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狼与香辛料 13 [支仓冻砂][简] (1楼下载传送门)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7 05:47 编辑


下载传送门
http://www.lightnovel.cn/viewthread.php?tid=165297&extra=page%3D1

作者:支仓冻砂
插画:文仓 十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教会都市 留宾哈根的黄金走私案告一段 落之后 , 诺拉放弃了牧羊女的工作 , 和 艾尼克踏上了旅途。为了成为一个好裁 缝 , 两人向据说人手不足的城市古斯科 夫前进。途中 , 诺拉救了一个被人袭击 的主教 , 而主教的目的地正好不口诺拉相 同。但这时他们却昕说 , 古斯科夫因为 瘟疫而人口骤喊一一 ! ? 收录了新近究 成的中篇诺拉后日谈一一《牧羊女与黑 骑士 》 FANS 不可错过 !
同时 , 本书还收录了描写赫萝与罗伦 斯 旅途中的三篇短篇。风头正劲的新感货 幻想小说 , 豪华 4 连发短篇集第 3弹!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6 21:02 编辑


《狼与蜜渍桃子》





虽然从规模来看只能算是个中小城市 , 但根据是否是商业要地 ,
停留的乐趣也大不相同。
这里依山傍水 , 土壤肥沃 , 泉水叮咚 , 生产各种农作物。
农作物长得好 , 卖的价钱就高 ; 卖得高价钱 , 就能过上好日子 ; 过的日子好 , 就能种出更好的农作物。
在这座好事循环不断的城市里 , 就算正值冬季 , 也不乏形形色色 的商品。来大量进货的商人、旅途中前来补给的旅客、瞄准这些而来的旅行艺人和说教师等络绎不绝。
位于市中心的市场在这些人的活跃下显得非常热闹 , 而市郊则充满了支撑全市生活的人们所带来的喧嚣。
鞋匠和裁缝 , 马车工房和货币兑换商 , 甚至打造旅行必需品的刀剑锻造师都是生意兴隆。
左看 , 右看 , 到处都是人、人、人。
再加上随风飘来的小麦面包与烤鱼的香气 , 自会引得人人停车驻足。更不用提连续几天都冒着凛冽寒风赶路 , 只靠干面包和酒维 生 , 不分昼夜地生活在马车上的主角一行了。
赫萝索性放弃了每路过一个摊子都要纠缠一番的战略 , 从刚才起就坐在车夫台一侧 , 一直抓着罗伦斯的衣服袖口不放。
" 兔子……馀鱼·… ..烤栗子 ..…·灌肠… "
赫萝活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 一个不漏地叙述着飘入眼帘的食物。
城里的小摊备货如此齐全 , 要是给赫萝一枚金币 , 恐怕不出三天就会被她用光吧。
因为路况繁忙而心无旁贷的罗伦斯 , 也因为赫萝的描述而大体 了解了城市里有什么东西。可能因为离海比较远 , 所以水果类比较 少 , 但肉的种类却着实丰富。罗伦斯感到袖口一紧 , 原来是路过的店 头正在大烤全猪。
所谓烤全猪 , 是把整猪从嘴到虹门用铁串串起来 , 支在篝火上面 一边翻一边抹泊的烹饪方法。虽然费事 , 但却着实美味。一个貌似 店长的男人一边转着铁串一边涂着油 , 虽然这大冬天的赤裸着上半身 , 却还是大汗淋漓。
周围围拢着一群含着手指的孩子 , 和驻足围观美食的旅客。
" ……哪怕一次也好 , 咱也想尝尝那种东西… ... 见罗伦斯也看向了这边 , 赫萝马上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道。 但是 , 罗伦斯马上转过身子坐正 , 咳嗽一声说道 :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 之前曾给你进贡过一只小小的烤全猪来着。 "
赫萝吃得满手满嘴、甚至头发上都是油 , 都没分给别人。 她该不会忘了吧。
罗伦斯这样想着 , 只见赫萝徐徐坐回到车夫台上 , 这样说道 :
" 那种东西只能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罢了。 "
就算如此 , 那玩意也没法全吃掉吧 ?"
搞不好 , 那头猪比赫萝还沉。 赫萝该不会为了吃它而特意现出真身吧。 罗伦斯正感叹对方本末倒置时 , 却发现赫萝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 咱可没这么说过。 "
" 那你想说什么 ?"
罗伦斯不知赫萝到底想说什么 , 只好反问道。
" 不知道吗 ? 所谓商人 , 最重要的不就是把握对方的需求吗 ?" 赫萝脸上写满了惊讶 , 叹了口气后甚至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比起被对方笨蛋白痴的乱叫 , 这样更会伤到一个商人的自尊。 " 等、等等。 "
被说到这个地步 , 罗伦斯也不能就此作罢。 猪。猪肉料理。一只小猪没法让她满足。
从刚才的说法看来 , 肉的分量不是问题。
" ! "
" ?"
但是。
见对方终于发觉到了 , 赫萝笑着侧过了头。 " 你是想吃猪皮吧 ?"
" ……, ?"
" 小猪确实少了点呢。可是 , 火候绝佳的猪皮嘛……那可不是一 般人能享受到的食物啊。酥酥脆脆的 , 和肉一起咬下来 , 油脂会缓缓 在口中蔓延开来 , 多撒点盐调味就更好了……! "
" ! "
赫萝听得入了神 , 赶忙转过身去擦嘴角。 在终日与干瘪的面包、嘎吱嘎吱的腊肉、圆葱和酸白菜为伍的生活过后 , 这一席话真是罪孽深重啊。
但是 , 从赫萝那几次三番的咳嗽和拼命擦着嘴角污点的动作看来 , 罗伦斯没能猜中。
而且 , 遮在风帽下面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
" 怎么 , 不对吗 ?"
" 完全不对。但是…… "
赫萝又擦了擦嘴角 , 正色道 :
" 听起来也不错
"
" 如果想吃的话就得点一个烤乳猪 , 但我们两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肉 , 太浪费了。据说那些贵族们都是只吃皮 , 把肉扔掉的。 "
" ?"
一提到食物 , 赫萝总是一本正经的。 罗伦斯不禁笑了出来 , 接话道 :
" 然后呢 , 到底是什么 ? 小猪不是没法满足你吗 ?"
" ?"
" 不是猪皮吧 ? 是灌肠 ? 还是煮肝脏 ?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 , 但肝脏还是很常见的。 "
罗伦斯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 她该不会是想要生吃吧。 虽然对于一头狼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 但自己要是跟店主要生肝脏的话 , 可能会被当作异教徒向教会检举。

" 笨蛋! "

赫萝抢先说出了这句话 , 将先前的想法全盘否定了。
" 汝真是个笨蛋。 "
" 我可不想被一个谈到食物就流口水的家伙这样说 ...... 话音未落 , 大腿就被掐了。
被罗伦斯用食物的话题钓上钩以后 , 赫萝露出了些许后悔的表情。
罗伦斯正反省自己玩笑是不是开太大了 , 只见赫萝嘟着嘴盯着前面 , 赌气说道 :
" 就算是咱 , 胃口也没有这么大。一头小猪足够了。 "
那么说来 , 到底是什么呢 ? 要是真这样问了 , 就算被赫萝抓花脸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赫萝既然出题了 , 罗伦斯就必须奉陪。
见赫萝闹别扭地把脸扭向了前面 , 罗伦斯仿佛投降一般静静地笑了。
" 一个人吃不完的大餐 , 由我们两个一起吃 ?"
赫萝瞟了这边一眼 , 顿时笑逐颜开。
看了她那掩饰害羞的笑容 , 谁人不想把她抱入怀中呢 ?
, 是很怕寂寞的。
" 所以说 , ?"
今晚要吃一个人也吃不完的大餐 ?
赫萝一笑 , 嘴里的虎牙若隐若现。罗伦斯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 赶忙把头转向了前面。他不想抹去赫萝的笑容 , 提议本身也很 有魅力。
但是 , 这份贪婪是商人的大敌。 吃饭高兴付账难。虽然想着偶尔大方一次也不错 , 但一旦养成习惯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己很坏吗 ? , 作为商人这是应该的。
罗伦斯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 , 手把马缰攥得几乎要嘎吱作响。
然后 , 他突然发觉到。
坐在旁边的赫萝 , 正弯下腰拼命忍着笑。
“……”
尾巴 " 啪沙啪沙 " 痛苦的摇动着。
罗伦斯赌气地将头转向了前方 , 赫萝终于喽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闹市正中 , 谁都不会注意一个在车夫台上独自笑出来的小姑娘。
所以我也不在意。我根本不在意。
罗伦斯这样告诫着自己 , 选择了彻底元视对方。 但他当然清楚 , 自己的举动本身才是逗乐赫萝的根本原因。 尽情嘲笑过懊恼的罗伦斯之后 , 赫萝擦了擦眼角 , 这样说道 : " 多谢款待。 "
" 不客气。 "
罗伦斯一本正经地答道。


" , 没有空房 ?"
一楼是提供快餐的食堂 , 在临近傍晚的此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 , 但旅馆老板还是拿着厚厚的帐本 , 很是抱歉的挠着头。
" 这几天人来人往很是频繁 , 抱歉啊……"
" 这么说来 , 其他旅馆也一样 ?"
" 别家恐怕也一样吧。这种时候本该放宽商会的规矩…… " 对于旅馆来说 , 虽然越往里塞人越是赚钱 , 但大都有人数限制。 真有往房间里塞得太多而导致建筑倒塌或疾病蔓延的先例。并且这样会给犯罪者和占卡师之类的不逞之徒以可乘之机 , 所以这方面的规定特别严格。
而且 , 商会成员反抗商会 , 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老板合上了厚厚的账本 , 像是作为补偿一样说道 :
" 留下吃饭还是可以的。 "
" 我下次再来。 "
对方之所以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 是因为这种对话已经重复了 无数遍吧。既然再闹也不会有空房 , 罗伦斯只得回到了马车上 , 对赫萝沉默地摇了摇头。
已经习惯旅途生活的赫萝点了点头以示理解。
但是 , 风帽下的表情有点僵硬。
正因为熟悉了旅途生活 , 订不到旅馆、出城在外过夜的可能性才会涌上心头。
为了避免这一点 , 只能寻找既能停靠马车 , 又能借到被褥的地方了。马舍、商会、教会 , 只有这几个选择。
但是 , 要是大城市还好 , 这种规模的小镇能够期待吗 ?
要是在市场关闭、太阳落山之前还找不到停车入睡的地方 , 就只能像赫萝预料的 , 暂时离开小镇了。要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 , 但赫 萝也在的话 , 会有点麻烦。
看样子打算在外过夜的旅客也不在少数 , 他们的酒宴多半已经 开始了。过着禁欲的旅途生活 , 又喝得酷町大醉的人聚在一起 , 肯定 没什么好事。要是被他们碰上赫萝这种女孩子 , 结果可想而知。只 有在有精神的时候 , 赶热闹才显得有趣。为了驱除旅途的劳顿 , 还是喝点小酒吃顿热饭 , 美美的睡上一觉最好。
罗伦斯怀着一丝希望 , 在旅馆麟次柿比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第二家 , 第三家都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至于第四家 , 前面正好有客人被拒。
回到马车停留处 , 赫萝似乎已经放弃了 , 开始在车上宽衣解带准备人睡。
就算去问第五家 , 估计结果也一样。
这样的话 , 为了以防万一 , 还是快点去找停马车的地方吧。 区区屋顶的有无 , 会成为很大的区别。 罗伦斯拽着马缰改变了行进方向 , 在暮色渐浓的天空下 , 穿梭于为一天最后的工作而奔走的人流之间。这种时候 , 他必定会嫉妒有 家可回的他们 , 并为没有栖身之地的自己感到可怜。
赫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 故意把身子偎了过来。
虽然对方的身体瘫软着 , 但赫萝确实就在身边。 罗伦斯隔着风帽抚摸着赫萝的头 ,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旅途中毫不起眼的一瞬 , 事情发生了。
" 下周左右就能吃了吧。 "
突然 , 路人经过马车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因为道路拥挤不堪 , 步行和马车也没什么分别。就算不想听 , 他们的谈话自然也会传人耳中。从脸和胳膊上的白色粉末看来 , 他们多半是休息中的面包师。
看来 , 他们谈论的是路边的某家店。
" , 奥姆商会的少当家说的那个吗 ? 可是 , 老板怎么会接下那家伙的工作呢 ? 在我们烤的面包上放上那种玩意儿 , 不是开玩笑 吗 ?"
" 别这么说嘛。不仅工钱给得足 , 要买的也是最高级的小麦面包。你偶尔也想体验一下用纯正的小麦揉面包吧。 "
" 话是这么说……可是… ..."
其中一人似乎相当讨厌离会的少当家下的订单。在手艺人中自恃甚高的面包师看来 , 对方的订单肯定有违他们的职业道德吧。
为了独当一面 , 必须经过辛苦的学徒期 , 通过面包师的考试。不仅是称量面粉用量的技巧 , 卷面包等高级技巧也必须纯熟掌握。 因此 , 他们才对自己的工作有着崇高的自豪感吧。
话说回来 , 对方到底要他们用什么盖顶呢 ? 就连靠在罗伦斯身上一动不动自赫萝 , 耳朵也在密切关注两人的对话。
罗伦斯定睛看着两人的视线前方 , 街上麟次柿比的建筑。 蜡烛店、油铺、针店、纽扣店连在一起。 其中卖食物的就只有油铺了 , 但对方应该不会要求在面包上放油块。
这样想着 , 那个突然映入了眼帘。
药店。
那群人中貌似面包师的一个 , 说出了决定性的一句话。
" 我们的面包就这样吃最好了。放那种东西上去绝对有问题。
再说了 , 价格也太离谱了吧。要是浸到蜂蜜里 , 还能变成金子不成 ?怪事 ! "
" , 你什么意思 ,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
" 不、不是的。什么蜜渍桃子 , 我才没有兴趣呢 ! " 罗伦斯的视线突然转回了前方 , 因为赫萝的耳朵像被针扎到一样啪地竖了起来。看那个气势 , 罗伦斯甚至害怕风帽会被她戳出个洞。
赫萝一动不动。
但是 , 与其说是自制力强 , 不如说是因为强烈的冲击而动弹不得。
在斗篷之下 , 她的尾巴正像着了火的稻草一般痛苦的扭动着。 面子、理性和欲望想必正在她内心激烈地冲突着 , 上演紧张的拔河大 战吧。
面包师们此后也继续聊着面包的话题 , 从马车前方消失了。罗伦斯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后 , 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赫萝。
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
虽然罗伦斯也这样考虑过 , 但赫萝只是静静坐着 , 并没有来纠缠他。也正因如此 , 才更显得恐怖。
而这 , 才是真正懂得如何讨价还价的表现。
要是对方发话了 , 还可以选择一口否定或者岔开话题。
但是 , 要是对方不采取行动 , 这边也无计可施。
" 今、今晚恐怕会很冷呢。 "
罗伦斯勉强挑起了话头 , 但赫萝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是认真的。
刚刚聊过猪皮的话题。好容易进了城 , 一想到又要在寒冷的夜空下裹着毛毯啃苦面包喝劣酒过夜 , 元论换作谁都会不乐意吧。 只要能一饱口福。
虽然罗伦斯也这样想过 , 但蜜渍桃子的价格实在是 ...... 一个蜜渍挑子要十枚托莱尼银币 ? 二十枚 ?
虽然作为一个桃子 , 这个价格确实离谱 , 但说实在的 , 也不是买不起。
罗伦斯摸了摸钱包 , 又想象了一下赫萝幸福的笑容。 赫萝的沉默不同于平时的玩笑和恶作剧。
罗伦斯最后 , 选择了赫萝。
" ……没办法。去药店买点暖和身子的东西吧。 "
赫萝仍旧一动不动。
虽然身子没动 , 但耳朵和尾巴却像小狗一样欣喜地摇摆着。


虽然药店主营各种药品 , 但实际上摆有形形色色的商品。 城里的鞋店只卖鞋 , 服装店只卖衣服 , 基本上商会成员都只经营属于自己领域的业务。所以 , 服装店不能兼管剪裁 , 鞋店不能抢鞋 匠的生意。油铺不能卖面包 , 水产店也不能卖肉。
照这个理论来讲 , 药店也应该只能卖药。但店里的商品种类越丰富 , 来挑选的客人也就越多 , 这是从商的常识。
因此 , 他们绞尽脑汁 , 编制了很多歪道理 , 把形形色色的商品都划入了自己的经营范围。
其中最容易引起争论的 , 无疑正是香辛料。据药店的说法 , 香辛料有发汗退烧等很多效果 , 应该属于药物。
推而广之 , 出于对健康有利的东西都属于药的理论 , 蜂蜜也成了他们的主营商品。
此外还能卖蜂蜜的 , 只有卖蜜蜡的蜡烛店了。
对于只要能卖钱就来者不拒的行商来说 , 这种地盘争夺战有些难以理解。但正因如此 , 药店里才得以摆满了各种蜜渍。
桃子、梨、木莓、芜菁、萝卡、猪、牛、羊、鲤鱼、梭子鱼 , 随便想想就有这么多。
要长期保存食物 , 就只能选择盐渍、醋渍、冰渍和蜜渍中的一种。 在漫漫寒冬仍不见尽头的现在 , 正是这种储备食品的价格最贵的时 候。在草草写着标签的瓶子里 , 每个都装着价格不菲的商品。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商品间 , 有一个更是大放异彩。
在店铺的最深处 , 放在店主正后方 , 镇坐在胡椒、藏红花和冰糖壶旁边的 , 是一个糖浆色的瓶子。
一跨入店门 , 赫萝的视线就牢牢盯在了那上面。
" 欢迎光临。 "
胡子店主的视线从罗伦斯转到了赫萝身上。 既然一眼就能看出赫萝被什么吸引了 , 接下来要打量的就是 对方的打扮了。
店主的宽眉毛之所以微微上挑 , 可能是因为姑娘的打扮还好 , 而男的打扮却有点寒酸吧。
就算要买东西 , 也买不起什么高价货。店长做出如此判断后 ,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 两位要点什么 ?"
" 能暖身子的东西。比如生姜…… "
" 生姜在那边的架子上。 "
生姜之后的 " 或者 " 这个词被罗伦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对方主想让自己快点买 , 然后赶紧走人吧。罗伦斯按照对方的提示找到丁 生姜 , 最后选了蜜渍生姜。虽然很便宜 , 但在无所事事的长夜里 , 主 着毛毯品味起来还不错。但是 , 赫萝的视线还是不时地投过来。
那眼神像是在说 : 听了对方的话专程赶来 , 该不会让我的希望 落空吧 ?
罗伦斯当然也没有这个打算。
要用这个讨赫萝的欢心未免太廉价了 , 而且赫萝自己也不太 喜欢这个。
但是 , 蜜渍桃子则另当别论。
虽然之前提到过好多次 , 但最后还是没买成。虽然价格太高 也是原因之一 , 但更多情况下是根本没得卖。
正因如此 , 感觉现在的赫萝正食指大动。
就在罗伦斯穿过赫萝的身侧 , 让店主把生姜蜜渍分成几小份准备付钱的时候。
罗伦斯打算开始讨价还价了。
但是。
" 好。十琉特。多谢惠顾。 "
罗伦斯付了钱 , 默默地接过了商品。单凭气息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赫萝有多么失落。他的眼睛盯在了店主身后的糖浆色瓶子上的价码上。
一个一琉米奥尼。大约折合托莱尼银币三十五枚左右。

赫萝使劲揉了揉眼 , 但上面确实这样写着。虽然常说那是黄金桃 , 但也太离谱了。店主好好确认了罗伦斯的眼睛盯在那里之后 , 故意这样说道 :
" 哎呀 , 客人真有眼光。今年的桃子不仅甜美 , 桃肉也很是密实。 蜂蜜也是专程从琉汀希鲁德伯爵所有的森林里取的一级品。一个一琉米奥尼。已经有好几个买家了 , 现在只剩三个。来一个如何 ?"
反正你也买不起 , 这一想法都写在店主的脸上了。在与大商会 和富裕的都市贵族元缘的小城里 , 居然给蜜渍桃子标这么高的价格 , 真是太疯狂了。作为服务业主的他会对顾客表现的如此盛气凌人 , 也是自信的表现。
但是 , 罗伦斯也是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人。见对方把他当作没钱的年轻行商打发 , 他一气之下就把手伸向了钱包。
突然他的动作夏然而止 , 之所以这样 , 不是出于不想为这点面子花大钱的想法。只是 , 那里面有几枚货币 , 他比神更清楚。
要是在这里花掉一琉米奥尼 , 此后的旅途恐怕很难规划。再笨 的商人也不会把财产全部放在钱包里。罗伦斯也一样 , 实际带在身上的钱寥寥无几。
赫萝的笑颜就在眼前 , 却被冰冷的现实堵住了道路。 他缓了缓神 , 左右摇了摇头。
" 哈哈。我可买不起。 "
" 是吗 ? 如果改变主意了 , 随时欢迎再来。 " 罗伦斯转过身子出了店 , 赫萝也老老实实地跟了过来。她居然一句都不抱怨 , 这一点更恐怖。
简直像在漆黑的森林里 , 顺着自己的足音尾随而来的狼。
让她那样期待 , 结果却没买。 比起在车夫台上装作不知 , 这个玩笑开得更加恶质。 要是自己主动道歉 , 造成的伤口可能还小一点。 想到这里 , 罗伦斯下定决心转过了身子。
他之所以说不出话来 , 并不是因为赫萝正暴跳如雷。 恰恰相反。
" ……? 怎么了 ?"
话里没有霸气 , 眼睛里也没什么生气。
如果脸色也不太好的话 , 甚至会让人以为她病了。
" , 没什么… . ..
" 这样啊。那就快点上车吧 。 你的座位在里面吧 ?"
" 啊、啊啊·… "
罗伦斯依言坐上了车夫台 , 赫萝也马上坐了上来 , 挤在了罗伦斯旁边。
若说发怒时她那娇弱的身体看起来有平时的几倍大 , 意气消沉时则恰恰相反。看来 , 她是真的很想 ~ 很想吃蜜渍桃子吧。
连续几天都在寒风里啃干面包喝劣酒 , 任谁都没法嘲笑赫萝的贪吃。在迷路的王面前端上的 -碗热汤 , 不正抵过无数金银财宝吗 ? 赫萝肯定发自内心地期待着蜜渍桃子的美味。
而且 ,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 完全没有责备罗伦斯的意思。 赫萝之所以这样做 , 是因为她看到了蜜渍挑子的价格 , 也知道罗伦斯囊中羞涩。
罗伦斯环视了一下周围 , 赫萝也随着马车上下颠簸。看她那茫然若失的样子 , 缓缓抱住她估计也不会察觉吧。
咯噎 , 咯噎 , 马车前进着。
今晚恐怕要在外过夜了。旅途中之所以能在坚硬的马车上过 夜 , 是因为满心期待着进城后就能睡在软软的床上 , 钻进几层毛毯下 美美的睡一觉吧。
罗伦斯以几乎揉的胡须生疼的力量抚摸着下巳 , 闭上了眼睛。
自己应该掉头回去 , 把钱包整个倒给药店主人吗 ?
虽然 , 心里这样想着 , 罗伦斯握着马缰的手却不听使唤。 一个一琉米奥尼 , 不管怎么说也太贵了。 买了之后旅途的生机会难以维持 , 而且商品都有适合自己的价格 E 面对着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 , 罗伦斯额间渗出了汗珠。 看着娇小的赫萝垂头丧气的样子 , 恐怕没法忍受在寒风中过夜吧。而能让赫萝恢复笑容和精神的 , 就只有高兴地品尝蜜渍桃子瞬间了。
还是 , 买吧。
罗伦斯下定决心 , 拉紧了马缰。
" ?"
赫萝察觉到了 , 抬起头看着罗伦斯。
一个一琉米奥尼。
虽然贵 , 但和赫萝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而且 , 对方说只剩三个了。要是不快点 , 恐怕就要卖完了。商会的少当家都要拿来烤面包 , 小镇的富足可见一斑。转眼间就卖光 , 不是没有可能的。
马一声嘶鸣 , 正要在人流中改变方向的这一瞬间。
" 富足 ?"
罗伦斯突然感觉有点在意。
市场兴盛 , 旅客纷至 , 这座城里的各种买卖看起来都很顺利 , 城市的富足程度必定和规模成正比。
罗伦斯捋着胡子继续思索着 , 咔叽、咔叽 , 有什么地方渐渐咬咬合了。
当它完全成型的瞬间 , 罗伦斯再次拉紧马缰 , 把正要改变方向 的马车调回了原路。
一个貌似路人的男子怒吼着 , 罗伦斯只是用商人的笑容赔礼 道歉着。
这一切事出突然 , 赫萝不禁往这边看了过来。
罗伦斯短短地说道 : " 我去一趟商会。 "
‘… ..嗯。哎 ?"
刚要咽下去的疑问符从赫萝口中飞了出来。
但是 , 罗伦斯没有回答 , 只是驾着马车继续前进。 要买蜜渍桃子 , 就要有钱。要是没钱 , 当然要去挣。 目的地是商会。而且 , 是那些面包师所说的奥姆商会。


没有钱 , 东西就卖不出去。
这样说来 , 东西卖得好的地方必定有资金流人。 罗伦斯基于这一单纯的想法来到了商会 , 却发现这里十分平淡无奇 , 规模也和镇子相当。
但是 , 这里正因某种理由而财源广进 , 这一点来到店前马上就会明白。
虽然暮色渐浓 , 手工艺人们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 但只有这里仍然热闹非凡。
本应疲惫不堪的人们四下奔走着 , 双眼熠熠生辉 , 手持账本忙得团团转的商会成员喊得嗓子都哑了。 在那里交易的既不是麦子、肉、鱼 , 也不是毛皮或者宝石。 术、或者铁。
由这些材料制成的某种部件 , 以及加工它们所用的工具。 这些东西在商会的卸货场里堆积如山。
" ……这是什么 ?"
赫萝喃喃道。
虽然活力洋溢的商会并不罕见 , 但整座城里只有这里与众不同 , 这就另当别论了。其他商会都在准备关门的时候 , 只有这里仿佛才刚要开始。
" 既然有资材 , 就是在建什么东西吧。瞭望台 ? , 那是…… " 虽然单从形形色色的原材料中完全摸不到头绪 , 但深处的某件特征鲜明的东西却让罗伦斯一下想了起来。
之后 , 商会生意兴隆的原因也一目了然 , 罗伦斯会心的笑了。
商会都是在商品的倒买倒卖间谋取利益的场所 , 在调集某个大工程的物资时 , 才是它最挣钱的时候。对工匠下单 , 调集资材 , , 上转手交货以谋取最大的利益。
少当家之所以要面包师把蜜渍桃子放在最高级的小麦面包上 ; 一起烤 , 也不是元法理解。现在的他 , 想必感觉自己挖到了永不枯枯竭 的黄金泉吧。
醒过神来的赫萝正惊讶地看着这边。虽然这家商会生意格外 |, 但和两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
罗伦斯走下马车 , 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奥姆商会。
因为众人都在忙 , 所以没人注意罗伦斯进来了。这种时候 , 表现自然点是最好的。
而且 , 见到负责人时 , 一定要慢条斯理地这样打招呼。
" 您好。听说贵商会人手不足 , 我就驾着马车前来了。 " 那个商人明显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 只有眼睛还有点精神 他手里拿着羽毛笔和被热气熏得皱皱巴巴的账本 , 右眼半睁。 罗伦斯一直微笑着等待对方说话。 商会的男人周遭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 之后他突然醒过神来 , 这才说道 :
" , 啊啊。让我好等啊。马上搬货去。马车是哪辆 7" 虽然他那嘶哑的嗓音很难听懂 , 但罗伦斯没有反问 , 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马车。
" 怎么 , 那个 ?"
对方的声音带有焦躁 , 但罗伦斯毫不慌张。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
" 我觉得运货工具不嫌多的。 "
" , 那种老马腿脚太慢了……谁介绍来的……罢了 , 无所谓了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 现在马上出发。 "
忙碌会麻痹人的所有感觉。

北方大地有这样一个传说。 某个村子的男人们能将大地彼岸一览元余 , 一箭射落云端的飞 鸟。那个村子的女人不论怎样寒冷也不会忘记微笑 , 就算睡着了 , 手 也能继续纺线。
一天 , 某个陌生的旅人造访了这座村子。为了报答村民的一宿 一饭 , 他传给了对方读写的知识。村民之前不知道文字 , 村子的历史 和大事都是靠口头相传的。为此 , 传承者因为事故或急病倒下时 , 失 传的东西也很多。
他们很感激旅人。
然后 , 旅人再次踏上旅途后 , 他们才发觉到。 男人已经没法再看到天空彼岸 , 女人也变得容易疲惫了。只有 不会读写的小孩子 , 还像先前一样。
之所以想到这个传说 , 是因为可怜的年轻商人虽然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 但还在和桌上的那些文字顽强地战斗着。
要打个比方的话 , 他就像被套上了文字的制锁和项圈。 但是 , 就算地狱的恶魔也不会如此无情吧。
此情此景 , 让罗伦斯不禁如此想道。
" 打扰了。 "
但是 , 这和挣钱是两码事。
罗伦斯搭话后 , 年轻商人像熊一样缓缓转过身来。
在这种情况下 , 不管谁要来帮忙干什么 , 都没人知道也没人管。
这一点罗伦斯最熟悉不过了。
所以 , 他厚着脸皮这样问道 :
" 那个 , 这份差事派的太突然了 , 我该找谁领工钱呢 ? 要去哪里呢 ?"
那个男人打了个大哈欠 , 仿佛要把跳进嘴的青蛙也一并咽下去一般 , 咕嘟一声把话咽了下去。
恐怕是骂人或惊讶的话吧。但总不能放跑好容易找来的帮手 , 这就是他那已经不转的脑袋得出的答案。他指了指在卸货场一角与放在桌上的羊皮纸战斗的男人 , 扔下一句话 :
" 问那个男人吧。 "
罗伦斯看了看那边 , 摆出一副蠢蠢的样子 , 挠挠头表示感谢。
" 知道了。 "
男人仿佛已经忘记了罗伦斯的事情 , 又开始向卸货的人们发号施令了。
罗伦斯大摇大摆地走向桌子一侧 , 来领自己的工作。
" ……?"
" 那边的负责人让我来这边请教货物的目的地和工钱的支付方法。 罗伦斯说的都是真的 , 只是没有说出一切。 年轻商人先是看了看罗伦斯指的方向 , 又打量了一下罗伦斯 ,暂时没有吱声。
他手头的笔并没有停下。
简直像是特技。
" 啊、啊啊……好、好的。那个……
在说话过程中 , 桌上的纸和羊皮纸也是越叠越高。 看来像是这个商会经受的资材目录 , 数量很是惊人。
" 目的地是……鲁瓦依村北……这样说明白了吗 ? 因为立有 路牌指路 , 应该没问题……那边 , 把那边的货……搬上去。哪个都行。能运多少就搬多少 ......
可能因为说话而放松了精神 , 声音一低 , 眼皮也垂了下去。
" 工钱呢 ?"
罗伦斯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 只见他身体猛地一震醒了过来。
" 工钱 ? , 这个嘛……那个……货物上贴有标签……把它带回来。基本上 , 一枚标签……交换一枚……托莱尼银币…… " 他就这样嘴里嘟囔着什么 , 睡了过去。
虽然不干活肯定会出事 , 但罗伦斯实在不忍叫醒他 , 就此离开了。
他刚走出三步 , 突然转过身来拼命摇着俯身呼呼大睡的年轻 人的肩膀。他忘记来这个商会的另一个目的了。
" 等等 , 快起来。等下再睡。 "
" 好、好咩…… "
" 工作来的急 , 我没能找到住处。能借商会的房间给我吗 ?" 这种地方应该会有一两个休息用的房间。
被罗伦斯这样一问 , 也不知对方是睡得迷迷糊糊的 , 还是根本没睡醒 , 只是指了指商会深处这样回答道 :
" 里面……有老板娘在……你跟她说一声……多半还有吃的……"
" 多谢了。 "
罗伦斯掩饰道 ,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离开了。 虽然作为谢礼特意叫醒了他 , 但他再睡过去也就没办法了。 罗伦斯跑回赫萝孤零零地呆着的马车旁 , 这样说道 :
" 找到住处了。 "
风帽下的琉王白色的瞠孔中 , 流露出对罗伦斯如此乱来的赞赏和惊讶。
随后 , 对方马上移开视线 , 再次投以元言的质问。
她仿佛在问 : 你到底想干什么 ?
" 我去做点工作。 "
" 工作 ? , 汝吗 ?"
赫萝皱着眉头马上得出了答案 , 但罗伦斯比她更着急。 他催促着赫萝马上下车。
" 估计整晚都是这么吵 , 你就忍一下吧。 " 罗伦斯左手拽着缰绳 , 把马车驶进了卸货场。
外面这么嘈杂 , 不管拜托谁都不会带路。但只要进去了 , 卸货场的人们自然会负责。不出所料 , 一见有空马车 , 装货的一齐涌了过来 , 装货工作在转眼间就完成了。
赫萝睁圆了眼睛盯着这副情景 , 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见她只是盯着这边 , 沉默着一动不动。
" 我去挣点零花钱。也顺便确保住处了…… "
至于手段 , 罗伦斯已经披露过了。
这样下去元疑要在野外露宿 , 至少让显出疲态的赫萝在屋檐 下睡一晚也好。
"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今天就先……, !" 在说明的途中 , 赫萝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商会深处。 她的胆量和嘴上功夫都远胜罗伦斯 , 套到一个房间自然不在话下。
" 受不了。 "
罗伦斯叹了一口气 , 见正在和老板娘交谈的赫萝往这边瞅了 一眼。
只见她动了动嘴想要说点什么 , 但还是忍住了。 多半是要骂自己吧。
笨蛋。
就算是同一句话 , 依状况和对方的表情看来 , 个中意味自然也 大不相同。
赫萝在老板娘的带领下 , 消失在了商会深处。 虽然一直嘲笑赫萝死要面子 ,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仅是赫萝 , 罗伦斯也累得也够呛。但为了买蜜渍桃子 , 他还是决定再加把劲。
虽然罗伦斯道个歉赫萝就会轻易放弃 , 但他还是决定要买到它 罗伦斯回到了车夫台 , 开出了装满货物的马车。感觉像是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 连罗伦斯自己都觉得好笑。
, 罗伦斯是在从卸货场驶上大道时才产生这个念头的。抬 头看往商会三楼时 , 正好看见打开木窗的赫萝。 赫萝马上叼起嘴里的蜜渍生姜 , 在窗台前用于托起了下巴。 真是个笨蛋雄性 , 她的脸上分明写着这句话。 罗伦斯险些抬起手来打招呼 , 但还是紧了紧缰绳向前驶去。



商会的人曾说过 , 鲁瓦伊村很容易找。出了村子之后 , 罗伦斯 - 上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在临时立起来的术牌上 , 草草写着 " 鲁瓦伊 " 三个字。
而且 , 为了方便在夜间运货 , 在沿路各处要所都设置了篝火。
估计一半是用来作为路标 , 另一半是为了防止不逞之徒把货物搬到别处倒卖吧。
天空不觉间已经鲜红一片 , 估计不久就要化为青色了。 擦身而过的行人都是疲态尽显 , 驾着空马车的人们中甚至有几个在车夫台上打起了盹。
回头看去 , 能隐约看见去往同一个目的地的人们。 背上背着货物的人 , 搭在马上的人 , 载在马车里的人。 服装和装备都各不一样 , 仿佛在强调这份工作是临时插进来的。 在奥姆商会的卸货场见到的种种资材 , 十有八九是用来建水车的。
这座城镇的周围似乎土地十分肥沃 , 为了配合谷物产量 , 需要有 磨面用的水车 , 而水车的作用又不仅限于磨面。富足的土地会招来 住民 , 人多起来就会需要很多东西。锻冶、染色、纺织工程也需要大 量借助水车的力量。
但是 , 设置维护这一设备需要大量资金 , 设有水车的河川也基本 是贵族所有。虽说有需要 , 但在各方的利益冲突之下 , 往往很难如 意。
从商会的繁盛程度看来 , 恐怕围绕水车的设置各方对立了很久 ,
拖了又拖 , 终于决定要设置了。
之所以着急 , 是因为开春之后山上的冰雪就会融化 , 作业会变得十分困难。
他们肯定打算趁水量小的时候完成护堤 , 充分利用春天的融雪驱动水车吧。
虽然不知道这一想法能不能成功 , 但谁都能看出这一工程进度很赶。
但也多亏如此 , 自己才能若无其事地混了进来 , 真是谢天谢地。
而且 , 驾驶着没有赫萝在的马车 , 虽然不至于神清气爽 , 但也有
种久违的轻松和新鲜感。
从前自己驾车时明明会感受到元奈和孤独 , 人真是种善变的生物。
夕阳西落 , 很久没为远方的狼曝而颤抖了。 罗伦斯忍着哈欠小心注意车轮不被路上的 凸凹和水洼绊到终于来到了火光映月的鲁瓦伊村。
村子北面有个大斜坡通向森林 , 里面有小河流淌着。
平时太阳西沉后河流就会沉入森林的暮色中 , 但现在河岸两侧有无数篝火照明 , 仿佛一条火龙悬在空中。
各处都有人在打盹 , 河两岸可以看到辛勤劳动的工匠们的身影。
这是个超乎想象的大工程 , 可能要同时设置许多台水车。
搞不好能大赚一笔。
交货拿到换工钱用的木牌 , 罗伦斯赶忙再次乘上了马车。
虽然不会说人话 , 但马还是转过头来用紫色的双睦诉说着。
饶了我吧。
但是 , 罗伦斯还是拉紧马缰转换了方向 , 狠抽一鞭催促马前进 这是门往返趟数越多就越挣钱的单纯生意。 在分秒必争的赶路过程中 , 罗伦斯忆起了遥远的往昔。
虽然马想必很不情愿 , 但罗伦斯还是笑了笑 , 围上毛毯俯在了马背上。
那么 , 为了买蜜渍桃子还需要往返多少趟呢 ?
罗伦斯一边想着 , 一边在月光下赶路。


通往鲁瓦伊村的道路乱成一团。 因为奥姆商会贴出了高价征集临时工的告示 , 求职者真所谓山人海。
正因如此 , 比起平时就在运货的商人 , 还是前来挣临时外快民 比较多。从农夫和牧羊人 , 到卖艺的与旅途中的修道士 , 甚至有抗 围裙的手艺人 , 说全城出动也不为过。很多人背着货物 , 努力做着时不习惯的体力活。
但是 , 就算通往鲁瓦伊村的道路不是很险峻 , 也还是存在诸多问 题。沿途的森林间 , 不知是被来往的人群吸引了 , 还是被运货途中所 吃的粮食味道钓上了 , 能够频频听到狼和野狗的叫声 , 在小桥上甚至 因为争渡引发了口角。
村里正忙于整理货物和应付前来询问水车工程的外地工匠。为 了滋润来村里做工的人们的喉咙 , 妇需们正匆匆忙忙地从河边取水。 从村子的广场通往河边的一路 , 都因为洒出来的水而变得像沼地一 样。
在村子里 , 还散布着腰间佩剑胸前带甲的士兵。恐怕是拥有水车的贵族来视察工作了吧。
午后大家还有体力 , 工钱给的也足 , 所以问题还不大。
但是 , 日头开始西沉 , 人们开始因为疲惫而屈膝蹲坐的时候 , 势头开始不对了。
就算回到奥姆商会 , 因为上货速度跟不上 , 所以搬运作业迟迟没 有进展。最后 , 从大汗淋漓的赶回来的人口中 , 甚至听说路边出现了野狗。
罗伦斯也用马车运了七趟货了。倦意渐深。
虽然路途并不艰险 , 但躲避行人也会消耗精力。 大致确认了一下钱包 , 今天挣了七枚托莱尼银币。
工资不错 , 甚至可以说非常丰厚。这样看来 , 再花三四天就能买上蜜渍桃子了。要是能快点装货就能赚更多钱了。罗伦斯元法抑制心头的急躁。
但是 , 人的作业量终究有其极限。
罗伦斯做了个深呼吸 , 在马车上思考着。所谓欲速则不达 , 现在就休息一下 , 等晚上人少了以后再运货的话 , 效率应该会更高。
他驾着马车离开了队列 , 把马车寄存在因为全部借出而空空如也的马棚里 , 回到了商会分配的房间。
不知赫萝是怎么说服老板娘的 , 既没有被赶出去 , 也没有和别人 合住。屋里只有赫萝一个人 , 一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 一边照着夕阳 的余晖一丝不苟地梳着膨大的尾巴。
筋疲力竭的罗伦斯把短剑和钱包放在了桌子上 , 但对方一眼 都不瞧。虽然想讽刺一下她的风雅 , 但毕竟是罗伦斯自己让她待在屋里的 , 所以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虽然如此 , 对方总该有点表示吧罗伦斯这样想着 , 把疲惫至极的身子往床上一按 , 就在这一瞬间。
" 好像还剩两个。 "
罗伦斯不知所以地看向赫萝 , 但她却一眼都不看这边。
" 一个被卖了 , 还有一个也很快就要出手了。 "
很久才反应过来 , 对方说的是蜜渍桃子。
在身心俱疲之下 , 虽然不指望对方慰劳自己 , 但起码说点高兴话题吧。
但是 , 握了一晚上的缰绳 , 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催促。
罗伦斯有点火大 , 但还是尽量平静的问道 :
" 你专程去确认过了 ?"
虽然专程这个词上体现出了焦躁 ,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 了。
罗伦斯在床上坐起身来 , 开始解鞋带。
" 没问题吧 ?"
赫萝追加的这句话让罗伦斯的手停住了。隔了一小段时间 ,他又开始动手脱鞋。
" 一个一琉米奥尼。这价格不是随便就能买得起的 , 我也不认为有很多人要买。 "
" 是吗 .那咱就放心了。 "
虽然可以照字面理解这句话 , 但这不加掩饰的说法剌激了疲惫的神经。虽然很想对她详细说明一琉米奥尼是多大一笔钱 , 但还是冷静下来再说吧。
赫萝没有理由剌激自己 , 恐怕是因为疲惫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吧。
罗伦斯这样想着 , 解开了衣扣准备小睡片刻。
发现赫萝不觉间已经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 直盯盯地注视着 自己时 , 罗伦斯已经放下心来准备躺下了。
" 汝想必大挣了一笔吧? "
听到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说法 , 罗伦斯反而很是吃惊。
" 明天吗 ? 还是今晚就要收手了 ? 已经送了七趟货了 , 想必挣了很大一笔吧。 "
虽然蚂蚁咬人是很烦 , 但一针刺下去的蜜蜂还是很吓人。面对 几乎要露出猿牙的赫萝 , 罗伦斯先前的烦躁一扫而空 , 几乎是反射性的辩解道 :
" 不、不 , 那个 , 赚了有七枚银币·… "
" 七枚 ? 哦。然后呢 , 明明忙的都不可开交了 , 你还要花多久才能挣够一琉米奥尼啊 ?"
回屋时还以为尾巴是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很蓬松 , 现在才发觉另有原因。
但是 , 罗伦斯的脑中却一片空白 , 不知赫萝为什么发脾气。 因为蜜渍桃子就要卖完了 ? 还是已经等不及了 ? 罗伦斯呆呆地哑口无言 , 并不是因为疲惫而想不起来 , 而是实在想不出赫萝在为什么发脾气。
赫萝的眼睛在夕阳照耀下 , 和兔眼一般血红。她那充满愤怒的 眼睛笔直地盯着这里 , 要是一个搞不好甚至会丢掉性命。这样胡思 乱想一番之后 , 罗伦斯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赫萝刚才说什么 ? 赫萝说自己运了七趟 ,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
就连商会的人 , 恐怕都没法清楚掌握每人运货的准确次数。感觉仿佛赫萝在夜里也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样。
罗伦斯想到这里 , 突然 " " 的一声叫了出来。赫萝耳朵一竖 , 尾巴从膝盖上砰地膨了起来。
但是 , 她那充满愤怒的眼睛已经不再看向这边 , 也没说什么风凉 话。相对的 , 赫萝只是眯起眼睛别过了头。仿佛惟愿夕阳能将一切 都染成鲜红一般。
" ……·… "
罗伦斯正要开口 , 却见赫萝露出獠牙转向了这边。 " , 没什么。 "
罗伦斯赶忙 改口 , 只见赫萝瞪了他一眼 , 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 , 看的不是罗伦斯 , 而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虽然其中有对罗伦斯的担心 , 但更主要的是被孤零零地扔在宿舍里所带来的寂寞。
赫萝曾说孤独是种致命的病 , 还曾为罗伦斯险些搭上性命 , 这一点罗伦斯当然没有忘记。
为了赫萝而勉强疲惫的身体也是为此 , 但思绪不通过语言是无法传达的。就像赫萝透过那扇窗户注视着罗伦斯一样。
就算工作再单调 , 就算自己再疲惫 , 赫萝也希望罗伦斯能来叫上她。至少 , 比起被扔在这里要好得多。
罗伦斯用咳嗽来争取着时间。
对方是赫萝 , 要是直接邀请 , 恐怕只会招来一顿训斥 , 甚至可能会害对方以为被同情了 , 让自尊受损。
所以 , 必须找个正当的理由。
罗伦斯比商谈时更加努力地转动脑筋 , 终于想到了邀约的理由 。那就是前往鲁瓦伊村的途中 , 穿过森林的道路。
罗伦斯又咳嗽一声 , 终于开口道 :

" 前往村子的途中有野狗出没。日落以后恐怕会有危险。如果可以的话… ...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 以确认赫萝的反应。
赫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 但从她的样子里已经看不出寂寞了。
" 还请你一定来帮我一把。 "
罗伦斯使劲力气说出 " 一定 " 这个词的瞬间 , 赫萝的耳朵无疑动了一下。
但是 , 她之所以在罗伦斯说完之后也没有马上搭话 , 多半是因卖 身为贤狼的尊严使然吧。虽然对方说出了自己想听的 , 但马上摇着尾巴答应会有损自己的身价。
赫萝卖了个关子叹了口气 , 把自己的尾巴伸到手边大大一摸。
转向这边 , 微微上瞄的一瞥 , 活像一个闹别扭的公主。
" 无论如何都要吗 ?"
然后 , 是这句话。
看来她想营造成罗伦斯强求自己的形式。
不然 , 就是让罗伦斯威严扫地的报复行为吧。 一直把自己扔在宿舍里 , 这是罗伦斯的不对。
罪过 , 必须要偿还。
" 嗯。能拜托你吗 ?"
罗伦斯说的更可怜了 , 转过身子的赫萝耳朵动了两下。 赫萝之所以把手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 想必是为了忍住笑吧。 " 真拿你没办法。 "
赫萝叹息道 , 把视线转向了这边。 手艺人只有能独立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 才能算是独当一面。 罗伦斯掩盖着害羞和元聊的心情 , 以满面笑容这样答道 :
" 多谢了。 "
终于 , 赫萝轻笑了出来。
" 嗯。 "
对方害羞地缩起了头 , 这正是心情好的象征。
不管怎么说 , 终于渡过了生气的赫萝所设下的难关。 罗伦斯舒了一口气 , 最后脱下外套松了腰带。虽然应该把外套挂在椅子背上 , 但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现在的他 , 一心只想赶快睡觉。
距离梦乡只有一步之遥。 罗伦斯的魂魄已经从嘴里冒出半边的瞬间 , 赫萝站起身来说道 : " 汝干什么呢 ?"
不知是眼前片漆黑 , 还是眼皮已经闭上了。
" ?"
" , 既然决定了 , 休息也到此结束。没有时间给你磨蹭。 " 罗伦斯揉了揉眼 , 拼命睁开眼睛看着赫萝 , 见她正麻利地穿着带风帽的外套。
真的假的 , 开玩笑的吧 ?
与其说是愤怒 , 不如说是惊讶。罗伦斯只是呆呆看着准备中的赫萝。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是如此残酷 , 高兴地摇晃起来的尾巴看起 来是那么的恐怖。赫萝准备好之后 , 带着笑颜走了过来。
开玩笑 , 这一定是个玩笑。
罗伦斯在心中祈祷着 , 但赫萝的脚步没有停歇。
" , 走了。 "
然后 , 对方拉起了罗伦斯的手 , 企图让坐在床上的他站起来。 就算是罗伦斯 , 也是有极限的。 他下意识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 这样说道 :
" 饶了我吧 , 我又不是拉车的马。 "
话已出口 , 他发觉自己失言了 , 马上仰视着赫萝。
但是 , 被甩开手的赫萝只是看着这边 , 坏心地笑了 :
" , 也是。 "
虽然罗伦斯怀疑她生气了 , 但赫萝只是嘿琳一声 , 开心地坐在了罗伦斯身边。
" 呵呵 , 怎么 , 以为咱生气了 ?"
她那高兴的神情 , 表示她只是想惹罗伦斯生气而已。
简单来说 , 就是自己被耍了。
" 汝是想着现在先睡觉 , 等晚上人少了再更有效率地赚钱 , 没错吧 ?"
长时间盯着窗外的话 , 很容易发觉这一点。
罗伦斯点点头 , 那就让我睡吧。眼神里甚至带有恳求的神色。
" 所以说汝是笨蛋啊。 "
赫萝轻轻抓住了罗伦斯下巴上的胡子 , 左右摇晃着。 因为困乏与疲倦 , 被这样一折腾 , 反而很舒服。
" 你搬了一晚上货 , 在车夫台上休息 , 不和咱吃早饭就出发 , 一直劳动到现在 , 一共才挣了七枚银币吧。 "
‘……嗯。 "
" 咱记得 , 一琉米奥尼换算成银币是三十五枚左右。这样一来 , 咱要买蜜渍桃子还要多久啊 ?"
小孩子都会的算术题。 罗伦斯回答道 :
" 四天。 "
" , 太久了。而且… .. .
见罗伦斯想插嘴 , 赫萝抢先继续道 :
" 卸货场忙成一团。你没办法才休息 , 想着晚上再来 , 肯定只有自己这样想 , 但真是这样吗 ?"
赫萝得意洋洋的摇晃着风帽下面的耳朵。从这个距离 , 凭赫萝的耳朵能把卸货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 大家都在这样想吗 ......
" 嗯。晚上恐怕还是一样混乱。而且装货的人们也必须休息。你困乏疲惫、长吁短叹、七荤八素的熬过了五天 , 对方最多也就撑个七八天吧。 "
感觉她的计算没错。
罗伦斯呆呆的点了点头 , 赫萝突然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凭这副疲惫至极的身体 , 对这种突然行为实在无计可施。罗伦斯啪嗒一下仰面倒在床上 , 勉强把视线对准了赫萝。
" 我该怎么办 ?"
" 办法之一 , 祈祷蜜渍桃子不要卖光。 "
罗伦斯闭着眼睛 , 半睡半醒地说道 :
" 另一个办法呢 ?"
" 找点别的生意。 "
‘……别的 ?"
只是运运货就能得到这么多工钱 , 只有傻瓜才会另找工作呢。 罗伦斯暗中这样想道 , 在他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 , 赫萝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回响着 :
" 咱在这里听说了。反正要咱去驱逐野狗 , 有更好的挣钱方法。
那就是 ......
罗伦斯一边睡觉 , 一边算计着挣钱的事。


从马厩借来了二轮马车。
虽然货台小 , 车夫台也小 , 但比较适合高速移动。 然后是麻绳、毛毯、筐子 , 还有板子和大量零钱。 罗伦斯将一切准备妥当后 , 把马车驶到了一座建筑前面。只见店主像是久候多时一样从里面飞跑出来 :
" 哎呀 , 让我好等啊。借到了吗 ?"
" , 您那边呢 ?"
" 一切就绪。大清早的来敲门 , 我还以为又是旅客呢。没想到居
然是这种工作找上门来了。 "
旅馆店主笑得很灿烂。
但是 , 他的围裙被油和面包渣弄得很脏。
" 听说你昨晚也去找那群面包师了 ? 害手艺人比教会的人起得还早 , 大家正抱怨呢。 "
店主说罢一阵大笑 , 转向旅馆里招了招手。
走出来的 , 是两个摇摇晃晃地捧着大锅的小鬼。
" 合起来大约有五十人份。小鬼去肉店的时候 , 那边还担心我家客人超员了呢。 "
" 这件工作来得急 , 真是多谢了。 "
" 哪里哪里。因为商会的规矩 , 旅馆挣钱有个限度。能赚到外快 , 我还求之不得呢。 "
两人合力把锅搬上了货台 , 用麻绳包起来保温。里面盛满了圆葱煮羊肉 , 油脂还在咕嘟冒泡。
接下来运来了一个大筐 , 里面盛着切好的面包。 没隔多久又装上了两个大桶 , 里面是不好也不坏的葡萄酒。 二轮马车已经被装得满满的 , , 罗伦斯请店主帮忙 , 用麻绳牢牢地固定住了。马之所以向后转 , 恐怕不是偶然。
要搬这个吗 ? 马要是会说话 , 肯定会这样问。
" 虽说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 "
店主数完料理的工钱 , 缓缓说道。
可能有外快时都是这样 , 两个小鬼各得到了几枚磨损的货币 , 高高兴兴地回旅馆里面去了。
" 真的没问题吗 ? 通往鲁瓦伊村的道路不是要穿过森林吗 ?"
" 你是说森林里… . ..会有狼和野狗出没吗 ?"
" 没错。那是奥姆商会为了往鲁瓦伊村搬运资材而临时开辟的道路。周围全是镇上养不了的野狗。因此它们不怕人 , 很难对付。 虽然可能有人和你想的一样 , 但都因为过路太危险而放弃了吧。 "
赫萝在那个屋里听到的谈话。
要是没有野狗 , 就能做上饭 , 运到连吃水都成问题的鲁瓦伊村卖了。
" 哈哈。没关系。 "
罗伦斯笑着回答 , 把视线技向了二轮马车的货台。 绑好的货物上 , 有人在放板子。
那是个娇小、纤细的小姑娘 , 在卷起的裙子下面不时会露出像腰带一样的毛皮。固定好板子之后 , 小姑娘一下坐在上面满足的点了 点头。
然后 , 她察觉到罗伦斯的视线 , 对店主微微一笑。
" 为了对抗海里的恶魔和灾难 , 船头上不是都有女神镇守吗 ?
有这个小姑娘在呢。 "
" 呵呵……, 可是 , 靠她驱逐野狗吗 ?"
店主满面惊讶 , 但见罗伦斯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 , 就什么都没说。
旅馆主当久了 , 自然会见识很多祈福方法。
只要不拜蛇拜青蛙 , 就谢天谢地了。
不管怎么说 , 已经从罗伦斯这里收了外快 , 店主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 愿神保佑你。 "
最后留下这句话 , 离开马车两步远。
" 谢谢你了。啊 , 对了对了 ! "
" ?"
罗伦斯跳上马车 , 从车夫台上招呼道。
虽然二轮马车并不少见 , 但货物上面坐着个高兴的少女就不一 样了。过往的行人纷纷惊奇地看过来 , 路上的孩子像祭典一样天真地对赫萝招手。
" 说不定 , 我晚上还会来拜托您的。 "
店主嘴一张 , 然后咧嘴笑了。
" 我家旅馆都住满了 , 人手有的是。商会法可没有规定不许房客帮忙。 "
说罢 , 他大笑了起来。
" 再见。 "
" , 一路顺风。 "


马车咯吱一声动了起来 , 缓缓前进。
清晨在嘈杂的市区前进时 , 需要时不时的勒马变换方向。因为这辆马车只有两个轮 , 所以坐在货台上很是受罪。
赫萝每次都在罗伦斯身后大骂笨蛋 , 并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 马车终于出了城。 这里是二轮马车发挥本领的外面世界。
" 那么 , 心里有所准备了吗 ?" 罗伦斯说道。坐在板上的赫萝上身前倾 , 用双手抱住罗伦斯的脖子点了点头。
" 咱跑得快着呢。马这点速度不算什么。 "
" 可是 , 那是自己赶路的时候吧。 " 平时都是罗伦斯紧抱着赫萝。
同样是做生意 , 用别人的钱和用自己的钱时紧张感完全不同。 赫萝双臂一紧 , 把下巴放到了罗伦斯的肩上。
" 那就得抓紧点了。像平时的汝那样 , 拼命地忍住哭。 "
" 我没哭过吧… "
" 呵呵呵 ! "
赫萝坏笑的气息吹得脖颈痒痒的。 罗伦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然后 , 这样说道 :
" 但是 , 就算哭我也不会停车的。 "
" 那怎么一一 "
赫萝接下来的话 , 被响亮的马缰声盖了过去。 马跑了起来 , 两个车轮飞速旋转。 关于赫萝哭没哭的问题 , 恐怕会成为之后争吵的伏笔。


沿途只能用爽快一词形容。
二轮马车装的货很少 , 比四轮的震得更厉害。
相对的 , 它的速度实在美妙。
虽然罗伦斯也不常用 , 但在运送热腾腾的料理时再合适不过了。
在摇摇晃晃的车夫台上握着马缰的时候 , 感觉自己仿佛操控了流动的景色。
赫萝起初害怕地紧紧抱住了罗伦斯 , 但很快也习惯了。 在到达那片森林时 , 她只把手搭在罗伦斯肩上 , 站在货物上衣襟当风开怀大笑。
因为这片森林里有野狗出没 , 赶路的人们大都俯着身子 , 甚至有 人亮出了刀剑。见到站在二轮马车的货台上兴高采烈的小姑娘 , 他 们恐怕会为害怕区区野狗的自己感到惭愧吧。
每经过一个人 , 对方都会眼前一亮 , 使劲向这边招手。赫萝也一一挥手示意 , 为此好几次险些从货台上掉下来。
虽然赫萝每次都抱得罗伦斯脖子生疼 , 但见她那么高兴 , 实在令人不想提醒她。
这么有精神的狼 , 被扔在屋里当然会生气。
途中 , 从森林里远远传来了曝叫声 , 路人一齐看着森林停住了脚步。
这一瞬间 , 赫萝马上应以长曝 , 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然后 , 他们发觉到了自己的胆小。 配合着在货台上高兴长曝的赫萝 , 来往的行人也都兴奋地吼了起来。


经历了自己乘车时绝对没法体验的乐趣后 , 两人到达了鲁瓦伊 村。
看惯了运资材的马车 , 见眼前来了辆载着大桶、用毛毯包裹的大 锅和少女的马车 , 村里的人们都面面相觑。罗伦斯在众目睽睽下悠 然的停下了马车 , 把啪啪摇着尾巴、一副兴高采烈模样的赫萝从货台 上抱了下来。让赫萝准备生意的同时 , 罗伦斯找到村子的负责人一 番交涉 , 最后往对方手里塞了几枚银币 , 获得了在村里贩卖食物的许 可。毕竟 , 村里原本忙得连打水都来不及。
罗伦斯刚和赫萝开始卖肉夹面包 , 不仅是因为害怕林间小道而没带食物的商人们 , 就连村民都一齐涌了过来。
" , 那边的 ! 不要挤 ! 好好排队 ! "
把切得薄薄的肉一分为二 , 夹在面包里卖。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 , 却忙得不可开交。而原因就在于觉得高价也能卖出去的葡萄酒。 把商品分成两类的话 , 费的功夫可不只是翻倍。虽然之前也发生过一两次类似的事情 , 但被两人完全忘了。
在总算卖出一半的时候 , 后面突然走来一个外地来的男工匠。
" 同伴们也在空着肚子做工…… "
本来是寄宿在麦子里的狼 , 所以对饭的话题特别敏感。 赫萝看了看罗伦斯 , 对方也无言地表示应该把饭搬过去。 肉还剩下一整锅。眼见满载货物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进村 , 就算不换地方也很快都能卖完。
罗伦斯是商人 , 只要能卖出去就万事大吉。虽然没必要特意换地方·… ..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来往于村子和商会之间的人中 , 自己在卖食物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开了。这样的话 , 为了拓展销路 , 给工匠们也卖点比较好。 罗伦斯思考时 , 被赫萝轻轻踩了一下脚 , 才醒过神来。
" 看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
" 因为我是商人嘛。好了。 " 罗伦斯把手头的面包里夹上肉递给了客人 , 盖上锅盖转向工匠一侧。

" 只有二十人份左右 , 可以吗 ?"

在河边劳动的工匠们 , 和饿狼没什么两样。 虽说承包下工程的奥姆商会不惜重金聚集了很多工匠 , 但没能一并确保他们的食物和休息场所 , 在好心村民的帮助下好歹确保了 一顿晚饭。
而且 , 工钱是按时间算的 , 大家都不舍得专程去村里吃饭。虽然 听说了罗伦斯一行的存在 , 但他们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在水车小屋 里负责做轴和内装修的人们甚至连脸都没有露。
挑着酒桶的罗伦斯 , 和拉着载有锅与筐子的小车的赫萝面面相觑。
结果 , 只有边走边卖了。
" 怎么 , 只有这点吗 ! 完全不够啊 ! "
买面包的人都这样抱怨道 , 但脸上都带着笑意。 且不论在屋檐下干活收钱的城里工匠们 , 只要是在外行走的工匠 , 谁都可以自豪地讲出在更恶劣的条件下工作的经历。
所以 , 虽然谁都没能吃饱 , 但没有一个人吵嚷着让多拿肉和面包过来。
比起这个 , 他们更希望能尽量让更多的人吃上东西。一个人是 造不出巨大的水车 , 不管谁倒下都会很麻烦。赫萝也看过很多人在 麦田里共同合作的景象 , 所以对工匠们的话很有同感。
那绝非待客的商业笑容 , 和工匠们的闲聊让赫萝发自内心的高 兴。虽然每勺葡萄酒都要算钱的 , 但赫萝多少会多盛一点 , 这些都被 罗伦斯看在眼里。
但是 , 他当然没有责备什么。
" 来两个面包可以吗 ! "
从已经装上水车的小屋里 , 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 明明没有磨麦子 , 但对方却浑身粉尘 , 说明他们正在削木头。 赫萝打了好几个喷嚷 , 结果只能在小屋外面等。可能因为嗅觉比人类好 , 所以也格外敏感吧。
罗伦斯做了两人份的面包 , 爬上了又陡又窄的楼梯。
咯吱 , 咯吱 , 随着令人不安的声音 , 在天花板下面的些微空隙间 ,
有两个工匠不顾浑身的木屑 , 正为了调整齿轮的咬合程度拿着铿与 锯奋斗着。
" 我拿来了 ! "
水车的声音格外地大。而且在小屋里还要加上木头的挤压和回
旋的声音。
罗伦斯大声叫着 , 两个工匠啪的转过头来 , 以惊人的速度爬了过来。
事后告诉赫萝自己险些从楼梯上掉下来时 , 对方却咯咯地笑了。
为对方的无情而叹息后 , 赫萝慢慢拂去脸上的木屑报以一个微笑。
转动 , 带起 , 落下 , 又带起。
在赫萝像水车和样一样的冷热交替间 , 罗伦斯被轻易地捣得粉碎。
" , 大致转过来了吧。 "
" 我也这么想。把肉和面包分成半分 , 总算是转了一圈。 " 赫萝拉着载有酒桶和锅的小车 , 胸前摇晃着一个从工匠那里收到的小兔形状的木片。
" 真想马上赶回村里订货 , 明天中午拿来今天两倍的量啊。 "
" 嗯。但是 , 到底赚了多少钱呢 ?"
" 那个 , 稍等一下 ......
掰着指头除去各种经费 , 得出的数字比想象中要低。
" 换算成托莱尼银币最多也就四枚。 "
" 四枚 ? 明明卖了这么多啊 ?"
钱包里确实鼓囊囊地装满了零钱 , 但零钱不管凑多少枚都是零钱。
" 要是对方是被欲望迷住了眼睛的商人 , 就能狠心敲他一笔了。但对方是工匠 , 也不能赚得太多吧 ? 所以 , 大概就是这样了。 "
提议卖饭给工匠的是赫萝 , 听了这个她不吱声了。
但是 , 做了被人感谢的买卖 , 会得到很多金钱以外的东西。
虽然利润不高 , 虽然多少有点危险 , 但之所以没有避开孤立的村子不做买卖 , 是因为忘不了村民们收到生活必需品时的表情。
罗伦斯把手放在赫萝头上 , 微微用力抚摸着。
" 明天带来两倍的量 , 收入也就是两倍了。只要事先打好招呼 ,晚上也能来送饭 , 这样就再翻一倍。蜜渍桃子什么的马上就能买到了。 "
听了罗伦斯的话 , 赫萝点了点头 , 肚子也正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手掌下面的赫萝的耳朵在惊讶之余微微一颤 , 罗伦斯不好意思地挪开了手。因为不能装作没听到 , 也没法装作没发现 ,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笑了。
赫萝嘟起小嘴 , 想要捶打罗伦斯的胳膊。 因为一直都在和面包与肉战斗 , 静下心来终于感到肚子饿了。
罗伦斯和赫萝对视一眼 , 赫萝先前发怒的表情也化为了笑意。
然后 , 罗伦斯环顾了一下四周 , 把手伸向了小车。
" 怎么了 ?"
" , 让我看看。 "
罗伦斯打开锅盖和筐子 , 底面粘着一片肉 , 和一个被压得不成形状的面包。
" 我特意留下的 , 准备回去路上吃。 "
过去都是把能卖的全部卖掉 , 肚子饿了就把眼前一切能吃的都填到口中 , 借以充饥。特意留下能卖出去的商品 , 等过后再吃这种事 ,一次也没有过口
罗伦斯用沾满油脂的刀子切着肉 , 赫萝扑簸扑簸地摇着尾巴。 " 可是 , 汝啊。 "
" 怎么了 ?"
" 汝总是这样 , 在关键的地方总是少根弦。 "
因为是廉价羊肉 , 所以筋有点多。切起来费了点功夫 , 最后终于腾出手来看着赫萝。
" 关键的地方 ?"
" 嗯。反正最后要留下点 , 我想吃更好点的肉。这片肉看起来差
强人意啊。 "
本以为赫萝努力到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 但看来是有些过于信任她了。
不过 , 还是瞅准时机悄悄偷肉吃才符合赫萝的本性。 罗伦斯叹了口气 , 苦笑着说道 " 抱歉没注意到。 "
把面包一剖两半 , 在其中夹上肉 , 犹豫了片刻 , 还是把大的一半递给了赫萝。
她的尾巴像小狗一样老实地垂下 , 嘴也没闲着 :
" 而且 , 工匠们的话咱很 ~ 是理解。这种东西完全不够吃。 "
" 别只顾抱怨了。我刚出道的时候 , 还拿树芽呀吃剩的野果籽充饥呢。 "
啊呜 , 赫萝豪爽地咬了一口面包 , 之后把视线转了过来 , 连面包带肉地大嚼着。
罗伦斯收起刀子 , 盖上锅和筐子 , 拿起自己的一份面包 , 再次拉起小车走了起来。
" ……, 你就会像个老头一样说教。 "
赫萝终于咽下了面包 , 这样补充道。 居然被数百岁高龄的贤狼大人这样说了。
" 想吃更多的好东西 , 这是自然的道理。就像树越长越高 , 树叶覆盖的越来越大一样。 "
就算是歪理 , 从赫萝嘴里说出来也有这么几分道理。
但是 , 第一口明明吞掉了一半 , 坏心眼的赫萝仿佛不忍再来一口结束战斗一样 , 一点一点地咬着面包。
见到那像孩子一样的行为 , 罗伦斯不禁这样问道 :
" 你真的这么饿吗 ?"
要是只说这句话 , 可能会被赫萝狠狠地瞪一眼吧。
她之所以投以怀疑的目光 , 是因为罗伦斯连面包都一并递了过去。
" 神教导过 , 将你所持的分给众人吧。 "
赫萝凝视这边半晌 , 结果把自己的份儿一下扔进了口中。 罗伦斯手里的面包几秒后也不见了。
" 汝也……偶尔会做点像个雄性·… ..的事情嘛。 " 赫萝可能是想尽快吃上新面包吧 , 看她边吃边说的样子 , 连自己都觉得饱了。
罗伦斯响起了从前旅者们说过的关于进食的格言 , 会心的笑了。
" 但是 , 真的可以吗 ?"
赫萝双手紧抓面包 , 姑且这样问道。 看她的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面包了 , 但既然被问了 , 就只能回答。
罗伦斯正要回答的瞬间 , 脑中的格言和前天赫萝的话联系了起来。
" , 可以的。 "
" 嗯。这样啊 , 那么一一 "
" 我已经吃饱了。 "
赫萝刚大大地张开口 , 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视线投了过来。
" 怎么了 ?"
罗伦斯问道。赫萝仿佛有些犹豫 , 眼睛左顾右盼了一周 , 不高兴地瞪着这边。
" 什么嘛 , 汝也吃过了啊。本以为汝终于有点雄性气概了呢…… "
赫萝嘟嚷着 , 罗伦斯这样回答道 :
" 你说的话 , 其实应该这时候用吧。 "
" ……? 咱吗 ? 什么啊 ?"
平时都是赫萝故意出难题 , 戏弄不知所措的罗伦斯之后再嘲笑一番。
罗伦斯也知道这样很低级趣味 , 但自己实际一试 , 也很能理解赫 萝乐此不疲的理由。赫萝闭起了正要咬下的嘴 , 交互看着手里的面 包和罗伦斯的脸 , 头上冒起一个问号。

虽然看着这样的赫萝时品酒最为美味 , 但醒酒的水里肯定会被人下毒。
罗伦斯掂量了一下时间 , 讲起了旅人们的古语。
" 想吃好东西就要出双倍的金钱。想要更满足就需再加一倍金钱。那么 , 怎样才能让喜悦再翻一倍呢 ?"
赫萝看到烤全猪时给罗伦斯出的谜题。
罗伦斯笑着继续道 :
" 增加一起吃的人就是了。见你吃的津津有味 , 我的肚子也就饱了。 "
罗伦斯笑道 , 只见赫萝低下了头 , 可能是自我厌恶使然吧。当然 了 , 罗伦斯并没有责备赫萝的意思 , 只要赫萝吃得高兴 , 自己只要看着就好。
所以 , 罗伦斯没有多说什么 , 只是半恶作剧地抚摸着赫萝的头。
手被推开了 , 这次是赫萝的手伸了过来。
" 被汝这么一说 , 要咱怎么全部吃下去啊。 "
伸过来的手里 , 拿着撕成两半的面包。
没有平均分成两份 , 而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撕下一小块递了过来 , 这一点实在太符合赫萝的作风了。
既然她这么想吃面包 , 其实全吃了也无妨。
罗伦斯正想这么说 , 赫萝却半开玩笑地这样说道 :
" 只有汝在吃好东西 , 咱不甘心。 "
罗伦斯刚才 , 曾摸着赫萝的头让她放心吃。
这次 , 赫萝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 还是说 , 汝是个只顾自己的人吗 ?"
所谓贤狼 , 真不是浪得虚名。
要是拒绝她 , 自私之人就变成罗伦斯了。
罗伦斯心怀感激地接过了赫萝怀着肝肠寸断的决心撕下的面 包 , 感谢道 :
" 谢谢你。 "
" 嗯。 "
赫萝自豪地挺着胸脯点了点头 , 害羞的笑着啃起了面包。 罗伦斯也把收到的面包扔进嘴里 , 把沾着面包屑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
赫萝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 , 一把抓起了罗伦斯的手。 虽然吃了一惊 , 但罗伦斯没有贸然看向赫萝。 只是无言地笑了笑 , 回握了过去。
宁静的冬日午后 , 只有咯吱咯吱的拉车声久久回荡着。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6 22:11 编辑


《狼与夕阳色的礼物》


旅途中路过的城镇与村庄 , 以及山间的驿站都是用来补充旅行必需品的补给地。
食物和燃料自不必说 , 还得进行货物马车的修理和衣服的修缮 ,顺便收集有关道路和治安状况的情报。
人聚集在一起后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东西 , 所以自然有一些不得不做的准备。
而且 , 如果放行的伴侣是一位任性的公主的话 , 就更是如此了。
在购买寒冷的时节里露宿不可或缺的燃料时 , 身边的的旅伴皱起了眉头。
“反正是用汝的钱买的 , 汝就自己看着办吧。”
语尾呈上扬的疑问声。虽然她是一副几乎能骗过所有人的可爱模样 , 但这不容质疑的说话方式却完全颠覆了她的形象。
已经不会再为她这种矛盾的态度感到惊讶了。毫无疑问 , 旅伴赫萝的真正意思往往正和她所说的话相反。
" 有这么不高兴吗 ?"
" 没有。 "
简短地回答后 , 赫萝别过了头去。她头上裹着三角巾 , 肩上披着 披肩 , 脖子上围着狐狸围脖 , 手上提着→个鹿皮做的手袋。不管怎么 看 , 她都完全像个城里的姑娘了。而藏在三角巾下的 , 是一头一直披 到后背、宛如贵族华丽的深茶色头发。这头漂亮的毛发要是露出来 的话 , 与她擦身而过的十个人中一定会有十个都回头吧。
" 十余岁正是最楚楚可怜的时候。 " 也许诗人会如此赞美。但只有罗伦斯知道真相。
赫萝可不是什么城里的姑娘 , 也不是十余岁的少女 , 实际上 , 她 连人类都不是。取下三角巾的话 , 就能看见隐藏在下面的两只兽耳 ; 卷起长袍的话 , 就会露出一条漂亮的尾巴。
她曾是住在麦田里 , 掌管着农业的兴盛 , 被人们称之为神明的存在。已经有百岁高寿的巨狼才是她的真面目。
约伊兹的贤狼赫萝。 赫萝经常会挺起胸膛为自己这个外号自豪不已 , 而那时的罗伦斯则只能在一旁叹气。
毕竟 , 若是要叫她贤狼大人的话 , 多少会觉得有些不痛快。
“离下一个城镇已经没多远了 , 应该不会受什么冻 , 吃个一两天 的冷饭应该可以忍耐吧 ? 所以……”
" 所以咱不是说了 , 汝自己看着办吧。 "
“……”
此时 , 罗伦斯和赫萝正站在一家出售供旅人们夜间取暖和照明用的燃料的店里。
店里堆着的大堆柴火并不是只有旅人前来购买 , 各种职业的人都纷至沓来。而它旁边放的某样东西毫不比柴禾逊色 , 卖得也很好。
的确 , 那东西的火光比柴火要弱得多 , 而且还有种特殊的气味。
对于鼻子比人类灵敏得多的赫萝来说 , 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
可是 , 它很便宜。
而只要价格便宜 , 商人就可以对它的诸多缺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它会毁了自己的鼻子都没关系。
赫萝从刚才起就深表反感的 , 正是这比柴火便宜、宛如又黑又硬的土块似的泥炭。
" 那么 , 决定得怎么样 ? 客人 , 您如果一直不买 , 只在店里晃来晃去的话 , 我们也很困扰的。 "
一手搭在店头柴火堆上的店主苦笑着说。
他的表情 , 一半是对不知该拿任性的旅伴怎么办的罗伦斯的同情 , 一半则又有些羡慕之意。
在以前独自旅行的时候 , 罗伦斯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 , 所以也没 办法生气。毕竟 , 带着像赫萝这样气质优雅的姑娘 , 招人眼红也是理 所当然的。
当然 , 身为商人 , 不可能因为别人的眼红就畏畏缩缩。但反过来说 , 倘若因此而得意忘形就更不是上策了。
尤其是身边有一个一脸戏谑 , 等着看自己出洋相的恶心家伙在的时候。
看着宛如傲慢的大小姐一般抱着双臂别过头去的赫萝 , 罗伦斯无可奈何地保留了自己对燃料问题的意见。
" 对不起 , 我们下次再来。 "
" 欢迎您下次光临。 "
对方脸上毫无欢迎之色地说着客套话。
脸色与措辞不符这一点就跟赫萝一样。话说回来 , 刚一离开这家店 , 赫萝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 接下来是食材吧。好啦 , 快点快点。 "
说着 , 她拉起罗伦斯的手率先向前走去。 这番景象由外人看来的话 , 搞不好会觉得是旅行的商人时来运转 , 被城里的姑娘喜欢上了呢。罗伦斯不禁叹了口气。
关于旅途中粮食的问题 , 要说服赫萝的难度恐怕又远非燃料可比。
" 哟 , 汝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
赫萝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 抬起略带红色的境咱色眼睛看着罗伦斯。在这样的目光下 , 罗伦斯停下了脚步。
这只狼似乎把什么都看透了。
“听说下一个城市很大 , 所以汝应该不想在这里做多余的浪费”
" 也就是说到下一个城市你就要任意浪费咯 ?"
看着咧嘴一笑的赫萝 , 罗伦斯无言以对。
看来无论如何都得与赫萝一战了。但看着乖巧地拉着自己手的 赫罗 , 罗伦斯还是决定让步。
" 那就节约一点好了·… "
" 哼。 "
做为主食的面包并没有买小麦面包 , 而是选择了将大豆和栗子粉 混合在一起烤的便宜货。
副菜则是芜菁、胡萝卡 , 还有一些炒豆。皮袋装了一些不太好的、多少有些透明的葡萄酒。
虽然已经尽量节俭了 , 但比起凭借如同石块般坚硬的燕麦面包和酸溜溜的满是残渣的葡萄酒翻山越岭的从前 , 也算是相当奢侈了。
罗伦斯在买东西时 , 赫萝则眺望着店外放着的干果和炒好的花籽。
在赫萝提出更多要求之前得尽快把东西买好一一罗伦斯这样想着 , 掏出一枚发黑的银币 , 又接过了找零的铜币。
" 那个 , 不好意思 , 能给我那边的铜币吗 ?"
" 那边 ? 啊 , 你是说修米铜币吗 ? 你们是要通过北边的森林吗 ?" " 是啊。我记得途中有个樵夫的村庄呢。 "
旅途中所路经的城镇根据地界的不同 , 使用的货币种类也有差 异。比如 ,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经过两个纷争之中的城市时 , 使用敌 方货币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称它为村子似乎太小了→些吧。但在现在这个时期 , 那里还有不少希望在下雪前再做些工作的人。所以目前的兑换率是这样的。”
身为从事商贸的人 , 大体上还是能了解数种 , 甚至数十种货币的兑换行情。
虽然对方提出的汇率对自己有些不利 , 但毕竟也没到亏损的地步。
罗伦斯答应了交易 , 收下了一些名为修米铜币的小小厚制铜板之后便离开了这家店。
" 商人真是个麻烦的群体呢。 "
走出店面后 , 赫萝对罗伦斯说道。
罗伦斯摸了摸赫萝的头 , 回答道 :
" 再麻烦也没你麻烦。好了 , 接下来就是马车的检修和道路情报 的收集了·… "
赫萝像个孩子似的抬起头看着扳着指头一一数来的罗伦斯。 如果无视的话一定会激怒她。
聋拉下肩膀 , 罗伦斯死心道。
" 还有就是 , 吃饭。 "
" 唔 , 在酒馆之类的地方也能收集情报嘛。所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哦。 "
贤狼的话总是让人很难反驳。

罗伦斯顺着旅店的楼梯向上走去 , 刚好有位行商人也正从楼上 下来。对方轻轻地扬了扬帽子 , 算是打了个招呼 , 并向他投来一个苦 笑。
罗伦斯当然知道他苦笑的理由。
虽然太阳都还没下山 , 但罗伦斯怀里几乎半拖半抱着赫萝 , 她的脸已经是满面通红了。
“像这样扶着因为吃得太多连路都走不动的贤狼大人已经是第几次了 ?”
“ 呜…”
"还好我不是高利贷商。如果我对你放高利贷的话 , 你早就已经被脱得精光了。"
罗伦斯好不容易才拖着晃晃悠悠的赫萝回到了房间。
把她扶上床 , 帮她脱下三角巾和披肩也是例行公事了。
自己如此尽心竭力 , 就算不放高利贷 , 就这样把她脱得精光也不会受人指责的吧。
虽然每次都会过样想 , 但没有一次实施过。 而仰面朝天喃喃自语的赫萝脸上则充满了满足和喜悦之情。
" 真是的。 "
罗伦斯嘀咕着露出了微笑 , 其实他只要能用手指轻抚赫萝的脸 就已经满足了。
" 好了…·
到达这个城市的时间出奇地早 , 所以赫萝便也比以往更早地醉了。
外面的天色还亮着 , 只要打开木窗就可以不用蜡烛进行作业。 罗伦斯把自己的钱包、小刀和地图堆在桌上 , 开始进行例行工作。
首先是检查小刀。确认刀刃没有卷刃 , 刀柄有没有软化。虽然 主要是用来切割食物 , 但在漫长的旅途中 , 有时也会用它来撕裂人的 皮肤 , 或是夺取野兽的性命。
可以说 , 刀是旅行过程中最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东西。此外就只能是向神祈祷了。
至于地图 , 要问这地图是准还是不准 , 只能说有地图总比闭着眼 瞎撞要好一些。虽说只是这种程度的精确度 , 但能把握大概的位置总归没有害处。
尤其是像明天那样要穿过一个能见度很低的森林小路时。
因为有自称贤狼的赫萝在 , 所以森林并不足为虑一一这种说法早已在过去的经验中被推翻。唯一可以安心的是 , 至少在森林中遇 到狼的话应该是没事的。
毕竟赫萝的真身是一只能轻松地将罗伦斯一口吞下的巨狼 , 有她在身边的话 , 那些在森林中出没的狼自然不足为惧。
这一点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独自旅行的时候 , 每次要穿过狼或熊之类的危险野兽频频出没的地域时 , 只能拼命祈求神的保佑而已。
听说野兽很讨厌金属的气味 , 所以把铅块带在身上。听说只要 发出声响野兽就不会靠近 , 所以在身上带一只小钟让它整日里响个 不停。还曾在教会里捐献过一笔高昂的费用 , 让教会为自己祷告。 最后还买过一张写有曾经以对狼传教而闻名的圣人名字的护身符。
但是不管怎么做 , 该被狼袭击的时候还是会被它袭击 , 不行的时 候还是不行。
然而 , 无论曾经有多么不情愿或是辛酸 , 到有朝一日再也不用为 这些事情担心的时候 , 却又会觉得有点寂寞。人就是如此反复无常的生物。
话虽如此 , 但还是希望不要遇上的好 , 太依赖赫萝也不太好。
毕竟赫萝偶尔也会有些介意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所以他也不好随意拜托她说 : 有狼出现的话替我打倒他们。
话说回来 , 罗伦斯最后打开的桌子上的钱包里 , 还有不少带着除狼用的代表性图案的东西。
那就是今天在小镇四处买东西后找回来的零钱——被称之为修米的铜币。
小而厚。这是磨去棱角后的铜所铸造出的最通用的货币。与其 他精雕细刻的货币不同 , 它还有一些粗糙感 , 反而保持了其最原始的美丽状态。
之所以会这样 , 是因为修米铜币的外型。 罗伦斯从一堆铜币中选出一枚修米铜币 , 拿在手中端详起来。 红褐色的铜币上刻着一只野兽的形象。
" 怎么 , 汝还收集这些东西啊。 "
突然响起的声音 , 吓得罗伦斯差点把硬币掉在地上。 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气息和脚步声。 赫萝带着一身酒气晃晃悠悠地靠了过来。
" 看来汝也总算注意到咱的好了嘛。唔唔 , 这也不错嘛。 "
" 我知道了知道了。喂 , 危险。 "
罗伦斯连忙抓住摇晃着的赫萝的手。赫萝对他回以一个愉悦的笑容。
虽说是醉了 , 但像赫萝这样的女孩对自己一脸微笑的话 , 罗伦斯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
" 怎么了 , 要喝水吗 ?"
" 唔……喉咙好像火烧似的 ......
和以往一样 , 罗伦斯从椅子上站起来 , 扶着赫萝坐下 , 然后跑去拿水。
一把水递给赫萝 , 她立刻咕嘟咕嘟地豪饮起来 , 水不时从她的嘴角滴落。
赫萝说过 , 因为狼没有脸颊 , 所以她还不习惯人类用的杯子 , 会 漏点水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话虽如此 , 恐怕其实只是单纯地因为 她不拘小节吧。
" 呼……咳咳。 "
" 舒服些了吗 ?"
" 嗯… . ..总觉得这次的酒特别辣 , 喉咙很干……咕嘟、咕嘟。 " 说着 , 她又喝了起来。这次漏出来的水更多了 。
宛如仆人般替她擦拭的罗伦斯总算发现了。
那酒似乎是为了隐藏其低劣的品质 , 在里面加入了大量生姜之类的东西。
" 就算给你喝名酒 , 漏成这样的话也太浪费了吧。 "
罗伦斯说道。闻言 , 赫萝立刻以完全看不出醉意的锐利眼神瞪了他一眼 , 嘴角微微扬起 ,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好啦 , 舒服了的话就把位置让我吧。等天黑以后就不得不点蜡烛了。”
赫萝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 又看了看罗伦斯 , 最后一脸不爽地站起身来。
但她似乎没有躺回床上去的意思 , 反而在桌子一边坐了下来。
" 汝在做什么 ? 就不能陪陪咱吗 ?"
" 这种任性想法不会让你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 一一我很想这么问你。 "
" 哼。反正咱就是浪费粮食的家伙吧。 "
赫萝又喝了口水 , 然后用水壶去戳罗伦斯的太阳穴。
罗伦斯则是不为所动地拿过水壶 , 放在桌上。
不要将醉酒之人的抱怨当真。
而且 , 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位演员究竟醉到了什么地步 , 在这种情况下 , 深究无疑是自杀行为。
罗伦斯在自己跌入陷阱之前将话题转回到了铜币上。
" 明天我们会路过一个樵夫的村子 , 我得在那儿卖点东西。 "
" ……卖东西 ?"
也难怪赫萝会惊讶。
因为桌子上放着的 , 都是些只能用来买东西的货币啊。
" 没错。卖东西。 "
" 可是……这是货币吧。 "
" 货币也可以卖。在远古时代……当然没有你一直说的那个年代那么久远 , 不过那时候货币也是在兑换商和工匠的店里出售的。 "
赫萝眨了眨因为喝酒而显得水灵灵的眼睛 , 似乎被罗伦斯的话勾起了兴趣似的 , 静静地拿起了手边的一枚货币。
" 有传说中的王所发行的货币 , 或是据说摸一摸其衣角就能百病 痊愈的圣人所在的修道院的领地上所发行的货币等等。一般的都只 是凿了个洞 , 用绳索串起来就可以挂在脖子上。不过我也听说过有 能镶嵌到剑柄里去的货币呢。 "
赫萝手中拿着的 , 是刻着船和桨 , 沿海国家所发行的货币。 她把货币翻来覆去地看着 , 又试着把它贴在自己胸口上。
" 这个要稍微小些 , 一般装饰用的货币就会更大一点。不过对你来说… ...这种大小应该比较合适。 "
罗伦斯从货币堆中取出大小适中的一枚 , 把它凑近赫萝的胸口 说道。明明只是一枚普通的还有些发黑的银币 , 却能显示出颇具历 史的银匠工艺 , 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和人靠衣装这句话相反 , 像赫萝这样的家伙 , 不管穿的是什么 ,都似模似样的。
" 呼 ~ 给这个凿个洞好吗 ?"
赫萝看着自己胸口喜滋滋地说道。罗伦斯一时间又被她的外貌所迷惑 , 有点心虚 , 忙将那枚银币收了回来。
" 凿个洞就没法用了。 "
" 哼。 "
" 而且你胸口不是有贵重的麦穗吗 ? 和货币挂在一起可不好。 "
原本有些寂寞地看着罗伦斯手中货币的赫萝在听到这句话后 , 不禁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诶 ?"
" 在批判高利贷商的传教中有这样一句话 : 那种行为 , 就像是在田野里播种货币一般。 "
自称贤狼的赫萝一脸茫然地歪着脑袋。
一般当她开始思考后 , 立刻便会恢复理性的气质。 但这次在酒精的作用下 , 她早早地就放弃了思索。
" ……什么意思 ?"
" 货币不会发芽 , 也不会开花。而且货币是金属 , 会污染田地的 土壤 , 让各种作物枯萎。简而言之 , 这句话就是在否定高利贷的高额 利率 , 以及重申金钱的罪恶。 "
" 唔唔。 "
头上的狼耳微微抖动 , 赫萝好像领会了似的 , 点了点头。
" 咱的麦穗要是枯萎就麻烦了。 "
还有你那惹人怜爱的萝莉身体也是。罗伦斯这么想着 , 当然 , 并没有说出口。
生命这种东西 , 在这世上只有一次。
" 话说回来 , 为什么这个货币也能卖 ?"
赫萝所指的是修米铜币。
刻着狼形图案的货币。
" 这个嘛…·
罗伦斯一瞬间住了口。
随后 , 他选择了商人拿手的回答方式。
" 因为上面刻着狼的图案。 "
" 呵 ? 为什么呢 ? 做这东西的人还挺聪明的嘛。 "
赫萝拿起一枚铜币在手中把玩着 , 开心地说道。
应该并不是酒兴的缘故 , 让她心情大好的原因 , 当然是因为铜币上所刻的图案是狼的关系。
旅人也是一样 , 如果机缘巧合 , 能在远离故乡的异国土地上看到刻着故乡伟人面容的货币 , 也会觉得心中温暖不己吧。
但罗伦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着开心地趴在桌上摇晃着尾巴的赫萝 , 罗伦斯觉得没必要说清真相。
" 呐 , 汝啊 , 究竟是为什么呀 ?"
所以面对她的追问 , 罗伦斯觉得非常困扰。
" 莫非寓意着勇气 ? 不然的话……是幸运 ? 不对 , 怎么说咱的狼也不是·… "
赫萝开始自行思索起来。
不能告诉赫萝。
不能告诉她这是避狼用的护符。
" 嗯 ? 对了 , 汝说这是要在樵夫村子里卖的吧。 "
" 啊、啊啊。 "
" 也就是说… "
每当赫萝开始思考的时候 , 就像是慢慢沉入水中一般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罗伦斯只能侧过脸闭上了眼睛。
贤狼这个别名不是白给的。正如罗伦斯所预料的一样 , 赫萝似 乎已经注意到那个可能性了。
刷……赫萝的尾巴停止了摇晃。随后 , 她静静地把手中的货币放回了桌上。
" ……嗯。算了 , 反正咱多少也猜到会是那种用途了。 "
这句话就像是在安慰罗伦斯一般。
狼与人。
这两者会对立 , 也是无可奈何的。
" 那个 , 怎么说呢 , 这也是用来避免遇到盗贼的货币。所以…… "
" 汝呀。 "
赫萝寂寥地笑了起来 , 然后叹了一口气。
" 汝越是顾及咱的感受 , 反而越是让咱觉得寂寞呢。 "
说完 , 赫萝轻盈地从桌上跳下来 , 回到了床上。想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她已经把整个身体钻进了毛毯下 , 连尾巴都收了进去。
太大意了。
明知道会这样……这样想着 , 罗伦斯叹了口气 , 把桌上分好的硬币装进不同的袋子里。
忽然间 , 罗伦斯想起了一件事。
" 是吗 , 这样的话…… "
罗伦斯将于肘放在椅背上 , 回身一看 , 只见赫萝也似乎若有所思 地看着自己。
" 话说回来 , 既然你在的话 , 那做点驱狼的道具卖掉的话 , 不就能赚一大笔了吗 ?"
话音刚落 , 连他自己都不禁苦笑起来。
但即使是苦笑 , 只要是笑容 , 多少都能让气氛好一些吧。 赫萝微微晃了晃耳朵 , 然后翻了个身面向罗伦斯 , 颇有兴趣地追问道 :" 然后呢 ?"
" 比如 , 做些什么东西 ?"
赫萝虽然有比外表更幼稚的任性 , 但也有罗伦斯比不上的纯洁和真诚 , 这样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机会。
作为旅途 , 应该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家伙了吧。
" 是啊。 "
罗伦斯转动着眼珠。
" 比如发出难听的声音将其吓跑 , 怎么样 ?"
" 虽然尖锐的声音偶尔是觉得有点讨厌啦·… ..不过更有可能反而引起它们的注意呢。 "
相当正确的意见。
" 那向神明祈祷的护符呢 ?"
" 能每天都给那神明上供的话还差不多。 "
" 金属的味道难道也不行吗 ?"
" 金属…
似乎是终于遇到了一个有探讨价值的问题 , 赫萝坐起身 , 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 那个好像有点效果呢。 "
" 那么铅的围裙应该有效吧。 " 实际上他也的确见过穿这种装备的商人。
" 唔…·
" 举例而言 , 不是有传说称全身铠甲的骑士或佣兵不容易被袭击吗 ?"
" 那是因为那些人都拿着长枪吧 ? 就算是咱也会觉得长枪很不 好应付呢。至于佩剑的时候 , 则经常会因为分辨不出对方有没有带剑而扑上去呢。 "
她的回答非常诚实。
而罗伦斯又有了个纯真的想法。
" 那还是单纯用它们不喜欢的气味比较好呢。 "
" 说的是。比如香草这种东西 , 味道非常刺鼻。咱特别讨厌这一类的东西。 "
罗伦斯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好几种备选的香草。 其中有不少便宜的种类 , 所以最后也许会选择那个。 此时已经渐渐日暮西沉 , 但如果是香萃的话 , 即使店已经打烊也能闻到从店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 出去走走怎么样 , 也可以让你解酒。 "
" 诶 , 现在就去吗 ?"
赫萝吃了一惊 , 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 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 嘛 , 这样也好。 "
" 那好。 "
罗伦斯整理好行李 , 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时 , 在一旁微笑看着他 的赫萝也下了床。

" 那么走慢一些 , 好吧 ?"
赫萝拉起罗伦斯的手说道。
西方的天空还是一片排红 , 但东边却几乎都巳经被黑暗吞没了。 路上的行人将衣领竖到嘴角 , 身体蜷缩着 , 在做完今天最后的工作后 , 都开始陆续回家了。
路过赫萝之前喝酒的那家酒馆时 , 正好看见他们家的招牌姑娘在挂起店门口的兽脂油灯。那姑娘看到他们之后 , 微笑着挥了挥手。
罗伦斯也向她挥手致意 , 顿时 , 赫萝握着他的手立刻加重了力道。也许她只是在开玩笑吧。
毕竟 , 招牌姑娘可没有恋慕行商人的闲情逸致。
客人陆续上门 , 似乎是里面有人叫她 , 招牌姑娘匆匆忙忙地回了店里。
" 要我说的话 , 我觉得那姑娘倒是应该会爱上你刚才开怀畅饮的样子呢。 "
" 哦 ? 那样的话她干嘛要挥手 , 挥舞空酒缸不就行了吗 ?"
" 那我是不是应该向她挥挥缩水的钱包呢。 "
" 咯咯 , 没错 , 正是如此。 "
两人就这样进行着无聊的对话 , 漫步走在黄昏的街道上。 罗伦斯不喜欢夏天那有些悲凉之感的夕阳 , 但冬天的夕阳却正好相反。
在寒冷而干燥的空气中 , 在满身尘土的工作后 , 也许 , 那些透出温暖灯光的房间之中 , 会有温暖的酒和食物在等待着自己。
简直是赫萝式的想法呢。但他之前之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来到酒馆 , 然后打开自己的钱包 , 一定也是受这种心情的影响吧。
罗伦斯这样想着 , 和赫萝并肩漫步 , 最后来到一家店前。

店门口 , 那昭示着此地为药店的钵形招牌迎风摇晃着。
一般来说 , 香辛料和香草都由城里的药店管理出售。
被风干的奇怪药草在店门口堆积如山。狭窄的店里还摆放着各 种装在笼子里的草药。
店主人正躬身忙着摆弄什么 , 在注意到站在店门口的罗伦斯他们后 , 呼出一口白气 , 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
" 客人这么晚了才来呀。再过一会儿小店就要打炸了呢…… "
" 我们只要稍微看看就好·… " 整理好架子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后 , 店主回答 :
" 嗯… . ..好吧 , 不要太久就好。 "
" 谢谢。 "
罗伦斯笑着致谢。而一旁的赫萝在看见店主走进店深处的货架后 , 对他耳语道 :
" 刚才他是看着咱说的呢。 "
" 他大概是以为勾引城里姑娘的笨蛋行商人要为她买个香袋吧。 "
罗伦斯耸了耸肩。赫萝则窃笑起来。
" 那种光是有香味的东西 , 只会让人觉得肚子饿而已吧。 "
" 我也这么觉得。 "
两人一边说着 , 一边将店内陈列的香草一一拿起来闻闻。
黑色的草 , 蓝色的草 , 深绿色的草 , 红色的革以及黄色的草。
还有风干花或果实用的干燥剂 , 向主人一问名字 , 有不少是连罗 伦斯都没昕过的东西。
对赫萝来说 , 她嗅觉的评价标准是这样的 " 这个在硬牛肉料理 放得比较多。这个用在劣质的酒里比较多。这个是漆黑的面包里比 较多。 " 这些气味尖锐的香料其实并非为了使料理的味道尝起来更 好 , 相反 , 只是为了掩盖食物本身拙劣的味道而添加的。所以赫萝的 语气多少有些厌恶和讥讽的感觉。
但是不管怎么说 , 连店主也为赫萝的鼻子而瞠目结舌 , 可见她对 味道的分辨相当精确。不过 , 对于了解香草本身的人来说 , 这也并不 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但令人吃惊的是 , 为赫萝灵敏的嗅觉所折服的店主居然从店深处拿来了几个小小的笼子。
"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 请您无论如何… ... "
" 唔 ?"
赫萝看了看罗伦斯 , 又回头望了望店主。
" 这个和这个 , 还有这些和这些。虽然它们看上去都差不多 , 但 听说最近市场上流通的假货很多。我从事药商也有三十年了 , 但时 不时还是会被假货给蒙混过去。听说受过训练的狗能分辨出假货的味道 , 不过……只要一下就好 , 能请您帮我分辨一下这些气味呢 ?"
看来无论哪一行的商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虽然赫萝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 , 一旁的罗伦斯却立刻接过话头 :
" 这位小姐曾在名门宅邸中工作过 , 那里的女主人非常喜欢香 草。所以自然就锻炼了她的鼻子。其实我也是因为看中这一点才把她带来的。 "
虽然说得很委婉 , 但对方也不是外行人。
店主立刻点了点头 , 说 " 请不用担心。 "
" 如果能帮我分辨出是否是假货的话 , 自当重谢。 "
店主在计量用的天平一端放上砖码 , 另一端则放了一些小钱。 交易成立。
" 拜托了 , 赫萝。 "
" 嗯… ...唔……白小麦面包。 "
近朱者赤。
对于赫萝提出的报酬 , 罗伦斯点了点头。 店主手里的香草似乎相当昂贵 , 所以罗伦斯提出的金额也很可观。
这样的话就算给赫萝买白小麦面包 , 还是能赚上一笔。 而且飞来横财就算花光也不会觉得心痛。
" 对了。 "
罗伦斯嘀咕了一句。正从店主手中拿了一株香草闻着的赫萝疑惑地抬起头来。
" 怎么了 ?"
" 啊啊 ,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件急事 , 我马上就回来 , 你就在这里等着。 "
虽然赫萝一脸不爽。但对店主来说 , 只要灵敏嗅觉的赫萝留下就够了。
罗伦斯轻轻拍了拍赫萝的肩膀 , 不等她回话就走了出去。
在回家的行人逐渐增多的街道上 , 罗伦斯快步向某个目的地走去。
喀啦一一他怀里的货币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等罗伦斯办完事回到药店的时候 , 赫萝和店主已经在一起喝起酒来了。
而且一边喝还一边说什么药商的荣耀之类 , 看来分辨药草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店主人先发现罗伦斯回来了 , 连忙迎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笑着说 :
" 哎呀呀 , 这位小姐的鼻子实在是太准确了。把假货浸到酒里一泡立刻就原形毕露了。哎呀 , 差点要吃大亏了呢。 "
" 那真是太好了。难得您居然还为此备了酒。 "
" 不不 , 这和我避免的损失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对了 , 请让我为您准备谢礼。 "
说着 , 店主走进了店深处。
赫萝一脸得意地喝着酒。不过她刚刚才烂醉过 , 所以目光现在已经有些奇怪了。
" 你这家伙喝太多了吧。 "
" 嗯 ? 但是刚工作完嘛。咱和汝这种只想着赚钱的人可不一样 ,咱可是很累的。 "
也许是在为罗伦斯抛下自己而生气吧。赫萝戳了戳罗伦斯的胸
口 , 但目光却是格外认真。
不过 , 罗伦斯并没有道歉 , 只是把沾在她嘴角的香革给取了下来。
那是一种闻起来很像葡萄酒的香草。
" 看来今天我们没时间完成我们原本的目标了呢。 "
听到罗伦斯的话后 , 赫萝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酒 , 然后恨恨地道 :
" 总而言之 , 要找出狼讨厌的味道 , 就非得让咱的鼻子闻那些讨厌的味道不可是吧 ? 咱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啊。 "
也许是醉了吧 , 所以才特意说这种话给自己昕。不过罗伦斯也明白了一点 , 那就是赫萝对被自己丢下这件事颇为恼火。
罗伦斯微微叹了口气 , 把酒杯从赫萝的手中拿了过来。
他的动作似乎出乎赫萝的预料之外 , 只见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罗伦斯就这样把酒杯从她手中拿走了。
" 酒呢 ?"
然后 , 她嘀咕道。 这样呆呆的赫萝实在是很可爱。罗伦斯却没有回答 , 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他刚才其实并不是丢下赫萝去办什么急事。
罗伦斯刚刚去的 , 是一个兑换商和金工匠以及银或铁的工匠们聚集的地方。
并且在大部分店面都已经打炸的时候强行恳求他们做了个东西。
因为只是简单加工 , 所以这样的请求总算是没遭到拒绝。
罗伦斯拿出它 , 递给了赫萝。
那是一枚凿了一个小孔 , 并串上细线的修米铜币。
" 这是…… ?"
" 只凿 一枚铜币的话没关系。而且这枚铜币上雕刻的威风凛凛的狼图案也和你很相配。 "
赫萝凝视着这枚铜币 , 随后抬头看了看罗伦斯。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 赫萝的眼睛有些湿润。随后她所绽放 的笑容 , 也许罗伦斯一生都不会忘记吧。
" 不过…·
赫萝对罗伦斯道。
" 如果戴着这东西的话 , 那旅途中咱也许就没办法遇到咱的伙伴了啊。 "
因为修米铜币是驱狼的护身符 , 所以罗伦斯明白赫萝的意思。 他拿起穿过铜币的细线 , 将它挂在赫萝的脖子上 , 说道 :
" 那只要在城里戴着就好了。 "

赫萝温顺地任罗伦斯帮她戴上铜币。随后 , 看着为了拨开她的头发而凑近的男人的脸 , 问道 :
" 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
与酒味一起环绕罗伦斯鼻端的 , 不是香草或香泊的味道 , 而是赫萝身上淡淡的芳香。
似乎是非常暧昧的气氛 , 但也仅止于此了。
" 这样一来 , 城里其他的狼就不敢靠近了。 "
刚刚抢先没收她的酒瓶真是太好了 , 因为赫萝好像真的吓了一大跳 , 到现在身体都还有些僵硬呢。
在竖起的耳朵几乎都要将头上的三角巾给顶掉之后 , 赫萝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一般 , 捧腹大笑了起来。
刚好拿着报酬回来的店主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罗伦斯只能抱以苦笑。这时 , 赫萝直起了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 唉……咯咯咯·… ..笨蛋 , 真是个笨蛋呐。 "
" 这东西不是挺好的吗 ?"
" 咯咯咯…… " 赫萝持续大笑着 , 直起腰说道 :
" 这是今天最臭的东西了哦。 "
" 臭到其他的狼都不敢靠近的程度了吗 ?"
从对大笑的赫萝惊讶不已的店主那里拿到报酬后 , 罗伦斯替她付了刚喝的酒钱。
店主似乎打算了一番 , 提出想要雇佣赫萝 , 但当然被谢绝了。
罗伦斯牵着赫萝走了出去。 而还在大笑的赫萝紧紧地拉着罗伦斯的手 , 片刻不离。
仰望夜空中已经开始闪耀的星星 , 罗伦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对了 , 如果真那么臭的话…… "
" 唔 ?"
" 那就算我买泥炭采取暖你应该也不会介意了吧 ?"
笑得眼角带着泪花的赫萝又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 做了个深呼吸。
" 真是输给汝了。 "
胸口的修米铜币摇曳着。 这是一个连威风凛凛的狼也忍不住发出低叹的黄昏呢。

—完—

.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7 04:36 编辑


《狼与银色的叹息》


回过头的时候 , 已经离马车很远了。 似乎玩弄野兔的幼崽玩得太开心了呢。 而且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玩弄谁。
她展开卷在腰间的衣袍。游戏结束咯一一她这样对野兔笑了
笑。野兔们互相看了一眼 , 然后轻盈地跑开了。
" 好了。 "
自己也该回巢了呢。 那个由马拉着、带着车轮的木与铁制的巢穴。
虽然它经常都装满了货物 , 但至少现在并没有什么东西 , 空间非常舒适。不过货物太多固然会狭窄难当 , 但空荡荡的又会让人觉得有些冷。
在 木箱与木箱之间铺上粗皮 , 躺在其间会觉得非常安心 , 也能起到挡风的作用。用装满了谷物的袋子当枕头 , 准备好厚实的毛毯。 然后整个人在毛毯下蜷做一团 , 既可以悠然地数数木箱的数目 , 也可以眺望天空。
今天阳光很好 , 一定能把毛毯晒得蓬松又温暖吧。
想象着被它裹着的感觉 , 在吃过午饭后 , 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人类的嘴巴被脸颊包围着 , 感觉很是拘束 , 但也只有人类能在伸懒腰的时候高高地举起双手。
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几百年来的狼形姿态 , 但很意外的也并不怎么讨厌人形。怎么说呢 , 在人形的时候就会想要打扮一下自己。 身为狼自然有毛皮覆盖 , 与人形时的衣饰不能相比。
当然 , 如果是狼形的话 , 在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里也会想要改变一下自己毛皮的颜色和外貌 , 这也并非毫无乐趣。
但最大乐趣莫过于有人看到这样的自己并给予回应。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旅伴 , 但他的确是个哪怕对一条围巾、一件长袍都会有巨大反应的男人。
但问题是 , 要打扮就得花钱。被称之为贤狼的自己 , 当然不会为人世的区区金钱折腰 , 不过现在却以人形之姿与人类一起旅行。
而且 , 同伴是个被称为行商人的从商者 , 对金钱有着让人惊叹的 执着。虽然刚才他对自己说因为天气很好 , 所以到这片草原休息下 吃个午饭 , 但实际应该有其他的理由吧。
放马在这里吃草的话就可以节省饲料 , 而且 , 那个男人还在想着之前那个城市的事吧。
昨天晚上他一直仰望着夜空喃喃自语。刚才吃午饭的时候也一直凝视着远方 , 连自己偷吃了两片奶酶都没发现。
要问旅伴究竟在想什么 , 毫无疑问应该是在之前的城市见到的货币和毛皮吧。
虽然货币和毛皮这种东西在市场上流通的种类多得数不胜数 , 但它们交换比率却是有利可图的。也就是说 , 倘若用黑色的毛皮交换白色的银币 , 再用白色的银币购买茶色的毛皮 , 用茶色的毛皮再次 交换红色的铜币 , 最后用红色的铜币买进黑色的毛皮 , 这一来一去就能产生利益。
所以昨天晚上他应该是在计算帐目吧 ?
毕竟在人类世界 , 无论是旅行还是做其他任何事都需要钱 , 旅伴也正是为此而开始旅行的 , 所以她没有生气的理由。
而且 , 旅伴所挣的每一分都是辛苦得来的血汗钱 , 要她堂而皇之地要求他给自己买一些并非生活必需的东西 , 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在回到马车上后 , 看到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 又不免微微竖起了尾巴。
" 汝啊 , 究竟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
她摊开毛毯 , 问道。
不知是不是她有些冷淡的语气奏效了 , 旅伴终于抬起了头。他 午饭也没怎么吃 , 一直用手拿着削好的树枝 , 在涂着蜡的木板上涂涂抹抹地计算着。
" 嗯……哎呀 , 已经这么晚了啊。 "
无论身在什么地方 , 只要抬头看看天色就能立刻知道大概时间 ,
这就是人类的智慧。
罗伦斯慌慌张张的收起木板和树枝 , 把面包往嘴里塞。
至于自己偷吃了他两片奶酶的事 , 到现在他还没发现呢。
" 已经散步回来了吗 ?"
就在她准备铺好毛毯然后钻进去好好睡一觉的时候 , 旅伴忽然问道。
原本以为他没注意自己 , 没想到还是有在关心呢。
" 咱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汝就会觉得不安吗 ?"
旅伴顿时大笑起来。不过那傻瓜般的脸上多少带着些掩饰性的恶作剧味道。
毫无疑问 , 他肯定会露出某种丑态了。
这个愚蠢的家伙 , 就像一只虽然怕水却又想捉鱼的猫儿似的。 只听他这样说道 :
“什么嘛 , 不管你去多远的地方 , 只要肚子饿了就自然会回来了。 ”
带着那让人连生气都气不起来的笑容 , 笨蛋旅伴露出一副自以为说了个绝佳笑话似的得意表情。
能弄不清状况到这种地步 , 也算是值得褒奖了。
" 好了 , 差不多该把鸟儿牵回来 , 准备出发了。 "
说着 , 旅伴从车夫台上站了起来 , 往牧马的方向走去。
而赫萝则两手撑在马车边上 , 看着他的背影。 他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老好人 , 却也是有时会在奇怪的地方有 着虚荣心的自信家。
除了性命以外最重视的就是金钱 , 偶尔也会让自己觉得有点害怕。
不过要说他是个只会存钱的吝啬鬼的话 , 他同时又会在奇妙的地方很大方 , 让赫萝都不由得会赞许地摇摇尾巴。
此外 , 虽然旅伴很清楚用食物就可以让自己上钩 , 但似乎觉得无 论什么食物她都会觉得美昧 , 误以为被称之为贤狼的自己是如此浅薄的人呢。
说什么肚子饿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 她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自己会回来 , 只不过是因为讨庆一个人吃饭罢了。以为给她点吃的就会冲他摇尾巴 , 那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
" 笨蛋…… "
旅伴似乎被吃革的马儿弄得不太高兴 , 摇了摇头 , 左右拉扯起来。
那是能让自己这个冷静沉着的狼也忍俊不禁的情景。
" 明明只是只羊啊 ..… "
赫萝在马车边托着脸颊嘀咕道。
安静而温暖的日光让那个傻瓜旅伴的身影分外清晰。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或不足。 赫萝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同时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奇妙 , 于是笑容更加扩大了。
" 也许 , 笨的人是咱也说不定呢·… "
就在她呆呆地低喃着将目光落向地上的瞬间。 她发现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 什么啊 ?"
她探身看去 , 却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她索性从马车上跳下 , 将它捡了起来。只见那是一根环状的皮绳 , 上面挂着一个金属制的兽脸。
" 这是啥啊。 "
她嘀咕着抬头望去 , 只听到旅伴的声音远远传来。
" 驾 ! 驾 !"
似乎是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马儿由于他的打搅而在闹别扭呢。 看着它那攘黑的大眼睛 , 倒是颇有些像模像样的霸气。
不过话说回来 , 要逃走的话 , 像这样的机会多得是。 所以它应该还是挺喜欢旅伴的吧。
这倒也不错。
" 喂 , 别生气 , 先套上这个… ...啊啊我知道啦 , 乖一点。 "
旅伴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 一边安慰着一边眼明手快地给它套上 了缰绳。
一直很完美的人偶尔犯傻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 而一直很白痴的人偶尔聪明一下似乎也不赖呢。
但当她看到哎呀呀地叹着气的男人被马儿从背后用鼻子狠狠撞了一下后 , 她立刻决定收回前言。
" 真是的……好了 , 该出发了……诶 , 怎么了 ?"
也许是急着想回马车上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吧 , 虽然听到旅伴似乎是在问自己捡到的东西还是其他什么 , 但因为想着其他的事所以没听清楚。
含糊的应了一声后 , 赫萝踩着车轮爬上了车。
而旅伴似乎也并不在意 , 坐在车夫台上握紧缰绳又出发了。
在嘎吱嘎吱作响的马车厢里裹着毛毯 , 赫萝又重新拿出了刚才捡到的东西。
她在人类世界也见识了不少闻所未闻的石头和金属 , 手中这东西似乎是铅。大约大拇指大小 , 刻着不知是狗还是狐狸 , 或者是粗糙的狼一般的兽脸。
它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 雕刻的纹路几乎都被磨平 , 细节部分也都已经发黑了。但即使如此 , 这种古朴感却反而更让人觉得有趣。
比起亮晶晶的东西 , 贤狼赫萝似乎更适合这种风格的物品。而 且既然有皮绳栓着 , 那索性把它带上好了 , 她也很期待旅伴会有什么 样的反应。
这样想着 , 赫萝将它往手腕上戴去 , 但皮绳太长了 , 并不怎么合手。于是她又想将它挂在脖子上 , 但那里已经有麦穗了。
究竟戴在哪里好呢一一一她如此思索着。
既然人类会在头发上绑细细的带子 , 那么狼的话 , 系在尾巴上应该也不会太奇怪吧。
虽然皮绳有点长 , 但轻轻地绑好后再稍微调节一下就刚好了。 铅的部分只有大拇指大小 , 看起来倒是并不坏。 像这样在尾巴上绑绳子之类的事 , 以前在森林或麦田的时候是 绝对不会做的。
赫萝站了起来 , 像只小狗一样追逐着自己尾巴上摇晃的饰品。
" 呵呵呵呵 "
就在她为自己捡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而忍不住露出微笑的时候——
" 啊 , 对了 , 我有件事想问你。 "
车夫台上的旅伴忽然回过头来。 而正在玩追尾巴游戏的她掩饰不及 , 瞬间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不过好在赫萝原本就是为了让旅伴看才系上这东西的 , 所以在男人震惊地问 " 你在做什么 ?" 的时候 , 她还刻意摇了摇尾巴给他看。
" 怎么样 ? 很不错吧 ?"
她两手叉在腰间 , 模仿曾经在城里见过的舞女 , 转了一个圈。 旅伴的目光凝固在她的尾巴上。
似乎哑口无言。
" 啊 , 啊啊 , 还不错吧…… "
吧 ?
那句末的 " 吧 " 字似乎是在为自己老实的赞叹而后悔似的 , 带着些憾恨的感觉。
真是个不可爱的雄性。就在赫萝这么想的时候 , 旅伴又开口道 :
" 这究竟是什么 ?"
" 嗯 ? 刚才在路边捡的。 "
赫萝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 , 还是觉得很合适。 深茶色与尖端那白色的毛中 , 点辍近乎黑色的灰色 , 看起来很不错。
她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 而旅伴则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 半晌才说了句 " 是吗 ?". , 然后就又回过头去了。
只要赫萝稍微像城里的姑娘那样可爱地歪歪头 , 旅伴立刻就会方寸大乱呢。
所以他那奇妙的表情应该是对这装饰意外适合她的佐证吧。
哼……赫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 轻盈地跳上了车夫台。
" 对了 , 刚才汝想问什么 ?"
在他身边坐下后 , 由于身高差 , 变成了她仰望他的姿势。
在她还是巨狼的时候 , 通常都是由她俯视别人的。
所以 , 这种仰望的姿势一开始让她有些甜蜜的好像心痒痒的感觉 , 直到现在也很喜欢。
尤其是在旅伴行为有异的时候 , 这姿势非常有效。
赫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奸笑 , 而是努力绽放出一个纯洁无暇的笑容。而旅伴在瞥了她一眼后 , 似乎更加努力掩饰自己的疑惑。
除了吃饭睡觉 , 这就是赫萝最快乐的时光了。 在她的微笑攻势下 , 旅伴干咳了一声 , 终于开了口 :
" 咳咳 , 啊啊 , 不是的 , 没什么…… "
说到一半 , 他瞥了一眼赫萝的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 就是关于昨天我们路过的那个城镇的毛皮质量。 "
" 哦。 "
似乎要将话题转移到赚钱上去了。
当然 , 如果旅伴能赚钱的话 , 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吃很多好东西 ,没有比这更让人愉快的了。
并非特别的阿谈奉承 , 不过既然是在一起旅行 , 笑脸总是比冷语好得多。
真没办法呢。赫萝也咳嗽了一声 , 说 " 那个啊。 "
于是 , 旅伴仿佛连珠炮似的问这个毛皮如何那个毛皮如何。毕 竟人类是靠眼睛看和用手摸来确认毛皮的质量 , 总比不上用鼻子嗅
来得准确。
这个不错 , 这个不好一一赫萝一一回答道。而旅伴的注意力也逐渐从面前的她转移到商品上去了。
在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 , 男人连谢也不说一句便陷入了沉默。
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虽然赫萝这样想着 , 但又并不讨厌旅伴那
认真的脸 , 只能叹息着看着他的侧面。忽然 , 旅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 , 向货厢伸出了手。
他拿过已经涂抹了不少计算痕迹的蜡板放在膝盖上 , 一边嘟嚷着一边奋笔疾书 , 随后突然大叫起来 " 果然是这样 !"
人类的鼻子与耳朵不够灵敏 , 所以经常会像这样大喊大叫 , 一惊一乍的。
这声音不仅吓了自己一跳 , 连马都受惊了。但旅伴却毫不在意 ,胡乱将蜡板向车厢里丢去后 , 一把拉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 ……怎么了 ?"
耳朵还有点不舒服 , 赫萝像猫儿一样伸手抚了抚耳根 , 问道。而旅伴则一脸喜色。
" 果然行情有空子可钻 , 可以大赚一笔 !"
立刻掉转马头准备回去的旅伴 ,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狗一般。

在男人身边呆久了 , 赫萝也多少懂得一些商业方面的东西。 比如通过各种商品的买入卖出 , 这样不停转手 , 直到回到最初的物品时 , 已经能从中获得不少利益了。
听旅伴的话 , 似乎是有利可图的样子。
" 买高价物品的时候大家都讨厌别人使用小金额货币 , 同样 , 买便宜物品的时候大面额的货币又让人头疼。所以一般都会选择与货 物价值相符的的货币。当然 , 在买卖毛皮的时候也是如此。简而言之……"
" 就是说在交换买卖之后 , 最后一算总帐发现有不合理的情况了吧。 "
" 没错。我已经算了好几次 , 不会错的 , 我在城里的买卖至少会赚两到三成 , 简直是绝佳的交易啊 !"
也许是很厉害吧 , 不过看到旅伴兴奋成这样 , 赫萝反而有些扫兴。而且好不容易装饰的尾巴最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褒奖。
但也没办法要求原本就不能同时专心于两个事物的旅伴太多。
就这样 , 他们返回了今天早上才离开的城市。还是和之前一样人流如织 , 不过赫萝很怀疑旅伴眼里还能不能看到这些人群。
无论什么事都有成功和失败的可能。至少可以肯定的是 , 男人还拥有连赫萝自己都快忘记的冒险心。
在一旁看着他那为了尽早交易而难掩焦躁的侧面也是种乐趣呢。
不知旅伴是不是打算把马寄放到马屋 , 他回过头来对赫萝说 :
" 那你先在酒馆里等等我好吗 ?"
" 诶 ?"
之所以会一愣 , 是因为她本以为旅伴会让自己陪他一起去鉴定皮毛的好坏和货币的优劣 , 因此听到这句话后有些不快。
" 因为要到各个店里来来回回的交易呢 , 你不是很讨厌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吗 ?"
真狡猾。赫萝想。
老实说带自己会很麻烦不就得了吗 ? 明明是他不想带她去 , 偏偏说什么是自己讨厌。这样让她连反驳也不行了。
也许是以前都没怎么在意吧 , 但旅伴其实经常做类似的事。
" 那好吧。 "
赫萝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 , 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不过男人似乎误会了 , 像抚摸幼崽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头。
也许是以为自己因为寂寞才不满的吧。 为什么他总是自以为很了解自己呢。
简直是个让人哑口无言的傻瓜。不过看着对方那自信满满的脸还会觉得很可爱的自己也许更傻也不一定。
" 那么至少应该意思一下吧 ?"
赫萝一把抓住了男人看起来很细实际却相当结实的手腕。 虽然对方立刻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 但最后还是老实地交出了一枚美丽的银币。
" 别花光了哦。 "
旅伴还不放心的可嘱道。

实际上 , 现在旅伴应该也没有时间和她一起悠然地散步了吧。

在四周被城墙包围着的城市里 , 只能靠钟声来分辨时间。
每到钟声响起 , 市场就会开门。再到钟声响起 , 工人就会休息 , 简直像是随着鼓点而起舞的木偶一样。之前在投宿的二楼一手拿着 酒杯悠然眺望楼下的人流时 , 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这样想来的话 , 那个在广阔的大地上驾驶着马车飞驰 , 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 跟着太阳和月亮而动的旅伴 , 无疑属于人类中最自由的一 类。
自由与强大同根同源。所以笨蛋老好人的旅伴应该也在某处隐藏着强大的力量吧。毕竟 , 他是个坚信自己力量的强大存在。
回想至今为止的旅程 , 其实赫萝每次独处都不需要什么安慰。
或者说 , 用时间来平息自己的怒气这种解释还比较恰当。
既然只有一枚银币 , 那只能去沿街连墙壁都没有的开放式酒馆了。而会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去那种地方的人 , 只有懒惰的旅人 或是孰绎子弟。但即使这时候客人也并不多 , 在酒馆一角的赫萝仍然变成了旋涡的中心。
由于她没时间换衣服 , 所以外貌还是修道女的模样。
所以 , 不时会有人走到她的桌边 , 而他们所有人都说着同一句话然后丢下一枚小钱。
" 愿得神之加护…… "
在一拜之后 , 有人还会要求握一下子 , 随后他们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赫萝原本很讨厌迷信神的人 , 但像这样被愚蠢的人类崇拜 , 却生不起气来 , 反而有种奇妙的感动。
时不时伸手抓几颗煎豆 , 擦掉因为伸懒腰而渗出的泪水 , 将酒送进口中。
一边考虑着倘若旅伴交易失败该怎么办 , 一边喝着发酸的劣质葡萄酒。
强烈的睡意让原本就为被丢下这一事而生气的赫萝的心情更加 恶劣。就在她恼火地擦去沾在嘴角的葡萄残渣时 , 一个身影忽然进 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背上满载着毛皮的旅伴 , 正目不斜视地路过酒馆门口。
男人的眼神显示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自觉吧。每当进展不错的时候 , 他虽然会 自称非常冷静 , 但脸上总是会泄露出一些雀跃的情绪。相反 , 在失败的时候 , 他虽然号称绝对不会方寸大乱 , 但面色却是如考毗霜。
总而言之 , 男人的内心一定是随着事情的发展而起伏的。 绝对的冷静 , 只可能出现在睡梦里。
况且 , 如果告诉旅伴 , 偶尔他以为她睡着了、在一旁凝视着她睡脸的事她都知道的话 , 不知男人会做何感想。
但是应该会紧张得睡不着吧。
那也挺可爱的呢。赫萝这样想着 , 瓶里的酒不知不觉已经喝光了。
因为没有聊天的对象 , 所以不免一直闷头喝酒。 赫萝提起空瓶 , 向似乎很闲的店主人要求再来一瓶。

不知旅伴是第几次经过这个酒馆门口后 , 他终于从嘈杂的人流中走进了赫萝所在的安静世界。
喝多了劣质葡萄酒后 , 赫萝觉得自己满肚子都是水 , 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要了面包和奶酶 , 但男人却并没有指责她的浪费。
反而是满面笑容。
现在就算是突然被他抱住或是被弹脸颊 , 赫萝应该都不会觉得惊讶吧。
" 你还是这么超然物外的感觉啊 , 我忍不住了。 "
说着 , 旅伴一把揪住了她的脸。
似乎真的很高兴呢。
不过即使如此 , 他也没有追加一枚银币什么的给她 , 真不愧是商人本质呢。
" 你看起来就像是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
" 何止是捡便宜 ,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
以这种语气说着这样傻话的男人 , 仍然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看着他的笑脸 , 赫萝最终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似乎的确赚了不少呢。这从他每次经过酒馆门口时所背的皮毛数量在逐渐增加就可以得知。
不过赚得越多所需的投入也越多。
正因如此 ,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 , 旅伴才会在交易开始前就让自己替他分辨了毛皮的优劣 , 这样假如交易进展不顺 , 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该说他是太过小心谨慎吗 ? 不过他向来如此。
比如 , 旅伴对于不喜欢的东西 , 通常会采用 " 并不讨厌 " 这种滴水不漏的回答方式。他总是会将自己的所有行动计划得完美元暇 , 并 早已经布好万一时的退路 , 实在是个狡猾得让人叹服的家伙。
但他偶尔表现出的勇气与胆识又会让人觉得他其实是个异常矛盾的人。
赫萝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 , 不知不觉间喝干了不知道多少杯酒。 因为实在是喝得太快了 , 所以让她怀疑是不是酒瓶底部有个洞。就 在此时 ,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只脚 , 吓了她一大跳。似乎因为酒意 , 让她的视线也变得狭窄起来了。
抬起头 , 拨开汗湿的刘海 , 又看到了旅伴那满面喜色的脸。
" 大赚一笔啊 !"
他咚地一声坐下后 , 冲她摇了摇手里鼓鼓囊囊的钱包。
" 不过半途被同样发现有机可图的商人抢了生意 , 少赚了一点。
还好在两败俱伤前大家达成了共识。 " 旅伴刚坐下就拿起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 然后叹了口气。 似乎是奔走了很久的原因 , 他的身上满是灰尘的味道。
" 我是很想说让我们举起庆贺的酒杯 , 但看来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
旅伴看着她 , 苦笑道。
闻言 , 赫萝有些闹脾气地拿起已经空了的酒瓶往嘴里送。
" 明天再喝吧。今天我们先找个地方投宿……毕竟赚钱了嘛。 "
把自己酒杯里的残酒一口喝完后 , 旅伴高兴地道。 他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
看着他那愉悦的表情 , 她也只能微笑。
" 好了 , 我们走吧 , 你还能走吗 ?"
在握住对方伸出的似乎已经好几百年没有碰触过的手掌时 , 已 经有些醉了的赫萝觉得浑身更加炙热了。大脑反应迟饨 , 睡意席卷 而来。
虽然似乎有损贤狼之名 , 但在旅伴付钱的时候 , 她就像只渴睡的幼崽一样紧贴在他身上。
" 喂 , 振作一点 , 马上就到旅店了。 "
虽然模糊昕到男人在叫自己振作 , 还担心的问有没有事 ,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空理这些 , 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就这样像幼崽一样被他牵着手 , 走进了傍晚的人流中。
耳边传来洪水般的声音 , 虽然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 , 但她仍然大概可以知道现在城里的样子。人们说话的声音 , 动物的鸣叫 , 还有 似乎在敲打物体般的尖锐声音。
然而 , 即使身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 , 旅伴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不 , 也许那是自己的心跳声吧。
这种暧昧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情愉快。在摇摇晃晃的脚步中 , 所有的意识都只能感觉到旅伴拉着她的那只手而已。 真希望能持续到永远。 但浮现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又不禁觉得愚蠢。就在这时一一
" 你说这个毛皮不能买是什么意思 ?!"
一声怒吼忽然唤回了赫萝的意识。
" 不能买就是不能买。我们收到商会的消息 , 说有人在利用毛皮赚钱 , 所以我们不能买。 "
" 这算是怎么回事 !"
在喧哗的城里 , 这声怒吼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刚才利用毛皮大赚一笔的旅伴却注意到了。
" 还真危险呢。 "
旅伴看着那边笑着说。
这就是所谓的悬崖勒马吧。赫萝不由得这样想 , 同时又为能与旅伴共有这个秘密而笑了起来。
不过那个正面临危机的商人却似乎无法忍耐了。
" 把你们的商会负责人叫出来 !"
这时 , 终于有城里人开始驻足 , 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抱着山一样多的毛皮的商人十分激愤 , 在赫萝看来多半是 在演戏。也许是打算靠引起骚动来逼迫对方买下商品吧。因为旅伴 也经常做这样的事 , 不过这也算是商人中令人惊讶的胆识了。 赫萝多少带着些佩服之意看着那边。
" 走吧。 "
但已经顺利结束交易的旅伴却拉了拉她的手 , 准备走开。
他的面色有些阴沉。毕竟虽然他自己已经平安赚了一笔 , 但亲眼目睹即将遭受巨大损失的同伴还是有些不忍吧。 虽然有些傻却又很温柔的雄性。
就在她准备跟着旅伴离开的瞬间。
" 看清楚 ! 这可是盖有迪雷欧尔商会的印章 ! 这样你都不买是什么意思 ?!"
说着 , 商人从手中如山的毛皮里拿出一捆来 , 高举到头顶。而另 一边负责收购的商人则露出困惑的表情 , 恐怕对方口中的印章是能 证明什么的东西吧。
因为跟着旅伴见识了不少他的交易过程 , 所以赫萝很清楚人是 很喜欢讲信用的生物。因为经常要从陌生人那里买或卖各种东西 , 所以所谓的信用是必不可少的。而商人在表现出自己的信用后仍然 被拒绝交易的话会怒不可遏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件麻烦事呢。赫萝这样想着 , 甚至不顾旅伴的拉扯也硬要 留在原地继续观看事情的发展。不过这并非是出于对那个商人的怜悯。
只是因为那人手中高举的那捆皮毛上用来绑它的绳子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深茶色的毛皮下悬挂着银色的物体。
虽然旅伴更加用力地拉了拉她 , 但赫萝还是坚持回过头看向袍子下尾巴的方向。然后再次看了一眼激愤的商人 , 确定那银色的物 体与之前自己所捡到的东西是同样形状。 而对方手中所持的是品质并不太好的粗糙狐狸毛皮。 赫萝感觉到了旅伴手掌心所渗出的汗水。

不用问 , 之前在马车上的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旅伴看到自己尾巴上的皮绳时所产生的动摇 , 其实并非是由于它太适合自己。她尾巴上绑着的 , 正是买卖狐狸皮时所用的类似价 格标签的东西。
而无论多么傻的狼 , 也不会傻到在自己尾巴上绑上价格标签并为此沾沾自喜吧。
而会以为旅伴是因为觉得这与自己很相配而害羞一一她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但却生不起气来。
因为之前和现在的态度。
他在看到她为尾巴上的价格标签而得意的时候 , 就己经努力掩饰了。他硬拉着她离开 , 还有刚才不肯带她去交易 , 还有之前看着她 摇晃的尾巴动摇不已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定是打算保持沉默 , 息事宁人吧。现在 , 当全部都暴露之后 ,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却又 无话可说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他并没有恶意 , 也绝对没有嘲笑赫萝的意思。
但却还是在无意之中让贤狼做出了这样的蠢事。 虽然赫萝曾觉得覆盖在人脸颊边的皮很不方便 , 但这个瞬间 , 她却无比感谢能隐藏她愤怒猿牙的双颊。
至少 , 它能起到帮她隐藏一些表情的作用。
" 那、那个 ?"
就在旅伴绞尽脑汁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的瞬间。
赫萝从他汗津津的手中抽离 , 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腕。就像城里的姑娘们常做的那样 , 把脸紧贴过去 , 连身体也紧紧地粘住对方。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旅伴身体的僵硬。应该是想起了在森林或深山中被野狗袭击的经验吧。
但她可不是野狗。
她是贤狼赫萝。
她抬起头来 , 笑容满面地道 :
" 汝啊 , 被掌握在咱手中的行商人啊 , 汝究竟是属于哪种品质的商品呢 ?"
" 不 , 那个 "
" 汝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 呵间。不知道为了庆祝 , 汝会请咱喝什么样的酒呢 ? 咱很期待哦。 "
要说究竟是谁比较恶劣。也许 , 是她自己也不一定。
但她还是不能就此一笔带过。 而旅伴似乎对她的无理取闹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 苦涩地看了
她一眼后 , 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一笔带过。
这可是能让比这城里大多数人都聪明的旅伴屈服于自己的任性之下的机会呢。
虽然她知道这很傻。
但她还是不会罢休。
因为叹息着拉着她走开的旅伴的侧面 , 看起来并非那么不情愿。
她更紧地抱住了旅伴的手臂。
只有贤狼才了解这个男人的正确价值。而她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虽然他是个傻瓜 , 但 , 这不是和会做把标签挂在自己尾巴上这种蠢事的自己很相配吗 ? 她这样想着。

—完—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7 02:50 编辑


《牧羊女与黑骑士》



● 序

离开城镇翻过一座小山之后 , 眼前出现的便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这是和自己闭着眼睛都走得很熟的原野完全不同的、通往异国的大地。
高高的天空中有鸟儿飞过 , 回头望去原野上还依稀可见羊群与牧羊人的身影。
虽然在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 但是一旦要离开却又感到有些舍不得。
轻柔地吹拂在脸上的轻风 , 好像在对着自己微笑。
轻轻叹一口气 , 然后做一个深呼吸。
这是旅行前的准备工作。
然后重新背上行李 , 转过身向前继续走去。
道路一直向前延伸着 , 而自己没有任何的顾虑。
因为 , 我不是一个人。
值得信赖的一身黑色毛皮的小小骑士 , 用坚定的目光望着自己。
勇敢而忠实的骑士 , 身上还带着一点与 " 骑士 " 之名非常相称的威严。
似乎看穿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一样 , 一直望着这边。
向骑士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 看到这笑容 , 骑士也站了起来。
就好像在说 ," 那么就出发吧 " 。
迈出第一步 , 接着很自然地迈出第二步。
第三步 , 第四步甚至都不再去思考。
就这样一直向前走去 , 身边的景色逐渐发生着变化。
开始向着新的世界 , 追求新生活的旅途。

● 一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命运之中。
对于这个说法 , 一定有很多人不以为然吧。
但是我辈的一生却完全被命运所左右了。
从我辈出生到现在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
但是 , 我只能说这段时间 " 不短 " 。
到目前为止 , 我辈已经不止一次地陷入绝望 , 但每一次都奇迹般地得到了拯救。
而且 , 我辈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关于我辈一生中所侍奉的两位主人。
我辈的第一位主人沉默寡言 , 平日稳如泰山 , 是一位非常具有主 人威严的人。在我辈出生不久他便成为了我辈的主人 , 并且传授给 我辈可以受益一生的技能。那时候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 每次回忆起 来都令我辈感到十分怀念。我辈甚至天真地认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 持续下去。
而当这一切都好似肥皂泡一般破灭的时候 , 我除了命运之外找 不到其他任何的解释。
野外并不安全 , 不只有狼和熊这样的野兽 , 还有拥有比尖牙和利 爪更具威胁的铁器武装的家伙存在。即便在旅途之中打起十二分的 精神 , 但是突如起来的暴风骤雨却依旧迫使我们不得不在野外找了 一个愚蠢的地方宿营。
而且 , 就算是这样我们又在哪里碰到那些家伙 , 恐怕也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了吧。
总之 , 我们进行了殊死的战斗。
拼尽全力的战斗。
当时的局势是敌众我寡 , 如果对方为此而大意的话 , 或许我们还 有一丝机会。
但实际的结果是我们被彻底的打败 , 主人战死 , 我辈也受了伤。
当主人在暴雨之中 , 脸上泪杂着鲜血和泥浆 , 将视作生命的手杖 托付给我的时候 , 那种表情我辈到现在还依然清晰的记得。
如同仆人必须守护主人一样 , 现在我辈必须守护主人名誉的象征。
于是我辈带着主人的手杖逃走了。
拼命地逃。
狂风和暴雨以及漆黑的夜晚 , 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我辈逃跑的最好帮助。
一路拼命地狂奔 , 当我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我辈顾不上身体的创伤 , 当疲惫到一步都走不动了的时候 , 终于躺倒在路边的一块大岩石下面。
昨夜的风雨已经停歇 , 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而那时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的温暖也同样至今难忘。
当我辈沉浸在这片温暖之中时 , 甚至想就这样一死了之。
我辈究竟还能不能守护主人的名誉。
望着眼前主人的遗物 , 我辈不禁这样向自己问道。
如果死掉的话就又能与主人见面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 , 我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辈的愿望能够实现的话 , 那么当有人将我辈摇醒 , 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 , 我辈就会在天堂了吧。
可是当我辈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 , 所看到的景象却和印象里的天堂大相径庭。
一个脸颊消瘦、衣着槛楼、看起来好像路边枯木一样的女孩站在 我辈面前 , 女孩伸出她那满是较裂并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手摇晃着 我辈的身体。
主人有时候喝醉了之后会称呼我辈为骑士 , 并且会向我辈讲述那些骑士的事迹。而我辈也深深地被那种骑士精神所打动了。
正因为如此 , 我辈更不能辜负骑士这个称号。
虽然那个女孩自己也是一副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模样 , 可是她却仍然拼命地想要将我辈从死亡的深渊之中拉出来 , 并且一副似乎快 要哭出来的焦急样子。如果这个时候我辈不站起来的话便再也不能称自己为骑士了吧。
身上的伤痛也好 , 疲劳也好 , 全部忍耐住站了起来。
那一时刻的自豪感令我辈永生难忘。
而那个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到极点、仍旧担心并安慰我的温柔女孩在看到我辈站起身之后 , 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自己处于饥寒交迫之中 , 却还担心他人 , 而且还能够笑得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 , 我辈认定眼前的这个人作为自己新的主人。
接下来的一瞬间 , 我辈和她都双双倒在地上 , 不过我们的身体却 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一定就是命运。就连我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同时因为肚子饿而醒来也一定是因为命运吧。
所以 , 这一定是真正命运般的相遇。
我辈得到了一个新的主人 , 虽然这个主人稍微有点靠不住 , 但她 的温柔和善良确实举世无双 , 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我辈的主人。她的 名字叫做诺拉 , 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
我辈的名字叫做艾尼克。因为新主人发现了刻在手杖上面的我 辈的名字 , 所以我辈避免了更换名字会带来的不便。似乎一个巨大的巧合往往是由其他无数个小小的巧合带来的。
虽然语言不通 , 但是我们相互之间却产生了更为坚定的羁绊。 身为一只犬类的我辈产生这样的想法 , 作为人类的主人一定会 感到生气吧。
要是以前那位强势的主人大概会这样想 , 可是现在这位离开我便会陷入困境的主人应该会原谅我辈的想法吧。
你问我辈为什么有这种自信 ? 看吧。
只要我辈不在她的身边 , 她甚至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虽然是位软弱的主人 , 但这种相互之间的依赖关系却十分美妙。
我辈和主人甚至共用一条毛毯取暖。
白雪皑皑的冬季。
这种选择是最重要的判断。

冬季总是起的很早。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日出的早 , 而是因为冻得睡不着。
所以我们常常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已经醒来 , 对着漫天的星斗大大地伸二个懒腰。
接着主人还会打一个喷嚷 , 而我辈则在→旁故意做出一副鄙视的表情。
" 鼻子突然感觉好痒。 "
似乎察觉到了我辈的视线 , 主人自言自语地解释道。
" 不过…·
主人因为怕冷而抱着我辈缩在毛毯之下 , 但最后还是勇敢地站 了起来 , 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 望着天空中闪耀着光芒的群星说道。
" 醒来的时候听不到羊群的声音 , 果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呢。 "
确实。
对于她的这句话我辈也深有同感。
" 虽然作为一个牧羊人的工作很辛苦……但是一旦真的不做了 , 还是会感到有些寂寞呢。 "
牧羊人虽然看起来只是驱赶着软弱的羊群 , 用青草喂饱它们的 简单工作 , 但实际上却十分累人。羊群放着不管的话便会迷路 , 而且 不管你怎么教训它们都依旧记不住正确的路线 , 要管束这群分不清 主仆 , 不管遇到什么都只会 " 昨 ~ 哗 " 乱叫的愚蠢家伙 , 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这就是我辈与主人赖以为生的工作。但是就好像人生总是充满 了改变 , 我与主人也从这日复一日的工作之中跳了出来。不过对于我辈来说 , 从今往后总算不用在天还没亮的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主 人那一边数着羊群一边因为又损失了羊而充满悲痛的表情。
虽然 , 没有了那群只知道昨佯叫的家伙们的声音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我辈与主人开始新的旅行已经过了两周 , 是时候该与过去彻底的告别了。
于是我辈在心里这样想着 , 望着主人的侧脸 , 慢慢地将鼻子伸了过去 , 摩擦着她的脸颊。
我辈不想见到主人落寞的样子。
" 嗯……抱歉 , 让你担心了。 "
主人伸出双手抱着我辈的脑袋笑道。
虽然有一半也是出于自愿 , 但是当主人失去牧羊女的工作 , 从作为身份象征的于杖之上取下铃铛之时 , 脸上的那种表情我辈一生也 忘不了。
我辈大叫一声 , 呼出白色的哈气。
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再次表现出与生俱来的坚强。
" 要不要吃饭啊。实际上 , 我在上一个城镇里面小奢侈了一下 ,不过只有一点点哦。 "
主人说着非常孩子气的话从麻袋之中取出了一个面包 , 看着她的这个样子我辈不由得苦笑起来。
就算那点路费里面有些富裕 , 可是也不能随便乱花啊。
我辈一边这样想着 , 一边一直盯着主人。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 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呵呵的笑了起来。
" 好了 , 艾尼克 , 真不害羞。 "
令人意外的发言。
我辈摇尾巴绝对不是因为麻袋之中的面包 , 而是为主人重新坚强起来感到由衷的高兴。我辈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肤浅的事情……
" 不过 , 你看 , 雪白的面包哦。 "
主人将面包从中间掰开来给我辈看道。
就在这时 , 周围散发出一阵小麦的清香。
虽然我辈还想保持住自己的风度 , 但是本能的诱惑却完全无法 控制了。
当我们吃过早饭之后 , 天边的颜色也逐渐开始明亮起来。
寒冷的夜空中如同冰之结晶一般闪耀着冷峻光芒的星星逐渐消失 , 视野慢慢地开阔起来。
不过即使如此气温还依旧寒冷 , 呼吸还是会带出一条长长的白烟 , 大地也是一片冻土。
" 没有了羊群少了很多烦恼 , 不过还是应该找个有房顶的地方吧。 "
主人撑起没有了铃铛的手杖 , 然后用我辈想象不到的坚定脚步向前迈去。
" 大概这两天就能够找到。 "
她一边说着 , 一边展开一张羊皮地图。
虽然羊群只是主人工作的道具而已 , 但是主人在羊群受伤的时候会哭泣 ; 危险的时候会害怕 ; 分别的时候还会感到寂寞 , 简直就好 像母亲对孩子一样的感情。
所以我辈原以为主人对于羊皮制成的地图会有所顾忌 , 没想到我的担心竟然完全是多余的。
人类这种生物 , 有些地方实在是令我辈无法理解。
" 不过 , 去那个城镇的话 , 艾尼克你觉得可以吗 ?"
主人一边观察着地图一边向我询问道。
而她之所以一直看着地图 , 应该是心里面多少还有点担心吧。
既然我辈决定跟随主人 , 那么便注定要随她一起踏上她所选择的道路。
所以 , 即使主人选择的是一条带有危险的道路 , 我辈也必须鼓励她坚定地前行。
于是我辈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 直视向前方。

既然选择了便只有前行。
这便是我辈的答案。
" 是呀。就是因为危险和辛苦才会有这么多的报酬 , 所以还是应该去看看吧。 "
我辈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辈的主人是很著名的牧羊女 , 不过由于某些事情辞去了这份工作。
万幸的是她手里存留有一些积蓄 , 而用这些钱足够她去实现自 己的梦想。我辈的主人常常对我辈说 ,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裁缝。 虽然我辈并不讨厌听主人讲述自己的梦想 , 可是我辈却不喜欢她只 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 , 我辈真想面带微笑的鼓励她 , 如果你能够实现梦想的话我辈一定会尽全力去帮助你。
而正如主人所言 , 要想实现梦想就要有为此承担风险的觉悟。
" 因为爆发瘟疫而死去一半人口的城镇。 "
那么恐怖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应该尽量远离 , 当然这只是作为我辈肤浅的想法而已。
主人却有着就算冒生命危险也要前往那个城镇中去的理由。 关于那个由于瘟疫而濒临荒废的城镇的消息 , 是当我们在上一个村子里逗留的时候听说的。
据说那里由于瘟疫因而人口大量减少 , 导致劳动力不足 , 城镇为了继续维持正常的运作而需要大量的人手。
而在那里 , 像主人这样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也可以非常容易的找到工作。
当然 , 这样的好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城镇之中的病情还没有完全消灭 , 寻找工作的人们也没有大量涌入 , 所以机会只有现在。
而告诉主人这些消息的 , 是那些在众人都因为城镇之中的瘟疫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时候、依旧勇敢地向那里前进的为了赚钱不要命的商人们。据说这些家伙 , 只要有能够做生意的地方 , 就算那里是十 八层地狱也一样勇往直前。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
而且据他们的分析 , 那个叫做古斯科夫的城镇现在病情已经得 到了控制 , 所以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另外 , 这个消息的传开也只是 时间问题。
看样子是越单越好 , 主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决定向那里出发。
当然 , 就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 , 主人希望留在当时的那个村子 里面做裁缝的请求被拒绝了 , 大概也是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吧。
" 但是 , 城里的人死了一半 , 教会的祈祷也没有任何效果。 "
主人望着地图 , 自言自语道。
主人在做牧羊女的时候 , 教会的那些家伙对主人进行了难以置信的迫害。
也许是嫉妒主人放羊的技术 , 那群家伙甚至污蔑主人是魔女。
但是就算她自己遭到那些家伙的迫害 , 也依旧心情轻松地哼着歌 , 完全不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 对于这一点 , 身为仆人的我辈也确 实感到非常钦佩。
不过 , 对于现在主人依然还迷信教会的这一点 , 我辈却不敢苟同。
所以 , 我辈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 只是向前走去。
不知她是否知道我辈内心之中的想法 , 总之主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 只是跟在我辈的身后默默地向前走去。太阳渐渐升起 , 周围逐 渐暖和起来 , 我们赶路的速度比身边的任何旅行者都要快。主人在 路上数次确认地图以确保我们的路线正确。
虽然身为动物的我辈对于在野外宿营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 , 但是作为人类的主人却不能适应。如果能够在明天晚上前抵达城镇 的话 , 就算有疫情也不怕 , 至少比在野外宿营安心的多。
虽然主人并不是那种生长于温室之中的花朵 , 可是就算是坚强的野花 , 也禁不住长时间的寒冷空气和风吹日晒吧。
而且 , 主人又是如此的瘦弱。
人类没有像我辈一样厚实的毛皮 , 所以我辈必须为主人考虑。 而就在我辈这样想着的时候。
" 艾尼克 !"
我辈在主人的呼唤之下全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我辈与主人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 , 所以当她呼唤我辈名字的时候里面包含有很多种含义。
而当这种最为熟悉的呼唤声响起之时 , 在我辈体内的血液立刻开始沸腾了起来。
主人将于杖举起 , 猛地向前一指。
“!”
我辈甚至连想都没想的便冲了出去 ,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前奔跑着。
我辈的目标是主人手杖所指向的前方山丘。
在那里有一群野生的山羊正在悠闲地吃草。
我辈的利爪撕裂大地 ,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前方的羊群似乎终于发现了我辈的行动 , 急忙想要四散逃跑。
但是这些愚蠢的羊群如何是我辈的对手 ?
驱赶 , 飞奔 , 猛地在地面上用利爪划出深深的土痕 , 在羊群的面前旋转着大声地咆哮。
羊群顿时陷入极度的握乱之中 , 只能够拥挤在一起原地打转 , 完全处于我辈的控制之下。当做完这一切之后 , 我辈对着天空发出一阵吼叫。
主人对于我辈的实力心中非常清楚 , 实际上她现在正一边开心 地大笑着一边向这边跑来。而我辈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 大声 地向主人吼叫着。
那些慌乱的羊群都带着惊恐的目光望着我们 , 虽然看上去样子显得非常可怜 , 不过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不是贪得无厌的野狼。主人来到山丘上面之后轻轻的挥了挥手杖 , 于是我辈也解除了对羊群 的控制回到她的身边。
主人骄傲地摸了摸我的脖子 , 似乎在称赞我辈做得非常好。这对于我辈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褒奖。
" 让你们受惊了 , 真抱歉。 "
主人对羊群说道。毕竟是野生的羊群 , 见到这种情况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冷静 , 头羊大吼一声之后便带着羊群离去了。在距离城 镇不远的地方遇到野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不知道它们能够活 多久 , 不过我们的情况不是也和它们一样吗 ?
就在我辈这样想着的时候 , 发现主人正眯起眼睛望着远去的羊群。
接着 , 她察觉到我辈的视线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导致脸上显得有些红润 , 说道。
"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那群羊 , 不过真的感到很开心呢。 "
看样子 , 主人也开始有点学坏了。

当天晚上 , 我们在距离城镇还有一段距离的两个山丘之间的凹陷处露营。
大概是因为城镇之中发生疫情导致一半人口死亡的消息传出 , 所以我们在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在路 边野营应该也没有任何问题 , 但是主人却意外地显得非常谨慎。
不过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 , 主人正在用面包屑喂小鸟的过程中 , 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只老鹰将小鸟一下子抓走了。主人顿时愣在 那里。
虽然像这种情况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 但是我辈的主人却依旧没有适应。
愣了一会儿之后 , 终于恢复过来的主人又像往常一样对我辈训斥起来。
就算我辈是骑士 , 但是对于从空中冲过来的家伙也是毫无办法呀。
不过我辈也只能聋拉下耳朵和尾巴 , 老老实实地等待主人训话结束。

当太阳落山以后 , 我们便开始准备睡觉了。
不能点火 , 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 , 虽然没有了羊群的纷扰 .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依旧不能完全放松。虽然我辈也想在周围警备 , 不过还是很难抵挡温暖的诱惑。主人的脑袋从毛毯下面探了出来 , 于是我辈便从那个缝隙之中钻了进去 , 虽然这样一来和那些家里 娇生惯养的宠物便没有任何区别 , 但是我辈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往 王人怀里靠了过去。
事已至此 , 就这样吧。
身为骑士的荣耀和主人体温传来的温暖 , 虽说要做出选择并不是非常困难 , 不过也稍微使我辈苦恼了一阵。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察觉到一丝的异样。
这种异样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当我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将脑袋抬了起来 , 不过因为我辈整个身体都在毛毯下面而且这被 压在主人的胳膊底下 , 所以要探出头来着实费了不少劲。
大概主人还在睡的迷迷糊糊吧。当我辈从毛毯下面探出脑袋的时候 , 主人还抱着我辈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梦话呢 , 而我辈则看准她胳膊翻动的 -瞬间从毛毯之中冲了出来。
当我辈冲出来之后终于察觉到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这是争斗的声音 !
" 嗯……艾尼克 ?"
从守护羊群的工作之中解放出来的主人 , 一时还沉浸在终于可 以放心睡觉的魅力之中。不过当她察觉到我辈的异常表现之时立刻 张开眼睛向周围巡视起来。
" 有狼吗 ?"
这都是常年处于狼群频繁出没的森林附近所养成的习惯。
主人的声音之中没有任何的紧张和胆怯 , 听起来更显得有一种如果是就尽管放马过来的镇定自若。
" 不 , 不是… . ..不像是狼… "
主人将耳朵贴在地上 , 从对方的脚步声便能够分辨出人数和方向的这种能力甚至不亚于身为动物的我辈。
当她意识到不是狼群的时候 , 立刻站起身向周围望去。我辈也 在这个时候清楚地昕到了争斗的声音。主人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 和我辈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怒吼与铁器碰撞的声音不时传来。
似乎是人类之间的争斗。
" 山贼 ?"
人类虽然害怕遇上像狼这样的野兽 , 但是更害怕遇到和自己同样的人类。
主人靠在我辈的身边 , 轻声的说道。
但是 , 从我辈并没有发出低吼这一点上来看 , 她立刻意识到危险 并没有临近我们这边。
主人迅速地收拾好行李 , 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默默地用于杖向前方一指。 我辈快步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夜空中的月亮被隐藏在乌云之后 , 时而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洒 下一点微光 , 现在的视野可以说非常不好。为了怕主人在黑夜之中 找不到我辈 , 于是我辈每走一段路便回过头确认主人的位置以防走 散。
很快 , 我们便来到了山丘之上 , 在那里可以对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而当跟在我辈后面的主人终于赶到这里向下面望去的时候 , 不由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山丘下面的情景 , 即使距离很远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在街道沿途的客楼旁边燃起了一片火光。 就算主人没有我辈这样敏锐的耳朵 , 一定也能够听到那边传来的悲鸣。
盗贼们正在袭击客拢。
" 怎、怎么办 ?"
主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按照主人的性格来看 , 她一定会犹豫该不该去帮忙。
但是 , 对方的人数和装备都不清楚。
虽然主人的想法很好 , 但现在的局势却非常不妙。 而我辈则只能够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
房屋正熊熊燃烧着 , 房梁都倒塌了下去 , 随之飞起一阵巨大的火星。
" 啊 !"
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的正房大门中冲出了一个人影。 因为天黑再加上烟雾的关系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 不过从服装上面来看应该是旅行的朝拜者。 那个人大概是由于受伤再加上害怕而步伐有些不稳。
当他步履蹒跚地向街道逃跑的时候 , 身后立刻追出另一个人。
这个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剑 , 毫无疑问应该就是袭击者了。
虽然两个人的速度差并不是很大 , 但是被迫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 , 又有一个人从门里冲了出来。然后 , 拼命地抱住袭击者。
紧接着 , 向我辈的耳朵清楚地传来 , 也许主人也能够模糊地听到
的 ——
" 请快逃 !" 的叫声。
" 艾尼克 !"
这大概是主人在条件反射下所发出的命令吧。
但即使如此 , 我辈是主人的仆人 , 拥有高贵荣耀的骑士。 于是我辈按照主人的命令 , 向手杖指向的地方冲了过去。

就在我辈的眼前 , 袭击者将抱住自己身体的那个人甩了下去 , 接着用于中的剑向倒在地上的那个刺去。
大概是因为兴奋的缘故 , 袭击者的脚步好像喝醉了一样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
这种程度完全不是我辈的对手。
地上的杂草消减了我辈的脚步声 , 马棚燃烧传来的劈啪声也掩护了我辈的行动。
袭击者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辈的存在 , 继续向趴在地上爬着逃走 的朝拜者走去。那名好似朝拜者一样的男子似乎完全放弃了希望 , 双膝跪地开始向着天空的方向祈祷起来。
而走到他身后的袭击者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 脸上充满了嗜杀成性的变态笑容。
而就在他要将利刃刺入毫元防备的目标后背之时 ,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东西。
他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 , 我辈的尖牙已经咬住那名男子的右手腕 , 迫使他扔掉了手上的剑。
我辈的尖牙甚至可以咬断山羊的后腿。 当我辈感觉到嘴里传来骨折的声音之时 , 才松开牙齿。
男子好像看到恶魔一样的表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而我辈则毫不留情地继续向他的右腿肚子上咬了下去。
"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 !"
糟糕 , 当我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从客校的门口果然又冲出了另外一个拿着剑的男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 , 我辈发现主人也正向这边跑来。
看样子 , 不将这些敌人全部消灭恐怕是不行了。
" 喂 , 怎么了 !" 万幸的是后出来的这个男子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辈立刻将眼前的这名男子扑倒在地 , 紧接着向新出现的目标冲去。
男子露出满脸的惊愕与恐惧 , 连忙将身上装有赃物的麻袋扔到地上 , 做出准备战斗的姿势。
在如此漆黑的夜里 , 对方一定将我辈当成了狼。虽然我辈并没有刻意那样去伪装 , 不过这一点正好可以为我辈所利用。
连剑都拿不利索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去 , 就在我咣着牙齿 向前扑去的时候 , 对方一下子昏了过去。客战之中一片狼藉 , 里面躺 着三个和逃到外面去的朝拜者一样服装的人。
紧接着 , 我辈忽然感觉到楼梯那边有人影出现。从他身上的穿 着来看 , 应该是和那些袭击者一伙的家伙。而就在这时对方也发现了我辈 , 我们的视线碰到一起。
但是 , 对方一看到我辈滴着鲜血的牙齿便大叫着从楼梯向上跑去。
对于我来说 , 相比子从上面往下攻击还是从下往上的攻击更有 优势。于是我辈三步跑到楼梯口 , 追上正要往楼梯上面跑去的男子 , 在他的小腿处一口咬了下去。男子惊慌失措地大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 而我辈也不得不将嘴巴从他的腿上松开。
万幸的是 , 那名男子只是夜了下去而已。 虽然右脚和左手在摔落下去之后弯曲成奇怪的形状 , 不过看样子并没有生命危险。
我辈站在楼梯上不屑地望着倒下去的男子 , 而整个客战终于再次回复到了平静。
耳边传来旁边小屋燃烧的声音 , 从味道上判断火势将很快便波 及到这间正房。虽然还担心周围隐藏有其他的敌人 , 但是现在最重 要的是保证主人的安全。于是我辈从楼梯上面跑了下来 , 而就在我 辈即将走出屋子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刚才第一个跑出去貌似是朝拜者的男子走了进来。这是一名留 着胡须的男子 , 身上穿着非常不方便的长袍 , 右腰间还被鲜血染红。
他的脸色看上去非常难看 , 应该不只是因为身上有伤口的原因吧。
“ 啊啊……啊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看到屋子里面的惨状之后 , 男子跪在地上低下了头。
从他们身上相似的服装来判断 , 倒在地上的那三个人应该是他的伙伴。
我辈从那名男子的身边走过 , 走到外面的时候刚好看到主人正不安地抱着手杖站在那里。
而当她看到我辈的时候立刻冲过来将我辈抱住。
" 啊啊 ,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虽然这种时候最令人担心的其实是她的安危 , 不过从主人的性格上来看 , 她肯定会首先担心别人。我辈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主人 的后面望去 , 刚才被剑刺穿的那名男子的脸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一 层白布。
" 盗贼全都被你干掉了 ?"
发现我辈平安无事之后 , 终于安心下来的主人松开我的身体开 口问道。
我辈无法回答只能大吼一声 ,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在门口的那名的男子 ,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 盗贼总共三个人 . ..
" 你是说 , 还有一个吗 ?"
对于主人的问题 , 男子摇了摇头。 倒在楼梯下面的那个家伙应该就是第三名盗贼了吧。
主人应该也看到了我辈刚才的勇猛。
就在我辈这样想着抬起头向主人望去的时候 , 身旁的男子忽然 这样说道。
" 神哟 , 感谢您的保佑 , 让我免遭劫难·… "
让你免遭劫难的可是我辈啊 , 保佑你的是我辈的主人 !
要不是主人一直在不停的抚摸着我辈的脖子 , 我辈一定会朝着他大声吼叫吧。
这个留着胡须的男子自称约瑟本·奥什修坦因。
据说是距离这里往西三周时间路程的某教会的主教。
我辈顿时为自己拯救了一个对这个世界毫无意义的家伙而感到后悔起来 , 可是主人却似乎并不这样想。虽然她和教会之间发生过那样不愉快的事情 , 可是在听到那个叫什么约瑟本的家伙自我介绍 之后竟然一下子双膝跪地叩头行礼。
我辈的主人啊 , 你这样做叫我辈情何以堪 !
" 请抬起头来。你简直就是神灵派遣来的天使。 "
如果这个大胡子约瑟本胆敢对主人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态度的 话 , 那么身为骑士的我辈一定会做出相应的举动 , 可是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 于是我辈也只好把撩牙收了起来。
年龄大概是主人数倍的约瑟本对主人表示出深深的谢意。
" 不 , 我……与其谢我 , 更应该感谢艾尼克。 "
" 哦哦 , 是啊。原来是叫艾尼克吗 ? 真是多亏了你 , 我的救命恩人。 "
他腰部的伤口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 虽然主人尝试止血 , 不过因为她没有相应的知识和技术 , 所以包扎的效果并不理想。约瑟本的脸色苍白 , 但还是对我辈表示出了非常真挚的感谢。看到他的笑容我辈多少心情也跟着舒缓起来。
既然我辈是骑士 , 那么对于这份感谢就坦诚地接受下来吧。
“可是……神给予我的考验似乎有些太困难了……"
约瑟本从教会带出来的同伴除了一名年轻人之外全都被杀害了。
而唯一幸存的那名年轻人也受了重伤 , 失去了意识。
虽然主人对他进行了紧急抢救 , 但究竟能不能有效果恐怕只有 神才知道。
" 客楼里面的人也都被……?"
主人将被我打倒的盗贼们都捆了起来 , 关在客拢的栅栏里面。
" 不……这地方只是一个空人家。我们本来想借住一晚 , 可是没想到被那些专门打劫这种旅客的盗贼盯上了。而且 , 真是可怕… 那些家伙看起来好像是异教徒。"
"带着箭头的首饰 ?"
“你也看到了吗 ? 是的。他们就是在东部的险峻丛山之中活动的那些魔道师的子孙。似乎专门等到我们都睡熟了才下的手。牺牲的那个人是我们作为旅途护卫而雇佣的佣兵。虽然他们非常机敏也很勇敢地为了守护我们而进行了战斗 , 可是却不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
我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倒在门口的那三个人中有两个人虽然服装和他一样 , 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却和我辈相同。
也就是说 , 他们是为战斗而生的人。
” 可是 , 我却不能在这里放弃自己的旅途。不论如何 , 我都要……“
约瑟本艰难的说着 , 接着咳嗽了起来。 我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我辈在喉咙里低声的咆哮着 , 可是主人却似乎并没有听到。 主人的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 , 似乎想说要帮助约瑟本。
" 你要去什么地方呢 ?"
我辈的主人啊 ! 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了。主人现在不正在为了实 现自己的梦想而急着赶往古斯科夫吗 ? 在旅途之中遇到困难险阻 , 走到一半就死翘翘这样的情况不是经常发生吗 ?
而且为了帮助他人而将自己的梦想扔到一边 , 这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啊 !
我辈虽然非常老实地坐在主人的身边 , 可是内心之中却在激烈的思考着 , 并且来回注视着主人和约瑟本的样子。
" 咳咳……实在是非常抱歉。嗯 , 我的目的地是…… "
如果听他把目的地说出来的话便不得不帮忙了。虽然我辈坐立不安 , 内心中十分焦急 , 但是却没有办法堵住别人的嘴。
于是约瑟本慢慢地开口说道。
" 古斯科夫。 "
" 哎 ?"
我辈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 而当我辈向主人望去的时候 , 发现 主人也露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
" 你知道了吗 ? 那个地方正在爆发瘟疫 , 甚至神灵的指引也无济于事 , 是一个笼罩在黑暗和悲伤之中的城镇。 "
" 是、是的。我们也正想到那里去。 "
" 什么 ?"
约瑟本似乎从心底里发出了一阵惊叹 , 接着立刻做出一副教会的人向神灵祈祷之时才会做出的举动 , 闭着眼睛祈祷起来。我辈的尾巴左右来回摇摆着 , 接下来约瑟本要说什么 , 我辈基本上都能够猜 的出来。
" 这真是神灵的指引……听到你这么说我便安心多了。那么 , 能不能冒昧地向你提出作为神的仆人的我一个小小请求呢 ?"
我辈望了望约瑟本的脸 , 接着又望了望主人。主人一脸真挚 , 好像在接受什么重大使命一样凝视着约瑟本。
这个时候就算我会说人类的语言 , 想要阻止她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吧 。
" 您说吧。 "
约瑟本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 接着又睁开眼睛说道。
" 可以带我们去古斯科夫吗 ?"
主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 握住约瑟本的子。 我辈对于主人的选择毫无办法 , 只能趴在地上无奈地注视着在被火光吞噬的客拢。

" 原来如此 , 你是为了成为裁缝才去古斯科夫的 ...."
" 是的。我是听那些旅行商人们说的。 "
" 这样啊。可是 , 要去古斯科夫的话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对不起 , 我这么说真是太失礼了。你正是拥有非常令人敬佩的勇气的人。 "
约瑟本坐在他的马上面。 而失去意识的那名青年则躺在用来运送行李的骤马车上。
盗贼和那些尸体就那么扔在了原地 , 除此之外我们也别无他法。
" 不 , 其实我心里面还是很害怕的。可是即使如此 , 为了能够实现我以为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
主人似乎有些害羞的说道 , 而这大概也是她的心里话吧。
" 梦想吗 ? 确实 , 要面对危险 , 有梦想的支撑是很必要的。这没什么好害羞的。 "
乘在马上的约瑟本温柔的微笑着 , 主人仰起头望着他。 跟在一旁的我辈忽然感觉到有些无聊。
" 我们前往古斯科夫也是为了梦想。瘟疫爆发 , 神的仆人也都没 能幸免于难 , 人们开始对神灵绝望 , 而我将给那些在黑暗之中颤抖的人们带去新的光明。我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 , 才决定前往古斯科夫的。 "
" 原来如此……"
" 我早在离开教会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艰难困苦的心理准备 , 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没有抵达古斯科夫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
约瑟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和抱怨 , 只是有些疲惫的微微一笑 , 对于他的这个笑容我辈忽然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么说来 , 我辈忽然想起当这个男人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 的时候 , 并没有低三下四地请求饶命 ,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 而 只是朝天向神明祈祷的情景。
虽然我辈对于教会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 可是这个对自己的职务尽忠职守的人还是非常令人钦佩。
从这一点上来看 , 这个名叫约瑟本的人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人。
" 我虽然是一所教会的主教 , 可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 , 我会尽我所能来表达自己对你的谢意。 "
" 不 , 不用那么客气。 "
主人慌忙拒绝道 , 但是约瑟本却微笑着打断了主人的话 , 然后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道。
" 我刚才差点就命丧异教徒的凶刃之下。你们救我于危难之中 , 而且还是在前往于黑暗中渴求神之光的人们之处的途中。这实在是太富有象征性了。所以 , 请至少让我向你那位勇敢的同伴表示感谢。 "

" 对艾尼克吗 ?"
就连我辈也对此感到意外。抬头一看 , 发现约瑟本正朝这边露出单纯的笑容 , 让人稍感意外。
本以为只有主人才会向身为野兽的我辈露出那种笑容。
" 神创造了这个世上的一切。那么人和其他的存在在神的面前都是平等的。我觉得应该赋予草木以名字 , 向马和鸟儿倾注爱情 , 然 后给所有的勇敢者平等的荣誉。 "
我辈仰望主人 , 主人也俯视这边。
然后我们一起朝约瑟本望去。受伤的主教有些高兴地笑着说道。
" 等我到了古斯科夫镇 , 打算以约瑟本·奥什修坦因之名 , 在神的荣光下对勇敢的神之仆人艾尼克授予‘教会骑士 ' 的称号。 "
虽然我辈对那是什么完全一头雾水 , 不过如果能得到骑士的称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辈这样想着朝主人望去 , 主人似乎惊讶得哑口无言。
" 当然 , 也请务必让我对你表示感谢·… "
约瑟本说着 ,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前方望去。 月亮从云缝间钻出 , 得到扩展的视野前方显现出城镇的影子。
那就是目的地古斯科夫。
看样子 , 即使我们不在那里露宿 , 或是约瑟本等人不在那个客找过夜 , 离目的地也只剩一步之遥而已。
受不了 , 世上果然存在机缘巧合。
会这么想的不只是我辈一人 , 只要看看无奈地相视苦笑的约瑟本和主人就一目了然了。

古斯科夫镇是周围被石墙包围的大城镇。虽然比不上留宾海根 , 但也大到足以让人担心它会不会为深夜的采访者而打开城门。
只不过 , 那担心最后以杞人忧天而告终。
身为主教的约瑟本向门对面的守卫报上名字后 , 对方显得十分慌张。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那是就算夜里遭到敌军奇袭也多半不会如此慌张的大骚动。本来就不擅长与人接触的主人 , 在听到门那头传来的骚动声后蜷缩起身体。
既然城镇居民如此焦急地期盼主教的到达 , 那么在途中救下主教性命的人也肯定会受到隆重的欢迎。
主人的表情明显地表达出那种想法。
然后 , 她听到城镇中甚至吹起角笛时 , 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约瑟本为了掩饰自己受伤后的虚弱 , 在马背上不断地抚摸脸颊和咳嗽。主人战战兢兢地对他说道。
" 那、那个·……"
" 怎么了 ?"
" 那个 , 我有个请求……"
约瑟本露出迷途小羊的引导者般的表情 , 和蔼地问道 " 是什么 呢 ?" 。虽然教会的人有在这表情下隐藏他们黑心肠的恶劣倾向。不 过主人似乎被那表情催促般说道。
" 您能不能告诉大家 , 我们只是主教大人的随从呢 ? "
" 这个…… "
约瑟本眨眨眼 , 最后慢慢点点头。
他似乎是个聪明人。
门对面响起急匆匆卸下门闩的声音。约瑟本在马上弯下腰 , 对主人悄悄地这样说道。
" 看到你们如此遵循神的教导 , 真让我喜不胜收。勇气和谦逊可是很难同时并存的。你的请求我了解了。不过 , 神和我都不会忘记对你们的感谢之情。 "
门缓缓打开 , 熊熊燃烧的松明火光照得人眼睛直发痛。
约瑟本直起身子 , 主人像寻求救赎的小羊一样看着他。
虽然我辈总对约瑟本娴熟的举止感到可疑 , 不过看到他对这边微微点头 , 我辈的尾巴也不禁晃动起来。
凡事都有例外的存在。
" 那么 , 就这样吧。 "
在大门打开的同时 , 约瑟本像共有秘密的小孩子般笑着说道。
因为时间的关系 , 门对面的人们都来不及梳洗打扮。不少人的头发乱成一团。在慌慌张张前来迎接的年轻女孩们中 , 还能隐隐约约看 见仍在拿着梳子拼命整理头发的身影。
其中分开两名看起来似乎是守卫的持枪男子走过来的 , 是一个打扮格外光鲜、但年龄几乎还算是小鬼的年轻人。
从他眼边的红肿 , 能明显看出他直到刚才都在熟睡。
即使如此仍能轻快地抖动头发、扬起披在肩上的皮毛边高级外套、凸显尖头皮靴的走路姿势 , 让人能感到若干作为集团之长的威严。
我辈之所以会表示出敬意的弯腰坐下、并拢前腿、挺起胸膛 , 是因为看得出他是在拼命虚张声势才这么做的 .
为了统帅集团不能被小瞧。
而那重担超乎人们的想象。
这年轻人实在不像是经过充分准备后登上这个地位的。
疾病会从年老者开始依次攫取牺牲者。
" 我的名字是特里·隆 = 古斯科夫·卡雷卡 , 是古斯科夫参事会代表。在神的指引下 , 衷心欢迎您的采访。 "
声音很年轻。即使是事前知道城镇情况的约瑟本也肯定和我辈一样的想法。他比和我们说话时更加礼貌地回应道。
" 请原谅我未能下马。对于神之祝福下的城镇古斯科夫 , 渴求神圣的烛光而传书给教会的经过 , 我们非常了解。但是 , 神并没有舍弃你们。就算我自身的力量渺小 , 神的力量也是伟大的。请放心吧。从此时此刻起 , 这个城镇将会和神的灯火同在。 "
非常嗦亮的声音。
民众忐忑不安地聆听着每一句话 , 在约瑟本说完后四周就像水 面一样平静。
仿佛波纹一般 , 从最初细小的声音最终变成了怒涛般的欢呼 , 宛如宣告漫长战争结束一般的喜悦。
" 长途跋涉辛苦了 , 主教大人。今晚请好好休息 " 名字很长的卡雷卡边说边向约瑟本靠近 , 终于发现了异样。
”主教大人 , 你的脸色……“
”比起我 , 先把他……“
约瑟本说着朝身后指去。卡雷卡这才注意到后面的骤马。
那好像少女般的面孔因为惊讶而变得僵硬。
" 来人 ! 赶快治疗 !"
卡雷卡叫道。民众满心欢喜的骚动亘然而止 , 人们似乎很快察觉到主教等人会在这个时间入城的原因。在夜间强盗的袭击下勉强 保住性命而敲响城门的人并不罕见。
我辈在保护羊群时 , 也遇到过几个这样的人。主教被慌忙赶来的人们轻轻抬下马 , 冷静地说明着伤口的情况。
赶往骤马处的似乎是有着战场经验的人。
他们查看伤势情况并对女人们发出指示。
至于我们 , 因为约瑟本遵守约定对我们做了说明 , 所以只得到了卡雷卡简短的致谢。
虽然实际冒着风险、勇敢果断战斗的我辈稍微有些不满 , 不过约瑟本看来没有忘记感谢之情 , 更重要的是主人理解了我辈的想法。 " 为了不碍事站远一点吧 " 。主人用力摸摸我辈的头 , 朝入口的一侧走去。
从这场骚动的规模来看 , 主人如果实话实说是我等救了那个主教的性命 , 成为工匠的梦想一定能够很容易实现吧。
尽管我辈感到可惜 , 但同时也对谦虚的主人如此耿直充满敬意。
我辈这样想着仰望主人 , 主人也察觉到我辈的视线。
" 怎么了 ?"
因为我辈无法说话 , 所以无法对那问题作出回答。
再说 , 我辈是服侍主人之身 , 并不是那种会特意宣扬主人优点的讨厌仆人。
我辈从主人身上移开视线 , 注视起被运走的约瑟本等人。结果头上突然感到一沉 , 原来是主人的手。
" 难道说 , 你在期待感谢的美餐吗 ?"
这话太见外了。
我辈低声吼叫表示抗议。主人偶尔会说出这样坏心眼的话 , 还是说我辈看起来会给人那种感觉吗 ?
感觉有些受伤。主人接着使劲抱住了我辈。
运走约瑟本后 , 大门周围已经空元一人。
因为我们完全被遗忘了 , 所以纤细的主人也许觉得有些寂寞。 我辈这样想着舔了舔主人的脸 , 主人一个人笑嘻嘻地这样说道。
" 我呢 , 也稍微有点期待哦。 "
主人意外地很贪吃。
不过 ,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我舔了下主人的脸颊 , 短短地吼叫一声。

● 二

品尝涂满油脂的白小麦面包仿佛是在吃着有味道的云朵 , 牛肉 切块也是炖过后红烧的奢侈品。虽然生活朴素 , 但我辈对食物还是 有一定坚持的。而这些都是能让我辈满足的逸品。
要说不满的话 , 就是食物的量很少。我辈迅速吃光东西舔干净盘子后 , 主人笑着分了一片肉过来。
" 不够吧 ?"
全都被她看穿了。
我辈感激地吃完后 , 用脸磨蹭起主人的腿。
" 他们说不收住宿费和饭钱。 " 主人虽然不会像我辈那样舔盘子 , 但也没有高雅到会把肉汁留下。她撕下面包擦干盘子后吃下 , 满面笑容地说。
" 不过 , 我在厨房听到‘晚饭就上黑麦面包吧 ' 的话。 "
主人有些恶作剧地说道。我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 填饱肚子后趴在地上。
" 嘛 , 镇子似乎很困难呢。这一定是仅剩的一点面包了。 " 我辈竖起一只耳朵听着主人的声音。
之所以没有抬起头 , 是因为主人的表情肯定与开朗相差甚远。 因此 , 我辈作为代替舔了舔主人的脚躁。
" 喂。 "
主人会生气地用脚尖戳过来 , 因为她很怕痒。
被草割破脚时 , 并不能保证当时会有水来清洗伤口。
虽然那时由我辈来舔伤口比较好 , 不过主人会满脸通红地露出 忍俊不禁的表情。主人在踩上尖锐石头时 ,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不了发痒 , 甚至会无意识地飞起脚踢中我辈的脸。
尽管如此 , 她却喜欢用裸足抚摸我辈的脊背。
主人把最后的面包放进嘴里 , 一边咀嚼一边光着脚抚摸我辈的脊背。
" 好了。 "
主人稍微沉漫于饭后的余韵后 , 发出声音从椅子上站起来。
" 先去一趟教会 , 然后再去商馆吧。 "
她收好餐具披上外套 , 犹豫片刻后没有去拿已取下铃铛的牧羊人手杖。在旅途中暂且不提 , 在城镇中拿着手杖的人大都会遭到白眼。因为那些人只会是占卡师、魔术师或者牧羊人。
我辈虽然对牧羊的工作感到骄傲 , 但在长期目睹人类社会的构造后 , 产生了 " 有那种偏见也是没办法的 " 之类达观的想法。
身为人类的主人就更是如此了。她把手杖靠墙放好时 , 那侧脸非常寂寞 , 又显得很不安。
" 嗯……不要紧。 "
我辈用鼻子戳戳主人的脚后 , 主人像是回过神来般有气无力地这么说道。
尽管主人从未提起过 , 不过她想成为工匠的理由之一 , 应该就是想从事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工作。我辈并不会因此责备她 , 甚至还 觉得会那样想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主人的说话对象只有我和羊只 , 所以她能展现笑容的肯定只有我辈等兽类。牧羊人往往有那种倾向 , 所以会出现牧羊人的孩子是半人半兽的流言萤语可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而这样的风评又使他们更加孤独 , 终于变得和城镇中的人们彼此憎恶。
主人是不是早就对人类感到厌恶了呢 ? 我辈甚至有过这样的想法。
" 都说不要紧了 , 来。 "
主人笑着用双手抱住我辈的脸。
我辈很清楚 , 她是在勉强自己活动脸颊做出这样的表情。 人类的脸才能做出的笑容。
然而 , 我辈不是能够那样微笑的 " 人类 " 。
" ……对不起呢。骗你的。我其实非常不安。 "
无需多言是对什么不安。
在进入这城镇之前 , 她甚至因为不愿被城镇居民感谢而去拜托约瑟本。
主人作为宾客来到这旅店时的畏缩模样 , 实在让人不忍目睹。
放下牧羊人手杖一事 , 代表主人不是作为牧羊人 , 而是普通的旅人走上街道。
她究竟能否像普通的 " 人 " 那样行动呢 ? 主人本身应该比任何人都不安吧。
" 可是…
主人抬起头 , 用力地说道。
" 必须前进才行。 "
强者 , 并不是指没有弱点的人。
而是指能够克服自己弱点的人。
我辈吠了一声 , 主人站起身来。

来到古斯科夫的街上 , 这里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被荒弃的废墟 一样 , 而那印象在太阳升起后也没多大变化。尽管我们住宿的旅馆 位于城镇的繁华街上 , 但左看右看都是很煞风景、门窗紧闭的建筑反 而比较多。
路上的行人同样很少 , 而且无论是谁都在无意识地压低脚步声行走着。
虽然不知道主人的鼻子能否嗅出 , 不过风中夹杂着死臭 , 仔细端详就会发现类似骨头的东西被扫到街道角落堆积着。
与路过的城镇居民相反 , 小巷里躺着肥头大耳的狗。它用 混浊的眼神眺望街道 , 肥硕的老鼠在身边来回乱窜。它们吃了什么长得 这么胖 , 多半是城镇的所有居民都忌讳说出口的事实。
不知主人是不是察觉到了此事 , 比起穿过狼群出现的森林时更加靠近我行走着。
在这样的街道上有时会与很有精神的人擦肩而过 , 从打扮上看似乎是远道而来的商人们。他们也许认为只要能赚钱 , 不管是他人 还是自己的性命都无关紧要。
这样思考的话 , 即使在城镇处于这种状况下也能和在其他地方一样行动 , 看起来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在这样思考时 , 我辈的耳朵捕捉到了细微的嘈杂声。
抬头一看 , 视线前方出现了人群 , 他们聚集在带有熟悉标志的建
筑前。那应该是这个城镇的教会。
聚集的人们应该都是渴求心灵平静的迷途羔羊吧。
不过他们争先恐后想要进去的拼命模样 , 怎么看都与心灵的平静相距甚远。
" 好多人呢。 "
主人单纯地感到惊讶。
的确 , 这样看来要和那个约瑟本见面可能会很困难。
" 打扰他也不好 , 以后再说吧。 "
这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判断。
我辈摇摇尾巴表示同意。 之后前往第二个目的地的商馆并未遇到什么困难。
尽管城镇的规模很大 , 但在街道上穿行却没有任何阻碍。只是询问了两次路人 , 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目的地。
主人虽然将其称为商馆 , 不过正确的说应该是罗恩商会的商馆。
会组成集团的并不只有马匹和羊只 , 人类也是一样。同乡的人们聚集起来 , 让事情朝着有利于自己生意的方向发展。这同样属于 合乎情理的行动。
而他们在各个城镇的据点似乎就是这种商馆。
主人在放弃牧羊人工作时 , 似乎受到过其他城镇的这种商馆的照顾 , 说起来也算和这个商会有些关系。她怀里应该藏着用人类的文字所写的介绍信。话虽如此 , 主人却在建筑物前深呼吸了三次。
在导致主人放弃牧羊人工作的一连串骚动时 , 她也好几次差点放弃。
在我辈用鼻子催促后 , 主人终于敲开建筑的大门走了进去。
” 喔 , 欢迎光……“
" 临 " 字没有接上 , 大概是因为主人的打扮和这地方格格不人的缘故。
主人学到了面对初次见面的人笑容很重要的经验。 在知道主人真正笑脸的我辈看来 , 那只是忐忑不安的假笑 , 不过似乎已经足以骗过对方。
"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
对方摆出柔和的表情和语气 , 指指一旁的椅子说道。
" 这位黑毛的先生是你的同伴吗 ?"
只不过当我辈想跟在主人身后时 , 就听到他这样说。
" 啊 , 是的。那个…·
" 啊啊 , 不。没关系。我想起来了 , 你是昨天抵达镇子的人吧 ? 女性一个人旅行很危险呢。比起随便找个男人做护卫 , 这样应该可靠多了吧。 "
留着胡子的男人笑着说道 , 主人也因以陪笑。
" 我会向你确认 , 是因为这个城镇里狗不是什么吉利的存在。 "
疾病一旦在城镇流行 , 不管大街还是小巷 , 到处都会是人的尸 体。晚上如果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打开窗户 , 就会听到无数野狗啃食尸体的声音。那对我辈和人类来说 , 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主人在椅子上坐下 , 一边抚摸在一旁蹲下的我辈脑袋 , 一边很尴尬地做着回应。
" 那么 , 旅行之人找本商馆有什么事吗 ?"
商人们说话直接了当真是帮了大忙。应该不只有我辈在这样想。
刚坐下的主人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 走近柜台里的男人递了上去。
人类世界中信的威力好像很可怕。主人能够即使辞去牧羊人的工作也不用担心当前的生活费 , 似乎也是这张纸的威力。
" 哎呀 , 这是什么 , 从留宾海根来的 ? 还真是远道而来呢。 "
" 留宾海根的叶克伯馆长对我非常照顾。 "
" 哦哦。那么我也不能输给那个胡子老爹才行。 "
男人说着一个人大笑起来 , 结果发现主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故意咳嗽一声 , 摆正坐姿。
" 咳。欢迎来到罗恩商会古斯科夫商馆。我名叫阿曼·格温格 特托。为了让这个城镇成为你旅途中的美好回忆 , 也为了不辱没罗恩商会之名 , 请让我为你的旅程助一臂之力吧。 "
商人个个都是一流的演员 。
主人也挺直身体 , 有礼貌地道谢并自我介绍之后相互握了握手。
" 那么 , 诺拉小姐是想成为缝纫工匠吗 ?"
" 是的。我听说这个城镇今后会需要人手。 "
" 嗯嗯 , 话是没错。古斯科夫镇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疾病就完蛋 , 一定会复活的。 "
听到阿曼坚定的话语 , 主人也露出率直的微笑。
不过阿曼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霾 , 这样说道。
" 可是 , 时机也许有点糟糕。 "
”……你的意思是 ?“
" 嗯嗯 , 你不畏惧疾病的传言来到这个城镇一事 , 我作为古斯科夫的市民表示感谢 ....
阿曼吞吞吐吐 , 也许是觉得闭口不言也不是办法 , 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 虽然疾病的蔓延开始在这个城镇渐渐消退 , 不过镇里的惨状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城镇的商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 现在仍处于大病初愈的阶段。现状不要说雇佣新的工匠了 , 就连现有的工匠们都为了找工作而离开城镇……不过 , 现在先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 因为城镇一定会复苏的 , 所以那时会需要工匠也是事实。 "
虽然实情和事前昕说的情况完全不同 , 不过旅人的情报大都是这样。主人仔细聆听每一句话 , 对最后一句话使劲点点头。
" 是缝纫工匠对吧 ? 那么我来给缝纫工匠的公会长写介绍信。
没什么 , 这只是举手之劳。 "
之后持续的开朗笑声 , 听起来似乎有点做作。
不过在城镇遭到疾病的毁灭性打击之下 , 光是像阿曼那样的言行大概都可以算是勇敢的表现了。一直畏畏缩缩的主人从阿曼手上接过介绍信后 , 不断地低头道谢。因为主人也是依靠窥探他人的脸色才能生活 , 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很清楚。
我们离开商馆后 , 仍为阿曼即使身处困境、也能亲切对待我们这种旅行者的温柔感动不己。
随后我们按阿曼所说的路线前进 , 到达目的地的建筑之前。石制的墙壁上镶嵌着绘有针和线团的铁板 , 就连身为狗的我辈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虽然主人这次勇敢地敲响大门 , 不过来的时机似乎不对。
难得她下定决心当机立断 , 不过门对面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没人……·吗 ?“
我辈没有对主人遗憾的话语一一回应。
我辈用后脚挠挠脖根 , 然后打了个大哈欠。
主人好像从我辈的行动中察觉到对自己的回答。她失望地聋拉下肩膀 , 嘀咕道 " 没办法啊 " 。在我辈吼叫一声表示同意时 , 正要转身的主人微微倒吸一口气。
什么事 ?
在我辈起身扭头之时 , 视野严重摇晃起来。
大意。
那是来自某人的袭击。
我辈落得个后背着地 , 前脚朝天的下场。不过那个暂且不提。 我辈马上收拢前腿 , 扭动身体抓紧大地。能让我辈遭到袭击的只有 空中的飞鸟 , 或者采取非野兽战斗方式的家伙。
也就表示那是使用飞行道具 ( 注 : 格斗游戏用语 , 指除游戏操控 者本身和对手之外出现在屏幕上的物体。一般只存在攻击判定 , 而 没有受攻击区域 ) 的人类 , 直接命中我辈脑袋的也是奇妙的筒状物 体。
" 艾尼克 !"
主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 我辈大概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我辈之所以没有飞扑出去 , 是因为主人的声音不是在驱使我 , 反而是在阻止我的行动。
我辈跺着脚抬起头。
主人啊 , 我辈确实遭到攻击了 !
" 请等一下 !"
不过 , 主人再次说出的话不是针对我辈。
" 我们是旅行者 , 这只狗是我的同伴 !"
主人为了防止我辈飞扑上去 , 使劲抱住我辈的身体。不过我辈并没有停止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咆哮。
给了我辈一击的那个人。
那年轻女人的眼神 , 让人不觉得能够和她讲道理。
”……“
高瘦女人昏沉、像泥水塘般的眼睛 , 从胡乱扎起的红发空隙间用 发直的诡异视线看着我辈。我辈之所以没有停止咆哮 , 是因为从那 女人眼中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 , 主人一边拦住我辈的身体 , 一边慌忙从怀里掏出阿曼的介绍信。见此情景 , 女人的眼睛动了动。
" 我找这边负责的工匠公会长有事·… "
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在听主人说话。
女人眨了一下眼 , 然后突然移开视线走开了。
主人似乎也没搞懂女人的真意 , 用力抱住我辈的身体。
结果 , 女人只是去捡起掉在路上、直击我辈脑袋的筒状物 , 其间一次都没有看我们一眼。
然后 , 她从我们面前穿过 , 把手搭在门上这样说。
”你就是‘带来灯火的少女 ' 吗……“
她毫不掩饰地露出品头论足的视线 , 不怀好意地从头到脚打量过主人后 , 继续说道。
" 算了 , 进来吗 ?"
那视线里隐藏着难以言表的淤泥般的感情。那是我辈也曾听闻 , 好像潜入墨水般的黑色淤泥。它会拉住想要站起者的脚 , 抓紧打算前进者的小腿 。
疾病不只是夺走人的生命 , 连希望都夺走了。 还很年轻的女人摇摇马尾般的红发 , 走进昏暗的建筑中。 在那背影消失在建筑的阴影里时 , 我辈的耳朵清楚地听到这样的话。
" 我就是这里的公会长。 "
不知主人是否听见了。
我辈看看身边主人的表情 , 她似乎也昕到了。 那种眼神的年轻女人身居某种要职。
城镇居民死亡过半 , 就是这么回事吧。
即使如此 , 主人还是起身催促我辈 , 走进建筑之中。

虽然建筑内因为昏暗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显得有些可怕 , 不过进 去后却发现整洁得让人佩服。朴素却做工精良的家具散发出被认真 涂油擦拭过的味道 , 墙上的架子上也很干净。
在我辈察觉直击自己脑袋的似乎是布料的同时 , 女人从里面的房间出来再次现身。
”……那么 , 有什么事 ?“
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在主人连忙递上阿曼的介绍信后 , 女人嫌麻烦似的挠挠头 , 突然迈开脚步。动作并不粗鲁 , 但似乎像是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似的 , 所以她的行动看起来显得有些唐突。虽然最终她只是为了读信而打开窗户 , 不过那每一步行动都显得带刺。
也许 , 那在很大程度上出于对旅行者的敌意。
在这方面 , 主人能比我辈更加敏锐的察觉到。 仔细一看 , 她的脚在微微颤抖。
狼的牙会杀死肉体 , 人的敌意能杀死精神。
" 哼……缝纫工匠呢!"
" 能拜托你吗 ?"
在女人低语的同时 , 主人探出身子这样说道。 尽管我辈不是人类 , 不过对主人的事却是一清二楚。
主人最害怕的是对方也许会讨厌自己。
而她为了抑制那恐惧 , 只能把拳头紧紧握住。
人类有时也许会将其称之为悲壮。
" ……请便。 "
" 拜托了 ! 辨别羊毛好坏的话 , 我多少有些一一啊……哎 ?"
" 我说了 , 请便。 "
女人毫无兴趣地说完后 , 将书信丢到桌子上。
主人好像挨了当头一棒般怔得说不出话来。
她嘴巴张合了几次后 , 露出被欺负的小狗一般的表情。
" 怎么了 ?"
女人像疲倦的老太婆般在椅子上坐下 , 目光落到被从打开的木窗射进的阳光照亮的木桌上。虽然我的视线没法确认上面放了什么 , 不过从桌子边上伸出的筒状物来看应该就是打中我辈脑袋的布料。
这样看来 , 桌子上也许放着缝纫衣服的全套工具。
”啊……不……那个……”
主人在女人的注视下压低视线 , 像是辩解般在嘴里嘀咕着。 我辈看到泫然欲泣的主人 , 愤怒地朝她瞪去。
" 怎么 ? 你难道想要考试吗 ?"
女人冷笑着说道。
我辈清楚主人在对什么犹豫不决。
主人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颤。即使对野兽中最可怕的狼之远吠都不畏惧的那颗心 , 却因为女人暴露出的恶意而颤抖。
" 你想做的话也无妨。裁布、结线、穿针、皮毛的处理还有染色的相关知识。考试可是有很多项的。让我来调查下你是否有配得上这古斯科夫缝纫工匠公会成员的技术吧 ? 由身为公会长的本人阿尔斯.温特 !"
主人面对生气地开始喋喋不休的女人阿尔斯根本不可能做出反驳。她如字面意思般被其气势压倒 , 狼狈地开始后退。
" 不过呢 , 这里没有任何材料。破碎的纽扣、开绽的烂丝线、扭曲 生锈的针倒是有很多。考试不能使用那种东西。所以 , 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
阿尔斯并不是感到有趣才笑。
如果不笑的话 , 大概就会有什么无法忍耐的东西从胸中喷出来似的。我辈因为年龄的原因 , 很快察觉到了这个女人阿尔斯的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 , 主人却并未发现。
就算被那气势所压倒 , 她还是顽强地鼓起勇气回答。 完全没有察觉到阿尔斯的内心。
" 钱、钱的话 , 有一一 "
我辈的头脑比眼睛更快地感觉到阿尔斯脸上的表情变成愤怒。
" 钱 ! 啊 ! 你说有钱就能买到了 ? 是啊 ! 不过呢 , 给我好好听着 ! 即使没有钱 , 漂亮的纽扣、漂亮的布、漂亮的针也都能弄到手的 !"
阿尔斯拍着桌子开始连珠炮似的说起话来。面对眼前的惨状 ,主人只能蜷缩身体保持沉默。
很遗憾 , 我辈没法帮她。因为我辈理解阿尔斯的心情。 她还在喋喋不休。
" 如果你一边倒拿圣典吐出诅咒神的话语 , 一边在墓地暴毙的尸体上搜刮的话 !"
强烈的讽刺。
人有用泥土掩埋尸体的习惯。 而那时尸体大都穿着漂亮的衣服 , 与某些豪华的物品一起下葬。
虽然人类称死亡为永远的启程 , 但如果抱满装饰品的永远之旅人大批离开城镇的话 , 那状况大概就和掠夺没什么两样吧。
我辈这样想着 , 总算发现对这房间的整洁感到佩服是搞错了。
房间并不是整洁 。
该陈列在这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说累了在桌上俯下头去的阿尔斯 , 又抬起头讪笑着继续这样说道。
" 不过要是有钱的话 , 又会如何呢 ? 你能不能先把公会加盟费付了呢 ?"

那是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看起来就像用双手所握的短剑划破自己脸颊而做出的笑脸。可以想象一下 , 有着孩子般面孔、远比我们野兽温顺的人 , 露出那种表情就会散发出野兽般的魄力。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存在 。
我辈担心起主人的安全 , 轻轻咬了咬她的衣服。水中的溺水者 甚至连稻草都会去抓。阿尔斯在疾病肆虐的城镇绝望之泉中溺水 , 不能保证她不会抓住主人的脚踩将其拖下水去。
实际上 , 主人被我辈咬住衣角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时 , 一滴水滴落到我辈的脸上 , 那水咸的可怕。
" 呐·… ..你有钱吧 ?"
主人后退一步、两步 , 可能是无意识地摸了摸我辈的头。
那是在黑暗中遭遇狼时的举动。
就算看不见四周 , 就算危险多么逼近 , 只要知道我辈在身边 , 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对主人来说 ,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比狼的牙齿更加可怕、散发出敌意的人类。阿尔斯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 释放出体内隐藏的某物即将获得形体爆发的气氛。我辈压低身体 , 准备好随时都能飞扑上去。
一触即发的空气。
这时 , 响起猛敲木门的声音。
" 阿尔斯 ! 阿尔斯·温特 !"
接着 , 从声音昕大概是一个年轻男人喊起阿尔斯的名字。
没了劲头连鸟都飞不起来。
阿尔斯一脸苦涩地把头扭向一边 ,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直咂舌。
门继续被敲响 , 主人仿佛被那声音催促般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辈看着在这种时候仍然有礼貌鞠躬的主人 , 只能在一旁叹息。
“阿尔斯 ! 你肯定在里面吧 ! 进货的预付款部分凑齐一一 ”
门突然被打开 , 外面的怒吼声顿时直接传入耳中。 主人正好准备伸手开门 , 被吓得缩回了手。
" 哎呀。 "
门外的男人有着一张娃娃脸 , 看到主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过他在瞥了一眼我辈后 , 倒吸一口冷气愣住了。
我辈利用那个机会窜到主人身旁 , 走出了建筑。
打开门的是比主人高一个头的男人 , 年纪并不算大。他被我辈穿过脚下 , 仿佛面对火焰的野兽般直往后退。
我辈跑到外面的街道悠然转身 , 吼了一声后主人总算赶了上来。
男人似乎想对主人说些什么 , 不过在被我辈瞪了一眼后缩了回去 , 为了掩饰怯意将视线移向建筑中。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 不过身上带着讨厌的金属气味这点是不会错的。男人扶着门再次看了主 人一眼 , 走进建筑中并关上了门。之后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 只剩 下我辈和主人呆呆地站在大道上。我辈之所以没有迈步 , 是因为主 人还没能好好理解这一连串事情的缘故。
主人无论遇到突发事故还是不明事态都能坚强地引导羊群 , 要归功于那根寸步不离的牧羊人手杖。而现在 , 那根手杖被留在旅店里。
这样一来 , 主人就不再是会被称为魔女的优秀牧羊人 , 而是单纯的旅行女孩。
即使主人的表情渐渐变得泫然欲泣 , 我辈也没有吼叫责备她。 取而代之 , 我辈用头摩擦蹒跚前进的主人的脚部 , 伸长脖子用头接住她垂下的子。
“……呐 , 艾尼克。”
在夕阳西下时 , 主人开口说道。
" 我 , 很差劲呢。 "
在主人的人生中 , 睡在床上的次数少得大概用一只手就能数清吧。
但那其中的一次 , 却是如字面意思般哭着入睡。因为主人的声音很嘶哑 , 所以她也许人睡时仍在哭泣。
正当我辈这样想时 , 起身的主人跨过趴在床边的我辈 , 拿起水瓶倒水喝。
" 半数的人因为疾病而死呢。 "
可能是铜制的生锈水瓶黑乎乎的 , 到处都被碰得坑坑洼洼 , 真让人佩服它居然还没漏水。
不过就算我辈表现出那么露骨的敌意 , 主人仍然没把阿尔斯当成坏人。那份善良更加让人惊讶。
主人手握水瓶沉默了一会儿。本以为她会再次返回床上 , 可她却坐到床边 , 周脚掌来回抚摸起我辈的脊背。
" 我做不成商人呢。 "
商人是把背叛、陷害、掠夺当作家常便饭的人。他们拥有的勇气与在紧要关头时能够切开羊腹的主人是不同种类的。况且 , 主人从根本上就做不出借助他人的不幸谋取利益的事情。
我辈用鼻子嗅嗅主人的裸足 , 难得没有被尘土弄脏的纤细裸足却突然被抽了回去。
" 死了很多人呢……我却只在考虑自己的事。 "
她 " 砰 " 地横躺在床上 , 从随后的衣服摩擦声能够推断出她在床上缩成一团。
真没办法。
如果没有凡事都先责备自己的毛病 , 主人的人生应该会过得轻松一点吧。
不过。
"嗯……艾尼克 ?"
即使这样 , 我辈也没法责备那种性格。
因为主人的那份诚实 , 就是从那之中产生的。
" 不要紧……不要紧的 , 嗯……呀 , 好痒啦 , 喂 !"
我们如小狗般上上下下地嬉戏 , 经过三次左右的攻守交换后 , 主人紧紧抱住我辈 , 将脸埋在我辈脖颈处的毛中。
" 不能裹足不前 , 是那样吧 ?"
我辈最喜欢的是独自走在荒野上的主人侧脸。
在我辈使劲大吼一声后 , 主人再一次抱紧我辈后松开了手。
" 去主教大人那里看看吧。 "
虽然有些哭肿的眼睛让人心痛 , 不过主人的笑容却是货真价实的。
" 再说 , 去向主教大人告解心里也能轻松一点。 "
主人啊 !
主人没有察觉我辈卷起尾巴关于 " 难道有我辈还不够吗 " 的疑问 , 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她从床上下来看着我辈这样说开口。
" 快点 , 不要老摆出想去玩的表情 !"
我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 想对自己身为无法说话的生物一事对神表示感谢 !

走出旅馆时天己呈现暗红色 , 按我们以前的生活来说 , 已经是应该睡觉的时间了。
虽然主人也边走边微微打着哈欠 , 不过这肯定是哭累后睡着的后遗症。主人察觉到我辈的视线 , 为了掩饰哈欠而把头扭向别处。
镇上的街道依旧空荡荡的 , 沐浴在夕阳下更显哀愁。主人应该也不喜欢黄昏。实际上 , 当走在空蔼荡大街上的行人只剩下主人时 , 她一直用手摸着我辈的脖颈。
不过 , 我辈并未因此责备她。因为我辈也讨厌黄昏。要说黄昏哪里讨厌的话 , 我辈会立刻回答是那影子的长度。在小山丘上 , 面向夕阳而立的主人的影子非常细长。伸长的影子很容易让人误判本体的大小 , 给我们带来无谓的恐惧。在夕阳中 , 就连无力的羊只都会拥 有恐怖的影子。
在这荒无人烟的街道上伸长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不然的话 , 就 算是我辈也会多少觉得诡异。虽然有时会在小巷中感到气息 , 不过在那的都是眼神凌乱的狗。主人来到教会前才终于看到镇里居民的面孔 , 安心地长吁一口气。我辈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 主教大人 , 不知道好不好呢 ?"
就算问我辈也无济于事。不过从昨晚的样子来看 , 他是否平安无事全都要看神的旨意。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
主人微微深呼吸的举动没有逃过我辈的眼睛。她会绷紧表情 ,大概是 " 无论约瑟本有多憔悴都不动摇 " 意志的体现。
" 哎呀 , 你的确是…… "
正当主人准备走进教会时 , 被人搭话道。
敞开的大门内 , 肥胖的女人们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根据我辈为数不多的知识 , 从卷起的袖口和头上的白布来看 , 她们大概是来教会负责照顾两名重要伤员的人们。
的确 , 如果被如此壮实的人们照顾 , 生命之火可能会消失的懦弱感情也肯定会被吹得元影无踪。
" 那个 , 我担心主教大人的情况过来 ......
" 啊啊 , 原来如此。他现在正在安静地睡觉。明明身负重伤 , 可直到刚才为止都在祈祷呢。 "
不管人还是野兽 , 只要数量过三就会出现领导。
这里体格最壮的女人说道 , 其他人则跟着点头。
" 伤势果然很严重吗 ?"
" 是啊。虽然在我们被叫醒赶过来时并不那么严重 , 但是他年纪毕竟大了……不过 , 因为主教大人有神的守护 , 所以会很快恢复的吧。 "
那和体格相衬的豪快笑容 , 仿佛连痛苦死去的死人都会绽放笑容安静长眠似的。就连不擅长陪笑的主人 , 也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 那么 , 另一个人……呢 ?"
主人的话会听起来有些含糊 , 是因为那人的伤势看起来要明显严重得多的缘故。
" 头部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头上和鼻子流了很多血 , 所以看起来很严重罢了。不过怎么都醒不过来呢。虽然他脸色很好 , 仿佛随时都会清醒过来似的。 "
羊只从稍高的悬崖或溪谷上摔落而昏迷 , 就那样没有醒来衰弱而死的情况并不少见。
面对女人乐观的说法 , 主人使劲点点头。
" 可以去看望两位吗 ?"
" 哎 ? 嗯嗯 , 没问题。虽然主教大人一心扑在圣务上 , 不过也多次询问过你的事。还有……"
女人截住话头望向我辈。
" 这位黑骑士先生的事。 "
女人们看见我辈并未惊讶就是那件事的缘故吗 ?
我辈理解了。不知为何 , 主人似乎对我辈被称为骑士感到诚惶诚恐。
主人啊 , 我辈被夸奖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
" 艾尼克是骑士什么的·… "
" 不用客气。主教大人说过 , 神圣的烛光能够抵达这个城镇 , 这位黑骑士的活跃有很大的功劳。当然 , 他也说了带着那位骑士的年轻天使的事。 "
" 天——那个 , 不 , 怎么会… .. .天使什么的… ...
主人连耳根都羞得通红 , 俯下身去。她虽然曾被称作精灵 , 不过那也是带着怀疑的意味。从那时起 , 主人就不习惯被人称赞。
因为主人羞涩的样子看得连我辈都感到不好意思 , 所以我辈吼叫一声 , 用鼻子蹭蹭主人的脚。
" 哈哈哈。你瞧 , 骑士先生也说不需要谦虚呢。 "
主人尽管没有说出口 , 不过她低头看着这边的表情似乎也很高兴。
" 好了 , 哪怕只去看看主教大人他们的睡脸也好。该怎么说呢 ,
他们两人的睡脸也显得很神圣。 "
女人像夸奖自己孩子般的心情并不难理解。那两人为这个城镇 带来了希望之光 , 也就代表着这个城镇的骄傲。主人和我辈受到良好的接待 , 也是因为将那光明带到这个城镇的缘故。
有付出当然应该得到回报 , 我们应该挺起胸膛接受才对。
不过 , 如果人们得知主人是牧羊女的话又会怎样呢 ?
我辈在心底里像教会人士一样向神祈祷 , 希望不要询问我辈和主人的关系。
" 来 , 这边。 "
也许是我辈的祈祷灵验了 , 女人领着主人和我辈走进教会深处。
我们在做牧羊人时的雇主也是教会 , 所以经常进入修道院。不过即使客气地说 , 这里的教会也算不上气派。
建筑本身虽然是用石头建成 , 不过明显没有进行保养。壁鑫上的蜘蛛网显示上面的烛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点亮过 , 让人觉得最后接触墙壁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房间木门上的合叶似乎已经腐朽脱落。门被靠墙放着 , 作为代替挂上布帘。
就算信仰虔诚 , 没有司祭的话也不会敬仰空壳子吗 ?
" 这边走。 "
女人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小声说着 , 拨开布帘催促主人进去。虽然我辈以为自己会被挡在外面 , 不过女人却笑着放行了。
我辈觉得似乎可以稍微提高一点对这女人的评价。
“……仅仅一天 , 就变得……”
接在那句话后面的 , 大概是 " 这么消瘦 " 吧。
女人也点点头 , 第一次很担心地叹了口气。
这似乎不是在黑暗中看错了体型的缘故。光是受了伤身体就会衰弱。再加上 , 主教约瑟本已经步入老龄。
主人握紧双手 , 闭起眼睛开始静静地祈祷。我辈大概一生都不 会忘记教会对主人的迫害。虽然因此总觉得呆在这不舒服 , 不过还是弯腰蹲了下来。至少 , 约瑟本这个人并没有错。不仅如此 , 因为他对我辈做出了公正的评价 , 所以我辈也不否定内心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的想法。
“……愿神保佑你。”
主人最后小声说完 , 用手轻轻触摸发出更加微弱呼吸声的约瑟本的被子 , 转身朝身后的女人看去。人明明拥有雄辩的语言 , 在这种时候却更多地借助视线交谈。女人点点头 , 仿佛担心主人般把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我辈也起身准备跟着她们 , 却突然朝身后望去。
是我辈多虑了吗 ? 好像感觉到了约瑟本的视线。 不过 , 那老人依旧在床上静静地熟睡。
我辈是每天都在星光下醒来、用肌肤感受大地气息的牧羊犬。 星星和大地的运行还是能够理解的。在我辈看来 , 自己没有语言和 人类那么丰富的表情实在是太好了。不然的话 , 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主人。
再说 , 那睡脸的平静并没有作假 , 约瑟本的心中应该也是那样吧 。
这不是需要悲伤的事。
我辈离开房间 , 追随主人而去。

就连两只小鸟遇见都会喧闹。 那么如果嘴巴远比小鸟雄辩的人类聚集起来 , 就会更加变本加厉。
她们可不会轻易让结束探望约瑟本及其生还随从鲁特·特尔霍夫的主人离开。
" 哎 , 从留宾海根来的·……话说回来 , 那是在哪里啊 ?"
" 我听说过哟。是那个吧 , 听说那里一到晚上 , 圣堂就会因为神的威严而闪闪发光呢。 "
" 没错没错。另外 , 听说加工的皮革几乎都是用金块来鞣革的。 "
" 用金子 ! ? 不愧是留宾海根呢。那么 , 那究竟在哪里 ?"
就像这样 ,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质问主人 , 或者只是自己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我辈趴在主人身边悠闲地打着哈欠。对我辈来说 , 从她们口中说出的话就和羊的鸣叫没什么两样。
" 伟大的神之都市留宾海根。那圣堂直达天际……尼克司祭这样说过吧。 "
" 说过说过。还说因为圣堂实在太高 , 在祈祷中有好几次看到天使从窗外穿过。 "
" 实际情况怎么样呢 ?"
话题终于被抛给主人 , 我辈微微朝那边瞥了一眼。
主人的脸上由陪笑变成苦笑。
" 那种事……也许发生过吧。 "
圣堂的确高得需要抬头仰望 , 不过如果真有那种事发生的话 , 那么连鸟雀都要归于天使之列了。
只不过 , 否定的话尼克司祭就会被人当成骗子。
这种运用智慧的方法 , 是主人从亲身体验中学到的。
教会人士撒谎这种话 , 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 果然……尼克司祭也表示要在死前再去一次留宾海根呢。 "
" 不过你瞧 , 约瑟本大人去过好几次留宾海根 , 这次也是经过那 里来到这个城镇的。更重要的是 , 在那边教会工作的诺拉小姐将约 瑟本大人引导到这个城镇。这样一来 , 只能认为是尼克司祭的愿望传达到神那里了呢。 "
所有人都对这个女人的发言点头称是。
然后 , 她们向主人要求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热烈握手 , 不断重复说着 " 谢谢 " 。
虽然每一次主人都显得诚恐诚慌 , 不过那究竟是因为没有习惯被人感谢 , 还是灵机一动的缘故 , 在这有神明存在的教会里说了 " 在教会工作 " 这种微不足道的谎言而感到亏心呢 ? 磨面粉工、牧羊人、 剥皮匠、屠夫、征税官 , 没有比这些更遭人看不起的职业了。即使在这里说真话 , 也只会得到听者不自然的笑声 , 谁都不会真正高兴起 来。
而且 , 主人在教会手下工作这件事 , 只是没有说全而己 , 并不是谎言。
她们坚信约瑟本是上天派来为这个镇子点燃希望之火的使者 , 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 , 由于她们对将约瑟本从困境中救出的主人 和我辈抱有非同寻常的感情 , 所以 , 大大方方地接受她们的感谢是比 较好的做法……虽然对主人来说有点困难。
主人参加了谈话 , 虽然有点难为情 , 但还是收下了香肠。所谓的感谢 , 就是要有话语和实物。
" 可是…… "
在她们道谢之后 , 其中一个女人说道。
" 你怎么会来这个镇子呢 ? 难道没听说过传闻吗 ?" 终于说到正题了啊 , 我辈这么想着 , 不过 , 她们感兴趣的东西的优先顺序大概和我们是不同的吧。
我们是无地之民。比起他人的土地、城镇发生的事 , 我们更关心 自己身边的人。一生都住在同一个地方的人 , 和我们是完全相反的的吧。
" 不 , 我听说了。 "
" 那为什么还要到这个镇上呢 ? 是因为那个吗 ? 神喻。 "
谈话朝着奇怪的方向急转。其他女人的脸色也变了。
主人慌忙否认。虽然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 但这样一来 , 就必须把目的告诉她们。主人把目光转向我辈。主人想到的 , 应该是裁缝工匠公会长阿尔斯吧。如果说是来这里求职的 , 也许会被她们嘲笑。
到现在为止 , 尽管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 但依然能进行愉快的谈话。
主人希望尽量不破坏气氛 , 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 , 很遗憾 , 我辈帮不了主人的忙。
我辈蜷起尾巴 , 低下了头 , 就在这个时候。
" 哦 , 找到你了。 "
在女人们的声音中 , 氓入了一个有点不协调的男声。
这一瞬间 , 现场的气氛立刻变了。 简直就像羊群听到狼的脚步声而害怕得发抖一样 。
主人吃了一惊 , 她顺着女人们的目光望去 , 再次感到惊讶。 站在那里的 , 是白天在公会里发生骚乱的时候来过的男子 , 他一面看着主人 , 一面招手。
" 你来这里做什么 ? 你这个恶魔 !"
不过 , 最让主人感到吃惊的 , 应该是这句话吧。 女人们刚才都还在 叽叽喳喳地和自己愉快交谈着 , 现在却突然说出这么凶狠的话。
面对这突变的气氛 , 主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 并把手放到我辈的脖子上。
"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 这里可是供奉神明的教会啊 !"
" 喂 ! 喂 ! 别这么凶巴巴的。我来教会有什么问题吗 ? 神明可不是待在善人身边的 , 救赎恶人才是神明应该做的事哦。 "
说着 , 男子讽刺般地扬起嘴唇笑了。
尽管话语颇具攻击性 , 但他的表情却看不出这究竟是针对谁。
这和我辈满像的啊 , 我辈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 一个女人开口为主人解围了。
" 闭嘴 ! 你这放高利贷的家伙 !"
尽管她表现出了露骨的敌意 , 但男子也只是耸了耸肩。 他像在嘲弄一般 , 把手举到肩膀的高度 , 手心对着那个女人。
高利贷。
原来如此 , 和我辈是一路货色啊。
" 知道了 , 知道了。不过 , 我今天可不是来翻你们那空无一文的钱包的。 "
这时 , 女人们都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她们相互看了看对方 , 缓缓说道 " 既然是这样·… "
我辈身为犬类 , 但通晓人情世故。
她们的心情我辈非常明白。
" 那个 ,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
过了一会儿 , 主人开口了。
女人们都告诫着 " 不要和这家伙说话。 ",但我辈这个老实的主人尽管犹豫着 , 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男子。
这时 , 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 用轻悦的语气说道。
" 怎么了 , 白天不是表现得那么神勇吗 ? 在那之后 , 我找阿尔斯问过 , 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
“……你、你问过什么 ?”
提问的 , 是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女人。 这正像在猫的面前摇晃麦穗一样。
男子再次耸了耸肩 , 回答道。
" 你们给我听好了 , 这个小姑娘是来这个镇上找工作的。 "
" 啊 !"
被所有人注视的主人变得非常紧张。
" 这个谁都想夹着尾巴逃离的镇子。以当裁缝为目标专程来这 里的人 , 都会被阿尔斯那家伙骂走。 "
男子说完之后 , 现场的气氛仅仅沉默了片刻。不过对主人来说 , 这一定是很难熬且漫长的沉默时间吧。我辈尽管想忍着不叫出声 , 但主人实在把我辈的脖子揪得很疼。这种紧张感 , 如同踩在几乎朽坏的桥板上一样 , 不过 ,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吧。
在镇上的时候 , 人们投在主人身上的目光 , 有恐惧、有敌意、还有蔑视。拄到地上、使挂在上面的铃铛发出响声就能把羊集合起来的杖 , 在镇子上使用 , 就是驱赶人的意思。
魔女、异端、牧羊人。
这三个单词的意思是一样的 , 主人也非常在意这些。
我辈的脖子被主人用力抱着 , 会不会被勒死啊。 当我辈这么想的时候。
" 欢迎来到古斯科夫。 "
其中一个女人牵住主人的手 , 泛着泪光这样说道。不知道发生 什么事的主人点了点头 , 目光摇摆不定。女人们都围过来拥抱主人 , 把她挤得几乎翻白眼 , 和我辈刚才的眼神非常相似 , 不过 , 主人并没有挣扎。
看着我们的男子 , 并没有任何笑意。
他大概也明白 , 放高利贷者是让人讨厌的家伙吧。
看到这种欢迎方式 , 他大概也会产生嫉妒。
" 阿尔斯那家伙很顽固 , 虽然不可能立刻答应你。不过 , 应该能说得通。所以 , 请不要离开 , 在这个镇上待一阵子吧 ,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
主人被女人们围着。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 , 再次翘起了嘴唇。
" 还有 , 要当裁缝的时候 , 请务必和我说一声。 "
一直默默昕着男子说话的女人们一起抱住主人 , 说道。
" 不知廉耻的放高利贷者 ! 你可不要求他帮忙哦 !"
" 没错 , 不然 , 你也会像我们一样辛苦 !"
听到这些话 , 男子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 我的名字是约安·爱德里西 , 虽然被叫做放高利贷者 , 但我的职业实际上是兑换商。 "
" 在教会还大言不惭地撒谎啊一一 "
" 我是兑换现在的货币与未来货币的、兑换商。 "
虽然表情没变 , 但这个叫约安的男子话语中第一次包含了霸气。
女人们安静下来 , 她们的目光要再次恢复强硬 , 恐怕得花点时间了。
" 事情就是这样 , 告辞。 "
他最后的笑容 , 是投身商业者都具有的。
房间里充满了被暴风雨席卷过后一样的乏力感 , 在约安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 , 女人们终于开口说道。
" 不管怎么说 , 我们非常欢迎愿意来这里工作的人。吉斯科夫一定会再次变得繁荣起来。 "
" 没错没错 , 只要有人来 , 就会变得很热闹。 "
不知是不是由于这和与阿尔斯的对话反应完全不同 , 主人感到有些疑惑 , 但过了一会儿 , 主人明白她们说的不是谎言 , 而是真心话 , 使露出了笑容。
她的表情 , 和在草原上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再次看到城镇时是一样的。
我辈抬头看着主人 , 她依然在笑着点头。
这天夜里 , 我们回到旅馆。
主人抚摸着我辈的脚 , 这样说道。
"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啊。 "
她说的没错。
比牧羊剌激多了。

● 三

刚从疾病中摆脱的勇敢小骑士们集中在房间里 , 听着主人说神 明的事。昨天在教会里 , 好像有→个女人说主人是适合做保育工作 的人才 , 于是在送早餐来的旅馆老板娘身后跟着许多孩子。
也许是由于免费住宿让主人感到过意不去 , 主人把他们邀请进 屋里 , 并把早餐分一些给他们 , 并按他们的要求讲旅途的见闻和神明的故事 , 完全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
我辈非常佩服主人的重情重义 , 所以 , 小骑士们对我辈做出什么无礼举动 , 我辈也没有朝他们吼叫。我辈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心胸宽广。
孩子们的注意力逐渐从我辈的身上转移到主人讲述的故事上了。
坐在主人膝上的最年幼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 坐在她两侧的大一点的孩子抓着主人的衣角 , 入迷地听着她的故事。
主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柔 , 就算看到幼小的孩子闹别扭 , 或者因为不理解故事内容而哭闹起来 , 也依然带着笑意。尽管主人自己也在许多方面需要更加努力 , 但她确实在一点点地成长着。比起用牧羊人之杖赶人 , 更多时候 , 是主人被别人用牧羊人之杖赶走 , 对这样的主人非常熟悉的我辈 , 自然感慨良多。
而且 , 身为人类的主人 , 身边围着人类的幼儿 ,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说 , 在语言上 , 这些围着主人的孩子和我辈差别相当大。
" 结局就是这样 , 可喜可贺 !"
主人刚讲完故事……就听到一个类似叹息的声音。
看来 , 这些孩子已经完全听得人迷了。
这些孩子 , 在某些时候甚至会变得比我辈更野蛮。看到好吃的就会吃个痛快 , 听到有趣的故事就更不用说了 , 面对这些不停地缠着主人、要求继续讲故事的孩子 , 温柔的主人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辈是守护主人的骑士 , 一旦主人需要帮忙 , 我辈会立刻挺身而 出 , 我辈刚打算这么做的时候 , 就听到呜的一声。被孩子们拉扯着衣服、头发的主人疑惑地呆住了。
我辈后退了一步 , 摆出准备冲上去的架势。 气氛变得越来越阴沉 .
突然 , 如布被撕裂 , 又像霹雳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巨大的声音吓了我辈一跳。一触即发 , 用来形容这个情景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看到幼小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 主人显得十分慌 张。
羊的孩子刚出生就能站立。
可是 , 人类的孩子就不行。
尽管主人拼命安慰孩子 , 但哭声丝毫没有减弱。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辈不由得也担心起来。
" 哈哈 , 大姐姐 , 让我来吧 !"
这些刚才还像小鸡小鸭一样拉扯着主人衣服和头发的任性孩子笑着对主人说了这句话 , 然后从主人膝上抱起那个幼小的孩子。 这 些孩子和那个幼小孩子的身体大小差不多 , 可不知为什么 , 刚被他们抱起 , 幼小的孩子就咯咯笑了。
他们抱孩子的手法十分熟练 , 主人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幼小的孩子终于停止了哭泣 , 在抱着他的孩子胸口拱来拱去。抱着幼小孩子的那个则像被挠痒痒似的大声笑着跑出了房间 , 其他 的孩子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 简直就像一群小鸟一样。
和鸟不同的 , 是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会回头向主人挥手道别。
吵闹的房间里一下子就恢复了宁静 , 留在我辈和主人身上的 , 只有奇妙的疲倦感。主人呆呆地看着孩子们没有关闭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 , 她回过了神 ,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到胸口上。 如果我辈是人类 , 一定会笑起来吧。
主人似乎有什么心事 , 她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 又看了看我辈。
主人尴尬地笑了笑。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 走到我辈身边 , 这样说道。
" 你刚才笑了吧。 "
才没有呢。
我辈把脸背向主人。主人却不放过我辈。
我辈被主人翻了个仰面朝天 , 任由她乱摸我辈的腹部。
我辈怎么说也是高贵的牧羊犬啊。
可是 , 尽管我辈有本事把羊使来唤去 , 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本能。
这种本能 , 是主人灌输给我辈的。

" 不过 ,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
主人一面缝补着衣服 , 一面小声说道。
" 虽然那些婶婶说欢迎我。 "
主人用牙齿把线咬断 , 然后举起缝好的衣服 , 检查是否还有洞 ,以及缝补的地方缝得好不好。
主人每动一下 , 不均匀地塞着稻草的床都会轻微摇晃。 睡在床上的我辈随着也摇晃起来。
我辈伸了个懒腰 , 主人摸着我辈的脖子说道。
" 但我不能总在这里叨扰人家·… ..在镇上平静下来之前 , 能找点什么工作就好了。 "
保育工作不是很好吗 ?
我辈这么想着 , 主人大概也在想同样的事吧。
“ 可是 , 只是照看孩子的话 , 是赚不到钱的吧……”
毕竟 , 主人不是奶妈 ,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牛也好 , 羊也好 , 都是因为会产奶才有饲养的价值。主人不能像羊一样产毛 , 更不能食用 ,前途灰暗啊。
没有我辈陪在身边 , 主人一定会不安得要命吧。
" 艾尼克 ?"
我辈正想着的时候 , 主人拿着针线朝我辈笑道。我不禁抖了一下。
我辈蜷起尾巴 , 主人在我辈的头上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我还想着到了这里就能当上裁缝呢……”
主人把手缝的衣服举起来 , 然后抱到胸口 , 躺在床上。
我辈抬起头 , 放到主人的肚子上。主人虽然有些吃惊 , 但还是慢慢地把我辈的头用手抬住。
以前 , 主人在肚子饿得睡不着的时候 , 总是把我辈的头放到她的肚子上接近胃的地方。人类就是这么单纯 , 总以为这样能减轻饥饿感。
只要能填饱肚子 , 世界就安宁了。
每当遇到难受的事情时 , 主人总会这么说。
" 呜…………呼 !"
我辈听到奇怪的声音 , 是主人在哼歌。 那是在留宾海根的工匠街听过的裁缝工匠之歌。
在已经挤占大道上的作业台前还有铁门边 , 男人们故意用滑稽 的声音 , 姑娘们则用美妙的声音一边缝制着衣服 , 一边唱这首歌。由于主人的钱根本不够请人缝制衣服 , 所以她是在无数次走过那条街之后 , 慢慢记住旋律的。由于不知道详细的歌词 , 所以主人不知道结尾是怎么唱的。
有时候 , 主人会像现在一样 , 一面发呆一面用奇怪的声音哼着这个歌曲。
在难以入眠的时候 , 望着星空唱着这首歌的主人也许会流下泪水吧。
别看我辈只是条狗 , 我辈也有诗歌的素养 , 所以会这么想。
我辈抬头看着主人 , 主人并没有哭泣。
不过 , 我辈很清楚她在望着什么地方。
她望着的 , 一定是那条快乐的工匠街吧。
街上的人们都相互认识 , 过着艰苦却安宁、谨慎却诚实的生活。 望着他们的主人 , 就像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别家孩子手上的玩具的小孩一样 , 我辈并不喜欢主人那个样子。
话虽这么说 , 在这段日子里 , 我辈时刻不能放松。偶尔看到主人露出软弱的一面 , 我辈也没有权利指责她 , 唯一希望她不要做的 , 大概只有抓着我辈的毛皮把我辈提起来的事吧。主人乘着歌兴 , 合着节拍地在我辈的头上敲着。
我辈成了打击乐器 , 这时 , 我辈突然发现门口有人。
我辈突然站起来 , 被扫了兴致的主人不高兴地瞪着我辈。
听到敲门声 , 主人才一下子慌张起来 , 我辈望着她 , 叹了口气。
" 啊 , 对不起打扰了 , 你还在睡觉啊。 "
那是早上带着一群孩子来送早餐的老板娘。
" 啊 , 不是 , 对了 , 谢谢你借我针线。 "
主人一面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蓬乱的头发 , 一面把针线还回去。
老板娘笑了 , 不过 , 我辈认为她不是在笑主人头发蓬乱 , 而是笑她那完全跑调的歌声。但身为骑士 , 保持沉默才是应有的礼仪。
" 刚才使者来了 , 说主教大人有话要说。 "
主人停止了整理头发的动作 , 看了我辈一眼 , 说道。
" 主教大人 ?"
" 大概是早晨的圣职工作已经做完了吧。昨天不是没时间说吗 ?"
主人点了点头 , 慌忙披上刚补好的外衣。
" 啊 , 对了 , 见到主教大人之后 , 请帮我请求他向神明祈祷商业繁荣。因为人太多 , 我一直没机会请求他。 "
老板娘看起来很着急。
不过 , 她看起来并不是在抱怨。
主人做好准备之后 , 我们离开了旅馆。
虽然时日不长 , 但主人已经能在街道上毫无畏惧地行走了。
" 究竟有什么要和我说呢。啊 , 先不说这个 , 我必须道谢呢 , 竟然 说我是天使……呵呵。 "
主人用手摸着下巴 , 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思考 , 这是惯于独居的人都有的习惯吧 , 不过 , 她却笑得像个白痴一样。看来 , 昨天在教会的 时候被称赞为天使 , 让她感到相当高兴呢。
而且 , 主人沉醉在这种快乐的空想中 , 大概也有城镇风景的影响吧。这个镇子昨天看起来非常荒凉 , 也许是因为主人下意识地拿它和留宾海根做比较的原因。只要在这里待上一小段时间 , 就能发现这个镇上人们的生活其实也充满着话力。
到处都有收集布屑的人和吆喝着 " 桶 " 和 " 木器 " 的修理工。锻造铺、修鞋铺前排着许多等待修理的人。虽然这里依然没有新事物产生 , 但主人明白 , 这里的旧事物正在逐渐被修复一新。主人看到的 , 不是这个镇子的消极方面 , 而是正在萌芽的强大力量。主人开心地走着 , 速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
主人背着手走着 , 在我的记忆中 , 主人只有在留宾海根看到镇上的姑娘们快乐地这样走路之后 , 在没人的小路上偷偷模仿过一次。
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 表现自然的真我 , 这就是对世间快乐之事的讴歌。
这是好事 , 我辈这样想道。
因此 , 我辈看着她的背影叫了起来。
" 啊。 "
主人能够隔着山丘察觉躲藏在树后面的狼之气息。她似乎发现 了什么 , 并小声叫了起来。
主人看到的 , 是靠在门上、在房屋前和一位穿着整洁服装的妇女交谈着的年轻男子。记得这个年轻男子叫约安 , 是放高利贷的。
" 怎么办呢 !"
主人回过头问我辈 , 就在这时。
" 喂 !"
他向主人打招呼了。
虽然和约安没什么仇 , 但我辈非常清楚 , 他的职业是让镇上的人 非常讨厌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 由于约安向主人打招呼 , 那个妇女也朝主人投来了可疑的目光。
不过 , 约安察觉了她的目光 , 并小声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 那个妇女立刻变成了惊讶的表情 , 并合起双手向主人祈祷。
约安仿佛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似的 , 得意地看着主人。
我辈抬头看看主人 , 发现她无力地苦笑起来。
" 啊 , 真是巧遇啊。这一定是神明的引导。 "
约安玩弄着手上的零钱 , 朝主人走来。
然后 , 他把零钱收进衣服里 , 将挂在脖子上的教会的纹章摘下 来 , 轻轻吻了一下。
主人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的这种举止 , 但明白这是他开玩笑的方式。这个男人 , 是为了赚大钱 , 可以把教会都卖掉的家伙。
" 你、你好。 "
" 你好 , 还有那边的小骑士。 "
我辈把充满敌意的目光投向他。
约安尽管有些害怕 , 但还是催促主人 " 我们边走边谈吧 !", 然后走到主人的另一边。
“诺拉小姐。 ”
约安突然说出这句话 , 主人耸了耸肩。
主人大概是感到奇怪 , 自己什么时候自报过家门啊。
约安伸出双手 , 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 啊 , 抱歉 , 毕竟 , 你的传闻已经传遍整个镇子了 , 大家都说把小孩子交给你看管 , 回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
这个镇子还真是够小的啊。
我辈闻着掉在路边的碎布的气息 , 然后抬起了头。
" 诺拉小姐是在别的镇上做这种工作的吗 ?"
约安笑着问道。
他的举止礼貌 , 言谈和蔼 , 我想 , 平时他一定是个受姑娘们欢迎的家伙吧。
不过 , 主人可不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姑娘。
她从约安的话语中嗅到了某种气息 , 并表现出一丝不快的情绪。
" 啊 , 开玩笑的 , 我并没有恶意。只是 , 这个镇子是我的地盘 , 我必须确认一下来这里的人的身份。 "
约安牵起主人的手 , 仿佛鉴定一般观察了一会儿 , 然后放开。
我辈磨着牙齿 , 恨不得把这家伙的脚给咬断 , 但主人把手轻轻放到了我辈的头上。
这是暗号 , 叫我等待。
" 你是牧羊人吧 ?"
主人的衣服发出摩擦的声音 , 这大概是主人关闭心灵的声音吧。 我抬起头 , 看到主人如草原上立着的石像一般 , 面无表情地看着约 安。那是值得我辈信赖、依靠并侍奉的人的表情。
不过 , 约安也以本该只有兽类才具有的直觉 , 察觉到了现场的气 氛。他的嘴角浮现出下流的笑意 , 并把目光从主人身上移开 , 然后 ,把手抱到脑后 , 故意把脚抬得高高地开始行走。
" 不过 , 也许不是吧 , 我也不太确信。 "
主人没有回答。
但约安并不在意 , 而是继续说道。
" 毕竟 , 这个镇上的人总认为牧羊是农民才做的事。只要自己不主动说 , 是不会暴露的。 "
约安的语气轻松 , 但主人并没有放松警惕。
只是 , 他接下来的话 , 也让我辈大吃一惊。
" 这我就放心了。 "
“……啊 ?”
主人皱起眉头问道。
这个在暖阳下惬意地闭着眼睛的放高利贷者平静地回答道。
" 主教大人不是叫你吗 ?"
" ……是啊。 "
" 去了就明白了。虽然没有叫我 , 但我一直想知道被叫去的是什 么样的人 , 就这样。 "
他的话还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 不过 , 看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
约安看了主人一眼 , 用出乎意料的严肃语气补充道。
" 你并不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在这个意义上 , 是个可靠的姑娘 , 所以我放心了。 "
说完 , 他上下打量着主人 , 笑了起来。
" 真是苗条得过分了啊 , 我觉得你应该多吃点才行。 "
主人不由捂住胸口 , 但立刻意识到这种动作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最在意的部分 , 于是脸变得通红。约安看着主人 , 大声笑了起来。
尽管主人一直按着我辈的头 , 示意我辈乖乖地不要动 , 但现在我辈可忍不住了。
对着这个无视我辈的警告的愚蠢家伙 , 我露出撩牙 , 用力朝他的脚咬去。

主人一走进教会 , 昨天来迎接她的妇人就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因为 , 她看到主人低着头 , 额头微微冒汗。
不过 , 也许是认为主人只是因为来的匆忙才变成这样 , 她什么都没说 , 就把主人请了进来。
那小子被我辈咬了以后 , 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跌倒在路上。我辈心里有分寸 , 知道不要把那小子咬伤比较好 , 所以并没有把他的皮咬破 , 不过 , 我辈低吼着威胁了他 , 还把他的衣角给扯了下来。约安以为自己的脚受了重伤 , 大声叫唤起来 , 但随后就发现自己没什么事 , 于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我辈这一手还真是干得漂亮啊。
因此 , 我辈感到非常得意 , 但主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在走向教会内部的时候 , 她所想的是走在前面的妇人与自己胸 部大小的差异 , 并露出了我辈从来没见过的沮丧表情。
不过 , 走到圣堂的时候 , 那种表情就从她脸上消失了。
那是在这个寒酸的教会中 , 用一块布帘子代替门的房间。
走在前面的妇人掀开帘子 , 请主人进去。
集中在主人和我辈身上的目光 , 使我辈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 我把她带来了。 "
那个妇人说道。
在场的人们在年龄和面貌上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 既有肥胖的男 子 , 也有年轻的女孩 , 还有矮小的老人。如果要说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什么共同的东西 , 那就是责任感 , 也就是人类世界里总是和权力相随的东西。看来 , 他们并不是为了闲聊才把主人叫来的。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放在旅馆里的牧羊人之杖 , 主人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 像在水底寻求空气一般摸索着我辈的位置 , 然后抓住我辈。
这些人以鉴定物品一样的目光看着主人。
昨天 , 主人前来探望过的约瑟本躺在床上 , 他的身边 , 是一个我们都熟悉的人。
这个人目光浑浊 , 仿佛对全世界都充满仇恨一般 , 痊孪一般扬起干瘪的嘴唇。她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约瑟本 , 手放在他抱着的圣经上 , 和约瑟本的手重合在一起。
她就是阿尔斯 , 她的目光如池中的游鱼一样 , 转向了主人。
随后 , 缓缓张开嘴唇 , 过了片刻才发出声音。
" 你就是神明的仆人诺拉·阿兰特吧。 "
她突然之间说什么啊。
不过 , 接下来的话更让我们吃惊。
" 以约瑟本·奥什修坦因的名义 , 任命你为古斯科夫教会的助司祭。 "
阿尔斯说出这句话 , 丝毫不在意主人和我辈疑惑的表情。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 我辈意识到这一点 , 是因为在场的人都没有 笑。
连我辈都感到如此疑惑 , 主人就更不用说了 , 在阿尔斯呼唤了她的名字之后 , 她才回过神来。
" 这可不是开玩笑哦。 "
阿尔斯以平静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事实。主人打了个冷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看到在场的从事各种职业的人都带着非常严肃的表情 , 就算主人大脑少根筋 , 也会想到发生了 " 什么事 " 吧。
安静地躺在床上的约瑟本显得形枯气竭。
我辈抬头看着主人 , 有一个人似乎察觉了主人的想法 , 于是说道。
" 主教大人只是睡着了。不过 , 今后的状况难以预料……阿尔斯 , 这里就交给你了。 "
男子说完 , 众人相互使了个眼色 , 随后陆续离开了房间。 留下来的 , 只有阿尔斯和主人 , 以及约瑟本。
约瑟本的脸色如白纸般苍白 , 表情痛苦。形体枯瘦。刚才还使出全身力气说着话 , 但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 睡着了。主人慌张地正想 跑到约瑟本的床边 , 阿尔斯咳嗽了一声 , 说道。
" 主教大人要说的事 , 由我来传达。 "
她的语气带着命令与威严。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 但似乎与约瑟本有关。
阿尔斯神情严肃地看了看约瑟本 , 发出沉重的叹息。
" 总之 , 先坐下吧。 "
阿尔斯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椅子 , 对主人说道。
主人照她说的 , 像寄养在别人家的小猫一样乖乖地坐下。
我辈也走到主人脚边坐下。于是 , 这个裁缝工匠公会长保持站立的姿势 , 抱着手郑重地说道。
" 请记住 , 你是不可能在这个镇子上做裁缝工匠的。 "
听到这突然的宣告 , 主人甚至来不及感到吃惊。
“那、那个 ......”
主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 但阿尔斯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她为什么对主人有如此成见呢 , 我辈这样思索着 , 但随后立刻明白了。
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 首先 , 这里没有缝制衣服的布料 , 也没有打算做衣服的顾客。 随着镇子的逐渐复兴 , 去别的镇上避难的裁缝匠会陆续回来 , 这是可以预见的。到那时候 , 外人抢了自己的饭碗 , 你会怎么想。 "
她之所以说得如此直白 , 是因为不这么说的话 , 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
不管在什么行业 , 都没有人真心地恶毒打击憧憬并想从事这一行业的新人。
主人大概也明白这一点。她没有生气 , 也没有叹息 , 只是对这句无可反驳的话感到失望。
" 是这样啊… ..."
主人小声说着 , 随后抬起了头。
" 我明白了。 "
主人露出非常自然的笑容。
放弃时的笑容如此灿烂 , 对心怀愧疚的阿尔斯产生了巨大的效果。
她如同因看到镜中丑陋的自己而自惭形秽的魔女一样 , 低下头 ,咬着牙。
虽然前几天她看起来态度非常强硬 , 但那也许是时机不恰当的原因吧。
现在的阿尔斯 , 看起来就是个比主人还要嘴笨的小姑娘。
“……还、还有另外一件事。”
“啊 ?”
“ 主教大人刚才交待过。有事情要拜托你。”
这个手艺非常好的裁缝平时总被人看作严肃、寡言和顽固的代名词。她低着头 , 扫了主人一眼 , 然后说道。
“任命你为助司祭。以主教大人的名义。”
刚才主人就听说过这件事了。
第二次听到的时候 , 主人已经能够冷静地接受了 , 但我辈还是不明白原因。主人也一样 , 尽管没有表现得慌张 , 但眼神中还是带有疑问。
“ 镇子上的状况很糟糕。”
阿尔斯目光游移着说出这句话 , 然后把脸转向一边 , 以余光侧视着主人继续说道。
“雷兹尔镇打算吞并这个镇子。”
“……吞并 ?”
“那个 , 你来我的工作场的时候 , 看到了吧 ? 这个镇上根本没有像样的材料。稍微值钱的成品都被低价卖给不知死活的商人们了。 而且 , 由于没有人来这里卖东西 , 小麦啊、肉类什么的价格都飞涨 , 大 家都买不起。雷兹尔就盯上了这一点。”
就算是熊 , 在元气大伤的时候也免不了成为其它动物的嘴中肉。
在拼命战斗之后 , 只能无奈地迎来惨败而被吃掉的结局。
这一自然法则 , 并不仅仅存在于森林或者草原上。
" 镇上虽然是这种情况 , 但只要有了材料 , 工匠们就能工作 , 商人们也能把货物拿出去卖。可是 , 没有这一前提 , 就什么都做不了。而雷兹尔提出借钱给我们。 "
很明显 , 虽然表面上是伸出援手 , 实际上却是把这个镇子往火坑里推。
只要想想放债的约安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讨厌就明白了。
" 可是 , 为什么要……任命我当助司祭呢 ?"
主人小声问道。
" 因为 , 那种事一定要回绝的吧。接受的话 , 这个镇子就会被吞并。借的钱是一定要还的 , 而利息一定非常高。 " 主人去阿尔斯的工作场时的来访者 , 正是约安。 镇上的大多数人 , 现在一定负债累累。这种情况下 , 能肥起来的 , 只有约安一人和狗而已。
只是 , 这并不是主人要的回答。
阿尔斯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 她为难地摸了摸鼻子 , 做了个深呼吸 , 然后接着说道。
" 希望你去与雷兹尔镇交涉 , 以助司祭的身份。 "
这个女人还是没很好地回答主人想问的问题。她其实也是个嘴笨的孩子吧。
不过 , 主人的脑袋瓜也和她的胸一样小 , 对方这样一点一点地说 , 也许反而会比较好吧。
" 交涉…… ?"
" 没错。本来呢 , 没有商人参加的话 , 是多半会输的。一谈到哪个镇子不卖东西给哪个镇子的问题 , 就一定会发生争执。那是非常糟糕的 , 弄不好会引起战争。不过 , 有教会出面 , 说不愿意与你们这些没有信仰的人交易 , 情况就不同了。毕竟 , 没有人想与教会发生战争。那样做 , 也许就能回绝了。 "
原来如此 , 我辈深感佩服 , 然后 ,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约瑟本。
现在 , 我辈总算明白为什么要把主人任命为助司祭 , 而且由阿尔斯来对主人说这件事的原因了。
" 任命你为助司祭……也是因为主教大人现在变成这样 , 必须找人代替。当然 , 也有人提出过 , 说找镇上的人代替不就好了。不过主教大人比谁都清楚镇子的状况。 "
说着 , 阿尔斯发出了叹息。
她看起来非常疲惫 , 这可不单是我辈的感受 , 实际上 , 她确实相当疲惫。
我辈想起了刚才从房间里出去的人们。
他们一定和阿尔斯一样 , 在镇上担任着各种要职吧。
也和阿尔斯一样 , 是不该在这里的人。
他们当中那些看起来已经引退的老人 , 以及和阿尔斯一样过于年轻的姑娘就是很好的例子。
简而言之 , 镇上的人都无法代替主教大人去。
" 而且 , 雷兹尔那边也会像我们一样 , 找教会做后盾吧。知道了这一点 , 就更不能派镇上的人去了。要是对方说‘你根本不是教会的 人吧 !' , 那就无话可说了。啊 , 雷兹尔那些家伙真是可恨啊。想必你也听说过关于他们的传言吧 ? 那是一群野蛮、总是佩带着没品位的箭形首饰的异教徒。 "
阿尔斯恶狠狠地说着 , 我辈感到自己的头像被狠狠敲了一下似的。
这个瞬间 , 我辈大脑中的记忆连接成了一条直线。
我辈想到的 , 是在因瘟疫流行而人烟稀少的街道路边埋伏着 , 时刻准备袭击旅人的异教徒和盗贼 , 以及被袭击的勇敢的主教一行。
我们的到来 , 受到了异常热烈的欢迎。
镇上为了拒绝雷兹尔方面提出的交易 , 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尽管约瑟本答应出面 , 但这个时候 , 他差点被杀死。
就算主人再迟钝 , 也是能想到对方会使出这样的伎俩吧。
阿尔斯睁开眼睛 , 刚想说什么 , 又慌忙看了看约瑟本。
从她的表情来看 , 约瑟本并没有对她说是谁袭击了自己。
稍微想一下 , 就能明白约瑟本那样做是出于何种考虑。
如果异教徒为了利益而袭击自己的事被镇上的人知道了 , 就算是老弱病残 , 也会拿起武器站出来的吧。毕竟 , 被逼急了的老鼠也会咬猫。
而一旦因此发生战争 , 输的必然是这个镇子。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 约瑟本才什么都没说吧。
" 因此 , 既是旅人 , 又是教会优秀人才的你 , 被选了出来。 "
说完 , 阿尔斯偷偷抬头看了看主人。
" 是、是这样的吗 .. .
留宾海根尽管被称为教会都市 , 那里的金钱利益关系却远比这里更黑暗 , 我辈和主人是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的。这么一想 , 我辈 觉得哪个城镇都差不多。
主人尽管对这样的事实感到失望 , 但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 ,抬起了头。
如果可以 , 我辈也想和人类一样用于捂住脸。
" 那个……"
" 嗯 ?"
"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 , 那个……为什么……在对我说这些之前 , 叫我打消当裁缝的念头呢 ?"
看来 , 主人还在对当裁缝的事念念不忘。
听到这个尴尬的问题 , 阿尔斯大概也和我辈一样 , 想用于捂住脸吧。之所以把会令主人失望的事说在前头 , 是因为她本性并不坏。
她只是有些嘴笨而已 , 其实心地非常善良吧。
" ……这是因为 , 你要当我们镇的助司祭 , 去做交涉 , 我不是说过了吗 ?"
" 是的。 "
" 在那之后… . ..你到我们的工作场做裁缝的话……"
阿尔斯面有难色地看着主人 , 似乎想问 " 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
听了阿尔斯的话 , 我辈的笨主人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 , 终于想明白了。
" 啊 !"
主人小声叫了起来。
" 是吧 ? 那样做很荒唐吧 ? 所以……"
所以 , 这件事才必须由阿尔斯亲口对主人说。
主人不顾危险来到古斯科夫 , 就是为了成为裁缝。
约瑟本也明白这点 , 所以 , 他也一定感到很愧疚吧。
可是 , 正如为了保护羊群 , 有时候必须牺牲一只小羊一样 , 他现在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至少 , 他希望这件事由裁缝工匠公会长来传达。
两个姑娘之间流动着沉默的气息。
谁都没有错。
这是不得已的事。
" 啊 , 对了。 "
阿尔斯先打破了沉默。
" 昨天的事 , 对不起。 "
突然听到这句话 , 主人感到很惊讶。
她慌忙摆了摆手 , 回答说。
" 啊 ,不……那个 , 该道歉的是我 , 我只考虑自己的事…… "
主人充满歉意地低头说道。阿尔斯看着主人 , 她的心情也一定不好受吧。
" 约安也难以置信地对你发那么大的火……不过 , 说真的 , 我感到被骂的是自己。 "
" 啊 ?"
" 怎么说呢……虽然我不太会说话 , 不过 , 你是拼了命来这里的吧,内心强烈希望成为裁缝。看到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冒险前来 , 那个时候 , 我一直在自责 ,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看到大家染病而死 , 我却只能大声哭泣……"
尽管语无伦次 , 但这样才说明这是她的真心话吧。
虽然看似强硬 , 但阿尔斯其实也是个温柔的普通女孩。
她的眼神左顾右盼 , 这是内心柔弱的表现。
" 所以 , 我 ,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
阿尔斯吸了口气 , 抬起头 , 挺着胸这样说道。
说完 , 她看着主人 , 她的目光中 , 带着裁缝工匠公会长应有的坚毅和凛然。
" 所以 , 我再次拜托你。虽然知道这样会粉碎你的理想 , 但请你一定答应当助司祭 , 不需要永远当下去 , 只要这次就可以了。你愿意拯救这个镇子吗 ?"
阿尔斯把右手放于胸口 , 立正站好。
主人低下了头。
在留宾海根 , 商人向教会的人献媚时 , 都采取这个姿势。
在这种时刻 , 阿尔斯的举动在我辈看来 , 这是让我辈感动、充满敬意的姿势。
可是 , 主人是怎么看的呢 ?
我辈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主人 , 又立刻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
尽管即将实现的梦想就在自己手中化为了泡沫 , 主人依然挺着胸膛 , 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 这也是神明的旨意。 "
" 这、这么说… .
" 是的。我乐意效劳。 "
在这个世界上 , 老好人总是吃亏。
不过 , 我可不愿意侍奉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主人。
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松了口气 , 阿尔斯眼角泛着泪光 , 向主人伸 出了手 , 主人笑意盈盈地握住了她的手。
尽管我辈只是一只狗 , 但还是被主人的崇高行为打动了。主人一面抱着哭出声的阿尔斯 , 一面苦笑着看了看我辈。
唉 , 我又不小心答应了。
主人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
我辈用力摇晃着尾巴 , 因为我辈最喜欢这样的主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是至理名言 , 当助司祭自然也是这样的。 不
知道主人现在是不是在想这个问题。
夜深之后 , 主人终于回到了旅馆 , 在蜡烛的火光照射下 , 主人就像一条干鱼似的。
" ……啊 , 累死了。 "
说完 , 主人扑倒在床上 , 根本不管我辈还在那里躺着。
我辈急忙跳开 , 避过了主人的重压 , 看来 , 疲劳让主人的性格变得恶劣。
不 , 或许应该说 , 是让主人变得像小婴儿一样 , 只考虑自己。
主人伸出双手 , 一把抓住了我辈。
" 艾尼克 , 我累死了。 "
主人紧紧抱着我辈 , 粗暴地揉着我辈的头 , 根本不管我辈的感受。她该不会把我辈的皮都剥下来吧。
说真的 , 这让我辈很难受。主人把脸埋在我辈脖子下的毛里 , 从她的身上 , 我辈闻到一股墨水的味道。
主人对这个镇上的人说过 , 自己在留宾海根的时候 , 在教会做过事。不过 , 她所知道的 , 其实只有那千篇一律的祷告文而已。她把自 己的情况老实地说出来之后 , 阿尔斯和照看约瑟本的女人们面面相觑 , 然后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 , 我辈只知道一部分。
镇上的工匠或者商人的商会 , 都有各自崇拜的圣人 , 平时在祈祷的时候 , 都是整个商会的人一起做的 , 由商会长担任司祭的工作。
因此 , 在约瑟本恢复神智之前 , 这些商会长会被叫到教会学习祈祷仪式。
另外 , 主人识字。
主人看得懂文字 , 不过 , 写字就不擅长了。虽然不识字的我辈这么说不大合适 , 但主人写的字 , 实在是让我辈元法恭维。她写的字 , 总是让赶来支持她的那个叫罗恩还是啥商会的商馆长阿曼哭笑不得。
尽管在牧羊的时候 , 主人会用牧羊杖的前端在地面上练习写字 , 但现在看来 , 那样做是不够的。虽然她画羊画狗倒是比较像 , 但很遗憾 , 写字完全不行。
因此 , 为了把主人尽快培养成一名助司祭 , 圣堂的人决定彻头彻尾地把字的写法啊、祈祷的礼法之类的灌输给她。
我辈偶尔也会陪伴在主人身边 , 但只要我辈一在她身边 , 她就会用求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辈 , 导致分心 , 所以 , 我辈每次都会被早早地赶出去。每当这个时候 , 主人总会露出孤立无助的表情。尽管把 主人一个人留在那里 , 让我辈感到非常不安 ,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辈只能狠下心肠 , 任由把我赶出来的人抱着我辈 , 把我辈送回旅馆。
现在。
终于把脸从我辈的脖子下抬起的主人翻了个身 , 仰面躺在床上 ,伸展着双手。
床发出好像枯叶被踩到一般的声音。 我辈用鼻子闻了闻主人的手 , 她的手上散发着淡谈的香味 , 那也许是写字桌上涂的蜡的气味吧。
" 真羡慕艾尼克啊 , 每天这么悠闲。 "
我辈轻轻地舔了舔主人的手 , 突然 , 她这样说道。
主人一感到疲倦 , 就总会发牢骚。
" 明天必须把契约交涉的要点 , 还有被问到究竟是不是教会的人时应该回答的话背下来 , ……啊 , 我能不能背下来呢 ..…·我连今天做了些什么都不一定记得住。 "
听了主人的牢骚话 , 我的尾巴聋拉下来 , 但我辈明白 , 我辈不能对说出这些不安话语的主人坐视不管。因为 , 既然我辈身为骑士 , 那么越是这样的时候 , 就越要支持主人。
" 嗯… ...呵呵 , 是啊 , 一定没问题的吧。 "
尽管主人身上散发着墨水和蜡烛的气味 , 但我辈把鼻子拱到主人的头发里 , 闻到的依然是我辈熟悉的主人的气息。我故意抽着鼻 子 , 发出声响逗主人开心 , 主人也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 , 闭着眼睛逗弄着我辈。
我们打闹了一会儿。
主人突然停住了。这是常有的事。
主人的表情变得非常坚定 , 仿佛把一切杂念都抛到了窗外。
" 虽然梦想再次从手心溜走了。但我还是必须为了镇子上的人 们而努力。 "
说完 , 主人看了看我辈。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毅 , 是牧羊人特有的目光。
" 而且 , 接受了那样真挚的道歉和感谢 , 我可没时间消沉或者悲伤。 "
主人笑着 , 轻轻抓住我辈的右前爪。
她并没有做什么 , 只是抚摸着我辈的前爪。
" 阿曼先生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商会做事。说他们和许多城镇都有联系 , 问我意下如何 , 然后 , 其他人也说会尽力帮助我……"
说着 , 主人慢慢闭起眼睛 , 仿佛在思考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一般。
在炎热的夏日 , 主人故意站在雨中时 , 也是这样的表情。
主人的弱点 , 就是容易答应帮助别人 , 特别是在别人主动请求的情况下。
在我辈看来 , 主人并不是个有能力帮助他人的人。没有钱、柔弱、没受过良好教育 , 只是个普通的姑娘 , 尽管做牧羊女的时候能力 得到了锻炼 , 但和以前也没多少改变。
所以 , 和那个行商人与狼的交易也是一样。
主人明知自己将被卷进非常危险的交易 , 但她最在意的 , 却是那个行商人需要得到自己的多大帮助。
惟独在自己的利益方面 , 主人表现得并不那么积极。
话说回来 , 主人也曾经差点被巨额金钱诱惑 , 不过 , 我辈并没有对她感到失望 , 反而感到松了口气。
" 还问我说 ,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 愿不愿意留下来继续做助司祭。 "
这句话让我辈非常在意 , 因此 , 我辈抬起头看着主人。
" 我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那样做·… ..不过 , 似乎有过先例·… ..可是呢 ..… "
说着 , 主人朝我辈苦笑。
我辈知道 , 顺从教会的意思 , 并不是主人的真心。
主人露出开了过分玩笑一般的表情 , 抓着我辈的前爪贴到自己嘴边 , 说道。
" 可以的话 , 我还是希望做裁缝啊 , 这个愿望是不是有些奢侈呢。 "
我辈使了点力气。
主人的嘴角被我长着自毛的前脚推了一下 , 变得有些扭曲。
她的表情是生气、也是微笑 , 同时也在使小性子。 主人闭着眼睛。
之后 , 她恶作剧般地张开了嘴 , 做出要咬我辈前爪的动作。
我辈急忙把脚缩回去 , 但主人似乎并不想放过我辈 , 她直起身子 , 正准备小小地教训我辈 一下。
这时 ,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主人应答道 , 然后像恶作剧的孩子一样戳了我辈的脑袋一下 , 随后整理衣服下了床。
站在门口的 , 是阿尔斯。
" 抱歉 , 这么晚还打扰你。 "
" 没关系… ...
主人一边回答着 , 一边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阿尔斯。 深夜来访的阿尔斯 , 表情有些奇怪。
" 我 知道你很困了 , 不过 , 希望你不介意我占用点时间。我可以进来吗 ?'
主人点点头 , 把阿尔斯请进屋里。
抱着一大堆东西的阿尔斯进了屋后 , 主人随手把门关上 , 然后望着她。
我辈跳下床 , 在阿尔斯身边来回转着。
她打算做什么呢 ?
烛光下 , 阿尔斯的脸被罩上一层浓浓的阴影 , 但完全没有白天那种令人生疑的表情 , 反而充满了活力 , 这让我辈也吃了一惊。
“刚才 , 我去了卡雷卡大人府上 , 在那里搜刮来的。”
“搜刮来的 ? 什么 ?”
“这个。”
说着 , 阿尔斯展开手中的布给主人看。
那是一块漂亮的白布。
" 这是可以用来制作司祭服的上等布料。本来呢 , 是公会长用的……啊 , 就是我了。总之 , 就是这样一块好料。 "
说着 , 阿尔斯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这块布。
尽管只是一块布料 , 但由于如此漂亮 , 只要展开 , 就仿佛能看到成品的司祭服是什么样子了 , 这真是不可思议。
" 其实 , 这是卡雷卡大人府上用来铺桌子的布。 "
主人吃了一惊 , 我辈抽动着鼻子闻了闻。原来如此 , 怪不得散发着淡淡的鱼和芥子种的味道。
" 制作的时间不多 , 所以 , 今天必须把大小量好。 "
阿尔斯手法熟练地把布叠好 , 从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根在中间结了许多疙瘩的细绳子。
看来 , 她是要测量主人的身材。方法真多啊。
"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 , 我倒很想一点一点仔细地对比 , 但现在时间不够 , 只好这样……当然了 , 你成为助司祭大人之后 , 穿的服装不会是卡雷卡大人府上的桌布做的 , 而是用新料子。 "
阿尔斯让主人站好 , 一边测量着主人的身高和手脚的长短 , 一边笑着这样说。
也许是因为被弄得很痒 , 主人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几天前 , 主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帮自己用贵族家的桌布制作司祭服 , 主人笑起来的原因 , 恐怕也是这个吧。
世事的变化 , 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
阿尔斯突然开口问道。
" 你为什么那么想当裁缝呢 ?"
她问得这么干脆 , 主人也如实相告。
" 因为很难有穿漂亮衣服的机会 , 所以我想 , 至少希望有机会亲手缝制。 "
阿尔斯让主人旋转身子 , 以便自己测量。在听到主人的话之后 ,她恶作剧般地让主人转朝自己 , 然后说道。
" 呼呼 , 制作漂亮的衣服也不是容易的事哦 , 一开始 , 要穿那些满身汗臭的大叔穿过的工作服。 "
听到这句话 , 主人吃了一惊。
" 不单这样 , 在学徒期间 , 甚至不被允许摸针线。按我们公会的规矩 , 学徒期大约六年。最初的一年负责打扫工作场地 , 下一年负责采购物品 , 到了第三年虽然可以摸针线啊、剪刀什么的了 , 但还是不许缝布。只能用废料练习。第四年算是可以制作稍微像样点的衣服 了 , 到了第五年 , 可以自己完成一件衣服的制作 , 第六年学徒期满 , 即使考试合格 , 要走的路还是很长。公会长对 , 应该说前任公会长 , 在加入这行十二年之后 , 才有机会制作镇上姑娘结婚穿的礼服。 "
最后要测量的 , 是主人最在意的胸部大小。
阿尔斯在数绳上打结的时候虚报了数 , 这种小动作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不过 , 我辈不知道她这么做因为服装要设计成那样 , 还是因为看好主人胸部的成长前景 , 又或者是因为不想伤害主人的心灵。
“十二年……”
主人一面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 一面掰着指头数着。
这是远比主人和我辈相处的时间还要长的时光。
到那个时候 , 我辈肯定已经死掉了。
" 不过 , 我没修行那么长时间就得到了制作司祭服的机会 , 真是幸运呢。 "
主人大概是认为自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 , 于是决定打消了在这个镇上当裁缝的念头。
阿尔斯在一张旧纸上写好了数据 , 然后带着歉意笑了笑。
" 虽然是临时的 , 但你也当上了司祭大人 , 不是吗 ? 我想 , 神明以后一定会保佑你的。 "
能说出这种话安慰别人的人 , 自然是已经当上了裁缝的人。
主人点了点头 , 笑着回答 " 嗯 !"
" 有时间的话就来作坊一趟吧 , 我会教你点窍门的。 "
" 啊 ?"
" 这套服装 , 不是自己做的吗 ? 虽然有点粗糙。 "
阿尔斯指着主人穿的衣服 , 说道。 主人的衣服上满是明显的线缝。主人像拍尘土一样慌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 并红着脸低下了头。尽管主人难得地对当裁缝这种 事抱有自信 , 但现实就是这么元情。
" 基础的话 , 我还是能教的。虽然我也还有许多问题得请教前任。 "
拿着羽毛笔在桌上写字的阿尔斯 , 俨然是一个优秀的裁缝。 也许只是因为食量不大吧 , 她的身材瘦小 , 不过 , 她盯着布料时的眼神 , 却显得独特而坚定。
可以说 , 她是一个年轻的女裁缝。
"……那就拜托你了。 "
听到主人的话 , 阿尔斯有些难为情地应了一声。
" 还有 , 那个也可以教给你吧。 "
" 那个 ?"
" 嗯。 "
说着 , 阿尔斯开始收拾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
我辈已经困得受不了 , 不住地打着哈欠。
因此 , 她接下来说的话 , 简直就像塞进我辈大张着的嘴里一样。
" 我听旅馆的老板娘说过了哦 , 说你唱的裁缝之歌简直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
咕 , 我辈的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响。
如果我辈是人类 , 现在一定是捂着肚子 , 笑得满地打滚吧。
阿尔斯也笑着 , 只有主人身体僵硬 , 在橙色烛光的照射下 , 她的脸显得更加通红。
" 这、这个就……"
" 哈哈 , 已经这么晚了 , 会打扰别人 , 等有机会我再好好教教你吧。在当学徒的第一年 ,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 , 也必须学会这首歌。我 可是被逼着在广场正中央唱过呢。 "
阿尔斯抱着布料和那堆杂乱的东西 , 怀念般地说道。
主人似乎难为情得都要哭起来了 , 但她的眼中 , 更多的还是喜悦吧。
" 不过我有条件。 "
阿尔斯走到正在摇晃尾巴的我辈身边 , 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我辈的小腹 , 说道。
" 你也要教我牧羊人之歌。 "
我辈在站起来之前 , 先看了看主人。 主人的表情像被冻结一般僵硬 , 随后 , 她看了看放在墙边的那把很有特征的手杖。
虽然说那把杖并不是旅人必备的 , 但主人一直带着。
主人把目光转到阿尔斯身上 , 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 , 先开口的是依然笑着的阿尔斯。
" 我听约安说了。那家伙之所以放债 , 也是因为不得已继承了这份讨人嫌的祖业。我很担心呢。啊 ,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 "
阿尔斯走到主人身边 , 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
" 因为 , 我也想过让我家老爷去放高利贷。 "
"……"
主人的表情千变万化 , 实在让我辈佩服 , 阿尔斯眯起眼睛 , 似乎
也感到主人的表情很有趣 , 随后 , 她说了一声 " 再见。 ", 朝门口走去。
" 还有小狗狗 , 昨天对不起了。 "
我辈有名字 , 叫艾尼克。
我辈用叫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 并目送她离开。
阿尔斯走后 , 房间中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我辈回头看了看主人 , 她一直站着 , 把手贴在脸颊上 , 依然带着复杂的表情。
看来 , 生成为一名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司祭大人 , 她还需要锻炼。
我辈在主人脚边蹭着 , 主人依然捂着脸 , 看着我辈说道。
" 没听错吧 , 她居然说我家老爷…… "
看来 , 主人感兴趣的 , 是这一点啊。
我辈虽然感到无奈 , 但转念一想 , 她毕竟是人类的女孩子 , 在意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旅馆的老板娘在送早餐来的时候 , 也带来了教会托她送来的圣经。
看来 , 约瑟本昨天晚上苏醒过 , 并给主人留下了字条。由于劳累 , 主人打算睡到中午再起来 , 所以 , 她在需要背下来的地方夹上了布条
如果说之前送来丰盛早餐是镇上的人对帮助了约瑟本的主人的感谢 , 那么 , 今天的早餐变回面包 , 就是他们对主人答应了请求的感谢吧。
主人在分食物给我辈的时候 , 也不忘捉弄我辈。
我辈虽然没什么强大的能力 , 但有自信做主人的支柱。
因为 , 作为支柱的骑士 , 什么时候都能让主人开心。
" ……端正地坐着 , 因为 , 神明… "
主人脱下拖鞋 , 用脚在我辈背上揉着。
主人用脚趾夹起我辈的毛 , 然后把脚伸向我辈身体的其它部位 ,一边叹气一边用脚恶作剧般地推压着我辈的小腹。
湖面上的水之所以清澈 , 是因为湖底很深 , 而且积有淤泥。
为了让主人心满意足 , 我辈愿意成为湖底的淤泥。
不过 , 为了不妨碍主人学习而静静趴在桌子下忍受主人捉弄的我 , 也是想得到表扬的。
只是 , 把脚趾伸到我辈耳朵里的这种表扬就免了。 主人这么做的时候 , 我辈总会抬起头 , 用冰冷的鼻子挠她的脚 底。
"……将把无上的荣光……指引。因为……因为……呃…… !"
背不下来的主人发出微弱的叫声 , 就像临产的羊一样。
磅 ! 主人突然站起来 , 说道。
" 因为 , 这是遵循神明的旨意 !"
之后 , 便是一通自问自答 , 看来 , 主人已经背下来了。
主人的脚在我辈背上粗暴地揉着。
主人的注意力和能力我辈是承认的 , 所以 , 不必担心。虽然我辈和她是无法用语言沟通的搭档 , 但我辈是亲眼看着她在短时间内就 成为一名优秀牧羊女的。记下写好的文字这种事 , 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 唔……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记得住……没想到这么好记啊·… ..喂 , 艾尼克 , 你在听我说话吗 ?"
主人朝桌下看了看 , 我辈只好起身从桌下爬出来 , 走到主人身边趴下。
主人难得地带着得意的表情 , 抚摸着我辈的脑袋。
" 艾尼克也能记住一两句话吧 ?"
我辈是一名骑士 , 骑士是不需要话语的。
我辈把头扭朝一边 , 主人像想到处向人炫耀的小孩子一样 , 用鼻子发出得意的哼声 , 然后胡乱地摸我辈的脑袋。
我辈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 不过 , 很久没看到主人露出如此纯真的表情了。
我辈的心胸非常宽广 , 所以我决定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 啊 , 说起来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
木窗是开着的 , 如果是在住惯的羊圈里还好 , 在这还没住惯的房 间里 , 我辈无法通过光线的明暗变化知道时间。主人站起来 , 从窗户探出头望着天空。
这可真是新鲜啊。虽然主人以前也会抬头仰望天空 , 但她这么做的时候 , 总是在堆满稻草、老鼠和鸡鸭满地跑的羊圈里 , 像中暑的人一样躺着。
那个时候 , 主人透过采光用的窗户看着一线天空 , 然后推算时间 , 她的的表情深邃 , 似乎还带着绝望 , 让我辈感到心痛。
与那时相比 , 现在的状况简直可以说是幸福。
不知是不是看到认识的人从下面走过 , 主人招了招手。
" 得赶快出发了 , 艾尼克 !"
我辈叫了一声 , 走到门口待命。
主人手忙脚乱地做好了准备 , 随后 ,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朝某个地方望去。
那是放在墙边的、铃铛被拆下的杖。
主人看着手杖 , 停止了动作。
她的侧脸似乎带着寂寞、悲伤 , 还有某种愧疚。
由于那把杖 , 主人在城镇里没少吃苦头 , 即使如此 , 主人依然是带着那把杖、依靠着那把杖一路走到现在。
我辈变得有些担心 , 正准备坐到门口。
主人突然转过头 , 难为情地朝我辈笑了笑。我辈只好开始前进了。
在这个时候 , 我辈必须舍弃一些情感。
这个时候我辈应该做的 , 不是悲伤 , 也不是感到愧疚 , 更不是感怀往昔。
唯一要傲的 , 便是感谢。
主人用手摸着我辈的头 , 我辈叫了一声。
为了踏出这未知世界的一步 , 主人和我辈打开了旅馆的门扉。


—完—


本帖最后由 s.y 于 2009-12-6 22:49 编辑


后记

各位读者 , 很久不见了。我是支仓冻砂。本卷是第十三卷 , 短篇集。各位在等待着正篇的读者 , 万分抱歉。喜欢诺拉的读者 , 也让你们久等了。诺拉的故事 , 发生在和罗伦斯分别之后。艾尼克变得很 奇怪 , 很奇怪。
写诺拉的故事的时候 ,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性格非常淡泊 , 还是她 是薄幸少女的缘故 , 总是不能制造出高潮来 , , 于是 , 我使出了苦肉计 , 让艾尼克变得很奇怪。
其它短篇和平时一样。不同的 , 是有一篇是以赫萝的视角写的。 短篇收录在杂志《电击漫王》中 , 希望各位读者喜欢。


说起来 , 今年夏天玩得真尽兴。每年夏天一结束 , 我都会后悔没怎么玩 , 所以 , 今年我把行程排得够满。首先 , 七月末的时候 , 在伊豆 获得了潜水执照 , 八月初借在香港举行签名会之机 , 延长预定 , 住了 五天。中旬参加了 Comic Market 。下旬在北海道的富良野住了三天。 吉他的练习方面 , 也在花了一个月工夫之后 , 终于能弹出 -首完整的曲子了。
现在把这些写出来 , 再次让我回味了其中的乐趣。 啊 , 抱歉 , 现在谈工作的事 !

说到工作 , 在狼的第二季动画播放结束后 , 就到了终盘。先不说短篇 , 光是数数正篇出了多少 , 都让我感慨良多。不过 , 我不可能一 辈子只写这个 , 所以要为下一部作品做准备。

内容现在保密 , 不过一定会给大家惊喜的。


4
10

請選擇投幣數量

1

全部評論 58

  • 1
  • 2
  • 3
前往
10000
43834092 平民
收了~辛苦楼主~顶顶!

13 年前 0 回復

FreedJustice 平民
太好看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很難得還可以看到牧羊女的後繼,還真的是不錯看,
雖然有點不盡人意啦,不過,這就是世道不是嗎,哈哈,
謝謝分享啦。

14 年前 0 回復

幻塔索斯 騎士
没想到还能看到大篇幅对诺尔拉的描写
吾辈泪流满面了。。。

14 年前 0 回復

ejixu654ex 騎士
相当喜欢以狗狗艾尼克视点写的故事啊~

越来越令人期待了

14 年前 0 回復

luoyali 子爵
此物甚好啊 谢谢大大辛勤的劳动

14 年前 0 回復

linuxtc 平民
我要等实物书   我要继续压抑自己的欲望!!

14 年前 0 回復

luke031901 勳爵
真心的希望這本小說不要完結 就讓他們的旅途一直繼續下去吧~~

14 年前 0 回復

liu760910 伯爵
感覺狼辛出好快呢~13集好快就出來了!
這部總是讓我看得很開心啊!
錄入辛苦囉~

14 年前 0 回復

luoqian0 勳爵
目前只看到第6卷,~~大概是性格问题吧,看小说1个多小时以后就睡了~,进度总是不快~

14 年前 0 回復

32165421 公爵
食完回复。淡淡的温柔感情犹如巧克力蛋糕啊,无论是赫罗与罗伦斯,还是诺儿拉与艾尼克。在越来越紧张的萌狼旅行中,这样的小菜也颇能让胃满足呢,或许还会打一个不太雅观的嗝。不过,错别字还真多啊。

14 年前 0 回復

robinbin 子爵
多谢lz的分享,虽然是短篇集,但能看到诺拉...O(∩_∩)O~

14 年前 0 回復

sekaizz 伯爵
萌狼万岁万岁万万岁..以上...再不推倒罗伦丝就青年变大叔了

14 年前 0 回復

WENJEI 平民
居然是以艾尼克的視角來寫的故事
作者可真是厲害啊

14 年前 0 回復

muke 平民
又是短篇集啊...换下主角来调剂一下也不错啊...

14 年前 0 回復

卡卡雅 王爵
啊 果然还是狼与香辛料最高捏
快出第三季吧

14 年前 0 回復

6815075 騎士
哦?我进不了下载区?麻..就在这里看算了

14 年前 0 回復

gvo 子爵
又有新的可看了,十分感谢录入的大大。

14 年前 0 回復

410900819 騎士
追这部已经成为习惯了。。感谢楼主的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yjyluffy 騎士
哇!~不知不觉到第13了!~中间MISS太多......
要补课了=。=

14 年前 0 回復

akimi01 平民
是我的错觉吗??
有很多错别字句啊,是不是没校验呢??还是联合翻译所以没做准备???
希望楼主大大检查一下,同时也辛苦你了。希望下次继续给我们带来好作品。加油!!!

14 年前 0 回復

  • 1
  • 2
  • 3
前往
s.y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0 粉絲
0 關注
6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