏田作出了吃惊的反应。
“本来就没有想要隐藏过,所以你大概也知道的吧。但现在还是好好的说出来。好像变成了奇怪的状态,有点担心自己的心意会不会被混到什么地方去找不到了,所以就先寄放在村上那里吧。现在什么也不用回应,只要拿着就好”



村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稍稍沉默了一会之后,像是嘟囔一样说道。
“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呢。你的话,其他更般配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吧”
“我并不是在寻找般配自己的女人喔。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倒是觉得我跟村上还是相当适合的吧”
村上用鼻子笑了笑。不是坏的笑法。西园寺也浮起了笑容。
“我可不打算让死掉的人什么的,把我的心意跟村上的心意都取走呢”
“我的心意?”
“有可能会喜欢上我的心意”
“白痴”
村上轻轻地笑了笑,便背向了这边。准备就那样走上楼梯。
“回房间吗?”
“回去。虽然有点生气,但雏田跟如月两人都不在的话,就不是需要担心地跑去搜寻的状况吧。……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需要担心的状况,但被牵着鼻子走更让我觉得生气”
村上好像按奈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一样说道。之所以能够按奈住,说不定就是西园寺寄放在她那里的,那家伙的心意的原因吧。西园寺朝村上追了上去。起居室的灯被关掉了。
走上楼梯的两人份的脚步声消失,听到二楼传来的关门声之后,终于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悄悄地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壁橱,从充满了他人体温跟柔软感触和香皂气味的空间里逃脱出来。
但是,雏田仍然在壁橱里抱着膝盖,发着呆。
“雏田?”
“是吗”
雏田嘟囔着,哈~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啊”
用看起有来些羡慕一般的表情,雏田仰起了头朝上看去。
雏田羡慕的,是不输给想要改变自己心意的那股力量,拥有“真正自己的心意”的西园寺呢,还是作为那份心意对象的村上呢,还是说只是模糊地,想起了连他人的感情跟自身的感情都区分不开的自己,开始羡慕跟自己完全相反的那两个人了呢。
心脏附近感到一阵疼痛,我从雏田的脸上把目光逃开了。
“羡慕吗?”
轻轻地问道。雏田用呆呆的表情歪了歪头。
“恩?唔~,是呢”
雏田看着上方的眼睛看向了我。舒缓地露出了微笑。
五个人心中被覆盖着的他人的感情。将之剥去时,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呢。那大概,已经不是完全回复到原样的东西了吧。



*



合宿回去时,我们再一次站在事故现场,横着排成一列,双手合十。
——你们没能做到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公演,我们一定会完成的。所以无论如何,请带着自己的恋情一起成佛吧。

===========第三幕完=============


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10-2-14 04:29 编辑


幕间


在舞台上让她们出丑怎么样呢。
坐在从合宿的别墅开往车站的巴士里,“茂丘西奥”这样考虑着。
在隔着过道的另一边,“罗密欧”坐在那里。他跟“朱丽叶”在说着什么,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咬了咬嘴唇。别因为当上了朱丽叶,就给我亲密过分啊。这个好像相当迷恋罗密欧的一年级生,是不是错把自己当成是“罗密欧”的特别的存在了啊。
别开玩笑了。跟她比起来,“罗密欧”喜欢的人绝对是我。吻也接过了。“罗密欧”已经接受我了。
“茂丘西奥”在膝盖上捏紧了拳头。想着‘要是我当上朱丽叶了的话’,这种事到如今已经毫无意义的事情。
提出文化祭的节目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人是“提伯尔特”。写剧本是“茂丘西奥”的工作,这一点是决定了的。为了防止“茂丘西奥”写出对自己有利的剧本,她才硬是提出了要演胜利者只有一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吧。大概是非常自信自己能够赢得朱丽叶的宝座,但实在是非常遗憾呢。朱丽叶的角色被小小的一年生给抢走了。
“茂丘西奥”斜眼看了看并排坐在后方的“提伯尔特”跟“劳伦斯”。
“提伯尔特”散发着天真烂漫的气息,非常有女孩子风格的烤些点心什么的,一副懂事女孩的样子非常努力,但骨子里竞争心十分强烈,不管怎样都处处跟“茂丘西奥”过不去。
“劳伦斯”又在别的意义上让人来气。很天然,又非常爱黏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上去抱住“罗密欧”,完全不能掉以轻心。尽管如此,却是个非常害羞的人,动不动就脸红,看着都让人着急。
只要让她们出丑就好了。在舞台上让她们出连“罗密欧”都觉得受不了的洋相,一定非常爽快吧。
——不,不如说,不想被做掉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抱着这样的心情,“茂丘西奥”再一次把视线投向斜后方的座位。“提伯尔特”跟“劳伦斯”两人正在很平常的说着话,但她们的内心一定跟“茂丘西奥”想着同样的东西。
刚想到这里,突然身体被猛烈摇晃起来。好像被摔出去一样,额头撞到前边的座位上。发生什么事了?将视线投向窗外。
轻轻地,巴士的轮胎脱离了地面。
车体倾斜,身体飘了起来。
——诶?




第四幕


暑假结束,学校开始上课了。
校内已经彻底充满了文化祭的气氛,老老实实穿着制服的人也非常少了。基本上大家都穿着自己班级做的T恤,也有些团体清一色穿着围裙。
戏剧部自然是,剧服。
“你们在搞些什么啊。进入彩排阶段的时间也相当晚,既然要做这么大的踏脚台,不再早一点开始就根本来不及吧。真是的,要是我们没来帮忙你们要准备怎么办啊”
已经引退了的前辈赤木友,一边摆弄着混音器,一边有些愤然地说道。虽然她跟曾是部长的依子前辈对比起来非常爽快而且很靠得住,但却像个婆婆一样十分爱唠叨。
“我说依子啊”友前辈向前部长搭话,结果依子前辈仍旧一副呆呆的表情歪着头。她现在穿的,是一件有很长下摆的连衣裙用适当的布加长后做出来的临时礼服。
“小友快看~”
依子前辈说着,开始跳起了刚刚学会的舞。礼服的裙摆轻轻飘荡。
舞会的场面,如果只用最少程度的人数,无论如何也热闹不起来,派对的气氛也出不来,所以就拜托了前辈们来扮演一下跳舞的临时演员。但是,音响跟照明也必须要交给前辈们处理。由于人数不够,依子前辈就叫来了班里的朋友,集齐了跳舞的临时演员。虽然平时是没干劲又爱发呆的人,但这次很难得地拿出了行动力,依子前辈只花了三天时间就用旧衣服改出了临时演员的剧服。由于只是把色彩华丽的布加到连衣裙上这样简单的处理,所以跟花了一个月时间做出来的朱丽叶的剧服比起来要逊色很多,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会盖过朱丽叶,这一点倒是正好。
“如月君!最后墓地的场面,不是只有地面照明吗,对朱丽叶的棺木打上聚光灯会不会更好啊?”
负责照明的前辈从上边照明室窗口伸出头来,朝我问道。
“啊……是吗。好的,那就拜托了!”
“那就把照明悬挂起来吧”
在各种指令混杂中,新堂在终于完成了的踏脚台上,慢慢迈步确认着。
“上来之后才发现,蛮高的呢……”
新堂有些提心吊胆的在踏脚台上走着,一边不时地看着下面。她穿着鲜红色的朱丽叶的剧服。是一件使用很多布料做成的礼服,一走动裙子就会跟着软软地飘动。袖子部分轻轻地收紧,袖子跟胸口点缀着素雅的装饰。看上去相当适合,非常可爱。
“没关系吗?不会摇摇晃晃的吧?”
我走近踏脚台仰头看着新堂。新堂一边确认着脚下一边慎重地走动着,点了点头。
“恩、恩。没关系”
新堂抬起头,走进了踏脚台另一边吊着的布后边,然后又用朱丽叶的表情再次走出来,不说台词,只用着剧中的动作在踏脚台上走动。
我也从正面走上了楼梯,同样是不说台词,只是活动着确认一下。走到楼梯上边,拉起了朱丽叶的手。突然,发现楼梯侧面的薄板翘了起来。
“啊”
“怎么了”
附近的西园寺看过来问道。
“没有啦,只是旁边的板子稍微翘起来了一点。有粘合剂吗”
我看着板子上的木纹说道。但是,西园寺却迟迟不作出反应,我有些奇怪的抬起头。
西园寺那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视线,正看向不是板子剥落的地方。
顺着那视线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新堂的手。“啊”地小声叫了一下,慌忙放开了手。
新堂露出了好像哪里痛一般的表情。一瞬间手游移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有些尴尬的视线跟新堂交会了一下。
西园寺,则做出了不像是他的表情。
“西园寺?”
“……啊啊,是说粘合剂吧”
西园寺露出好像把思考丢到其他某个地方去了一般的表情,小声嘟囔着转过身去。
“村上,粘合剂放在哪儿来着”
正在跟充当临时演员的前辈们做着舞蹈练习的村上跟雏田回过投来。村上走去舞台左边,拿着一大管粘合剂回来了。
村上的视线在手中的粘合剂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递给了西园寺。
“说起来蓝子啊,匕首准备好了吗?”
西园寺把剥落的板子修好后,雏田也走了过来。新堂点了点头。
虽然道具用的剑在活动室找到了,但最后朱丽叶自刎时用的短剑则是新堂自己准备的。
新堂轻轻抓着剧服的裙摆走下踏脚台,把带来的短剑拿出来给我们看。
“这个,是真东西呢……”
新堂畏畏缩缩地说道。我一下皱起了眉头。
“虽然用玩具短剑就可以了,但没找到……。这把裁纸刀是以前收到的从外国带回来的礼物,看上去很漂亮,而且剑鞘是银色的,从客席也应该可以看到拔出来的银色刀刃吧”
的确,新堂带来的匕首收在有着精细雕刻的银色刀鞘中,跟罗密欧拿的道具剑那种圆圆的刀刃比起来,这个的尖端部分要锋利得多。在舞台上看起来,已经是一把有着较长刀刃的短剑了。
“会不会很危险啊”
对这一点有点担心,把匕首从鞘里抽了出来。从银色的鞘中出现了同样颜色的刀刃。作为裁纸刀来说这算是相当锋利的刀刃了。不过,从鞘里拔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力量。
“恩……应该不会因为不小心而从鞘里拔出来吧。但还是一定要当心哦”
新堂静静地点了点头。雏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堂。
“喂~,一年级的,过来。给你们照相”
依子前辈单手拿着相机喊道。
“你们哦,很奇妙的非常适合这种衣服呢”
依子前辈一边把我们五人收进照相机的取景框,一边发出有些佩服,又有些惊讶的声音。
像这样站到一起,就只有新堂一人显得十分娇小,很可爱,非常适合朱丽叶。
提伯尔特的剧服是以黑色为基调,用披风轻轻覆盖着身体。村上一穿上男装带着剑,就看不出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了。眼神看上去更是比平时锐利了三成左右,适合提伯尔特甚至到了有些让人想笑的程度。
身穿深绿色的潇洒男装(好像胸部用束胸缠了起来),将长发绑成一束的雏田,倒的确是不会让人误以为是男人,给人一种穿着男装的丽人一样的感觉,看来不管在男人还是女人中都会相当有人气。
穿着使用大量布料做成的,好像晴天娃娃一样的白色僧衣,胸前挂着十字架的西园寺的神父装扮,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一种可疑的氛围,不过倒也还是相当的有模有样。
自然,我被排到了最中间,变成了被四人围着的状况。
“好,茄~子”
依子前辈发出毫无干劲的声音,然后按下了快门。
用被四个方向紧紧推拥着的姿势,我对着相机露出了稍微有些痉挛的笑容。



*


文化祭前一天,部员们暂且去了自己班级那边做准备。
D班是办的咖啡屋。虽然作为茶点端出来的点心是从店里买来的曲奇,但在茶的方面,对于文化祭来说算是相当讲究了。有多种茶叶可以根据客人喜好做出选择,是将用茶壶来沏茶的“真正咖啡屋”作为卖点的店面。……不过容器是纸杯就是了。
开店的地方在热水房附近的教室,水瓶里的热水要用完的时候也马上就能烧来补充。我帮忙进行内部装饰的最后加工,拿着抹布去了热水房。
热水房的洗涤槽里泡着大量的水壶,新堂呆呆地守在一旁。
“你在做什么?”
我一搭话,新堂就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露出了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啊……,把水壶、漂白”
新堂身旁放了一瓶厨房用漂白剂。看来是为了明天开店,要把大家拿来的水壶上附着的茶垢清理掉。
“社团那边三点钟开始最后一次彩排。前辈们也把时间空出来了”
“恩”
新堂点了点头,然后又把视线放回到浸泡在水里的壶上。水槽里散发出的氯味,让人联想到游泳池的气味。不知为何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我以前很喜欢游泳池的气味呢。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这种氯味就是水的气味啊。本来就是城市里的小孩,也不知道其他哪儿有这种拥有很多水的地方。在知道了这个才不是什么水的气味,而是药品的气味时,还稍微有点受打击了啊”
我笑着这样说道,但新堂的反应却很小。只是低着头紧紧抓着水槽的边缘。
“新堂?累了吗?”
“没有。对不起,稍微发了一下呆”
从教室那边传来了喧嚣的声音。能听到四处交杂着的下指示的声音和交谈声,还有时不时发出的像是悲鸣般的欢闹声。在文化祭前日的热闹气氛中,就只有这间热水房,有种孤零零被隔离出来一般的感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轻声问道。
“果然,最近没什么精神呢?”
犹豫的理由是,要是她没精神的原因是我自己的话,该怎么办呢。新堂露出了一个意义模糊的微笑。
“对不起啊,原来我看起来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啊”
“没什么需要抱歉的地方呢”
“……很多方面,开始变得有点害怕了”
好像在叹息一般,从新堂的口中轻轻传出这样的话。
“大概是因为公演接近了吧。不知道是自己心情的原因还是从前那个人的原因,有时候……会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别在意啊”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想了些什么,但我也没有追问,就这样说道。
“不论想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那都不是新堂的错。像雏田他们,不管做了什么事也都是满不在乎的嘛”
新堂含糊地笑了笑。虽然被死者的心情所操纵这一点大家都一样,但新堂之所以会如此烦恼,果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不能够将自己的心情区分开去吧。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说了相当没神经的话,感到有些尴尬,闭上了嘴。




最后的彩排结束后,大家收拾了舞台。戏剧部的演出是从第二天的两点钟开始。在那之前其他的团体需要使用体育馆,所以必须要把大道具暂且搬下舞台来。
剧服跟小道具放在活动室,大道具则是在体育馆入口处得到了一快空地,不妨碍到其他人地放置到了那里。然后盖上了一块防水布,尽量把存在感消去。
那之后,我出席了文化祭的最后一次负责人会议,听取了当天的注意事项,拿了必要的资料,在这些完成之后,已经到了大部分学生开始放学回家的时间了。这几天里一直都留到晚上的团体也都完成了工作,为明天做好准备回去了。
我的东西放在了活动室。但还是无意识地,在去活动室之前再次朝体育馆走去。
想要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最后再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体育馆里排列着客席用的椅子,舞台的布幕也降了下来。打开舞台旁边连接舞台的门,发现不知为什么灯还亮着。是有谁在吗,还是说忘记关了呢,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走上舞台,看到了站在舞台正中央的雏田。
可能是在想着什么吧。她穿着制服站在那里,视线稍微看向上方。
“雏田”
我搭话后,雏田那仿佛透过布幕看着远方的视线转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
“统一精神”
雏田说着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宣战布告”
“向谁?”
“当然是,从前的部员们。……在正式出场的时候,不能再弄得像合宿那时候一样吧”
我点了点头。可能,我也是想做同样的事情才来这里的吧。
忽然,雏田收起了笑容。小声地说道,那个啊。
“蓝子她,一直都,在勉强着自己呢”
“勉强……”
“一直都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就算在笑的时候,看上去也好像是强迫着自己背下了什么沉重东西一般的笑容”
明明站在这好像桑拿房一样的舞台上,却一瞬间感到身体变得冰冷。穿着被汗水濡湿的衬衫,打了个冷战。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
在坐着自行车回去那天以来——她对我说了“请忘记吧”然后我回答“我知道了”,从那一天以来,我以为新堂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不如说,跟以前比起来也没有畏畏缩缩的感觉,觉得跟我也能很轻松地接触了。
“是吗”
我一边感到有些奇怪的心悸一边问道,雏田就嗯、地点了点头。
“那天,蓝子为什么会哭的原因,不能问的吧”
雏田的视线稍微看向下边然后问道。
本来我以为她已经明白了,但从雏田的表情来看,又不像这么回事。就算察觉到了连我也没有注意到的新堂的异常情况,却还是不能了解其中的原因。看来单单是对恋爱感情,十分迟钝啊。
“‘我们是朋友所以你说啊!’……我十分不擅长应付像这种非常缠人的类型呢……但,有时候我也变得想要缠人了啊”
雏田好像很不甘心地抿着嘴唇说道。但是我觉得,新堂就算对谁说,可能也不会对雏田说吧。对于这一点,让我有种非常着急的罪恶感。
提醒离校的广播响了起来。
“……回去吧。今天没有申请延迟离校,执行委员巡视过来的话就麻烦了”
说完,雏田却没有马上动起来,而是在后边抱着手看着我。
“那个啊,虽然事到如今才想起这一点,我果然是有点神经太大条了……”
雏田非常少见的有些吞吞吐吐。我问道“什么?”之后,她还是有些踌躇。
“如月你,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回答啊。
我有些穷于回答,带着稍许怨恨的心情看了看雏田。雏田露出很认真的表情等待着我的回答。
“有喔”
我下定了决心,努力做出轻描淡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回答道。
雏田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难的问题一样皱起眉头,然后又像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一样垂下眼角,最后好像是吃到很酸的东西一般抿起了嘴。
“是这样啊~”
雏田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她表情上看来,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个喜欢的对象有可能是自己。
我的心突然被想要说出去的心情所占据了。但是,脑子的角落里,闪过了新堂的脸庞。
独自一人在热水房,看着正在漂白的水壶的新堂,看上去就好象将自己的心忘在了什么地方一般发着呆。
新堂她,喜欢着我,完全没有含糊地告诉了我,但是也很明白我不能够回应她,所以对我说了“请忘掉吧”。
而目前的我,如果利用现在的状况,对不明白自己真正心意的雏田说‘我喜欢你’,跟新堂的做法比起来,实在不怎么光明。
看我陷入了沉默,雏田微笑了。虽然是接近苦笑的,混杂着一些苦涩的笑脸,但却是非常温柔的笑容。
马上,魔法就会解除。公演结束的话,我们的灾难一定就会结束,大家的感情也一定能够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去。
我究竟是在期待着那一刻呢,还是希望那一刻不要到来呢,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了。


*


文化祭的第一天,为了班上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第二天一整天都不能在班上,所以相对的今天就被四处使唤着努力工作,我是负责收银,新堂则是女服务生,都忙得七荤八素。在收了钱递出餐券后,就飘起了各种茶叶的红茶香味。
得到休息的时间,是在中午已经过了很久之后了,我在学校里转来转去,寻找还没有卖完的食品摊位,最后走到了体育馆附近。
忽然,在体育馆旁边盖着防水布的大道具那里发现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是因为好奇而掀起防水布在看呢,还是说在搞什么恶作剧呢,我觉得有些奇怪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然后立马感到脱力。
“西园寺,你在搞啥啊”
我一搭话,西园寺就夸张地被吓到跳起来。应该是班上搞的活动吧,他穿了件十分奇妙的有着夏威夷衬衫一样花纹的浴衣,袖子为了不妨碍活动而捆了起来。
“啊……啊,恩。想着明天就是正式上场了啊~,然后觉得有些感概。”
“是吗。说起来你那装扮是搞嘛啊”
“因为F班开的是按摩店。所有店员都穿着浴衣要营造出治愈感”
“会被治愈吗?那个。在哪找到的啊,这么怪异的浴衣”
“按摩师也是可以客人指名的制度。我只在今天一上午就是NO.1的红人呢”
“牛郎俱乐部说!”
“也有女孩啦”
“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方面啦”
“基本来说是女孩子那边比较有人气啦。浴衣也很可爱。觉得反正都是被揉,还是被女孩子揉比较好的家伙也很多”
“……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色情啊”
我有些吃惊地说道,但西园寺虽然一边在应答,却又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嘛~,西园寺的脸在班里也算是珍宝了吧”
“不光是脸啦。也非常有技术哦。因为非常舒服而大受好评啊”
“所以说,为啥我会有种觉得很色情的感觉啊”
“没有啦,呃呃……是很正经的店哦”
西园寺的样子,可疑到甚至让人怀疑F班是不是真的在文化祭上开了很糟糕的店面。一边一个劲地回答着,眼神却在天空游移。
“总觉得你很奇怪啊西园寺。说起来新堂也是有些呆呆的,临近正式上场了,是不是大家又变得奇怪起来了啊”
我这样一说,西园寺不知为何低下了头去。
“奇怪……。没有啦,没关系的。没关系。我差不多该回去了。还得继续揉……”
一边低着头嘟囔着,西园寺走掉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些疑惑。
结果午饭是买了炒面,跟虽然有些迟但也得到休息的横村跟藤冈在中庭一起吃的。在中庭,一年级A班开了个好像庙会里一样的小摊儿,看到了满脸笑容将投圈递给客人的雏田。
“美少女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看吧,那种老掉牙的投圈也有那么多人蜂拥上去”
横村一边吮着炒面一边念叨着。
像这样在稍微远离一点的地方看过去,觉得还真是遥远的人啊,我看着人群对面的雏田,不知不觉这样想着。




文化祭第二天。 我们一大早就换上了剧服,拿着标语牌为我们两点开始的公演四处做宣传。的确,美少女的力量这个东西是非常伟大的,只要雏田微笑着说句“期待您的光临~”,几乎所有人都会转过头来,仔细看看这个穿着幻想式男装,腰间佩着长剑的漂亮女孩,然后再把目光投向标语牌。‘下午两点戏剧部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可能,预计会有相当多的客人。这么一想,紧张感一下袭来,腹中开始变得沉重。
“如月,你不吃吗?”
午饭时分,部员们都各自去自己喜欢的店铺里买来食物在活动室里吃着。我也买了饭团,但胃觉得非常重,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食欲,只吃了一口就放回到纸盘子上了。
“……要吃的”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瓶子里的茶一边说着。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不吃饭就正式上场的话,也还是有些不安。
斜眼看了看雏田面前的桌子上摆开来的食物,我的脸一下僵住了。
“雏田,你午饭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啊?”
“没关系啦,接下来就是正式上场了嘛。不多吃点拿出力量可不行”
“马上就是正式上场了,要是吃多了不舒服要怎么搞啊!”
“才这点东西怎么可能啊!”
“光用看的就觉得胃口难受了啊”
“因为啊,有那么多的店铺,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嘛”
“所以也不用从头到尾全买一遍吧?”
雏田咬了一口切的很大块的香肠批萨。不知为什么桌子上放了一瓶红辣椒酱。
“那瓶辣椒酱是干嘛的……”
“借给我的。之前忘记放了折回去的时候,店员说吃完再还回去就好,然后就借我了”
“就在那里放了再回来啊!”
“因为,还有面嘛,而且还有墨西哥饼,还有热狗,全部拿回去会很麻烦啦”
“话说回来,你到底准备吃多少啊!至少别吃太辣啊。喉咙痛的话就麻烦了。还有,给我注意别弄到衣服上了啊”
虽然腰上别着的剑取下来了,但剧服还穿在身上。
是~、雏田含糊地回答道。不知为什么,有种带了个很费事的小孩子一样的感觉。
村上是一副对雏田的食物摄取量也好对这一点的吐槽也好,完全没有兴趣的表情,靠在窗边吃着热狗。新堂则是用呆呆的表情一点一点把好味烧送进嘴里。
我叹一口气,把放在纸盘子上的饭团拿到手上,又咬了一口。
“还有冰激淋呢,怎么办啊,有这么多”
在活动室角落里,放着一个很大的泡沫箱子。里边装的是被大量干冰埋起来的冰激凌跟雪糕之类的。数量多到我们五个部员完全消耗不掉。这个是曾扮演茂丘西奥的初宫理果的妈妈送来的慰问品。
“拿到那边去,分给前辈们不就好了吗”
村上看着窗外说道。
“说起来太郎呢?”
雏田歪着脑袋问道。
“说是今天也必须要去班上的按摩店。无论如何也有指名预约,拒绝不了。还说虽然绝对不会迟到,但不能来帮忙搬东西了。”
“指名是啥啊。牛郎俱乐部说”
村上皱着眉头,发出了跟我同样的感想。
“说是结束后把东西搬出去时会加倍工作,所以现在请放过他”
抬头看了看钟。还有五分钟到十二点。上午使用体育馆的团体已经演完了节目。等他们从体育馆撤出后,就轮到戏剧部的进场工作了。




安置好踏脚台,将天花板的吊杆降下来,把一大块布吊起来。安装好吊灯,检查照明。等做完这些工作,布幕外边已经开始喧闹了起来。客人已经进场了。我从布幕缝隙里看了看客席,马上就开始后悔,不应该偷看的。准备好的椅子已经完全坐满了,直接坐在体育馆地板上的客人也有好几个。即是说,满员状态。
仅仅只是隔着布幕的观众的气息,就让人觉得有种皮肤刺痛一般的紧张感。
(虽然经历了各种各样超乎想象的事情,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样了,但是,今天我仍然是头一次作为演员的身份站到有着观众的舞台上)
这样一想,就开始真正的紧张起来。明明就连在人前说话都不那么擅长的我,却要在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注目下,扮演一个拼上性命去恋爱的男人。
玩真的啊。
心跳不断加速,指尖也开始变得冰凉。渐渐渗出了危机感:这种状态真的可以做出演技吗?
就在这时,突然背后被敲了一下。回过头,雏田一脸严肃站在那里。
“太郎还没有来”
“哈?”
我吃了一惊,环视四周。虽然能看到穿着华丽的简易礼服的前辈们在四处转悠着,却哪里也找不到那个高个子的男人。
“刚才,友前辈去了太郎班上找他了。说是现在已经是正式上场前了,穿着剧服的人不要外出”
“那个白痴,还说什么绝对不会迟到”
背后浮起了讨厌的汗水,开始感到一阵阵微小的刺痛。新堂跟村上也走了过来。
“西园寺的剧服跟小道具什么的已经确实准备好了的吧?”
“恩。好好检查过后拿过来放到一起了的”
对雏田说的话,村上也无言地点了点头。
“大家,马上就是开幕的时候了喔。最好开始准备自己登场的位置。”
总是一副懒洋洋模样的依子前辈,也难得一副认真的表情靠了过来。我一边有些惊慌失措,一边依次看了看散发着客人气息的布幕,舞台下方的门,还有依子前辈的脸。
“西园寺呢……”
“小友马上就会把他带来哦。特别是罗密欧跟茂丘西奥,你们是最先出场的吧。快准备”
就好象不安被塞到喉咙里堵着一样的感觉,我朝罗密欧出场的舞台左首移动过去。雏田他们三人在舞台的另一侧。
这时,舞台下边的门无声息而迅速地打开了,友前辈跟西园寺飞奔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混蛋东西,你搞毛啊!”
感到安心的同时怒气也涌上心头,我抑制着声音只用粗暴的口吻怒吼道。友前辈耸了耸肩。
“这家伙,在班上的按摩店里,被一个跟踪狂一样的女人缠住了。搞到全班都出动来哄那个女的了。不过,总算用强的抢回来了。”
“前辈,不能对客人这么粗暴啊”
“那你就速度自己处理掉早点来这边不就好了”
我说道。
不管怎么说,赶上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此刻西园寺班上有可能问题变得更大条了也说不定,总之还是要感谢前辈。
“赶紧换衣服。马上开幕了。幸好离劳伦斯出场还有一段时间。”
西园寺一边单手拜求原谅,一边解开浴衣的带子。
“啊咧”
“什么啊”
“剧服呢”
“哈?之前说过西园寺的衣服跟小道具都已经放到一起了的啊”
“没有。只有衣服没有”
西园寺一边从小纸箱里拿出十字架的项链挂到身上,然后把箱子开口对着我这边。里边只装有靴子,圣经跟装假死药的小瓶子等等小道具,看不到神父的衣服。
哈啊啊啊?我从口中漏出了比听到西园寺还没来的时候更加没头没脑的声音。依子前辈好像说着安静一点~一样把指头竖在嘴唇跟前,然后露出很怀疑的表情。
“雏田跟村上都说了,你的衣服跟小道具都好好放到一起了啊。说是确实检查过后带过来的”
“我也好好地把自己要穿的东西跟要用的东西全都放到这里边了的啊。只需要把这个箱子拿来就好的”
“那,为啥会没有啊!”
“我还想问啊”
在我们慌慌张张的时候,透过麦克风传来了友前辈的声音。
“现在,戏剧部将开始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下面,有几点请求。在上演过程中请关掉手机的电源……”
“去找!搬进来之后那两人检查过了,绝对已经拿到这里来了。那之后没有人回过活动室,一定不会因为搞错被带回去。肯定就在这里什么地方”
“就算你这么说……”
西园寺露出为难的表情,穿着敞开胸膛的夸张浴衣,在搬进来的东西旁边来回转悠着。
“如月君先做自己的准备”
依子前辈用平常懒洋洋的声音说着,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一下回过神来看向舞台那边。从舞台旁边幕布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客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音乐流出。
戏剧开始了。
布幕慢慢升起。
(啊啊,不管了!)
完全没什么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我朝舞台迈出脚步。




我愁眉不展,脚步沉重地向舞台中心走去。
舞台的对面,手上吊着绷带的雏田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走了过来。一注意到这边,茂丘西奥用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过来搭话,嘲弄罗密欧消沉的样子。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早吗?——唉!在悲哀里度过的时间似乎是格外长的。”
台词流利地从腹中涌出。被卷入开幕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好像紧张感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要第一句台词说出口后,接下来就毫无问题的继续说了下去。
指着茂丘西奥手上的绷带,说着是不是又是蒙太古家跟凯普莱特家发生了争斗,茂丘西奥回答后开始说起争斗的始末。茂丘西奥不是任何一家的人,明明是亲王的亲戚,却因为跟罗密欧关系亲密而被凯普莱特家的年轻人们敌视,而且,又是个只要听到有争斗就会飞扑上去的刚烈男人。
雏田流利而迅速地动着嘴唇,我被她的演技所吸引,也开始不再那么在意观众,扮演着罗密欧。
最后决定今晚潜入凯普莱特家的舞会,第一场结束。
我跟雏田一边磨磨蹭蹭说着话继续表演一边走出舞台。一到舞台侧面就立马跑到西园寺身边。
“剧服呢!”
“没有”
西园寺摇了摇头。雏田露出吃惊的表情,但也没有说话的闲暇。(不过,情况是怎样只要看看西园寺的装扮就一目了然了)
舞台的照明切换为红黄色的暖色调,穿着礼服的临时演员的前辈们,跟新堂、村上走出了舞台。第二场,从朱丽叶与提伯尔特的对话开始。
我们也必须要马上出场。
“舞会结束的话,接下来就是露台的场面,再下面就该劳伦斯神父出场了”
我焦急地说完,西园寺露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露台的场面”
“喂,没事吧?别发呆啊。……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话,没办法就找点其他可以代替的衣服……”
“这里就只有这件浴衣啊”
西园寺说着,抬起了布满扶桑花花纹的浴衣衣袖。
“是吗,不可能有这种夏威夷兼和式风格的神父呢。不过,即使有制服,我们学校的裤子又是绿色的格子……”
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剧服会不见啊。确确实实拿过来,两人又好好检查过了的剧服,会因为偶然而被混到什么去吗?
——难道说,被谁藏起来了、什么的。
一考虑到这个,我吃了一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被从前的人的感情所操纵的经验,在合宿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在舞台上使坏这种事情,现在的部员们应该不会做的吧。
我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雏田。
“如月,出场。假面”
雏田目光一直停留在舞台上,仅仅只说出几个单词,把假面塞到我手上。没办法,我接过那个,再次跟雏田一起回到舞台。
戴上假面,进入舞会。
华丽地在舞台上满溢而出的鲜艳色彩。在登场人数只有五人的这场剧中,就只有这个场面到处是人。大家都跟着音乐舞蹈着。眼前四处翻飞着炫目色彩的裙子。茂丘西奥跟舞伴在女孩子间轻快地舞动。是非常符合茂丘西奥风格的滑稽而又生机勃勃的舞蹈。
观众们涌起了鼓掌声。完全没有料到在戏剧中途会得到鼓掌,我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罗密欧在众多女孩中看到了朱丽叶,忘却了之前的恋爱,开始为朱丽叶着迷。提伯尔特发现了罗密欧,愤然而去。
我从后边握住了新堂的手。聚光灯的光芒打在两人身上。周围的照明开始变暗。临时演员的前辈们跟雏田都自然的退下了舞台,只有我跟新堂被留在了舞台正中间。
罗密欧向朱丽叶述说着爱意,两人的手在胸前交合。“神明的手本许信徒接触,掌心的密合远胜如亲吻。”,朱丽叶微笑了。
然后。
“那么我要祷求你的允许,让手的工作交给了嘴唇。请你允许,不要让我的信仰变为绝望。——神明,请容我把殊恩受领。”
我盯着新堂的眼睛说完,轻轻把脸靠了过去。抱住她的肩,将后头部对着客席,遮住双方的嘴唇。在触到之前停下来的嘴唇间,交杂着两人的气息。不知是不是穿着长袖剧服沐浴在聚光灯下表演的原因,感到那份气息热得厉害,而且有非常湿润的感觉。混杂着汗水的气息。
说实话,这个场面跟初夜过后分别的场面,由于部员们的目光很可怕,所以跟其他场面相比,练习量算比较少的。不知是那个的原因,或者单纯只是因为是吻戏,我觉得非常紧张。
忽然,新堂动了。那是非常非常细微的动作。仅仅只是稍稍扬起了下巴。
但是,要让十分接近的两人的嘴唇触到一起,这已经足够了。
那是仿佛擦过一般轻微的碰触。让人觉得好像只是因为活动了一下身体而引起的意外。
但是,新堂的眼神十分冷静,让我明白了,刚才这不足一秒钟的碰触,是她自己的意志所作出的。
我的意识,被她的唇所吸引了。有着幼小印象的嘴唇跟鲜艳的口红不怎么适合,但相反的却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性感。
一下子,我被触到的下唇传来麻痹一般的感觉,脊背开始颤抖。
我呆在了那里,新堂的嘴唇开始慢慢动起来。
“这•一•吻•涤•清•了”





突然反应过来,不发出声音通过嘴唇传递过来的话语,是新堂在告诉我罗密欧下一句的台词。一下回过神,慌张地说出台词。
“这一吻涤清了我的罪孽。”
“你的罪却沾上我的唇间。”
“啊,我的唇间有罪?感谢你精心的指摘!让我收回吧。”
再一次将嘴唇靠了过去。这次新堂没有动了。一边注视着比刚才要稍远一些的唇间距离,我感到了一点一点涌现出来的动摇在不断变强。
为什么,新堂突然做这种事。是死去部员感情的原因吗?——虽然从客席上大概是看不到的,但从舞台侧面又怎样呢。万一嘴唇真的触到一起这一点被看到了的话,雏田他们——不,不如说,雏田他们心中的死去部员们的恋爱感情,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我一边战战兢兢,总算找回了扮演罗密欧的感觉,将演技继续下去结束了舞会的场面。舞台暗转。[蓝:舞台暗转,指舞台不闭幕只在黑暗中转换场面。]
舞台左首里布满了奇怪的气氛。雏田一直死死盯着新堂。西园寺也停止寻找剧服,用一副傻傻的模样呆站在那里。
这个,确实是……。
一走进舞台侧面,西园寺突然一下抓住新堂的手腕。
想要做什么!我有些慌张,但西园寺露出非常复杂,而又被逼到走投无路完全没有余裕的表情说道。
“露台,小心一点”
哈?在我觉得疑惑的时候,以咕~咕~的猫头鹰叫声音效为信号,舞台开始打上照明。透过深蓝色滤光器射出的光芒,将夜晚表现出来。
喂喂,这个露台的场面结束后就已经该劳伦斯神父出场了,剧服打算怎么办啊,虽然我捏了一把汗,但却没有说什么的时间。仅仅只是说了句“剧服”就走出了舞台。
把跑来寻找的茂丘西奥让过去后,观望着四周。接着从被吊起来的布对面浮现出了照明的光芒。我抬头看向那里。
“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升起来吧,美丽的太阳!”
做出打开窗帘的动作,新堂把布推到一边,出现在了踏脚台上。
但就在这时,从新堂脚下传来啪嚓一声碎裂掉的声音,她的身体开始倾斜。
(坏掉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
新堂脚下的板子有一块脱落了。新堂的脚好像钟摆一样向前摆动,朝着后方倒去。
被吊杆吊起来的白布,承受到新堂的背开始轻飘飘滑动,新堂则好像即将消失在布的后面——
(不好,会是头朝下摔下去!)
踏脚台并不是非常宽敞。在那种地方彻底向后摔倒的话,就会从踏脚台上摔下来。
我伸出手,却不可能够得到。想要抓到新堂的手,就必须先要爬上楼梯。而这样做的时间很显然,没有。
“新——”
就在我几乎要新堂!地喊出口时,在布的后面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支撑住了新堂。
不对,想说是支撑却又稍微有些粗暴。说成是把向后倒去的新堂从背后猛力推上来还比较准确些。
从布的间隙一瞬间瞟到的,是仅仅只穿着浴衣,几乎内裤都快被看光的装扮恶劣的男人。
是西园寺跑过来,把新堂推起来的啊。
但是,还不是可以安心的时候。大概是向前推的力量过强了,新堂没能站稳这次朝着舞台这边倒了下来。
“呃”
不假思索叫出了声。
新堂向前倒了下来。
我立马跑到她快掉下来的地方。张开双臂,准备接住掉下来的新堂,但是,虽然一下子抱住了,但脚下却没能站稳,我抱着新堂的身体向后倒去。
我的屁股和后背重重的撞到地上,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台词什么的已经从脑子里飞走了。
本来这里应该是罗密欧偷听到朱丽叶在露台上述说恋情,结果朱丽叶刚一登场就掉下来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新堂压在我上边,一瞬间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她立即回过神来,视线落到我的上方,手一下子使劲抓住了我。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也……。
独自一人低吟着,将无意义而又苦闷的台词,正面朝本人发问,是要怎样。
但新堂却仍然继续下去。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我发誓!”
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抽回被新堂双手包住的手,反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使劲点了点头。
变得好像小学运动会里边选手宣誓一样了。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朱丽叶好像到现在才找回了现实感,虽然有些迟,但也终于发现垫在自己下边的正是自己恋着的男人,双手捂着嘴唇跳了起来。
“为什么”新堂用兴奋得有些发尖的声音说道。好像在怀疑罗密欧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一样,从头到脚反复看了好几遍。
突然从露台上摔下来,撞倒罗密欧,然后又就那样从正面述说恋情,下一个瞬间又问“为什么”,这还真是个起伏激烈的朱丽叶,不过就这样也不错吧。因为是个为了恋爱可以拼上性命的女人,脑子有这种程度的脱线也算说得过去。
“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是不容易爬上来的;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
我站了起来,朝新堂伸出手去。变作一个因恋爱而看不见周围其他东西的男人,说道。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




一回到舞台侧面,看见了仅仅只用白布把身体卷起来的西园寺。
“你、什么啊那个打扮!”
“对不起”
“对不起?道歉是要怎样”
“踏脚台的钉子,是我拔的”
“诶”
我僵在那里。
“所以我要上了”
完全无视我能否理解,西园寺坚定地说道。
“诶,要上?就那个样子?”
西园寺点了点头。
西园寺裹在身上的,看来应该就是吊在吊杆上的布多余剩下来的。说起来,确实神父的剧服就好像是特意把白布凑到一起一样的东西,那么这种把布卷到身上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无奈的是,布的量不足。从前面看过来的话倒还蛮像个神父的样子,可要是转向旁边或者后面就能完全看到膝盖之下,虽然姑且用别针别了起来,但只要动作稍微大幅一点就会露出更多。
“不不,不行吧,这个。简直就像那种在夜里四处徘徊,想把大衣下面遮起来的秘藏之物给女孩子看的,被发现就会直接110的人一样啊!”
“没关系的。这样就感到羞耻的话就输了”
“人类可是有着一种叫做绝对不能丢弃的羞耻心啊!?”
“别闹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该上场了。上了!”
强力,而堂堂正正地。
西园寺朝舞台大步迈出。客席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黎明笑向着含愠的残宵,金鳞浮上了东方的天梢;趁太阳还没有睁开火眼,晒干深夜里的涔涔露点,我待要采摘下满箧盈筐,毒草灵葩充实我的青囊!”
西园寺好像朗朗歌唱一般说着。
啊咧,以前的神父,下半身露出度是这么高的?做过时代考证?
西园寺的态度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甚至让人在疑惑之余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一边抑制着头痛,我也走出了舞台。
“早安……神父。”
劳伦斯神父心情大好地迎接了罗密欧。由于完全不考虑到裹在自己身上的仅仅只是一张布而已,毫不顾虑地做着动作,布滑开了。慌忙之中别上的别针弹开了。时不时地皮肤会暴露出来,观众们非常高兴。
——为啥会高兴啊。这里是以那种为卖点的舞台说。
我一边对这种好像小费都要飞上来一般的狂热气氛感到疲劳无比,一边若无其事地绕到西园寺前边,阻止恶心的走光进入观众的视线。明明是主人公跟女主人公说出想要结婚的场面,怎么可能让这混蛋光溜溜的腿之类的东西给抢过了风头。
“神父,无论如何,请你一定答应就在今天替我们成婚!”
不过话说回来。
(踏脚台的钉子,是我拔的)
特地把新堂最开始踏脚的板子上的钉子拔掉了。是想让新堂就那样从踏脚台上摔下来吧。
但是,最后把新堂救起来的也是西园寺。
明明是自己设置的,却慌张地跑去救。但是这也就是说,是在战斗着吧。跟这两个月一直挥之不去的他人的心,战斗着。
不管那些家伙们如何嫉妒,不管他们想要对谁使坏,也不能输给那样的心。
绝对不能被这种连自己也不认同的心情所操纵。




与朱丽叶的婚礼也结束了,故事进入了转折点。
“罗密欧,我对你的仇恨使我只能用一个名字称呼你——你是一个恶贼!
村上用轻蔑的眼神放出话来。要做出轻蔑的眼神,村上可是一流的。
这是茂丘西奥和提伯尔特用剑拼杀到一起,两人殒命的场面。
我小心谨慎地,轻轻说道。
“提伯尔特,我跟你无冤无恨,你这样无端挑衅,我本来是不能容忍的,可是因为我有必须爱你的理由,所以也不愿跟你计较了。——而且你想不到我是怎样的爱你。所以,好凯普莱特——我尊重这一个姓氏,就像尊重我自己的姓氏一样——咱们还是讲和了吧。”
“啊啊,啊啊!”
雏田一副厌烦的表情说道。
“哼,好丢脸的屈服!只有武力才可以洗去这种耻辱。喂,提伯尔特。你给我过来一下。”
“你要我跟你干么?”
“我要收下你的性命!”
雏田说完,紧紧抓住剑柄。准备就那样拔出剑来——
“啊咧?”
没拔出来。使劲用力想要把剑从鞘出拔出,但银色的剑刃却没有出现,剑纹丝不动。就好象,剑鞘和刀身粘到了一起一般。
“啊咧?”
看着焦急地拔着剑柄的雏田,村上冷笑道。
“好,我愿意奉陪”
她嗖地一声拔出自己的剑,朝雏田砍过去。雏田呜哇地叫着,立马用还收在鞘里的剑身挡了下来。
“啊……”
我语塞了。下一句台词,本来预定是罗密欧的“茂丘西奥,收起你的剑!”但是,别说收起还是什么的,剑都还没拔出来啊。
村上抿嘴一笑。这家伙就是犯人啊。并不是什么‘好象剑鞘和刀身粘到了一起一般’,而是雏田的剑鞘跟剑身事实上真的被粘着剂粘到了一起拔不出来了。
雏田使劲咂了咂嘴。
“罗密欧,把剑借我!我的生锈了用不了”
雏田一边用剑鞘接下攻击,一边随便找了个拔不出剑的理由大声说道。
“诶诶诶,但是”
我优柔寡断地说着,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剑上。这里把剑交给茂丘西奥的话,作为罗密欧这个角色来说会怎样?假如在这里交出自己的剑,然后就不应该再对开始战斗的茂丘西奥说出“收起你的剑!”来吧,大概。但是要说现在的状况的话,对于罗密欧来说也是好友面临危机,这样的话把剑交出去也是应该的吧。不对不对但是,这之后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两人呢?
我正在考虑时,雏田奔了过来。我被她猛力踢飞倒在了地板上。总觉得从刚才开始就尽遇到这种事啊。被恋人撞倒,被好友踢飞。
在我倒下的时候,雏田从我腰间拔走了剑。拔不出来的那把则朝舞台侧面丢了过去。为了不让剑掉到地板上发出很大声音,在舞台侧面的新堂全身扑过去总算接住了。对于平时有些笨手笨脚的新堂来说,能接住不掉下去算是相当的壮举了。
雏田浮起了有些坏坏的笑容,嗖地拔出了罗密欧的剑。抡圆胳膊砍了过去。村上十分惊险地总算接了下来。
太危险了。要是茂丘西奥打倒了提伯尔特,故事就要转到其他方向去了。
但是,雏田的砍杀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虽说姑且还是按照事先练习好的方法展开了对决,但雏田挥剑的方法要比练习时凶猛数倍。可能是被使了坏,实际上还是稍微有些发飙了吧。被雏田的气势所逼,村上也开始用异样的速度挥舞起剑。
观众全都屏息了。虽然的确非常厉害,但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一定会发生惨事。
“停手啊,提伯尔特,茂丘西奥!”
诶,要插到两人之间去吗。
虽然发出了喊声,但一瞬间又犹豫了。
跑到两人之间去的一瞬,不会被这两人的剑串起来吗?如果罗密欧死在了这种地方,故事倒是在这里就结束了就是了。
感到害怕只在一瞬间,马上我就啊啊不管了,冲上去准备分开那两人。
从罗密欧的手腕下,茂丘西奥被刺了——本应是这样。
乒、地发出非常清脆舒畅的声音,从我手腕下刺过来的剑被雏田的剑弹开了。
诶~!在我大吃一惊的时候,我被茂丘西奥撞飞掉,从剑与剑的战场被赶了出来。
“等、茂丘西奥!?”
“胆小鬼就闪到一边去吧!”
哈哈哈~、轻快地笑着,茂丘西奥活力十足地继续用剑拼杀着。
村上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接下雏田的剑,然后寻找着机会。在这之后的战斗场面由于完全没有练习过,属于完全即兴的动作了。能够将这让人捏一把汗的战斗持续下去,而双方都不让剑刺到自己的身体,纯粹归功于两人的运动神经跟反射神经。但是这种东西,不可能长时间持续下去。
赤手空拳的罗密欧陷入绝境,只得抱着膝盖抬头看着那两人。捏起拳头,手心开始感到滑滑的汗水。需要捏一把汗的只有观众就行了。别给我让共演者也捏把汗啊。
——没办法了。
我做好了觉悟站了起来。
就这样让她们的战斗持续下去的话,故事就不会朝前发展,最重要的是一个搞不好就会变成提伯尔特被打倒的状况。
我仔细观察两人的动作,找好时机,冲了上去。
“你们两人,都把剑收起来!”
虽然说了你们两人,但我只把雏田的双手倒剪了起来。村上的剑立马就刺到了雏田的侧腹。
痛、我反射性的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但实际上村上的剑却没有真的刺到雏田身上。而是停在了距离侧腹一点点距离的地方。从观众的角度看过来,就是茂丘西奥被贯穿了一样的位置。
“呜、咕……”
雏田呻吟了。
“被、被刺到了吗”
虽然将本该说出口的台词说了出来,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雏田也立马皱起眉头。





“一看就知道了吧!”
的确是这样。本来就是故意反剪她的双手好让提伯尔特容易刺到,也就不用问什么被刺到了吗。
一放开手,雏田就按着腹部蹒跚了两步,倒了下去。我正准备上去救她,结果手被用尽力气挥开了。
“他妈的,你们这两家倒霉的人家!”
非常具有说服力,完全合理的叫喊。我把雏田的身体放平到地上,拿起了她手中握着的剑。
“茂丘西奥死了”
“是谁的错啊”
一下涌上了一种‘这里我不吐槽不行’的感觉。虽然没有可以回答的话,但也还是强迫着说了下去。
“…………茂丘西奥的阴魂就在我们头上,他在等着你去跟他作伴;我们两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人去陪陪他,要不然就是两人一起死!”
“你这该死的小子,你生前跟他做朋友,死后也去陪他吧!”




“对不起……,不知为什么停不下来”
“不。是我有错在先”
幕后,就在刚才死掉的两人正在相互道歉。
现在的舞台,变为了想到提伯尔特的死和罗密欧的流放而悲叹的朱丽叶的独角戏。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没办法了。死去的部员们,在迎来正式上场的时候也变得活跃起来了吧,肯定”
我随便说了些缓和气氛的话。虽然这两人已经死了就无所谓了,但我还马上就要上场,没什么时间。而且这一点,西园寺也是一样的。下一个场面,是劳伦斯神父劝说悲伤的罗密欧逃去曼多亚的戏。
“虽然已经过去的事情就没有办法了,但问题是这之后。……西园寺的剧服,是谁藏起来了吧?”
这样一说,两人都露出严肃的表情闭上了嘴。
果然用那张布来代替剧服是相当勉强了。刚才的场面也是,回到幕后的时候已经这里那里都绽开来露出了皮肤,变成像被粗暴对待过的少女一般的模样了。非常难看(虽然女性客人很高兴),而且这之后的剧情悲剧色彩就浓厚起来了,要尽量避免劳伦斯神父在奇怪的地方分散客人的注意力。
在经过数秒钟的沉默后,村上一下子竖起食指朝上方指去。我跟雏田两人,一起朝被指的方向看去。
“啊”
为了遮住踏脚台后部而挂起来的白布,看起来有一个地方变厚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里挂了些多余的布。那就是使用了大量白布的,劳伦斯神父的剧服。
“对不起,吊杆升起来的时候,一时冲动就”
村上用看不出是否在反省的表情说道。
“因为跟那块布同样是白色,所以想着应该不会暴露……”
不是这个问题吧。
“就算要藏,也稍微注意下轻重啊!啊啊真是的,现在又不能把吊杆降下来。……只能放弃了。……这样的话,在出场前把别针整理好,尽量弄到能入眼的程度……”
“等一下”
盖住了心神不安想着办法嘟囔着的我的声音,雏田说道。然后径直走到踏脚台后边,爬上楼梯走了上去,一边轻轻拉着布看向上方。
“雏田?”
“我去拿回来”
“哈?”
“雏田,你不会是想爬上去吧?”
村上终于发出了焦急的声音。
“没关系。这个吊杆最大负重有两百公斤左右。布加上我的体重完全没问题。比起这个,你们把布按住尽量不要让它摇晃”
“等等啊,就算吊杆没关系也不代表这个布绝对能够承受住人的重量啊!再说连保险绳也没有怎么可以爬去那么高的地方!……喂,听我说啊!”
雏田已经脱掉了鞋子,把布像绳子一样抓住开始往上爬。村上慌忙按住布的下边,防止布大幅摇晃。
“你们在干嘛啊”
从舞台对面通过踏脚台背后跑过来的西园寺,惊慌失措地看着爬到布上面去的雏田。
“你这个,大白痴。掉下来我可不管啊”
村上苦着脸说道。“啊啊真是的!”我在心中叫喊着,也还是跟西园寺一起跑上踏脚台,和村上一起按着布。雏田果然就是个家中淘气的老幺角色,能把全家都搞到头大。
雏田在脑后扎成一束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摆。能看到她后颈上发出的汗水的光芒。之所以会觉得她这像猴子一样爬上布去的背影如此美丽,估计就是所谓的麻子也看成酒窝吧(蓝:麻子也看成酒窝,日本谚语,意思接近于‘情人眼里出西施’)。……不,麻子不用说,她是个连酒窝都没有的女人。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公平的,这家伙不管干什么看起来都很漂亮,实在是个狡猾的女人。
“如月,差不多朱丽叶的叹息场面就快结束了”
西园寺不安地仰头看着雏田说道。我感到心脏好像要烧起来一样的焦躁感,点了点头。
“罗密欧被放逐了!这一句话里面包含着无穷无际、无极无限的死亡,没有字句能够形容出这里面蕴蓄着的悲伤。——啊啊,我要去睡上我的新床,我将不是与罗密欧,而是跟死神同床共枕”
从舞台传来了新堂悲痛的声音。声音中包含的紧迫感,让人不知不觉屏住呼吸。
“非常入戏呢”
西园寺说道。他皱着眉头,非常担心一般的眼神。
“就好象合宿时的演技一样”
新的不安涌上心头,心思飘到了布对面那正在进行着的朱丽叶的悲叹场面。
“没关系吧,那家伙”
感觉好像舞会场面里真的被吻到的感觉又要浮现上来,我慌忙打消了这个想法。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但是那个,大概雏田也看到了吧……。
“如月、西园寺。该你们上了”
村上一脸僵硬地说道。我咬了咬嘴唇。的确,如果不马上准备的话就来不及了。
“抱歉,村上,之后就交给你了”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西园寺的肩膀。没办法了。下一个场面,也只能让西园寺用布卷起来对付过去了。
至少,别针比刚才更确实地整理一下也好。
但是,西园寺却相反——好死不死把包在身上的布扯碎一般剥了下来。别针啪嗒啪嗒地飞开了。
这副样子正是,好像那种找到女孩子,然后想要把自己的秘藏之物暴露出来,而用力敞开大衣前面,然后直接110的人一样。
在西园寺面前的村上成为了被害者,被惊到朝后倒去,然后就在地上接连使出脚踢,踢中了西园寺的胫骨。西园寺一下姿势崩溃,浮起泪光紧紧抱住被踢到的痛处。
……由于正在剧中,所以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在无声之中进行的,如果是平常,不管是突然看到裸体的村上,还是突然被踢到胫骨的西园寺,都想要大声叫出来吧。
西园寺一边抱着自己的小腿,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朝上指去。
一抬头,我大吃了一惊。刚刚还在布的中间部分的雏田,用超强的气势朝上爬去,现在手已经抓住了吊杆。
“好快!”
仿佛突然之间觉醒了什么什么之血一样迅速到达吊杆的雏田,好像拔草一样把劳伦斯的剧服朝下丢来。呼~的白布翻飞,落到了痛苦地抱着小腿的西园寺身上。
然后雏田就那样,好像精疲力尽一样仅仅抱住吊杆,骑到了上边。
对的,不用勉强下来了。闭幕之后马上就把吊杆降下来。
雏田朝下看了看我。
去吧。好像在这样说一般,雏田动了动纤细的手指。
加油。
虽然声音没有传达到,但我却有种听到这样说的感觉。
我抬起拳头,作出回应。然后跑下踏脚台。现在,正好是朱丽叶的场面结束的时候。不能让舞台就这样空空如也。
踏脚台上,村上强硬地让痛苦呻吟着的西园寺站起来,给他穿上了神父的剧服。(蓝:西园寺啊西园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你的未来……)
我用摔倒一样的姿势出了舞台。好在登场时间只延误了一点点。然后就将就这个姿势真的摔到舞台上,就像刚才朱丽叶的后续一样叹息着。
在西园寺出来之前,我就一直这样哭到底。
但,没有等太久时间,整齐穿着剧服的西园寺就出来了。大概是看到好好穿着衣服的神父了吧,观众席发出了“喔喔”的小小的感叹声。
西园寺用生硬的语气说道。
“你要悲叹到什么时候。从亲王口中说出的是宽大的宣判。他并不判你死罪,只宣布把你放逐。”
“放逐!慈悲一点,还是说‘死’吧!不要说‘放逐’,因为放逐比死还要可怕。”
西园寺好像在忍耐着胫骨的疼痛一般,皱起眉头一副严峻的表情。一定,现在还痛得想要蹲下去吧。但是这样,对于演出一个面对哭泣的年轻人感到棘手而不高兴的神父的表情来说,实在是恰到好处。




清脆的鸟叫声传了出来。
好像黑暗渐渐融化了一般,慢慢地打出了黄色的照明。
我从舞台走向踏脚台的楼梯,走上了几阶。像要阻止我一样,新堂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新堂用快要哭出来一般的表情说道。
现在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初夜之后的早上。酝酿出混杂着缠绵与悲伤的气氛。
“天亮还有一会儿呢。那刺进你惊恐的耳膜中的,不是云雀,是夜莺的声音”
暧昧一点!要更缠绵一点!
来看我们练习的友前辈,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怨念,在演这个场面的时候完全不顾什么礼仪,这样怒吼道。据她说,“这里是两人初次结合之后,又是最后一次对话的场面,所以要表现得更加悲伤与缠绵!”……大概是对色情场面的演技有着相当的执着,友前辈还对我们做出了极有热情的演技指导。叫着“男人跟女人啊只要做过一次之后就会有所改变的!”“这里要更加胶着浓厚一些!”之类的话,当时我一边对这些指示感到坐立难安,一边对雏田他们周围酝酿出的纯黑空气感到恐怖,全身都浮起了奇怪的汗水。
但是这一切,到今天就结束了。
“再会,再会!再给我一个吻”
胶着、浓厚一些。
我搂过新堂的腰,犹如覆盖上去一般作出了至今为止最有粘着性的强烈拥吻。
新堂双手摸着我的脸颊,从观众席上看不见两人的嘴唇,这样一来就好象外国电影一般的——那种仿佛要将对方吞食下去一般的亲吻。
当然,实际上嘴唇是没有碰触到一起的。
但是,这表演的是深吻。在新堂手的内侧,两人呼出的温热气息聚集在一起,怎么说,好像有一种,甚至比嘴唇实际接触到一起要更加淫靡的感觉。
到最后总算没有搞到面红耳赤的结束了,我轻轻抱了抱新堂,然后走上了踏脚台的楼梯。中途新堂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两人依依惜别,最后罗密欧消失在了布幕之后。
一走出布的背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被吊起来的布被拉了几下。抬头一看,骑在吊杆上的雏田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
是不是对刚才的演技感到生气了啊,我心里一惊。
但是,雏田的脸不像样子的扭曲着,完全看不到以前我跟新堂练习爱情场面时她散发出来的黑色气场。不如说,就好象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孩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脸向父母坦白时一样……。
恩?坏事?
突然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盯着吊杆上雏田的脸。难道说这家伙也,做了什么事吗?
“怎、怎么了”
虽然这样说,但却不能发出能够传到雏田那里的声音。这一点雏田也是一样的,她就保持那个不像样子的表情,用唇语拼命想要传达什么。
嘴巴张大两次,第三次稍微小一些。是什么三个字的词语。
“鹿雕像?”
——但是,完全搞不明白。
雏田大概放弃了用唇语表达,这次挥着手摆动身体做着什么信号。她用指尖描绘着什么形状(是个竖着的细长单纯的形状),接着又做出喝下什么东西的动作之后突然使劲苦着脸。用手盖住嘴唇,眉头皱起做出好像在忍耐什么一样的表情。
“难吃?难闻?”
我依然搞不懂。雏田这次,又转向旁边大张着嘴,好像要表达从口中发射出什么东西一样,一只手在嘴巴前边一下朝外侧扩展开去。——这个是在怒吼的手势吧。
雏田一直持续着这个动作。一直仰头看着上边脖子开始痛起来了。
“啊,很辣?”
大概是喝了什么很辣的东西在喷火的样子吧。我这样猜测然后说出口,但这边的声音也传不到在吊杆上的雏田耳朵里。互相想要传达什么东西,或是想要传达的东西是不是确实传达到了,都完全搞不明白,只是白白送走让人焦急的时间。舞台那边,大致是发展到了朱丽叶被父母强迫结婚,然后跑去和劳伦斯神父商量,拿到假死药水的地方了。
雏田好像有些着急了一样探出身来。然后身体突然开始摇晃,我吓了一大跳伸出双手。雏田一下重新紧紧抓住吊杆,总算又保持了平衡。
真是对心脏不好。刚才这一瞬间,心跳一下提速到胸口发痛的程度了。虽然不明白到底想要说什么,但也别给我在那种地方发飙啊。
雏田好像放弃了具体地传达什么东西,而是手指直直地指着某个地方。是舞台左边。
虽然还是搞不懂,但我也朝着雏田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确认了好几次雏田所指的方向,仔细寻找指的什么东西。
“雏田的东西、吗?”
看到了好像是雏田的一个布制手提包放在那里。把它拿起来,朝着雏田举起来。雏田使劲点着头。
“打开看里边也没关系吗”
由于雏田的表情好像在催促什么一样,虽然我有些犹豫,也还是把包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了出来。剧本、毛巾、装水的瓶子,然后,辣椒酱。
“辣椒酱?”
把装在细长瓶子里的辣椒酱拿起来,抬头看着高处的雏田。雏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指了指舞台。
现在的舞台上,是新堂正拿着假死药水,下定决心的时候。假死药水的小瓶子是深蓝色,里边的东西是什么颜色,从外边完全看不见。
——真的假的啊。




我拼命地在舞台侧面朝着舞台上的新堂,使劲挥舞着双手。一边在心中祈祷着注意到啊注意到啊,连脚也抬起来了。
“你干嘛一个人在跳舞”
村上朝我投来了看到可疑人物的眼神。
“纸和笔!”
我一边在侧面朝舞台继续着奇妙的舞蹈一边说道。就算新堂注意到这边,也没有可以传达的手段。
在村上拿来的B4大小的传单背面用签字笔潦草地写着“别喝药”。
“来吧村上,一起来让新堂注意到吧!村上也有许多良心不安的事情吧。现在正是补偿的时候啊!”
我打开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稍微大一点,使劲把背挺直,为了吸引新堂注意还抬起了一只脚。村上虽然一脸讶异,但估计被良心不安这一点所逼,跟平常一样一脸的不高兴,然后跟我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天鹅的POSE。(蓝:如月,你这家伙自己犯傻不算,还要把酷酷的村上也拖进来……)
明明新堂一丁点也不朝这边看,但舞台对面的西园寺,却是满脸的怀疑凝视着这边。你这家伙不用看啦。
“……那个,如月。到底是什么事啊”
背后,前辈们对于我们的行为也在疑惑着,到底在搞嘛啊。但是,不想把骚乱扩大。我用只有村上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新堂拿着的假死药水里边装的是辣椒酱”
“谁”
“雏田”
村上“啊~”地长叹一声。
“所以,才是‘别喝药’啊。但是,理由也必须传达过去吧。单单只是被喊到别喝的话,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关键新堂也不是那种善于临机应变的类型”
“呜,是呢”
我放弃了POSE,在纸上加上更多的内容。《别喝药。里边装着辣椒酱。只假装喝掉》
“啊,看过来了”
“诶?”
慌忙把纸举起来,但新堂看向这边的视线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间,马上就移开了。完全没有闲暇去看清楚内容。
“白痴!就是因为村上说了多余的话才让她看漏了啊!明明是个好机会!”
“我只是提出了我觉得必要的建议嘛!你不也认同了!”
“可恶。再看过来一次啊!”
一边挥舞着纸一边持续着奇妙的舞蹈,但新堂还是不看这边继续表演着,终于到了打开瓶盖的时候了。
“新堂,等等。好好闻闻气味啊!那里边装的可是辣椒酱啊!”
小声地拼命诉说着。不能大声说话实在让人着急。只能使劲挥着写了信息的纸。
“新堂!”
“罗密欧,我来了!我为你干了这一杯!”
新堂悲痛地干杯,把药瓶高高举起。然后,一口气吞了下去。接着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我拿着的纸上。新堂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但是,瓶里装的东西已经喝干净了,干什么都已经晚了。
“啊啊啊啊……”
我把脸捂了起来。村上也好像咬到苦虫一样愁眉苦脸——不如说,就好象字面意思一样好像吃到辣椒酱一样的表情。
本以为她会喷出来。但是,虽说是喝了之后,可能也还是看到了信息理解了事态,新堂忍了下去。
呜、地呻吟,小瓶子从手中掉下去,表情痛苦地扭曲。双手按住口鼻,拼命忍耐着不咳出来或者吐出来。
作为喝下毒药的表演来说,算是相当的真实。事实上本人也的确被逼到了这一步。
观众们也屏住呼吸看着新堂痛苦的样子。脸色泛红捂着嘴唇痛苦的新堂十分真实,但要说是为了恋爱而拼上性命的女主角的表演来说,怎么说呢——还是不怎么美丽。假死的药水,原来有这么苦的吗。
新堂就那样膝盖一软,然后跪倒下去。脸朝下,身体一动不动死命忍耐着。然后悲伤的音乐响起,舞台暗转。
我立马冲上去解救新堂。扶着她回到舞台侧面,然后托付给了村上。村上立即给新堂喝了水,新堂要咳出来的时候就用毛巾盖上她的脸,进行着这种到底是在照顾还是在欺负很微妙地分不清的处理。
之后就交给村上了,我很快走出舞台,打开信纸。照明打了过来,演出一个通过信件得知朱丽叶已死的罗密欧。悲叹,绝望,为了跟朱丽叶共同长眠而踏上旅途。这时,为了将计划告知罗密欧而前来的劳伦斯到达了,知道了自己跟罗密欧错过了。
就快了。我在心中低吟着。
马上戏剧就结束了。之后在墓地,罗密欧与朱丽叶完成擦肩而过的死亡就一切结束了。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死去之人的感情会如何暴走,要让谁做出什么事情,我也绝对会努力撑到平安无事地落幕。
别小看活着的人类。




床上,朱丽叶死在了那里。双脚合拢,身体笔直,双手轻轻覆盖在胸前。
罗密欧朝着那一动不动的身体,伸出了颤抖的手。
“啊!亲爱的朱丽叶,你为什么仍然这样美丽?难道那虚无的死神,也是个多情种子,所以把你藏匿在这幽暗的洞府里做他的情人吗?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再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眼睛,瞧你的最后一眼吧!手臂,作你最后一次的拥抱吧!嘴唇啊!用一个夫妇合法的吻,跟网罗一切的死神订立一个永久的契约吧!”
最终场。在墓地罗密欧与朱丽叶擦肩而过的死亡场面。
我说完台词后,覆盖上了新堂的脸。
这真的是最后的吻戏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啊,我心中感慨万千。一想到被害羞与杀气烦恼着的吻戏,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还是稍微有一丁点恋恋不舍的感觉。当然,这种事就算我嘴巴裂开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在身体离开的时候,好像看到新堂的嘴唇稍稍颤动了一下,我皱了皱眉头。
虽然觉得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但看到她有些僵硬的眼睛,觉得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没关系吧。在罗密欧死后,真的能好好演到最后吗)
虽然我开始担心起来,但在这里考虑也没什么用。加油呀、我像这样说一般轻轻抚摸了一下新堂的肩膀。
打开装有毒药的小瓶子。忽然,鼻子闻到了一股游泳池的气味。
下边这些是我之后才听说的内容了。
——说是这个时候的雏田,在吊杆上面俯视着新堂的脸。看到新堂的脸色变得铁青,雏田的某种动物般的直觉发挥了出来。
实际上,这个场面的照明是暗蓝色的,在这种照明下明明不可能看到真正的脸色,但就算这样,闭着眼睛的新堂的脸,也在一瞬间让雏田决定从吊杆上下来。手脚夹住布,用几乎要因为摩擦的热量把剧服磨破一样的气势,雏田一口气滑到了踏脚台上,跑了下去。在新堂的脸上,感到了跟刚才的自己一样——却还要更加严重的某种东西,然后把放在舞台侧面,新堂的包翻倒过来。
然后,找到了那个瓶子。
——据说那个时候的村上跟西园寺的心境,几乎已经是所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般,完全安心了。只是在心中的某个角落里,还有着他人的恋爱感情,用怨恨的心情默默看着舞台上的我跟新堂做着亲吻的表演,然后怨念着我为了她而死。
下一瞬间,仿佛要把站着的西园寺和村上推开一样,雏田从他们的背后撞了出来。
“来吧,冷酷的死神!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
“不行!”
舞台上,传来了雏田那听起来像是走投无路,又有些悲痛的喊声。砰、地发出踩踏地板的声音,雏田飞奔到了舞台上。
与此同时,准备举起毒药的那只手也被抓住了。被新堂。本应是在罗密欧气绝之后才醒来的朱丽叶,现在就睁开了眼睛,用颤抖的手抓住了罗密欧的手腕阻止我把毒药喝下去。
我仿佛听到了慎重再慎重,虽然偶而有些很大的摇晃,也还是总算保持着平衡顾前顾后堆积起来的叠叠乐,哗啦哗啦地倒下去的声音。
(为什么)
我愕然地看着抓住自己手的新堂,和奔到舞台上来的雏田。
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是最近才闻到过的味道。
我这才终于想到了小瓶子里边装的东西。
游泳池的气味。虽然小时候一直以为这个就是水的味道,但其实这是氯的气味。最近也闻到过这个气味。是新堂,在漂白班上咖啡屋里要用的水壶的时候。那个瓶子上的说明书里写着,请勿使用原液,请勿接触皮肤,之类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喝下去会怎样,但这已经不是恶作剧的等级这一点,倒是非常清楚。
“你……”
新堂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一样。
舞台的时间停止了。就好象是真的在表演时间停止的场面一样。
本来应该是已经死掉了的茂丘西奥跑了出来,本来应该是假死状态的朱丽叶醒了过来,罗密欧没死成。
已经,无法收拾故事的发展了。
雏田也好新堂也好,都一动不动僵在了那里。
——到此为止了吗。
本来还在想不要输给死人的心,好好让舞台成功呢。
就在这时,一股寒冷的空气飘了过来。仿佛要吸附到皮肤上一般的寒冷。
把视线转过去,看到了轻飘飘地飘荡着的好像白烟一样的东西。反射着暗蓝色的地面照明,酿造出梦幻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了,我寻找着冷气的源头。看到了在雏田的背后,舞台的侧面村上跟西园寺在箱子前面拼命用团扇在扇着风。在他们面前的,是初宫夫人送来的,装有大量冰激凌的泡沫箱子。
是干冰。村上和西园寺,在装着干冰的箱子里倒进了水,然后拼命将那白色的冷气送了过来。
是想要让我们装成幽灵吗。
要说起干冰或者烟雾的效果,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在人世间的人物出场。村上跟西园寺,大概是想说把雏田装成是幽灵吧。
我看了看雏田的脸。
能成吗?
忽然,雏田表情变化了。从原本雏田香奈实的表情,变为了茂丘西奥的表情。
“很美丽吧,为了爱而准备结束生命的罗密欧”
玩世不恭的语气。但是那声音里没有了在世时的霸气,在某处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茂丘西奥、吗……”
我被雏田的演技所吸引。我是单单要作为演员做出表演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脑中一片空白,即兴演出什么的明明完全不能想象,但不知为何嘴巴却自然地作出了动作。
雏田好像切到了狂暴状态,笑容里却好像带着什么阴影。
“为了追随死去的恋人而自己服毒吗。把朋友变成了蛆虫的饵食,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身份哪”
雏田哼、地冷笑道。
“……所以……我非常抱歉……马上,我就会追随你而……”
一半是演技,另一半则是语塞,语无伦次地说着。茂丘西奥的手一下举了起来,谴责一般指着罗密欧。
茂丘西奥的脸上,笑容已经完全褪去。
“在我看来,能为了恋爱而舍命的你的确稍稍有些让人羡慕,但是,真的准备丢掉性命的话那就另说了。明明好容易有了如此刻骨铭心的爱,却打算将其作为夺走性命的理由,我只想说,别他喵的给我开玩笑啊!”
大概,有一半,是雏田在真正的生气吧。对着那个操纵新堂的,死掉了的朱丽叶。
对着这个雏田所不明白的,明明拥有强烈到能够唆使他人的感情,但却只能将这强烈的感情像这样使用的她。
新堂抓着我手腕的手颤了一下。
忽然,茂丘西奥好像扫去了附在身上的怒气一般轻轻地笑了。然后就像刚刚的那一声大喝不曾发生过一样,做了个滑稽的动作。
“恋爱就是一辈子的误会。虽然根据当时的气氛想要拼上性命倒也不错,但还没到要死的程度”
好像朗朗歌声一般说完,茂丘西奥像小丑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啪!暗蓝色地面照明熄灭了。照明变为了只照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聚光灯。趁着这黑暗,雏田悄悄地消失了。看来是负责照明的前辈做出了合适的判断。
同时,手中的小瓶子滑落下去。发出重重的咚、地一声,瓶子翻倒在地板上里边的东西撒了出来。飘起了强烈的氯气味。
真的,准备杀掉我啊。
我把视线落到别在腰间的小刀上。是新堂带来的,非常有质感的裁纸刀。虽然看起来是没有太大强度的纤细刀刃,但如果有那个心的话,杀死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在舞台上强行殉情。
想到这一点,我苦笑了。虽说要是考虑到差点真的喝下了有毒物质,这就绝对不是笑得出来的事情,但我却不得不笑。
好像电视剧一般的,没有比这更傻的计划了。憧憬着罗密欧与朱丽叶,憧憬着为爱而死的美丽,但在旁人看来,这却是不像样子甚至让人不知道如何去感到悲伤的计划。
新堂扭曲着表情颤抖着。我就像要为她注入力量一般,在她颤抖的手上将自己的手重叠了上去。
——放心吧,新堂蓝子。你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前天不是说了吗。不管想了什么,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是新堂的错。新堂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要是新堂自己搞不明白这一点的话,总而言之就当成是别人的错就行了。回忆起用自行车一同回去时的决心吧。‘用只顾自己方便的想法,只需要努力让公演成功就好’,新堂这样说过吧。
——新堂你,阻止了我喝下毒药。你已经好好的战胜了她。
“朱丽叶,为什么……”
做出惊愕的表情,我抱起了新堂的身体。
继续表演下去!我用眼神向新堂说道。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戏结束。不管是怎样的乱七八糟,就算再怎么扭曲故事,在落幕之前就要继续演下去。因为这是我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泪水从新堂眼中滑落。虽然那恐怕是新堂真正的泪水,但新堂把那当成了朱丽叶的泪水。
“啊啊,罗密欧。你为我而来了吗”
朱丽叶的双手伸向了罗密欧的面孔。她脸颊上流落的泪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闪闪光芒。
“为什么,朱丽叶。是茂丘西奥将你的魂魄归还于我了吗……?”
朱丽叶流着泪水感到疑惑。她的手,仿佛在确认罗密欧是否真的活着站在这里一般抚摸着他的脸。也许是新堂自身真的想确认这一点吧。
“你什么也没有听说吗……?”
就在朱丽叶这句话即将说完的时点上,西园寺打开踏脚台的布出现在了上边。用非常焦急的样子跑了下来。
“啊啊太好了!赶上了吗”
“神父,这究竟是”
“详细内容之后再说。罗密欧回到维洛那这件事已经被人知道了,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
“怎么会!”
朱丽叶用手捂着嘴唇。但是劳伦斯神父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要悲叹。你们刚才已经捡到了非常大的幸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你们两人逃到曼多亚了。这样一来,就只能向两家坦白你们已经结婚,还有秘密计划的这一切了。就算暂时逃走最后也还是这样的命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吧。因为无论如何,现在你们两人,正活着站在这里”
对于劳伦斯的话,罗密欧用对朱丽叶的紧紧拥抱来代替了回答。劳伦斯把手放到两人肩上。
“如果做好了斗争的准备,那就站起来吧”
是啊,只要是两人去斗争的恋爱就好。不是舍弃性命,而是能够拼上性命的恋爱就好。可能,在自己的人生中,大概不会出现这种为了恋爱而拼上性命的状况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要憧憬就好。
抱着朱丽叶的身体让她站了起来。两人向前迈出脚步。
音乐响亮地流淌出来。由于本来是预订为正确的结局而播放的曲子,所以有着强烈的悲壮感,但对于从今以后即将面对困难生活下去的恋人们来说,这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照明淡出。同时,幕降了下来。
流淌出的悲伤音乐和幕降下来的细小声音,在紧张得仿佛感到刺痛的沉默空间中回响着。
在让人感到非常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后,响起了拍手声。仿佛大颗的雨粒敲击着地面一般,魄力十足的拍手声蜂拥而至,倾注而来。
腰一下感到脱力,我当场坐了下去。
从全身毛孔,好像要将至今为止充满身体的紧张和不安变为炽热的气体排放出去一样放松。然后这些离开皮肤的同时,背后又有种好像有些发冷一般的奇妙感觉。
“结束……了吗”
“结束了啊!”
雏田好像要从我身后擒抱一样飞奔了过来。背上有什么非常柔软的东西紧贴着,一边前后猛烈摇晃一边被不断使劲摸头。
“……啥啊,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最重要的结局跑到哪儿去啦。这不是乱七八糟嘛”
西园寺瞟了一眼我的脸,耸了耸肩。
“虽然这么说,但你的脸在笑喔”
“废话!”
表情现在正极度松缓这一点,我自己也感受的到。
演到了最后。虽然乱七八糟,虽然到最后彻底变成了即兴剧,但就算这样也还是到达了落幕这一刻。
——好好地,战胜了。
村上一下缓和了表情,虽然有些虚无,但也还是浮起了非常难得的高兴的笑脸。
舞台上,帮我们出演临时演员的前辈们也走了出来。
“好了,还要再开一次幕哦。好好站直了”
被从来都不站直的依子前辈这样一说,我慌忙站起来。
照明打上,幕再次打开。
一边沐浴在涌来的拍手声中,演员们站成一排,恭敬地行礼。
虽然应该也有对这错过了没死成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感到不满足的人,但大概是被这拼命的表演——就如字面一样也有真正拼上性命的地方,被这真实地哭泣着愤怒着焦躁着的表演所吸引,他们的拍手久久没有停息,气势十足。
沐浴在温热的照明光下,接受着观众的拍手,心中感到了一种跟剧中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有些类似于漂浮感的高涨心情。在表演中缠绕着身体的紧张沉重感消失,心情变得仿佛要朝高处飞走一般。
我漠然地想道,啊啊大概这个,就是所谓的站立于舞台的快感吗。
或者。
这种仿佛身体要漂浮起来一样的感觉,是因为死去部员们的感情消失了呢。





覆盖在身体,心灵上的他人感情的离开,能让人体会到这种好像自己要飞向某处一般,轻飘飘的心情吗。
其他的四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我偷偷看向身旁的雏田。
她则是一脸不可能有比这更加灿烂的笑容面对着观众席。这没有一点乌云的笑容中,好像有一种卸下了什么重物的解放感满溢而出。

======第四幕完=======


本帖最后由 蓝色樱花 于 2010-2-12 00:25 编辑


谢幕




啊~。
发出懒洋洋的声音,雏田在活动室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
文化祭结束之后,学校四处洋溢着慵懒的气氛,到处都是仿佛还没能从梦中完全醒过来一般的表情。校内飘荡着祭典燃烧剩下的残渣气味,好像脑子无论如何都找不回平常的节奏一样,在某处仍然流动着错了位的时间。
这一点,戏剧部的部员们也是一样的。
“总觉得,好像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呢”
村上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脸说道。我有些畏缩地向后退了退。
“……什么啊。对我已经完全没什么感觉了吧。你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耍我而已呢。”
“难道说村上,到现在也还是有喜欢如月的感觉吗?”
西园寺一副认真的表情靠近村上。村上好像有些厌烦地瞥了一眼西园寺,把视线重新看向我,耸了耸肩。
“嘛,之所以会有奇怪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突然恋爱感情消失掉的原因吧。不过,原本那就不是自己的感情,应该马上就会习惯呢”
的确。村上他们现在感觉到的违和感,就跟那些文化祭之后还找不回日常节奏的学生们所感到的倦怠是一样的东西吧。很快,偏斜掉的东西就能回到原位,不知不觉之间就会回到以前的日常生活了。
我看向雏田,她靠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头发垂到身后,眼看就要触到地板上,让我有些在意。
“脖子不会痛吗?”
我这样一问,雏田就唔~、地又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慢吞吞地起身重新坐好。好像果然还是会痛,她把手放到脖子上慢慢地揉着。
公演结束之后,雏田不再对我作出那种,明显地包含好意的行为了。……那是理所当然的呢。雏田所持有的恋爱感情,在公演结束的同时漂亮地消失不见了。雏田已经不会再那样喜欢我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的,是感到雏田好像在不露痕迹地,若无其事地,难以形容地回避着我。
喜欢如月的心情消失掉的话会很寂寞,害怕第一次的恋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在意自己曾经说过的这些话吧。明明说了那样的话,结果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之后却觉得没什么,可能是对这一点感到有些负疚感吧。
——虽然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是她稍微还残留了一点喜欢的心情,然后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样的行动呢?但是,回忆起到文化祭为止的这两个月,雏田那毫无顾忌直截了当地表现自己好意的做法,就她的情况来说,从‘意识到’这一精神活动跟‘回避我’这一行动,到底还是连接不到一块去。
我慢慢地转动眼睛,视线里映入了低着头坐着的新堂。
“新堂~。难道说你还在消沉啊?要是你一直这么消沉下去的话我也会生气哦?”
我好像偷窥一样把姿势放低,强迫着跟新堂对上视线这样一说,新堂就轻轻地颤了一下肩膀。余下三人也一起朝新堂看过去。
“蓝子你还在消沉啊!”
“你是傻瓜吗”
“新堂,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嘛”
被大家异口同声地这么一说,新堂慌忙啪嗒啪嗒地摆着手。
“没有消沉。我已经想通了。多亏了大家。”
公演结束后,新堂的消沉程度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对于把我喝的毒药瓶子里边的水,换成了厨房用漂白剂这一点左右想不开,到了最后甚至发展到在文化祭结束回去时想要跑去警察局自首的地步,我们强迫着把新堂拉了出来然后一起说服了她。
打算实行这白痴计划的是曾经扮演朱丽叶的死掉了的三村牧子,新堂蓝子是没有责任的。跟村上藏起衣服把剑粘起来雏田往药瓶里放进大量辣椒酱西园寺拔掉踏脚台的钉子是一样的,到最后你是用自己的力量阻止了自己做下的事情,甚至不如说干的非常好。像村上啦雏田啦自己做下的事情还要让别人来解决,都想要表扬你比她们那些家伙要了不起得多(被村上从桌子下边踢了)。然后总之,西园寺一直在劝着吃一点啦喝一点啦,雏田则抱着她说着很累了吧已经没有关系了哟,最后村上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到底准备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啊然后发飙了。
“归根结底,想要在舞台上强行殉情这种想法首先就非常傻,而且那计划本身就相当不完善吧。就算漂白剂有毒性,但有那么重的气味,只要含了一口马上就能知道味道不对头吧。觉得很奇怪而不喝下去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就算万一喝下去了也马上会造成大骚乱救护车就会来。会有那种好像电视剧一样让自己也死掉的时间吗?再说了,用刀刺自己这种事啊,又不是战国时代大名的女儿,不可能立马就下定这种决心吧。磨磨蹭蹭的马上就会被按倒刀也会被抢走,罗密欧去医院接受治疗多半能救回来吧,然后自己就是警察局。然后校长面见记者。明天早上就是让人难堪的新闻四处流传。……哈、这不是傻子一样嘛”
听了村上的话,新堂蜷成一团。雏田则露出责难的目光看着村上。
“我说啊……”
“啊啊真是的,所以说,那个就不是新堂会做出来的事情啊。虽然新堂在某种意义上也有傻傻的地方,但不是这种类型的傻啊”
我回想起村上生气地这样说话的样子,心情稍微变得有些奇怪了。虽然说法十分过分,但多亏这样新堂才重新站了起来。
我回忆着然后偷偷地笑了出来,旁边,村上抱着手腕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说道。
“说起来,我们里边的那些家伙,在落幕得到拍手之前就消失了吧”
雏田歪着头看了看村上。
“是吗?”
“你没感觉到吗?在知道了新堂——新堂里边的家伙做出的那个白痴计划的那一瞬间,就好像被拉出去了一样麻烦的感情就消失了”
“啊啊,是的是的。这么说起来是有这种感觉”
西园寺也使劲同意道。
雏田哼~地翘着嘴唇嘟囔着,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看着村上的目光好像是从远处看过来一样
“看到了朱丽叶的决心,大家都恢复自我了啊”
我眯着眼睛。这个,也就是说。
“……一下清醒了吗”
“一下清醒了呢”
村上苦笑着说道。
雏田嗯~地伸出手腕,打了个如果身体伸直几乎要掉下来一样的哈欠,然后重新抱着膝盖,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撑着脸颊。
一瞬间,我和雏田目光对上了。但是,她的眼睛慢慢地游移开去,逃掉了。
什么嘛!我在心中小声念叨着。恋爱感情消失掉了这也没办法,但也用不着避开嘛。这样不是让我觉得很受伤嘛。
“中学生时代的恋爱回忆,现在想起来的话就有种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一样的感觉呢”
西园寺突然说道。一只手拿着喝完的碳酸饮料罐子把玩着。
“喔~西园寺也有啊。这种的”
“当然有啊。……虽然那个时候很拼命,但现在想起来的话就会觉得无地自容,可以的话,甚至想要抓住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好训一顿啊。……如果三村牧子的计划成功了的话……他们,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为爱而死的话,可能这样才会死不彻底变鬼跑出来吧。‘明明生前的我那么拼命,为什么会因为那种事情而死掉啊’,像这样的。”
我耸了耸肩。
“罗密欧跟朱丽叶,好歹是积极向前的啊。两人都想着要活下去。他们并不是因为被拆散了才想死,而是就算被拆散也想要一起活下去,而这样做失败了才死掉的。只是他们没有坚强到可以独自一人活下去的程度。……罗密欧与朱丽叶,与其说是为爱而死的,不如说是被家族的仇恨所杀死的。”
跟为了自己的独占欲而企图强行殉情的家伙是不一样的。
雏田小声地在嘟囔着什么。我没能听得太清楚,就探出身去让她再说一次,雏田这次就非常清晰的说道。
“他们也不是因为恋爱而死的哦。是交通事故而死的”
活动室外,走过一群女生。她们发出明亮欢快的笑声,离去了。
窗外,天空的太阳依旧撒下强烈的阳光。但是文化祭的结束大概让人有种夏天已经过去的心情,现在感到了一直以来都没能注意到的秋之气息。
我们一直沉默着,想着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岁数就死去的人们。
在知道了他们的死以来,头一次纯粹地为这生命的逝去感到悼念。
“那么,现在”
西园寺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拿起了包。
“我差不多该去打工了。别了诸君!”
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完,西园寺挥了挥手走出了活动室。说起来,这家伙“寄存”在村上那里的心情怎样了呢,我显露出不明真相围观群众的本性这样想道。
“那,我也回去了”
新堂也说着站了起来。今天大家都只是跑到活动室里来集合一下,要来还是要回去都是自由的。
“那么我也要回去!”
雏田跳起来一样从椅子上下来,跟在了新堂后边。虽然之前新堂说了“小雏她,会不会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动物之类的吧。”,但现在看起来却好像正好相反。追着新堂的雏田,看起来就像是黏着饲主的动物一样。
新堂递来了客气的打招呼的视线,雏田则是看着我跟村上之间的什么地方挥了挥手说了句拜拜。果然,有种稍微被避开的感觉。
和村上两人被留在活动室里,我暂时发着呆。不能够好好整理,焦躁的某种东西堵在了胸口,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心情变得很坏。
村上一副装作不知道的表情,在安静下来的活动室里,啪啦啪啦地翻着书。
“满脸的失望呢”
视线停留在书上,村上说道。我一下有些生气地瞪了瞪村上的脸。
“什么嘛”
“雏田的反应也稍微有些微妙呢。这样下去变得尴尬起来的话就讨厌了啊”
“别说这种不好的话啊”
我苦着脸这样一说,村上就抬起头笑了笑,是那种只把嘴角翘起来的笑法。
“村上你又怎样呢”
“什么怎样?”
“西园寺把心情寄托在你那里了吧”
我完全忘记了那是偷听来的情报,准备当成反击说了出去。村上的表情冷下来,被她眯着眼睛盯着,才终于想到,糟了。
“你,在什么地方的”
“没有啦……”
也不能说‘我跟雏田两人在壁橱里’,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含糊起来。但是村上好像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哼~地从鼻子呼出气来。
“什么也不做咯。就跟一直以来一样。那个时候,是那家伙感情的紧急避难嘛,现在状况回到了原样,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也就是当成没有发生吗。真是个过分的女人。
这样一想,突然新堂的面孔浮现在脑子里。说起来,我也是把新堂对我说的话当成没有发生过了呢。就算不愿意,那件事本人也说请忘了吧,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突然想到,如果放弃了雏田,会不会变得想要和新堂交往呢。
那个嘛,当然也是喜欢新堂的,如果被问到对新堂的感情和对雏田的感情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倒也不能够清楚地回答出来……。
“如月”
好像要切断我的思考一般,村上喊了我的名字。然后对着我抿嘴一笑。
“雏田啊,勉强说起来也算是喜欢你的呢”
“诶?”
“在故事里不是经常有这种场面出现,被告白的家伙说着什么‘你的那种心情并不是恋爱’啦,还有‘只是单纯的憧憬,对恋爱的幻想而已’之类的吧。我是很讨厌那种的。别去擅自决定他人的感情啊。憧憬?幻想?那不正好吗。没有憧憬没有幻想还能恋爱吗。只要本人觉得那种感情没问题,那就轮不到其他人去说三道四。”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这话的主旨,但村上既不像是想要让我明白什么,也不像是想要听我的意见。
“去吧”
简短地说完,村上再次把视线放回到书上。好像在说已经不打算把对话持续下去了一般,静静地翻着书页。
我单纯的有种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的感觉,站了起来。
在走出活动室的时候,我转向村上说了一句话。
“你也是,勉强说起来的话是喜欢西园寺的吧”
“哈”
留下吃惊抬起头来的村上,我关上了活动室的门。




校门前,雏田跟新堂在说着话
我站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看着她们。
正迷茫着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新堂注意到我这边了。她那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我。新堂的视线笔直地看过来,仿佛透过我的双眼看到我的脑子里边去一般。
新堂对扶着自行车站着的雏田说了点什么,然后跑了过来。
“如月君,找小雏有事吧。”
“没有啦……也不算是有事”
我含糊不清地这样一说,新堂轻轻地微笑了。
“我就先回去了。另外,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呃,为什么对不起和谢谢我啊”
“剧里边毒药那件事,对不起。然后,你对我说那不是我的错,谢谢你”
新堂的表情非常平和。那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道歉,她的口吻就好象在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点了点头。
“恩”
新堂一瞬间露出了有些犹豫的表情,但马上就开口说“那个啊”
“我觉得,我也有和死去的朱丽叶那个人一样的独占欲。但是,可以拿出自信说我跟她不一样的一点就是,我喜欢的人所恋上的那个人,对我来说绝对不是憎恨的对象。”
新堂一个词一个词地斟酌,仔细考虑着慢慢说道。
“我非常喜欢小雏。但是,就算不是小雏,如月君喜欢上的人,可能,我也一定会喜欢上吧。……虽然到底是不是,不真的试一下还是不知道呢”
友情和爱情,选择哪一边?虽然经常会看到像这样的疑问,但新堂的话,感觉上她一定不会做出二选一的选择吧。不管对哪一方面都很自然地非常重视的她,虽然很容易就会动摇会弯曲,但一定是绝对不会被切断的,拥有很强纤维的人。而且一定,实际上还稍微有些顽固。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雏田喜欢新堂的心情。
“虽然不是要和小雏争斗的意思,我,也会加油的”
新堂稍微有些小声地说道。加油什么?这样的问题,果然还是问不出口。新堂好像力气用尽一样低下头去。
“剧里边的那个,对不起了”
“不不,那个刚才已经听过了”
“不是这个……”
新堂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脸颊上泛起红晕转向一旁。
“真的,碰到嘴唇……”
一下明白了说的是吻戏的事,那个时候的状况鲜活地浮现在我脑中,一下语塞了。
然后新堂就那样说了句“再见”,啪嗒啪嗒地轻轻挥着手跑开了。犹如脱兔一般的跑法。
“什么,怎么了啊”
雏田一脸讶异牵着自行车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有些疑惑。
“脸很红呢”
“……没有、什么啦……”
“蓝子不会让给你的哦”
“是你的咩”
做着这样的对话,然后我为了让火烧一般的脸回复原样,慢慢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转换了心情后重新面向雏田。然后,雏田好像稍微有些畏怯一样别开了视线。
“那,我也回去了”
雏田说完,好像准备要骑上自行车,我慌忙抓住自行车的把手。
“等等啊。稍微等一下”
“什么嘛”
“为什么,要这样微妙的避开我啊”
“露骨地避开会比较好吗”
“不是的吧”
两人一起抓着自行车,雏田嗯~了一声。
“我搞不太清楚了嘛。是不是,还像那样子喜欢着如月”
搞不清楚。
对于这句话,胸口附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咚地跳了一下。不不不不等等等等。别期待得太早了啊。会失望的呀,慌忙抑制住胸口的鼓动。
“公演结束之后,我非常认真的考虑过,结果还是搞不清楚。虽然那种看到如月就想要飞奔过去的心情没有了,但是,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觉得遗憾……这么一来的话就是说,消失掉了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可惜的感觉吧……”
噗哧一声,我那情不自禁抱着期待的心,受到了仿佛被竹枪刺入一般的伤害。但是雏田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还是说,就算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也还是比较满足了吗……”
雏田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就好象自己也觉得着急一样,不停转动着身体,还用皮鞋把柏油路上的小石子踢飞出去。
恋爱感情什么的,我觉得并不是像雏田所想象的那样,全都是富有戏剧性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雏田通过死者的感情所窥视到的恋爱之心到底是怎样的,但喜欢上某个人,并不一定都是仿佛干柴烈火碰到一起,想要起舞发狂一样的东西。
如果说雏田现在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那么我来试着努力一下也没关系吧。现在埋下种子努力地细心培养的话,就算不是雏田所憧憬的那种戏剧性的东西,也还是有可能长出小小的嫩芽。
雏田她至少,对于变得不喜欢我这一点既没有感到负疚也没有想要逃避。也不是对于恋爱之心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感到悲伤。
她仅仅只是觉得不知所措。对公演结束之前的感情,和现在感情的不同而感到不知所措。对搞不清楚现在的感情,和卷进剧本风波之前是不是一样的,感到不知所措。
“雏田。小学生喜欢上一个人的契机,经常会是知道了自己被对方所喜欢呢”
“诶?”
雏田发出呆呆的声音,歪了歪头。
“所以我也想试一试”
被上天塑造得如此美丽,大概已经被告白过许多次的这个高中女生——而且还没有恋爱过的女生,我并不是真的觉得她会因如此单纯的理由而喜欢上自己。
但是现在的状况,不正是应该摆明一切的时机吗?
他人的恋爱之心已经消失了。就算在雏田心中留下了什么影响,那都已经是雏田自己的感情了。并不是什么趁人之危。
仅仅只是,为了站在起跑线上而说的。对这个迟钝的女人,如果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的话,一定不管再过多久她也不会懂。
雏田一副摸不着头脑呆呆的表情。在她白色的肌肤上阳光就像水一般流动,看起来仿佛是皮肤本身在微微散发着光芒。睁大的眼睛反射出强有力的光。暗茶色笔直柔顺的长发随风摆动。
好像稍微变得有些奇怪,我笑了笑。
要对这种,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就仿佛让空气也变得亮晶晶的女孩一决胜负,我的胆子也还是相当不小啊。
但是,那碍手碍脚的他人恋情所造成的对我的感情,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了。那么,现在就只能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轻轻吸了一口气。只是坦率地,单纯地。
把“喜欢”这句话说出口吧。
















后记


恋爱到底是什么呢? ……各位好,我是来乐零。
初次见面的读者,跟读过之前系列的读者,都非常感谢各位拿起这本书。
作为我出道作品的前系列《悲伤奇美拉》,描述的是在严酷的状况中,人类的生与死的故事,但这本《罗密欧的灾难》,则是讲述高中生那稍稍有些难为情的恋爱模样的故事。带一些恋爱喜剧,又确确实实地进行着真正的恋爱。归根结底,就是追问着‘恋爱到底是什么呢?’,而进行下去的,讲述恋爱灵异现象的故事。
虽然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会变成深陷憎恶泥潭的恐怖题材,但总算是把主题保持在了恋爱的青春物语上。




对于发售月是在一月,而内容又是文化祭这样完全无视季节感的设定,实在是非常抱歉……。作品中文化祭的时期跟气氛,稍微参考了一下自己的母校。作为我个人来说高中文化祭有着非常深刻的回忆,特别是三年级的时候,又是面临升学考试又是第三次搞文化祭,所以几乎把一切都灌注了进去。在文化祭最终日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哭了起来,但我却一点也没有一切都已经完结的感觉,怎么也哭不出来,数天后,在补习班的考试中才唐突地感到“啊啊,真的已经结束了啊”,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出来。要是被谁目击到的话,大概会被误解为“这个人,是不是因为解不出题而哭起来了啊”。
我就是一直以这种走调的节奏活下来的。




这一次,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
由于是新作,所以又受到了责任编辑一段时间的照顾。还有画出了非常可爱插画的さくや朔夜。还有为了本书上到书店书架而付出心血的各位。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们。
另外,还要感谢将波澜万丈的恋爱故事说给我听的朋友们。你们的经验,被我偷偷地用来丰富我的故事了。对不起。
然后,对于读了这本书的你,奉上最诚挚的谢意。

来乐零


唔,终于翻译完成了呢,前后一共花了两个多月,磨了很多时间在上面……果然我的翻译速度非常缓慢啊。本书作者的用语十分细腻,而内容又是含混不清的恋爱感情,翻译时几乎从开始抓头抓到结尾(不知道会不会提早秃头……),而且译文都没有表达出原本的那种感觉,唉,我果然还是未够班啊。

就书的内容来说,个人是非常喜欢这个结尾的,虽然没有说明之后的情况,让人心里稍微有些不满足,但看到这个结尾,给人一种非常干脆清爽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恩,虽然在下的翻译还完全不够成熟,但如果各位能够看得高兴,能够通过这拙劣的译文喜欢上这本书,那我就非常幸福了~^_^


翻译:蓝色樱花
2010.02.05 AM 1:02


完坑。。结果杯具地遇到论坛换IP。。唉。。。人参就是一个大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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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ANMANMANS 平民
樓主你很棒.!
竟然那麼用心的翻譯過來.!!
感謝,!

13 年前 0 回復

dragonair 子爵
本帖最后由 dragonair 于 2010-12-1 12:59 编辑


看完鸟 感动神马的是有的 不过咱不太喜欢开放性的结局唉
虽然前面也有很多暗示就是了
翻译、录入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蓝子看起来很怕被拒绝呢!通常这种类型都很容易上手呢!不过还是雏田和村上比较可爱!村上的画和雏田害羞的表情都挺萌的!

14 年前 0 回復

aszplo123 侯爵
最后是以告白前来完结啊
总的来说剧情很独特
要点说才对呢?
以附加在自己感情作斗争?
在不同的感情的交错下
让人进入了个意外的界世
在不知不觉已深入了当中的界世
让人回味

14 年前 0 回復

shineowen 勳爵
可惜1卷完结了。。还是想看看男主和女主两个人甜蜜的样子啊。。好不容易有个小说的男主最终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了。。。

14 年前 0 回復

quang03 王爵
看着不错...我去看悲伤的奇美拉了
蓝色大翻译辛苦了,的确是篇值得一读的文章。

14 年前 0 回復

romanceknigh 子爵
刚开始看到封面的时候还以为是后宫,结果原来不是
真是太好了因为个人不喜欢后宫,而且很喜欢这一类的男主角
没有任何得犹豫还是一心一意的喜欢雏田,不过还真没想到新堂竟然是打酱油
故事剧情个人觉得很棒有创意还带点忧伤感,插图也很美的说
结局不错不过还是希望可以看到根多雏田和如月的情节,一本完真是有点可惜
翻译辛苦了,感谢LZ

14 年前 0 回復

zhaoxihao 王爵
“提伯尔特”和“劳伦斯”的手也抓住了“罗密欧”的身体。“罗密欧”被四个女人紧紧抱住,变成了旋转的团子中心
劳伦斯——— 西园寺次郎
-----------------------------------------------------
看前先姑且问下:那个叫次郎的是个女的!?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这种故事剧情感觉有很强的既视感。然而结局还是那么不清不楚。含蓄的表达还是有些不习惯,然而就算真写出来看到的话也不会有太多感动。
幽灵怨念以及未了的心愿还真是厉害呢。是个迟钝女主呢,结果到底对男主的想法如何还是不太明白。然而那个书架倒下时,不经思索的行为(先救男主,才去救新堂,虽说是踢的),这大概可以看做她对男主的心意吧。

14 年前 0 回復

ANGEL_HIKARI 騎士
还有后续的吗?不会就这一样完结了吧?

14 年前 0 回復

抗议 伯爵
好文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卖萌类小说
后来才发现我错了
男主不错啊 至少没有犹豫
没开启后宫
话说看到西园寺我还以为这回会出一个大团圆后宫呢

14 年前 0 回復

mengjing2046 公爵
好了..
我是被名字吸引进来的..
所以呢..
接下这东西了..唬唬

14 年前 0 回復

ydzmt 勳爵
怎么说呢,小说的内容个人感觉很好了。但是插图实在是不行啦。是一个败笔。

14 年前 0 回復

vencs 伯爵
這本好看!!
收尾的地方也恰到好處
搭配結尾的圖真的會感受到青春的青澀

14 年前 0 回復

pq123 騎士
一卷完的恋爱剧都比起长篇看得起劲,这回的这个坑能填完对我是一大享受啊!

14 年前 0 回復

shin1520 騎士
這本書看起來好像不錯了
感謝樓主辛苦翻譯完
也祝各位新年快樂以及輕國重新開張!

14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男主必胜....

话说这小说结尾的恋爱太正常了...难得的正常向的恋爱故事啊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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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樱花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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