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的碎片—贰之章—[水泽なな][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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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纪身为玉依姬的力量尚未觉醒,眼前就出现以圣女为首的谜样组织『Logos』的成员。面对这群锁定『鬼斩丸』的优秀刺客,拓磨等守护五家的人全都不堪一击,珠纪和拓磨等人之间也开始发生摩擦……就在这个时候,珠纪开始著手调查『玉依姬』和『鬼斩丸』,并且发现了『玉依姬觉醒』的相关情报……!?本书亦收录能够更了解那位连守护者们也惧怕三分的实力派人物的短篇故事『黄色的诱惑』!


目录

绯色的碎片—壹之章—
第四章 败北
第五章 秘密
第六章 探究的心
第七章 同伴
第八章 鬼之血
后记
朱色的喧嚣
黄色的诱惑


绯色的碎片—壹之章—

高中二年级的珠纪,因父母调派到国外工作转而投靠外婆,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季封村。
但珠纪一抵达村子就头痛欲裂,还遇见不可思议的生物,甚至被不曾见过的果冻状怪物袭击。在一片慌乱之中,一个名叫鬼崎拓磨的少年救了她。
拓磨把她带到外婆加重,外婆静纪告诉珠纪:“你继承了玉依的血脉,必须封印鬼斩丸。”接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珠纪,便和矢志保护‘玉依姬’的守护五家相见了,包括拓磨在内,他们各个都非常有个性。
由于年龄相近,珠纪与守护者们很快就打成一片,他们开始针对号称拥有毁灭时间力量的‘鬼斩丸’和‘玉依姬’展开调查。就在此时,在珠纪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位自称‘圣女’的少女,以及她所率领的神秘组织‘Logos’成员,少女问珠纪——“你要选择放弃封印,还是死?”
“……我要战斗。”珠纪坚定地回答,获得拓磨众人的支持。然而,珠纪在和实力差距过大的Logos战斗中,目睹拓磨等人无力招架而伤痕累累,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第四章 败北

——为何不逃?
雅莉亚无法理解珠纪的行为,不由得注视着她。
明明什么力量都没有——不,姑且算她有潜力好了。
毕竟再怎么说,对方也是魔之女。
但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这点不仅是雅莉亚,对方自己应该也十分清楚。
然而,眼前的女孩,即使脸上写满了空降,眼泪也掉个不同,但是却完全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
——搞不懂。
雅莉亚带着莫名的心情,目不转睛地望着珠纪。
珠纪没有逃走。
(我要留下来!绝对不逃!)
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留在这里。
话虽如此,实际上她却被眼前的惨烈打斗大大地震撼,就算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结果,她只能张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奋战。
拓磨挨了艾因好几拳,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着。
真弘不知是否被刺拜的镰刀割伤了,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而卓,他的脚踝鲜血淋漓……
祐一与慎司,全身受到如牢笼般的电流折磨,仍然挣扎着想脱身。
如果能转开头不去看,那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可是珠纪依旧握紧拳头,继续看着他们五人。
(我能为大家做点什么?)
她屏住呼吸,拼命在脑袋中思索,但却完全想不出对抗敌人的方法。
她忽的瞥见脚边有一块大石头,随即蹲下去搬。
不过,石头被青苔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凭珠纪的力气根本抬不动。
(就算搬得动又怎么样?拿石头扔一定没用。)
一想到拓磨的拳头连神也能击溃,现在却被压制得无法反击,而自己居然想拿那种原始武器,简直就是笑掉人家大牙。
(这种的不行,要再找其他的……)
珠纪断念后站起身来,开始四处东张西望。
当她忧心忡忡之时,战斗演变地更加激烈了。
“你在干什么,笨蛋!还不快逃!”
真弘大声斥喝,使珠纪心头一震。
在刺拜的猛烈速攻下拼死奋战的他,声音比平常更严厉。
他吼得如此奋力,话语中带着真切,平日的玩笑神情完全不复见。
(我……我到底能做什么?)
在视线的另一端,拓磨和艾因的战斗眼看就要决定胜负。
拓磨受到沉重的一拳,身体摇摇欲坠。
艾因见机不可失,右手发出咻咻声,开始聚集力量。
那并不是灵力,只是单纯的蛮力而已;一种压倒性的暴力。
那股足以决定命运的力量,眼看就要把拓磨打成粉碎。
同时,真弘的危机也迫近了。
刺拜在落地的真弘身后,高举着巨大的镰刀。
卓也一样,他被菲犽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拼命闪躲攻击。
而祐一与慎司已经瘫软在地,动也不动。
(怎么办?已经来不及了!)
脑袋一片空白。
心脏焦急地快跳出来了,但是却完全无计可施,珠纪不自觉地紧紧握住牵头。
(大家都会被杀死!)
“不行,我不允许!”
(对了,铅笔!铅笔是尖的,多少可以造成伤害……)
她慌慌张张地往制服的口袋摸去。
不过,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拜托,什么都好,快来个东西吧……!)
啪……
忽然,手上传来纸的触感。
(对了,有灵符!)
珠纪欣喜若狂,赶忙把三张灵符从口袋里掏出来。
刚才的战斗太过惨烈,害她都忘了这件事。早上出门的时候,美鹤曾把这个东西交给她,说那是灌输了数年灵力所制成的。
珠纪到目前为止,已经被灵符的威力救过两次,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武器。
(有了这个,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了。)
无论敌我双方,此时每个人都只能专注自己的对手。
(就是现在……!)
珠纪捏紧灵符。
(我……我非做不可!)
由于她非常紧张,全身的血液好像冻结了一般,使她冷汗直流。
(我不要每次都光等着人家来救自己,现在大家有难,我也要尽一份力……)
“冷静下来,没问题的。”
她轻声为自己打气,然后拼命回想,美鹤是怎么教过她发动灵符的。
“咪——!”
尾先狐像在守护着珠纪似的待在她脚边,回过头来轻叫了一声,仿佛在鼓励珠纪。
“谢谢你,小狐!”
珠纪用颤抖的双手举起灵符。
(没问题的,绝对会成功!)
万一失败,就不能拯救大家了。
(所以绝对不可以失败,要做的话就要趁现在!”
心意已决,她于是深吸一口气,把背好的咒文缓缓自口中念出。
(要念得正确,不能念错,清清楚楚地念出来!)
她一面回想美鹤提醒的注意事项,一面放声叫喊。
“略法!伏敌!急急如律令!”
声音大到连自己都下一跳。
忽然,四周的空气为之一凝,接着下个瞬间——奇迹发生了。
黑暗放出有如白昼的光芒。
封锁在灵符当中的力量获得释放,形成惊人的能源奔流。
握住灵符的手,就像火烧般灼热。
不过,珠纪并未松手,反而用食指和大拇指紧紧捏住。
她感觉到神封印在里面的力量;这次的灵力,是清乃上次给她的灵符完全无法比拟的。
从灵符放射出来的光芒,如同无数的大蛇一般,一边扭曲折射,一边往艾因与刺拜急冲而去。
二人的脸上,首度浮现惊愕的表情。
接着,他们被光之漩涡吞没,硬生生朝后方弹飞出去。凡是经过之处,地面皆翻起数寸,足见威力有多强大。
“好厉害……这是什么……”
连珠纪自己都不禁失声尖叫,但她可没空惊讶。
她刻不容缓地拿起第二张灵符,这次是对准菲犽。
“略法!伏敌!急急如律令!”
光芒乍现,钳住卓的脚铐顺势雾散,菲犽也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迅速被吹走了。
“好,还有一张……!”
全身好像快要虚脱了,两只脚不住地颤抖,而且眼冒金星,只感觉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头痛欲裂,甚至比封印被破坏时还痛。
她很明白,自己的生命力受到耗损。
美鹤警告过她,千万不可以连续使用,因为它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可是,现在不这么做就无计可施了!)
用完下一张灵符后,我还站得起来吗?珠纪心里突然浮出这样的疑问,不过她甩了甩头,把那种懦弱的想法抛到脑后。
她现在都快昏过去了,却咬紧牙关硬撑下去。
“再一次!”
(你们再等一下,祐一学长、慎司!)
珠纪回想着二人的脸,第三度拿起灵符。
“略法,伏敌……急急……如律令!”
勉强挤出声音用力嘶喊。
一道类似闪电的东西,啪滋啪滋地从灵符迸射而出,缠绕在珠纪的手腕上。
只见它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连灵符周围都像在放电似的嗤嗤作响。
看到这不同于前两张灵符的轻型,珠纪一时之间疑惑不已。
(为什么?失效了吗?这可不行……求求你,一定要成功!)
珠纪深深地祈祷,握紧灵符的一端。
就在这个瞬间——
出现了比刚才更巨大、散发出无数光芒的能源体,汇集成八条大蛇的形状。
它们简直就像有生命似的,先是不断扭动,接着——袭向德莱造的光之牢笼。
只听见啪嚓一声,传来某样物品碎裂的声音,一道强烈的灵力漩涡随之显现,强大到连空间都扭曲了。
然后,又是一阵更耀眼的光芒绽放,之后便迅速恢复成原先的黑暗。
同时,四周也重返一片寂静。
待尘埃落定,那里已经没有牢笼的存在了。
德莱也不知去向,只有祐一和慎司倒在地上。
(祐一学长、慎司……!)
珠纪身子摇晃,向前踏出一步。
可是,显然走不到散落在三处的守护者们。
身体如铅块般沉重,简直就不像是自己。
珠纪先踏出右脚,正想踏出左脚时,才发觉身子竟往旁边倾倒。
(不妙,要摔下去了……)
虽然心里知道要摔倒了,却无法自行站直。
由此可见,珠纪已经疲倦到极点。
不过,她的背后忽然伸来一双手,扶住了她。
“……你在搞什么,混蛋!”
“你干嘛那么乱来!居然连续甩了三张灵符!?你是白痴吗?会死的耶!”
拓磨和真弘同时扶住珠纪。
“我都……那么努力了,你还讲德……这么难听,好过分……”
珠纪挤压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声带,试着发出声音。
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她总算能说话了。
不过,却马上被拓磨轻敲了一下脑袋。
“好痛,干嘛啦。我刚才救了你耶!”
“我叫你逃,你是没听见吗?”
拓磨好像真的动怒了,声音比平常低沉。
“你那根本叫做……”
拓磨只讲到一半,话就中断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站着——
“垂死挣扎。”
被成为圣女的少女——雅莉亚·罗森堡挺然而立。
拓磨、真弘与珠纪目不转睛地盯着雅莉亚。
“回来吧。”
雅莉亚语毕,菲犽和德莱立刻在她的身旁现身。
从他们身上看不出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珠纪小姐,我真的感到很愧疚。”
卓刚和菲犽打完一场,不知合适来到珠纪的身边。
“我们太小看魔术士的能力了。”
“不过,多亏了珠纪学姐,总算平安无事。”
祐一和慎司也回到珠纪的身边。
(虽然没有原先计划的顺利,可是——至少报了一箭之仇。)
而且也可以感觉到,艾因和刺拜的力量变弱了。
从外表看上去,最后一张灵符最为猛烈;但是以威力而言,似乎是第一张最强。
(大概是因为……在使用第一张灵符的时候,我的力量还是满的?)
无论如何,能让最具威胁的艾因和刺拜无法再战,也算是歪打正着。
就算称不上反败为胜,但或许有机会要求谈判了。
珠纪如此打算,于是吃力地开口:
“艾因和刺拜已经不能动了,请你们回去,雅莉亚。”
一触即发的死寂充斥在四周的各个角落,令人无法相信刚才发生了那么激烈的战斗。
“……回去?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雅莉亚话一出口的瞬间,艾因和刺拜便悄然在雅莉亚两侧出现。
虽然感觉到他们的力量减弱了,可是实际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外伤。
珠纪众人分成两边与之对峙,一时之间双方无言以对。
打破沉默的,是雅莉亚。
“你以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能打败我的仆人吗?”
正如她所言,我方虽然一人不缺,却是个个挂彩、疲惫不堪。
尤其是真弘显得特别疲倦,毕竟他要一直用那种速度闪躲攻击,会累也是难怪——在月光照耀下也能一眼看出,他整张脸都泛着青白。
雅莉亚伫立在洒落的夜光之下,吐息化作白雾,两眼注视着珠纪。
她那闪耀着光芒的金发,有如由天而降的使者一般。
在这个瞬间,珠纪忽然疑惑了,究竟何者是正;何者为恶?
然而,拓磨的一句话,当场让珠纪的不安烟消云散。
“……我还能战。”
听似自言自语的这句话,令珠纪心中一凛。
“我也还可以。”
慎司支持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如此说道。
“……我这边也是。”
和慎司同样全身是伤的祐一,以一如往常的口吻呼应。
“喂,你们都这副德行了还真敢讲,我来就好啦,你们可以去旁边休息了。”
真弘边喘着气边说。
“看来……我的状况算是比较好的。”
卓说这句话的同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
雅莉亚瞧着珠纪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
“……我只再说一次,把封印交出来,魔之女,你要跟我走,这样的话,要放过他们倒也不是不行。”
她用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语调说完后,又恢复沉默了。
珠纪把视线停留在敌方四名对手身上。
艾因、刺拜、德莱、菲犽。
他们都几乎看不出有受伤,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甚至还能感觉到因此在他们体内的力量增强了。
冷静想了想,这场战斗根本就不可能赢。
珠纪回过头来,这次换成看向己方的伙伴。
大家都以严肃的眼神和敌人对峙,等待珠纪回答。
此时,珠纪注意到了。
现在这个瞬间,握在珠纪手中的除了她自己的命运以外,还包括了五位守护者的命运。
如此的重责大任,使她心情顿时异常沉重,只感到阵阵作呕。
身体的疲劳也早就超越极限了。
必须保护封印——她明白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然而,珠纪自身和封印息息相关;所谓的解放封印,大概也意味着她会丧失性命。
不过对珠纪来说,伙伴的生命也一样总要。
(赢不了。)
她知道,虽然不愿意,但这是事实。
(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对赢不了。)
皎洁的月色中,激战的气氛逐渐浓烈。
那正是五名守护者,为了珠纪和封印奋战的证明。
珠纪闭上双眼,在心里默念五人的名字后,倏地睁开眼睛。
她注视着雅莉亚,缓缓说道:
“我绝不会把封印交给你。”
在寂静之中,珠纪的声音清澈地回响。
“你已经见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了,还是要抵抗吗?魔之女。”
“我相信他们。”
珠纪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极度疲劳而且紧张,几乎快昏过去,但她不能在这时倒下。
“他们还能战斗,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如果我不信任他们算什么伙伴?”
她就像在说给自己听,一字一句都讲得清清楚楚。
不过,其实她一点把握也没有;自己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
在珠纪的脑海里,什么契约、主从、规矩、世界的命运等等——全部都无关紧要了。
珠纪并没有精明到,可以用累地半死的身体和头脑做思考。
她只是,不想放弃相信大家的心而已,所以才……
“我要战斗。”
话一说出口,胸口那块大石头也同时卸了下来。
“……那就没办法了。”
听见珠纪的答案,在一瞬间,雅莉亚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的阴影。
“说得很好,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拓磨拍拍珠纪的肩膀,向前迈出一步。
(……拓磨。)
珠纪静静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干脆也到旁边休息好了。”
真弘如同以往嘻嘻一笑,向前走出一步。
“……我会不负期待的。”
祐一搔了搔珠纪的脑袋,跨步向前。
“人家不是说,得友之信,报之以诚。”
卓撑着瘫软的膝盖站了起来。
“回复。”
慎司对珠纪轻声念诵,珠纪忽感身体一轻。
“我对回复系统的‘言灵’不是很在行。只能稍微减轻疲劳。”
慎司满怀歉意地说完后,突然神色一变,表情严肃地看着珠纪。
“也许我的能力还不够,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语毕,慎司也加入了其他四人。
“……大家要一起回去唷!”
珠纪对着五人的背影喃喃说道。



这场战斗简直可以说是一面倒。
甚至让人怀疑,这算是战斗吗?
德莱并没有参战,只陪在雅莉亚的身边观战。
实际上是三对五,但也于事无补,敌人和守护者之间的实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对方的攻势,就像要粉碎珠纪众人的决心与意志。
一切仅发生在眨眼的刹那之间。
我方才摆出架势,敌方就展开攻击了。
先是菲犽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发动某种陷阱。
守护者的动作瞬间停了短短数秒,但这样就非常足够了。
甫回神,艾因已然逼近眼前。
艾因的手看似消失,可是就在下一刻……
噗滋!他的拳深深陷入祐一的体内。
祐一的身体应声飞到空中,接着摔落地面。
“狐邑!”
随着卓的叫喊,在艾因周围的地上冒出巨大的光圈。
不过,艾因丝毫不为所动,不疾不徐地挥拳击下。
穿透地面的轰隆声震撼四周空气,光圈连同大地一并遭到毁坏。
当光圈消失,艾因随即在卓的面前再度挥拳。
在卓倒地的时候,这次艾因的拳头击在拓磨的身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拓磨嘀咕两声,颓然倒落尘埃。
“……我是怪物。”
艾因低喃。
另一方,和刺拜应战的两人也情势不妙。
死神的镰刀发出刺耳的破风声,先朝向慎司袭击而去。
“硬化!”
慎司大喊。透过言灵,慎司的身体将变得坚硬无比,照理说应该不会受到刀刃的伤害才对,但是……
“不会吧……慎司!”
慎司身子一软,当场倒地,他自己也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
“慎司!”
正当真弘把注意力转向慎司的瞬间,刺拜一把捉住真弘的手腕。
真弘也没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犹如疾风般击向刺拜。
发动攻击的是真弘,但是——真弘却静静地倒下去了,只留下若无其事的刺拜还站着。
“……怎么会这样。”
这样就结束了,一切只发生在眨眼的瞬间,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根本不是战斗,简直就是打猎……)
珠纪呆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置信。
眼中所见的,是艾因和刺拜正一步步走向倒地的伙伴。
(啊,不可以……大家、大家——)
“大家别死啊……”
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
(说好要大家一起回去的,都约定好了,绝对要大家一起回去的!)
当回过神时,珠纪才发觉自己已奔向前方。
而且张开双手,拦在艾因和刺拜的面前。
他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杀死珠纪,却像在看戏般冷冷地瞧着她。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她,只想守护那些拼命保护自己的人。
“你们如果敢杀他们,我就杀了你们!”
珠纪将自己的安危、使命、性命全都抛下,不顾一切地用力喊叫。
艾因一言不发,只盯着珠纪看。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她压抑着不听使唤而发抖的身体抬起头来,昂然瞪向艾因。
“咪——!”
尾先狐竖起背上的毛威吓艾因。
但艾因对它完全不屑一顾,反而朝向珠纪踏出一步。
忽然,珠纪的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拓磨?真弘学长?”
挡在珠纪面前的,是拓磨与真弘。
(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心一安,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可是放心的同时,她也希望他们别站起来才好。
艾因缓缓地走近珠纪众人。
“算了,不战斗,不站起来也没关系,我好怕你们会在下一次战斗中死掉。”
珠纪用颤抖的声音拼命制止,然而,拓磨和真弘却没有反应。
“……拓磨?真弘学长?”
二人丝毫没有动摇。
在紧张的气氛中,珠纪发觉一丝不对劲。
(……难道他们想寻死?为什么……)
即使认为不可能,但他们两人的表情却再认真不过了。
(是真的?不行,不行呀!)
珠纪抓着两人的肩膀用力向后拉。
不过,手马上就被弹开了。
“拓磨!真弘学长!我以玉依姬的身份命令你们!现在马上退开!”
即使拼了命地阻止,但二人却不加理会,反而朝向艾因走去。
艾因已经来到面前了。他缓缓举起握紧的拳头——向下挥去。
“不要!住手呀——————!”
珠纪不自觉地放声尖叫。
拓磨与真弘碰地一声被打飞到远方。
他们的身体卷起了滚滚尘沙,猛烈地撞在树根上,然后垂倒落地。
“拜托,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珠纪紧紧抓着裙角,尽其所能地大喊大叫,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住手。”
听到沉静的制止声,艾因的眉毛微微一挑,回头望向自己的主人。
“……为什么?”
“退下,艾因,其他人也是。”
“为什么呢?圣女雅莉亚。”
在雅莉亚身边观战的德莱责问似的开口问道。
“他们失去意识了,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敌人。”
环顾四周之后,雅莉亚如此回答。
“不过,他们以后可能还会再来坏事。”
德莱似乎不肯罢休,雅莉亚以冰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如果他们再来妨碍,到时候再杀即可,就这样。”
雅莉亚闭上口,言下之意是她不想再谈了,于是德莱只好沉默不语,另外三个人也解除战斗的架势。
雅莉亚见随从退下后点了点头,迈开步伐缓缓走出。
她来到神社前,伸出像洋娃娃般的小手。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封印反抗地放出电光,在雅莉亚身上蹿动,但雅莉亚不以为意,反而把手往深处压去。
“呜……!”
珠纪与封印同调,刺痛随之走遍全身,不仅仅是头痛而已,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遭到触碰。
神社的门忽地自动敞开。
一面镜子收藏在内部,在月光的反射下透出清冷的光芒。
当雅莉亚将它拿在手上的瞬间,一股仿佛脊椎骨被敲碎的剧痛贯穿了珠纪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汗水才一滴落,疼痛就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珠纪知道,这代表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下次再反抗的话,下场不会只有这样。”
雅莉亚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四名随从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中。
留下的只剩一片寂静。
珠纪拖着满是疲惫与痛楚的身体,来到拓磨和真弘身边。
她用双手抱紧二人。
“……拓磨?……真弘学长?”
二人都没有回应,只能勉强喘着气呼吸。
她同样望向倒卧在另一头的其他三人。
幸好大家都只是昏过去而已,也都还有呼吸。
(太好了……)
心情一放松,鼻头立刻酸了起来,眼泪也随即泉涌而出。
珠纪一边哭泣,一边把众人集中在一起,但是她全身因为疲劳而虚软无力,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想扶拓磨却扶不动,只好抱着他的手跌坐在地上。
看他满脸的血与泥土,一股抑止不住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她张大双眼,望向远方的三人,眼前因泪水而一片朦胧。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要大家战斗的。”
珠纪抱紧拓磨和真弘的手呜咽抽泣。
(……对不起,拓磨、真弘学长。)
都是我叫他们去战斗的,这个事实真叫人心痛。
(对不起,卓大哥、祐一学长、慎司。)
原来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一思及此,心口就痛到快裂开一样。
(原来我根本就不明白‘战斗’所代表的意义,以及‘拼命’这两个字有多么沉重。)
所谓的战斗,竟然是如此痛苦,如此可怕,如此悲伤。
而自己居然大言不惭地叫大家去战斗,还要大家别输。
泪水不停歇地夺眶而出,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害大家受到这样的伤害,实在比死还难受。
而始作俑者的自己,更是无法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在月光洒遍一地,万籁俱寂的森林里,珠纪的泪水擦也擦不干,她只能不断地哭泣。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1-1 01:41 编辑


第五章 秘密
在皎洁月光照射下的房间里,宇贺谷静纪注视着美鹤。
“是吗?第二个封印也……”
“是的,宝器被夺走了。”美鹤深深地垂下头。
“有生还者吗?”
“虽然负伤,但全员都平安无事。”
她沉吟一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闭上眼。
“那孩子是不是还没觉醒?”
“是的。”
“假如来不及,又没有其他手段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是。”
回答如同以往简洁,可是不知为何,美鹤看起来竟然像在啜泣。
这三天来,梦到的全是那一夜的战斗。
五名守护者接二连三倒地的景象,也不晓得重复了多少次。
每一回,珠纪都是全身冷汗地猛然惊醒。
(拜托,不要再让我梦见了……)
明明人是醒着的,珠纪还是会回想起那个画面,没办法,她只好用力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望向拓磨空空如也的座位;如今那个位子不见他高挺的背影,看起来真是无比的寂寞。
那一天,五名守护者都受了重伤。
听说他们被禁止送医,只能各自在家里疗养。
这次外婆也下令不准前往探病,所以珠纪就没去了。
不过,就是外婆没阻止,她也觉得自己没脸见大家。
(因为,都是我要大家战斗的……我不能见他们,我根本没脸见他们……大家会受伤都是我害的。)
每当想起这点,心中总是后悔莫及,甚至严重到阵阵作呕。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得来学校上课,因为她在家里实在待不住了,如果不让自己做点事,她觉得自己会疯掉。不晓得该拿什么脸去面对大家,我现在好害怕看到他们。
大家会怎么看待我呢——光是这么想就好想哭。
硬是把视线从拓磨的座位上拉开,转而投向远方的森林。
随风飘摇的树叶状似和平,完全看不出发生过生死交关的战斗,仅是一片优美的风景。
那一夜之后,Logos抢夺宝器,侵入封印区域的行动,又再度销声匿迹。
原因至今仍然不明,难道真如慎司所说,是为了研究得手的宝器吗?珠纪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这个。
如果能就这么结束该有多好,如此一来,守护者众人就可以不必再战斗了。
只可惜,事情不会如人所愿, 这点珠纪比说都清楚。
‘下次再反抗的话,下场不会只有这样。’
雅莉亚把话讲得很明白,也就是说,五件宝器她是势在必得。
自那一天、那一夜以来,珠纪对世界的看法整个改观。
她被卷入难以抗拒的巨大洪流,有了深切的体认。
她本来以为,自己在来到村子的那一天,得知自己是‘玉依姬’之后,就有了相当的觉悟才对。
(可是,我错了,我根本就完全不懂。杀人、被杀、世界灭亡……这些对我来说都太沉重了……)
假如哪天又发生战斗,我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点,不安与焦躁便油然而生,心中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如今唯有来学校上课,能让珠纪保有一丝正常生活。
她忽然想起总是在睡觉,但还是会乖乖来上课的拓磨。
(现在,我好像能体会拓磨……不,大家的心情了……)
珠纪不曾像此时此刻一样,庆幸自己是个学生。
(……不晓得大家好点了没有……)
不知不觉,握在胸前的双手用力得握紧,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怎么了?看你好像在发呆。”
起立行完礼之后,清乃马上过来闲聊。
珠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后含糊地点点头。
那个时候,应该怎么形容呢……战斗——不,这应该叫互相残杀。
不能把一般人牵扯进来,特别是清乃。
“对了,鬼崎同学今天也没来,他没事吧?听说出了车祸!?”
她似乎是相信了班导的说辞。清乃说完后,瞧了拓磨的空座位一眼。
“嗯,好像是……幸好听说没有伤得很重……”
外婆告诉她的消息就只有这样。
珠纪一边说,一边祈祷事实真是如此。
清乃从珠纪的表情察觉到异样,眼眸里带了一些同情的色彩。
“……真令人担心。”
她说。
有别于平日的活泼,口吻宛若他人般温柔。
“嗯。”
珠纪强忍着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在桌底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没什么心情吃午饭了,珠纪干脆踏上前往顶楼的楼梯。
距离第五堂课还有将近一小时,在那边痴痴地发呆已经是她最近几天的例行公事。
以前只要去顶楼,就一定会见到大家。
记得第一次和Logos交手后,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那时候才过一个周末,到了礼拜一,大家就全部治好来上学了。
(希望能和上次一样……)
才刚这么想,她就被自己天真的想法惹得哑然失笑。
(我真蠢,这次大家受的伤比上次严重太多了。)
珠纪站在顶楼门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雅莉亚众人离去之后,美鹤就带着几个村里的大人赶来了。
美鹤和只会哭的自己不同,随即指示众人把失去意识的五人送到各自的家,处理得既明确又迅速。
她即使见到倒地的五人,表情却毫无一丝变化,珠纪感到有一点恐怖。
不过,话又说回来——
(如果美鹤是玉依姬,那就好了……)
心里不禁浮出这样的念头。
虽然她的个子娇小,但仪态却透着威严,很容易想象到她被五名守护者拥护的景象。
(如果她穿的是贵族的和服,就更像真的公主了。)
明明知道和别人比这个根本没有意义。
只不过,就是会忍不住去想。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珠纪对自己喃喃自语,然后用两手拍拍脸颊。
“好,走吧!”
她转换心情,扭动门把。
生锈的铁门发出轧轧的声音缓缓开启。
太阳的光芒射入漆黑的楼梯。
“…………不会吧……”
她从半开的门缝之中,见到顶楼的远处——也就是平常的老地方,竟然有人影;但因逆光而看不清长相。
珠纪使劲拉开铁门,朝人影奔去。
“……怎么会……”
她来到人影旁停下脚步,定睛一瞧。
大家全都来了,拓磨、真弘、祐一、慎司四人都在那里。
乍看之下,大家都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哪里受伤。
“为什么大家会来……”
珠纪惊讶地问道。
好开心,可是,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我要跟他们道歉才行。)
尽管心里这么想,嗓子却不听使唤。
“我们恢复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
祐一用平静的语调回答,虽然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温和,然而,他的表情似乎带着莫名的阴影。
“我们差不多全治好了。”
听慎司说得唯唯诺诺,珠纪一次又一次地点头。
“幸好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听到珠纪的这句话,拓磨抬起头。
“……好?”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眼神十分严厉。
怦通一声,珠纪的心震了一下。
“输地那么难看,宝器也被抢走——还被人同情才苟延残喘,你说这样叫好!?”
咄咄逼人的语气,是珠纪登时无言以对。
“……对方的实力太强了,我们根本没得比。”
真弘插嘴进来,声音听起来宛如他人般地冰冷。
倒是那平常老嘟着嘴的模样,今天也同样没变。
“长久以来,我们的人生就是为了守护封印而存在,一直和……和那些家伙奋战至今,这次却输得这么惨……可恶!”
真弘紧皱眉头,不再说话。
再场的四人,都笼罩着沉重的气氛。
当中,尤其以拓磨和真弘最明显,看起来一触即发。
(我……得赶快道歉……)
珠纪再一次默念那好几次都开不了口的话。
那是我叫大家战斗的,他们只是听信了什么都不懂的我所说的话,并且照做了,结果受了重伤……
明明心里是想赔罪的,但脱口而出的确实完全不同的内容。
“……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珠纪暗骂自己:讲这个干嘛。
果不其然,拓磨像吞了火药似的爆炸了。
“你懂什么!?……敌我的力量悬殊到什么程度,只有我们几个人才知道,你少在那边说大话!”
虽然他们平常老是在斗嘴,但珠纪从来不曾被他吼过,不禁微微一颤。
“我甚至无法保护你!”
不过,拓磨的语气倒是没有责怪珠纪的意思。
“拓磨,够了。”
祐一插嘴打断,可是拓磨仍然没有住口。
“我们的义务就是战斗,你到底懂什么!说说看啊!”
气氛变得相当凝重。
悲痛的情绪澎湃汹涌地流进珠纪心中,那是极为沉重的绝望与断念。
(……别再说了。)
珠纪紧抓着裙角,轻轻地摇头。
光是要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就已经豁尽全力。
“拓磨学长,别在说了……”
这次换慎司插嘴了。
见慎司一双大眼注视着珠纪,拓磨的视线也随之望向她。
这一望,是拓磨紧闭双唇不再出声,只沉重地叹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别处。
压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僵持了好一阵子。
“我们只是工具,供玉依姬使唤的工具;你要我们战斗,我们就会战斗,无论是封印还是你,我们都会誓死保护。”
真弘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别再试了,别想了解我们,也不要深入我们的心。”
(……为什么要这么说?)
珠纪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却说不出口。
如果这只是真弘一时冲动的气话,那倒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看真弘的表情,竟比受责怪的自己痛苦万分,让珠纪顿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清风徐徐,顶楼一如往昔地温暖舒适。
然而,身体感受的温度却天差地别。
(好冷……)
珠纪不自觉地轻轻摩擦自己的手臂。
就这样,所有人又陷入沉默,四周再度一片鸦雀无声。
“我要走了。”
真弘只丢下这句话就离开顶楼。
紧接着拓磨也走了。
珠纪不希望祐一和慎司也走掉,所以决定自己离开。
“我忘了老师有事找我……我先回去了。”
在问过不在场是卓是否安好后,珠纪结结巴巴地勉强编出一个理由,然后转身走出顶楼。
铁门发出闷重声响关闭,好像要永远地分隔守护五家的大家和自己。一思及此,珠纪忍不住悲从中来。

回教室太早,又不能再去顶楼。
珠纪在校园路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走近空无一人的视听教室。虽说是视听教室,但这里并没有最新型的电器设备,只是一间挂着黑窗帘,和一台稍大传统电视机的小教室而已。
她穿过室内打开窗户,在栏杆上拄着脸颊。
秋风抚过她的脸,吹向走廊而去。
在珠纪的脑袋里,刚才拓磨和真弘说的那些话,正一遍又一遍地打转。
(……我只是在利用他们吗?)
不,她先做出否认。
(我也是突然被叫来当玉依姬……还搞不清楚状况敌人就出现了……所以才……)
她厌恶其总是在找借口的自己,大力地摇摇头。
可是……转念一想……
珠纪真的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战斗的人,与旁观者。
指示战斗的人,与实际参与战斗的人。
结果,自己到底是在那里干嘛……?
(没用的累赘。)
好不容易找到适当的形容词,反而让珠纪更沮丧。
双方的实力天差地远,这表示下次再开战就意味着死亡。
但是,他们没办法逃开,这不会被允许;而珠纪也是。
如果逃走,封印一旦被解开,邪恶的力量就会导致世界毁灭。
(连逃都不行,简直就像世界被当成人质……)
“……我们真的会灭亡吗?”
不经意的喃喃自语,却让自己哑然失笑;毕竟这实在太没有真实感了。
“……我好像笨蛋一样……”
忽然之间,珠纪感到背后似乎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清乃站在门口。
“怎么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乃边说边走进来,把手中的大量书籍放在一旁的桌上。
“嗯,没什么……对了,你拿这么多书是怎样?”
珠纪含糊回答然后指了指书,于是清乃嘻嘻一笑。
“这个呀?这时我要调查的东西,这里的图书馆有很多古老的文献,多到难以想象!”
清乃一说完,就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给珠纪看。
“像这本,是九鬼文书的伪书,很棒吧!看了我都快流口水啦。”
珠纪点头回应后,清乃把书放回原处,静静地注视她。
“刚才我见到拓磨同学了,你们碰过面了吗?”
珠纪微微点头。
清乃“哦”了一声,小小地叹口气。
“不过他还是没来上课……对了,你知道吗?男生啊,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么酷,其实底子里都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只要有一点点烦恼——不对,应该说……不管任何时候,他们都很想哭着找人帮忙。”
清乃说到这里,又是嘻嘻一笑,她的笑脸看在珠纪眼里很有大人风范。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如果是珠纪同学你,一定可以帮到他的。”
珠纪摇了好几次头。
“……可是,我……”
(什么都做不到,光会叫大家去战斗……)
在这一瞬间,她好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清乃。
把事情全闷在心里实在太沉重了——但想归想,她还是不能说出口。
相对的,珠纪倒是很想问一件挂在心里很久的事,也就是上次她送的那张灵符——
喀啦一声,教室门口传来声响。
慌张地回头望去,来的人竟然是祐一。
“抱歉,打断你们了吗?”
“……祐一学长……你怎么会来这里……”
珠纪一问,祐一就指了指清乃带来的书。
“去图书馆会经过这里。”
“我先走好了,记得第五堂课要回来上课唷!”
清乃抱起像山一样高书,向祐一微微点个头然后就走了。
祐一与她擦身而过,随即走近过来,珠纪紧张地看着他。
“刚才……他们说得太过分了。”
珠纪赶紧摇头说不。
“哪会,他们说得很对。”
祐一的眼睛如同以往一样,由于太过于清澈,反而不易分辨他的表情。不过,珠纪知道他是关心她的。
(祐一学长这个人就是这样,外部看起来稳重冷漠,但其实非常温柔。)
“那不是真弘真正的想法,他只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懦弱的一面。”
祐一仿佛在回忆往事似的,微微眯起眼睛。
“记得小时候,我们第一次看到神灵……那个时候,我们被它引诱到附近的废墟,忽然碰的一声,我被吓一跳就马上逃走了,可是真弘却一动也不动。你猜为什么?”
珠纪一边努力想象那个情况,一边思考。
(真弘学长一直都很自信满满,有那么强,大概完全不害怕吧……)
珠纪心想大概是这样,正要说出口时,祐一已经回答了。
“因为他怕到腿软,根本动不了。他本来说要去打鬼的,最后却吓到全身发抖。”
祐一说完后,怀念似的露出笑容。
那是非常温和的笑容。
珠纪想象小小的真弘拼命辩解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
“他非常讨厌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万一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就会拉起警戒线不让别人靠近,所以……”
珠纪静静地等待后面未说完的话。
“所以,你能不能帮他跨越那条线?”
一听到这句话,珠纪便像全身触电般受到震撼。
(……没错,不只有我心里受伤、因为困惑而心情不佳。真弘学长还有大家不都一样?所以至少我应该……)
珠纪想到这里便微微点头。
“对不起,我去找他们一下。”
“我想……他们大概回顶楼了。”
珠纪鞠躬谢礼之后,立刻离开视听教室。

“……你来干嘛?”
来到顶楼,果然如祐一所料,那两人已经回来了。
拓磨干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抗拒珠纪。
“没有呀……”
珠纪一边思索适当的词汇,一边走近二人。
“我只是在想,大家能平安就好,还有……那个……大家已经很努力了,下次一定会赢的,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虽然前头讲地支支吾吾,不过后面越说越顺。
“……不,大概没办法,我们应该打不赢他们。”
真弘看着珠纪说道。
(以前的真弘学长,不管在任何状况都会嘻嘻哈哈,嘴上不饶人,然后勇敢面对敌人。我认识的真弘学长,应该是这样才对呀!)
珠纪一直很羡慕真弘能那么充满自信,现在倒是有些震惊。
“当时,要是那小鬼没出面阻止的话,我们一下子就被干掉了。我很清楚彼此的实力差距。”
拓磨也出声附和。
“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
拓磨低语,然后暗骂一句“可恶”。
珠纪希望他们能恢复精神,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有不晓得该怎么传达给他们知道,结果嘴巴就自己动了起来。
“……你们不是保护我了吗!谢谢你们,一直保护我到最后一刻。”
拓磨沉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看着珠纪,接下来却紧闭双眼说道:
“你错了,不是我们保护了你,而是敌人放过我们一马。对方根本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
拓磨咬牙切齿地说。
“……别这么说。”
拓磨不管珠纪的反驳,接着又说:
“虽然当时意识很模糊,不过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你大吼大叫,说如果他们敢杀了我们,你就要杀了他们。”
珠纪不记得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时候,她整个人都豁出去了,连自己做过什么也没有记忆;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很拼命这回事。
“我觉得很丢脸,竟然被一个我必须保护的女人保护,那我到底算什么。坦白说,光想到我就一肚子火。”
他的意思似乎是指,直接和他们不能一概而论,这句话听了就教人难过。
“……对、对不起,我的确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也希望能多少帮大家一点忙,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对不起。”
珠纪终于把一直说不出口的话讲出来了,然而二人却没有回应,反而低头转身离去。广阔的顶楼上,只剩珠纪一个人。
“咪——”
腿边的尾先狐担心似的微微歪着头。
“小狐,我跟你说唷,我讨厌只能在旁边袖手旁观,我希望可以帮大家的忙,可是……现在我也越来越搞不懂了。”
珠纪蹲下去,边抱起小狐边说,尾先狐表示安慰地又咪了一声。
“我们为什么要战斗呢?”
尾先狐又歪了歪头。
“还有,那个Logos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抢宝器呢?”
一旦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其他的疑惑就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
玉依姬是什么?鬼斩丸又是什么?
所谓的世界毁灭,是怎样的情况?
(没有一个是知道的,我还烦恼那么久……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来调查看看好了。”
她当自己在跟尾先狐对话。
(对呀!就算烦恼也于事无补。)
比起什么都不做烦恼得要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这还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
(来查查看玉依姬和鬼斩丸之间,从过去到现在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吧。)
心中一旦立下决心,心情就舒坦多了。
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把答案找出来,好像就能在瓶颈中开出一条活路。

宁静的森林里,传来一阵咬仙贝的清脆啪哩声。
在原本放置镜子宝器的神社前方,伫立着芦屋的人影。
内院遍地千疮百孔,神社门户打开——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之间一片战斗后的残迹。
这里曾受强力结界守护,芦屋根本就无法踏入一步,如今结界已经不复存。
“……这场战斗,显然超过一般常识。”
芦屋喃喃自语,又咬了一口仙贝。
结界的力量,已经衰弱到只能勉强维持异界的气息。
“虽然有做事先防备,不过看来还是不够。”
果然,当初就该设下万全之策。
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不明的动静,于是猛然回头。
他看到一只小青蛙,它啯了一声就化为纸片。
芦屋把这张纸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这不是我放过的式神。”
虽然嘴里嘀咕,他还是把那张纸塞进口袋。
在森林深处更幽暗的漆黑之中,可以感觉到某样东西强烈的存在感。
从那团黑幕里,传出类似风吹过洞穴发出的咻咻声,不绝于耳……
‘打扰我睡眠的是你吗?是你刺激我们、使我们发狂的吗?’
无声之声直接在脑中响起。
芦屋淡淡一笑。
“结界毁了,异界开始骚动,很多神灵都失去理智,堕入妖魔之道。你身为统治山的神灵,有什么感想吗?”
无声之声在脑中轰然大鸣,仿佛在回答芦屋的问题,那个声音就像是要把高亢的精神、兴奋、愤怒、悲伤的思念,一股脑全都倾泻而出。
树林在月光下,受到那惊人的波动所震撼,簌簌地摇晃不已。
和这个只要苗头部队就有可能找来杀身之祸的神灵对峙,芦屋却愉快地笑了。
“……山神吗?原来如此……”
嘴里念完,又再咬了口仙贝。
今天的仙贝,很脆。
这算是好吉兆的开始,芦屋心里如此想着。
“早,美鹤。”
珠纪起床后,离开就到厨房看看。
果不其然,美鹤正在里面准备早餐。
她过去曾有好几次想要帮忙,但每次都被婉拒。最后,珠纪再也不过问厨房的事了。
(这里就好像是美鹤专属的堡垒一样。)
她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是早晨,不过美鹤仍然穿着一身和服,外面再套上一件白色围裙。
那件围裙,是昭和时代的妈妈常穿着的那种造型,但穿在美鹤身上,却优雅得宛如别物。
“早安,珠纪小姐,您找我有事?”
一如往常,仍是听不出感情的平静口吻。
“没事,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珠纪嫣然一笑,美鹤的脸上却浮出疑惑的表情。
“最近这阵子,我觉得自己过得很辛苦,但美鹤你也一定很辛苦吧。毕竟你和大家相处的时间比我久多了。可是该做的事你照样做得很好,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对不起喔,美鹤。”
美鹤睁大眼睛看着珠纪。
“没这回事……我只是待在家里,能做的也只有家事而已……”
她的语调不像平常那样平板了,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看起来颇为可爱。
珠纪第一次在美鹤的身上,见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
“嗯,我觉得这就很厉害了。”
被珠纪一称赞,美鹤的双颊霎时泛红,低下头去。
不过,她咬了咬唇,立刻又猛然抬起头来。
“请问,您昨天是不是有见到鬼崎大哥他们……?”
她的神情十分殷切——
“他们没事,大家都很好。”
“真的?”
“嗯,脸上的伤痕都不见了。”
然而心里的伤却难以估计。
用不着说,美鹤大概比珠纪还清楚吧。
她的脸上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双手抚在胸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听到她这句安心的声音,珠纪心中有点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那个,我有点话想跟大家说。”
珠纪带着便当冲上顶楼,那里除了慎司以外,其余三人早就到了。
珠纪把之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努力表现出开朗的样子。
正在用餐的三人讶异地望向她。
“……什么话?”
看拓磨和真弘好像不太想开口,所以就由平常话最少的祐一代为发问。
珠纪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调查一些东西,想请大家帮忙,好吗?”
她尽量保持轻松地把话说完,没想到真弘当唱就开骂了。
“你都遇到那么多危险了,还赶……”
但真弘才骂到一半,就被珠纪硬生生打断。
“那你们打输,是要我装作没看见吗!?”
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真弘默不作声,拓磨和祐一吃惊地看着珠纪。
珠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的确,上次的事真的很可怕也很吓人,可是如果不去面对它,眼前的麻烦又不会自己消失,不是吗?所以现在能做什么就该放手去做!”
“你又要叫我们去战斗了喔?”
拓磨很不高兴地回嘴。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想请拓磨和真弘学长暂时不要巡逻封印。”
听到珠纪所说的话,三人不约而同地瞠目结舌。
“不巡逻?那你要叫我们做什么?”
真弘用不满的语气向前逼问。
珠纪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知道我是谁。”
三人的眼珠子,睁得比刚才更圆更大。
“……你是不是撞到头啦?”
真弘的语气就像在同情可怜的小动物,变得温柔了些。
珠纪慌张地摇着手。
“不不不,我才没有撞到头!我只是想再调查一次和我们有关的资料而已,所以才希望你们帮忙。”
“你自己去吧,这种小事别找我们,我们光巡逻就够忙了。”
真弘呸了一声,对珠纪的话置之不理。
然而,珠纪并不打算轻易退缩。
“巡逻封印的工作就交给祐一学长和慎司吧,不过万一遇到敌人,请千万不要和他们动手。”
众人的脸色更加惊讶了。
“呃……为什么呢?”
不知何时来的慎司结结巴巴地发问。
“慎司,你什么时候来的?”
珠纪吃了一惊,慎司回答“刚到”,又再重问了一次。
“……因为会输。”
当珠纪说完后,很希奇地竟然是祐一的反应最激烈。
“这样将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眉角微挑的淡黄色瞳孔,像是在责怪般地注视着珠纪。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大家受重伤……”
“这时候你讲这个干嘛!”
真弘愤怒地大叫。
珠纪暗自默念“要冷静”,提醒自己别跟他斗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就是这个时候才要讲。我认为收集情报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因为我们不是都不清楚敌人以及自己的来历吗?甚至连守护五家的存在、封印,以及鬼斩丸也不明白——”
“……这个嘛,嗯。”
真弘挨了一记闷棍,勉强点点头。
“那就帮我吧!”
“就算这样好了,你也不用找我们啊,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找大蛇兄比较好吧。”
(又把卓大哥搬出来讲了……)
珠纪回想起第一次遇见拓磨的那天,不小心扑哧一笑。
“我会选拓磨和真弘学长,是因为如果放着不管,你们就会擅自鲁莽行动。”
珠纪如此回答后,二人的表情顿时一沉。
“……我看算了,反正只要守住封印就行了。”
本以为会被臭骂回来,但得到的反应却是真弘沮丧的回答,这完全不像原来的他。
本来打算和大家好好谈谈的,结果却换成珠纪激动起来。
“什么行了?才不行!就算因为这样,我才不希望你们去战斗!谁叫你们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话只讲到这里就打住了,后面再也讲不下去,冷风飕飕吹过寂静的顶楼。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慎司。
“……就这么办吧!我们负责巡逻剩下的封印,我们和大蛇大哥共三个人,封印正好剩三个,刚好一人一个,而大蛇大哥的脚今天早上也痊愈了,刚才我去教务处前面打过公用电话,已经确认过了。”
(所以才会比较晚来呀……)
“真弘、拓磨,你们配珠纪去,否则让她一个人到处跑一定会惹出麻烦。”
经过慎司和祐一的说服之后,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了。
珠纪看两人答应,开心地笑了笑。
“好!那么,放学后在校门集合,大家要加油唷!”
“你这家伙干嘛装模作样啊?”
拓磨目瞪口呆地看着珠纪。
“哪有!我一直都这样呀。”
“像这样?”
拓磨瞄了瞄珠纪的手。
循着视线一瞧,珠纪握紧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整个手心都是汗。
“……啊!我都没发现。”
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自然,其实紧张得要死。
“没用,真没用!没办法,我就陪你走一趟好了,要不然放你这种不可靠的人自己去,我看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真弘这么一骂,原本紧绷的气氛总算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了。
(太好了……谢谢你,真弘学长,谢谢大家……)
珠纪暗自在心中想大家深深鞠了个躬。

放学后,珠纪和拓磨与真弘三人一起离开学校,直接来到仓库前面。
一想起那令人厌恶的空气,她实在很不愿意再来,但既然只有这里才找得到线索,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汝主即来。”
她像上次那样,将手抵在门板上念咒,仓库的门就发出轧轧声缓缓打开了。
“大家分头找吧!我去那边看看。”
“我去另一边。”
真弘与拓磨很快就分配好各自的区域,分别前往负责的地方了。
(那我去那里好了……)
珠纪看到上次突然害她头晕的书柜,也做出决定。
珠纪正想走近那座书柜,却在跨过地上门槛的瞬间,心脏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
(刚才好像有听到什么!)
她停下脚步,环顾昏暗的仓库内,但除了在场的三人被门口射入的光线拉长的影子以外,什么也没发现。
珠纪心想大概是听错了,正要再度迈出脚步时,这次却又听到更清楚的声音。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这个无声之音,是梦里常出现的那个男子说的。
那是极为寂静、黑暗、悲伤的声音。
珠纪心想,如果再听到那个声音一次,就要跟真弘和拓磨讲,于是屏息以待。
不过在那之后,声音就没再出现了。
夕阳余晖只能从透气窗浅浅地射入,因此仓库里非常昏暗。
珠纪拿出从家中带来的灯笼,继续往内走。
每走一步,地板就发出嘎吱一声。
珠纪来到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
这本装订得十分老旧的书,散发出一股不知是墨汁还是发霉的味道,封面上的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对看不懂草书的珠纪来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仔细想象,我根本就看不懂这里的古文书……)
珠纪一时之间感到很沮丧,接着又忽然瞪大了眼珠。
(奇怪……我看得懂耶,为什么……?)
满篇蝇头小字的文章如行云流水般,尽数奔入珠纪的脑海里。
这种感觉就像眼中所见的东西,在到达脑袋的过程中被翻译完成了一样。
不知为何,她竟能了解本来绝对看不懂的文字含义。
心跳怦通作响,珠纪有一种感觉,仿佛体内有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在蠢蠢欲动。
“不是这本。”
珠纪迅速翻了翻书,把它放回书架,再拿出另一本。
“这本也不是……”
一本接一本的书籍与卷宗,都在珠纪的手中逐一翻过,然后摆回书架里。
(不是,不是,这本不是,那本也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取书放书的速度越来越快。
简直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别人操纵了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珠纪都在重复着翻书和放书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发现要找的东西了。
那勉强算是一本书。
它上面记载的文字,古老到根本无法阅读。
即使如此,珠纪却对当中所写的内容一目了然。
“……这是……”
珠纪拍拍地板的灰尘,原地坐下来把书打开。
此时,黄昏也走近尾声了。
仓库变得昏暗,于是,珠纪把灯笼的把手插在书架上借光而读。
她静静地翻开第一页。
文字自动转换成珠纪能理解的语言,不断流入她的心中,和平常看书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过程,宛如把失去的记忆重新取回一样。
就好像是住在脑中的某人要她这么做——
“天地初开,于高天原生一神,名唤天之御中主神……”
珠纪默念第一段,明明是如鬼画符般的文字,珠纪却能毫不费力地把它念出来。
当然,连意思也看得懂。
‘天地初开的时候,在高天原诞生了一个神,名字叫天之御中主神。’
怦通怦通,心跳越来越快。
同时,也产生剧烈的头痛,痛到几乎令人昏厥。
但这股疼痛好似在说明,自己已经接近问题核心了。
珠纪稳定住情绪,继续往下阅读。
‘身为主神的唯一只神——初始之神,现身后立刻隐藏己身,因为它认为,自己这般力量若存在于世上,下一个神便不会诞生。
然而,天之御中主神在隐藏之际,将自己的半身寄宿于剑中,并让它降临于大地,这把剑比时间万物存在的时间都早;也比任何的神古老、有力量。
唯一之神是这么想的,它要使今后即将诞生的渺小弱者有能力战斗;另外,它也要让自己的力量传达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不久后,五柱之神诞生,神代七代诞生,其他众多的神也一一诞生了。
传说中,那把剑若由恶者所持,万物皆毁;若由善者得之,则可享一世清净。到了神代之世,众神为了争夺拥有无限力量之唯一神的剑,导致战祸不断,天上乌云密布;山崩地裂,狂涛掀浪,最终大地形成如今之状。
眼见争斗不得结束,众神决意停战。
并由众神当中选出一人,作为剑的管理者。
这个人选,便是海神之女。顺接的少女以自己的鲜血与剑结合,将剑的力量永久封印。此神之名为——’
“……玉依姬尊。”
由自己口中念出的这段话,是珠纪的胸口闷塞、头痛也更加强烈。
‘被封住了吗?’
又听到声音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无数个赤红光点片片飞舞的景象,瞬间蒙上眼帘。
珠纪慌张地回顾四周,然后只见到周围一片黑暗。
(……是我眼花了?)
她把视线挪回书上,正要继续往下看的时候——书中的文字竟沙沙作响地开始涣散,最后,变成类似电视节目收播后的雪花画面。
文字突然全都看不懂了。
简直就像是在脑袋里的某人拒绝再看一样。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声音又在脑中响起,珠纪低声喝斥:
“……不要吵。”
把散乱的意识集中在眼前的古文书上,才终于见到雪花渐渐消失。
珠纪拼命把能认的字凑出来。
‘之后,因某个原因,剑的力量被解放了。’
在脑中,一种不属于珠纪的感情激起了浪花。
‘这股力量可焚天裂地,使万物被黑暗所吞没,光芒不复见。此等惨状,维持了千年而不止……’
突然,头急遽痛了起来。
就好比太阳穴被人用铁钉钉下去,痛到极点。
“好痛……!”
书再也拿不住而落地、人也倒了。
“好痛……”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拓磨和真弘立刻赶过来关心。
“怎么了?”
“你没事吧?喂!”
一见到他们,珠纪的头痛随即消失。
珠纪勉强站起身子对两人苦笑。
“……嗯,没事。”
但两人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
“发生什么事了?”
真弘警戒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开口询问。
在宁静之中,只听得到珠纪的呼吸声。
“……我在看这本书,头突然痛了起来。”
珠纪解释后,把刚才看到的内容告诉他们。
明明连转述的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了,两人却一脸正经地聆听着。
珠纪感到很开心,但同时,也为了他们背负的沉重宿命觉得悲伤。
“……这只是神话故事吧,能当真吗?如果随便就相信,会不会太儿戏?”
珠纪说完后,拓磨率先表示意见。
“——可是,如果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我觉得那是真的耶。”
真弘点头赞同珠纪的看法。
“……大概是真的。假如那把剑被解放,就会怎样去了?天烧起来、地裂开、全世界被黑暗吞掉?这么严重啊……”
真弘以严肃的口吻说着,拿出一本旧笔记本给珠纪看。
“我也找到新的东西,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古代神话故事就是了……”
这本笔记本的封面是黑色合成皮革制成的,A5尺寸大小,看起来像是日记簿。
“这是什么?”
“和Logos有关。”
“Logos?雅莉亚他们说的那个组织?——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答案就写在这本笔记本里面,以前Logos攻击过几次这个村子。”
“Logos攻击这个村子?以前就发生过?”
珠纪回问的时候,真弘一边翻笔记一边点头。
“嗯,没错,这里面写,玉依的守护五家过去以数十年为单位,和同一个组织对立过好几次,还把对方打退了。”
珠纪震惊地张口结舌。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看来是这样没错,我们的上一代守护者好像也有遇过Logos,然后也把他们打败了,你猜那时候的玉依姬是谁?”
珠纪注视着真弘。
“难道……是外婆?”
“好像是。”
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外婆根本没提过有Logos这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珠纪有一种感觉,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某种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从记录来看,敌人以前的行动似乎比较倾向以调查地点为主,并没有对结界出手;不过,这次则不同,敌人不但轻松突破结界,还用那么强的力量把宝器抢走……”
真弘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自嘲似的嘴角一歪。
“……不管怎样,反正我们不是对手,查再多也没有意义。”
他丢下这句话,就朝向仓库的门口走了过去。
“……真弘学长,等一下,事情还没谈完。”
“待在这种地方一点用也没有,我们又打不赢他们。”
最后只听到这句话,真弘就离开仓库了。
“等一下啦!”
追击正想追出去,肩膀却被拓磨的手搭住。
“算了吧!我们不可能赢的……”
听到拓磨死心断念的语气,珠纪忍不住紧要下唇。
“……为什么要这样……”
悲哀的心情——甚至充满了不甘心。
(为什么要放弃?这根本不像原来的你们!)
拓磨和真弘一定错了,然而珠纪却无法反驳。
(再这样下去的话……)
太艰涩的道理她不会说,心里也没有半点解决方法。
只不过,她坚决把自己的感受说给拓磨听。
(对,不讲出来的话,人家又怎么会知道。)
“拓磨,我想跟你道谢,谢谢你在上次战斗的时候保护我。”
拓磨一言不发,只注视着珠纪。
他的眼睛在灯笼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火红,珠纪甚至无法回视。
“不止上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救了我。在我低潮的时候,你给了我鲷鱼烧……那个鲷鱼烧好温暖,好好吃。”
珠纪垂着眼帘,微低着头继续说:
“当我遇到危险,或是心情很差的时候,大家都会帮我,让我感到非常开心,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不能这样,我一直在想,不希望每次都被大家保护。”
珠纪停顿了一会儿,思索着该这么说,然后又再度开口。
“所以我也想帮点忙……看自己能做什么就试着做做看,所以拓磨你也……”
“……别讲地那么简单。”
这句简短的回答,蕴藏着沉重的含义。
这的确不简单。
但珠纪的本能告诉她,如果在这时候退缩,一切就完了。
而且,清乃的建议也在她的背后推了一把。
“不是的,你救了我那么多次,保护了我那么多次,所以,这次换成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我……”
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语气开始焦急。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拓磨发出怒吼的同时,背后也传来一股冲击感。
珠纪在一瞬间,被压倒在仓库的墙上。
“敌人那么强!实力差那么多!你说你能做什么!”
珠纪的双手被拓磨按在墙上,她想要挣脱却完全做不到。
被握住的手腕隐隐作痛。
可是对珠纪来说,拓磨内心的绝望,比疼痛更加难受。
“能做的我全做了!也拼死战斗过了!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除非……除非我变成怪物,否则根本打不赢……”
拓磨的声音万般悲凄怅然。
“……才不是这样呢!你没有输!你每次都保护了我!”
即使被定在墙壁上,珠纪仍然嘶喊。
“这次我也要坚强起来!不管有多么困难,只要不轻言放弃,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放弃呀!”
眼泪夺眶而出。
真不想看到那么受伤的拓磨。
好希望以前那个虽然粗鲁,但只要一有事,就会变得温柔可靠的拓磨赶快回来。
“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可是,可是我……竟然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
干涩沙哑的声音,光听了就叫人悲从中来。
“不是这样的……”
珠纪的声音,细到连蚊子都听不见。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正义英雄,也不是白马王子!我……!”
忽然碰的一声,接着握住珠纪的手腕的力量松开了。
仔细一看,拓磨已经倒在地上。
“差不多够了吧!”
面前站着一个人,正用左手摩擦着右拳,他是真弘。
他大概是听到吵闹声,所以折返回来了。
“……下手不会轻一点喔。”
拓磨嘴里嘟囔着缓缓站起身子,表情显得很吃力。
“……抱歉,珠纪,他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因为人太笨,不懂得怎么把情绪表达出来。”
拓磨想开口回嘴,但最后还是乖乖又闭上。
“……今天先回去吧。”
拓磨默默地点头。

璀璨的星空夜色之下,吵杂的虫鸣不绝于耳。
珠纪和他们在宇贺谷屋邸附近的神社内院道别之后,便一直驻足原地,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你看起来非常悲伤。”
背后忽然有人说话,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外婆。
“外婆,你是不是知道Logos?”
珠纪忍不住就开口问了。
她很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先问个明白。
然而,外婆却没有回答珠纪的问题,只眺望着远方星空喃喃地说:
“虫儿都骚动起来了。众神的动静也有点奇怪,本来还静悄悄的,现在却都在生气发怒,真是奇怪呀,简直就像是有人在……”
(……果然被岔开话题了。)
虽然早猜到会如此,但珠纪仍然掩不住失望。
她不懂,为什么外婆都不把事情告诉她。
不过珠纪也领悟到一件事,那便是不能再指望外婆了。
“外婆,你不在房里休息没关系吗?”
不知不觉,珠纪的语气也变得声音。
外婆看着珠纪微笑,就像以前那样,是非常和蔼的笑容。
“你说得对,风很冷,我是该回去了。晚安,珠纪。”
外婆转身离去,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
“……晚安,外婆。”
珠纪对外婆瘦小的背影轻轻说道。
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非常和平——
不过珠纪的心中,却比前次战斗之后更加波涛汹涌。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15 编辑


第六章 探究的心
雅莉亚在老旧洋房的某个房里,端坐在奢华的椅子上。
“本部把德莱的调查结果送来了。”
菲犽捧着一卷羊皮纸,献给雅莉亚。
“德莱——原本的第三名随从果然另有他人。”
这份报告证实了雅莉亚的疑虑。
“那么,本来应该跟随我的人去哪了?”
“在进行其他任务时失败身亡,所以才会改派那个魔术士供圣女雅莉亚您差遣……”
雅莉亚微眯着眼,直视蜡烛摇曳的烛火。
德莱这个人有点古怪,表面看起来服从命令,但有时候却会擅自做出可疑的举动,经常未经许可就私自外出。
怎么看都不对劲……雅莉亚之所以怀疑德莱,起因在于一封匿名信。
四天前的夜晚,菲犽收到一份用特殊密码写的报告,那是雅莉亚等人、任何服膺Logos者都再熟悉不过的希伯来密码——一种由秘术所写的密码文件。
‘第三人在利用圣女。’
解读密码后,得到的是这样的讯息。
那究竟是不是事实,雅莉亚一时之间也难以确定。
说不定,这只是为了扰乱我方内部行动的计谋。
但在雅莉亚的直觉里,认为那封信或许说的是真的。
“……德莱现在在做什么?”
“他待在自己的房里,和监视的刺拜偶尔会交谈几句。”
“嗯,好。”
雅莉亚傲然点了点头。
考虑到德莱可能企图谋反,她暂时停下抢夺宝器的行动,做出以下决定。
首先,断绝德莱个人和Logos的联系手段。
其次是禁止他离开这栋洋房,并且派刺拜随时监视。当菲犽进行谍报行动的期间,就由艾因随侍在旁。
在这样的情况下,雅莉亚向Logos本部联络,找她信任的人调查德莱的身份,得到的结果是——
“……第三人原本预定是从缺吗?不过Logos的高层把那个魔术士编进我的部署也是事实。”
雅莉亚用食指轻抚下巴,瞄向桌上的羊皮纸。
“有查出匿名信是谁写的吗?”
“还没有。”
雅莉亚缓缓合上眼,轻叹一口气。
“看来封印的破坏任务要暂缓了。”
菲犽静静地垂着头。
“……总觉得心有点乱。”
听见这句小小的呢喃,菲犽随即抬起头来。
“您刚才说有什么吗?”
雅莉亚瞧了菲犽一眼,接着摇摇头。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今天也要努力调查!”
一大早,这句向窗外大叫,跳到珠纪头上的尾先狐也配合着她,精神抖擞地“咪——”了一声。
匆匆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正好和前来的美鹤撞个正着。
她的手上拎着要给珠纪的便当。
她是来叫珠纪起床的。
“早呀,美鹤。”
“早安,今天好像有点万了呢,上学的时间已经……呃,您的制服怎么了?”
这个时间还穿着便服,是美鹤一脸愕然。
“嗯?我今天不去学校了,我要翘课!”
讲得这么直截了当,美鹤当场目瞪口呆。
不想去学校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她等不及要追求真相。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敌人是谁,还有赢过敌人的方法。)
无论如何……
珠纪满心感谢地收下便当,然后就和尾先狐去仓库了。
“……真是的,有整理跟没整理一样!”
在已经习以为常的仓库里,珠纪不断地搬出资料,再把他们归回原位。
简直就有如年底大扫除般工程浩大。
像这样子找资料,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阳光很明亮,今天的仓库感觉不像之前那么阴森,反而有一种解放的清爽感。
埋在仓库里面的资料,比眼睛看到的还要多好几倍,每次以为快看完的时候,把书一搬开,就发现后面还有一大堆叠得像山一样。
而且,它们又没分门别类,不管是新的或旧的,全都随便丢在一起。
珠纪不得已,只好卷起袖子,卯足劲开始埋头苦干,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经常看一看意识就飞到九霄云外。
“挨……这样做根本没完没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
尾先狐大概是讨厌灰尘吧,完全不肯从珠纪的影子里出来。
(唉——今天看得完吗……?)
珠纪一边无精打采地这么想,一边继续调查。
又经过差不多一个小时。
“……嗯?咦……”
在珠纪扔在地上的书籍当中,有两本让她感觉特别不一样,一本看起来非常老旧;另一本则是用黑色合成皮革装订,八成是近期的东西。
和昨天真弘找到的那本,看起来是一样的。
“奇怪,刚才好像没看到这种东西呀……”
瞥一瞥手表,已经过中午了。
她这时才发觉肚子饿了。
“吃饭吧!”
珠纪坐到仓库角落的柜子上,拿起饭团塞进嘴里,顺手把书翻开。
“嗯……‘供奉仪式之书’……?”
透过在脑袋里的某人翻译,文字通畅地流入脑海中。
‘玉依之血即便淡薄,然人世之情念寄灵于血,可使之封印鬼斩丸。鬼斩丸之封印已弱,一人,愿来生有幸,借血之力固其护界,愿来生……’
后面的内容便和前端大同小异。
珠纪一路看下去,只觉得上面写的东西极为不详。
(这根本就是‘死’的意思吧?)
“借血之力……”
(这是在说……可以利用血,将减弱的封印增强……?)
在那之后,填满了一连串人名。
珠纪心念一动,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画正字。
数一人画一笔,数着数着,画出了许多正字。
珠纪没空品尝饭团了,埋头忙着这项作业。
类似的内容多大几十页,当全部的页数都读完时,在笔记本上出现的次数竟是——
“一千一百一十五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珠纪茫然看着这些潦草的正字。
重新再数一次,或许有十人左右的误差,但不管怎样,人数破千是毋庸置疑的。
仔细瞧书上的笔迹,每一页都不一样,这本书显然是由不同的人,花费了长久的时间一点一滴补述 上去的……想到这里,她拿书的手就开始渗出冷汗。
(……不会吧!)
珠纪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
(上面的人数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想到这本书的书名,就不寒而栗。
(这个村子发生什么事了?)
珠纪甩了甩头。
(这以后再想。现在无论如何要尽量多收集情报,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她拿起另一本书,也就是合成皮革的笔记本,只翻阅一下就立刻知道内容了。
“……争夺封印的战争?”
果不其然,这应该就是昨天真弘给她看的那本,当中有不少关于Logos的记载,珠纪把他们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
书中的大意是,在过去,Logos曾经派人攻击这个村子好几次,大部分都是以调查封印为目的。而那些来犯的敌人,每次都被守护五家消灭了。
“还有什么新的资料吗?”
话一出口,才猛然想起。
(Logos袭击,但是被守护五家击退了?)
也就是说,拥有那种压倒性力量的人,以前曾经被打败过。
(不对,可是……)
单从记录来看,这次Logos派来破坏封印的人,和过去似乎有极大的差别,如果以前是以调查为目的,那么这次的目的就是抢宝器了。
换句话说,照这样推理,Logos过去多次派人来这个村子,可能都只是试探而已。
“不过……”
即使如此,击退Logos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但这次我方却打不败Logos。既然前代、前前代的守护者做得到,当中一定有某种原因。
珠纪抱着希望,翻页继续往下读。
如此一路读下去,她明白了一件事。
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于守护者,而是珠纪不同于其他的玉依姬。
珠纪发现这点,更拼命地研究笔记本上记载的文章。
一字一句,详详细细地,深怕遗漏掉任何一丝一毫。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
情绪越来越高昂,光是要抑制自己不念出来就很吃力了。
宁静的仓库,只有翻页的声音在回响。
不知经过了多久。
珠纪终于读到了一行字。
‘……因玉依姬之觉醒,终阻Logos之犯。’
这段文字,如电流般穿透珠纪全身。
“玉依姬的觉醒!”
就是它,这就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从文献的记载来看,在第一线作战的始终都是守护者。
不过,当玉依姬觉醒之后,就能成功打败敌人。
也就是说——
“玉依姬觉醒,可以唤醒守护者本来的力量……是吗?”
话一出口,就感觉心中充满了希望。
过去,守护五家的前辈就是这样
击败敌人的。
珠纪还没以玉依姬的身份觉醒,至少她没有自觉。
那么,不够成熟是理所当然的要素,这也表示还存在着可能性。
能够与那种绝大力量对抗的能力……说不定就蕴藏在自己身上。
心中一如此想,珠纪不禁背脊发凉。
(大家还能变得更强!我要赶快告诉大家。)
从气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转变成暗红色,悄悄地洒落在仓库之中。
“小航,我们回去啰!”
珠纪一鼓作气站起来,在柜子反方向角落卷成一团的尾先狐立即轻轻跃起,然后抱怨似的叫了几声。
珠纪抱着发现的书籍和笔记本,正要走出仓库时——
啪滋啪滋啪滋——
“呀!”
在仓库的出口,有一道看不见的电流墙阻挡去路。
简直就像禁止她把书带出去一样。
“为什么呢……唉~~讨厌。”
珠纪只好把笔记本放回书柜,转身奔出,这次就没受到任何阻碍了。
现在这个时间说不定学校里还有人。
她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件事早一步告诉守护五家的人。
(我不打电话,要当面跟大家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珠纪心想,这么一来,大家就能恢复以往的生活了。
才刚跑出内院,就看到有人在拜神求签。
那人把铜板桄榔一声丢进油钱箱里,拿起签筒开始摇晃,看他的背影仿佛似曾相识。才脚步一缓,那人就转过头来。
“啊,是你呀。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只见那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爽朗地一边说,一边搔着头走了过来。
珠纪听到他咬着手中的仙贝的清脆声响,立刻响起他是谁。
(啊,他是清乃同学的舅舅……在当公务员,名字叫……)
“你好吗?清乃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他的声音也和长相差不多,给人一种略带糊涂的印象。
(呃——对了,是芦屋先生!)
“没有没有,清乃同学帮我很多忙喔,还给了我许多勇气……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先告辞了。”
就在她匆匆点头打完招呼,正要继续赶路的时候……
“你被利用了。”
芦屋用从未有过的冷峻口吻说道。
他的声音,竟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倾听的吸引力。
珠纪被他那句话以及语气的转变所震惊,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吓到你了?”
芦屋又恢复成原先的装傻模样,微微一笑。
“你难道没想过,你被利用了吗?前代为何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你都不会感到怀疑吗?”
这像是被电到似的盯着芦屋。
“……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个时代,没有秘密是藏得住的,这点你最好牢牢记住。”
说到这里,芦屋嘻嘻笑了笑。
“其实呢,我这个公务员隶属的部门有一点特殊,我做的是公安调查厅的调查员。我,这个请你别告诉清乃喔!”
讲话的语气中带着俏皮。
(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
(……这么说起来,我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是在回到这个家的时候,那时,他说是来向外婆打招呼的……)
“你想想看,你在这方面的只是实在太少了,不管是关于封印、敌人的组织,还是你们自己的职责。”
芦屋嘴角微微上扬,又补上一句:
“连你外婆在盘算什么……”
疑问慢慢地转变成戒心。
这人不仅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知道得太多了。
他所掌握的内情恐怕比珠纪多。
“……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否则这样下去,你将一味地听从宇贺谷婆婆的摆布,到时候就算保住封印,你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芦屋每踏近一步,珠纪就自然地后退一步。
“你到底想干嘛?”
质问的声音里,掠过一丝紧张。
“哎呀,没啦,我只是表示关心。”
芦屋窥视着珠纪的眼神,又咬了一口仙贝。
(骗人。)
这是珠纪的直觉。
(为我好?哪有可能。讨厌,这个人好可怕。)
在遇到雅莉亚的部下,艾因和刺拜时虽然也很可怕,但从芦屋身上感觉到的,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恐惧。
全身汗毛倒竖——这样的恐怖感,自珠纪的脚底慢慢升上来。
芦屋又踏出一步,他几乎要摸到珠纪了。
就在她忍不住快要叫出来的瞬间。
忽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她拉开了,在温暖的触感之下,珠纪这下才发觉自己被人护在怀里。
“拓磨……!”
抬头一看,那人竟是拓磨。
“……不准靠过来。”
拓磨低声喝道,表情严厉地瞪向芦屋。
但他锐利的视线,芦屋全不当一回事,一脸轻松地照单全收。
“你怎么来了……?”
“这等一下再说……喂,你到底想怎样……?”
拓磨蹬着芦屋,把珠纪护在身后,脚上朝芦屋的方向踏出一步,芦屋颇感兴趣地看了看拓磨,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我看你们之前好像在吵架,没想到会有人赶来这里,看来你们的牵绊比我想的还深嘛。”
芦屋夸张地大叹一口气。
“说,你想对她做什么?要是想乱来的话……”
拓磨又朝向芦屋踏出一步,可是芦屋却不为所动。
“就要把我揍扁吗?哈,如果你玩真的,我大概一下子就不行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好像没什么危机意识,反而嘻嘻笑了起来。
珠纪对他的深不可测感到心里发毛,拉住拓磨的衣角加以阻止。
“拓磨,不行,不可以和他打。”
不管对方的来历为何,想到他是清乃的舅舅,她不得不这么说。
更何况,无论再怎么感应,她都感觉不到芦屋身上有特别的力量。
他和艾因或刺拜他们完全不同,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正如芦屋自己所说,假如拓磨玩真的,一瞬间就可以把芦屋打倒,这句话并非虚言。
“哎呀,没事没事,我只是想给她一点建议罢了。”
“哦?那我也要洗耳恭听了。”
插嘴的是意想不到的人。
“真弘学长!?”
“怎么,你又闹事啦?”
真弘的嘴角浮出微笑,嘻嘻地笑着说道。
在月光之下,芦屋逐一望向珠纪众人,然后缓缓开口:
“你们一无所知,也不打算知道,就想选择牺牲?”
“……你在说什么?”
“你大概已经发现了吧?珠纪小姐。”
芦屋瞧向珠纪,微微地笑着。
‘——封印,为求护全封印之血。’
忽然,这段文字在脑海里浮现,珠纪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你们保护的东西就一定是正义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鬼斩丸封印已弱,一人,愿来生有幸,借血之力固其护界。’
(等等,这是……我在仓库里读到的文章……?)
芦屋笑了笑,真弘不耐烦地叹口气,然后瞪着芦屋。
“我讨厌猜谜,给我直接说清楚,你到底知道多少?有什么目的,想对我们做什么?”
见到真弘咄咄逼人的样子,芦屋咯咯地笑了。
“这么单刀直入啊,我喜欢,我想想……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什么都没做,因为局势一直在改变。”
“喂,你别太过分……”
“别这样,拓磨。”
拓磨正要站上前去,但珠纪慌张地拉住他的手。
拓磨回头看着珠纪,再瞪了芦屋一眼,这才稍微放松手。
芦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摸了摸下巴邋遢的胡渣。
“嗯,冷静的判断。”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简单放过你。”
真弘气得卷起袖子,芦屋却是满脸笑容。
“不,我想,你们应该没空在这里磨蹭,对不对?”
(他在说什么呀?)
正当珠纪心中这么想的瞬间。
——啪嚓。
脑袋深处隐隐作痛,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呼唤自己。那是最近这阵子很久没出现的痛感。
“……难道……封印出事了……?”
“我们快走,他们好像又下手了。”
“可恶!真弘学长、珠纪!现在没时间和他废话了!”
珠纪的一句话,让拓磨发觉封印的异状,随即发足狂奔。
真弘瞪了芦屋一样,接着才转身追在拓磨背后而去。
珠纪思索了一下,然后向芦屋微微点头道别,也追向二人。
虽然焦虑,但珠纪很高兴。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大家并没有分道扬镳她他们还是联系在一起的。


最初听到的,是有如金属交击的骇人声响。
应该是有人在战斗。
“会不会是另外三人中的谁?”
珠纪询问两人,但拓磨却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他们在和敌人打,我们会感觉得出来。”
即使在谈话中,珠纪等三人仍然以极快的速度,在树林之间穿梭奔跑。
越靠近封印区域,传入耳中的声音也越发激烈。
锵——!
珠纪众人在封印区域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不,是非停不可。
因为在那里的是——
“……艾因、刺拜!”
珠纪压低音量。
“那个混账。”
站在前头的真弘挺直腰杆正想站起来。
珠纪赶紧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真弘回头看珠纪,眉头一皱,怄气似的嘟囔:
“好啦!我知道。”
珠纪安心地笑着点头。
他们藏身在一棵大树的暗处,观察艾因和刺拜的行动。
在月光之下,两人正在和不知名的东西打斗。
锵——!
艾因退到后方,而刺拜一边高速移动,一边闪躲某种看不见的攻击,每当刺拜挥动镰刀砍下,就会发出仿佛砍中硬物似的锵锵声,火花四溅。
不过,却没看到敌人的踪影。
他们明明看起来就像在和敌人战斗,但现场除了他们之外就不见其他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事?”
“……是山神。”
拓磨的语气显得不敢置信。
“山神?那是什么?它正在和那两个人打斗吗?”
“……这附近的神灵都是归它管的,算是个狠角色,平常不管发生任何事,它都不会插手干涉,这次怎么会……”
就在此时,刺拜的镰刀划出一道破风声。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空间扭曲,吼声震耳欲聋,空气随之颤动,也震惊了珠纪众人。
这阵响彻云霄、撼动大地的吼声,并非因为痛楚而发出。
而是愤怒。
碰碰碰碰碰!
比刚才更猛烈的爆炸音追赶在刺拜的身后,在地面上穿出无数个大孔。
然而,刺拜却气定神闲地东闪西闪,或躲活避,偶尔也用镰刀格挡。
地上再一次地,又被挖出一连串的洞。
这些不容喘息,眼不可视的攻势,每一击都具备了致命的破坏力,即使是旁观者也能一目了然,不过——
锵——!
透明之物和镰刀相击,在黑夜中散发出火花。
刺拜看似颇为从容,简直就像是在享受战斗——享受夺取对手性命的快乐一样。
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竟也浮出一丝笑意。
“……根本就看不到东西嘛。”
拓磨回过头来,对正在抱怨的珠纪说:
“山神非常强大,人类是看不到的……不,说不定那些家伙看得到。”
“……没完没了,让开,刺拜。”
艾因忽然说话了,即使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可闻,这句话在战斗中听在耳里也极为显著。
“我还没过瘾。”
刺拜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
虽然不带感情,但珠纪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参杂着愉悦的神色,这使她感到相当毛骨悚然。
“太浪费时间了。”
艾因跨步上前,提劲握拳。
拓磨见艾因有了动作,全身也绷紧神经。
刺拜瞄了艾因一眼,接着飞往空中,和即将遭到破坏的空间保持距离。
“……边境妖怪!吃我这拳,然后消失吧!”
拳头如拉紧弓弦似的向后高举,惊人的力量源源不绝地集中。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一边破坏地面一边逼向艾因,但艾因丝毫不为所动。
轰隆一声,劈开空气的声音乍然大响。
就在这个瞬间,艾因就像要连同空间和敌人一起摧毁般,猛然轰出一拳。
惊人的冲击波以艾因为中心,翻动地面的泥土向外炸裂。
尘土漫天扬起,巨大笨重且肉眼不可视的物体应声被击飞——应该是这样吧。
那个透明的物体重重摔落在地上,发出巨响把地面翻起,也撞断了数株大树。
破坏力之强,连附近的地形都改变了。
珠纪众人亲眼目睹一切,惊骇得无法动弹。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像在打鼓一样,抓着树干的手也颤抖个不停,恐惧占据了身体,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她没有马上尖叫逃走,是因为拓磨和真弘就在身旁。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月亮被云层掩盖,她才终于呼出一大口气。
转头看看拓磨和真弘,他们也一样如释重负似的呼气。
“……山神被干掉了吗?连那么强大的神灵,也这么简单就……”
拓磨低声说道。
寂静之中,艾因收手站在一旁,只由刺拜一人走向封印。
真弘见状,正要从树后站出来,却被珠纪慌张拉住。
“……不行!真弘学长,不行啦!”
“可是封印……”
“不行,现在不行!拜托你……”
二人的视线相交。
珠纪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真弘的手。
(绝对不放,绝对不能让你去!)
由于恐惧与过度用力的关系,手颤抖得极为厉害。
“……好啦!我知道了。你真是……”
真弘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即就地蹲下,珠纪也握着真弘的手不放,然后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保护封印的姐姐已经大大减弱了,只对靠近宝器的刺拜放出一道微弱的电光。于是刺拜站到大岩石面前,举起镰刀一挥。
无声无息地,岩壁就裂开了。接着,一个小小的洞穴,以及坐镇其中的戒指便出现在眼前,死神顺手把它拿出来。就在这个瞬间,强力的电流蹿上珠纪的背脊。
“……!!”
珠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音。
(不行,现在不能被发现……!)
从太阳穴渗出的汗水,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你还好吧?”
身旁的两人同时投以关注的眼神,让珠纪心头暖暖的。
“嗯。”
她面前点了点头,他们的手分别从左右握住了珠纪的手。
珠纪也紧紧地挥握他们温暖的手。
似乎只要这样子,再痛就都能够忍受。
“没问题的,大家都会变得更强,所以……”
“……我知道,所以现在要忍耐,对吧?”
珠纪本来是想用微笑回应的,结果表现给拓磨看到的,却是哭笑不得的奇怪表情。
头痛顿时消退了。
抬头一瞧,艾因和刺拜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珠纪看着他们消失的空间经过十秒钟。
(好,安全了!)
才大大地呼出一口气,趁势站起身来。
一松开两人的手,刚才肌肤相触而被汗水沾湿的地方,被风一吹就感觉冷飕飕。
和手的冰冷成反比的,是脸颊的暖意。
(牵、牵到手了……)
珠纪用两手摸摸脸颊,整张脸果然是滚烫的。
“我们会变强的,下次绝对不会再输了。”
真弘站起来,用沉静却充满决心的语气说。
拓磨也同意地点点头。
“……抱歉,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珠纪对拓磨的话轻轻摇头。
“……一直给大家添麻烦的,是我才对。”
大家虽然在异界森林的冰冷沉寂中亲眼目睹了压倒性的力量,即使如此,他们仍然相信,也希望相信自己有办法与之一战。

“不会吧……卓大哥他……?”
晴空万里,顶楼的空气爽朗清新,吹拂而来的风使人心旷神怡。
但对现在的珠纪而言,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些。
“我干嘛骗你,大蛇兄在巡逻封印时和敌人打起来,结果受重伤没办法动了……这种事别让我再讲一次。”
拓磨的表情显得极为难受。
珠纪抵达学校,马上就被拓磨拉到顶楼告知了这番话。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教人不吃惊也难,其他人也只是沉默不语,什么话都不说。
(卓大哥他……?一向成熟可靠的卓大哥……?)
由于太过于震惊,脑筋还没意识到悲伤。
“他的脚伤不是才刚只好没多久……?怎么会……”
珠纪不自觉脱口低喃。
自从上次惨败以来,同时高中生的四人在顶楼经常碰头,唯独卓,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只有一次,卓曾经打过电话到外婆家,要珠纪别担心他,珠纪也就真的没放在心上,现在向来,真是由衷地后悔莫及。
“不过,放心吧!我们是守护五家耶!和一般人不一样,不管受到多严重的伤,只要没死就不会有事啦!”
真弘满口安慰,要珠纪安心。
虽然珠纪知道,他说得这么轻松,是为了顾虑到她的心情,而且珠纪倒也的确稍微放下心了。
“我要去探病。”这一次就算外婆不准,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去。
“还有,我要跟他说对不起才行,身为玉依姬的我,如果能早点觉醒的话……”
纵然珠纪说得铿锵有力,但拓磨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比较好,你那样做,大蛇兄又不见得会高兴。”
“……可是我……”
“我想他那个人大概会说,与其烦恼那些,还不如多想些对策,看要怎么保护封印。”
拓磨说完,凝视着珠纪的眼睛。
“不要想东想西,因为你笨笨的。”
“去做就对了,看自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没办法的再慢慢去试就好,懂了吗?”
拓磨的目光和语气都带着坚定,使得珠纪不由自主地点头回应。
(对,就是这样没错。)
现在卓出事了,那么自己应该多加努力才行——
珠纪在心中立下决定,只要是自己能力所及都要尽力去完成。
“你们说完了吧?有联络进来了。”
祐一突然插嘴进来。
“联络?”
“是的,婆婆送来的联络事项。”
慎司笑笑地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外婆送来的?)
拓磨和真弘好像也才刚知道,表情讶异地看着祐一与慎司。
“今后,我们四人分成我和慎司、真弘和拓磨两组分别行动,这也是大蛇兄的指示,说单独行动太过危险。”
真弘、拓磨和珠纪,不约而同地点头认同。
“我和慎司负责巡逻封印,既然正面对敌赢不了,那就由擅长迂回战术的我们巡逻,就算打不赢,要逃的话也比较方便。”
虽然明知道这番话说得没错,但心里还是不服气,于是真弘噘起嘴来表达抗议。
“那我们要干嘛?该不会到了这种时候,才叫我们什么都别做吧?”
听见真弘这句不满的抱怨,祐一向来没有表情的眼眸竟然亮了一下。
连慎司也像在看戏般浅浅微笑。
“真弘和拓磨负责护卫玉依姬,现在封印的数量已经减少,所以敌人对玉依姬下手的可能性极高。”
拓磨与真弘以及珠纪三人,互相对看了几眼。
“……护卫?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拓磨代表珠纪等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
“听说要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
祐一直截了当地说道。
“喔,原来要改成这样啊,那就和以前的不同了,可以保护得更紧……喂,等一下,二十四小时——!?”
独自点头称是的珠纪大叫一声,差点把顶楼震翻。
“哇,珠纪学姐,你吐槽的反应真棒!”
珠纪也管不了了慎司那句不值得高兴的称赞了,手足无措地向佑一追问。
“……呃,也就是说,该不会连睡觉都……啊——不对,该怎么说……是要我们住。住在一起这样吗?”
“……不可能吧!”
“拜托千万不要。”
对珠纪的哀求。真弘和拓磨也站在同一战线。
不过佑一却以一贯事不关己的表情回答:“就是这样。”
“喂。喂喂!再怎么说,我们是男生耶!”
“真弘学长!你怎么脸红了!难道你……是不是在想奇怪的事……!”
“脸红?才。才没有咧!我看你才是吧!臭美咧,我又不是神经病,鬼才会对你想奇怪的事!”
“说我臭美……真没礼貌耶!”
“……我的头开始痛了……这个决定已经确定了吗?”
拓磨重重叹着气提出质问,于是,慎司笑容满面地代替代替佑一回答。
“对啊!婆婆就是这样讲的,大蛇大哥也说一定要这样做。”
“等。等一下!我是当事人,为什么都不问我的意见呢!?”
“咦?珠纪学姐反对吗?”
意外地被反问回来,这次换成慎司的追问。
“当。当然啦!我一个女孩子,叫我和男生住一起,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会很伤脑筋耶……”
她拼命想要辩解,但——
“抗议无效。”
佑一只用四个字,就当场否决掉了。
“对了!美鹤!美鹤一定会反对……!”
珠纪把最后防线的名字提出来当挡箭牌,可是——
“她也已经同意了。还说会准备丰盛的三餐等着你们。”
珠纪差点没晕过去。
“我一直很担心你们,你们的感情太差了,应该要彼此多了解才对。”
(佑一学长……你这几句话,听起来就像老爸在劝兄弟别吵架一样!)
“等等,我冷静一下,把这家伙当成男的就没差了……对吧?应该没错吧?”
真弘一个人不断地自言自语。
“这下麻烦了……”
拓磨仿佛见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仰天长叹。
“喂!要唉声叹气的,应该是我这个女生才对吧!”
尽管满腹牢骚,可是却完全没人在听。

于是珠纪。拓磨和真弘,三人一起放学回家。走在稻穗摇曳的夕阳小径上,谁都没有开口。
气氛显得很尴尬。
“……哈哈哈。”
“干嘛?笑什么?”
走在前面的拓磨回过头来,珠纪难为情地把目光别开。
“……我在苦笑。”
“……什么跟什么啊!”
拓磨感觉比平常别扭了许多。
(……嗯——真的要住一起?真是的,偏偏在这种好像有点和好。有好像还没和好的时候,太突然了啦!佑一学长)
埋怨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真弘学长,你觉得这样对吗?他们随便就决定了……”
“我?我觉得很好啊!”
听到这句漫不经心的回答,珠纪顿时脸颊一阵火热。
“……呃?”
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早上刚知道时还那么反对的,现在怎么变得相反了?……还说感觉很好,这意思难道是……)
真弘看着珠纪,嘻嘻一笑。
“当然是因为,可以吃到美鹤亲手做的菜咯!”
(哇咧,原来是指这个喔——!?)
察觉到珠纪在脑袋瓜子里狂吐血,真弘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狡黠地嗤嗤笑。
“你一定想歪了吧?哈哈。”
脸烫得比刚才更厉害,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
“才才才。才没有呢!”
逼急了反而越描越黑,真弘伸手把珠纪的脑袋架住,在她的头发上胡乱搔了阵。
“喂,很讨厌耶!不要这样好不好!要是害人家的头发分岔缠在一起,到时候你要负责唷!”
“喔?怎么负责?要逼我娶你吗?”
“乱。乱乱乱讲!唉哟!”
珠纪一边咒骂自己没事干嘛心跳加速,一边顶嘴骂回去,忽见拓磨回头望了过来。然而——
当她一看见拓磨的表情,到嘴边的话马上又咽了下去。
(……呃?他生气了?)
珠纪也不敢再多问,用手随便拨了拨被真弘弄乱的头发,于是很快地,他们三人就抵达家门口了。
珠纪喊声“我回来了”,打开门来到玄关,美鹤已经等在那里了。
“欢迎回来。”
在玄关端坐的美鹤,恭恭敬敬地伏地行礼。
(哇——五体投递的行大礼耶!)
“从今日起,请把这里当作您自己的家,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我为您服务。”
美鹤说得扭扭捏捏,声音也比平常细柔。
“喔,叨扰了,抱歉。”
拓磨回答的语气,也异常地温和。
拓磨与美鹤的视线一接触,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甜蜜芬芳。
(奇怪——?对我的态度怎么差那么多?平常看到我的时候,都把我当空气一样的说!)
“……啊——还有我也要打扰了……”
难得客气的真弘忽然插嘴进去,美鹤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她看了看真弘,脸颊瞬间飞起一片绯红。
“啊!呃,请。请进!我带两位进房,我们准备了两间客房,让你们可以好好休息。”
美鹤弹起来,飞快地走向走廊。
(太好了,要是叫我和他们同睡一个房间,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他们心里想的也和珠纪一样,各自暗呼一口气。
(这种感觉好奇怪,觉得很丢脸,可是又很安心,也很开心。)
“看来这几天会很热闹了。”
美鹤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有一点紧张地点了点头,至于拓磨和真弘,则是露出复杂的表情。

珠纪想趁着晚餐还没开饭前把作业写一写,回房间坐到书桌前的时候……
“呜。呜啊啊啊啊啊!”
突然传来真弘痛苦的哀号。
(难道Logos攻击这里了!?)
“啊~~~~~~!等等!住手。住手!不要!”
痛苦的惨叫越来越大声。
“真弘学长!?”
珠纪急忙朝叫声的方向奔去。
她全速跑过走廊,来到发出惨叫的门前,抓住门把猛力一拉。
咻!
瞬间,一阵白雾扑面而来,掩盖了珠纪的视线。
在若隐若现的白雾之中,她依稀看见真弘痛苦的神情,以及绷起一张脸。正在对着真弘做不知何事的拓磨。
珠纪眼力所见的,尽是赤裸裸的身躯。
她脑袋当场一片空白。
“……你。你们……在干嘛?”
嘴巴自动开口问了。
(他们光着身体……?呃?呃?呃——?)
刚才满是空白的脑袋,这次换成一片漆黑。
“……看了不就知道!就擦背——”
“哇啊——!!原来拓磨和真弘学长是这种关系——!”
“大白痴——!你在讲啥啊!?”
“别闹了,还不快点关门!”
拓磨正要站起来,一个不小心,围在腰上的毛巾却掉了下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干嘛没穿衣服啦!色狼!”
珠纪嘴里嚷嚷地大叫,手忙脚乱地赶紧把门关上。
由于浴室的那件事,晚饭吃的像在守灵一样安静无声。
等回到自己房里时,都不晓得几点了。
坐到书桌前想写作业,却完全写不下去。
在那之后虽然解开了误会,明白他们只是帮忙互相擦背而已,但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就不由得脸部发烧。
“……都。都要怪真弘学长不好,谁叫他要叫那么大声……”
也不是要说给谁听。珠纪只是自顾自地嘀咕辩解。
尾仙狐一边用前脚抓了抓教科书。一边咪咪叫,意思仿佛是要珠纪赶快念书。
“可是呀,小狐,有男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教人很难定下心耶!”
珠纪说着说着,有气没力地趴在桌上。
(真尴尬,这样下去就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了几十分钟,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有了,公寓!”
尾仙狐吃了一惊,咚的一声跳起来。
“当作公寓不就好了,这样不管谁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就都没差了……。”
虽然知道这样做很蠢,不过,心的确比较定下来了。
珠纪满意地点点头,再度拿起作业来写,但是仍然写不下去。
(……哎~还是会介意,现在大家在做什么呢?今天美鹤的样子看起来也怪怪的……)
珠纪想东想西的,最后决定去看一下大家再说。
她来到拓磨和真弘的房门前。
从真弘的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如雷鼾声,门缝间不见任何灯光,显然已经熄灯就寝了。
(天呐!真弘学长这么早睡!还真的跟小学生一样……)
这番话可不能讲出口,珠纪在心里暗暗偷笑,接着视线再转向拓磨的房间。
拓磨的房里,还有灯光。
(太好了,好像还没睡。)
“拓磨?”
她在门前轻轻的喊一声,但没人回应。
既然如此就在门上敲了敲,不过也一样没反应。
“难道是开着灯睡着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去吵他了。
在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最近这阵子都没和拓磨好好讲过话,每次和他谈的主题,都是封印或Logos之类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可以不用谈那些,改成是——好比说未来的计划。喜欢的连续剧等等,她很想聊聊这些东西。
一想起拓磨,心里就觉得有点难受,可是也想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连自己也不知道。
(真糟糕,我怎么老在想拓磨。)
不过,她在回房的途中,在走廊看见高高挂在天上的美丽月亮,于是改变心意想到外面走走反正现在情绪莫名亢奋,就算回房八成也睡不着。
那么,不如在内院散一下步,动一动身体也好。
珠纪在明月之下,独自一人随性而走。
耳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层层相叠虫鸣声。
受到美妙的自然之音吸引,珠纪踏入树林中。
身旁昆虫骤然停下演奏,配合着珠纪的脚步声,但远处仍将悦耳的乐音犹如涟漪般一波波送来。
此情此景真是惬意极了,珠纪放轻脚步,在树林间越走越深入。
“为什么呢……?”
(美鹤……?)
“为什么要这么……”
这悲伤的声音的确是美鹤的没错,她的语气极为认真,害珠纪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走出去打招呼。
她悄悄地探头窥看,只见月光下有一男一女的身影,是拓磨与美鹤。
两人面对面,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请您不要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美鹤垂低着头,但她说的话字字清楚。
拓磨的表情很温柔,不过,看着美鹤的眼神隐约带着哀怜。
一见到他的那个眼神,珠纪的胸口突然紧揪,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您可能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您受了伤,是我为您急救的,您……您全身都是伤,全身都是血,很痛苦,可是我只能看着您那么痛苦……”
美鹤突然抬起头,望向拓磨。
她那张标致脸庞在月光照耀下,勾勒出犹如画中剪影一般的线条。
“请您别再继续了,好吗?像这样战斗。受伤……要是有个万一的话,说不定会死掉的……”
美鹤的这句话,直接刺中珠纪的胸膛。
“我们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为了保护封印而战斗,一次又一次,然后不断地受伤……到了最后究竟能得到什么?难道您不觉得害怕吗?自己的生存意义完全只是为了封印而已。”
(美鹤……)
“……这种结果我不能接受,不……我自己没关系,可是……我不想要您变成这样……”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在珠纪的脑海里也留下鲜明的记忆。
战斗,生死对决。明知对方比自己强太多,却非得继续战下去不可,拓磨。真弘。和其他守护者的感受。珠纪就算用想象的都无法体会。
“……请您快逃。”
美鹤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但语气中仿佛带着千言万语,透露出无比的哀凄。
“我不希望您受伤,不希望您痛苦,所以……请您快逃……”
美鹤的声音极为沉稳,只是语中含泪。
珠纪心里一震,身体微颤。
拓磨此时终于开口了。
“……谢谢你担心我,美鹤真是好人。”
这句话等于是温柔的拒绝。
“……为什么呢?”
在美鹤的脸颊上,泪珠一闪一闪地反射月光。
“守护五家的职责真的那么重要吗?保护玉依姬真的那么……要保护她的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美鹤迟疑地询问。
拓磨注视了美鹤一会儿,轻轻点头。
美鹤双手在胸前紧握,一时屏息无语。
“……对不起,今天的事情……请您把它忘记。”
她挤出这句几乎细不可闻的话,珠纪接着听到奔走的脚步声,她朝远方离去了。
因那阵脚步声暂时中断的虫鸣,随即再度重新开始演奏。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拓磨突然出声了。
“……嗯。”
珠纪应了一声,从树后面走出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没差。”
拓磨的回答虽然粗鲁。语气却十分柔和。
不过,总觉得气氛很悲哀。珠纪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欸,拓磨。”
声音有一点发抖,然而。拓磨只默默地看着珠纪。
“拓磨,你逃吧!”
等珠纪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也不会让别人怪你。所以……你逃吧!”
珠纪嘴上时这样讲的。可是,脑袋里却是满满的“你不要走”在拼命叫喊。
本来想尽量表现得开朗的。但不知不觉语气越变越沉重。
(真正在战斗的是拓磨你们,我只是在旁边看而已,所以,如果拓磨你觉得痛苦,那就逃走吧!我么没有权利阻止你。)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讲不出口。
“……那天晚上,我叫你逃走叫了好几次,不过,你没逃。”
拓磨的声音,融入虫鸣化为一体。
“我们被打倒的时候,你不是挡在敌人面前,说要保护我们吗?”
珠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轻轻地摇头。
“明明伙伴在战斗——你也在战斗,我怎么会自己逃走?”
身体热了起来。
(为什么——)
平常老是笨手苯脚又讨人厌……拜托,不要选在这种时候变得那么温柔好吗?
珠纪在心里叫喊,深切期盼奇迹出现。
“这和契约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拓磨平静的说着,但表情十分坚决。
那晚的事在脑海中重演,战斗的声音,以及大家痛苦呻吟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非要战斗不可?
为什么,我们非要如此痛苦不可?
为什么,我们非要受到伤害不可?
无数个为什么,在脑中不停旋转。
忽然,一种心情油然而至,让珠纪忍不住想向上天祈祷。
那种心情,不是希望拓磨留下,也不是想说服他离开
而是祈求这个世界能对大家好一点,友善一点。
拓磨眼中带着怜悯注视着珠纪。
“……没事的,不久后,一切都会好转的。”
这句话,不是确信也不是推测。
而是非常温柔。但只要轻轻一捏,就好像会碎掉的梦幻与希望。
这句话对于珠纪来说,比一个拥抱更加温暖。
拓磨难为情地笑了笑,接着仰头眺望月空。
明月无声无语,静静地映照着珠纪与拓磨二人。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17 编辑


第七章 同伴
施加魔法而永不熄灭的烛台火焰,也无法完全驱逐黑暗。
这里位于漆黑当中。
艾因在大厅的暗处,挖掘出遥远的记忆。
他回想的是那一晚上的经过。
对他而言,战斗这回事只是家常便饭,是他用来加强自己的训练场罢了。自从得到绝对的力量之后,艾因杀死全力反抗的人或者全力逃命的人,已经不计其数。
不过,那个男的却不一样,他并没有拿出全力战斗。
连即将丧命的前一刻,他都还保留着实力。
他的力量被巧妙地隐藏起来,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
——不,不对,那个男的,曾经在一瞬间想使用那股力量。
但他马上就收手了。
在那个男的眼里,那是一种恐惧的力量。可是他这个举动,对于追求力量。依靠力量。一路走来只为了追求力量而活的艾因来说,无疑是一个侮辱。
艾因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紧紧握拳。
那个男的,使他无法不介意。
蓦地,耳里听见一阵脚步声。
不知何时,德莱早已经站在身旁。
艾因用带着暗淡光芒的双眼凝视着德莱。
“你是不是很介意他?”
艾因没有回答,仍然沉默地瞧着德莱。
“那个男的,身体栖息着鬼——西洋称之为恶魔的力量。是你最想要的,名副其实的怪物。”
艾因没表示意见,只说出一句话。
“……把他交给我。”
“艾因啊,贪得无厌地追求力量。沉溺在力量当中,最后一无所获,终究归无,你这么做会不会太空虚了。”
德莱连同说话的余音,都像是被吸入黑暗中似地消失了。
又是只剩艾因一人伫足在大厅,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鬼。怪物……既然身体里藏有这等力量,为什么不用它?”
没人回答艾因的疑问,只有黑暗与静寂包围艾因——

眼角感觉有些痒,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尾仙狐在舔眼角的泪水。
“咪——!”
尾仙狐见到珠纪醒来,高兴地叫了一声。
“……小狐?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咪——!”
“谢谢你,我又梦到那个很伤心的梦……”
在呼啸不止的风中,一片一片的鲜红飞舞而落。
那人就在那里。珠纪知道,他就要去到她伸手不可及的遥远之处,正当她心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过到泪水掉个不停的时候——尾仙狐就把她叫醒了。
珠纪慢慢坐起来,尾仙狐跳到她的肩头,又继续舔舐脸颊上残留的泪珠。
“谢谢你,小狐。”
这份体贴的心情,使冰冷的胸口渐渐温暖起来了。
同时,梦的记忆瞬间淡薄而消失,每一次都是如此。
从窗外射进魅力的朝阳。
“好,小狐,今天我们也要加油唷!”
珠纪给自己打完气,收起棉被,在榻榻米上端坐好,拿起<玉依姬外典>。
其实整本书几乎都还办法读,不过像这样把它拿在手上,感觉在做之前的“视力”训练时,好像变得容易多了。
这是现在的珠纪唯一拥有的能力,她想,如果能把这个能力练熟一点,或许就能帮上大家一点忙,所以每天都会把它当成早课。
她缓缓把眼睛闭上,如同以往般被包围在黑暗之中。
光是这样,就感觉自己能从世界分离出来。
接着,她把钻进耳里的声音当做没听见,如此一来,便可漂浮在无声的世界。
再来是青草沾湿朝露的淡淡清香,以及脚下的榻榻米触感,珠纪把它们一个个去除。
世界仿佛越来越远了。
珠纪让自己沉淀到内心深处。
平常到了这个阶段,感官就会整个替换。
如果此时把眼睛睁开,有很大的机率可以看见小小的神灵。
不过今天不同,她让自己继续往深处沉淀下去,比平常更深更远。
居然能够有这种成果,珠纪在心中暗自惊讶,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她继续沉淀下去,不久后,便见到一片黑暗的水面。
这时的珠纪,已经不清楚究竟是往下沉,或是在漂浮了。
水面上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水面波影晃动,仔细一看,那个人影并不是珠纪。
脸孔更往水面靠近,正当珠纪与水面的镜中人两唇相触的时候……
心念一动,眼睛睁开了。
此时此刻的感触,很不可思议地,完全是新的感受。虽然眼里所见的东西和平常一样,可是,她能从每一件物品感觉得到生命的呼吸。
彷佛房间中的一切,都和自己化为一体。
珠纪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忽然之间,那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找寻了很久的东西好不容易发现了,最后却在手中溜掉,令人有种失落感。
“嗯,有很大的进步了,我们要再继续加油唷!小狐。”
说完回头一看,她发现尾仙狐在桌上卷成一团,正打着鼾甜甜睡着。

“……一大早就这么夸张喔?”
拓磨说这句话的表情,名副其实地呆掉了,珠纪也同样拼命点头。
“……嗯,真的很夸张。”
“有什么关系?有美食就应该诚心接受款待,这是基本礼貌。”
真弘兴奋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双手合十。在餐桌上,摆满了有如全套怀石料理般豪华无比的精致料理。
(美鹤昨晚有睡吗?该不会熬夜弄到天亮吧……)
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不免让人担心起她了。
“我把汤端出来。”
美鹤说完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间。
没多久,美鹤回来了,珠纪一看她手中端的汤碗,差点没仰天翻倒。
(……早。早上就吃龙虾汤!?)
只见四个汤碗里,都有两节壮观的龙虾长须高耸而立。
(这一只就要好几千元了吧……?)
为何会有如此豪华的早餐,理由很快就揭晓了。
美鹤盛给拓磨的白饭,堆的足足有真弘和珠纪的五倍高。
(富士山……不,喜马拉雅山!?)
珠纪和真弘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是接下碗的拓磨以及递给他的美鹤,竟然丝毫不以为意。
“……那个,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我怕早餐吃这些会太油腻……”
美鹤低伏着身子,用指尖在榻榻米上一遍画着圈圈,一遍问着拓磨。
“……不会,很好吃。”
拓磨支支吾吾地回答,接着像是要表现南至气概似地,把那碗堆得像山一样高的白饭全扒光吃净。
(……你太厉害了。拓磨,在某方面我还满尊敬你的。)
“真。真的吗?太好了。”
美鹤脸上染上一抹霞红。伸手把拓磨空碗拿过来。再添上比刚才更高的白饭,而且还用饭勺压得又厚又实。
(……啊啊啊,美鹤呀美鹤,这样要人家怎么吃呀……弄这么多,如果真有办法吃完,就可以参加大胃王比赛了!)
“呃……还。还好。”
(拓磨脸都绿掉了,还是接下了那碗饭!)
想到昨晚的事,珠纪猜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拒绝吧。
即使如此……
(难道,美鹤其实有点傻气……!?再怎么说,这也做得太明显啦!)
真弘和珠纪皱着眉头互望一眼。
“啊,我去泡茶。”
趁着美鹤满心欢喜去厨房的时候,拓磨小声向二人说:“拜托,一人帮我分三分之一。”
(哎呀?很顾人家的面子嘛,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就有气。)
“……是你自己要接受的,那就要自己解决——”
珠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弘也表示同意。
“没错没错,别人的好意就该诚实接受才对。”
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向来视为小妹的美鹤偏心,害他有点吃味了。
拓磨望着像山一样高的白饭苦笑。
(什么嘛,那种为难的笑是怎样?哼。)
珠纪一边隐忍着心中莫名的郁闷,一边享受美食。
也不知道拓磨是否觉察到珠纪的心情,他还是把那碗饭扒光了。至于第三碗,则是绕了好大一个弯,才好不容易婉拒掉。

早餐用毕后,三人一起上学,这个组合好像很久以前就被视作理所当然,珠纪心里也不怎么在意,不过——
没想到,这件事后来竟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鬼崎同学和鸦取学长,哪边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一进教室,清乃就凑过来逼问,其他女同学也一起围了上来。
“……嗯?”
“又装傻了,结果你们是真的住在一起嘛!我说你和鬼崎同学!”
珠纪劈头就被一口咬定,吓得慌张得两只手拼命摇,活像卡车的两支雨刷。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和他没住在一起啊!”
“都那么光明正大一起上学了,还否认咧!我早就得到可靠消息,指出你们早上是一起从宇贺谷家出来的唷!而且连鸦取学长也在内!珠纪同学,了不起啊!现在这个八卦在学校已经传开了!啊啊~~姐姐我心情复杂,既感到骄傲,也感觉有些寂寞呢!”
话刚说完,珠纪的胳膊就被清乃用手肘拐了两下。
(清乃同学,这个动作有够老梗的啦!等等,那个可靠的消息是啥啊?)
“欸欸欸,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而且而且,三个人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我猜昨天晚上,他们三人一定有发生什么事吧!来来来,当事人要不要详细说明一下?”
清乃竖起食指,四周的女同学也加入声援。
一看只下,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盯着珠纪。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她望向拓磨的座位,希望他来解围,但视线被人墙挡住,无法得愿。
“不,什么都没发生……”
她无力的试图辩解,但当场就被驳回。
“又来了,又来了,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一定有看到了吧?鬼崎同学的裸体,或者鸦取学长的裸体之类的!”
清乃的这句话,把昨天在浴室发生意外的那一幕又唤回脑中。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简直就像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珠纪全身都烧了起来,仔细一瞧,连指尖都涨红了。
“…………不会吧!你真的看见了啊?”
清乃愕然地说完,班上的女生就不约而同地同声尖叫,直到班会的铃声响起,导师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方休。

“我回来了。”珠纪钻进玄关,才感觉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好。好累……)
回想起波涛汹涌的这一天,她就差点瘫在玄关的地上。
拓磨与真弘鱼贯钻入玄关,就像进自己的家门一样。
他们和一整天被戏弄到精疲力尽的珠纪不同,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也是啦,敢对拓磨开玩笑的,大概只有真弘学长;而看起来很好逗的真弘学长,也只有佑一学长敢捉弄他……)
放学后在校门等大家会合才一起回家,感觉既开心。又紧张,也带了些羞涩,以这样的心情一路走回来,反而更累了。
(咦?美鹤人呢?)
本来以为她会出来迎接拓磨,毕恭毕敬地行大礼伺候,现在却不见她出来,珠纪感到有些失落。
拓磨和真弘聊着无关紧要的事,一边走向起居室。
珠纪跟在他们背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在耳里。走着走着,听他们聊到一半突然住嘴,珠纪心生好奇,便从两人背后朝起居室瞧去。
这一看,竟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哎呀,你们好啊,叔叔我又来啦!”
只见那人轻挥着手,简直就像在自己家,好整以暇地啜饮着茶。
瞧他的模样,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像上次那晚的恐惧感。不过,在那个深夜芦屋的确对珠纪说过。
“你被利用了”——
美鹤正在接待他,脸上略带着不安望向珠纪众人。
“别光站着,过来坐嘛!”
“……你来干嘛?”
真弘眉角轻挑,语气显露挑衅。
可是芦屋却不改悠哉的态度,只露出浅浅的微笑。
“哎哎哎,别那么凶嘛!以后我们就是正式的伙伴了,该好好相处才对啊!”
“……像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可疑家伙,鬼才要跟你当伙伴咧!是谁准你在走廊废话连篇的?”
真弘向芦屋踏近一步,忽然传来一道严峻的声音。
“我准的,真弘,你退下。”
声如紧绷的琴弦,含着不可言喻的威严。
“……外婆。”
(所以——芦屋先生会在整理,是外婆请他来的?“
珠纪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她在摸不着头绪的状况下,看着外婆坐上主位,然后缓缓开口。
“他是政府的人。这次为了维持鬼斩丸的封印,我决定用国家的力量,也就是典药寮的力量。”
外婆徐徐地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典药寮?那是什么?)
“……等。等等,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吧!”
真弘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对谁说,比较像不小心脱口而出。
(和当初说的不一样?)
珠纪和拓磨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
从真弘说的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他心里早就有了底,但现在却出现意料之外的发展。
不过,眼前没空追问他,话题又继续下去。
“局势随时在改变,被夺走的宝器有三个,剩下的封印有二个,它们如果又被破坏,鬼斩丸就会在世上再度重现,这点绝对要防范才行。”
前代玉依姬的话,沉静地在珠纪心中回响。
“外婆,典药寮是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过……”
“所谓的典药寮,是从好几百年前起,负责调停。管理神和人,以及神和神的国家机关。我不是说过了嘛?我是国家的公务员!”
芦屋代替外婆回答了。
“有我们出面帮忙,对你们绝对没有坏处的啦!”
“……可是,为什么呢?到现在才……忽然说要帮我们?”
前阵子,他的口吻明明就不友善。
“因为这里是不可干涉的地带,基本上是我们不能出手的地方……不过,鬼斩丸的管理也等于世界的危机管理,所以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典药寮……不,国家也就不得不有所动作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接着,芦屋看着珠纪众人笑着说:
“……相反的,这次让我们出面,我倒希望你们会感到惭愧,以前都能击退Logos的守护五家,为什么只有这次不行,反而要别人帮呢?”
珠纪无法反驳芦屋所说的话,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都要怪自己没有觉醒,才害大家没办法引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这是珠纪自从发现这件事后,就一直无法摆脱的自卑感。
虽然努力过……不,想努力过。她很想帮上大家的忙,即使这么希望,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结果只能在这种焦虑的心情中,眼睁睁看着封印被破,情况越来越恶劣。
“……这种说话我不能接受,这家伙的脸上根本就写着他心里另有企图。”
听到拓磨的话,芦屋露出从容的笑容。
“这是互相的吧?这里的某人还不是藏有秘密,心里又黑又暗!”
此话一出,拓磨就默不作声了。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依赖国家的力量,因为现在的情况比你们想象得严重。”
外婆仅淡淡地如此说道。
珠纪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没用。
如果珠纪能早一点觉醒,那么在那一夜,说不定就可以打败Logos,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大家也都不会受伤了。
此时说如果也无济于事,虽然心里很清楚,但她就是忍不住一直想。
不过,坦白说,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有办法插手的——这点始终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什么世界末日。什么规定,这些都在沉重了。
但另一方面,她在归咎自己的同时,也有个念头油然而生,那就是:为什么非要把如此重大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呢?
(我对于身为玉依姬的自觉还有能力,连一点概念都没有,就算要我觉醒,好歹也给个头绪,让我知道该怎么去做吧……)
“再这样下去,至少可以肯定守护五家全部都会被杀死。”
芦屋的这句话,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心上。
于是,珠纪想也没想就——
“那你说!你要我们怎么办!?”
累积的情绪爆发出来,珠纪大叫。
“只要能帮上大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全是我的错,才会害大家受伤的。)
当时要是有个万一,说不定大家就会全部死掉;明明情况那么危机,珠纪却完全束手无策。
心里的疙瘩一天比一天大,也一天又一天压迫着珠纪的胸口。
现在,都感觉它快要炸开了。
“但是,我又不知道觉醒的方法,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谁能教我怎么做,才可以让我再软弱!?又有谁能教我怎么做,才不会变成大家的累赘!?我也不想这样,一直被大家保护……”
珠纪讲到这里便不再说话,起居室一时鸦雀无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芦屋。
“现在的局面虽然极度不利,不过,我想还不到绝路。特别是珠纪,只要你这位玉依姬还在我们这里,我们手中就握有王牌。”
(我?我是王牌……?)
哪有可能,她心里马上就这么想。
(世界会变成怎样,这对我太沉重了。)
想把情绪全发泄出去的心情,以及想成为大家助力的心情,两者不断转来转去,转得头都晕了。
(我要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大家受伤?)
这个问题一直在脑袋里回荡。
但至今都想不出来的答案。当然不可能现在突然冒出来。
在拓磨与真弘的注视下,珠纪只感到坐立难安。
于是,她蓦地站起身,跑回自己房间了。

珠纪独自一人蹲在房里。
结果,连话都没听完就跑走了。
她对于自己的无能与没用,真是懊恼极了。
(我和大家又不一样,什么力量都没有,根本就完全帮不上忙。)
电影里的主角们,为什么能那么帅气的面对危险,最后还克服万难呢?一想到这点,就感到更悲哀。
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要拓磨和真弘他们打起精神,但自己只不过被芦屋讲一两句话,就难过的想哭。
“……哎,我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看尾仙狐的眼神颇为担心,珠纪低声对它说道。
没想到却得到预期外的回答。
“真是没用。”
珠纪慌张地站起来。
“……拓磨……”
拓磨站在房门口,面色微怒地看着这里。
珠纪轻声说“是呀”,然后低下头。
“……啊——他那句话翻译过来是:什么无能啦。没用啦,烦恼这些根本没用'这样的意思啦!”
真弘把拓磨挤开,走进来说道。
“你在搞啥啊?给我站起来!”
看珠纪又蹲回去,真弘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起。
“……啊!”
被这么一拉,珠纪的身体一歪失去平衡,幸好拓磨捉住另一只手才没摔倒。
“好了,自己站好。”
珠纪撑着两人的手,终于把身子站直了。
有一种被人从黑暗的沼泽里,拉回阳光底下的感觉。
“我也赞成拓磨的意见,搞自闭根本就不像你嘛!”
真弘说完就嘻嘻笑了。
“要我们变强的是,叫我们保持希望的人也是你,结果这些话,你自己才是最需要的吧?”
拓磨边说边瞄向珠纪。
他的表情仍然像在生气,但其实看得出来那是关心。
即使在言语上没什么表示,不过,他们的体贴却像一股暖流流入心里。
“好了,走咯!”
真弘依然捉着珠纪的手,迈步向前跨出。
“……要去哪里?”
“当然是仓库啊!不懂的东西就要调查,收集情报是现在最重要的事,这又是谁讲的?”
珠纪静静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18 编辑


第八章 鬼之血
表示自己现在还活着的证明,有生命。死亡。食物。血。死神。以及——
刺拜的思绪很散乱,他在黑暗之中,漫无目标地注视着虚无的空间。
他尽可能不思考,不让自己拥有自我,因为死神并不需要所谓的自我。
能让刺拜产生感情的,只有在'狩猎'的时候。
忽然一个人影浮现在脑海里,是那个男子。
若说刺拜属于阴;那个男子就是阳。
那个男子充满了生命力,拥有强烈的意志,在某个意义上,正代表——“他是活着的”。
刺拜皱起眉头,做出不愉快的表情。
这是他最近几年来都没发生过的事了。
“烦。”
刺拜会在狩猎以外的时候开口说话,也是很少见的。
“我想吃了那个男的。”
刺拜小声低喃,而这句话随即没入黑暗而消失。
在一片漆黑中,刺拜始终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仓库被入口射进来的阳光染成深红,珠纪心想,简直就和血一样。
抵达仓库之后,拓磨就皱着眉前往书柜做调查,而真弘则是抱起一大叠书,朝仓库的出口走去。
“怎么了呢?真弘学长。”
珠纪疑问,真弘就像在搞笑似的歪着头——
“这里有够闷,我才不要待在这里,我宁可把书搬到外面看。”
说完后,他就走出去了。
“……这里的书对我果然太难了。”
拓磨虽然嘴里嘀咕,但手上仍然一页一页地翻着书。
旁边的书柜上摆着上次那两本书,珠纪把它们拿下来翻了一下,可惜没看到比上次更有用的情报。
珠纪想了一会儿,把那两本书放回书架,然后开始巡视仓库里的书柜。
她只要看到可疑的书,就随手把它取下来确认内容写什么。脑袋里那个神奇的翻译机不但还在,而且功能似乎比之前更强大,随随便便就能看懂内容了。
就这样,无言的时光过去,渐渐的景物也越来越昏暗了。
“来。”
她仰赖暗淡的夕阳余晖吃力的翻阅。拓磨把带来的灯笼插在旁边的书架上,顿时眼前一亮,书本上的字也容易看多了。
“谢谢。”
珠纪道了声谢,但不知为何,拓磨却把视线移开。
接下来,又是个人各自分开查资料。
偶尔似乎感觉到拓磨的视线望了过来,但每次抬起头,拓磨就把脸别开。
而真弘每当把搬出去的书查完后,拿回来换新的书时,也都会向珠纪哈拉两句。
发觉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在关心自己,珠纪感到心中一股温暖。
就在翻了几十本书的时候,拓磨开口说话了。
“欸,我问你喔,你喜欢真弘学长吗?”
珠纪冷不防被这么一问,茫然抬头看着拓磨,心中扑通乱跳。
“呃?这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只是……我看你们好像感情很好嘛。”
拓磨从书柜拿出一本书,啪啦啪啦地翻着,手不停歇地查阅资料。
夕阳映着拓磨的侧脸,把他的红发染成像火焰般赤红。
忽然之间,气氛尴尬了起来,珠纪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把视线又挪回书本上,不过,却变得非常想看拓磨现在的脸。
(不晓得他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
心念一动,她悄悄抬头偷望了拓磨一眼,两人正好四目相交。
珠纪和拓磨,都慌张地把眼睛别开。
刹时脸上一阵火热,珠纪赶紧把自己埋头到资料里,以遮掩这股尴尬。
在宁静的时间流逝之中,珠纪翻到一本书,当场抽一口气。
“……这是……”
那是一本很破旧的线装书,封面沾满污迹又磨损得厉害,还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但可以确定,它一定非常古老。
“玉依之女斩鬼,收服三神……”
甫回神,珠纪正把那本书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
一旦念出声音,刻在血液中的记忆碎片,就开始沙沙作响。
书中的文章,唤醒了沉睡在脑中的另一个自己,并且告诉她,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真实的。珠纪用微颤的手翻开下一页。
“在那封印之地,有鬼现身乱世。”
文章经过翻译后,在脑海里回响。
“居住於该地的神——三位神,也就是八咫鸟”虚空尊“。妖狐”幻灯火“。大蛇”神殿前“起身对抗,但不敌鬼的力量,于是三神对当世的玉依姬说。
请告诉我们如何打倒那只鬼的方法,鬼的力量越来越强,迟早将无人可敌,到时候……他将成为吞噬世界的怪物。”
珠纪先大喘一口气缓缓神,接着继续读下去。
“玉依姬回答,要我帮你们也可以,但若动用神之刀,刀的封印便岌岌可危,你们如果肯在此地和我一起承担守护刀的责任,即便永劫不复亦不悔,那也无妨。
于是,三神与玉依姬缔交契约,借由封印的庇护获得了神的力量。
它们和鬼大战七天七夜,妖狐以大蛇力战而亡,但最终消灭了鬼。
玉依姬为了不让鬼复活,便解放封印的刀,把鬼的头斩下。
就这样,神之刀从此有了”鬼斩丸“之名,由善人解放的刀再度被封印起来,可是封印已经大为减弱,显而易见它迟早会失去效果,因此三神的侥存者八咫鸟——”
啪的一声,记忆断了。
回神时,才发现翻书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暗淡的夕阳余晖中,珠纪一言不发地望着手上的书。
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只差没蹦出喉咙而已。
(这是骗人的吧……)
不过,无论珠纪再怎么否认,书中所记载的那些内容,无疑是守护五家成立的理由,以及刀名的由来。
还有,封印开始减弱的原因——
珠纪用力甩了甩头,把书胡乱塞回书柜里。
八咫鸟是鸦取家,幻灯火是狐邑家,神殿前是大蛇家。
由此推敲的话,那么鬼就是指——
鬼崎拓磨——继承鬼之血的血脉。
明明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可能是因为古书的关系,在那之后的页面,墨迹全湖成一片无法阅读。
而且书中没提到犬戒家,这也让人感到有些介意。
(这件事先别告诉大家……特别是拓磨……)
珠纪心下马上做出决定。
然而——
珠纪忽然感觉到有异样的视线,一抬起头,就看到拓磨正在发着愣望着珠纪。
“……怎么了呢?拓磨。”
珠纪故作镇定地仰头看着拓磨,不过,想强颜欢笑却无能为力。
“……如果上面写的是真的,那么我的祖先……不,我就是一切的元凶了?封印之所以会减弱,守护五家之所以会被封印绑住,都是因为我?”
拓磨如此说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
“没注意到嘛?你刚才有念出来。”
珠纪慌张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拓磨眼带迷濛看着珠纪,瞳孔深处的光芒摇曳不止。
“可。可是……!这个……说不定是假的!”
珠纪拼命地大声辩驳,不过,珠纪自己比谁都明白,这就是事实。
没错,正是如此,珠纪的血告诉她,那全是经历过的事。
然而,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拓磨只一脸哀凄地注视着珠纪。
“……不,是真的,我心里有数,我有时侯会感觉到,我的身体有别的东西潜伏在里面。我其实——”
拓磨说道这里,后面的声音就细到像蚊子一样。
“以前婆婆曾经对我说,我会毁灭世界,还说我的血特别浓,是'隔代遗传'。”
拓磨低声说着,两眼直直望着珠纪。
那是非常悲伤的眼神,从第一次碰面到现在,她已经看过好几次,那个无助。又悲哀的眼神——
拓磨张口,彷佛还有话要说,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讲,就缓缓走出仓库了。
“那不是真的啦!拓磨,那些都是骗人的……”
珠纪的叫喊并没有传到拓磨的心里,结果一直到真弘来接她之前,她就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拓磨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美鹤很担心,做了些饭团送去,但他好像也没胃口。
这下又不能去他房里找他,她只好在自己的房间发着呆眺望窗外,无意之间,却见到有个人影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拓磨……”
珠纪匆忙拿件毛衣披上,赶往玄关。
晚上的内院,空气非常的冷。
她在角落的小池塘边找到了拓磨。
他形单影只,一个人伫足在那里。
看他瞪着水面上反射的月亮,表情似乎有点愤怒。
但那并不是在对谁生气,珠纪看得出来,那是非常宁静而深沉的愤怒。
她想起他在仓库说'我是一切的元凶'时,那个哀凄无比的眼神。
拓磨还说过,他心里有数。
(拓磨已经发觉了吗?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封印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可能的话,如果可以的话,珠纪希望能成为拓磨的力量。
不过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表达。
无论怎么说。或说什么,好像都无法让拓磨的心情好转。
珠纪怔怔地看着拓磨,心念一决开口了。
“拓磨。”
拓磨听到珠纪的声音,缓缓的抬起视线。
在淡薄的月光中,两人默默不语,只相互对望。
“……是你啊!原来你在。”
拓磨茫然地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空虚到把珠纪仅存的勇气夺走了。
拓磨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始说:
“从小时候起,我就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好像躲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种……我完全没办法控制的东西。”
月光下,拓磨诉说着他的故事,平常的笨拙已不复见,只剩下宁静的语调,而在那底下,却是令人感觉到深沉哀痛的凄然——
“我问了爸妈,然后,就被带来婆婆这里,婆婆要我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后来我长大,那个东西也跟着长大,我一直有种感觉,那个东西太邪恶了,如果让它醒过来,它一定会把我重视的一切全部都破坏掉。”
谈到这里,拓磨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别这样,不要勉强自己笑,像平常那样板着脸就好了呀……!)
珠纪突然好想哭。
“我也试过问着真弘学长和佑一学长,结果有那种感觉的只有我而已,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今天谜题终于解开了。”
拓磨静静的说着。
“原来我的身体里栖息着鬼,那家伙不是守护者,而是被玉依姬封印。会毁灭世界的鬼。”
彷佛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里,处处都透露着绝望。
珠纪不自觉地走向拓磨,开口说道:
“……没事的,拓磨,不会有事的,有我在这里。”
拓磨的眼眸,忽地像冒火般闪耀。
“你懂什么!……有怪物在我的身体蠢蠢欲动,最近这阵子,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家伙就快醒了——绝对是这样。”
珠纪大大摇头。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因为我是玉依姬呀!你看我的祖先不就把它打倒了吗?所以没问题的,我会帮你把它赶走的。”
这种事对现在的珠纪来说,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就算觉醒了,珠纪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办法做到。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讲。
她只想尽全力让拓磨安下心来,仅此而已。
“不会有事的,拓磨。”
拓磨什么都没说,只凝视着珠纪。
个头比自己大很多的拓磨,现在在珠纪眼中却像个小孩。
而且哭丧着脸。
“谢谢你,珠纪。”
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后,拓磨说了——终于说出这句话。
珠纪点点头。
月夜的虫鸣如水波,在这阵涟漪中,珠纪与拓磨二人彼此互相对望。
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彼此都各自有缺点,所以,他们并不是孤单的。
唯有希望,是千万不可以放弃的。
无论何时,甚至永远,都必须是如此。
珠纪心中只有这个愿望,两人伫立无语,久久不能自己。

隔天中午,大家在顶楼吃午饭。
“哇,美鹤给大家做的便当,菜色都不太一样耶!”
珠纪一边比对自己和拓磨。真弘的便当,一边大喊。
“真弘学长,这个炸虾给我!”
真弘还来不及反应,珠纪就一把抢走了。
“啊!你这个混蛋!那是我要留在最后吃的耶!你干嘛不去跟拓磨拿啦!”
“可是,拓磨的便当又没有炸虾。”
“……你是这样看我的便当喔……”
拓磨愣了一下,立刻和珠纪保持距离。
“哦——?也对啦!既然是美鹤亲手做的便当,拓磨当然要很宝贝了,放心吧!我才不会拿咧!”
一不小心就讲话酸人的自己,实在可悲。
不过,拓磨能这么快就恢复心情,对他开玩笑也有反应,倒是令人很高兴。
“嗯,因为美鹤做的便当很好吃,你如果不甘心的话,也做来看看啊!”
可是,讲这样就太超过了。
(喂,你也恢复得太好了吧!拓磨!)
“你又没吃过人家做的菜——”
“越不会煮菜的,越爱讲这种话了。”
拓磨一口断定地说,同时津津有味地把菜夹进嘴里。
“很好,看起满顺利的。”
“……是啊!我本来有点担心的。”
到目前为止都在旁边静观三人举动的佑一和慎司,忽然相视而笑。
“……嗯?什么东西顺利?”
当珠纪一问,慎司就竖起食指解释。
“嗯——就是指让你们三个人和好了啊!其实是佑一学长故意设计要让你们住在一起,我一开始还挺担心的,不过佑一学长果然厉害,太佩服了。”
说完后,慎司就对佑一投以尊敬的眼神,如果慎司有长尾巴,现在恐怕会拼命地摇吧。
“……等一下!那不是婆婆的命令吗……”
真弘气冲冲地质问,但佑一却毫不以为意地告知真相。
“那是骗你们的。”
(骗我们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珠纪一时之间还听不懂意思。
所以,当她明白的下一刻,就吓得把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连正夹在筷中的里肌猪排也都掉了。
“咦——————————!?”
拓磨似乎早就猜到了,看他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只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有问题,我就觉得这整件事怪怪的。”
珠纪很不能接受地瞪着慎司。
“可。可是啊,也多亏了这样,你们不是感情变更好了吗?”
慎司安抚似地笑了笑。
忽然,背后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回头一瞧,真弘正望着这边,慌张地别开视线。
“嗯?真弘学长,你怎么了?”
看他的样子有点反常,珠纪保持坐姿往真弘的方向挪去,但真弘却跟着向后退。
(……咦?)
她又再挪过去一点,真弘果然又后退拉开距离。
(呃,他在躲我?)
“真弘学长!你干嘛这样啦!”
“没。没有啊!反正你别过来!”
真弘不知为何脸红了,还把脸转开。
(咦?我们有吵架吗?难道是在气我刚才抢炸虾!?“
珠纪歪着脖子想半天,佑一却乐在其中地旁边观看。
“对了,我们可以确认一下今天的行程吗?”
慎司慢条斯理地站出来发言。
“封印的巡逻方面,今天要从第五封印开始检查,那个应该是勾玉项链的封印吧!看完后,我打算再去看第四个铃铛的封印,然后回程时顺道去趟大蛇哥家,他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我想,我应该还能帮跑腿买东西之类的。”
“慎司真可靠,巡逻辛苦了。那……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
珠纪对慎司和佑一鞠躬行礼后,看向真弘与拓磨。
“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就好!”
真弘生气地大吼。
“毕竟保护你也是我们重要的任务,真是遗憾。”
拓磨叹了口气接话说道。
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像遗憾,反而挺开心的,珠纪瞧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学后,在没人的教室里,珠纪等着去递交值日生报告的拓磨回来,忽然——
“呜啊啊!”
后脑像是被人用铁锤敲了一下,一阵剧痛袭击而来。
那种痛感,和平常的感觉很不一样。
除了强烈的痛楚外,还有鲜明的呻吟随之流入脑中。
——封印有入侵者。
那是真的清清楚楚,在脑袋里浮现出来的声音。
——速去死守。
刻印在血液里的警讯,如此催促着珠纪。
珠纪瞬间明白了,在同一时间,两个封印都被攻击了。
入侵者八成是Logos的人。
“唔。嗯……呜……!”
她痛到忍不住呻吟。
不过,更痛的是心。
这几天过得很平静,她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仍然希望别再发生战斗,但现在,这件事又迫在眼前了。
——速去死守!
疼痛又更剧烈了,由于实在疼得太厉害,让珠纪不禁蹲下来抱住头。
尾仙狐担心珠纪似地在她身边不断绕圈子,突然,他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一个翻身就窜出教室了。
意识在晃动。
“……救我,拓磨。”
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剧痛激烈得不停闪烁,连带眼前也跟着一阵黑一阵白。
正当她天旋地转,就要倒下去的时候——
“珠纪!你没事吧!”
听到了拓磨的声音。吃力地把头转过去一看,果然是拓磨来了。
在拓磨脚边的尾仙狐迅速奔向珠纪,倏地没入影子之中。
看来是尾仙狐去把拓磨叫来的。
(小狐,谢谢你。)
珠纪在心中暗自感谢。
“你怎么了?能站起来吗?”
拓磨跑过来,帮珠纪扶起身子。
于是,头痛仿佛点到为止,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拓磨看珠纪并没有大碍,大概也安心了,于是呼出一口气。
“……拓磨……封印,两个……同时都……”
她只能勉强挤出这几个字,但拓磨已经听懂了,用力地点点头。
这是,真弘也赶到了。
“喂,有感觉到吗?封印不太对劲!”
珠纪和拓磨一起点头。
“第五封印那边有佑一学长和慎司,那我们去第四封印,也就是铃铛那里。”
“可是大家分开来战斗,万一输的话……”
话才刚说出口,肩膀就被拓磨轻拍了两下。
“相信我,我们是伙伴吧?”
珠纪凝视他的眼睛,决定要把现在的一切都交给眼前这个人。
对战斗的胆颤,也转变成决心了。
仿佛只要看着拓磨,就连这种事也不是问题了。
“我也要去……因为,我们是伙伴。”
拓磨和真弘大概打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珠纪会这样说吧,见他们都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
珠纪三人同心,朝第四封印疾奔而去。

他们犹如划破黄昏,全力冲向封印区域。
在异界森林的寂静里,水滴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那当中,有封印之地。
而在那里——
“……果然来了。”
拓磨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紧张和一丝恐惧。
在那里等着他们的,是艾因和刺拜。
他们像在观察珠纪众人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不放。艾因的手里已经握着一个散发出特殊力量的铃铛;是宝器。
“不可以和他们打喔!”
听见珠纪的这句话,真弘和拓磨沉默地点头。
忽然,脑袋又闪过一阵疼痛。
这次的疼,告诉她另一个封印也破了。
如今,所有宝器的封印都被破除了。
异界的森林顿时诡异地骚动起来,彷佛潜藏在暗处的妖魔鬼怪都因这场巨变而苏醒,进而窥视着四周。
(鬼斩丸的封印完全解开了……)
从珠纪脸上的表情,拓磨大概也注意到了。
他稍微看了珠纪一眼,然后用比刚才更加坚定的眼神瞪向艾因。
“他们两个交给我解决。”
真弘迈步向前,来到刺拜面前。
“唷,死神,你的对手是我吧?”
真弘的嘴角浮出浅笑,对刺拜挑衅。
刺拜微微笑了;这个笑,是珠纪他们第一次看到的面容。
“鬼……东洋的恶魔……”
艾因喃喃自语,这句话让拓磨身子为之一震。
“拓磨,真弘学长!不要!”
珠纪紧张地大叫,而拓磨只回以柔和的表情。
“抱歉,珠纪,这里我不能退让。”
拓磨平静地说道。
——就在这个瞬间,战斗于焉展开,即使他们几乎完全没有胜算。
真弘和刺拜正面交锋。
另一面,拓磨朝艾因直冲过去。
拳头勾划出带着炽烈的速度与力量的一击,艾因不闪不避,只冷眼旁观。
“别看不起我!大叔!”
随着拓磨的吼声,拳头击中了艾因。
这拳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艾因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吃了这一拳,还后退了数步,如此绝佳的机会,拓磨当然不可能放过。
一连串强烈的打击向艾因!
艾因全部硬生生地承受,最后拓磨使出浑身的力量一拳挥出。
但艾因的双脚只是在地上划出两道长痕,身子就停住了,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接着,他眼角XXXX,缓缓开口。(IMG_027。JPG 177页最后一行实在模糊。猜不出来)
“为什么要有所保留?”
艾因这句话的意思,珠纪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拓磨似乎就不同了,珠纪发现拓磨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你不应该只有这样……不是吗?”
艾因走近拓磨一步,这一步虽然无声无息,但压迫感却远超过以前,从艾因的身上,放出一股足以让见者为之颤抖的恐怖力量。
“你的力量,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艾因又走近一步,拓磨沉稳地吐着气,两眼瞪向艾因。
他的眼里写着恐惧,不知为何,还包含一股至今未曾见过的愤怒。
“你明明有力量可以破坏一切,也可以用来守护必须要保护的人——可是那个晚上你并没有使用它,还有刚才也是一样。”
艾因一边平静的说,一边慢慢走向拓磨。
“……闭嘴。”
拓磨发出沙哑的嗓音。
“不能控制的力量有那么可怕吗?……不,或者是,你怕自 己变成怪物吗?”
“闭嘴!”
拓磨的吼声在森林里响起,同时身子就像射出去的炮弹一样,朝艾因直冲而去。
不过,在到达的前一刻,艾因的拳头就深陷在拓磨的身体里了。
空气霹哩霹哩地震动,再怎么看,那都不像是人类能使出的力量。
只见拓磨的身体浮在空中,接着,猛然向后飞了老远。
拓磨不停地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把地面染成一片红。
“……拓磨!”
“可悲啊,这样可保护不了你重视的人。”
艾因的视线转向珠纪。
珠纪被透着冷静。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杀气之瞳所瞪视,当场吓得全身无法动弹。
在压迫感的震慑下,珠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敢碰她试试看。”
拓磨怒目圆睁,眼中充满杀气瞪着艾因。
“我会宰了你!艾因!”
拓磨的声音,在幽静的森林里回响。
那个杀气,那个斗气——和以前的拓磨比起来,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力量。
自己所熟知的拓磨好像就要消失不见了——珠纪忽然有一种模糊。但强烈的不安。
“很好,就是这样。”
艾因微微地笑了,表情带着满意以及不详之气。
双方剑拔弩张,冲突即将再起。
就在这个瞬间,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黑暗里出现,那是年幼却秀丽得有如洋娃娃一般的圣女——雅莉亚。
而在她背后,德莱和菲犽也相继现身。
战鼓顿时平息。
这三人会来到这里,也就表示另一边的宝器毫无疑问被夺走了吧。
(……那佑一学长和慎司现在人呢?)
珠纪的背脊感到一阵战栗。
“我就觉得奇怪,怎么那么慢,果然不出所料,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雅莉亚的话语一停,几乎同个时间,艾因与刺拜就站在雅莉亚的身旁了。
雅莉亚静静地看着珠纪。
“……佑一学长和慎司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质问,但对方并没有回答。
“还给我!把它们还给我!”
雅莉亚一言不发,只对德莱使了个眼色。
德莱点点头,用手杖在地上叩叩敲了两声。
于是,眼前就出现了全身伤痕累累。倒地不起的佑一与慎司。
珠纪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放心,他们没死。”
珠纪急忙奔到他们身边。
两人已失去意识,只能勉强维持呼吸。
“……这……好过分……!”
珠纪抬起头,瞪向雅莉亚。
雅莉亚面无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寂寞。
就在此时……
一种令人发毛的感觉,骤然袭上珠纪心头。
(什么?这是什么?好像有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跑出来了?)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
在骚动的一节森林最深处,那个力量正开始形成。
“这是什么呀……”
珠纪不禁喃喃自语,不过,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这个力量珠纪并不陌生,早在自己出生以前就再熟悉不过。
(鬼斩丸……)
雅莉亚也正望着异界森林的深处,她显然也注意到了。
德莱走上前一步,在雅莉亚面前恭敬一揖。
“我先去把它拿回来吧?”
“……艾因,你去,把古文明遗传拿回来。”
(古文明遗产!?是指鬼斩丸吗?)
艾因收到雅莉亚的命令,静静地点头,然后消失在异界森林里。
“回去吧!你们已经失去保护的目标,是你们输了。”
雅莉亚的言下之意,似乎要放珠纪众人一马。
拓磨瞪着艾因离去的方向。
“不要,拓磨,不要去。”
珠纪低声说道。
但拓磨看向珠纪的眼神,却有如陌生人般冰冷。
“我要杀了他。”
拓磨丢下这句充满杀气的话,也消失在异界的森林中。
“等等,拓磨,等一下!”
她想马上就追过去。
如果现在不阻止拓磨,拓磨就真的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这种焦虑感使珠纪心急如焚。
可是另一方面,雅莉亚等人又站在眼前。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把受伤的佑一和慎司丢下不管。
珠纪抱着两人蹲在地上,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
“真弘学长!”
只见他目光如炬,凛然凝视雅莉亚一行人。
“……你去吧!去追拓磨,这里交给我解决。”
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真弘竟然笑了。
珠纪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必担心我,你快去找他,这时候的他一定很需要你。”
真弘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着。
珠纪知道,真弘打算牺牲自己,一明白这点,两行清泪就潸然流下脸颊。
珠纪轻轻摇了摇头。
很想现在去追拓磨。
不过,她又不能丢下其他三人不顾。
佑一和慎司已经昏了过去,就连真弘也是遍体鳞伤。
(怎么办……)
正当珠纪左右为难的时候——
“好久不见了,珠纪小姐,这里有鸦取和我负责处理,鬼崎那边就拜托你了。”
面前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语调柔和地对她说道。
“卓大哥……!”
“大蛇兄!”
卓略微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露出微笑。
珠纪紧绷的心一放松,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卓大哥,你的脚……还有你的伤……”
“没事,休养了这么多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好了,你快点去吧。”
“对,你快去!拓磨那个笨蛋和鬼斩丸全靠你了。”
珠纪被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朝拓磨离去的方向缓缓的踏出一步。
“你们不可以输!绝对不可以输唷!”
她回头对两人怎么大喊,然后才转身开始疾奔。
“喂,你们这些家伙别小看我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鸦取真弘大爷!”
真弘声音从背后传来。
接着开始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求求你们,千万别死……!老天爷,拜托你!一定要让他们平安无事……!”
珠纪不断低声祈祷,同时在漆黑的森林奔走。
她在拓磨后面发足急追,奔向那惊人力量的来源之处。

他们在黑暗的森林奔跑了好几分钟。
就在险些体力透支。心脏快蹦出喉咙的时候,眼前突然视野一开。
激烈的战斗声砰砰磅磅地响。
拓磨和艾因,正在一个宽广的地方大打出手。
那里是沼泽地。
清澈的水面扬起波浪,像是某个东西即将问世。
拓磨和艾因仍然不停用拳头互击。
那个场面实在无比惨烈,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完全不考虑防御。
“你不只有这种程度吧!这点程度根本不够!”
艾因的低喝在黑暗中响起。
“拓磨!”
连珠纪的叫声也传达不到拓磨的心里。
拓磨的眼神失去了平常的温和。
只剩下一味地挥拳攻击,如同渴望战斗的野兽。
不过,连这么凶暴的力量,艾因也轻易地凌驾其上。
艾因聚集在拳头的力量在拓磨面前一闪,拓磨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拓磨仿佛失去痛觉般。若无其事地立刻站了起来。
这种不像人类该有的举动,让珠纪感到非常害怕。
(拓磨,拓磨拓磨拓磨……!)
她有如祷告般不断念着他的名字,可是拓磨完全不理不睬。
那种眼神。那种斗气。那种力量……
这些,都不是可以从以前的拓磨身上,所能想象得到的领域。
一记轰隆的闷声再度响起。
艾因劈山裂地的一拳,又打在拓磨的身上。
拓磨口呕鲜血,但仍然不肯停止战斗。
他简直就像没有痛觉的机器人,爬起后又继续冲向艾因。
“不够,还不够!难道要唤醒你体内的怪物,真的得杀死那个小女孩才行吗!?”
艾因大喝一声,两眼盯住珠纪。
拓磨对这句话当场产生反应,忽地眼中红光大炽。
“拓磨……!?”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吼叫声和野兽的咆哮没什么两样,一点也看不出是人。
拓磨怒气爆发,纵身扑向艾因。
艾因冷冷地瞧着,扬手摆出架势迎击。
“不要打了……”
珠纪泣然喃喃自语。
“别打了……拓磨,我不要你变成这样!”
残酷的战斗在面前持续进行。
拓磨仿佛在压榨自己的灵魂般不断攻击,即使如此仍远远不敌艾因,只见战斗的局势对拓磨越来越不利了。
(该怎么办才好……)
人急心更急。
(一定要赶快阻止拓磨才行……!)
可是该怎么做,却完全一无所知。
此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有你才能阻止他。”
回头一看,竟是外婆贺谷静纪。
“我知道鬼斩丸复活了,所以就来了。”
外婆说完后,又再看向拓磨。
“那个力量并不完全,会没办法控制而自我毁灭,你去的话应该可以阻止他。”
听了外婆这么说,珠纪点点头。
(嗯,我一定要阻止拓磨!)
要不然,真弘和卓舍身帮她拖住敌人,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拓磨!”
一回神,珠纪已经挡在拓磨与艾因之间了。
“别来碍事!”
艾因厉声怒喝,但珠纪丝毫不理会。
这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都无所谓了。
她想救拓磨——在珠纪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珠纪奔向拓磨,搂住他的脖子。
“回来,拓磨!我要你回来!”
不过,拓磨粗暴地把珠纪甩开。
珠纪跌坐在地上,但她立刻爬起来,跑上去抱住又要去打斗的拓磨。
在拓磨的眼睛里,已经见不到以往那种温柔的神情。
一看到他的身上伤痕累累,就忍不住泪盈满眶。
“不要,拓磨,这样的拓磨不是你呀!”
那一夜,拓磨曾经对珠纪说过——他身体里栖息着怪物。
‘那种东西,我会帮你把它赶走’
当时,珠纪是这么回答的。
拓磨绝对不会变成怪物,我绝对不会让他变成怪物。
(拓磨那么温柔,那么可靠,他是我重要的——)
拓磨粗暴的身体乱挥乱摇,想把珠纪甩下去,但珠纪铁下了心,死都不肯松手。
“拓磨,你快点恢复正常!求求你,赶快变回原来的你!”
珠纪使出全身的力气,啪的一声打了拓磨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黑暗中更显得响亮。
拓磨终于停下动作了。
珠纪紧紧抱住拓磨,生怕他随时又会离她远去。
“……我没事了。”
蓦地,她听见了拓磨沙哑的嗓音,他的声音还在微微发颤。
“拓磨……太好了……”
见到拓磨恢复理智,珠纪一个安心,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谢谢你,珠纪。”
拓磨轻声说道,接着放开珠纪的身体,斜眼瞄向艾因。
“我不准你碰她一根寒毛。”
“你果然只是弱者,选择站在被压榨的那一方是你的决定吗?”
艾因冷然说道。
“那你就受死吧!你想当弱者,迟早就会遭到不幸,不如现在死在这里,可能还幸福多了。”
艾因嘴里一边说,一边走到拓磨面前。
拓磨先让珠纪推退开,再猛然一拳打在艾因身上,不过艾因却无动无衷。
“你的力量就只有这样而已。”
艾因喃喃自语。
接着朝拓磨挥出一拳。
但这一击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下留情,或者是因为拓磨不愿意示弱的关系,他稳稳地站着,一步也没后退。
“没有了力量,不管嘴巴说得多漂亮……”
语气中隐约带着悲凄的艾因,又挥出一拳。
拓磨再度吐血了,但他仍然没后退,只一股劲地瞪着艾因。
“不管再怎么求神拜佛。或者是祈祷奇迹出现,只要没有力量,一切就结束了。”
又是一拳挥来,这次拓磨不支弯下了腰。
“住手,不要打了!”
当珠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挡在拓磨的前方了。
声音虽然抖个不停,但珠纪并没有畏缩。
“别再打了,快点住手!”
“……你找死吗?”
在这个瞬间,珠纪以为自己死定了。
一时之间,舌头好像打结说不出话来,不过……
“我不让开!你不要再伤害拓磨了!你走开!你走!”
没有力量的珠纪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喊而已,艾因注视了珠纪一会儿,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在这个刹那——
在沼泽中央,一个骇人的力量赫然而现。
沼泽的水面晃动,波纹越来越明显。
珠纪感觉得出来,这个力量巨大到没有极限。
即使把世界毁灭一百次也绰绰有余。
如此强大的威力,使得全身毛骨悚然。
沼泽波澜起伏,不久中央出现一段石阶,而在石阶的尽头……
自遥远的古代,借由玉依之血而封印。传说中足以造成世界末日的那把刀,冉冉升起问世了。
“……哦,比想象中的更惊人。”
回头看,说话的来人竟是雅莉亚,在她的背后则是刺拜。德莱和菲犽。
真弘与卓完全不见人影。
“……结果还是复活了吗?”
耳里听见外婆的喃喃自语。
现场没半个人有动作,每个人都只是注视着它,然后被它发出来的可怕能量,惊骇得无法动弹。
不过,只有一个人不同,只有他迅速冲向那把刀。
他是拓磨。
拓磨轻易地越过石阶,一下子来到浮在空中的刀前。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刀。
那把刀在拓磨的手中,简直就像是专为了他定制的一样。
在这个瞬间,刀放出了更强大的能量。
肉眼看不见的能源,如同光之龙卷风似的狂啸,把水面卷的波涛汹涌——更把拓磨吞没其中。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磨发出吼叫,叫声痛苦凄厉,——不过。
眨眼之间,他就像瞬间移动一样,突然站到珠纪身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珠纪完全不明就理。
“拓磨!”
那股蹂躏着拓磨的身体巨大到看不见的能源,竟然强烈到连肉眼都能看到了。
拓磨痛苦的喘着气,而他的眼里,又开始出现了那个像野兽般的怪异光芒。
见到这幅惊骇的模样,雅莉亚。甚至是艾因都皱起眉,采取防御的架势。
“……你们也看见了,在你们之中,有人能和这股力量对抗吗?”
外婆——不,前代玉依姬对雅莉亚一行人说道。
艾因低哼一声,正要上前,但被雅莉亚阻止了。
雅莉亚看着拓磨和前代玉依姬打量许久,然后冷静地做下决断。
“撤退。”
话一语毕,雅莉亚就像融入黑暗似地消失了。
接着,其余四人也失去了踪影,不留下一丝痕迹。
遗留下来的只剩一片寂静,以及月光静静地映照着大地。
鬼斩丸急速地收回力量,刚才散发出来的那股强大能源,一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同时,拓磨垂倒在地。
“拓磨……!”
珠纪奔向拓磨,抱住他的身体。
之间拓磨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很微弱。
心疼身受重伤而倒地的拓磨,珠纪泪流不止。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心里重要的人,为什么非要受到如此的伤害不可?
她觉得这实在太没道理了。
“……鬼斩丸的封印被解开,有一半的力量留在拓磨的体内,可惜本来还想叫拓磨再多战斗一阵子的,真遗憾……”
外婆的口吻,简直就像是喜欢的日常用品坏掉了似的。
这些话,在珠纪的脑中咻地烧起来。
“你说什么!?”
珠纪瞪向外婆。
甚至有种感觉,外婆才是一切的元凶。
“干嘛讲成这样!说得拓磨好像是坏掉的玩具一样!他是保护我的人呀!”
声音颤抖,身体火烫。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向外婆说话,但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我不要这种力量!我希望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这种东西!”
(拓磨的心地那么好,虽然笨手笨脚的,可是他都一直在守护着我,是我最重要的……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毫无重点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
“够了,真是够了!为什么我们非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为了保护刀,为什么要牺牲到这种程度!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事……回答我呀!外婆!”
在宁静的空间里,只有珠纪的嘶喊声回响於四周。
月夜高挂上空,潜入的芦屋独自一人伫立于学校的顶楼。
芦屋居高临下,一边眺望下处,一边咬着仙贝。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用来感应村中事物的绝佳地点。
只要是相当程度的术者,就能把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三百六十度地一览无遗。
更何况,芦屋在感应力和千里眼这方面,绝非寻常术者可比。
“……真惊人,这下可一败涂地了。”
至今为止,他观看的都是玉依姬与Logos之间的战斗。隔山观虎斗,再也没比这个更有趣了;但这次,仅仅一夜之间,战局就整个逆转过来。
“……这个战斗,没有人类出场的机会。”
非人类的战斗已经超出常识的范围,莫说以人类为对象而组织的军队,就连芦屋召集的私人部队,恐怕也是不堪一击。不过——
所谓的战斗,并非只有正面冲突。双方杀个你死我活。对芦屋而言,那反而是下下之策。真正的胜利,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这一点芦屋早就已经心有成竹,鬼斩丸——那个东西,绝对不可落入Logos之手。
“内幕后的内幕……”
芦屋喃喃地说着,举头眺望天上的明月。
顶楼的风今天也一如往昔,平静而温和地徐徐吹送。
从操场上,传来棒球队的练习呐喊声,以及清脆的击球声。
珠纪站在顶楼,发着呆向下望校园。
鬼斩丸的封印解开后,已经过了数日——
刀被安置在玉依毘卖神社中里,还设下重重的结界保护着。
那是外婆亲自施下的强力结界,据说即使是Logos的人,也没办法轻易破坏。
Logos自那晚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就芦屋所说,他们可能被鬼斩丸释放的力量震惊,所以行动变得更谨慎了。
但是,就算他们现在没有动作,等下次再出现时,不知又会留下怎样的爪痕,每当想起这点,她的心情就感到无比沉重。无奈。
真弘和卓又受了重伤,而佑一与慎司,同样也是负伤在家疗养。
只有自己一个人毫发未损,这反而让她满心歉疚。
“哎~~”
才刚大叹一口气,脑袋就被人轻轻敲了一记。
叩!
“……哎唷!很痛耶!”
是谁打的,想也不必想。
珠纪揉着脑袋,缓缓回头。
“你又跟呆子一样在烦啥?别烦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拓磨能健康无恙地待在身边,这是再令人高兴不过了。
和艾因的战斗……拓磨因使用鬼斩丸而受伤——
那一天把Logos赶走之后,珠纪一时之间还担心他会有生命之忧,不过,伤竟然已经治好了。
受伤最重的拓磨,为何这么快就治好了——?原因虽然不明,但珠纪猜想,八成是他血脉中的力量使然。
“干嘛?你那是什么脸。”
“……我在想,结果拓磨你也跑来这里了,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也可以再教室里聊天。”
珠纪噗嗤一声笑着说,拓磨立刻把脸别开。
“被多家良清乃那个三八听到一定会被亏……我对那家伙实在很没辙。”
拓磨微红着脸说着。
此时此刻的拓磨,看起来就和一般同龄的男孩子一样,珠纪顿时大为安心。
烦恼的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大家都出事了,即使如此……不,对珠纪来说,拓磨能陪伴在身边的这个奇迹,才让她更感到难能可贵。
仅仅如此,就让珠纪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唯有一点,除了某个变化以外……
珠纪知道,拓磨在有些时候,会露出陷入苦思的表情。
简直就像在和心底的某人对话似的,沉默不语。
自鬼斩丸被解放,拓磨使用它的力量击退Logos那一日以来便是如此。
至于那个某人是谁,珠纪也知道。
他十之八九就是在和艾因战斗时,那个面露凶暴。如同野兽一般的力量之主。
“……喂,你在发啥呆啊!”
听见拓磨的声音,珠纪恍然回神,感激用笑敷衍过去。
“呃,嗯,没事呀!”
说归说,拓磨倒是一脸不怎么相信的模样。
“是喔?对了,最近村子发生了怪事,你听说过没?”
“……你是指神隐吗?”
最近这几天,班上全在谈论这个话题。
有些住在村里的人失踪,就连珠纪他们通学的红陵学院也不见了好几个学生。
这件事并没有惊动警方——或者该说,根本不当成一回事。
明明有很多人莫名失踪了,但在村子里,竟然还是和平常一样平静。
听班上的同学说,这种情况在村内不定时发生。
失踪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从来没回来过。
村人把这件事称为‘神隐’,当做是不可抗的自然灾害。
甚至有人认为,那些失踪者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幸福,因此感到羡慕不已,这种人还为数不少。
珠纪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说法。
不过,这次不见的人毕竟太多了,暂且不论村子的大人,就连在学校里也开始传出了各种谣言。
除此之外,像是灵感较强的人会看到奇怪生物,或者听到怪异的呻吟声等等,这类的怪情报也不绝于耳。
“……果然是因为封印全被解开。鬼斩丸被释放的关系吗?”
拓磨默念珠纪的话,然后微微点头。
“的确,有可能是鬼斩丸的缘故,神灵开始变凶暴了,说不定会危害人类。”
鬼斩丸会使神与人之间的平衡崩溃,外婆在珠纪来村子的那天,就曾经这么说过,现在发生的现象或许就是开端。
“……以后会变成怎样呢?”
喃喃自语地叹了口气,脑袋马上又被敲了一下。
“很痛耶,哎唷!老爱这样打人会被女生讨厌喔!”
“啰嗦,讲啥‘以后会变成怎样’,应该是‘以后要做什么’吧!先行动再思考才像是你的作风。”
看拓磨臭着一张脸数落自己,不过心情倒也好多了。
拓磨总是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关心珠纪的。
每当心情难过的时候,他就会给她打气,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她,他就会挺身而出守护她,甚至不惜豁出性命——
(我也要多加油,让自己真的有那个价值,才不会辜负拓磨这么保护我。)
心里很自然地浮出这个念头。
“……欸,我们去调查看看好吗?看神灵是不是真的变了。”
珠纪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同时在想——做这种事大概没什么意义。
“不错嘛!亏你还能想出这种好主意。”
拓磨边说边笑。
珠纪由衷地庆幸,幸好有拓磨陪在身边。

“结果呢?”
放学后,珠纪前往约好要碰面的顶楼,拓磨已经等在那里了。
珠纪从口袋里,拿出由笔记本撕下的纸条。
这就是她今天花了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所调查出来的成果。
“……距离我们最近的B班有一个女生失踪了,有人说她和男朋友私奔了,名字叫白石,你认识吗?”
拓磨摇头说不认识,珠纪对她也不太熟,只有一些很稀薄的印象,但感觉那个女生,并不像是会做出私奔这种事的人。
“这是那些人的班级和名字。”
珠纪说完后,把纸条递给拓磨,拓磨也把他的纸条拿给珠纪。
上面记载的学生姓名,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各自有三人。
“这些再加上你调查的部分,人数相当的多,而且虽然没有根据,但好像都是以灵力强的人为中心。”
“……他们会不会是被神灵带走了?”
珠纪忽然想起第一天来到村子的事,她自己差点就被沉沦神带走,幸好后来就被拓磨救了一命。
“别想太多,搞不好过几天,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因为生病。或其他私事请假的。”
拓磨粗鲁地说道。
“……如果调查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被神灵带走。干脆直接找神问最快。”
拓磨看着珠纪,面有难色。
“假如是大蛇兄,在这一方面一定能马上想到好方法。偏偏我不拿手动脑筋,而且又不能害你遇到危险——”
珠纪轻轻笑着摇头。
“没关系,我也一起去,反正你会保护我呀。”
说得真简单,拓磨无奈地看了看珠纪,然后叹气迈步而行。
“你不是卓大哥,根本没必要学他嘛!”
珠纪随即补上这句,拓磨不耐似地随口应和。
珠纪再一次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时的拓磨也和刚才一样,说自己‘不擅长说明’。
(那只是才没多久前的事而已……)
不过,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在拓磨的带领下,珠纪来到曾经封印宝器的异界森林。
黄昏的森林一片寂静。
然而,原本气氛异常死寂的森林,现在却充满了惊人的声息。
虽然外观上看不出什么不同的变化,但珠纪可以感觉得出来。
有各式各样的气息,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一大群看不见的生物——全都凶暴无比,彷佛只要稍稍有可趁之机,就会一把抓住珠纪他们生吞活剥。
“拓磨,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好像怪怪的?”
拓磨很干脆地点头肯定。
“这些神灵得到力量,变得更凶暴了,大概想把你这种软弱但潜在能力高的人抓起来吃掉吧!如果会怕我送你回去。”
听拓磨这么说,珠纪就忍不住发抖,但她仍然逞强决定不回去。
(因为,那样就太丢脸了。)
拓磨转头瞧着珠纪,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拍了拍珠纪的肩膀,开始往前走。
森林之中,唯有珠纪两人发出脚步声。
每踩出一步,树林就——不,潜伏在树林里的异物就一阵骚动。
看不见的气息,以圆形重重包围珠纪两人,但是却不像要袭击。
“他们为什么不冲过来呢?”
“……因为这里有个怪物,他们就算一起上也打不赢。”
拓磨指着自己一边说,一边自嘲地笑了。
“拓磨,你不是怪物啦!”
珠纪心中一酸,赶紧说道。
拓磨没有答腔,只是一股劲地往前走,珠纪拼命在后面追上。
来到异界森林最深处的一个空旷地,它就在那里。
称'它'或许不太正确,改成‘那股气息’可能比较恰当。
黄昏的夕阳毫无遮蔽地照着珠纪两人,可是,珠纪他们却身处于巨大的暗影中。
一个巨大的人影在脚底下展开,但却完全看不见这个影子的主人在哪里,简直就像巨大的透明人一样,只感觉得到眼前有极大地压迫感。
那股气息珠纪并不陌生。
山神,也就是被艾因和刺拜打倒的那个山神……
“汝为何来?凡人。”
“……它说话了?”
珠纪吃惊地脱口而出。
不过,那是和说话的声音似是而非的东西。
它直接在脑中响起,并非声音,而是思念的波动。
“……你这么焦躁,是因为那些厉害的家伙?”
拓磨也不多废话,劈头就开门见山地问,显然他和山神早就认识了。
“吾身已存千年,凡人焉可灭之?然,尚需小眠罢了……”
“最近,有没发生什么怪事?”
“众神吵闹不休,使吾难以入眠,犹记昔日,亦有此等情事,其时正值千年之前,众神亦同此般,真正扰吾清静。”
肉眼看不见。只见得到影子的神祗,语气中带着些许怀念。
千年之前——恐怕就是为了斩杀鬼,而把封印解放的那个时候。
“……请问……”
珠纪才刚开口,山神就颇感兴趣地把上半身忽地凑近珠纪。
“……妙哉,汝这等弱者欲问吾何事。”
看不见的气息就在珠纪的面前,近几可闻,这她可以感觉得出来。
珠纪吓得忍不住发抖,不过——
“没事,你别怕,它没有恶意,万一有事我也会保护你,你放心吧!”
拓磨一边说着,一边握紧珠纪的手。
光是如此,颤抖就止住了。
(……不要紧的,拓磨就在我身边。)
“是应为鬼斩丸的影响,神才骚动起来的吗?”
“——鬼斩丸?汝指那受封印的庞大之力?正是,此物将现世之力授予众神,然此力过大,使众神忘我而失智,这便是此物之威。”
思念在珠纪的脑里强烈震撼。
蓦地,仿佛在耳边大吼的影子,忽然从珠纪面前离开。
“吾倦了,让吾入眠罢。”
那股思念的波动,像是快沉沉睡去了。
“等等!请等一下!现在这个村子发生了神隐的事件,短短几天就失踪了好几个人,请问这是神做的吗!?”
然而,山神只不耐烦地回答:
“不知,众神之乱尚且不至此地步……纵然,迟早势必成真便是。”
山神话语方停,气息就悄然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当珠纪他们正想回去时,一个如同呢喃的小小思念波动,又传进珠纪两人的脑中。
“……守护之人,吾与汝之血族素有交情,故赠汝一言忠告。”
听见这句话,珠纪两人回过头来,只见那个不见实体的巨大身影在原地静止不动——
“吾知汝体内有不祥之物,若然时至,汝当自断性命,方是上策……”
“……你。你在说什么!?”
珠纪想也没想就叫了出来,拓磨理所当然地应该会生气吧,但他并没有开口,两眼直望着森林中的落日。
仔细一看,拓磨的嘴角微微地笑了,可是,他的眼神却满是冷冷地悲凄,珠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而那个拥有异样压迫感的气息早已不在了。

走出森林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珠纪与拓磨,沿着河边小道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月亮和星星今晚也很明亮灿烂,在黑夜里闪耀发光。
河川的水声微微骚弄着耳朵,映照在水面上的明月与繁星,一闪一闪地晃动不已。
“神隐的事件和神没关系吗?山神也说他不知道了,那么,难道是Logos的人……”
“……不,不可能,如果是那些人干的,绝对不只有这种程度。”
在这之后,珠纪两人就又默默无言了。
想找些话来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拓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事情。
(大概是在想那天的事。)
珠纪不希望他钻牛角尖,于是硬找个话题开口了。
“今天的星星很漂亮!我好喜欢这条路,听到河水稀里哗啦的声音,心情就好好唷!”
可惜珠纪的这些话就像丢在水沟里,噗通一声就没了。
拓磨仍然沉默不语,珠纪想起了刚才山神说过的话。
‘若然时至,汝当自断生命,方是上策……’
山神居然对拓磨说,要他自杀——
(绝对不可以这样!)
珠紀明明想这么讲,但一看到拓磨的脸,就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别靠近我’。‘你哪里了解我’——很怕他会冒出这种话。
忽然,拓磨停下脚步,踌躇迟疑地看着珠纪,然后喃喃说道:
“我的脑袋已经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拓磨静静的说着,没有平常那种粗鲁的样子。
而是虚弱。细微的声调。
这是拓磨第一次在珠纪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我的身体里不断有力量涌出,那个力量强大得不得了,可是,我没有自信能控制它,那种力量强到我都快感觉不到自己了,现在的我,大概可以和艾因打成平手吧……”
拓磨说道这里,就闭嘴不再讲了。
当时虽然能勉强压下那凶暴的力量,但下次就不知道行不行了。
万一像只野兽。一心只想把面前的敌人杀死的那个东西,占据了拓磨的心——
(……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
拓磨依然低头不语。
月亮和星星很美,水声在寂静中潺潺而流,世界时那么地和平安详……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痛苦呢?珠纪心想。
珠纪望着拓磨,低声说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拓磨。一切都要怪我,如果我可以觉醒的话,说不定就能帮到你了。”
一股热泪从眼中汨汨涌出。
拓磨为了保护珠纪,把心交给了那样东西。
“就算没有觉醒,我也应该多争气一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要从艾因的手中保护自己,拓磨才会在那个时候——
“对不起,拓磨,我好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拓磨凝视着珠纪过了良久,接着缓缓摇头。
此时他的眼神,已经不复见刚才的悲哀,而是温柔而平静。
拓磨的这个表情,珠纪大概是第一次见到。
(我根本没有资格,让他用这么温柔的眼神来看待……)
“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问题。”
拓磨静静地说着,眼里没有羞涩和难为情,只有再认真不过的意志。
他注视着珠纪。
“……珠纪,只有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期间,我就觉得我还是我。”
拓磨目不转睛地望着珠纪说道。
即使背负了各种辛酸,他的眼里仍然保有不被抹灭的光芒。
珠纪无言以对,只能点了点头。
“拓磨,你真的好坚强,要是我早就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根本也不敢抱着希望……为什么你会这么强呢?”
拓磨看着珠纪,微微一笑。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使珠纪的胸口怦然作响,身体也暖烘烘了起来。
溪河潺流的水声在耳边撩绕,清澈宁静的声音,挑逗着全身每一寸肌肤。
珠纪心想,这个声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在月光穿透纸门映射而入的房里,有两人面对面而坐。
芦屋啜饮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口。
“没想到你会叫我来这里,想必是真的急了。”
芦屋看着房间的主人——宇贺谷静纪,一副心不在焉地说。
“……Logos那方面应该暂时不会有问题,既然他们见识到鬼斩丸的力量,照例说行动也不得不谨慎了。”
“的确,现在也顾不得面子,毕竟鬼斩丸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交错叹息的声音,比平常更低沉。
“……不过,想起来真像玩笑,发挥出那么大的灵力,连Logos的强者都能逼退的力量,现在居然完全消失了。”
静纪对芦屋的这些话,老实不客气地点头。
“鬼斩丸复活是千年以前的事,而且只留下无用的传说。鬼斩丸具备什么样的性质,我完全一无所悉,不过四周的神灵得到异样的力量,愈见凶暴也是事实。”
“……必须下决定了吗?”
芦屋沉重地说道,眼睛盯着前代玉依姬。
她顿了一下,缓缓点头。
“……真吓人,连表情都不变一下,你连自己的亲人也……”
芦屋的语气里,听得出带着些微的责备。
可是静纪并不理会,只轻轻用鼻音笑了一笑。
“我只是为了封印而生,对封印没有助益的感情,我早就全部舍弃了。”
她是没有感情的人。
因为没有必要。
——不,要是有的话,就无法活下去了。
昔年和Logos的战斗,以及在那之后被守护封印这句话束缚的日子。
这些种种的一切,慢慢地把她的心腐蚀了。
她仅存的感情,已经成为只是为了掩饰表面的工具。
“……凭良心说啊,我突然觉得……比起Logos,前代玉依姬——你才是最可怕的人呐。”
静纪不语,仅仅微笑而已。
回到家时,美鹤已经在玄关守候了。
“珠纪小姐。鬼崎大哥,请你们两位到起居室,婆婆有事交代。”
美鹤说话的声音,简直就像电话报时一样单调。
“不用了,在这里谈也可以。拓磨今后不准你再进到这个家里。”
外婆来到玄关,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珠纪一时之间还听不懂外婆所说的意思,只愣愣地看着外婆。
“……外婆?”
外婆对珠纪瞧也不瞧一眼,只盯着拓磨。
“我可没叫你带她到处跑啊!拓磨。”
外婆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不容许反驳的威严。
“现在众神已经开始骚动,我们面临刻不容缓的危机,鬼斩丸也被解放,它的影响将会无远弗届,众神在现实中显现,神与人的世界开始重叠,众神受到强大力量影响,就会开始袭击人类,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是无处不危险了。”
外婆用安详。但严肃的眼神交互看向珠纪与拓磨。
“迟早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上将会再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既然鬼斩丸复活,那么就该趁早把它封印。”
仿佛在呼应外婆的言语般,树林沙沙作响。
虽然用眼睛看不出来,但是感觉得到气息。
在这个神社的周围,有着数量庞大的诡异气氛。
为数众多的神灵,正受到鬼斩丸的吸引而聚集过来。
“这个神社很安全,有无数的结界保护。拓磨,你身为守护五家的责任到此结束了。”
拓磨开口正想说话,却被外婆打断。
“我看过你上次的战斗,就可以确定你会引来争端,所以你不做守护者,才是为了玉依的未来着想。”
听到外婆的这番话,珠纪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婆!为什么你要这样讲!?对那么拼命战斗的拓磨说这种话太过分了吧!”
当珠纪正要逼近外婆时——
“够了,别说了,珠纪。”
拓磨静静地出声阻止。
“为什么不让我讲!?她……她那种说法,实在太过分了!”
珠纪,你会唤醒拓磨心里的某样东西,他心里的那样东西,已经开始和你的煽动同调了。“
外婆在说什么,珠纪根本就不想了解。
“你必须和拓磨分开,否则拓磨迟早会完全失去人性,你也会死在他的手上。这么说或许太早了一点,不过,我早就想告诉你们,你们的感情发展得太快了,那只会让你们伤得更重呀。”
“……怎么可能!”
想不出后面该接什么话。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我的确不能待在这里。”
拓磨说得理所当然,接着便转身背向珠纪,消失在黑暗中。
“……不要走,拓磨,我不要你走……”
“请别动。”
正当想追上去的瞬间,身体突然不听使唤了,如同美鹤操纵了言灵一般。
“……美。美鹤?”
“请您原谅,这是为了守护封印的最妥闪处置。”
美鹤面无表情地低头行礼。
珠纪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无法动弹,甚至不能开口说话。
“你不见拓磨,是让拓磨保持自我唯一的方式。”
外婆所说的话,好比一道枷锁扣住珠纪的心。
(骗人,这一定是骗人的……)
“你的职责只剩最后一件,在完成之前,不准你离开家门一步。”
“请您乖乖听话。”
美鹤深深低头行礼的同时,身体的拘束也随之解除。
外婆与美鹤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屋子里了。
她很想立即追出去找拓磨,可是却又不能这么做。
如果珠纪和拓磨在一起,真的会让拓磨不再是拓磨的话……
(我不可以待在他身边……)
胸口一阵苦闷,痛极欲裂。
(这样的话,那我……永远都不能见拓磨了?)
珠纪当场跌坐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拓磨……”
“咪——……咪——……?”
尾仙狐似乎很担心,不断在珠纪身边绕来绕去。
“为什么?小狐,告诉我,为什么?”
珠纪抱住尾仙狐,把脸埋在那软绵绵的身体里,伤心地哭泣不已。

——待续!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18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水泽奈奈,谢谢各位购买第二集,实在太感激不尽了。
拓磨和珠纪之间发生大事了……!究竟在第三集里,他们能否圆满解决一切呢?
故事现在还在赶工中,结局只有天知道——但我会努力加油。不让各位等太久的。
如果您有任何感想与意见,欢迎不吝指教,不才如我,必当虔诚拜读。

这次后记只有一页,请容我在此对各位表达谢意。
カズキヨネ老师,这次在百忙之中,又要劳烦您绘制插画了!我拜见到的,是已经完成色校的版本,听编辑先生说,还有一绿色为基色精致彩页,我这次也非常地期待。
另外,惠赐执笔机会给我的‘Idea Factory公司’以及'Design Factory公司“的真下先生,藤泽先生,各位工作人员,编辑的U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凡是和这本书有关的制作群,请让我致上万分的谢意。
最重要的,便是正在阅读这本书的各位读者,我要把最大的感谢献给您。
最后一集的‘参之章’敬请各位赏光,届时再会了!
二零零七年八月 水泽奈奈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19 编辑


朱色的喧嚣
“喂,你没事吧?”
真弘盯着珠纪,拍拍她的脸颊。
但只见珠纪一身虚软,完全没有反应。
“拓磨,动作快点。”
“是。”
拓磨背着珠纪疾行,在真弘的命令下加快脚程。
“真是的,干嘛忍成这样……”
拓磨感觉到透过衣物的微烫,忍不住嘟嚷着抱怨。
不过,却听不到平常顶嘴的回话。
听她说早上好像有点感冒发烧,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病倒。
身为守护者应该多注意一点才对,他真该好好反省了。
从后背传来的触感,比想像中更轻更软,使拓磨有点不知所措。
结果,他一路越走越快,最后跑得像飞一样。
“我叫你走快一点,没叫你用跑的啊!等等,拓磨!”
在拓磨的后方,有帮珠纪拿书包的真弘,以及不改悠然神色的佑一急起直追。
黄昏的田边小路,影子拉得的老长。
这三条影子,仿佛在乌鸦的生生催促下,直奔宇贺谷的宅邸而去。

“打扰了。”
“美鹤!喂——美鹤,在不在?”
“打扰了。”
三人一抵达宇贺谷家,就老实不客气地直闯屋内,但见不到平常总会出来迎接的娇小身影,家中只留下一片无比的冷寂。
真弘和佑一说要分头找人,拓磨想先让珠纪躺下,所以就去她的房间了。
他轻轻把她放在榻榻米上,再从柜子里搬出垫被七手八脚地铺好,让珠纪躺上去。
最后把棉被盖上,然后伸手擦去额头的汗。
“……呼,这样就行了!”
泊泊而流的汗水把手背沾得湿答答,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紧张。
自从上一回被卓严重警告了之后,他对珠纪的行为举止就特别小心。不过,拓磨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同年代的女生应对进退,吃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苦头。
“真是的,也不管别人有多辛苦,还睡得那么香。”
拓磨盯着珠纪的睡脸轻声叹气。
“喔!?怎么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突然背后一身大喊,拓磨赶紧正襟危坐,急忙向后直退。
“……什么嘛,是真弘学长喔?”
真弘大刺刺地走过来,斜眼瞧向坐着的拓磨。
“你在做啥?想对昏倒的良家妇女毛手毛脚,我真是看错你了。”
真弘双手抱胸俯视拓磨,嘻嘻地笑。
平常他看拓磨都要抬头,现在却可以居高临下地往下瞧,这让真弘乐不可支,见他脸都笑歪了。
“……”
拓磨本来还想顶嘴的,但大概自知智慧越描越黑,也就乖乖闭嘴。
此时,意外的救兵到了。
“小心笑到下巴掉了,真弘。”
一个说话不带抑扬顿挫的人走了进来,是佑一。
“你讲话干嘛这么难听!”
真弘反射性地抗议,夹着佑一的脖子扭啊扭的。
“……婆婆好像也不在的样子。”
佑一完全不把真弘的攻击当一回事,表情平淡地说出他的发现。
“真难得。”
“美鹤大概是陪婆婆出门了吧?……对了,她的脸怎么比刚才红?不会有事吧?”
佑一的脖子上还挂着真弘,若无其事地指了指珠纪。
拓磨见他那副模样,心底真是钦佩不已,再回头看看他指向的珠纪。仔细一瞧,脸的确变得更红了;伸手轻触额头,很明显地发烫。
“好像不太妙耶。”
佑一注视着拓磨过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
“……给她量个体温吧。知道急救箱在哪里吗?”
拓磨点点头,随即奔向厨房。
美鹤的堡垒就是这间房子的厨房,记得以前有一次割伤手,美鹤就从厨房的某个柜子拿出一个破旧的木质急救箱帮他包扎过。
“在哪?”
拓磨一冲进厨房,就打开柜子翻找。
“没有!下一个!……也没有,再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嘭啷锵啷的,柜子的门一个被拉开。
结果用力过猛,震动太大,最初打开的柜子被震得东西全掉了出来。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大作,锅碗瓢盆跌落一地,当场碎碎平安。
“……啊。”
拓磨愣了一下,随后仍然继续寻找,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
他一把抓起那个印有十字标志的盒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回珠纪的房间。
“我找到了!”
“喔喔,干得好!”
“……辛苦了。”
在真弘与佑一的声援下,拓磨立刻坐到珠纪的枕头边取出体温计。
当啷——他高举着闪亮的体温计,正要伸向珠纪时,突然忽见拓磨停止动作,屏息无语,脸上冷汗直流,汗水蓄积成一颗大水珠。
“……拓磨,你在干嘛?”
“怎么了?”
真弘和佑一瞧着拓磨的脸。
经过数十秒的沉默,拓磨终于开口了。
“……这个,要怎么量……”
此话一出,真弘和佑一也随之一僵,呆呆地盯向珠纪。如果要把体温计放到腋下,那就必须给她脱衣服;否则就得从水手服的领子,或者从衣服底下把手伸进去了。
一阵鸦雀无声……
六只眼睛,瞧着高烧不退的珠纪。
“剪刀。石头……!”
猛然站起的真弘握拳高举,跟着站起来的拓磨也同样握拳以对。
“布!”
真弘出布,拓磨出的是石头。
“可恶……为什么我每次都猜不赢……”
拓磨沮丧地跪落在地,真弘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都会输吗?因为你在猜拳的时候,都只会出石头啊!这算是当守护者的坏习惯吗?真可惜啊,哇哈哈哈哈!”
“原。原来是这样……!”
拓磨握着拳不住敲打榻榻米。
真弘满面笑容,从拓磨的左手抢下体温计。
“那么,我就来量体温了,嘿嘿嘿嘿嘿……”
真弘像在扮演医生游戏的色老头一样,发出猥琐的笑声。
平常他那种男子汉的表情完全消失了——或者该说,形象根本完全不同。
正当他缓缓伸出手,即将碰到盖住珠纪的棉被时——
啪碰————!
一阵风声响后,真弘朝后方跌了出去。
他的身体摔在窗户上,把玻璃整个撞碎。
彷佛电影的慢动作一般,玻璃碎片闪耀发光,满天飞舞。
“很痛耶!你干嘛啦!佑一!”
一弹而起的真弘气冲冲地对佑一大吼,却见佑一的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超大折纸扇,拓磨看真弘脸上的怒气,甚至比在和Logos对持时更加认真,不禁目瞪口呆了起来,当事人的佑一仍不改从容的态度,只丢下一句——
“……吐槽。”
如此而已。
风从破掉的窗户咻咻吹进,把气氛吹得有够冷。
拓磨就像报纸常见的老梗四格漫画中的主角一样,当场仰天而倒,而且还保持着坐姿。
“都是你!体温计破掉了啦!看你要怎么陪我!”
大概是太不甘心了,真弘的眼角竟然飙出泪来。
“你们在做什么啊!”
此时插嘴进来的,是先前派去通知卓的慎司。
看他大大的双眸气到变成三角形,头顶冒烟似地怒不可遏。
“珠纪学姐……啊~~真是太可怜了……!你们太过分了!珠纪学姐是女孩子耶!她明明发高烧那么痛苦,你们不帮忙照顾她就算了,还拿她开玩笑,我实在不敢相信!”
“呃……不是……”
正想辩解的拓磨,被慎司一瞪就乖乖闭嘴了。
真弘见状,嘻嘻哈哈地正要嘲笑,但同样被慎司白了一眼,当场表情僵住。
“真是够了!学姐让我来照顾!”
慎司说完就走出房间,不到一分钟,手上捧着水盆和毛巾回来。
“珠纪学姐,我现在就来帮你冰敷了!”
在拓磨。真弘。和佑一的注视下,慎司嘴里嚷嚷,正要走近珠纪身边的瞬间——
“…………啊……”
啪咚!
慎司就像七十年代的少女漫画一样,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绊倒,整盆水全泼在珠纪身上。
这下棉被当场湿透,珠纪的脸和头发也都是水。
“哇————!怎么办!?”
慎司不知所措地骚着脑袋,真弘指着他开始敲锣打鼓大喊。
“你完啰,你完啰,我要跟大蛇兄讲!”
“呃——!?不要啦!讲了我就死定了!”
慎司好不容易恢复镇定,拿起毛巾擦拭珠纪脸上和头发上的水。
“你完啰,你完————”
佑一的超大折扇,往真弘的后脑连续抽打了几记。
“很痛耶!你干嘛啦!”
按摩着脑袋和佑一争吵不休的真弘。慌慌张张为珠纪擦水的慎司,以及端坐在一旁,呆呆看着自己的拳头喃喃自语的拓磨——
以倒地卧床的珠纪为中心,狭窄的六坪房间里已达混乱的极致。忽然,从珠纪的棉被中窜出一个小影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越窗而出。
“尾仙狐怎么了……?”
真弘暂时休战,好奇地往破掉的窗户外一瞧,见到的竟是——
“你们到底在吵什么?”
传来一阵冷静的声音,这个声音虽然柔和,但房间的温度却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真是的,我听说珠纪小姐病了,赶过来一看,怎么会弄成这样?”
夸张地大声叹气,跨步走进房内的人正是卓。
今天他穿的,是手工精致的大岛袖和服。
卓拨起秀丽的长发,在珠纪的枕边蹲下,用手轻触她的额头。
“差不多有三十八度,有点高,但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就没事了。我来这里的途中,已经有请安西医生出诊了,所以不必担心。”
听完卓的话,四人都大为放心,那位叫安西的人,是村里医术很好的医师。
不过——
“这件事先搁一边,你们这几个人连看病都不会吗?真是的,四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到底在胡闹什么?”
卓一边数落不满,一边优雅的拨弄飘逸的长发。
相对的,四人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似的冷汗直流,这已经快变成条件反射了。
“那么,请你们全部坐好,今天我想和各位好好谈一谈守护五家的心得。”
(来了——!)
四人几乎同时,以精准的同步率在脑中哀号。
——可是,在卓的锐眼下,也不得不乖乖屈膝跪坐了。
“一千年,是一千年啊!各位对如此源远流长的守护五家,心里有何等感想?大部分的企业和组织都撑不到三年就解散了,一千年是它们的三百三十三倍,而且小数点以下还四舍五入!但你们……总是不把这段历史当成一回事,老爱胡搞瞎搞,我实在是……”
卓在排成一列的四人面前优雅地走过来、走过去,嘴里滔滔不绝地大发牢骚。
四人已经忘记是第几次被说教,皆弯腰驼背跪坐在地,细细簌簌地窃窃私语。
“我从刚才就一直跪坐,腿都麻了啦!”
“谁管你啊,白痴!我也麻得要死!”
‘我今天在家要负责煮饭,六点前要回家的说——’
‘……等到半夜就能回去了……大概吧!’
珠纪房里的时钟,现在指着四点五十分。
四人瞧着那座时钟,各自唉声叹气。
“玉依姬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们却害她泡水,真是岂有此理。”
卓那有如行云流水的牢骚不但见不到终点,甚至还像加了润滑油似的,反而越来越顺口,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人称为国贼也不为过,今后,你们如果又再……”
此时,意外的人介入了。
“欢迎各位。”
快步走入房内的是美鹤。
看样子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比平时高贵的小纹棉纱。
她肩上的尾先狐跳下来奔到珠纪身边,咪咪叫着舔着她的脸颊。
四人心中大喜救星到了,抬起面望向美鹤,但一看她的脸,就当场倒抽一口气。
美鹤轻轻的走近珠纪,熟练地开始收拾惨状。
“美鹤小姐,欢迎回来,陪婆婆出门辛苦了,婆婆回房了吗?”
卓没注意到美鹤脸上的表情,笑盈盈的开口攀谈,美鹤用手触碰珠纪的额头,以比平常更难捉摸的语调回答:
“是的,婆婆很久没出门,这次出门很伤元气,已经回房休息了。”
“是吗?那就好。”
微笑以对的卓,遭到美鹤冰点以下的视线一瞪。
“……好?您说「好」?”
此时,卓才发觉到美鹤的怒气,他眨着眼睛看着美鹤。
“美鹤小姐?你的心情好像不太……”
“怎么可能会好!”
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美鹤当场打断。
“……美鹤小姐?”
美鹤伸出手,指着真弘与祐一中间的空位,用下巴轻轻一挪。
给我坐下——好像是这个意思。
“……美鹤小……”
“坐下!”
连名字都不让人念完,就又再指了指二人之间的空位,卓面如土色,但还是乖乖听话照着做了,于是,便出现了在六坪房间的棉被前,五个大男人排成一列跪坐在地,被一名和服少女睥睨而视的怪异现象。
“……咪——……”
尾先狐有些不知所措,躲在珠纪书桌底下偷看。
它小小的身躯,战战兢兢地微微发抖。
“我没有对你生气,请不用害怕,非常谢谢你通知我。”
美鹤回头看向尾先狐,温柔地浅浅微笑。
“咪——”
尾先狐安心地咪了一声,就奔回珠纪身边消失了。
美鹤目送它离去,一转头,再瞪向五名守护者。
这时她的眼神,已丝毫不见刚才看尾先狐的那种温柔,而是充满了连阎罗王都会夺门而逃的恐怖斗气。
五人大吞口水,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听说珠纪小姐发烧了,看来是真的吧!”
五人点头如捣蒜。
“是吗?为什么身体欠安的人,会全身都是水?”
除了慎司以外的四人,一起指着慎司。
“哇!大家太过分了吧!水是我弄倒的没错,可是拓磨学长和其他的各位,你们不也是流汗流了一大堆,你们看,这些根本就不止水盆的水量嘛!还是说,因为只有我离开过村子,所以就不把我当成伙伴了?就是这样,你们才会说我自闭,要不然就是内心黑暗之类的!”
美鹤也不管满口找借口抗议的慎司,继续着她的质问。
“那么,这个到处都是洞的榻榻米,是谁弄的?”
美鹤扬手一指,指着地上被挖得坑坑洞洞的榻榻米,那模样之惨,不整张换掉大概没救了吧。
“我会视情形轻重处理,否则就……”
“是我,抱歉。另外,厨房我还打破了一些碗。”
看拓磨轻轻举手自首,美鹤双颊闪过一抹晕红,视线微垂。
“啊,没关系,这间房的榻榻米都旧了,我本来就打算要全部换掉的,那些碗盘也是旧的,鬼崎大哥您别放在心上。”
“偏心!太偏心了啦,美鹤!。”
真弘大声嚷嚷表达不满,但美鹤视若无睹,又再追问下去。
“……咳咳,那么,打破窗户的又是谁?”
美鹤一问,拓磨和祐一立刻指着真弘。
“哇!你们!太卑鄙了吧!等等,为什么连你也指我?祐一,把我打飞的就是你耶!”
“原来如此,是鸦取哥哥吗?您从小到大,行为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她的声音冷冷冰冰,真弘只好缩头闷不作声。
接下来,美鹤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在一旁半出神看好戏的祐一。
“狐邑大哥,您手上拿的东西是?”
被美鹤这么一问,祐一举起手中的折扇。
“……这个吗?”
“婆婆房里代代相传的挂轴好像不见了唷?”
除了祐一和珠纪以外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那个折扇上。
“我借来观赏了,它打开很像屏风。”
被折成歪七扭八的挂轴,被他像在变扑克牌魔术般大开大合。
卓和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拓磨与真弘不同,他推了推眼镜,痛心疾首地猛摇头。
“你们几个真是太可悲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美鹤冷冷的打断。
“大蛇大哥,您也是可悲的人。”
“……呃?我也是?”
美鹤沉重地点头,然后盯着卓。
“您是长辈,连这种争执都没办法处理,那该怎么办?再怎么说,您也是负责统合守护五家的人吧?如果您不争气点,我们会很为难的,就是因为这样,婆婆才必须这么劳心劳力,对不起,希望您能够好好反省。”
卓前所未有的把头垂得极低,就像某部有名的恐怖片一样,头发把脸全部遮住了。
“我不能让珠纪小姐睡在这么湿的棉被上,所以,我要带她到我的房间休息,至于你们,今晚就在这个房间里好好的反省。”
美鹤丢下这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抱起珠纪,飞快走出房间了。
“太猛了吧!喂……”
真弘的感想,全员一致赞同。
五人愣愣的望着美鹤的背影,心中发誓从今以后绝不敢再违逆她了。

---完---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10-4-4 10:39 编辑


黄色的诱惑
沙——沙——沙——沙——……
一片漆黑的洋房里,回荡着磨刀的不详声响。
“你在做什么?刺拜?”
艾因从黑暗中悄然现身,敲响刺拜的手边。
“……刀钝了。”
刺拜仅简短地回答,然后就专心一致地继续磨着镰刀的刀刃——不过他所用的,却是明显和西洋大镰刀不搭的日式小型磨刀石。
“怎么回事?生锈了吗?”
“妖怪。”
刺拜说的,是指在这个国家被称为‘山神’的边境妖怪。
看来,他似乎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把镰刀砍钝了。
艾因看着刺拜银发披散、盘腿而坐磨着镰刀的模样,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置身于安达原的民家里。
所谓的安达原,是他来到这个极东之国前,在Logos研修会学过的一个古老民间故事发生的舞台。
刺拜突然啧了一声,仔细一看,他的之间流出了鲜血。
“割到自己了?”
刺拜没有回答,只用舌头舔去血珠。
“那把大镰刀,用这磨刀石会不会太小了?”
艾因指了指镰刀,刺拜的右眉随之一扬。
就在艾因心想“他大概不想回答吧”,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
“……我的磨刀石,在机场被金属探测器测到,所以没收了。”
——————————————————————————————————
经他沙哑的声音一提,艾因这才想起当初在入境时,只有刺拜花了很多时间。
“为什么磨刀石会被探测到?”
“因为是订制的,用了太多金属装饰,被当成武器。”
“……要讲武器的话,镰刀应该更明显吧……对了,你可以把它隐形嘛。”
艾因摸着下巴,一个人自问自答。
他看着手持镰刀坐在地上的刺拜,过去早已舍弃的一种名为“同情”的感情,顿时油然而生。镰刀这种武器对刺拜来说相当重要,艾因看
着他战斗至今,自然也能明白这一点。于是,艾因也当场蹲下来,和刺拜一起端详着镰刀。
“还是买大一点的磨刀石比较好吧?和圣女雅莉亚提一下,这点经费应该不成问题。”
“……已经提过了,不过菲犽说这个月的经费吃紧,所以不准买……唔!”
刺拜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闭口不语。
“怎么了!?刺拜。”
艾因慌张地瞧向刺拜。
“……我说太多话,咬到舌头了……”
刺拜的嘴角流下一道鲜血。
此时传来一阵叩叩叩的手杖声,魔术士德莱随之出现,他的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看来你们两位正在伤脑筋呢。”
““你来干嘛?””
两人冷冷地问道,却见德莱缓缓拿出一本黄皮的厚书。
“这是这个国家叫做分类广告的电话薄,里面有专业磨刀店铺的电话号码,而且书后面还有优待券喔!咭咭咭……”
那天之后,艾因和刺拜对德莱的态度,比起以前变得友善一点了——知道原因的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完——



四个月之后,这书终于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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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10000
gablin 皇帝
等了好久终于录完了,谢谢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永恒之雪 侯爵
夏亚姐,水南叔录入辛苦的说
祝贺作品终于完工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蓝祈 王爵
过来纯支持夏亚大……最后的那个什么短篇的名称真的是亮了……

14 年前 0 回復

抗议 伯爵

很莫名啊
到底是贰还是壹啊
这是个游戏吧 好像玩过

14 年前 0 回復

lvsty 子爵
标题中黄色的诱惑 亮了。。这是亮点啊。。封面居然没女主。。不知这作品有女主么,,没女主的不堪

14 年前 0 回復

夏亚夜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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