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阶梯10 [櫂末高彰][最终卷][台/简][录讫]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8:59 编辑




学校的阶梯10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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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学校的阶梯10 END》〔台版〕
原名/《学校の階段10 END》

作者:櫂末高彰
画家:甘福あまね
译者:HT绅士
扫图:Ozzie
录者:SaRaPhim

发布: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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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赢,我非赢不可。」尽管幸宏在与刈谷的阶梯赛跑中败阵,但仍然希望再战一场。另一方面,刈谷也相信幸宏势必会再次挑战,不禁回想起一切事情开端的「那一天」。阶梯社众人见到幸宏因过度执著胜负,而导致渐渐被孤立的模样,也为他担心——但是他们这时候都还不晓得,阶梯社创社以来最大的危机正要来临,就有如呼应两人的决战一般……!浪费青春万岁!献给所有「勇往直冲的人」的青春校园小说大结局,在此隆重登场!!


  櫂末高彰
  [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学校的阶梯 1—10(完)


  
  


櫂末高彰/Takaaki Kaima
  一九七七年生,兼职作家。花了一年以上的时间,才终于理解现在使用的枕头不适合自己,所以买了一个新的。「果然枕头跟人的姿态都是愈低愈好啊!」虽然我就寝时会这么说,但是隔天起床时,枕头大多会滚出棉被外。由此看来,枕头和姿态不只要放低,若能完全没有的话会更好。可是我不想当一个毫无尊严的作家啊。依然是前途堪虑。

甘福あまね/Amane Amahuku
  大阪府出身,目前住在关东地区的爱猫插画家。随著小说最后一集即将发行,责编也看准机不可失,提问:「你要不要画看看……肌肉猛男?」这正是本书至今唯一一个最大的缺憾,而《学校的阶梯》也终于在这次达到完美境界!在百感交集下描绘出赞颂肌肉的诗篇—豪杰女神啊,祝福你。
  http://amahuku.fc2web.com/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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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2:15 编辑




登场人物介绍

神庭幸宏

  一年级,通称「瓶盖」。身兼阶梯社社员和天栗浜高校学生会长。

九重优子
  三年级,拥有「寂静子弹」别称的阶梯社第一任社长。非常任性蛮横的女孩子。

刈谷健吾
  三年级,拥有「必然V字转弯」别称的阶梯社第一任副社长。阶梯社最强者。

天崎 泉
  二年级,拥有「黑翼天使」别称,阶梯社第二任社长。

三枝宗司
  二年级,拥有「路线规划天才」的别称。现在的最大弱点是见城。

井筒 研
  一年级,擅长使用得意技巧「月光微步」。和幸宏是一对好搭档?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2:19 编辑



第一阶 确切接近的结局

  我想赢。
  我非赢不可。
  只要我不获胜,这份焦躁感就无法消失。
  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我来到这里,可是以前追逐的背影如今却成为了无法跨越的高墙,阻挡我的去路。
  刈谷学长的背影就在眼前。
  不超越他,我就无法找到答案。
  无法逃离这个「牢笼」。

  我非得胜过刈谷学长不可。

  暮色渐深,天气寒冷的二月中旬。神庭幸宏漫无目的在校舍内漫步,他不清楚自己想要前往何处。尽管感觉有必须抵达的目的地,可是他却认为那无关紧要。
  还缺少了什么。
  幸宏回想刚刚和刈谷举行的阶梯赛跑。
  他明白刈谷学长的V字转弯比我更熟练,可是那会是落败的原因吗?总觉得不是如此。幸宏和学长之间一定有某种更大的差距。要是找不出答案,/水远赢不了他。
  幸宏茫茫然的登上阶梯,于走廊前进。然后走下阶梯,又迈步爬上另一座。
  和刈谷学长的差距……要列举的话应该数之不尽,可是其中一定有什么事物,是具有决定性,而他所缺少的。
  幸宏在直线穿廊前进,途中与数位返家的学生擦肩而过。慢慢的,他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剩下自己的脚步声莫名作响。
  是对阶梯比赛的坚持?长久以来众沙成塔的经验?还是……
  幸宏前方传来数人的交谈声和某种物品敲击地面的声响,然后声音回荡在天花板挑高的空间内。他宛若机械般不停向前走,接著愈来愈清楚听见前方的吵杂声响,他才发现声音是来自右侧。位在右手边的双开铁门敞开,门内传来吵杂的人声与敲击声。他穿过走道,继续在走廊前进。
  「喂,幸宏!」
  就在此时,有人在铁门旁出声叫唤幸宏。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自己飞来,直接将身子向左倾斜,没有转身。随后一颗篮球自他右肩上方擦身而过。篮球撞击地板大力弹起,然后一边弹跳一边滚向走廊尽头。
  「是谁?」
  幸宏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有怒气。被别人打断思考,让他很不高兴。疑似拿球砸幸宏的短发女性,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接著她露出苦笑,安抚:「别生气嘛。」
  「你从后面拿球丢我,这样很危险耶!」
  「好啦,别这么不高兴。」
  短发女性走向幸宏,用挂在肩上的运动毛巾擦了擦脸。她是神庭千秋,在四位与幸宏同居的堂姊妹中排行老三,目前是大学一年级生。她有参加大学的篮球社,因为种种因缘际会,使她经常有机会以教练的身分造访天栗浜高校的篮球社。
  「我看到你一脸阴沉的走在走廊上,担心的叫了你好几次耶。可是你都不理我,所以我才会拿球砸你后背,想让你吓一跳。」
  到了这时,幸宏才发觉这里是篮球社的练习场所附近,第一体育馆旁的一楼走廊。铁门内传来的吵杂声原来是社团活动的声音。
  「门开著会让球飞出来,怎么不将门关上呢?」
  幸宏继续怒气冲冲的抱怨。千秋耸了耸肩膀回答:「我哪知道啊。」
  「当我发觉时,门就已经被打开了。我觉得危险才去关门,结果看到你一脸愁容的走来。」
  「喔,这样啊。」
  幸宏随口回应千秋的藉口,转过身迈步离去。
  「等等嘛,你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千秋追赶上来。幸宏无视千秋走在身旁,可是她却伸手搭上幸宏肩膀,硬是改变幸宏的方向。千秋捡起滚到灭火器旁的篮球,将幸宏拖回体育馆。许多篮球社员仍在练习,他们在一旁坐下。
  「你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下来想事情。」
  幸宏说出想法。可是千秋却不顾他的处境调侃:「喔——喔——这算青春吗?」幸宏认为再抵抗也是白费力气,默默地靠上墙观看社员练习。
  「你又碰上和阶梯社有关的问题吗?」
  千秋坐在身旁,用另一只手拨转立于指尖的篮球。幸宏没有回答,他希望千秋别管他。
  「真是青春啊。」
  转转转转。干秋继续用另一只手加速拨转指尖上的篮球,没有面向幸宏。
  「……一点都不青春。」
  幸宏喃喃说道。千秋轻轻抛起篮球,再用双手接住。她站起身,一边行走一边含住哨子,用力吹响。篮球社员停下动作。
  「那么我们最后来场小比赛。见城,你负责分队。所有人要再确认一次自己要注意的弱点,不要打得荒腔走板。」
  「是!」
  社员们出人意料的大声回答。幸宏看到同班同学吉田和渡边的身影也在其中,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两个人虽然经常抱怨,可是似乎仍然很认真的在参与社团活动。
  「真是的,就只有回答时特别大声。」
  千秋走回来,再次在幸宏身旁就坐。她问:「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幸宏反射性回答:「你说什么?」
  「就是关于你的青春烦恼啊。一定是在阶梯社碰上了什么问题吧?你只要人不对劲,大部分原因都和阶梯社有关。」
  千秋拍打幸宏的肩膀。幸宏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回话。吉田等人在篮球社社长见城的指示下,开始练习比赛。幸宏呆呆的望著他们,轻声说道:
  「我必须要赢过刈谷学长才行。」
  「喔,你们终于要来场生死对决了吗?我记得刈谷是你们社团最强的人吧?输了你要退社吗?」
  「没有。事情不是那样,是我单纯想要跑赢刈谷学长。如果不赢过他,我就会看不清楚。该怎么说呢,我会弄不清许多事情……」
  幸宏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他自己也还摸不清头绪,可就是有一种焦躁感。
  「反正你就是要和那位学长较量吧。那你是怎么了?应该要像平常一样热血沸腾啊,为什么这么阴沉?」
  千秋回答的很随便。幸宏对此感到不满,忍不住说出了本来打算隐瞒的事实。
  「我输给他了。」
  幸宏亲口说出之后,再一次切实感觉到——
  好懊悔。
  好懊悔。
  落败让自己觉得好懊悔。
  落败让自己觉得好不甘心。
  不管怎样都想跑赢。
  好想赢过刈谷学长。
  「我想赢过刈谷学长,一定要赢过他。不然、不然……」
  幸宏最后低下头,紧咬牙根。焦躁感正不断袭向他的心头。
  「这样啊。」
  千秋的反应依然很随便。当幸宏在说话时,她一边看比赛一边回话,但是等到幸宏说完,她最先说出的话却仅仅如此。
  「那么你更不该一脸愁容啊,这种时候应该要加紧练习。刈谷很强吧?而且他应该一直努力至今吧?那你就只能做得比他更多,不对吗?」
  千秋对幸宏露出笑容,幸宏更加恼火。
  「……你不懂,千秋姊你是不会懂的。」
  「喔?怎么啦,这么嚣张?难道你反对我说的意见吗?」
  千秋的腔调虽然凶悍,可是表情却是在笑。幸宏站起身。
  「我当然知道得拚命练习啊!而且我也有在练习!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比这更重要的事,我希望你告诉我更根本的答案啊!」
  幸宏呐喊。千秋的双目凝众成一点,「唔——」低吟一声,站起身子。
  「根本的答案,这我也不知道啊……」
  「是啊,千秋姊是不会懂的。有些人能理解这种感觉,有些人不能。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给我意见,因为一定没用。」
  幸宏放纵怒火,不客气的说道,并感觉有种黑色的事物涌上心头。他认为千秋肯定会生气回骂,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啊。」
  然而千秋却抱住篮球,开始思考。幸宏一阵错愕,注视千秋。见到堂姊满面愁容低头思索的模样,他渐渐开始内疚。
  ……是啊……说这种话,会带给千秋姊困扰的。
  他无法明确说明这份焦躁感。明明就无法明确说明,却还希望对方告诉他答案,这肯定是不对的。千秋会为此困扰也是理所当然。
  「没关系。对不起,我没事……」
  幸宏低声细语,走向体育馆出入口。千秋在后面叫唤他好几次,可是他没有回头。他认为再说下去也没意义。
  「喂——幸宏!小宏——你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嘛——」
  千秋大声喊道。正在举行练习比赛的篮球社员顿时停止动作。吉田和渡边也望了过来。幸宏喃喃说:「你们别在意。」迳自离开第一体育馆。

  千秋姊说的没错,至少应该在技术面下功夫,努力提升实力……虽然幸宏想得到的不是这种答案……
  与千秋分开之后,他立刻感觉到因为胡乱迁怒所带来的罪恶感,决定尽快回家。他骑著自行车滑下坡道。的确,或许自己应该从和刈谷的差距之中,找出显而易见的问题来改善。
  仔细一想,刈谷学长的V字转弯和幸宏的不一样,相当多样化,可以在各种场合使用。以前九重学姊还说他有能够藉著踩踏墙壁过弯的新V字转弯,只是因为那技巧违规,所以才没有在阶梯赛跑中使用。
  幸宏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在没有具体结论的状况下到家。他茫茫然的咕哝著不知该怎么办,同时打开家门。
  关于V字转弯的资讯还真是意外的少啊……三枝学长知道多少呢?如果是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技巧,甚至有可能没留下纪录。
  幸宏一边心想,一边脱下鞋子,准备走回房间。
  「小宏——!欢迎回家!」
  咚一声,有人从侧边飞扑过来。幸宏反射性的说:「我回来了。」继续向前走,拖著抱住他的人来到阶梯前,然后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往左方一看,有一位神情惊讶的女性。
  「啊,我回来了,希春姊。」
  幸宏向四位堂姊中的长女希春打招呼。盘起头发,相貌和蔼可亲的堂姊依旧抱著幸宏不放。她有些疑惑的回答:「欢、欢迎回家。」两人在鼻子快要相触的极近距离下注视对方。
  接著希春的脸色渐渐转为羞红。两眼稍微望向左右,接著闭上眼,下颚微微拾起。
  「小宏——」
  客厅的电话响起。
  「啊,电话响了。」
  希春的身体顺势滑下。幸宏支撑住她的身体,敦促她去接电话。「我不要我不要!」可是希春却莫名的使性子,不肯离开。幸宏觉得没完没了,只好带著紧黏在身上的希春走到客厅,拿起话筒。
  「喂。」
  『啊,神庭吗?』
  话筒传来天崎泉的声音,她是社团的学姊,同时也于不久前成为社长。「我就是。」幸宏回答后,天崎暂停一拍,改变口气:
  『神庭,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一开始就明确表态,所以我要以新社长的身分说些重话。』
  「咦?啊,是的……」
  『你今天为什么擅自回家?如果你要回家应该先告知啊。神庭,你又没有手机,我们没办法即时和你联络。』
  「啊…………对不起。」
  完全忘了这回事。
  没错,当时是社团活动的途中,然而自己却一声不响的直接返家。怎么会忘了这种事呢?
  幸宏顿时觉得自己脸色惨白。紧抱身体的希春已经离开了,可是身体却变得笨重无比。
  『大家都很担心你啊,你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个,对不起……」
  『刈谷学长说这可能是他引起的。』
  「不,和刈谷学长没关系。应该说虽然有关系,可是这件事和他无关,单纯只是我一时忘记了……」
  幸宏觉得口干舌燥,无法做出合理解释。或许是血气调适回来的关系,他觉得脸非常红,腋下开始冒出汗水,拿著话筒的手掌流出手汗。
  『你该不会是因为社长换人,态度就变得随便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真是对不起!我是想事情想到出神了!」
  『你碰上了什么问题吗?』
  「没事的,我不要紧。对不起……」
  『……好吧,只是我并不是想听你道歉。你明天记得要来参加社团活动喔。』
  「好的!我当然会去!」
  『嗯。那晚安啰,明天见。』
  「明天见!」
  幸宏手持话筒,深深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通话结束。
  「唉……」
  他忍不住叹气,身旁的希春露出想要追问的表情。「我没事。」幸宏挥手制止她,急忙走回房间。一进入房间,立刻趴上床铺。
  呜哇……搞砸了……
  就算是在想事情,也不应该擅自在社团活动途中离开。至今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天一定要向大家郑重道歉……
  还有,必须再次拜托刈谷学长。
  幸宏翻过身。内心的思绪立刻陷入与刈谷的对决之中,脑海浮现今天的比赛。
  我的胜机在哪里?我缺少什么?我该怎么做?
  幸宏顾不得没有换下制服,连外套都没脱,迳自开始沉思。
  刈谷学长从外侧也能用和幸宏同等的速度过弯。换句话说如果他抢进内侧,那就绝对赢不了……虽然想过很多阻止V字转弯的方法,但总觉得没有一招有效……
  「嗨,神庭。」
  「昨天辛苦啦,神庭。」
  隔天。两位露出贼笑的少年,定到一到校就在座位苦思对策的幸宏身旁。戴眼镜的高个子少年和给人感觉个性轻浮的矮个子少年,分别是吉田和渡边。两人不明就里的露出笑容,「哎呀呀呀呀呀。」地说著话的同时拍打幸宏后背。见到幸宏一脸惊讶,吉田率先调整眼镜发问:
  「你昨天和堂姊好像谈得很严肃啊,是碰上了什么事吗?」
  「我看到啰,我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接著渡边对幸宏的腹部击出一拳。
  「没错,我也看到了。」
  幸宏随口应付两人的攀谈。他没有特别想和两人说话,可是吉田和渡边却没有就此罢手,再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啊。」
  不管说几次「没什么。」都没有效果。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管我好不好。」
  幸宏感到厌烦,刻意说重话。「喔!」两人停止动作,然后小声的,却又以幸宏能听见的音量开始交谈:
  「渡边太太,有听到吗?」
  「我听见了,吉田太太。」
  「真是的,他竟然叫我们不要管他呢。」
  「最近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就是说啊。」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两人一同将手按上嘴角,刻意假笑。幸宏觉得他们在这种时候还真有默契,无可奈何的转头面向两人。
  「抱歉,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可是我真的没事。还有你们这样讲话感觉很恶心耶。」
  幸宏对依旧「呵呵呵呵呵」笑著的吉田和渡边说道。于是两人止住笑容,回答:「那就算了。」各自走回座位。幸宏莫名的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回前方,与一位女同学四目交会。她是一位绑著马尾发型,身材苗条的少女,叫做三岛真琴。她和幸宏眼神交会之后,突然转过身和身旁的女同学攀谈,避开幸宏的视线。
  三岛同学刚刚在看我吧……
  幸宏猛然想起情人节的事。那件事发生在两天前。老实说,幸宏昨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幸好三岛主动且开朗的问他:「你有吃巧克力吗?」让他们可以一如往常的交谈,今天早上应该也有互道早安。
  是啊,还有这件事。
  自己一直在想关于和刈谷较量的问题,但其实还有其他事情该面对,比方说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尤其是三岛和另一位女同学赠与的两个巧克力,简直让幸宏不知做何是好。「世界上最艰深的问题,正是不明白一件事该从何思考面对。」他在情人节夜晚,甚至想到这种哲学般的结论。
  「学生会长。」
  当幸宏一个头两个大时,另一位带给自己难题的少女来到眼前。她将轻柔的波浪卷发拨向后方,硕大的半月形眼瞳朝下望著幸宏。她是御神乐绫女,拥有宛如西洋人偶般的秀丽脸庞,以及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现在她手叉腰,露出不满的表情。
  「你好……」
  幸宏抬头挺胸。自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御神乐是副会长。可是他最近总觉得御神乐的立场比自己还要崇高。虽然是自己指定御神乐当副会长,但是她当时回答:「你有一点空隙出现,我就会从你手中夺走学生会。」幸宏常常觉得她可能已经掌握了实权。
  「今天要讨论『毕业生欢送会』,请你务必要来学生会室,懂吗?」
  「啊,好的,我明白了。」
  幸宏不由自主的用敬语回答对方。御神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默默走回座位。他感觉松了口气,靠上椅背。
  毕业生欢送会啊……
  那是每年在这个时期,由一、二年级学生主办,对三年级学生表示谢意的活动。每年的详细内容都不同,但是大多是让学生聚集在礼堂,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今年已经到了不尽快决定活动内容不可的时间了。
  ……毕业生……欢送会……
  幸宏再度不经意想起与刈谷的赛事。预备钟声响起,直到上课钟响授课开始,他也还在思考这件事。

  对了,记得九重学姊说过刈谷学长有在锻炼身体……那我要不要也买哑铃来锻炼呢?想要提升爆发力,就必须要在身上施加重物。这样来看……

  「会长,你有在听吗?」
  带有怒气的声音让幸宏回神。一抬起头,就和坐在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视线交会。她瞪著幸宏。
  「你应该有听到我说的话吧?」
  坐在隔壁的御神乐露出微笑。她的表情宛如天使,但是和现状综合起来,简直是恶魔。幸宏看向手边的书面资料,小声说:「我想……」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会议中打瞌睡!」
  「你缺乏身为会长的自觉。」
  「就是说啊,你不配担任会长。」
  尖锐的批评接二连三飞来。「唉。」御神乐头也不回的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桌面上的书面资料说:「我在问你,今年的毕业生欢送会这样进行如何?」
  放学后幸宏在学生会室和御神乐等干部一起开会。他起先有注意听,但是不知不觉又开始想起对付刈谷的方法,结果会议内容都变成耳边风。他急忙翻阅资料,可是光是这样当然无法让他掌握内容。只有勉强看到「自由参加」、「礼堂」、「茶会」等文字。
  「所以呢?会长有什么意见吗?」
  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很恐怖。她明显知道幸宏还不了解状况,却故意发问。幸宏环顾周围的干部,首先见到忍住笑容的文化委员长和保健委员长;图书委员长则是手放桌上撑起脸颊:体育委员长缩起壮硕的身躯,…曰不发。
  我得说些话才行……
  御神乐盯著自己。只要向她求救,应该就会伸出援手。但是幸宏也不想老是依赖她。
  「茶会这个构想本身是不错的。」
  所以幸宏索性发表意见。
  「本身?那你是有什么不满啰?」
  班级委员长即刻反问。幸宏过目资料,不假思索的说出感想:
  「时间是三月三日星期五。啊,这天是女儿节吧。多布置些女儿节的饰品应该不错,地点是礼堂,尚未结束考试的三年级学生也有可能到场,所以采自由参加制。设置同乐会场,让大家可以一边品尝茶点,一边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
  「你只不过是念出资料上的内容吧,我是想请教会长有什么高见?」
  班级委员长追问。幸宏浏览资料,想找出有无可以建议之处。
  「啊!」
  他灵机一动。
  「怎么了?」
  不只是班级委员长,幸宏在所有干部的注目下站起身。
  「等一下,你干嘛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班级委员长的态度稍微软化,幸宏环顾全员说道:
  「举办一、二年级对三年级学生的社内对决监赏会,这主意如何?」
  他大声发表意见,并为自己的好主意感到满足。没错,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再一次顺理成章和刈谷学长……
  「什么?那是什么企划?」
  班级委员长的一句话,将幸宏拉回现实。危险,差点又要陷入思考中了。然后他深呼吸,说明想到的构想:
  「毕业生欢送会是用来表达对学长学姊感谢之意的活动,然而每年却都只是请大家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所以我希望藉著这次活动,强调一、二年级学生对三年级生的心意。
  三年级生总是会担心自己离开之后,社团的学弟妹是否能够好好经营社团。为了让他们知道即使自己毕业,学弟妹也能顺利经营社团,我打算让大家和三年级生较量。用这种型态来表达感谢也不错吧?」
  「也就是说,要让一、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对决?」
  班级委员长的目光变得更尖锐。
  「是的,我们要藉著认真较量让学长学姊看到自己的成长!」
  「你作梦啊。」
  对方轻易否定幸宏兴致高昂的解说,班级委员长拉开椅子起立。
  「而且你的构想会只限于有参加社团的学生。至于没有参加社团,或是像我的朋友,参加『填充玩具俱乐部』的学生,要怎么较量?无法举办比赛的社团和同好会不就无法参加吗?」
  无情的批判。幸宏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不打算就此放弃。
  「所以我们才要办欣赏会。没有参加社团或不方便对决的学生,可以在礼堂欣赏大家的比赛。或许也有可能需要让礼堂的观众投票决定胜负,细项的部分我们可以想办法处理,应该没有问题。」
  「是吗?你太自作主张了吧?」
  「现在才开始为各方面准备,我想时间上会很紧迫。」
  坐在班级委员长右侧的风纪委员长缓缓举手发言,班级委员长露出微笑。
  「况且其他社团本来就有在做送别毕业生的对决比赛吧?羽球社每年都有举行类似活动,根本不需要我们多此一举。」
  班级委员长称胜追击。其余尚有「如果真的和三年级生起冲突,那可不有趣。」、「要是在毕业典礼前发生意外,那会很糟糕耶?」等意见。由于对方欠缺能够彻底否定幸宏的理由,
  所以议论陷入了胶著状态。
  这样一来,最后只剩下……
  幸宏的目光瞥向默默聆听议论的御神乐,她的一句话足以大幅改变情势。
  「副会长,我的想法可行吧?」
  所以他先发制人。御神乐似乎没有料到幸宏会主动征询自己的意见,顿时瞪大双眼。尽管她立刻恢复自然,可是没有答腔。幸宏再说:
  「我说的可行和不可行,是指只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就有可能实现这个构想。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认为可以,那希望你以副会长的立场赞同会长的意见。」
  一瞬间,御神乐的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那表情像是吃了一惊,也像感动、生气、欣喜,但又可能完全不是。最起码,那不是幸宏能判断的表情流露。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擅自把问题推给绫女同学啊?太卑鄙了!」
  班级委员长怒骂,其他干部也显得有些动摇。就连原本兴趣缺缺的图书委员长,也开始注视幸宏和御神乐。幸宏刻意忽视他们,等待御神乐的答案。
  「……应该可行吧。」
  御神乐不屑一顾的说道。她将视线自幸宏移开转至斜上方,眺望天花板淡淡的回答:
  「的确可以办到。因为我们接下来才要开始募集志愿学生,而且今年学生会和广播社经常合作,他们应该会立刻首肯。这本来就是自由参加的企划,由学生会提出新形式的意见也无妨。反正这种企划早就老掉牙了。」
  「…………」
  如同幸宏所料,一见到御神乐说出意见,干部全都闭上嘴。即使班级委员长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幸宏,但是局势的大势已定。幸宏觉得有所成效,暗暗握紧拳头。
  然而这时的幸宏,不,学生会室的每一人,都没有听到御神乐在这之后喃喃说出的话语:
  「看来是时候了。」
  她低声呢喃。

  这样一来舞台就准备好了。只要再向刈谷学长请求……不过他会接受吗?我想刈谷学长会接受的。不,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接受。我要再和他对决一次,然后追上他的背影——
  会议结束后,幸宏赶赴第一体育馆屋顶。那里是幸宏所属社团阶梯社的「社办」。阶梯社这个社团的名字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天栗浜高校实际存在的社团。主要活动是追求如何在校内跑得更快,尤其将重点放在上下阶梯。虽然这社团活动非常容易给人造成麻烦,也被教师视为问题,但他们在历经波折后,在学生中也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支持。
  幸宏推开厚重的铁门来到屋顶。迎著吹来的冷风,奔向地势较低处。
  「我来迟了!」
  在跃下的同时打招呼,位在较低处的六位少年少女一同回头。「瓶盖,你来的正好!」六人当中个头最娇小的少女跃起迎接幸宏。
  「他们都很无情耶!我说要和健吾念同一所大学,结果他们说『你打算重考吗』、『你是为了纪念而考吗?』之类的,真没礼貌!」
  九重鼓起腮帮子抱怨。六人中个子最高的少年摇了摇头,冷冷的看著她说: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健吾,连你都这样说!你在联考已经见识到我的伟大了吧!」
  个头娇小的少女叫九重优子,高个子少年是刈谷健吾。他们是三年级生的学长姊。两人目前虽正努力准备考试,但还是尽可能参与社团活动。
  由于他们开始斗嘴,幸宏转而看向戴眼镜的少年。他是三枝宗司,二年级的学长。三枝对幸宏苦笑,手指两位三年级生。
  「你知道刈谷学长要考的大学是哪一所吗?因为九重学姊说要跟他考同一所,所以我们都觉得太异想天开了。虽然因为系别不同,录取分数也不一样,但那可是一流的国立大学啊。老实说我真的不看好。」
  「我想她无论如何都要考上那所学校,于是问她是不是打算重考,可是她却回答:『当然是要一次考上啊!』呢。」
  三枝身旁站著一位留有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美少女。即使身穿黄色运动外套,还是可以教人感受到她的高贵气质。她用手抵住嘴角,露出困扰的微笑。她是天崎泉,二年级的学姊,同时也是现任阶梯社社长。
  「我、我相信啊!社长,不对,九重学姊一定能及格的!」
  急忙反驳的是同年级的井筒研。他有一头刺帽发型和混混脸,现在正涨红了脸大声表示支持。九重对刈谷抱怨,可是对方却不当一回事。她听到井筒的发言后,快速转身露出愉快的表情。
  「没错、没错,井简果然了解我。瓶盖你应该和他同一国吧?你也是赞成优子小姐会及格这国的吧?」
  九重抓住井筒和幸宏的手臂,让他们站到自己身后,「哼!」地故意挺起胸膛。但还是老样子,完全感觉不到威严。
  幸宏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刚刚还站在梢远处,睡眼惺忪的望著幸宏等人的女性,现在不知不觉来到后方,而且高举白板。白板上用麦克笔大大的写著「必胜及格!粉碎志愿学校!」几个字。
  小夏老师,必胜及格是很好,但是粉碎志愿学校可不行吧。
  幸宏在内心吐槽。举起白板的女性是神庭小夏。她是数学老师兼阶梯社的顾问,同时也是幸宏四位堂姊中的老二。
  「……算了,先不管这些。倒是神庭来了,社长你有问题要问他吗?」
  刈谷似乎已经不想再应付九重,转而对天崎发问。幸宏猛然惊觉,急忙低头致歉。
  「昨天非常抱歉。我在想事情,结果不知不觉就直接走回家了。」
  「对啊、对啊!健吾尽说些耐人寻味的话,又不肯说重点,让我们很担心耶。尤其是小泉最担心了。」
  九重转过身子,开始斥责幸宏。「对不起。」幸宏再度道歉,可是她却手指幸宏追问:「你不能光只会道歉,要解释理由啊!」三枝和天崎也一起点头。
  幸宏看向刈谷。
  刈谷也正看著幸宏,他的目光中很难得地潜藏著淡淡的恐惧。与其说那是对幸宏的恐惧,不如说是对他的言行举止感到担忧。光是彼此目光交会,幸宏就自然的理解他的想法。
  「那个……」
  幸宏下定决心。或许对方会很困扰,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再对决一次。
  「昨天我和刈谷学长比赛短跑,然后落败了。」
  「「「「!?」」」」
  除了刈谷和小夏以外,所有人都呆住了。接著慢慢的来回打量幸宏和刈谷。
  「…………」
  刈谷保持沉默。他默默的等幸宏说出下一句话,双瞳除了恐惧不安之外,还带有著饥渴追求某种事物的光芒。
  「刈谷学长,我有事想拜托你。」
  幸宏为了确认自己的觉悟,郑重的说出一字一句:
  「请你和我再比赛一次短跑,我想那会是最后一场比赛。拜托你。」
  幸宏低头请求,已经看不见刈谷的表情。他注视水泥地板和自己的脚尖,咬紧牙关并忍住身体的颤抖,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神庭。」
  回答来得很快。
  「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出人意料的发展让幸宏忍不住抬起头,再次与刈谷四目交会。
  「我希望你再和我比赛一次短跑。我也认为下次会是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刈谷低下头。幸宏竖起寒毛,再一次深深低头。
  「请你和我比赛!」
  「请你和我比赛。」
  刈谷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悦耳。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只有你们两人比赛太不公平了吧!感觉好像你们有什么秘密耶,好卑鄙!不过健吾和瓶盖的最后一战感觉不错,教人热血沸腾呢!」
  首先发难的果然是九重。当大家还摸不清头绪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起哄。跟著井筒击掌。
  「你们要用短跑决战吗!这样正好,神庭已经熟悉了V字转弯,跑起来一定很刺激!可以说是短跑的顶尖对决啊!」
  「距离毕业典礼不到几天,你们要几时比赛呢?阶梯社可以尽量协助你们。」
  幸宏举手回应天崎的提案,因为他已经决定好日期了。他要在「毕业生欢送会」做出了断。幸宏提起会议的结果之后,三枝扬起嘴角。
  「神庭,你变得真能干。难道你是为了和刈谷学长决战,才设法推动企划的吗?」
  「咦?啊,不、不是的,我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我的确是一直在盘算和刈谷学长的比赛。」
  「你可不要拿学生会来假公济私喔。」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单纯是觉得『毕业生欢送会』已经有点老套,改用这样的方式应该比较能炒热气氛。而且我也会认真去做准备工作。」
  「我知道啦,你不是那么机灵的人。」
  三枝立刻举起双手。井筒大喝一声:「好!」挥拳击向幸宏的腹部。
  「小泉学姊当上社长,阶梯社气象一新,就让刈谷学长和九重学姊见识我们的实力吧!你要鼓足冲劲雪耻喔,社团代表!」
  「是啊。你输了一次嘛,要是那时有纪录就好了。刈谷学长,你们有记下秒数吗?」
  三枝即刻将注意力放在收集数据上。九重抓住天崎的手臂,原地转圈跳起舞来。
  好,我要拚了!这次我一定要跑赢刈谷学长,然后——
  距离比赛还有半个月左右。幸宏再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期间找出对策,弥补不足的事物。
  这时小夏静静地注视下定决心的幸宏,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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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 无法理解的渴望


  「你和刈谷学长的差异之处?那多如过江之鲫,根本说不完啊。就算只针对短跑来看,也有很多缺点耶。」
  阶梯社立刻开始为幸宏和刈谷的对决布局。除了宣告「我独自练习就好。」的刈谷和一声不响消失行踪的小夏之外,其余五人;一同思考关于今后的练习方针。由于屋顶太冷,所以众人移动到餐厅讨论。
  「依照刚刚说的秒数来看,神庭和刈谷学长只相差零点一秒。可是当时神庭已经抢到内侧跑道,而且光凭一次的纪录无法断定是否真的只有零点一秒的差距。」
  三枝用曲线图显示出阶梯社至今的短跑成绩。综合来看,刈谷是压倒性优胜。换句话说,他每次的秒数都很漂亮;尽管幸宏成长迅速,但是因为他是从非常低阶的水准开始成长,所以直到二月为止,平均秒数都还是刈谷略胜一筹。
  「刈谷学长的平均秒数都维持在二十一秒内。虽然神庭平均也有二十二秒的成绩,可是这是从社长战才突然成长的结果,可能不够稳定。」
  「对了,你那时好像拚命练习短跑啊。为什么会想这么做?当时你就打算和刈谷学长对决了吗?」
  井筒啜饮一口麦茶,开口询问。但是幸宏没有回答,因为他除了无法回答之外,更想尽早讨论对策。他盯著曲线图追问:「那我和刈谷学长的差距在哪里?」三枝切换画面。
  「我就说多如过江之鲫啊。首先你们锻炼身体的方式不同,肌肉多寡和柔软度肯定也不一样,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认为与其找出你和刈谷学长的差距,不如想办法磨练你自己的长处。如果是单场胜负,这样做胜利机率比较高。」
  「……不,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啊,我当然也想知道这方面的差异啦。」
  「嗯?」
  幸宏的反应让三枝微微歪过头。幸宏再度感到一阵焦躁。如果只是坐在这儿纸上谈兵,那么他宁可多奔跑一次,提升V字转弯的熟练度。
  「我非得跑赢刈谷学长不可。我一定要这么做,而且不能只是偶然获胜,必须要找出某种我所缺乏的事物再胜过他。否则我的心情无法平复。」
  「……神庭,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去练跑。」
  幸宏按捺不住冲出餐厅。只要一想到刈谷现在也正在确实的提升实力,他就感到十分焦躁不安。
  我一定要赢他,不赢他不行。
  幸宏遭到无法言喻的焦躁感逼迫。
  大概没有人能理解这种心情,只有我和刈谷学长懂吧。
  ……所以刈谷学长才会经常独自练习吗?
  ……我是不是也得跟他一样呢?
  这就是「不归路」吗?
  幸宏如此想著,继续在走廊上奔跑。

  「他好像很心急。」
  见到幸宏自餐厅飞奔出去,井筒不满的批评。九重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因为他本人最清楚时间和实力的不足吧,我也是能体会他的焦虑。」
  三枝关闭笔记型电脑的电源,回答井筒:「今天就到此为止,等他头脑冷静下来再说吧。」说罢,他站起身。
  「有这么单纯吗?」
  天崎说出最近强烈感觉到的疑问。三枝转过身,重新在椅子就坐。井筒也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觉得神庭没有在享受阶梯社的活动,反而像是受到一种强迫观念禁锢,觉得自己不奔跑不行。而且最近症状愈来愈严重……我说不定会请他退社。」
  「小泉,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九重大吃一惊。天崎对九重点头一不意解释:「我觉得很不安。」
  「我并不讨厌神庭,只是觉得我和他对阶梯社的态度差太多了。我未来计划要增加社员,举办社团活动也打算慎重一点。例如事先向学生会申请练习场地的使用许可,然后置放禁止通行的立牌,确保安全的练习场地。只要像这样有效的和其他学生区隔开来活动,我们在校内的评价一定也会更正面。」
  「我也赞成这个构想。姑且不论拉力赛,我不希望短跑和标准赛的测速中出现障凝物。为了让阶梯赛跑更洗练,我们需要更纯粹的练习场地。」
  三枝对天崎的意见表示赞同。天崎用眼神回应他,放低声量继续解释:「可是——」
  「我认为神庭不会认同我的作法。」
  井筒顿时皱眉,九重像是突发奇想般的发表意见:
  「因为他和健吾很像吗?」
  天崎有如当头棒喝,感觉这句话好像切入了核心。九重在三人的注视下,怯生生地说出想法:
  二刚阵子瓶盖不是有考虑要不要离开社团吗?那时我有和健吾聊天,他说瓶盖和他是同一种人,跟我们不一样。现在想起来,健吾说得还真嚣张耶!竟敢这么跋扈!」
  九重气得鼓起腮帮子,然而天崎却大力点头。
  「没错。我认为神庭并非喜欢阶梯社的活动,而是单纯为了心中的某个原因在奔跑,刈谷学长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刈谷学长对于招收新社员并不热心,也会对想要离开阶梯社的社员说,离开是好事一桩。」
  「太不应该了!当初创立阶梯社的人是健吾耶!」
  「创立的是九重学姊啦,刈谷学长是首先开始阶梯赛跑的人。」
  三枝冷静的吐槽,但是九重拍桌反驳:「还不是一样!」桌上的杯子摇动,杯中的麦茶打翻流出。三枝急忙抱起笔记型电脑。
  「总而言之,神庭是为了追逐内心的目标而奔跑。那么即使阶梯社和学生会定下了规则,他可能也不会遵守。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能庇护他到什么地步……」
  「倘若后辈不守规矩,那我们可能就得请他离开。」
  三枝冷静的说道,场上气氛十分低落。
  「……到、到时候我会阻止他!」
  井筒突然大喊。
  「如果神庭乱来,那我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我不会让他离开阶梯社!」

  

  「井筒,说得好!」
  九重满心欢喜的拍打井筒后背,三枝也跟著露出贼笑。天崎认为情势决不乐观,但是井筒坚毅的意志也让她觉得轻松不少。
  「而且我们和他差不多吧!与其说这些,不如尽全力辅助神庭!这样状况可能又会好转啊,反正他会出毛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井筒说话没有经过思考,并不能解决现况。但是他的心意简单易懂,想要尽可能帮助好友的单纯想法,暂时将天崎的烦恼一扫而空。
  「嗯,现在烦恼这些也没用。虽然我们不明白神庭为什么要那么心急,但我们还是尽所能协助他吧。对不起,我身为社长,不该说丧气话的。」
  「那就先这么做。好,趁现在来安排特训活动吧。」
  三枝再度开启笔记型电脑。
  「我去看看刈谷学长,顺便找神庭,看能不能跟他谈一谈。」
  井筒说罢,喝了一口麦茶奔离餐厅。「很好很好。」九重满意的点头。
  「大家都成长了,优子小姐好高兴啊。」
  她拿出手帕,故意假装感动落泪的模样,让天崎不禁莞尔。

  到底还需要什么,才能超越刈谷学长?
  幸宏踉踉呛呛的在夕阳西下的室外行走。他刚刚一直在外圈奔跑,现在双脚有些疲劳。操场有设置照明设备,目前排球社还在练习,他一边眺望社团练习的模样,一边走向第二体育馆。
  第二体育馆也是灯火通明,大概是羽球社在练习吧。幸宏走到出入口前,突然有点想看看里头的练习状况,于是推开玻璃门走进。温暖的室内让幸宏松了一口气。室内禁止穿鞋,因此他脱鞋之后登上玄关。这时体育馆的门开启,一位像是羽球社员的男学生走出。他肩背巨大的运动包包,对体育馆行礼:「我先离开了!」然后转过身。
  「啊!」
  幸宏忍不住叫出声。转身过来的男学生也瞪大眼睛,然后笑著挥手问好:「嗨。」
  「神庭,好久不见了。」
  「波佐间,你是来这里练习吗?」
  眼前肌肤白皙,五宫端正的少年是波佐间胜一。他并非天栗浜高校的学生,而是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二年级生,与阶梯社因缘匪浅。他直到国中部还有继续打羽球,升上高中之后才放弃,但是最近又重新开始。幸宏有听说这件事,但没想到他会来这里的羽球社练习。
  「我有考虑在山上设立羽球社,可是与其一个人练习,还不如到有许多高手的地方较量来得有趣。我从第三学期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练习了,是我忘了跟你说。」
  「吓我一跳。」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你有什么事吗?还是你有事找羽球社?我想他们的活动也快结束了。」
  「啊,不是的,我只是在练习中走过来看看。」
  幸宏行点头礼,打算回到室外。可是波佐间却出声制止:
  「可以和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最近有和刈谷比赛阶梯赛跑吗?」
  「!?」
  幸宏十分错愕,为什么波佐间会知道这件事?然而波佐间见到他的反应,竟然也「咦?」地吃了一惊,显得很困惑。
  「你们应该有比赛吧?」
  「……有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我也不算知道,只是擅自猜想刈谷同学会和你比赛而已,可是原来你们已经较量过了啊。那比赛结果……」
  波佐间或许从幸宏的表情看出端倪,说话声变得愈来愈小。幸宏忍住不要垂头丧气,面对波佐间说:
  「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为了可以在下次获胜,我现在正在练习。」
  「你们要再比一次吗?」
  「已经决定好日期了,我得要在那之前设法超越刈谷学长才行……但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太悬殊了……」
  一说出口,悔恨和焦躁就再度涌上。现在不是可以闲聊的时候。
  「这样啊,那你可以和浅沢联络看看。其实我在联考结束后不久,就有和刈谷比赛短跑,同样输得很惨。浅沢有纪录当时的比赛,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啊,对了,你不妨和寺城学长谈谈。他和刈谷国中就认识了,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熟悉的情报。」
  「真的吗!?拜托你协助了!」
  幸宏激动得揪住波佐间。他心想向寺城询问刈谷的情报之后,或许就能理解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我去拿手机。」波佐间按住幸宏,前往更衣室。幸宏靠上墙,让自己心情冷静下来。
  只要我能更理解刈谷学长,可能就能明白自己缺少的是什么……
  幸宏将一线希望寄托在这件事上。

  刈谷一返家就换好衣服,将考试的模拟题和自己制作的答案卷、笔记本、文具用品准备好,放在书桌上。他设定好闹钟,打算在晚饭前练习英文考题,在限制的时间内作答。模拟实际考试练习考古题,是他最近每天必做的功课。
  「好。」
  在书桌前坐下,闭上眼深呼吸。睁开眼睛之后按下闹钟开关,开始考试。
  叩叩。
  窗户作响的时机教人愤怒。刈谷无法克制自己脸颊扭曲,粗暴的拉开窗帘瞪视窗外。一位表情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手拿棍棒敲打别人房间的窗户并嚷嚷著:「快开窗!」
  「吵死了。」
  刈谷在抱怨的同时打开窗户。本来想快点聊完继续准备考试,但是九重却从自己房间架起梯子,似乎打算进来房间。
  「喂,你想怎样?」
  「别急别急别急。你先等一下,等我过去喔。」
  九重一步步爬上梯子,滚上刈谷的床。「到啦!」当她施展前滚翻时,刈谷将梯子收起,关上窗户。
  「我在念书,你有事就快说。」
  「我真是厉害呢!」
  九重站起身,比划出体操选手在演技最后的一不意姿势。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你到底有什么事?」
  「是关于瓶盖的事!」
  刈谷听到出人意外却又明确的回答,重新坐上椅子。九重也盘起手臂,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上回解释过,瓶盖和你的『冲动』和『尽头』等等。我来听事情的后续,快说吧!」
  「那件事……不是约好等你金榜题名再说吗?」
  「优子小姐是很性急的,等不到那种时候!」
  九重气呼呼的叫骂,刈谷搔了搔头。这样一来,抵抗也只是浪费时间。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再说一次,这故事可不有趣。」
  「没关系,优子小姐会用琵琶湖般宽广的心胸接纳。」
  「只有湖泊般大小啊。」
  刈谷苦笑,仰头看向天花板,开始回想记忆。那是刚上国中的时候。
  他想起往昔的日子,直到「那一天」来临为止的记忆。

  就读国中之后,有个烦人的问题解决了。
  住在隔壁的万年恶婆娘听从导师建议加入了田径社,让刈谷的负担减少许多。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自由时间时,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刈谷,你愿意吗?」
  所谓的国一第一任班级干部选举,总会因为聚集在一起的都是不认识的人,所以很难有所进展。如果有怪人愿意自告奋勇,那事情还算好办,只是大多数场合都是经由「不负责任」的推荐选出。人人都晓得举荐的学生会在决定下一个委员时,落得被推举出来的下场,所以大家会互相牵制,没人敢提出意见。
  最后等得不耐烦的导师会随便找理由指定委员,这也算是司空见惯。只是刈谷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当事人。
  「你要不要尝试当班级委员?」
  一位算是资深、体态丰腴的中年女教师,突然指名刈谷担任干部。教室内一阵骚动。但是和刈谷就读同一所小学的学生,却有一半露出能够接受理解的表情。刈谷看向导师,导师露出微笑。
  虽然有小学和国中的差别,但教师之间也会互通有无吧。导师出人意外的提议让刈谷有些疑惑,不过他没有让众人期待落空,并且刻意拒绝担任学级委员的理由。
  「好的。」
  所以刈谷这么回答导师,众人即刻鼓掌。大家似乎是因为可以避免遭殃,所以才安心的鼓掌叫好吧。刈谷接受掌声,行礼致意。
  放学后,学级委员立刻在会议室集合,与学生会干部见面。虽然那只是去自我介绍以及和大家说:「这一年请多指教。」可是他却在那个场合与一位不可思议的人物邂逅。
  「你就是刈谷健吾吧吗?我是寺城源八郎,B班的学级委员。既然我们是隔壁班同学,就互相切磋磨练吧!」
  一位体格像熊的男子主动向他握手,刈谷无法想像身体这么壮硕的人和自己是同龄。寺城好像是听就读B班的九重听说自己的事,头一次碰面就宣告:「你眼神不错,今后我们就是劲敌了!」让刈谷疲于应对。
  接著会议结束,大家解散之后,学生会长叫住刈谷:
  「你长得满可爱的。」
  三年级生的学生会长主动来搭讪。她是一位和当时的刈谷身高相同的女孩子,虽然很适合戴眼镜,是位充满知性氛围的少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经常教人跌破眼镜。刈谷被她一把抓住肩膀。
  「你给我来学生会帮忙。」
  当刈谷遭受会长命令,还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旁的寺城就落井下石般的叫道:「请让我一起帮忙!我和他是互相竞争的劲敌!」结果他和寺城都落得协助学生会业务的窘境。
  可是从那一天开始,生活就变得十分充实。
  学生会的工作并不有趣,但是学生会的前辈大多很幽默。他们基本上都是很认真的人,懂得在适当时机表现风趣的一面,该正经时也能正经处理工作。刈谷觉得那里非常舒适,每天都会前往学生会室。
  因为学生会而结交的朋友,甚至比在班上还要多。即使是午休他也会去学生会,和寺城相处的时间也比同班同学来得久。
  暑假刈谷会和学生会成员一同出游。秋季时学校提拨「研修经费」给学生会,他们也一起集训。等到运动会结束后,学生会干部选举开始接受报名,刈谷马上报名了一年级生唯一能担任的书记职务。
  他以为小学时心中的幻想与焦躁戚就此消失无踪,再也不会去想哪里有未知的世界,或是从未见过的彼方。
  直到准备提交报名表,前往学生会室的那一天。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的闹钟响声让刈谷和九重吓了一跳。设置在书桌上的闹钟响起,刈谷伸手打算切掉开关,但是又作罢,因为他想起闹钟只要响五秒就会自然停止。然后如同他所记得的,闹钟自动停止作响。
  「竟敢这样吓我,那是什么机关啊?」
  九重对刈谷摆出备战姿势,刈谷手指书桌。
  「我说过我在念书啊。本来要在限定的时间内练习考古题,结果你跑过来,我也忘了关掉闹钟。」
  「真是的,吓死人了啦!」
  「嗯,我刚刚也吓了一大跳。」
  刈谷觉得闹钟响的正是时候,因为晚餐时间快到了。虽然这次也没将事情说清楚,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那我要吃晚饭了,你也快回去吧。」
  「什么——!不行啦!接下来才是重点耶!你跟小源认识的过程根本不重要,可是你却一直在说这些,根本没讲到真正重要的地方。给我老实说到最后!」
  九重鼓起腮帮子叫骂,刈谷轻抚她的头。
  「接下来等考上志愿学校再说,而且那些往事听了也没什么用处。」
  「不,我不能接受——!」
  刈谷无视紧咬不放的九重,离开房间走下楼。
  ……其实接下来的事,我还不打算告诉她。我也需要做好觉悟。
  刈谷如此心想,一边将死命抓住自己的九重抱在腹侧,一边走下楼梯。

  星期天,幸宏在面积十二块塌塌米大的和室与鹰勾鼻的壮硕男子见面。
  「那个……」
  体格像熊般的男子是寺城源八郎,他是日前由波佐间告知了联络方法的山上桔梗院学园三年级生。他认识国中时期的刈谷,为了听他的意见,幸宏一早就拿著地图前往邻镇的山上市。
  「寺城?」
  但是寺城虽然带他进客厅,之后却在茶具面前闭上眼,一动也不动。急著想询问感想的幸宏从刚刚开始就向他打招呼好几次,可是他毫无反应。
  「那个,呃,我今天——」
  「!」
  寺城的双眼突然睁开。仅是这个动作,就让幸宏陷入沉默。他的气势就是如此强悍。
  寺城拿起茶壶,慎重的在两个茶杯内注满热茶。他熟练的注完最后一滴热茶,将茶递给幸宏。「谢谢你。」幸宏低头行礼,接过热茶。
  「不好意思,今天还让你远道而来。」
  寺城总算开口,并在餐盘上放好瑞士卷,再将盘子放到桌上。他轻快且随性的切好瑞士卷,向幸宏推荐:「这是我们门生送的,试试看。」同时捏起一块送人口中。
  「啊,那我不客气了。」
  幸宏语罢,环顾四周,但是没有看到餐盘或叉子,看来是只要动手即可。他即刻抓起一块享用。
  「听说你想问关于刈谷国中时期的事。老实说,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他是个喜欢独处的家伙。」
  寺城突然发难,让幸宏将本来要送入口中的瑞士卷又放了下来。寺城的视线朝向斜上方,似乎慢慢想起往事,开口说道:
  「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就读的班级不同。我是B班,他是A班,但彼此都是学级委员,也因此认识。我在入学第一天,九重就戳我后背说:『你真高大耶。』我从她那听到有关刈谷的事,于是主动和刈谷交谈。我一眼就认出他了。当时我认为他是个适合习武的男人,说不定是某种武术的高手,眼神与众不同。」
  「这样啊……」
  刈谷应该没有特别练习过武术。「哈哈——」当幸宏这样想时,寺城立刻豪爽的笑了出来,挥手澄清:
  「我明白,他没有习武。不过他是个苦行僧,这点准没错。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苦行僧。很少听见这个词汇。
  「他也是因此才变成孤伶伶的,现在大概也一样。关于这一点,就连我也没办法帮上忙。」
  「那个……刈谷学长不太与人接触吗?」
  幸宏忍不住发问。可是寺城却又露出笑容,摇头回答:
  「不,他满平易近人的。该说他是可靠的人吧?而且不是那种常被利用的烂好人,是真的被同班同学视为领袖。只要有他在,场内的气氛就会很有秩序。从国中开始他就是那种人。」
  「真厉害……」
  幸宏想起自己平常对刈谷的感觉。的确,只要有刈谷在场,心情就会比较严肃。
  「但是,不,正因为如此,他才老是孤伶伶的,我也无法踏人他内心一步。所以我至少让自己可以站在他身旁。」
  「内心吗……」
  「是啊。刈谷即使和学生会的人出游,也会突然一个人不见踪影;当大家在为某个话题起哄时,也只有他会去注视其他不一样的事物。当然,也可以说他个性古怪,可是他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呢?」

  同一时刻,刈谷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起国中的事。
  他写完数学的考古题,躺上床梢作休息,突然就想起了往事。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九重逼他旧事重提的关系吧,事情的后续突然涌上脑海,和当时的想法一起在内心激起漩涡。
  「自从那天开始吧……」
  他喃喃自语。
  为了报名参选书记,刈谷拿著报名表前往放学后的学生会室。
  门没有锁,可是里头却空无一人。耀眼的夕阳余晖自门口正对面的大窗户洒入室内。

  「打扰了。」
  一开门,眼睛就受到由正面窗户倾斜照射进来的夕阳光芒刺激。耀眼的光芒让刈谷眯起眼睛,低著头走进室内。用另一只手将门关上。
  「我就说应该装窗帘嘛。」
  他用手遮掩余晖,开口抱怨。虽然早就拜托过学生会的顾问,但是至今还没实现。不如直接请学生会的人合资,到家具中心之类的地方购买带来好了。等到自己不是单纯帮忙,而是学生会的正式一员时,他打算率先提出这个建议。
  「没有人在啊……真是不小心。」
  这里有重要的文件,所以既然没有人,就应该上锁。刈谷心想著,绕过随便置放在一旁的折叠椅前进。抵达会长专用的办公桌之后,拿起胡乱丢在桌上、收纳报名表的文件夹,并将其打开。看来还没有其他人报名。他看到文件夹内一张报名表都没有,不禁苦笑。
  也罢,毕竟报名才刚开始。刈谷是第一名吧。
  将带来的报名表夹上文件夹之后,本来打算交给担任干部的学长姊,但既然没人在就没办法了。他于是先将报名表夹上,等到明天来学生会室再和大家报备即可。
  刈谷迷惘了一会儿,不知该将文件夹放在桌上何处。结果只好放回原来的地方。
  忽然间,室内暗了下来。
  回头一看,似乎是余晖射人的角度改变,使阴影扩大了。本来打算开灯,但是反正马上就会离开而作罢。刈谷走到窗边,这房间位于校舍一楼,视野不佳。由于此处的窗户刚好面对呈亡字形的校舍中庭,所以午休时经常可以看到学生的情形,可是到了放学的这种时间,就变得渺无人烟,顶多只能仰望建设在十几公尺前,矗立在正前方的四层楼高校舍。
  「…………」
  刈谷打开窗户,冷风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明明中午还很热,到了傍晚却吹起冷风。他将手放上窗缘,身子稍微向前挺,感受吹来的风,眺望眼前的校舍。
  一个人都没有啊……
  真的都没人在。平常至少应该会看到一、两位学生的,今天却根本没人。彷佛除了刈谷以外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当然,棒球社从操场传来的呐喊声和金属球棒的敲击声响足以否定这个想法,还有偶尔可以听见的铜管乐社练习声也是。其实还有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留在校内,从这间教室向左数两间就是教职员办公室,老师们也还在那里。
  然而刈谷的视线内却没有任何人。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禁再度向前挺身,环顾左右。眼前真的空无一人,空气十分寒冷。
  「…………」
  刈谷缩回身子,关上窗户。上锁之后,他在身旁的会长专用座椅就坐。学长姊在场的时候他不能这么做,不过他告诉自己,只要趁现在试试就好。
  虽说是会长专用的椅子,但其实那和自己以及其他人所坐的折叠椅没什么不同,只是多装上了会长自己做的坐垫而已。坐起来虽然舒服,说穿了也不过如此。硬是要说和其他椅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是坐垫隐约带有一些会长的体香,还有从会长专用办公桌的角度所见到的学生会室模样,对他来说很新鲜。
  当上会长就是这种感觉吗?
  靠上椅子,环顾昏暗的室内。本来早已习惯的空间,似乎顿时成了不同世界,让刈谷露出苦笑。
  「……回家吧。」
  刈谷伸手按住办公桌,打算站起身。就在这时,刚刚随便置放的文件夹从桌上滑落。他敏捷地接住文件夹,再将它放回桌上。
  室内完全被阴影笼罩。
  刈谷再次环顾被阴暗吞没的室内,突然在意起桌上的文件夹。
  ……应该可以顺利当选书记吧。
  会热衷学生会事务的学生很少,刈谷也觉得学生会的工作一点魅力都没有。只是学长姊和朋友都在学生会,所以才打算留下来,仅此而已。
  明年会成为学生会长吗?
  照这样下去,明年他应该会参选学生会干部吧。寺城可能会想当会长,那就交给他,刈谷可以就任其他职位。等到学生会干部任期结束之后,马上就要面临高中考试,然后再过半年就会决定该就读哪时学校,顺利成为高中生——
  忽然间,某种沉重的事物落在胸口。
  那并非物理性的冲击,也不是身体突然受伤,而是一种精神层面、感情层面,难以解释的创伤。
  「呕……」
  刈谷感到一阵呕意,再度无力的坐下。他低下头,强忍袭来的沉闷痛苦,悲伤得不能自己。明明没有理由悲伤,可是悲伤的情绪却几乎要从胸口涌上喉咙,甚至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眼角即将泛出泪水。
  ……这是怎么了?
  不懂、不懂,完全不懂。
  刈谷遭到突如其来的莫名感觉侵袭,直到平复为止,一直坐在位子上忍耐。
  感觉的消失不同于造访时那般急促,而是缓缓趋于平静。
  慢慢地,那感觉像从是自己体内剥落一般,缓缓地流出。
  最后只剩下悲伤的情感。
  「……有什么关系。」
  刈谷为了调整气息,做了一次深呼吸,独自喃喃说道:
  「就这样度过平凡无奇的生活直到国中毕业,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从椅子上站起。这回文件夹又掉了下来,可是他不予理会。将地板上传来的物品掉落声抛于脑后,刈谷走出学生会室。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未知的世界呢……又不是小孩子。」
  用另一只手关上门。走廊位在日光的照射范围外,看起来一片漆黑。距离这里两间教室前方的房间流出灯光,看来还有老师留在教职员办公室。
  刈谷往教职员办公室的反方向走去。虽然视界朦胧不清,但似乎有某种事物驱使他向前进。
  接著他愈走愈快,中途开始奔跑。
  奔至走廊的尽头向左转,再一口气冲过仁字形走廊的直线区块。夕阳从右侧照射进来,一瞬间彷佛冲至光明的世界,然后又回到昏暗的校舍。他立刻向左转,笔直奔过走廊。走廊空无一人,真的空无一人。就连刚刚听到的棒球社呐喊声和铜管乐社练习声都听不见。不论是哪里,都没有人在。
  失去了。
  刈谷失去了某件事物。心中存有丧失事物的悲怆感,然而他却不清楚到底失去了什么,甚至无法肯定曾经拥有过。明明不清楚那是什么,却有失落感遗留在心中。
  消失到哪了?到底消失到哪了?
  刈谷奔至尽头,些许太阳的余晖自左手边窗户射入,右手边是无尽黑暗的上行阶梯。
  「…………」
  他仰望阶梯。楼梯间的窗户在一片黑暗中,形成灰蓝色的长方形浮起。四下一片寂静。
  「?」
  刈谷冲上阶梯。
  他尽全力向上奔驰。绕过楼梯间抵达二楼,环顾左右遍寻不著。他又继续踏上阶梯,奔向三楼,但依然没有看到。再往四楼,一样没有、没有、没有。
  到哪都没有。
  刈谷不肯放弃,继续冲下阶梯。三楼、二楼、一楼,然后飞奔至走廊,一口气穿越。接著从反方向的阶梯再次往四楼冲刺。二楼、三楼、四楼。他凝视走廊的前方,试著在黑暗中找出追寻之物。
  「……………………呼。」
  刈谷气喘吁吁,继续在走廊上行走,脚步声清楚的回响在漆黑无光的校舍。不一会儿,他走到尽头,倚上下行阶梯的扶手,窥探下方。
  「……我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他喃喃说道,刚刚在阶梯的尽头好像看到了什么。虽然冲上楼追赶那样事物,却遍寻不著。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他又一步一步走下楼,觉得好悲伤,没来由的觉得悲伤。
  刈谷下行至一楼之后,在阶梯上坐下。
  他仰天倒下,再次仰望阶梯。
  「!?」
  又看见某种事物。
  一瞬间,刈谷再度奔上楼。为了追寻目标,以一次越过两段阶梯的方式向上奔跑。他很快就抵达四楼,注意观察周遭,依旧没有任何东西。
  「呼……呼……呼……」
  刈谷不停喘气,体内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又错过了那样事物。
  必须更快。要更快速的冲上阶梯,不然它又会逃走。只要能跑得更快,就能追上它。这样一来就可以清楚看见,可以得到治愈!只要能冲到那个「尽头」,一定——
  不知从几时开始,悲伤的情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动」。
  要跑得更快,更快速的冲上阶梯,然后目睹那个「尽头」。非得看清;一头」不可,一定要到达「尽头」!
  刈谷从内心深处听到这些声音,随即冲下阶梯。抵达一楼之后,立刻折返继续向上冲。但是抵达四楼之后,他的大腿内侧开始作痛,双脚微微颤抖。大概是因为一下子跑过头了。
  刈谷当场坐下,持续喘息。身上不停冒出汗水,心脏很痛。
  要去「尽头」,去到那个「尽头」!
  冲动侵袭胸口。「我知道,我知道!」刈谷努力安抚自己。要求自己今天先适可而止。
  从那天之后,刈谷开始在阶梯奔驰。

  「我知道他放学后好像都一个人在活动,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他。我认为如果是能坦白的事情,那么他迟早会告诉我,如果是不方便告知的事,那我也不想勉强询问,所以没有介入。」
  「……刈谷学长从那时开始,就在练习阶梯赛跑吗?」
  「八九不离十吧。不过平时的他还是一如往常,甚至可以说是愈来愈擅长隐瞒?最后他自然的在学生会服务了三年。我担任学生会长,他是副会长。我为了改革学生会曾经提出许多难搞的建议,但是他都满不在乎的执行了。结果他还是孤伶伶一个人。」
  寺城交叉起粗壮的双臂,语重心长的说著。他大概很不满刈谷一直瞒著他吧,但是幸宏却莫名的能够理解刈谷的心情。
  刈谷学长大概也无法明确说明这份冲动吧,所以才没有告诉别人。因为他知道就算想说明也说不清楚,而对方肯定也无法理解……
  刈谷学长,我们是孤独的。
  这就是「不归路」吗?我和学长的关键差距,是否就在于曾经一个人走完这段路程?幸宏注视著空空的茶杯,想著这些事。

  从那天开始,刈谷每天都会奔上阶梯……
  刈谷在床上茫茫然的思考,为什么那天会有那种感受呢?他对人生并没有特别不满,也没有遭遇过特别痛苦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有那样的感觉和想法,开始奔跑呢?
  从那之后他思考过很多次,可是至今仍然想不到答案。那应该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却持续到现在。
  只有阶梯奔跑这个行为,才能满足自己的冲动。那股冲动可以消除令他措手不及的呕心、悲伤和难以说明的焦躁,但同时也会要他做出更糟糕的行为。刈谷会因此想冲上阶梯,看清楚隐约目睹的事物。他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快速奔上阶梯。当他奔至最顶楼,那样事物可能又向下逃走,使他必须再火速冲下楼。
  他忍不住再三反覆这件事。
  在阶梯奔驰是一种危险的行为。不但有可能和人相撞导致受伤,视情况还有可能发展成比受伤更严重的状况。这点他心知肚明,所以才刻意隐瞒。他戴上比以前更完美的模范生面具,装出十分享受校园生活的模样。如同理所当然般的当选书记之后,隔年将学生会长的职位让给跃跃欲试的寺城,自己成为副会长。不但品学兼优、体育成绩也不落人后。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存在感强烈,是班级的灵魂人物。
  然后在放学后,确认四下无人,就会在阶梯上奔驰。
  持续半年之后,或许是因为习惯,他开始能在某种程度内抑止冲动。尽管还是得奔跑,可是不再会被奔跑影响自我,疯狂的上下疾驰。
  从那时开始,他称呼自己的行为叫「阶梯赛跑」。并且购买马表为自己测速,还订立一些规则,譬如「不可以碰触扶手」等等。他打算让这个放纵冲动的行为变成一种运动比赛,藉此更容易掌控。
  而事实也照他的想法顺利进行。升上高中之后,他还是继续做同样的事情,可是已经可以完全抑止冲动。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他翻过身,那个恶婆娘竟然让自己心中逐渐趋于平静的冲动再度沸腾。她莫名的刺激自己,然后——
  将我带领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脸上露出笑容。真愉快,纯粹的愉快。
  刈谷自从拥有这份冲动以来,好几次试图调查它的真面目。他也曾经隐瞒「阶梯赛跑」这件事,询问朋友和父母、师长有无类似经验,可是从来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单纯的谅解、一般的解说、不负责任的同情、过度热心的说教,或是多余的安慰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所以他放弃了。
  他认为世上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可是那个人却出现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同时又觉得悲伤。如果对方抱持著和自己相同的冲动,那么他也将尝到和自己同样的痛苦,那并不好受。必须忍受这种事的人,自己一个就够了。
  即使如此,神庭还是选择踏上「不归路」。
  一阵笑意涌上,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刈谷担忧后辈受苦,但同时也高兴得不得了。

  玄关传来说话声,然后发出开门的声响。接著寺城站起。
  「看来他到了,你等我一下。」
  语罢,寺城拉开拉门对走廊打招呼:「午安,直接进来吧。」
  「有访客吗?那我就此告——」
  寺城阻止打算站起身的幸宏。然后两人份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探出身子问好:
  「嗨,好久不见。」
  「你好、你好,过得如何啊?」
  出现的是一位光头少年,和戴著眼镜、氛围和蔼可亲的少年。「好久不见。」幸宏回答,重新就地坐下。
  光头少年叫稹岛慎,戴眼镜的少年叫浅沢庆司。他们都是山上的学生,与幸宏等阶梯社的人有过一段因缘。
  「胜一有拜托我,所以我特地过来了。」
  稹岛在幸宏身旁坐下,然后寺城对浅沢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呜哇」浅沢无奈的唉叫。
  「他好像有拍下波佐间和刈谷的短跑对决,所以我才叫他过来。稹岛,你是有什么事吗?」
  浅沢一坐下,马上就开始把玩手机。寺城用下颚—不意浅沢的来意,接著看向稹岛。稹岛回答:「因为好像很有趣啊。」并露出戏谑的笑容。
  「我也来协助特训,练习对象应该愈多愈好吧?」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了。神庭,我们准备开始吧。」
  寺城调整姿势正座,幸宏也自然而然的抬头挺胸。
  「我们会尽全力辅助你,刈谷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好、好的!」
  幸宏反射性的低头致谢。「要认真对决吗?真不错啊。」一旁的浅沢事不关己的说道。

  同一时刻,在某间家庭餐厅的一隅聚集了大约十位少年少女,正在讨论事情。
  「那么,实行日就订于『毕业生欢送会乙当天好吗?」
  一位戴眼镜的高个子少年说道。坐在他正对面的少女拨弄自己的波浪卷发,点头表示首肯。半月形的眼瞳注视著对方双眼。
  「好,就这样决定吧。请广播社就照这个计划进行。」
  「我明白了。」
  坐在斜前方的男子使力敬礼,回应少女的话。
  「我会去和执行部斡旋。」
  坐在少女右侧,绑著马尾发型的人物说道。见到半月形的眼瞳望向自己,那人满意的眯起双眼。接著众人再讨论了几个细节,顺利决定计划。
  「那么我们就照计划行动。老师,真的可以这么做吧?」
  讨论完毕之后,半月形眼瞳的少女为了做最后确认,目光朝向坐在团体座位最内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物。
  「G0!」
  在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中,唯一一位貌似二十来岁的女性在白板上写下简单明了的英文单字,展示在众人面前。少女露出微笑。
  「那么,请各位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
  所有人一同敬礼。接著少年少女各自解散,接二连三离席。
  「真教人期待三月三日啊。」
  少女再度撩起波浪卷发,拿起手上的书面资料,脸上的笑容更深。
  资料的封面上写著「阶梯社歼灭作战(案)」。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2:26 编辑



第三阶 能选的路似乎有两条


  波佐间等人从星期一开始协助幸宏的特训。
  「呼。」
  伸出的左脚准确的踏上楼梯间的地板。将自己当作一根木棒,把传达来的反作用力转化为向上街的力气。幸宏的身体向前挺,V字转弯以锐角切入轨道,卡进了本来位在内侧跑道的稹岛内侧,然后一口气超前。
  「呜喔!」
  斜后方传来稹岛的叫声。幸宏没有理会,继续加速。他在二楼走廊再度使用V字转弯折返,一次跨上两段阶梯,向上奔驰。最后一次越过三段阶梯,抵达楼梯间以锐角过弯。
  「!?」
  当他即将进入三楼时,阶梯上层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幸宏顿时一惊,更加使力狂奔。他用两步冲上阶梯的止滑条,可是没有踩到底,只是轻轻踏上,然后就足够让他奔上三楼。与其说他是奔上,不如说是飞跳。接著再度迅速化为木棒,使出V字转弯。
  还不够!
  阶梯上层又有东西闪过。幸宏急忙加快脚步,跑至四楼。他触击墙壁,一边折返一边观看四周,可是并没有看到任何稀奇的事物。

  幸宏朝楼梯间跳跃。
  「可恶!好快啊!你脚程也太快了吧!」
  稹岛比幸宏迟了六秒抵达终点。他手按膝盖,气喘吁吁的抱怨。波佐间苦笑答腔:
  「其实慎的脚程也不算慢啊。」
  「混帐!难道能和神庭分庭抗礼的人只剩下波佐间了吗?」
  「喝,你竟敢这么说。」
  九重听到慎岛所说,不满的鼓起腮帮子。可是她没有强硬的反驳,因为她明白短跑对自己不利。
  「今天本来只是打算彻底将身体动作记录下来并且数位化,可是没想到我们和神庭的差距这么大。幸好波佐间同学有来助阵,要是只有我们,大概不足以担任神庭的练习对手啊。」
  三枝面有难色的宣告。「想不到差距这么大。」天崎苦涩的呢喃。井筒则是拍打自己的大腿,叫骂:「可恶!」
  「我这边准备好啰!」
  浅沢将自己的手机接上三枝的笔记型电脑,操作一会儿之后,叫唤众人。本来在走廊散步调整呼吸的幸宏也跑到他身旁。浅沢将电脑萤幕面向大家解释:
  「要是能把档案传给每个人的手机,就不用这么费工夫了。人手一机是时代潮流,这应该是常识吧?」
  「浅沢,你很啰唆耶。」
  稹岛斥骂抱怨的浅沢。可是浅沢依然继续碎碎念,开始操作电脑。
  「我接下来要放的动画是波佐间学长和刈谷同学在本校高塔比赛短跑的纪录。我有编辑过各个摄影机所录下的影像,尤其是刈谷同学的奔跑。」
  「废话少说,快点播放。」
  浅沢这回遭井筒责骂,无奈的说著:「好啦好啦。」按下开始钮。
  包含幸宏等所有人都向前挺身,注视萤幕。
  萤幕上出现的是幸宏也觉得面熟的阶梯。那是山上桔梗院学园内的设施之一,高达八层楼的「塔」。萤幕上出现的是从一楼通往二楼的阶梯。摄影机在近距离捕捉楼梯间的天花板,并且可以看见些许的一楼走廊。
  『各就各位。预备——』
  从稍远处传来浅沢的起跑口令。
  『开始!』
  听到声音的同时,两个人影从萤幕角落出现,是波佐间和刈谷。位在内侧跑道的是波佐间,刈谷紧贴在他身旁奔跑。两人同时进入阶梯。
  「我这样说有点像自吹自擂,不过我这时使出的V字转弯是真的非常完美。可是刈谷同学还是追上来了。」
  波佐间自言自语。幸宏两眼盯著萤幕猛瞧。两人摆出使用V字转弯前的预备姿势。
  波佐间的V字转弯的确完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精湛的过弯。然而刈谷却也同样施展V字转弯。由于他的位置比波佐间更靠近外侧,所以似乎有调整过弯的折返点,可是做出来的动作几乎相同——不,有些微差异。
  「那不是完全的V字转弯。他没有减轻离心力,所以速度没有减慢。可是这样一来应该还是波佐间有利啊。」
  三枝用手指抵住下巴说道,波佐间点头。
  「嗯,这时是我占上风。虽然在这之后我有犯错自取灭亡,可是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后。」
  镜头不断切替,来到关键场面。波佐间的V字转弯轨道有些乱掉,刈谷抓准时机超前,使用的是和刚刚相同的变化形V字转弯。
  「接下来是关键。」
  波佐间轻声说,幸宏咽下一口口水。
  刈谷在稍微超前的状态下率先转弯。当然,两人都使出了V字转弯。波佐间位在内侧跑道。尽管刈谷稍微领先,可是依旧是位在内侧的人较为有利。如大家所料,波佐间钻进刈谷内侧。
  「咦!?」
  幸宏等人同时叫出声。从外侧过弯的刈谷,竟然超越了波佐间,而且在下一个楼梯间完全抢进内侧,使出一如往常的V字转弯掌握优势。
  「…………」
  之后的比赛结果可想而知。刈谷慢慢地拉开差距,最后提前波佐间三秒抵达终点。
  「结果就是这样。在内侧危险是正常的,可是他就连在外侧也能使用V字转弯耶?他难道没有弱点吗?」
  幸宏沉默不语。
  幸宏今天和波佐间比赛短跑,只要是自己在外侧跑道的比赛,一场都没有获胜。幸宏尚未将V字转弯练习至炉火纯青,但是波佐间已经完全精通了V字转弯。他无法想像要怎么做,过弯速度才会比波佐间更快。
  ……可是刈谷学长办到了。
  「不好意思,让我看一下。」
  三枝再度播放影像,然后在刈谷超越波佐间的一瞬间按下暂停,盯著萤幕。
  「……关于这个动作,有没有从其他角度拍摄的影像?」
  三枝询问浅沢。「哇,被问到了。」浅沢打哈哈似的露出笑容。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那里没有其他摄影机啊。要是能从其他角度观察,或许就能知道更多情报了。」
  「真没用。」
  慎岛伸手架住浅沢的脖子。「这不能怪我啊!」浅沢不满的反驳。
  「……刈谷学长和波佐间同学的动作看起来一模一样呢。」
  天崎手指萤幕上的两人。三枝附和:「我也很想确认这一点。」
  「他们都使用V字转弯,动作自然会相同啊?」
  九重一脸狐疑,三枝摇头否定:
  「根据转弯的地点不同,身体倾斜的角度和姿势也会有微妙的差异。除此之外,变化型的V字转弯也明显不同。可是我觉得这时的刈谷学长和波佐间同学完全相同姿势。波佐间同学,你有触碰到刈谷学长吗?」
  「没有。我也很在意这件事,可是我们完全没有接触。」
  「……那怎么会这样?」
  三枝开始思考。幸宏稍微倒转影像,然后再按下开始。那是两人使出V字转弯的时候,然后刈谷超前。幸宏按下暂停钮,又倒转回去,按下开始。反覆数次。
  ……真的。他们看起来动作完全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幸宏想起前阵子的短跑,当时刈谷也是从外侧以同样的姿势使出了V字转弯吗?
  真的能办到那种事吗?就算能办到,也得要先踏上同样的位置。可是一旦这么贴近对手,身体应该就会有所接触,但当时幸宏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突然传来击掌声。幸宏抬起头,见到天崎说话了:
  「大家一起思考效率太差了。神庭你先去练习,让三枝和浅沢来分析吧。」
  「没错、没错,这种困难的事情应该交给小三三。瓶盖和小波就继续练习短跑吧。」九重听从天崎的意见,拍手说道。波佐间问她:「小波是指我吗?」九重兴高采烈的回答:「这名字很可爱吧!」
  接著幸宏和波佐间又比赛了好几次短跑,可是仍然无法从外侧超越他,也无法从外侧漂亮的使出V字转弯。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天崎确认时间,宣告社团活动结束。
  「辛苦了!」
  「辛苦了!」
  波佐间、慎岛、浅沢三人立刻离去。幸宏等人也准备换衣服。当三枝等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幸宏的奔跑姿势和秒数时,幸宏独自思考。
  那是什么?
  今天又看到了,他觉得有看到。在阶梯上层,有什么东西闪过。可是一旦街上阶梯,却又什么都没发现。这阵子那东西出现的次数很频繁,教幸宏在意的不得了。
  「神庭,你怎么了?」
  听到三枝叫唤,幸宏转过头去,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没什么。」他简短回答,然后又试著和大家解释自己的状况。
  「苴(实我……」
  在奔上阶梯的时候,会看到有某种东西在阶梯上层闪过。幸宏解释之后,大家都不禁吟咏:「唔——嗯。」
  「……我想那可能是你所追求的奔跑姿势吧?只要你以自己的理想姿势奔跑,那么就会看到本来看不到的幻影,但是因为你的技术还不到家,所以看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阶梯上层出现的幻影是他理想中的奔跑姿势?」
  三枝双手交叉于胸前发表意见,井筒跟著追问。
  「不对。」
  可是幸宏却摇头,而且斩钉截铁的否定。
  「不是那种感觉。和自己理想中的奔跑姿势无关,是别种东西。该怎么说呢,那是……」
  「目标吗?」
  天崎询问,幸宏又摇了摇头。
  「不是目标。该怎么说呢?那不是正面的事物,它会让我感觉很焦虑……啊啊,好像又不是如此。」
  幸宏觉得有些恼怒。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正确形容这份感受?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适合的措辞呢?
  「那个,我想是……」
  我会想看清那个「尽头」。
  幸宏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适合的形容词。他拾起头,见到同伴们都露出担心的神情。接著他明确解释:
  「是『尽头』。我觉得自己还没到达『尽头』,就是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非抵达尽头不可,非看清楚不可。我有这种感觉。」
  可是众人的反应却很冷淡。「跟健吾一样?」九重歪过头,喃喃自语。井筒则是搔了搔头说:「抱歉,我不懂你的感觉。」
  「……啊,对不起,没关系。」
  幸宏放弃解释。他觉得大家离自己好远,仿佛有一道很深的鸿沟。接著井筒似乎开口打圆场缓和气氛,天崎和三枝也说了些话,九重则是轻拍幸宏的后背笑著鼓励他。
  然而幸宏完全听不进去。他在众人的包围之下,思考有关刈谷的事。
  刈谷学长,你一直这么孤独吗?得不到任何人理解,一直都是孤伶伶一人吗?
  因为这种感觉没有办法向别人说明,所以刈谷学长才会选择一个人奔跑吗?他现在也是孤单的在奔跑吗?
  难道说,自己也必须变得那么孤单吗?
  ……现在的幸宏可以理解刈谷学长的心情。这种冲动还是没有最好,要承担这种冲动活下去,实在太辛苦了。无法得到任何人谅解,真的是痛苦又难受,而且好寂寞。
  可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至少幸宏确信,他已经变得和你一样。
  幸宏紧紧抿唇,对和自己说话的人点头—不意。
  这下糟了……还亏大家这么努力帮助我……大家都为了我,思考了许多方法啊……
  现在的幸宏,甚至觉得大家碍事。
  他十分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
  想哭,可是却又哭不出来。
  幸宏和大家在一起,觉得自己很孤单。

  同一时刻,第一校舍的大会议室正在举行毕业典礼讨论会议。
  「那么今年理事长也会到场吗?」
  负责主持会议的教务主任惊讶的问道。身穿简便和服的老人,天栗浜高校理事长川上寿三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只是我听说您近年来都因为身体状况欠佳缺席,所以才会讶异。」
  「我今年的身体状况很好,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您、您说的对,请恕我失礼。」
  理事长见到教务主任畏缩害怕的模样,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大津见到这一幕,内心涌上不详的预感。
  「那么理事长致词就维持原样。」
  加藤校长做出结论,拯救教务主任。他注视高兴的说著:「没问题没问题。」的老人,调侃:「理事长可真坏心啊。」
  又说这种不该说的话……
  大津心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他所料,理事长听到校长所说的话之后反问:「你说什么?」不过校长只简短回答:「没什么。」然后摆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理事长突然「啪!」地从怀中取出扇子开扇,并再次露出坏心眼的微笑。
  「加藤,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我参加毕业典礼是另有原由吗?是这样吗?哈哈,我看你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好吧,我就回答你。记得暑假前的事吗?这里有群由『桔梗院的夜叉姬』带领的浑小子吧,后来我有听其他理事提及他们的事迹。」
  理事长「啪」一声收起扇子,用扇子指向校长。
  「听说在那之后,其中一个小子选上学生会长了啊。他们好像还跑到由其他理事担任校长的山上去大闹,所以我想在毕业典礼再见见那群浑小子。」
  「理、理事长。」
  教务主任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可是理事长却似乎乐在其中。
  「要是他们肯在毕业典礼再掀起一场风波,那我就再满足不过了。」
  「请不要再开玩笑了。」
  校长语气强硬的说道。大津觉得很意外,他以为校长也会偏袒阶梯社。
  「那些学生不会搞砸毕业典礼,因为他们自己心中有一套规则遵守。」
  然而接下来的台词却和大津心中所想的校长一模一样。
  「喔,那是我说错话了。原来他们心中有一套规则啊,不过这样反而有点无趣呢。」
  「请不要用有趣与否来判断全校性的活动。」
  「就是因为你们太拘谨于形式,我才会不想出席。」
  「您总算说实话了。每年都说身体欠佳,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缺席理由吧。」
  「糟糕,我又说错话了。」
  理事长兴高采烈的拿扇子轻敲自己的头。

  之后日复一日,幸宏持续进行特训,即使碰上期末考也一样。他抛下课业不停奔跑,检视自己的奔跑姿势。虽然三枝和天崎好几次都叫他要好好休息,可是他没有那种余裕。他感觉只要休息一天,那个背影就会远去,本来见得到的东西将会变得无法看见。
  「神庭选手,你最近的状况如何?」
  「你最近好像很阴沉?有烦恼可以和朋友商量啊?」
  「…………」
  然后他在教室也经常一人独处。纵使吉田和渡边偶尔主动搭讪,他也几乎都不理不睬。
  「什么嘛!你觉得我们不可靠吗?」
  「不是的。」幸宏在内心回答渡边。就算想商量,他也说不清楚。这样一来一定会给吉田和渡边添麻烦。他们可能还是会说话安抚幸宏,但如果那不是他追求的答案,或许也会觉得两人碍事。就像他叫千秋姊不要胡说八道,又擅自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一样,他可以预料到自己会变成那副德行。因为幸宏最讨厌这样,所以选择沉默不语,充耳不闻。
  「真是的,你很无趣耶。」
  吉田和渡边离去。在午休时间吵杂的教室中,幸宏成为孤伶伶一人。

  「那么,请会长思考『毕业生欢送会』的开始致词内容,剩下的工作会由大家分担完成。另外,毕业典礼的送别致词也是时候构思了。我有向老师拿去年的致词讲稿,请你参考之后写出送别致词,内容我会请老师再修改。」
  「……好。」
  「那么今天就此解散。各位辛苦了。」
  干部们听从御神乐的指示,起立并同时回礼:「各位辛苦了。」幸宏靠上椅背,「呼」地叹口气。
  「你好像很累啊,又是因为阶梯社吗?」
  御神乐低头看著幸宏,「嗯。」幸宏简短回答。御神乐用眼神示意要他解释清楚,可是他故意装作没发现。御神乐没有责备他的态度,道别之后离去。
  ……最近事情都是由御神乐主导,她比我更像学生会长啊。
  幸宏在学生会也是孤伶伶一人。因为自己太热衷阶梯社的活动,结果和学生会渐行渐远,可能早就被大家舍弃了吧。再这样下去很可能真的会被赶出学生会,可是他现在注意力都放在和刈谷的比赛。
  我不是不想为学生会努力,只是……或许我离开学生会会比较好吧……
  幸宏如此想著,无力地瘫在座位。他早就知道状况会是如此,毕竟他在这里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同伴。
  「你的肌肉很痛苦。」
  地板传来说话声,让幸宏大吃一惊。转头一看,见到体育委员长宽阔的后背。他蹲下身子,正在观察幸宏的脚。
  「你、你在做什么?我的脚有什么问题吗?」
  「你应该要更爱惜肌肉,它已经叫苦连天了啊。真可怜……」
  幸宏见到体育委员长几乎要用脸颊磨蹭小腿,急忙站起身,对抬头仰望自己的体育委员长说:
  「没办法,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拚命练习、不拚命练习……我可能就会看不见了。」
  「…………」
  体育委员长眯起双眼,然后站起身。这回换幸宏抬头望著他。
  「会长,就算事实如此,你折腾肌肉也是没有好处的。充分的休息是让肌肉发展的关键之一啊。」
  「……我知道。」
  幸宏别过头去,体育委员长突然挺起胸膛。他的大胸肌大大隆起,制服涨得快要撑破。
  「有烦恼就尽管告诉我吧!我的大胸肌会承担你的烦恼!」
  「…………」
  幸宏觉得非常愚蠢,但是心里又觉得对方或许能理解。自己平常也不明白他们行为的理由。从此来看,说不定他们正好可以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
  幸宏仰望体育委员长,告诉他自己在阶梯上层看到的幻影。体育委员长挺著胸膛静静听到最后,可是听完之后大喊:
  「好!来做伸展操吧!」
  「咦?」
  「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种时候就该做伸展操流汗放松身心!这是最好的良药!」
  ……果然没用。
  幸宏对开始做起伸展操的体育委员长行一个礼,离开学生会室。体育委员长似乎在背后叫喊什么,但是关上门后就听不见了。
  ……去练习吧。
  再怎么问人也没用,这个问题只能自己解决,不能期待周遭的意见。
  幸宏再一次这么告诫自己,于走廊迈步。

  「准备的如何?」
  「我这边没问题了,参加者非常多呢。」
  「……是吗?」
  「是啊,大家都非常踊跃。尤其是三年级生,他们兴致勃勃。这下我愈来愈期待当天了。」
  「关于执行部,我请他们以监察者的身分参加,以免大家玩过头。我也会巧妙的和老师解释这件事。」
  「啊啊,这就交给我吧。只要知会教务主任,大概就没问题了。」
  学生会会议结束之后,有大约十位学生聚集在小会议室。参加者和日前聚集在家庭餐厅的少年少女阵容相同。
  「这样一来,阶梯社和会长就完了。」
  绑著马尾发型的女性一边涂著护唇膏,一边看向坐在身旁,有著半月形眼瞳的少女。她似乎是在寻求同意,可是少女却满不在乎的回答:「是啊。」她翻阅整叠报名表,好像觉得无趣,又好像有些高兴的沉吟一声。
  「啊,那么真正的文件要让谁保管呢?」
  一位男学生发难的同时,有人轻敲小会议室的门。「请进。」手拿一叠报名表的少女说完,就有一名新参加的女同学走进室内。大家见到她,不禁瞪大眼睛。
  「那个,我听老师说,你们在这里开会……」
  「有事吗?」
  「我个人也想参加这个计划,和我们的社团无关。」
  少女听到突然参加的女同学所言之后,将一叠报名表放回桌上。然后对她打量一番,看向空著的席位。
  「请坐。」
  「谢谢你。」
  女同学在椅子就坐。「喔喔。」男同学一同发出惊讶。然后有一人装模作样的说:
  「欢迎来到『阶梯社包围网』。」
  新加入的女同学,有些困扰的点头回礼。

  「呼哈……哈……好累。」
  幸宏抵达终点之后,在走廊倒下。他气喘吁吁的仰望天花板,波佐间从他身旁奔过,过一会儿又走回来。幸宏向三枝询问秒数,三枝低头看著他。
  「……大有进步。看来你已经可以完美的从外侧使出V字转弯了,只是还欠缺临门一脚。比赛近在眼前,体能应该无法再提升了吧。」
  幸宏没有回话,默默的瞪著天花板。波佐间看著他的表情说:
  「你又在想关于『尽头』的事吗?」
  「…………」
  幸宏默默的看著波佐间的双眼,他露出微笑建言:「我想稍微忘了它也是个方法吧,说不定这样你反而能看得更清楚喔。」
  真的是这样吗……
  幸宏在内心反驳。他也和波佐间说过那件事,可是他的答案和三枝说的几乎完全相同,都说那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幸宏无法解释清楚,但答案并不是那样。他还是无法将这种感觉清楚的告诉波佐间。他已经懒得再尝试说明,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也不听。
  幸宏站起身,再度走到阶梯前。天崎露出担心的表情,将双手交叉于胸前。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固执,也觉得对不起大家。夹在罪恶感和焦躁感中间,让他十分痛苦,可是他非得独自承担不可。
  ……因为刈谷学长也是这样。
  「我陪你到最后,你就跑到高兴为止吧。」
  井筒站在身旁。「注意不要受伤喔。」天崎说道。
  「对不起……」
  车宏对井筒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简短的道歉。他觉得拒绝好好对话的自己非常不堪。而且大家还是继续陪自己特训,令他很内疚。
  和井简的短跑比赛,是由幸宏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他已经可以从外侧超越对手。听到三枝的起跑口令之后开始奔驰,当抵达三楼的时候,胜负就已经大致笃定。幸宏追逐在阶梯上层出现,而且不断逃走的某种东西,最后因为追不著而回到一楼。
  「我去外面跑一跑。」
  放学时间快到了。幸宏到外侧奔跑,顺便调适心情。他在外圈的铺装道路上奔跑。离开练习场所新校舍研究大楼之后,看到网球场。他抬头看向点了灯的球场,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往那里前进。
  「…………」
  网球社还在练习。而且不是只有女社员,男社员也在网球场内活动。幸宏想起学生会选举,不禁扬起嘴角。自己还是多多少少有所贡献吧。
  幸宏在努力练习的女社员中,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她不顾双马尾发型散乱,认真的挥拍,集中精神追著球奔跑的模样十分动人。她是幸宏四位堂姊中的老么美冬。虽然有人说她乎常冷冰冰的,从不流露感情,但幸宏知道其实她是很温柔的人。
  ……美冬姊真温柔啊。
  幸宏还没和她提过关于「尽头」的事,因为他不敢告诉美冬。幸宏很怕就算告诉美冬,她也不一定能理解。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假使美冬给他建议,他也可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美冬碍事。光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快要晕眩过去。
  幸宏观望了一会儿堂姊练习的模样,然后回头继续奔跑。因为他刚刚呆站在室外,所以身体很冰冷。为了放松僵硬的肌肉,幸宏在外圈奔驰。
  距离比赛的日子只剩下数天了,但是幸宏什么都还不明白。

  刈谷阅读在洗澡时传来的简讯,紧紧抿唇。
  他的状况似乎很糟啊……
  那是三枝传来的简讯,内容描述神庭的状况。刈谷并非是要调查敌情,而是单纯担心神庭的状况,所以拜托三枝如果有任何不妥就通知自己。
  看来应该要尽快举行比赛,毕竟这样一来先不管刈谷的状况,神庭可能会变得很糟……碰上这个问题,小泉等人也帮不上忙。
  刈谷为了考试,目前住在旅馆。明天就是第二阶段考试的日子了。虽然后辈的事情让他很挂心,不过他还是得好好为自己的考试做准备。他有考虑是否该打通电话,可是又觉得这问题在电话中说不清楚。而且就是因为不易表达,所以才会走上阶梯赛跑这条路。
  神庭,对不起,请你现在自己想办法。但是千万不要忘记,你并非孤独一人。
  刈谷将手机放回侧桌,换上室内服,这时有人敲门。「健吾——」听见九重的叫声,刈谷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上前开门。
  「晚安,刈仔,打扰啰。」
  「喔喔,健吾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左右相反!」
  访客不是只有九重。一位五官端正,特征是眼睛细长的同年级生少年,游佐由宇一也走进房内。他们三人报考的大学相同,所以一同预约旅馆住宿。
  「有事吗?我准备要睡了。」
  刈谷说罢,九重直接反驳:「什么!」
  「这么早就睡,怎么可能睡得著嘛。像这种时候就应该要照平常的作息生活才好啊。」
  「没错没错,九重同学说得对。」
  游佐按下电视开关,两人没来由的在桌上置放零食和果汁,让刈谷伤透脑筋。
  「你们在想什么啊!明天一大早就要考试了,还不快去睡觉!」
  「别这样说嘛,刈仔,放松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啊。来,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喔,这包洋芋片有中奖耶!」
  九重占领床铺,迅速打开零食享用。刈谷低头看著仿佛毫无紧张感的两人,忍不住叹气。
  ……看来我不能光顾著神庭,这里的问题足够让我一个头两个大。

  到了三月二日,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
  「我想你已经尽力而为了。再来就只要好好休息,让自己可以发挥全力。这点你一定要遵守。」
  三枝说话的口气比平常更严肃。再加上天崎和井筒、波佐间等人都阻止自己继续特训,所以在稍微练跑之后,幸宏就回家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拭去焦躁感。即使脑子很清楚应该要好好休息,可是心情就是非常急躁,还想再奔跑一会儿。至少想找出致胜关键。现在什么都还不明白,不但赢不了刈谷,也看不清;一头」。
  ……找个有阶梯的地方跑一跑吧。
  幸宏返家后在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心情却还是无法平复。接著他打算换穿体育外套出门,随即下定决心开始准备。
  现在才刚进入三月,天气还很冷。尤其是晚上更是寒风刺骨,所以要好好准备御寒的装备。他想到应该需要手电筒,记得那应该放在仓库,所以到房间外寻找。下楼梯时,碰上美冬刚好回到家。
  「欢迎回来。」
  说完,与美冬擦身而过。幸宏以为美冬会就此走回房间,可是她却出声叫唤:
  「幸宏。」
  「什么?」
  转过头,见到美冬盯著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幸宏并不打算慢慢等待。
  「没事的话,我要出门了。」
  他伸手握住玄关门把。这时美冬闯人中间,吓得幸宏将手从门把上收回。美冬挡在门前,盯著他猛瞧。
  「为什么要这样?怎么了吗?」
  幸宏遭受美冬瞪视,顿时觉得脚软。他并非因为害怕,而是美冬的双眼似乎蕴藏著必死的决心,使他无法硬闯出去。
  「…………」
  「…………」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但最后幸宏还是输给自己内心的焦躁感。他将眼神自美冬身上移开,伸手握住门把打算开门。他抓住美冬企图阻挡的手臂,而且尽可能轻轻将她推开。美冬的手臂比想像中还要来得纤细。
  幸宏像逃跑般的打开门,走到室外。
  「!?」
  突然间他的腹部遭受猛烈的一击,硬是被推回玄关。他踩了个踉呛,跌坐在地。美冬蹲下来打算对他伸出手,可是却又中途作罢。眼角中看到的指尖,正轻微的颤抖。幸宏刻意装作没发现,抬头看向家门。在开启的玄关大门前方,出现小夏的身影。
  「禁止外出」。
  小夏将白板出示于胸前,无言的压力让幸宏无可奈何的低头。
  ……可恶。
  幸宏站起身,脱下鞋子之后走回房间。当他冲上阶梯时,听到希春吆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必须休息。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没办法冷静待著。这点小夏姊和大家是不会明白的!
  没有这种冲动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幸宏「啪」地关上房门,无力的坐下。他希望明天快点到来,最好立刻迎接明天。这样一来就能和刈谷对决,抱有同样冲动的彼此,可以一对一对决,不再受任何人阻扰。
  直到听到希春呼喊吃晚饭为止,他一直蹲坐在房内。
  幸宏默默吃完晚饭之后,立刻回房为明天做准备。期末考结束之后,一年级生只需要轻松的上课,直到结业式结束。他将教科书收进书包,再一次确认明天举行的「毕业生欢送会」中,自己必须致词的演讲稿。因为内容不长,所以很快就读完了,应该没有问题。
  时间还不到九点,幸宏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明天的天气预报。明天是晴天,降雨机率零,气温较今天更低两度。他听著这些资讯,内心思考和刈谷的比赛,以及只有自己和刈谷才明白的冲动。
  明天快点到来吧……
  连续剧开始了。幸宏看了一会儿,又因为觉得索然无味而关掉电视,在室内来回踱步。现在才刚过九点三十分,即使洗澡就寝也睡不著吧。幸宏坐上床,然后又站起身离开房间,他没来由的想要在客厅消磨时间。
  客厅只有希春一个人在,她坐在沙发静静的欣赏电视节目。幸宏从厨房的冰箱取出麦茶,注入杯中,喝了几口之后回到客厅。希春正在看刚刚幸宏关掉的连续剧。
  「…………」
  或许是看得入迷吧,平常会缠上幸宏的希春今天连头也不回。幸宏觉得这样正好,于是没有走到沙发,拉出餐桌的座椅就坐。抬头看向时钟,现在是九点四十一分。
  他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麦茶。接著连续剧结束,开始播放广告,以及简短的新闻快报。到了十点之后,电视开始播放综艺节目。
  「…………」
  希春完全不看幸宏一眼,只顾著欣赏电视节目。
  难道她睡著了?
  幸宏有些在意,试著轻唤希春。
  「希春姊?」
  「什么事?」
  出人意外的,希春立刻回应幸宏。她这时才转过头来,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
  「啊,没有啦,我以为你睡著了。」
  「我没睡啊,你怎么会以为我睡著了?」
  「因为……」
  你完全不理会我。幸宏本想这么说,后来发现这不足以当成理由。希春在欣赏电视节目,本来就没有必要对幸宏开口,更何况幸宏也没有靠近到她身旁。
  「因为小宏好像很想一个人独处,所以我才没有开口啊。你觉得我应该找你说话吗?」
  被希春这么一问,幸宏顿时哑口无言。的确,他不希望希春和自己攀谈。如果希春过来攀谈,他肯定会觉得希春碍事,然而他却擅自认定希春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啊,嗯。没关系,你继续看电视吧。」
  幸宏握紧麦茶所剩无几的茶杯,茫茫然看著餐桌上的木纹,然后听到电视机传来笑声。忽然间,他的视界一暗。
  「?」
  是希春从背后拥抱幸宏。胸部的触感穿过椅背,自后颈传来。幸宏像是被笼罩般的拥抱。「希春姊,不要这样。」尽管他试图抵抗,可是希春拥抱他的力道比想像中还要强。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抱住我?」
  「我听小夏、千秋,还有美冬说过了,我也有发觉小宏的状况不对劲。」
  希春的声音从头上落下,可以从发丝感觉到她的吐息。
  「这样啊……」
  幸宏觉得心情很沉重。大家都在为他担心,可是他却无法解释这份感觉。所以倍受关心会让他觉得困扰,同时忍不住感到大家碍事。这点他觉得很抱歉。
  「希春姊,不好意思——」
  「我无法全盘理解小宏的心情。」
  幸宏一边说,一边企图推开希春,可是希春却突然开口,像是要阻止他的行动一般。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我和小宏是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即使无法全盘理解,我想我至少可以理解一半。因为我有很努力试著去想像小宏在想什么,所以多多少少明白。」
  「…………」
  「你一直背负著一些言语所无法形容的东西。」
  幸宏大吃一惊,希春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的状况呢?
  「或许大家在小宏这个年纪,都会背负那些东西。只是彼此的形式不同,解决的方法也不同。也有可能无法解决。」
  是啊,幸宏也这么认为。
  刈谷学长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内容呢……
  「我想你正勇往直前去面对那些东西,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可是即使不去面对它们,也是一种生存方式。依照背负的事物不同,有些事情只要将它放到一旁,总有一天它们会自然而然消失不见。与其痛苦的去面对它们,我想随波逐流,等待它们自然消失也是一种好方法。最起码我不会否定那种生存方式。」
  没关系,你可以退出。
  秋季时刈谷说过的话,重新浮现于脑海。
  「小宏,你还记得吗?九年前我发生许多问题,结果忍不住冲出家门,那时你追了出来。当时我一直觉得父母不爱我,结果一时冲动离家出走。」
  虽然对希春很抱歉,可是幸宏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他听希春说过几次,当时自己好像脱口而出:「我会爱你一辈子!」
  「那时我真的好高兴喔。我不是当真觉得你对我告白,只是单纯觉得有人肯接纳自己。只要想到有一个人肯接纳我,那就让我非常开心。」
  「…………」
  「小宏,这回换我要说,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了,我会一直深爱现在的你。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去面对那些东西,你可以将选择它们放到一旁,直到自然消失为止的生存方式。」
  「…………」
  幸宏沉默不语。
  他觉得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掉眼泪,他讨厌那样。
  幸宏轻轻将希春的手臂移开,然后站起身。他低头刻意不看希春的表情,走向客厅的门。电视机再度传来了笑声。
  「小宏……」
  从背后听到希春的说话声。幸宏用力抿唇,强忍住身子发抖。他努力调整呼吸,挤出声音说道: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去面对。」
  幸宏回到房间。
  关上门,幸宏开始呜咽。他再一次紧紧抿唇,粗暴地揉了揉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希春姊,对不起。没错,希春姊你说的对。面对这个冲动的方法有两种,而且没有是非之分,只能让自己选择,然后就此生存下去。可是,不,正因为如此——
  我已经作出了不能回头的选择,甚至曾经感觉被推下深渊。但不论如何,我都无法逃避,我只能去面对。
  刈谷学长,刈谷学长!快和我比赛。愈快愈好,快和我一决胜负吧。
  我已经是孤独一人了,这次我真的变成了孤伶伶的。幸宏感受到孤独,在内心恸哭失声。
  他不停的哭泣,但没有流下泪水。

  三月三日,星期五。
  今天的天气与天气预报相反,一大早就是阴天,气温也偏低。
  下午的授课暂停,更改为「毕业生欢送会」。从下午一点半到四点为止的两个半小时,礼堂将会召开茶会,同时各个报名参加的社团和同好会的学生也会在各自的场地举行一、二年级生对三年级生的对决。阶梯社也有报名参加,幸宏和刈谷的对决场地决定为新校舍研究大楼的阶梯。
  大家决定在幸宏讲完开会致词之后,一起前往新校舍研究大楼。
  这是事前决定好的。尽管不认为会有人要卑鄙的手段,但是如果让刈谷事先待在对决场地,大家还是觉得有失公平。
  「时间差不多了。会长,请你准备。」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礼堂的座位已经坐满八成。考量到有部分学生正在对决场地做准备,以及三年级生因为考试撞期无法前来,目前几乎可以说是全校学生到齐。活动是采自由参加制,因此有此出席率可谓相当成功。幸宏身为学生会长,对此感到单纯的高兴,意气轩昂的走上讲台。
  吵杂的礼堂渐渐安静下来。幸宏调整礼堂前的麦克风位置,摊开演讲稿。他早已将简短的内容牢记在心,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环顾礼堂,有许多学生围著桌子就坐,注视著自己。学生会干部沿著墙边站成一排,阶梯社众人待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各位三年级生的学长、学姊,感谢各位莅临。『毕业生欢送会』就此开始。」
  下午一点半,经由司仪御神乐的宣告,「毕业生欢送会」正式揭幕。
  「那么首先请学生会长进行开会致词。」
  幸宏听到御神乐的宣告,开启麦克风开关。他吸一口气,瞄了一眼演讲稿的起始部分。
  嗡嗡嗡嗡嗡嗡嗡……
  这时幸宏从头上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然后瞪大眼睛。投影萤幕没来由的降了下来。
  咦?是谁操作错误吗?
  幸宏看向御神乐。他以为御神乐会立刻处理问题,可是她却不以为意。萤幕已经完全降下,礼堂内的学生笑了出来。大家都知道投影萤幕是用来实况转播比赛,他们大概误以为是学生会搞错了降下投影萤幕的时机。
  「啊,对不起,这是我们的操作疏失——」
  幸宏靠近麦克风想说谎搪塞,可是马上大吃一惊,因为麦克风没有通电,这样他连扯谎都办不到。他感觉腋下冒出令人嫌恶的汗水,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天花板的投影机对投影萤幕发出亮光,幸宏转头一看。「开始啰。」礼堂内的学生嘻笑道,掌声此起彼落,接著投影萤幕出现影像。
  「!?」
  然而幸宏在看到影像的瞬间,立刻直觉认为必须要修正「操作疏失」这个可能性。他再一次看向御神乐,这回是用侧眼望向她。
  御神乐正对幸宏露出妖艳的微笑。
  「那是什么?」
  不知从礼堂的何处传来说话声。然后又听到有人在问:「那是哪个房间?」「那不是人头吗?」幸宏马上明白萤幕上出现的是哪间房间。那是学生会室,而且有人坐在学生会长的座位上,连著座椅背对镜头。椅背的高度只有到他的肩膀,所以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后脑杓。
  椅子慢慢回转,萤幕中的人物面对观众。
  「!?」
  幸宏看到他的脸,不禁怀疑自己看错。出现在萤幕上的人是——
  「各位午安,我是天栗浜高校『女神委员会』会长吉田行佑。」
  是吉田。吉田得意的转过学生会长的座椅,咧嘴一笑。这时一位男学生从萤幕外走进来。
  「我是副会长渡边雪比吕。」
  这回出现的是渡边,他也同样咧嘴一笑。幸宏脑中一片混乱,为什么他们会在学生会室说这些话呢?
  彷佛是要回答他的疑问一般,吉田宣告:
  「非常抱歉,各位莅临『毕业生欢送会』的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变更预定的节目,实行一个作战。作战名称是——」
  吉田的双眼看著幸宏。
  「阶梯社歼灭作战!」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会场内的惊叹,同时也是幸宏内心的声音。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3:07 编辑


第四阶 或许危机当前

  「各位!我们为了要纠正校内的不平等,在此挺身而出!」
  趁著冲击还未平息,吉田继续说明。幸宏倒吸一口气,注意聆听喇叭传出的说话声。萤幕里的吉田紧紧握拳,义正词严的说道:
  「阶梯社的社团活动会给大家带来困扰,可是本校却在不知不觉中自然地接纳了他们。在此先姑且不论这是对是错,毕竟这是大家的自由意志使然。可是!各位是否忘了,本校正有著极大的不平等!而事情的主要元凶就是阶梯社,尤其是现任学生会长神庭幸宏!」
  会场内的学生静下来听吉田说话。幸宏遭到指名为元凶」,只能无奈苦笑,根本听不懂他们想说什么。
  「神庭幸宏,他不但是二年级生三女神之一,冰之女神神庭美冬小姐的堂弟,还和她住在同个屋檐下!这是多么教人羡……不对,愤恨的事情!」
  「而且同样是二年级生的女神天崎泉小姐也是阶梯社的一员!」
  吉田和渡边轮流发言。
  「还有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最后一位火焰女神见城遥小姐和阶梯社的三枝宗司学长正在交往!这真是太令人羡……憎恨了!」
  「你提这个干嘛!会让人丧气啦!」
  渡边勒住吉田的颈子。吉田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说:
  「还有呢。谣传阶梯社的井个研一直在追求一年级生的女神之一,月之女神风原千绘!」
  「慢著慢著慢著!我才没有追她哩!」
  幸宏听到井筒的呐喊。当然,吉田等人是听不见的。
  「另外,有某位三年级生的前辈私下告诉我们,三年级生的智慧、战争、艺术等三位女神都对阶梯社的刈谷健吾学长情有独锺,可是学长却将她们都甩了!」
  「这比三枝学长还要过分吧!?刈谷学长,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这应该解读成刈谷学长敬畏女神,所以才没有接受告白吧?」
  「这样啊。没错,的确应该是如此。我理解了!」
  吉田和渡边在萤幕内开怀大笑。幸宏败给诱惑,忍不住看向刈谷。如他所料,会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刈谷身上。九重站在刈谷身旁,轻戳他的侧腹。刈谷则是默默的皱起眉头。
  「经过上述解说,各位应该了解了吧?阶梯社对本校的三女神太得天独厚了!『女神委员会』认为该给予制裁!我们要坚决和这种不平等抗争到底!而且我们召集了许多同伴。其实报名参加『毕业生欢送会』的所有社团和同好会,都是我们的同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礼堂内一阵骚动。聚集在这里的学生都是单纯来参与茶会的,似乎不清楚参加者的内情。当然幸宏等人所属的阶梯社也没听说这件事。
  「同志们布下了『阶梯社包围网』,分散在校内各处!神庭幸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渡边配合吉田出示一张纸。为了让大家能清楚看见纸上文字,整张纸都映在萤幕上。
  纸张的最上方用粗大的字体写著「对学生会干部的罢免请愿书」,然后数行下方写著「学生会长神庭幸宏」。
  「没错!就是如此!这是为了将神庭从学生会长的位子拉下来的请愿书!依照本校学生会公约,只要全校学生的十五分之一提出请愿,就可以罢免学生会长,也就是要求下台!」
  「光是『阶梯社包围网』的同志数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十五分之一。只要我们将这张纸提交给监察委员长,就必须召开临时学生总会!然后——」
  映照在整片萤幕上的请愿书被收回后方,取而代之的是吉田和渡边莫名贴近的脸部特写。
  「我们需要得到学生总会参加者的三分之二表示同意罢免,但是我们有把握得到三分之二以上的支持!因为有某位高干协助我们!怎样,神庭?怕了吧!」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一同大笑,笑的东倒西歪。
  「不过我们也没那么残忍。」
  说到这里,他们的表情突然转为正经,继续说明:
  「其实这张纸是影本。由十五分之一的学生连署的连署书和真正的请愿书,正由我们『阶梯社包围网』的某位同志保管。」
  「直到这个茶会结束,也就是下午四点为止,只要你们能夺回正本,那我们就放弃罢免案。不过光靠神庭一个人大概办不到吧。」
  「等一下,渡边,神庭不是有可靠的同伴吗?」
  「啊,对啊!还有阶梯社的社员在嘛,吉田。那么我们就特别允许阶梯社的人帮忙他好了。」
  「那我们也要想出对阶梯社社员的落败处罚机制才行,不然太不公平了。」
  「那这样好了,只要阶梯社全员落败,那么阶梯社就当场解散!各位辛苦了!」
  「好主意,各位辛苦了!」
  吉田和渡边很明显是在照剧本演出相声。
  「如何?阶梯社的各位?你们当然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对神庭视若无——」
  「够了!啰哩啰嗦啰哩啰嗦的烦——死了!」
  突然间九重的声音响彻礼堂。吉田等人似乎也听得见她的吆喝,只见两人瞪大眼睛,退后数步。

  

  「说些处罚机制什么的,真的是很啰唆耶!就算你们不一一解释,阶梯社也不会对社员的危机见死不救!你们这对凹凸二人组!」
  九重从御神乐前方的麦克风架抢下麦克风叫道。周围的干部露出困扰的表情,唯有御神乐不见踪影。
  「什么!你说谁是凹凸二人组!」
  「就是说你们啦!四眼田鸡凸额头!呆瓜!凸额头凸额头!」
  「可、可恶啊……虽然讲话很幼稚,可是就是教人莫名的生气!」
  吉田愤恨的说道。「我哪里幼稚!」九重气呼呼的回骂。
  「看来对方也听得到这个麦克风的声音。」
  原本以为口舌之争即将开始,不料刈谷却走到九重身旁,一把枪过麦克风。瞪视萤幕中的吉田说:
  「既然你们一开始就说要制裁阶梯社,又说这是『阶梯社包围网』,那就没有理由用罢免学生会长来作藉口,同时威胁挑拨其他阶梯社员。而且还强硬的煽动阶梯社参战,又自作主张决定处罚机制。不但论点荒谬,做事也没条理可言,加上很明显准备不够充分。老实说我们根本不必理你们,但是我们的意志只有一个,你听好了——」
  吉田和渡边遭到刈谷责难,显得手足无措。刈谷叫唤天崎,请她接下麦克风。天崎明确的宣告:
  「阶梯社会全力面对这个挑战!」
  礼堂顿时引起一阵轰动。「阶梯社」、「阶梯社」支持阶梯社的欢呼声随著打拍子的声音响起,然后有一位男同学街上讲台。
  「YEAH!各位HIGH吗?那么从此开始就由我,广播社的明日之星加藤博文来担任司仪!请各位莅临的学长、学姊,尽情享受『阶梯社包围网』对阶梯社的对决。」
  加藤的登场让礼堂内的情绪更加热烈,甚至有人开始为加藤欢呼。
  「那么我再次说明规则!请切换画面!」
  加藤下达指示之后,吉田和渡边的脸即刻自画面消失。萤幕上出现天栗浜高校的校内图,四处标示著红点。
  「『包围网』的各位成员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在地图上标示红点的地方严阵以待。阶梯社的各位,请你们——」
  「慢著慢著慢著!加藤,你不要擅自主持场面!」
  「那些事情我们会说明!」
  喇叭传来吉田等人悲痛的声音,加藤无奈的耸了耸肩。
  「但要是交给你们,时间会不够的啊。」
  「给、给我住口!我们可是『阶梯社包围网』的领袖啊!不准小看『女神委员会』的影响力!」
  「是是是,我知道啦。」
  加藤摇头。
  「好!神庭你听好,还有阶梯社的各位。」
  大概是感觉取回主导权吧,吉田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但是萤幕依然显示校内图,无法看到吉田等人的模样。
  「接下来你们要到各处战斗,可是比赛方法必须遵守各个社团和同好会的规定!重点就是,我们不比阶梯赛跑!」
  「仔细一想就知道,阶梯社擅长阶梯赛跑是理所当然!所以这回你们得在我们擅长的舞台作战。放心吧,我们有调整难度,让你们也有机会获胜。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比赛规则必须要到现场听对方解释吗?」
  刈谷询问。「没错。」加藤弹手指回答。
  「如果我们赢了,就可以要求对方交出请愿书吗?可是正本只有一份吧?」
  这回换天崎发问。
  「也就是说,其他都是冒牌货。那样就等于白费时间比赛了。不过要是运气好,也可能只要比赛一次就能得到正本。」
  「在限制的时间内,要在同一地点比赛几次都可以吗?」
  「很遗憾,同一人物不能重复出赛。已经落败的人必须要退出比赛,所以只要阶梯社员六人都吃败仗,那么就等于阶梯社输了。」
  三枝的提问得到严苛的答案。
  「要是在时间内没找到正本,那我们也等同输了。这样很吃力吧?」
  井筒出言抱怨。加藤露出贼笑。
  「那你们要弃权吗?」
  「谁说要弃权?我跟你拚了!反正我们赢过所有对手就好了吧!」
  「没错、没错!阶梯社是不会输的!」
  九重挥舞手臂叫道。加藤大力点头。
  「规则说明如上。那么——」
  「喂——!为什么你要擅自主持啊!」
  「这样我们的立场在哪里!」
  「再过五分钟就是两点了,限制时间为两小时。为了捍卫社团的存续和学生会长的位子,请各位尽全力奋战!」
  马不要无视我们!亡
  在吉田和渡边的呐喊声中,阶梯社对「阶梯社包围网」的战争揭幕了。

  「首先整理状况吧。」
  幸宏等人走出礼堂,首先聚集起来商讨对策。三枝将从加藤手上得来的「阶梯社包围网」分布图交给大家。
  「神庭?你表情别那么凶悍嘛。」
  虽然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幸宏的表情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愤怒。他听到三枝所说,顿时回过神来。刈谷发难:
  「事到如今,也只能调整心态面对问题了。比赛就改天再说吧。后天就是毕业典礼,在那之后也可以比赛。」
  「……好的。」
  幸宏勉强回应。好懊悔。他无法轻易调整心情。除了无法和刈谷较量之外,吉田和渡边的行为也让他十分沮丧。
  为什么,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
  幸宏当他们是朋友。然而他们却在最要不得的时候背叛幸宏。或许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最近总是无视他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呢?只要不是在这个时候,那么即使惹出像今天这样的麻烦,车宏大概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只有今天,幸宏不希望受到千扰。只有今天绝对不希望。
  ……果然是因为御神乐同学的介入吗?
  光凭那两个人,不可能有办法引起这次的骚动。幕后黑手肯定是御神乐,她是真的打算要夺走学生会,吉田和渡边也接受了她的计划。和幸宏比起来,他们选择协助御神乐。
  ……糟透了。
  幸宏不禁觉得非常悲惨,这一切一定都是自己的错。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也不应该坚持沉默,彻底无视对方,可想而知会遭到孤立。自己早就有此认知,而且做好觉悟要和刈谷较量,付出一切在所不惜。结果是自己遭到背叛,事情不就这么简单吗?
  「喂,神庭。」
  有人摇晃他的肩膀,井筒正看了过来。「对不起。」幸宏小声道歉。
  「真是的,拜托你集中精神在这好不好?你都没在注意听吧?」
  「我再说一次。老实说想要在限制时间内挑战所有的定点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优先前往主动引诱我们的定点。」
  三枝手指幸宏所持的校内图。仔细一看,标记为定点的几个红点上写有「三枝,放马过来吧!」或「刈谷学长,请多指教。」之类的话语。三枝手指网球场。
  「譬如说网球场就让小泉去对付。我去第一体育馆,那里大概是篮球社严阵以待的地方。就这样正面接下他们指名的挑战,很简单吧?」
  「之后就在附近的定点战斗。由于不清楚各个定点会占用我们多少时间,所以只能碰运气作战,不过也只能拚了。这样懂吧,神庭?」
  刈谷猛盯著幸宏。幸宏一度深呼吸,回答:「好。」虽然内心还有许多不满,可是他决定要先集中精神面对问题。
  「那我们出发吧,祝各位顺利。」
  「干掉他们吧!」
  天崎下达指令之后,九重举手朝天吆喝。众人同时往各自的对决场地奔出。
  首先要克服今天的骚动。
  之后的事情等解决问题再来考虑。幸宏冲入第一校舍,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换好鞋子之后,天崎毫不犹豫地前往网球场。在多云的天空下,她奔上铺装道路,抵达网球场。等候天崎的一年级生社员带领她走进球场。
  「欢迎光临。」
  「果然如此。」
  天崎见到预料中的对手,露出微笑。在球场等待她的是一位绑著双马尾发型的美少女。她是网球社的王牌选手,神庭美冬。
  「你穿那样不方便打球吧,我们都帮你准备好了。」
  美冬用球拍指示的方向前方有著熟悉的运动背包,置放在长板凳上。那是天崎的运动背包,她用眼神询问原因。
  「我和西园寺小姐联络,请她拿过来了。」
  原来如此。天崎在理解之后,确认运动背包的内容。网球装等装备都在里面。
  「我去换衣服。」
  「请便。」
  天崎跟随一年级生引导,走进更衣室。从阶梯社的运动外套换上网球装,最后在镜子前将长发绑成马尾发型。心情为之一振。她对镜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精神很专注。」
  天崎走回网球场。
  和美冬练习一会儿作为热身,同时确认网球场的状况和球拍的触感。再稍微练习发球之后,濑野登上裁判台。
  「由我当裁判,没问题吧?」
  濑野询问。听到天崎说:「我正想拜托濑野同学担任裁判呢。」让濑野露出羞涩的微笑。
  「我想打三盘。」
  美冬一本正经的宣告,天崎点头表示首肯。
  「如果不那么做,就搔不到痒处了。」
  许多观众围绕网球场。除了网球社员之外,也有不少学生在铁网外观战。疑似广播社员的同学正拿著摄影机拍摄比赛,所以礼堂应该可以看到实况转播。他们或许是想看现场才前来的吧。
  「小美已经取回实力,她应该压倒性有利吧?」
  「天崎同学不是早就没打网球了吗?」
  天崎听见周遭的窃窃私语,不禁扬起嘴角。球网另一侧的美冬乍看之下毫无反应,但其实也微笑了一下。
  「用这个来决定发球权吧。」
  女子网球社的顾问龙胆走到裁判台旁,天崎很讶异竟然连老师都会参与这场骚动,不过或许龙胆只将这视为社团活动的延伸。
  龙胆对两人出示五百元铜板,意指要丢铜板决定发球权。天崎看向美冬。
  「你先请。」
  美冬将选择权让给天崎。「正面。」天崎任凭直觉说道。接著五百元铜板抛上空中,当它掉落于球场时,正面朝上。
  「由我发球。」
  天崎宣告后,龙胆随即将三颗网球放上她的球拍。天崎将其中两颗收进网球装的口袋,走向发球位置。
  濑野宣告比赛开始。观众的私语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氛围笼罩网球场。
  天崎站在底线后方,注视美冬。美冬为了接发球大幅度压低上半身,双腿踏起轻快的步伐,手握的网球拍不停转动。不愧是美冬,动作毫无破绽,也没有投入一丝多余的力气。
  天崎十分高兴。
  她将左脚脚尖踏到底线的梢后方。轻拍两次网球之后,注视底线与脚尖之间的茶色土地。接著左手握住网球,将球捏至球拍前,视线镇定对方球场。看准击球点之后,开始托球,挥拍击出。
  网球尖锐的刺进外角边缘,美冬没有动作。「哇!」观众一同叫好。其中也混杂著「怎么可能!」的惊叹声。
  「15—0。」
  濑野说出比数。天崎请负责收网球的一年级生扔给自己一颗球,走到下一个发球位置。她打量美冬,美冬也很高兴的看著她。因为美冬很清楚,天崎为了锻炼体力,又开始打网球了。所以这场比赛肯定是美冬的希望。
  虽然对阶梯社的各位很过意不去。
  天崎做出发球动作的同时,在内心向其他社员致歉。
  可是我大概要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战斗了。
  天崎朝美冬击出犀利的第一次发球。

  「请、请多指教……」
  「……事情果然是这样。」
  井筒在特别教室大楼与风原面对面。
  「井筒研,你觉悟吧!」
  「你这回输定了!」
  然后「月之女神守护队」的成员站在风原身边。井筒对无力的自己注入干劲,大声朝风原发问:
  「那我要和你比赛什么?还是说比赛对象不是你,是周围这些人?」
  「不,那个,不是的……我要请你和我比赛。」
  「这样啊,那到底是要比什么……!?」
  哔哔,井筒听见电子声。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发现墙壁上设有小型摄影机。
  「刚刚这样就是,那个,代表你输了。」
  「什么!?等一下,风原!这太卑鄙了吧!你什么都还没说明耶!」
  「啊,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到井筒咆哮,风原显得很狼狈,双眼开始泛出泪珠。「呜哇啊!」井筒也焦急起来。
  「你这家伙!竟敢弄哭月之女神!」
  「天罚!你该受天罚!」
  「我们揍扁他!」
  周围叫骂声四起,井筒彷佛迁怒似的对少年们怒吼:
  「少啰唆!你们给我闭嘴!!」
  「…………」
  大家真的静了下来,「守护队」的众人互相说著「你去啦」推卸责任。
  「那个,这个,刚刚的是……练习。」
  风原在寂静中轻声解释。
  「呃,这是刚刚的照片。你被拍的很清楚。」
  风原出示紧紧抱在身上的手提式摄影机萤幕。井筒见状吃了一惊,萤幕上出现自己的侧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台摄影机拍的照片会显示在这台手提式摄影机上?」
  「那个,这是我向影研会的专业摄影师前辈借来的。从这里可以用无线装置按下摄影机的快门,功能很强吧?」
  风原的双瞳闪耀光辉。井筒虽然不能理解个中技术,但也的确觉得很了不起。风原操作一会儿机器之后,显示的影像改变。井筒看到这里,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
  「等一下,该不会这里的比赛内容……」
  「请愿书就藏在这个特别教室大楼的走廊某处。啊,我也不知道那是正本还是影本。请你去寻找请愿书,而我会拍摄你的照片。如果你像刚刚那样被我拍到,那就是我赢了。」
  「如果我躲过你找到请愿书,就是我获胜……那他们呢?」
  井筒看向周围的「守护队」,风原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井筒怒瞪「守护队」的其中一人,结果对方勉强回答:「我、我们是来监视你,以防你对月之女神乱来!」
  「……啊啊,原来如此。那你们加油吧。」
  井筒开始做起暖身运动。
  「那我们开始吧,我也没时间慢慢来。」
  「那、那个……」
  风原似乎有口难言。「什么事?」井筒一边伸展身体,一边询问。
  「如果被我拍到三张,那就是井筒同学输啰。」
  「什么?」
  井筒瞪大眼睛。风原支支吾吾的,看起来更加狼狈。井筒努力抑止自己的情绪,尽可能温柔的征询:
  「你的意思是,我的处境比较不利,你还特地让我?」
  「……那个,我是……」
  「没关系,你老实说。」
  井筒敦促,风原紧紧闭上眼解释:
  「我有请大家试过,但是没有人能在被我拍到三张照片之前找到请愿书。所以我才这么做。」
  「…………」
  恐怕这是事实,而非威吓之类的举动。从风原的性格来看,肯定是如此。
  井筒清楚这一点,所以一时哑口无言。
  ……惨了。仔细一想,她可以说是一个彻底的摄影狂,说不定真的很难对付。
  井筒旋转脚踝,拚命在脑海编织特别教室大楼的构造图。

  刈谷撕破罢免请愿书的影本,化学社员说了声:「真可惜。」刈谷丢下一句:「再见。」打开化学实验室的门。
  「那、那个……」
  就在这时,一位女社员出声叫唤。
  「可以请你和我合照吗?」
  「嗯,好啊。」
  一位女社员站到讶异的刈谷身旁。「再靠近一点。」「你要抬头挺胸啊。」她的朋友们吆喝著。合照完之后,对方甚至要求和刈谷握手。
  「辛苦你了。」
  「请你继续加油。」
  刈谷和化学社员们挥手告别,总算回到走廊。他奔向下一个定点,同时微微歪过头心想,刚刚是第三个通过的定点,可是每一次都有人请求和他合照。而且比赛内容也不困难,感觉像是和大家一起轻松的玩游戏。
  ……不过现在也不能多想,还有很多定点要闯关。接下来离这里最近的定点是……第二校舍中庭?蒸气炉室附近吗……为什么会有定点设在那么鸟不生蛋的地方?是哪个社团?
  尽管刈谷内心在意,但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行。反正只要抵达目的地,就会真相大白了。他街上第二校舍东南方位的阶梯,从三楼奔往中庭,接著看向蒸气炉室,观察下蒸气炉室四周——
  刈谷的表情不禁变得僵硬。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来了!这一天终于到了!」
  光头猛男驱使一身肌肉,厚大的隆起上臂二头肌,做出优美的正面双手二头肌迎接刈谷。
  「……合田,这么冷的天气,你在这儿做什么?」
  合田矗立在寒风刺骨的中庭,身上只著一条泳裤。明明就很冷,可是他却展露洁白的牙齿,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啊!他的肌肉好有劲!肌肉曲线很犀利!」
  「肌肉好壮啊!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壮!看他的肩膀!胸膛!手臂!」
  「强而有力!他的肌肉非常强而有力啊!」
  四周传来赞叹。一群猛男从直线穿廊另一端打开校舍的窗户,以及刈谷走来的大门冲出。所有人都上半身赤裸,只穿一件泳裤。不一会儿他们包围刈谷,各自做出健美姿势。
  「刈谷健吾!」
  合田做出自选动作,同时呐喊。他的双眼有著勇往直前的决心,将凶猛又野蛮的肌肉隆起至最极限。还不行,现在还不是让肌肉爆发的时候,他拚命抑止肌肉纤维。
  「你还记得吗?我可从来没有忘记喔!这里、我曾经在这里遭受屈辱!你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弱小!」
  「…………」
  刈谷听的一头雾水。合田大概是察觉他的状况,一度停下健美姿势,仰望天空。彷佛是在找寻云朵之间的事物一般,他的眼神望向远方。
  「那是去年十月六日的事了,那天是星期四。我感觉到有男子汉的肌肉正在炽热燃烧,急忙赶赴现场,然后也的确见到有两个人火热的爆发肌肉。就像猎豹捕食猎物般的奔驰,他们小腿三头肌的低吟令我陶醉,忍不住使力驱使自己的大胸肌声援。可是——」
  合田的双眸锐利的注视刈谷。
  「你,还有你们,竟然完全无视我的大胸肌!让我彻底了解到自己有多么不成熟!原来我的肌肉不过尔尔。只不过得到周围的一些赞美就得意忘形,我对自己感到很羞耻!从那天开始,我发誓要更上一层楼,雕塑完美的肌肉,并逼迫自己背负更重的责任!」
  「鬼啊……他是肌肉之鬼……」
  周围传来敬畏的声音。合田缓缓伸出手臂,接著使力鼓起肌肉块。乍看之下就宛如保龄球黏附在手臂上。
  「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看个清楚,刈谷健吾!我要用尽全心全力,让你身上的肌肉,甚至任何一丝的肌肉纤维都因为我而欣喜颤抖!这就是我的,我的全部啊啊啊!!」
  一瞬间,以合田为中心,刮起了热风。
  周围的肌肉猛男开始以规律的节奏踩踏地板,同时拍打自己的身体,宛若演奏打击乐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音乐,虽然不清楚曲名,但那是十分熟悉的曲子,似乎是电影配乐。
  接著合田独自蹲在刈谷面前。他立起右膝,左膝著地,双手指尖停止在几乎要触及大地的位置。他静静等待时机到来的模样,有如巨大的岩石。
  本来平静的音乐开始渐渐提高音量,让场面愈来愈热烈。肌肉猛男的打击节奏也随之增快,接著号角声响起。
  同一时刻,岩石大大隆起。右脚的股二头肌、小腿三头肌开始燃烧,将自己的肉体抵向天际。接著双臂交叉于胸前,画出巨大的圆弧,表现出一种压倒性的跃动感。合田仿佛要教人听见他打击腹部的重低音,将双臂与地面呈现水平的位置。大胸肌、三角肌、上臂二头肌、上臂三头肌是理所当然,就连掌长肌、浅指屈肌、肱桡肌、尺侧伸腕肌都展现惊人的气势。仅在手腕与手肘之间留下苗条曲线的粗壮手臂,毫不留情的折叠弯曲。上臂二头肌凶猛的鼓起,肌肉纤维簌地收缩,细小的血管浮现,彷佛要爆炸一般。
  那是正面双手二头肌,毋庸置疑的逆三角形光辉展现。
  「好威猛!好威猛啊!」
  「他的肌肉火力全开!火力全开啊!肌肉曲线无懈可击!」
  「很大块!他的肌肉又大又圆!」
  合田毫无保留的绽放微笑,静止一秒。然后放下双臂,同时对腰大肌使力,扭转身躯。厚实的大胸肌夸示自己的存在,三角肌也不甘示弱的鼓起血管咆哮:背后的僧帽肌展翅翱翔,前锯肌钩勒出肌肉曲线,展现全身没有一分赘肉的勇猛姿态。
  这正是侧面胸大肌,厚实肌肉群的圆舞曲。
  「赞啊!威猛到极点!」
  「大胸肌好圆!连希腊雕刻都会自叹不如啊!」
  「双脚的肌肉线条太棒了!」
  合田再转动上半身,朝天大幅度伸展双臂。当他张开手指,再使力握紧时,僧帽肌、大圆肌、广背肌立刻迫不急待的沸腾。数之不尽的肌肉线条刻划于浩瀚的大地。
  那是背面双手二头肌,一种沉默而真实的美学。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喝喔!
  绝对的存在感、惊人的肌肉量,以及令人叹为觐止,发挥至极限的肌肉曲线。到此地步,周围的肌肉猛男除了赞叹之外已不能再做些什么。
  然后合田再次转身,对股四头肌施力,并开始屈伸。左脚像是钢棒般的笔直伸出,右脚则是曲折缩起,让它看起来更壮硕数倍。上半身比划出必杀的姿势,双拳在腹直肌前方互击,引起胸锁乳突肌爆发,呐喊出灵魂的战吼。
  这是他的自选动作,至高生命的爆射喷出。
  场内欢声雷动,也有听见手哨和口哨声。甚至有人感慨过度,落泪喝采。合田彷佛是要回应猛男们的声援似的,对股四头肌、股二头肌、小腿三头肌、腓肠肌、前陉肌注入力量,巨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在这段期间当中,他也没有停止让英勇的肌肉表演。「咚、咚。」每一次弹跳,就让一身肌肉的猛男们发出欢呼,强烈震撼观众的心灵。
  原本听见的音乐声突然静止。周围的肌肉猛男停止踩踏地板,给予合田无尽的掌声。一个崭新的传说在此诞生。
  刈谷也跟著鼓掌。合田露出幸福的笑容,挥手回应众人。与刈谷视线交会之后,他口头致谢:「谢谢你。」
  「……那么,我要在这做什么?」
  刈谷重新询问合田。所谓的比赛,应该不是只要欣赏合田的表演即可。
  「同志,这还用说吗!」
  突然被叫唤为同志,让刈谷有一阵不祥的预感,不禁皱起眉头。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合田将自己的腹直肌分裂为八块。
  「来,让我看看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本领!将你的一切都向我的腹直肌招呼过来!!」
  「…………」
  「怎么啦!?来啊!不用客气!尽情给我来吧!我的腹直肌早就准备周全了!!」
  「…………」
  周围的肌肉猛男屏息以待,大家都在等刈谷回应。刈谷承受他们的视线——
  豪爽的脱下运动外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场内响起充满期待的欢呼声,刈谷面对做出正面背阔肌伸展的合田说:
  合田,虽然比不上你,但我也有在锻炼身体。」
  然后手指捏住T恤的领口,将衣服向上脱。
  突然间投影萤幕暗下。「啊啊啊啊啊!」尖锐的惨叫声响彻礼堂。
  「咦?怎么回事?是摄影机故障吗?」
  加藤游移视线,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在欣赏刈谷与健美社对决的学生发出不满,尤其是女同学纷纷怒骂!?这是搞什么鬼啊!」
  「呃,对不起,好像是出问题了。可以切换画面吗?啊,我们马上将画面切到其他人的实况转拨,请稍等一下。」
  「去你的!」「我要看后续!」抱怨声此起彼落,加藤只能无奈地不停低头致歉。

  这时,在负责实况放送的广播室内,有一位戴著圆框眼镜的高额头少女,正满脸通红的按著电源开关按钮。她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那、那个,中村学姊……」
  「你、你你你们刚刚是想播放什么啊!真是太没常识!太不守规矩了!我绝对不允许!」
  这位少女——中村千鹤十分愤怒,广播社员一同举起双手。
  「好、好的。我们明白了,请你冷静一点……」
  「金森!富田!你们还呆站著做什么!你们以为执行部是来干什么的!」
  「哇啊!对不起!」
  接著台风尾扫到两位执行部员,他们是为了监督实况放送有无违背伦理而前来广播室。面对面红耳赤说教的中村,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中村学姊不是已经引退了吗?为什么还……」
  「为什么她老是来找我们麻烦啊……」
  「给我听好!这些摄影的录影带要全部没收,全部烧光处分!」
  中村再次对广播社员发威,一股脑儿的叫道。
  「那个,光是删除档案不行吗?」
  由于采用的是数位摄影,所以不会有录影带。广播社员面对无法冷静判断的中村,显得十分困扰。

  「喂,还要继续比吗?」
  三枝一边拍著篮球,一边询问。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计算明明没有错啊!」
  「难道是射篮角度需要修正吗?还是风向变了?」
  「这里是室内耶。」
  他们没听见三枝的吐槽。手拿著篮球,不知在讨论什么。
  地点是第一体育馆。三枝以为会与篮球社一决胜负,想不到出现的竟然是电脑研究会的成员。
  「三枝,好久不见。」
  成为会长的村上走上前,要求与三枝比赛罚球。由于电脑研究会与篮球完全扯不上关系,因此三枝询问:「为什么要比赛篮球的罚球?」却听到村上身后的会员喝倒彩。
  「混帐!你跟见城同学在交往吧!」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说自己和玩电脑的宅男不一样,已经是热衷运动的型男了,所以成功交到女友吗?」
  「你别小看我们!你以为支撑日本未来的是谁啊!」
  「今后是我们的时代了!」
  「竟敢轻视我们,我们要让你好看!」
  不,我从来没有轻视你们。三枝本想这么说,却因为对方似乎根本听不进去,所以转而请村上说明规则。但是对方好像又不满三枝的态度,继续对他叫骂:
  「规则很简单。只要成功投进罚球的次数较多,就算获胜。我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打篮球对我们来说根本易如反掌。」
  说罢,村上得意洋洋的展现可以计算投掷罚球的位置与角度、以及使用力道的软体。这似乎是电脑研究会全员一同设计的。似乎只要照计算结果射篮,就能够做到百发百中。
  「…………」
  三枝觉得结果大概可想而知,但还是默默接受挑战。
  目前比赛进入后半。因为对方说至少要比赛三十球,罚球计算软体才能发挥真正价值,所以三枝同意要投三十球,目前他的进球率大约是六成,他自认成绩不错。相对的电脑研究会的进球率却不到四成,而且因为每次射篮都要计算,所以很浪费时间。三枝仰望体育馆的时钟,在内心催促村上等人快点。
  「好!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拜托你了,朝井!」
  「包在我身上。」
  轮到电脑研究会投球。射篮之后,打中篮框,本来球差点要掉到外侧,但最后勉强进网。「太好了!」朝井等人拥抱欢呼。
  「太好了!这下没问题了,从此肯定百发百中!」
  「能赢!会长我们赢定了!」
  三枝冷眼看著嬉闹的会员,走到罚球线内。看准篮板之后,放手射篮。篮球飞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接著篮球打到他预计的位置,擦板进网。
  「好。」
  三枝小小比划胜利姿势。电脑研究会的会员很不甘心,可是村上立刻鼓励:
  「不用怕,反正我们接下来会百发百中。」
  「没错、没错。」会员们也互相打气。三枝认为他们或许没察觉状况,所以特地解释:
  「你们接下来真的得百发百中才行。目前投了二十球,我进了十二球,你们只有八球吧?剩下十球我也会以六成的机率进篮,所以加上六球总球数是十八球。换句话说,你们接下来就算百发百中,也只能以十八球的比数和我打成平手。这样要比骤死赛(注:sudden death—足球的延长赛形式,先进球者为胜利方)吗?当然我也有可能射篮失败,不过总之你们目前是真的不容失误。」
  「…………」
  村上等人一时呆住,他们动作生硬的面面相觑。
  「应、应该没问题吧?」
  「会百发百中吧?」
  「我们会赢吧?」
  虽然他们彼此确认,可是所有人表情都很僵硬。三枝询问:「下一球要换谁投?」村上等人的视线游移。
  啊……动作快点啦。
  抬头看向时钟,从开始比赛已经经过四十分钟了。
  「喂,你们动作快点好不好。」
  三枝终于忍不住抱怨。村上等人回答:「等一下,我们想计算到完美,以防失误。」你们刚刚不是说没问题了吗?当三枝想这样反驳时,体育馆入口传来说话声:
  「我们要交换选手。」
  连同三枝在内的所有人转头一采究竟。出现的是一位发长及肩,戴著细长形横框眼镜的少年。他是电脑研究会前任会长木村。「好久不见。」他举手向三枝问好。「你好。」三枝点头回答,然后木村对入口的暗处使眼色。
  「!?」
  见到从暗处走出的人物之后,这回换三枝僵住。出现的是一位身穿篮球社制服的短发美少女。
  是见城遥。
  见城拍击数次手上的篮球,然后运球跑到罚球线。她在三枝面前改变方向,在罚球线前垂直跳起,跳跃射篮。
  篮球被赋予优美的逆转,划出乎缓的抛物线。没有碰到篮框,直接应声落网。
  「……见城。」
  「接下来由我和你比赛。」
  见城登场的时机出人意料,让三枝也乱了方寸。她对三枝说:
  「这关系到阶梯社的存亡吧?」
  「是、是啊……」
  「那么我要尽全力赢得这场比赛。」
  强敌的出现使本来有利的状况彻底改变,三枝感觉到自己陷入了险境。

  另一方面,幸宏和九重来到田径专用运动场。
  幸宏在抵达这里的过程中,通过了橄榄球社和游泳社的挑战。和橄榄球社的比赛是在第三校舍较量非标准的捉迷藏。只要幸宏能拿著橄榄球冲到终点,那么就算获胜。当鬼的橄榄球社规定不可以对幸宏肩撞,因此他发足狂奔,躲过所有穷追不舍的橄榄球社员,勉强取得胜利。
  到了游泳社的定点,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接受指导「正确的跳水方法」。游泳社顾问平冢说:「当作是纪念。」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九重似乎也通过了垒球社的考验。幸宏在前往田径专用运动场的途中,看到她追了上来,于是打开校内图问她:
  「现在我们通过几个定点了?」
  「嗯,希望有十个。可是就算如此,大概也还剩二十个啊,时间根本不够。」
  「……我们真的有胜算吗?现在我们也不清楚请愿书的正本在哪儿啊。」
  「瓶盖!」
  「啪」一声,后背遭到拍打。回头一看,九重笑嘻嘻的举起手臂说:
  「你再怎么烦恼也没用啊。现在应该要正面思考,专心在比赛上。你看,他们果然派出了两个人。只有田径专用运动里指名挑战我和你,所以我早就觉得事情不单纯。」
  九重指著在田径专用运动场的中心等候的两个人影,幸宏见状忍不住叹息。
  连三岛同学都来了……
  出现的是现任田径社社长二之宫京子和幸宏的同班同学三岛真琴。
  「欢迎来到田径社。想要通过这里需要一次比赛两场,既然你们来了两个人,那么人数刚好。」
  幸宏和九重踏入田径专用运动场之后,一位高个子并留著一头短发的少女出声叫道。她就是二之宫。她用宏亮的声音对奔来的两人解释比赛方法。
  「你们得和我比赛百米短跑,当然我会让你们一些。另外,三岛的部分——」
  二之宫低头看向身旁的三岛,幸宏和九重跑到她们面前。四人没来由的形成九重站在二之宫面前,幸宏则站在三岛面前的状态。
  「请和我比赛阶梯赛跑。」
  三枝正视幸宏的双眸说。
  「原来如此,真琴想要在我们的拿手领域一决胜负啊。瓶盖,你可不能输喔!」
  九重点头说道,再度拍打幸宏后背。
  「已经决定由我和三岛同学比赛吗?」
  「我要和小二对决,所以瓶盖当然是要出战真琴啊!」
  「这、这样子啊……」
  可以的话,幸宏想和二之宫较量,他不想再遭受身边的熟人挑战了。虽然他也认识二之宫,但是和三岛比起来状况好多了。
  「那我们快走吧。」
  然而九重的态度强势。她抓住二之宫的手臂,跑向田径专用运动场上设有跨栏的地方。
  「神庭同学。」
  幸宏听到三岛叫唤,转头看她。三岛摊开校内图。
  「赛道很单纯。从这里开始,首先要触击正门,然后路线不拘,最后抵达第三校舍屋顶即可,那里就是终点。这样你听懂了吗?」
  「……我明白了。」
  幸宏抑止阴沉的情感,点头回应。一位跨栏旁的女学生朝这里跑来,告诉三岛:「社长叫我来帮你们喊起跑口令。」「麻烦你了。」三岛说罢,面对幸宏征询:
  「准备好了吗?」
  「……好。」
  两人将田径专用运动场所画的白线之一设为起跑线,一同站到线后。
  我要集中精神面对比赛。
  白云飘动遮盖住日光。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可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乌云密布。
  「各就各位。」幸宏叹气,蹲下准备起跑。「预备。」接著吸一口气。
  听到起跑口令的同时,起跑冲刺。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2:57 编辑



第五阶 阶梯社包围网是什么玩意啊?


  彼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真是结实无比的肌肉啊。」
  合田露出爽朗的笑容,夸赞刈谷的精彩表现。刈谷则是摇摇头,简短地应了一声:「别这么说……」
  「可恶!我、我止不住泪水!」
  「别在意,武田。那可是洗涤你内心的圣水啊!你就尽情哭吧!」
  「是!」
  周遭的肌肉猛男感动的痛哭流涕,尤其是大腿肌肉格外发达的美少年哭得最为惨烈。印象中他好像叫做武田。
  「那么,关于罢免请愿书……」
  刈谷见机询问合田。「喔。」合田应声点头说:
  「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所以没拿。」
  合田说出惊人的事实。「这是怎么回事!?」面对吃惊喊叫的刈谷,合田又说出更令人震惊的真相。
  听完之后,刈谷不禁张口结舌。然后他终于理解此次骚动的真正意义,不由得笑了出来。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家伙还真幸福。」
  「对了,麻烦你帮我跟他问好。还有,学弟们就拜托他照顾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的,再见。」
  「再见了!肌肉的同志啊!」
  刈谷举手回应合田最后的道别,奔离中庭。
  这样看来,我们的作战算是成功了。可是既然事情的真相是这样,那真希望可以将所有定点都绕过一遍……不过时间肯定不足。
  刈谷一边思索,一边跑出内圈,突然听到一阵引擎声自坡道下方传来。他睁大眼睛,看到一部重型机车正沿著坡道往这里驰骋。
  「神庭老师!?」
  以前在山上见过的那套学生长衣映人眼帘,机车驶至刈谷面前紧急煞车。小夏缓缓脱下全罩式安全帽,潇洒地甩了甩头,一头秀发飘逸开来。
  「太帅气了!好酷喔!我看还是再照一张吧。」
  小夏背后传来说话声,声音的主人是正从机车后座下车的浅沢。他动手脱下安全帽,同时拿出手机,对小夏的机车猛拍。
  「老师,为什么浅沢会在这里?」
  对于刈谷的发问,小夏回答:「他也是阶梯社的同伴之一。」浅沢拍摄机车,并轻佻的附和:
  「阶梯社不是正面临危机吗?所以夏夏老师特地到山上找我们来助阵。波佐间学长和寺城学长也都来了喔,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哪个地方发威吧。啊,夏夏老师,能麻烦你和机车站在一起吗?」
  浅沢将手机朝向小夏。「嗯。」小夏双手交叉于胸前。
  「……神庭老师,虽然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过现在……」
  刈谷看著位在坡道下方的礼堂。
  「就让我们尽情地大闹一番吧。」
  「嗯。」
  看到小夏点头应允,刈谷再度跑了起来。

  可恶……那家伙真的很难对付。
  井筒陷入苦战。他在特别教室大楼三楼通往四楼的阶梯途中,靠上墙壁调整呼吸。由于不知道摄影机何时会对准自己,所以他保持戒备,以便随时都能移动。
  已经被拍到两张了,接下来可不能再莽撞地向前冲。该怎么办?
  在四楼南侧墙壁的窗户下方,有著疑似放有罢免请愿书的信封。井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但是从这里开始却是困难重重。他本来还以为,只要一股脑儿冲过走廊、抢下信封,就能轻易赢得比赛。
  可是根本无法接近信封啊!
  原因绝不是出在摄影机的数量很多。原本还推测只要有信封的地方,四周一定会布满摄影机,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即使如此,井筒还是被拍下两张清晰的脸部特写。一张是当他在走廊上狂奔,然后弯身伸手拿取信封时,被设置在地板角落的摄影机拍个正著。另一张则是他想攻对方出其不意,于是从三楼跳到第一体育馆的屋顶上,再爬墙上四楼。可是当他打开四楼窗户时,又被设置在窗户上的摄影机拍个正著。
  我的行动完全被她摸透了,那家伙真的很擅长摄影。
  井筒谨慎地走上阶梯,窥探四楼的状况。那儿有数名学生闲著没事晃来晃去。他们是「月之女神守护队」的成员,作为移动式障碍物兼遮蔽物,分布在各个楼层。虽然他们会妨碍井筒奔跑,但也会阻凝摄影机拍下井筒的身影。因此对风原来说,不见得是有利的存在。其实风原应该更有效地利用他们,只是她目前还抓不到要领。
  ……该怎么办呢?已经快花上一个小时了。要是把时间都耗在这里,那不就完了?
  附带一提,广播社社员和电影研究同好会会员就待在距离井筒不远处,拍摄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井筒极力想要无视他们的存在,但是依旧会被他们分散注意力。
  有没有什么打破僵局的好点子?好点子……好点子……啊啊!该死!啥都想不到!我真笨!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井筒很苦恼,脑子里没有半点好主意。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败给风原。
  可恶!为什么我这么笨啊?如果是三枝学长或刈谷学长面临这种状况,一定能想出很周全的作战计划。小泉学姊的脑筋也动得很快,连神庭有时也会有神来之笔,想出出人意料的点子。偏偏只有我……
  就在此时,井筒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也和我一样,什么好主意都想不到吧。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可以像是运用野性的直觉之类的过关斩将。
  噗哧!井筒笑了出来,刚才那种无路可退的压力逐渐消散。他再度窥探了四楼的情况,仍然有两、三名学生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没错。正因为我是笨蛋,所以再怎么思考也是白费力气。我能做的事不是动脑筋,而是相信自己的双脚,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要说这是自暴自弃,那井筒也无话可说。但是他挺起胸膛,深信那是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好!我要拿出干劲!
  双眼瞪视走廊的尽头。虽然他位在东侧,无法看见南侧的信封,但是精神已经锁定在信封上了。而且他清楚摄影机的位置,接下来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风原,这次我要跟你硬碰硬。看是我的毅力与脚力会赢,还是你的预测与技术会胜利。
  井筒一步步缓慢地爬上阶梯,双手撑在地上,压低身子,然后迅速溜到走廊上。幸好,还没进入斜上方摄影机的摄影范围内。井筒摆出了蹲踞式起跑姿势。
  要冲啦啊啊啊!
  在心中倒数计时。三、二、一——
  GO!
  井筒冲了出去,在摄影机按下快门之前通穿越走廊,沿著墙壁全力冲刺。
  和男学生擦肩而过的井筒喊叫:「抱歉!」跟著绕过弯度平缓的走廊,奔向南侧。当信封进到视线范围内的同时,墙壁上的摄影机也朝井筒改变角度。对面有一位男学生迎面走来,看到井筒后「哇!」的一声呆站在原地。
  当务之急是避开眼前的摄影机。只要注意别贴近地面,设置在地上角落的摄影机就照不到脸。虽然如此一来会提高夺取信封的难度,但是他会用毅力来克服这一点。
  「喝啊!」
  井筒的双脚分得老开,像是在做伸展运动般,把身体重心往下一沉。考量到摄影机的角度,其实这个高度很可能人镜,得立刻取下墙壁上的信封才行。
  「!?」
  令井筒错愕的是,信封的四个边都被透明胶布固定住了。他本来想用手指摘下信封,这下子连硬拆都有困难。摄影机开始转向,配置在其它场所的摄影机也一一朝井筒调整角度。「守护队」的成员纷纷赶到,广播社成员也捕捉著井筒的身影,井筒的脸进入摄影机的摄影范围内。
  「呼啊!」
  井筒在一瞬间做出反应,跳到摄影机的死角下,接著一个前滚翻后迅速站起。摄影机又再度开始转向。
  「抱歉,让个路!」
  井筒一口气穿过蜂拥而至的学生,逃往西侧走廊。不过这里也有摄影机,所以不能掉以轻心。正当他一面注意周遭情况一面逃命时,听见前方的阶梯传来脚步声。
  「!?」
  风原正单手提著手提式摄影机跑上楼。看来她也研判战况已经发展到最终局面,打算亲自来给予最后一击。
  「井筒同学。」
  风原用有别于以往的沉稳声音呼唤井筒,令井筒几乎要反射性地转头答话,但还是勉强躲过拍摄。他冲进化为三叉路的走廊东侧。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风原追了上来,井筒虽然对她出乎意料之外的行动感到焦虑,但是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拚命奔跑,穿越摄影机的死角,接著在东侧阶梯前右转,打算再挑战一次。
  风原在背后紧追不舍。换句话说,再拖下去的话,就算没被摄影机拍到,也迟早会直接被她拍下照片。难道真的在劫难逃吗?
  奔驰在走廊上的井筒不由得苦笑。仔细想想,这种场面还真教人热血沸腾。绕过弯度平缓的转角后,他露出错愕的表情。
  「井筒研!这下子你玩完了!」
  「你以为我们『月之女神守护队』真的只会袖手旁观吗?」
  一群男同学众在走廊上,看守著信封。
  「你们这些混蛋!这样算犯规吧!」
  「哈哈哈哈哈!你怕了吧!」
  「如此一来『月之女神乙就赢定了!」
  万岁——!万岁——!少年们开始齐声欢呼。而井筒——
  别小看我!
  他二话不说冲向由男同学筑起的人墙。想必他们没料到井筒会硬上吧,开始有人内心产生动摇,而人墙也因此露出破绽。井筒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让你们见识一下月光微步的精髓所在!!
  井筒的右脚脚尖率先踏人人群缝隙,再运用肩膀撞出身体可以切入的空间,接著屈膝探出左脚,寻找著地点。就算无法保持平衡也无所谓,井筒那柔软的关节足以支撑他的身体。当左脚脚跟著地后,又一头钻进学生和学生之间。井筒采取强硬的行动,在人群中闯出了一条路。他伸出左手支撑身体,像是要突破重围般地迈出大步。扭转身躯,以后仰的姿势踏出左脚后,再用左脚支撑全身的重量,并伸出右脚寻找下一个著地点,做出滑垒般的姿势窜出人墙。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面对井筒宛若软体动物般的动作,男学生们发出了哀号。而风原竭尽全力的嘶喊声更是响彻走廊:
  「请各位让开,你们挡到摄影机的镜头了!」
  好机会!
  风原的呐喊让井筒意识到有机会胜利。信封就在眼前,他伸出手指按在胶带上,用力一扯,没想到信封轻易地就被扯下来了。将信封连同胶带一把抓起后,差点摔倒的井筒瞬间站了起来。
  「我抢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井筒一边喊叫,一边穿越「守护队」的人群,就这样跑过西侧走廊,冲至楼梯口,漂亮地反败为胜。
  「太棒啦啊啊啊啊!你们根本是群废物,嘿嘿!」
  井筒得意洋洋的打开信封,然而信封内的纸张却只写著「非正本」三个字。
  「竟然是影本!」
  井筒见字无力的摊倒在地上,疲劳一口气涌上。
  「辛苦你了……」
  井筒躺在走廊上没多久,风原就走了过来。「守护队」的众人也跟在她身后,显得十分沮丧。井筒见到风原,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
  「风原,这不是正本。这下我惨了。」
  井筒对站在梢远处,低头看著自己的风原说道。「对不起。」风原用一如往常的微弱声音答道。井筒挥了挥手道歉:
  「抱歉,这不能怪你。话说回来,你真的很厉害。老实说我原本还有点小看你,可是不管是摄影机架设的位置,还是按下快门的时机,都十分完美。你的摄影技术果然非同小可。」
  说完,井筒挺起上半身,面向风原。她还是老样子,羞涩的低著头,紧握手上的手提式摄影机。
  「…………好吧!为了纪念本大爷的胜利,就来拍一张照吧!」
  井筒站起身,竖起大拇指。「好的。」风原答应,然后将镜头对准井筒。「不不不。」井筒出言否定,然后走到风原身旁,将镜头对准彼此。风原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纪念、纪念。后面那群人,想要拍照的也可以过来喔。」
  井筒觉得两个人合照太难为情,所以顺便邀请「守护队」。「守护队」众人发出吃惊的叫声。停了一拍之后,纷纷呐喊:「我也要拍!」一股脑儿挤了过来。
  「哇!危险!」
  井筒在仓促之间挺身护住了风原。要不是他反应够快,现在风原大概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众人压扁了。
  「你们好歹也客气一点!」
  抢在前头的少年遭到突如其来的撞击,向后方飞了出去,接著所有人就像骨牌般一一被撞倒。
  「哼,弱不禁风。」
  一名女学生从遭受撞击的少年身上爬起。这位身穿摔角比赛专用连身衣,身材高姚的少女缓缓转身面对井筒。原来这位一头短发、眼角微翘,看似好强的美少女,就是和井筒同班的一年级生三女神之一,「太阳女神」山田翔子。
  「……你是鬼吗?山田!」
  「山田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山田的行动令井筒和风原瞪大眼睛。山田先是狠狠瞪了井筒一眼,然后对风原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风风,纪念照片要两人合照才有纪念价值啊。」
  风原的脸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山田笑著观察风原的反应,然后再度瞪视井筒。
  「井筒,你下一场比赛就是和我进行摔角对决,我是不会放水的。」
  「慢著!比摔角我根本没胜算嘛!」
  「有时我下手太重,对手会被我打到昏过去,你自己小心一点。」
  「我会被杀啊——!」
  井筒想逃走,却被山田从背后紧紧拙住,动弹不得。他隐约看见风原站在视界角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惨了,这次我真的玩完了……
  井简在心中自言自语,将剩下的任务托付给其他阶梯社的同伴。
  「刷」一声,篮球顺利入网,三枝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安心下来。这么一来比数是十七比十七。还有希望获胜。
  在这第一体育馆中展开的罚球对决即将面临最后关头。双方各投二十九球之后,目前电脑研究会加上见城一共投进十七球。而三枝也一样投进十七球,双方各剩下一球,而这一球将会左右胜负。
  ……见城果然不是简单角色。到目前为止的罚球,就连一次失误也没有。下一球想必也不会失误。
  也就是说,三枝也绝对不能失误。
  他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聚精会神,连续投出二十九球罚球,因此已经累积相当程度的疲劳。虽然他满头大汗,但无奈的是没有带毛巾来,只能勉强以T恤的袖子拭去汗水。
  另一方面,见城对三枝一直漠不关心,只顾著不断射篮,而且她一滴汗都没流。
  「再进一球!再进一球!」
  俨然成为场边观众的电脑研究会员们趁势开始叫嚣,三枝用手指轻抚自己僵硬的表情,尽可能不让自己去理会那群人。
  见城站在罚球线前面,一边拍著球,一边注视篮框。村上等人的鼓舞声一瞬间变大,然后又静止下来。
  这一球也会进吧……
  三枝专注地看著见城的侧脸。她轻轻的举起拍打的篮球,做出射篮姿势,眼神集中于篮框。三枝觉得她真美,不过马上又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会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
  就在这一刻,见城不经意瞄了这边一眼。
  仅仅一瞬间,见城的眼神往这边望了一眼。但即使如此,三枝也能感觉到见城内心似乎正在迷惘。
  「!」
  她动手射篮。篮球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舞在空中——
  击中篮框。
  「什么!?」
  电脑研究会的某个成员呐喊,三枝也瞪大眼睛。球仿佛轻抚著篮框一样,顺著边框转绕,最后掉出篮框之外,没有进网。
  咚。响亮的弹击声回响于体育馆。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啊啊啊啊5!?」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失误?」
  「这、这也没办法啊。别在意,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
  「不必担心!三枝下一球一定也会失误。」
  电脑研究会员们嚷嚷著。三枝看著失误的见城。她或许在篮球击中篮框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注定失误,所以立刻别过头去,然后又悄悄地瞄向三枝。
  「…………」
  电脑研究会员们不断喊著:「不会进!」「不会进!」三枝走到罚球线前,做出射篮姿势。他感觉到一旁见城的视线,但没有分心转移目光。
  他在内心想像篮球会弹到篮板的某一处。只要以正确的角度投中篮板,篮球自然会反弹回来擦板得分。
  三枝彷佛以全身力量将球抛出一般,投出这一球。
  「不准进!」
  村上等人吼叫,三枝则专注看著球的去向。篮球在打到篮板后反弹回来,应声落网。
  「呜啊啊啊啊啊啊!」
  「可恶呀啊啊啊!」
  「竟然被他投进了!」
  电脑研究会员们全部失落的倒下。三枝看向见城,她静静地低著头。原本以为她会因此懊悔不已,但是她看起来却有些落寞。
  「见城……」
  「……嗯。」
  三枝走向见城,她没有面对三枝,只默默递出一张纸。这应该就是罢免请愿书吧。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只写了「非正本」三个字。
  「是影本啊……真伤脑筋,亏我费了这么多时间。」
  因为讨厌沉默僵硬的气氛,所以三枝刻意说话。但是见城依然把头转向一旁。
  「真不愧是篮球社员,竟然可以投十中九。如果我一开始就和你比赛,那就输定了。」
  三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偷偷打量见城,可是她的态度依旧。
  「好了,我也该走了……」
  三枝想早点前往下一个定点,但是又觉得无法就此离去。村上等人兴致勃勃的看著两人,广播社的镜头也对准他们。
  「……你果然……还是比较看重阶梯社。」
  见城淡淡说道,三枝默默看著她。
  「这场比赛的对手是我,但你却丝毫不为所动。就连我在最后投球失误后,你也还能若无其事的投进最后一球。看来你的心中只有阶梯社吧。」
  见城别过头,微微嘟起嘴抱怨。三枝张口结舌,急忙解释: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关系,你不需要找藉口。」
  「我没有要找藉口,我只是——」
  「你不用说了。」
  「我只是……不想在心上人的面前失败而已。」
  「!」
  见城立刻转头面对三枝,随后又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但一张脸却愈来愈红。三枝在脱口而出之后,也跟著羞红了脸。
  「够了够——了!请你们自制一点,实在太闪了!」
  「要打情骂俏,请你们到别处去!这里是神圣的运动场,可恶!」
  「三枝这家伙,果然不可原谅!」
  村上等人破口大骂,让三枝猛然想起现场还有观众在场。
  「……很好,看我抹杀掉你们的记忆!」
  三枝捡起滚落在身边的篮球,开始袭击村上等人。
  「万岁!」
  抵达终点的瞬间,九重高声叫好。接著慢慢放低速度,转头望向身旁。
  「赢的人应该是我喔!一定是我!」
  「……这、这怎么可能,真夸张……」
  二之宫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呵呵呵呵呵。」九重笑著奔向负责测定秒数的学生。田村爱看著红外线测速器的测定结果,不由得深深皱眉,口中念念有词。
  「如何如何?成绩不错吧?」
  「老实说,我有点不敢听成绩。」
  两个人并排著等待成绩揭晓,田村一本正经的看向九重。
  「小优,你要不要再回来参加跨栏赛跑?」
  「我赢了吧?这场比赛是我赢了吧!?」
  「那种事不重要了,你看这纪录。十三秒三二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跑得比退社前还要快啊!这也太奇怪了吧?」
  「呵呵呵呵呵,优子小姐真了不起!」
  「……我的成绩是十三秒四四……啊——!」
  二之宫抱著头,沮丧的蹲下。九重则是高兴地在一旁不停打转。
  「别、别气馁嘛,小二。你的最佳纪录也有十三秒一零啊,今天只是恰巧状况不好而已啦。」
  虽然田村使出浑身解数为她打气,可是二之宫无力的倒在一旁。九重一边跳舞,一边走到二之宫身旁,为她盖上田径社的风衣。
  「不可以躺在那边啦,如果让身子著凉了该怎么办?」
  「呜呜呜……比的是跨栏赛跑,刚好又是我的专门项目,而且我也没有让赛啊。我没有理由会输。」
  「呵呵呵。」九重低头看著二之宫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风衣内,抬头挺胸自傲地说:
  「如你所说,你的确没有任何『输』的理由。不过!」
  九重的双瞳闪烁光芒,一旁的田村悄悄对广播社员说:「注意看,小优又要说她的至理『谜』言了。」
  「我没有理由不『赢』啊!」
  「…………」
  场内变得寂静无声。二之宫肃然挺起上半身,幢憬的看著九重说:「小优学姊,你说的真深奥!」

  阶梯社与「阶梯社包围网」之间展开的战斗,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礼堂内的气氛达到最高潮。
  而比赛途中加入阶梯社的援军,让学生们的兴致更高。现场已无法再以优雅的茶会来形容。所有人都一同投入实况转播的声援,现场欢呼声此起彼落。也有人为了亲眼见证这场比赛,纷纷冲出礼堂赶到现场。
  「分胜负啦啊啊啊啊!这是第十五位手下败将!他实在太强了!」
  加藤呐喊。现场气氛能达到如此沸腾,他的解说功不可没。他巧妙地切换著每一场比赛的实况,并为影像配上感想。当然他本人也是乐在其中。
  「如此一来,柔道社、剑道社、空手道社三大社团,全都败给了这个男子!他真的跟我们一样都是高中生吗?」
  寺城出现在投影萤幕上,低头看著一旁层层堆叠的柔道社社员。
  「结束了吗?嗯,你们算是不错的暖身运动。」
  说完,寺城豪迈的笑了。
  镜头画面一转,这回显示羽球比赛,摄影机正好捕捉到杀球的瞬间。完全无法反应的羽球社员们,只能步履蹒跚去捡羽球。他们个个满身大汗,连路都走不稳。
  「太、太过分了……我只是一年级生耶,好歹也手下留情吧。」
  听到对手的抱怨,轻快踏著步伐的少年露出坏心眼的笑脸回答:
  「石井同学,比赛本来就该全力以赴。如果随便放水,那就不好玩啦。」
  波佐间说罢,站上发球位置。这场和羽球社之间的比赛早已分出胜负,但波佐间仍与一年级的社员继续单场比赛。

  「这个标题下的太好了!」
  「干得好呀!你真有天分!」
  浅沢在校刊社参与「校刊头条命名赛」,大胜校刊社员。现场只能听到社员们对他赞不绝口。浅沢则是露出和蔼的笑容回答:「还好啦。」
  「我只是从网路上找出实际使用过的头条标题,然后照抄而已。」
  「照抄!?那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招不算犯规吧,从头到尾也没有人说不能这么做啊。」
  浅沢一边秀出手机画面,一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在第二校舍的屋顶,穿著山上桔梗院学园制服的女学生,正被国标舞社社员包围。
  「拜托你们走远一点啦,很碍眼耶。」
  水户野凛气得破口大骂。数位女社员围著她,而更外围又有更多男社员包围。
  「求求你,姊姊!请你教我们刚刚的舞步吧!」
  「『姊姊』听起来很恶心耶!这些家伙搞什么呀!早知道就不来了!」
  水户野无视比赛规则,大胆的在国标舞社面前秀出霹雳舞。结果大家对她的舞步大受感动,缠著她不愿让她离去。

  「我要摸头——给我摸摸!」
  「我还要玩、人家还要玩啦!」
  稹岛被一群小孩弄得焦头烂额。有些孩子高兴的抚弄他的平头,有些则是用力拉扯制服衣领,他们出手绝不留情。
  「啊!正也你先暂停一下!小步,求你别抓我的头了!大哥哥很痛呀!呃!好痛!是谁!?刚刚是谁踢我的背?」
  小孩子高声欢呼,四处逃窜。稹岛起身环顾四周,看到小孩们嘻笑著躲到慈幼社员们身后,只能咬牙切齿,十分不甘心。
  「怎么啦?怎么啦?这点程度就发火,可是无法照顾好这些孩子的唷。」
  一位拥有科学怪人般脸孔与体格的男学生笑著说道,他展开他的双手让小孩们吊著嬉戏。身边也围绕著成群的幼童,兴高采烈地嚷嚷著:「科学怪人!」、「科学怪人!一
  「好……好强啊!这群小鬼好难缠。」
  他弯下身躯,不断喘息著。
  稹岛正在和慈幼社对决。不过与其说对手是慈幼社,不如说是他们带来的幼稚园生。比赛规则是在一定时间内,负责当他们的玩伴。但是稹岛太小看孩子们充沛的精力,因而让他陷入危机。
  「可、可恶……爱,救命啊。」
  他呼唤著陪他一起来的妹妹。可是爱正陪著几个小孩子静静地坐在房间角落,专注著念故事书给他们听。角落的情景相当和平。
  「接招!」
  稹岛冷不防地正面遭受撞击,有个小鬼正用头往他的腹部用力一撞。「咕喔!」稹岛痛苦呻吟,不过还是忍住痛楚,将撞他的小鬼抱起来。
  「看我的,我忍无可忍了!」
  稹岛一边抱著他,一边开始转圈。小鬼开心的笑著,其他人也争相喊著:「我也要、我也要。」纷纷聚集过来。
  天啊!拜托快点结束吧。
  稹岛在内心拚命祈求,继续严苛的战斗。
  「哈哈,真了不起。」
  慈幼社员笑著夸奖稹岛。一旁的稹岛爱一边念故事书,一边侧耳听著他们的对话。
  「竟然能这么快跟小孩子打成一片。他叫稹岛慎对吧?也许他有这方面的才能喔?」
  「是呀,小步可是很怕生的呢。」
  爱抬头看见哥哥精疲力尽的模样,偷偷笑了出来。

  美冬打出的杀球落在底线,随后全场跟著欢呼。
  「40—30。」
  濑野淡淡的报出比数。天崎用手上的护腕擦去额头的汗水,并握紧手上的球拍。
  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美冬果然很强。
  天崎与美冬的比赛来到第二盘第七局,分数是4—2。由美冬领先两局。天崎在第二局时遭到破发局,之后虽然有保下了发球局,可是比赛却是美冬占上风。她在第一盘以6—7输给美冬,如果这一盘再输,比赛就结束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难得有这个机会能跟美冬比赛。
  天崎摆出接发球的姿势。美冬的发球虽然没有强劲的力道,但是球往往会落在难以还击的地方。天崎仔细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
  第一次发球打向对角球场。天崎迅速追上球,以反手握拍还击,朝对方的脚下击出对角球。美冬同样以双手反手握拍,猛力还击强力飞来的网球。她也打出对角球。天崎敏捷的跑到球场另一端,用正手拍再次回击对角球。
  我要不断的球击向对手的死角。
  美冬的正手拍乍看之下有缺陷,但其实非常稳定。所以一旦双方开始握拍对打,会很容易落入她的圈套。因此要尽可能将球击向她的死角,藉此封锁她的握拍击球,再趁机冲上网。
  这时美冬突然打出直球。网球沿著边线飞来,似乎有点无力。就在球拍接触到球的瞬间,天崎直觉到机不可失,立刻冲上网。当她追上球之后,像是击出削球一般,轻轻将网球向前放。
  「!?」
  可是美冬也在同一时间上网,并用正手击球稳稳的将球托起。网球以几乎快要触网的高度过网,飞向球场的对角方向。天崎也急忙追赶网球。
  「哈!」
  天崎大力伸出手,硬是做出截击。她靠著气魄只凭手腕控球回击。美冬见状也追上网球。
  美冬挥拍落空。
  「丢士。」
  濑野说出比数,全场欢呼。天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气势没有输。
  她握紧拳头鼓励自己,不到最后决不轻言放弃。只要紧咬不放,一定会有胜算。怀抱著坚强决心,天崎走回接发球位置。
  集中精神。美冬将球抛起后,天崎立刻行动。面对飞向球场中间的发球,她使用正手握拍还击。用浑身的力量,将球击回对角球场,球就恰好落在边线上。接发球爱司。美冬丝毫无法反击。
  下一记发球则是由美冬率先上网,她大概也认为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吧。她强硬地截击天崎的接发球,击出一记吊小球,球一过网立即落下。然而天崎即时将球救起,这时本应该照本宣科地击出高吊球让对方后退——
  可是如果这么做,就正中美冬下怀!
  天崎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她的一举一动。她一定是预料我会打出高吊球,所以正慢慢地向后退,握紧球拍打算把我的球拦截下来。怎能让你称心如意!
  就看这球!
  天崎奋力击出上旋球。网球直接穿越美冬左侧,形成穿越球!然后球在途中改变轨道开始下坠,落在底线上。
  全场欢呼声四起,美冬懊悔的摇了摇头。比数3—4,目前是天崎占上风。
  各位,加油!我也一定会拿下胜利的。
  天崎沐浴在身处于众人的赞叹声中,在内心为四散于各处奋战的阶梯社同伴送出声援。

  而这时的幸宏,正蹲在衔接第二校舍与第三校舍的走廊途中。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9:27 编辑


第六阶 造成他人困扰的事实浮上台面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幸宏感觉双脚好沉重,气喘吁吁。原本以为身体马上就会恢复,可是不管过了多久,双脚还是依旧沉重,而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觉得连蹲下部很痛苦,只能靠上墙壁,无力的坐下。他将双腿瘫在地板上,吐出白色气息。倚靠的墙壁十分冰冷。
  四下空无一人。校内应该仍在继续阶梯社与「阶梯社包围网」的战斗,但是他听不见一点声音。
  孤伶伶一人。
  直到不久之前,还有三岛在身旁。可是因为自己逞强,让她也离开了。她现在应该抵达终点了吧。
  ……糟透了。
  幸宏回想和三岛的比赛。打从一开始,自己就太不应该了。那是一场很差劲的比赛。
  从田径专用运动场到正门为止,幸宏大幅领先。他向侧边小跳步,行云流水般的触击正门,再敏捷的折返。除了三岛之外,连广播社的摄影机也跟不上他的脚步。幸宏奔回原路,冲上斜坡。他在途中与三岛擦肩而过。三岛看起来并不焦急,维持标准的奔跑姿势冲刺。
  尽快让比赛结束吧。
  幸宏从第一校舍玄关进入校舍。换穿室内鞋之后,在走廊上奔跑。由于只要走最短路线抵达终点即可,因此他先在一楼走廊直进,然后穿过贩卖部,从位在东北方角落的阶梯奔上四楼,不断施展V字转弯泄愤。
  「!?」
  当他从三楼冲上通往四楼的楼梯间时,彷佛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立刻逃向楼梯间的阴暗处。他急忙追赶,绕过楼梯间,可是四楼走廊空无一物。
  又被它逃了吗……
  幸宏内心感到疑问,可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跑进新校舍A大楼。一进到大楼,立刻在走廊左转,然后从角落的螺旋阶梯奔上至四楼。因为是螺旋阶梯,所以没有机会使用V字转弯。但是他知道划出圆弧过弯会比直线街上楼还快,因此在转弯时运用单脚过弯的折返技巧。抵达四楼后,即刻朝北方奔跑,前往第二校舍。不一会儿就奔至直线穿廊。
  跑得很顺利,再来只剩下第三校舍的阶梯要克服。
  幸宏进入第二校舍后立刻左转,然后跑到西南方角落再向右转。
  「!」
  就在距离转角一步之处,幸宏突然将身体向左倾倒。他整个人摔倒,而且无法顺利伸手撑地,直接摔得在地上翻滚。滚了一圈之后,后背撞上墙壁。
  「对、对不起。」
  手拿摄影机的女同学站在转角,吓得动弹不得。她身上制服的缎带颜色是绿色,是一年级生。她和一直拍摄幸宏的广播社员并非同一人,大概是原本的社员追不上幸宏,所以请学妹赶到现场继续拍摄吧。
  「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个,都怪我太慌张,才会……」
  「没关系,我没事。对不起。」
  幸宏举手对快被吓哭的广播社员—不意没事,然后站起身,继续奔跑。刚刚撞墙的后背也不觉得痛。跟痛楚比起来,他更惊讶自己的反应竟然这么迟钝。这种小意外以前不知成功回避了多少次,可是刚刚却躲不开。
  真奇怪……身体没有那么疲累啊。
  然而答案很快就造访了。
  「!?」
  当幸宏进入从第二校舍通往第三校舍的直线穿廊时,双腿突然一软。他感觉两腿变得相当沉重,当场双手著地,趴了下来。
  心脏就像传达灾难的钟声一般,开始怦通怦通的急促跳动。不,奔跑时的心跳也一直是这种速度。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突然停下脚步,而且又趴在地上的关系,所以才会突然有所感觉吧?
  幸宏立刻吐气。一阵阵心跳从胸口涌上,向上窜至他的太阳穴。他觉得头好像被轻轻绑住,伸手撑住地板的双臂正微微颤抖。
  「啊!」
  背后传来惨叫声,刚刚的少女跑了过来。幸宏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喊叫:「学、学姊!」不知跑哪儿去了。
  ……本来想告诉她不要紧的。
  幸宏拚命调整呼吸。甩甩头,汗如雨下。脸好烫。
  「神庭同学?」
  听见奔跑的脚步声,这回出声叫唤幸宏的人是三岛。她跑到两手撑地跪下的幸宏身旁,蹲下身子。三岛把手伸向幸宏后背,幸宏立刻反射性的挥手拨开,表示拒绝。
  「三岛同学,我没事。只是稍微……没有分配好……体力而已。而且现在……还在比赛途中啊。」
  幸宏没有面对三岛说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三岛叫道。「广播社的人呢?」她环顾四周之后询问。幸宏回答:「她好像去向社团学姊求救了。」
  「马上……就会有人来……帮忙了。你先走吧……这是好机会啊。」
  幸宏强颜欢笑,仍旧没有面对三岛。
  「这哪是什么好机会啊!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三岛频频环顾周遭,似乎在找寻会不会有人偶然经过。幸宏摇了摇头,依然汗如雨下。
  「三岛……同学……你先走吧。不要……管我。」
  「神庭同学,不要说话了。你这样子很辛苦吧?要不要躺下来……流汗流成这样……」
  三岛又打算伸手触碰幸宏,幸宏再度拨开她的手。
  「神庭同学……」
  三岛的声音有些寂寞。幸宏低著头说:「快走吧。」
  「我怎么可以——」
  「我们……还在比赛啊,三岛同学!」
  强硬的呐喊。然而三岛依旧不为所动,幸宏见状,终于抬头面对她。
  三岛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幸宏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悲惨吧,而且那并非受疼痛折磨的表情。
  而是对接近他的一切,展露敌意的脸孔。
  活像一匹受伤的野兽。幸宏发现自己还能冷静的思考这件事。比赛是不需要同情的。弱肉强食,那就是我们的世界,所以才会称之为「不归路」。能够理解这种感觉的人,一定只有自己和他。
  「去吧,不用管我了。」
  幸宏彷佛是从紧咬的牙根缝隙中,勉强挤出声音。三岛稍微移动身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退数步。
  然后她往第三校舍跑走。她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最后变得完全听不见——
  幸宏成为孤单一人了。
  没错。说穿了人本来就是孤独的。大家都自私自利的活著,不可能完全理解别人。我们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孤单,不该去期待能得到任何人伸出援手。
  尤其是像幸宏这样,生存在扭曲世界的人。只能将「冲动」发泄于与同类的竞争。永远也无法被人理解。
  为什么会感觉呼吸这么困难……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痛苦?
  幸宏听见脚步声。看来广播社员终于来了。还是说,她去请老师来帮忙?幸宏希望可以将自己不堪的模样,暴露在礼堂所有人面前。
  「神庭同学,对不起。那边没有人在,所以我最后只想得到这个方法。」
  清凉的触感抵上额头,是湿毛巾。一条湿毛巾温柔的拭去幸宏脸颊、脖子等处的汗水。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是三岛。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手拿湿毛巾轻触幸宏。然后湿毛巾再度抵上他的额头。
  「……为什么?」
  急促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本来压迫太阳穴的痛楚也消失无踪。
  「为什么你现在还要来帮我?」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可是我不会丢下受苦的神庭同学不管。我只是因为一个人力不从心,才想去找人来帮忙,只不过都没看到人……」
  「我不是说这件事。」
  幸宏忍不住将压抑在内心的黑色情感说出口:
  「我是说今天的事情,『阶梯社包围网』算什么啊……」
  三岛的手停止动作,注视幸宏。
  「我今天本来要和刈谷学长比赛,是最重要的日子。可是这场骚动让比赛泡汤了……为什么要阻扰我?吉田和渡边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吧。我们至今的确做过许多给大家添麻烦的事,可是为什么……」
  连三岛同学也要参加这场骚动?
  只有这句话,幸宏忍住没说出口。可是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在责备她。
  「……阻扰啊。」
  三岛紧握胸前的毛巾。她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然后突然站起身,将毛巾扔向幸宏。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真的和小夏老师说的一样……你太任性了。」
  幸宏抬头看向三岛。她紧紧抿唇,眼瞳深处逐渐涌现光芒开口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因为你自己不说,所以我也无从了解起。而且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一定能理解。我认为每个人都会有有口难言的心事,因此不会强硬过问。但我还是会在意啊!就算你叫我别管,我也还是在意。如、如果彼此是朋友,那更是会如此吧!」
  三岛使力闭上眼,强忍住嘴唇颤抖。恢复平静之后,她又继续说:
  「吉田同学和渡边同学也不是只觉得好玩!是因为、是因为你很不对劲,所以才会这么做。小夏老师和御、御神乐同学其实也一样!大家都很担心!虽然我们觉得自己可能是多管闲事,可是仍旧很努力思考要怎么做。或许我们永远不清楚你的想法,也无法理解你,但是我们觉得自己或多或少能帮上一点忙,或者是能给你一些启示。学长、学姊们也是看在最后的份上,大家都……大家都……」
  三岛似乎无法止住情绪,转过身子。「算了。」她喊道。
  「现在还在比赛吧?我要先走了。我会跑到终点,到时就是你输了!」
  三岛往第三校舍奔跑,就此消失无踪。
  「…………」
  三岛的二日一语,逐渐渗透幸宏内心。
  起先幸宏还不明白三岛的意思,很疑惑她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然后内心缓缓浮现一种可能性,那是一种他至今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因为那对他来说太自以为是了。
  可是,当他内心认为那就是事实真相的时候,阳光一口气射入走廊的窗户。
  幸宏站起身,打开窗户。他探出头仰望天空。寒冷的空气让他感觉很清新,天空一片蔚蓝,没有一朵乌云。
  晴空万里。
  虽然太阳有些西沉,但是天空呈现一片湛蓝。
  幸宏伸手按住窗缘,伸展阿基里斯腱。他转绕脚踝,开始做伸展运动。刚刚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呼吸也恢复正常,本来沉重的双腿感觉十分轻盈。
  他看向通往第三校舍的路途。想要前往屋顶就必须经过北侧的阶梯,所以三岛现在应该绕进校舍,正准备登上阶梯吧。
  情况很危险,不过——
  幸宏关上窗户,深呼吸一次。
  「各就各位。」
  蹲下准备起跑。
  「预备。」
  吸一口气。
  「开始!」
  幸宏飞奔出去,进入第三校舍后立刻向右转。奔过半圈呈炬形的校舍后,登上位在北侧的阶梯。他大力抬腿奔跑,尽可能多跨过一段阶梯。在楼梯间使用V字转弯,然后马不停蹄的奔上下一道阶梯。抵达二楼,可是没有见到三岛的身影。
  「?!」
  幸宏转弯绕过楼梯间奔至三楼,这时他听到了三岛的脚步声。看到她的背影正要绕过通往四楼的楼梯间,更加快了步伐。
  三岛也察觉幸宏出现,一边在四楼走廊转弯,一边回头看。幸宏感觉她的脸突然逼近。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加速冲刺的关系。两人几乎同时踏上通往屋顶的阶梯,然后要在楼梯间过弯时,幸宏已经完全超越三岛。
  「呼。」
  吐一口气,仰望通往屋顶的大门。门扉正敞开著,幸宏一口气穿越铁门。
  抵达室外的瞬间,强风立刻从侧边袭来。幸宏张开双手感受强风,然后渐渐放慢速度,慢慢绕著屋顶奔跑。
  「呼……呼……呼……」
  三岛也抵达屋顶,同时门边出现手拿摄影机的广播社员。是他将门打开的吗?
  「……呼……神庭同学,你跑得好快喔。想不到会在那里被超越。」
  三岛朝幸宏走近。「对不起。」幸宏举起单手致歉。
  「你没有必要为这道歉啊。」
  「嗯,不是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也对,我应该说谢谢,而不是对不起。」
  幸宏说罢,三岛顿时呆住。接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离开他身旁。
  「我以为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
  幸宏对三岛的背影说:
  「因为得不到理解,所以我希望大家别管我。与其听别人说风凉话导致不高兴,倒不如什么都不听。我是这么想的。」
  三岛停下脚步,依然背对幸宏。
  「可是我发现我没必要否定大家关心我的事情本身。如果我站在相反的立场,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一边担心自己是否多管闲事,一边坚决的想为吉田和渡边、或是三岛同学做些什么。」
  幸宏对三岛的后背轻唤:
  「三岛同学,谢谢你。刚刚你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想你,那个,应该也是为了我而参加包围网吧?谢谢你,我觉得我好像清醒过来了。」
  「哇——你真自恋!」
  三岛转过身。露出坏孩子般的表情,绽放微笑。
  「你这自恋狂,竟然真的以为大家都这么爱你啊。」
  幸宏张开双臂,再一次看向无限蔚蓝的天空。天上真的一朵云都没有,呈现一片湛蓝。
  「你好像想开了?」
  三岛询问,幸宏点头回答:
  「嗯,我现在觉得很舒畅。所以想要趁现在和刈谷学长比赛。」
  「现在吗?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因为我平常就有在锻炼啊。反而是疲劳会在明天涌现,所以现在比赛比较好。」
  「这样啊。啊,对了,这个给你。」
  三岛跑到阶梯出入口旁边的外墙,将一个贴有胶布的大型信封拿过来。
  「这是罢免请愿书,是正本喔。」
  「难道一开始就决定由三岛同学保管正本吗?」
  幸宏接下请愿书询问。三岛歪过头回答:
  「当我参加时还没有决定。可是后来大家认为该交给和神庭熟识的人保管,所以我就毛遂自荐了。」
  三岛走向屋顶角落,从南侧的铁网眺望校舍群。幸宏站在她身旁,一同眺望校舍,并问起心中一直在意的事:
  「所有参加『阶梯社包围网』的人都是为了我吗?」
  「嗯——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吉田同学和渡边同学参加的理由应该和我不同,还有御神乐同学应该也有她自己的目标吧。所以照这样看来,大家可能都有各自的理由。」
  「是吗?说的也是。」
  「因为阶梯社总是很出风头啊?你们可以说是这一年来的焦点呢。所以三年级生的前辈大概也想在最后和阶梯社成员一起游戏,以此作为纪念吧?」
  「只为了这个目的,就不惜自称『阶梯社包围网』吗?」
  「因为这种事情要是直接说出口,很难为情嘛。」
  幸宏苦笑。的确,这种事大概很难直接说出口吧。毕竟阶梯社是会给大家带来困扰,没有得到学生会认可的社团。
  「对了,谢谢你的毛巾。它让我活过来了。」
  幸宏从运动外套的口袋内取出毛巾,还给三岛。
  「那我要走了,我还得去向一些人道谢。」
  「嗯……神庭同学。」
  「嗯?」
  三岛转过身。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又摇摇头回答:「没什么。」
  「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吧,要加油喔。」
  「谢谢,那我们待会儿见。」
  「嗯。」
  幸宏在三岛的目送下,离开屋顶。
  有些话必须要先告诉他们。
  幸宏冲上社团大楼的阶梯,迅速前往学生会室。当他门开到一半,屋内就传来两个人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真亏你能抵达这个地方!勇者·神庭幸宏!不过你有办法打倒身为幕后黑手、同时也是最大劲敌的我们吗?」」
  幸宏顿时哑口无言。他的面前是学生会长的办公桌和椅子,而桌椅旁边,是披著同一条暗色布帘的吉田和渡边。布帘上被开了几个洞,露出了这两人的脸和双手,四条手臂不规则地扭来扭去。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幸宏忍不住吐槽,吉田透过眼镜释放出他锐利的目光。
  「终于来到最终决战了,神庭!你赢得了变成完全体的我们吗?」
  「这里的比赛项目是女神猜谜!我们接下来会问你关于女神各式各样的问题!而你必须逐一回答!」
  渡边笑容满面地解释比赛规则。附带一提,他在说话的时候,双手仍然不停地扭动,教人感觉莫名恶心。
  「那么首先是第一题!冰之女神神庭美冬的三围是多少?请你明确地回答!」
  「我已经拿到罢免请愿书的正本了啦。」
  「「呜哩?」」
  幸宏出示信封。然后两人同时发出诡异的惨叫,手臂也停止扭动。
  「不说这个。吉田、渡边,今天很谢谢你们,同时也跟你们说声抱歉。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往后也请多多指教。」
  「啊,嗯。」
  「好。」
  看到幸宏低头道谢,身披暗色布帘、怪模怪样的吉田和渡边也跟著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告辞了。啊,你们知道御神乐同学在哪里吗?」
  「我只知道她的岗位是第三体育馆的武技场……」
  「谢谢。那我定啦,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们。」
  幸宏说罢,转身离开学生会室。当他踏出走廊时,屋内两个披著布帘的人冲了出来。不晓得是不是脚踩到布帘了,他们在闯出门口时摔了一跤。
  「等、等一下,神庭!拜托你至少回答我们刚才的问题!」
  「我们本来想假借猜谜的名义,打探有关女神的秘密情报。要是你就这么定了,我们精心策划的作战不就白费了吗?」
  「求求你,神庭大人——!」
  「请你行行好——!」
  幸宏听见背后传来两人的哀号声,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两人真是死性不改。
  幸宏一边在走廊奔驰,一边回忆学期开始时,与吉田和渡边邂逅的经过。当初在班会时间做完自我介绍后,大家发现同一个班级里竟然有三个人的名字都念作YUKIHIRO(注:神庭幸宏,吉田行佑、渡边雪比吕,此三人的日文名字部分发音都是YUKIHIRO),还因此闹出了一点小笑话。
  之后吉田和渡边就跑来向幸宏打招呼:
  「既然我们都是YUKIHIRO,那就好好相处吧。」

  「我看也差不多快终局了。」
  「果然分先是赢不了你的,早知道应该要求你让个两子才对。」
  「你别说笑了,刈仔。要是让你两子,我就输定了。」
  「少骗人了,你就算让我三子也是绰绰有余。」
  刈谷和游佐正在进行围棋对奕。虽然刈谷至今都没发现,不过原来围棋社的社办确实存在于社团大楼内。据说这个地方原本是仓库,是游佐动用学生会长的权限,将它作为围棋社社办使用。但是只要游佐一毕业,这里又会变回以往的仓库吧。游佐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好整以暇地等待刈谷到来。
  「这次的骚动,你好像完全没有涉入。」
  「是啊,毕竟我都离开学生会了,行事总想低调一点。」
  「即使如此,你还是以围棋社的身分参加了包围网啊?」
  「因为我希望留个纪念嘛。我也想和阶梯社玩玩,当作是毕业纪念。」
  游佐笑眯眯地下了一颗白子,接著刈谷也下了一颗黑子,并回了一句:「到目前为止,你玩得还不够吗……」
  「呵呵呵……那你呢?要面临终局了吗?」
  「……就看那家伙的造化了……我认输。」
  在进入收小官阶段前,刈谷就投降了。虽然游佐说:「让我们比到最后嘛。」可是刈谷依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要去一趟。」
  「今天你们两个都很累了吧?」
  「我不要紧,神庭也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跑不动。至少他的身体没那么虚弱。」
  刈谷转过身面对出口,此时游佐对他说了一句话:
  「刈仔……这段岁月,我觉得很愉快。」
  「……嗯,我也是。」
  说完,刈谷朝著决战之地奔驰而去。

  进入第三体育馆后,幸宏就一直线朝武技场前进。他拉开木制的拉门,虽然武技场有著古色古香的外观,但是整体的构造却是现代化建筑,拉门很平顺地开启。在由杨杨米铺成的空间内,有一名身穿白色道服配上黑色剑道裤的少女正座在那里。
  「御神乐同学。」
  幸宏叫了少女一声。原本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御神乐缓缓地睁开眼睛,抬头望向幸宏。御神乐伸出左手,按在两膝之前的杨杨米上面,然后右手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两手形成一个三角形,朝幸宏行了一个礼。她在鞠躬时,背部依然打得直挺挺的,视线也没有朝下,彷佛仍然在盯著幸宏。约过了两秒之后,御神乐抬起头来,相继收回右手和左手,接著再度抬头正视幸宏。
  幸宏吞了一口口水,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太过紧张。
  总觉得……她好美啊。
  御神乐穿著道服正座在杨杨米上,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感觉。「打扰了。」幸宏向她点头示意,接著踏上杨杨米,向前走了几步。此时后方的拉门也逐渐关上。
  当拉门完全紧闭的同时,御神乐的身体动了一下。幸宏见状停下脚步。
  御神乐垫起脚尖、弓起膝盖,身形一转,对幸宏摆出侧身的架式。
  「……呃,御神乐同学?」
  「你应该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吧?」
  御神乐用坚定的眼神注视幸宏,开口询问。幸宏不禁羞涩的笑了。
  「该怎么说呢……我好像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你说得没错,神庭同学。就是因为你太不中用了,阶梯社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当初我接受担任副会长一职时,曾经说过:『你有一点空隙出现,我就会从你手中夺走学生会。』而你这个学生会长现在让我看到这么大的空隙,所以我实践当时的宣言,篡夺学生会了。」
  「…………」
  「好了,你要怎么做?你让事态恶化工此,该不会连一点想法都没有吧?假如你还不改变自己,纵使这次的骚动平息,往后依旧会不断上演相同的戏码。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你觉得你该怎么做才好?」
  「…………啊!原来如此。」
  幸宏击掌,想起刚刚和三岛的对话。原来这两个人在细微的部分,有著不同的思虑。
  「你说得对。」
  幸宏迈开脚步,朝御神乐走近。御神乐则是维持侧身的架式跪坐在地上。如果御神乐想要将幸宏摔出去,大概易如反掌。但是幸宏并不害怕,他在御神乐面前停下脚步,并且跪下正座。此举让御神乐的眼瞳微微闪烁。
  「御神乐同学,谢谢你。」
  幸宏模仿御神乐刚才的动作,两手摆出三角形,低下头行礼,并在心里头数了两秒后才抬起头来。御神乐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可以感觉得到她似乎有点困惑。
  「……是吗,看来你终于明白了。从现在起你要改变心态,专心投入学生会的——」
  「从现在起我会改变心态,努力顾全阶梯社和学生会双方!」
  幸宏打断御神乐说话,斩钉截铁的宣誓。御神乐瞪大眼睛,哑口无言。幸宏则保持坐姿靠近御神乐。
  「所以往后也请你这位副会长适时给予我协助了。我一定会更努力兼顾阶梯社和学生会!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才了解到阶梯社和学生会对我来说都相当重要!御神乐同学,这都要归功于你!」
  「等一下!」
  御神乐伸手阻止幸宏继续说下去,她的脸上出露出了少见的焦虑神情。
  「这样一来不是和以前一样吗?所以我才说你必须要改变——」
  「绝不一样!我的心态确实改变了。我变得更喜欢这所学校,以及和我一起度过校园生活的人们!所以我发誓,一定会顾全阶梯社和学生会双方!」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御神乐的声音近乎惨叫。接著她像是察觉什么一般,突然睁大双眼。
  「难不成是三岛同学对你说了什么吗?还是那对笨蛋二人组?我先声明,我——」
  「御神乐同学,你听我说。三岛同学和吉田他们或是其他人,都没有告诉我什么。广义来说,三岛同学的确给了我一点提示,不过她并没有明确告诉我。」
  幸宏再度打断御神乐的话:
  「御神乐同学希望我辞退阶梯社,专心致力于学生会吧?吉田和渡边也是基于某种目的才行动的,仔细想想,所有参加『阶梯社包围网乙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换句话说,没有人是真心想要击溃阶梯社、也没有人是真心想罢免我的。他们大概只是想留下最后的回忆,或是想当作纪念,才陪我们玩了这场游戏。明明是『毕业生欢送会』,结果反倒让三年级生的学长、学姊们陪我们玩,我真是个不可靠的学生会长啊。」
  幸宏轻敲自己的头,御神乐「唉……」地叹了口气。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咦?」
  「我想那就是你的特质吧。没有人会特地为了讨厌的对象,大费周章地引发骚动。本来我把『阶梯社歼灭作战』的计划发送给各社团时,心想顶多只会有十个社团参加,没想到所有收到计划的社团都踊跃报名。起初我以为大家真爱搞怪,可是当召开作战会议时,才发现原来大家是各怀鬼胎。没错,事实如你所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要搞垮阶梯社,或是想罢免学生会长。他们只是想在这个学年度的尾声、还有三年级生是为了在学校留下最后的纪念,才会想和阶梯社、和你……尽情地玩一场。」
  虽然幸宏已经预料到事情缘由了,但是亲耳听到御神乐的说明之后,他的胸口依旧感到澎湃不已。这一年来邂逅的人们,二浮现在他的脑海。
  「神庭同学,你和我心中理想的学生会长形象差很多,但你肯定也是一种最理想的学生会长。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辞退阶梯社,专心致力于学生会,这是我的真正心意。如此一来,你也可以不必再为阶梯社的事情痛苦烦恼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御神乐的这番话令幸宏相当感动。虽然感动,却不能依附于她的建议。幸宏再次对御神乐低头。
  「我由衷地感谢你,谢谢。不过,我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你要去哪里?」
  「我和刈谷学长约好了要一决胜负,我现在就要去和他对决。」
  「太乱来了!你和刈谷学长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我不要紧,刈谷学长也不会因为这点活动就跑不动了,我们平常也有在锻炼身体啊。更何况,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我才非去不可。我觉得非得现在对决不可。」
  说著说著幸宏便站了起来,御神乐也跟著迅速起身威吓:
  「只要我有心,立刻就可以把你摔得不省人事,让你去不成喔!」
  幸宏露出微笑。
  「你办不到的。」
  「我办得到!如果你小看我的实力——」
  「你办不到的。我事先做过一点功课,对没有敌意的人出手,不是违反合气道的理念吗?拥有合气道初段证书的御神乐同学,不会做出那种事。」
  「…………」
  御神乐顿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幸宏第一次看到御神乐露出这种表情,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
  「那么再见啰。」
  对御神乐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后,他转身离开武技场。
  刈谷学长,你应该会来吧。
  接著幸宏便朝著决战之地奔驰而去。

  拉门关上后,武技场又恢复为一片宁静。御神乐从侧身的姿势回到正座,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刻意抬起垂得低低的头,然后行了一个礼。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在对谁行礼。
  几次深呼吸后,她缓缓地站起身,确认墙壁上时钟的时间,「毕业生欢送会」也差不多要闭幕了。从他那副德行看来,自己有必要主动去礼堂宣告活动结束。
  「唉……」
  御神乐叹气、摇了摇头,拚命想要甩开脑中不明就里的烦恼。然后她又「唉……」的叹了一口气。
  除了那些事之外,不是应该还有更重要的话想告诉他吗?
  御神乐的心里出现这样的声音,她又再次摇了摇头。
  她走到武技场出口,然后右转对神宠鞠躬行礼。低下的头没有马上拾起,反倒是闭上了双眼。她决定在取回平常心前,要一直保持目前的姿势。
  「打扰了——」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背后的拉门。对方含蓄的打招呼。御神乐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先缓缓挺起上半身,才转过身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三岛。她打量著御神乐的模样夸赞:「哇,真是有模有样。」
  「有什么事吗?神庭同学已经离开啰。」
  御神乐迅速摆出二贝正经的表情。「啊,嗯。」三岛点点头说:「他应该是去比赛了吧。」这句话和三岛说话时的表情,令御神乐的胸口隐隐作痛。三岛知道神庭要做什么,而且接纳了他的作风,这一点令御神乐觉得颇不甘心。
  「那、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赛?我是来……邀请你的。」
  三岛紧张的不停摇晃身体,吞吞吐吐地说。御神乐歪过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些。如果她想要看神庭同学赛跑,大可自己一个人去看,没有理由邀约自己。她对那种比赛没兴趣,更何况她还有工作,必须以学生会副会长的身分,代替会长宣告「毕业生欢送会」落幕,没那个闲工夫去看阶梯赛跑。
  没错,没那个闲工夫。
  「我很感谢你的邀约,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做。」
  所以她婉拒三岛,这是正确的决定。明明是正确的决定,但是内心为什么会感觉一阵刺痛呢?
  「是、是吗……真遗憾……」
  三岛再度表露出紧张的态度。御神乐对她的言行举止感到一股无名火,反问:「遗憾?」她的声音已经充分表达情感,所以没有必要多加解释。然后御神乐穿过三岛身旁,打算尽快返回礼堂,可是三岛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御神乐转过头去,只见三岛一改刚刚紧张的态度,双眼闪耀光芒。
  「我当然遗憾啊。我以为我们好不容易才站在同一个起跑点,可是你却想逃避。」
  「!」
  御神乐注视她的双眸,臼齿「喀」地作响。她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咬牙。
  「御神乐同学,你不要隐瞒自己真正的心意,故意装出不痛不痒的模样,这样一点都不帅气啊。你喜欢神庭同学对吧?那就和我一起去看比赛!绝对不能不去!或许我们根本帮不上忙,但是一定得要见证比赛到最后才行!」
  御神乐反射性的自三岛的手中挣脱。她退后一步,注视三岛,不,是怒瞪三岛。
  「……你、你也喜欢神庭同学吧!可是却来邀约我,你有病吗!你干嘛对情敌这么亲切啊!别装乖好不好!」
  御神乐破口大骂。她按捺不住怒气咒骂三岛,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可是看到眼前三岛的神情,更是惊讶。
  她在微笑。

  

  「你总算承认了。」
  三岛笑著,脸上表情好像计划成功一样。御神乐感觉脸颊羞得通红,退后两步。接著三岛见状,向前两步。
  「你说的对,为情敌加油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要走了。这样一来我就领先一步,不,是大幅领先啰。」
  说罢,三岛转身离开,往走廊迈步。御神乐看著她的背影。
  「真是多管闲事……」
  御神乐喃喃说著追上三岛。她快步前进,途中超越三岛。三岛也立刻追上她,重新超前。接著她更加提升速度,再次超越三岛。到此三岛开始奔跑,冲到御神乐前头,而御神乐也不甘示弱,拔腿向前奔驰。
  最后两人都开始全速奔跑。她们跑到室外,朝新校舍研究大楼前进。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寒冷,可是很舒服。脑中不明就里的烦恼一扫而空,现在单纯觉得舒爽畅快。御神乐一边奔跑,一边仰望湛蓝的天空。
  「是啊,我喜欢他。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
  她悄悄说道,不知道身旁的三岛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礼堂内的热度开始渐渐冷却。
  当幸宏冲至第三校舍屋顶时,礼堂内的疯狂程度达到最高潮,掌声如雷贯耳。「这一幕让我很怀念。」加藤感慨万千的这么说,然后提起六月在学生集会所播放的VTR。与他感想相同的学生似乎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大声调侃:「我们又要针对阶梯社热烈讨论吗?」引起哄堂大笑。
  接著「毕业主欢送会」进入尾声。时间已经超过下午四点,再不收拾就来不及了。可是由于学生会长和副会长都缺席,所以没有人能担任代表宣布活动结束,只好拖拖拉拉的继续下去。加藤询问学生会干部该如何处理,她们也一个头两个大。纵使拨打手机给御神乐,她也没接。
  「那不管请班级委员长还是谁都好,快点宣布活动结束吧,我们得收拾场地啊。」
  「也对,那由我来吧。」
  班级委员长从口袋取出护唇膏涂抹。加藤看著她做准备,突然手机响起。
  「喂?」
  「嗨,加藤同学,我是前任学生会长游佐。」
  打电话来的人是游佐。加藤在心里纳闷自己是否曾告诉他电话号码应声:
  「学长好,这边活动就快结束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吧。」
  游佐所说的消息让加藤欣喜若狂。他制止班级委员长走上讲台,自己跑了上去。然后拿起麦克风,大声宣告:
  「各位同学!今天的主要活动现在才正要开始!刚刚成功夺回罢免请愿书的神庭幸宏同学,和号称是阶梯社最强者的刈谷健吾学长即将单挑短跑赛!我们将火速派遣摄影团队前往现场!请务必留下来观战!」
  加藤话还没说完,礼堂内就再次掀起轰动,学生们也再一次为之骚动。「YEAH!」有人举起双臂欢呼、也有人吹起口哨叫好,或是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询问:「比赛场地是哪里?是哪里?」
  相反地,学生会干部愁眉苦脸。加藤确切感觉到她们的视线尖锐刺人,但还是兴奋的呐喊:
  「各位同学!让我们HIGH到最后吧!」

  天崎与美冬的比赛满局数,激战到双方6—6的地步。
  由于比赛是采平局胜制,所以率先在七分以上再连续夺下两分的一方即为获胜。选手的发球权只有最初一次,之后每两次交换发球权。目前分数是6—5,接下来是天崎发球。只要再攻下一球,她就会获胜。
  好,我要击出爱司直接得分。
  天崎想好战略,走向发球位置。她没有刻意去想只要再拿下一球就能战胜美冬的事。只有告诉自己,要专注精神击出爱司。
  天崎让左脚脚尖站到底线的梢后方。接著轻拍两次网球,注视底线与脚尖之间的茶色土地。左手握住网球,将球捏至球拍前,视线锁定对方球场。看准击球点之后,动手托球,接著挥拍击出。
  「哈!」
  网球随著充满斗志的呐喊飞向角落,这是一记击向外角的绝佳发球。
  「!」
  可是美冬即时反应。她看准网球落点,还击对角球。这球角度锐利,天崎来不及反击。网球击中边线,是一记接发球爱司。
  「6—6。」
  濑野一说话,场内立刻传出叹息声。许多观众都在屏息观战。延迟一拍之后,场内响起掌声,以及声援美冬的声音。
  美冬真厉害。
  天崎旋转手中的球拍,移动位置准备下一记发球。她将球托起——
  「小泉!小泉!不得了了!!」
  然后用左手接住网球,这时九重从观众群中冲出来。她想冲到天崎身旁,可是却被龙胆抓住。「请你安静!」濑野高声斥责。「你别在这时来捣乱。」龙胆说,同时将九重抱起。可是九重却拚命挣扎,大喊:「我有很重要的事!」
  「九重学姊,有什么事吗?」
  天崎担心再这样下去,美冬会无法集中精神,于是主动询问九重来意。九重在龙胆手中大喊:
  「瓶盖和健吾等一下就要对决了!我们这些阶梯社的伙伴一定要去见证啊!小泉,快跟我走!快!」
  「九重,你闭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给我安分点!」
  「可恶啊!炸弹女你放手!事情非同小可啊!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小泉你快跟我走!」
  最后龙胆架住不停叫闹的九重,硬是把她拖到场外。然后濑野宣导:「请各位保持肃静。」原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观众也安静下来。
  可是天崎的心情无法平复。
  神庭和刈谷学长等会儿就要对决了吗……我必须去观战才行,我得快点过去。
  天崎看向濑野。濑野有点在意被龙胆拖走的九重,可是察觉天崎的视线之后,随即回答:「请继续比赛。」天崎张开口,迟疑了一会儿,又硬是吞下原本要说的话。
  不行。如果在这里放弃比赛,那就太对不起美冬了……这样一来,天崎不论如何都要尽早结束比赛。她要连续夺下分数,赢得比赛!
  天崎将左脚踏至底线前方。轻拍数次网球之后,用左手抓球,再将球捏至球拍前方,视线镇定对方球场。她起手托球,挥下球拍。
  「出界!」
  第一记发球大幅飞过边线。天崎调整呼吸,从口袋里取出网球,重新摆好发球姿势。
  这回她没有奋力击球,而是打出带有回旋力道的削球。但是这种攻击不够犀利,美冬立刻移动到最佳反击位置准备回击。天崎拚命观察美冬的挥拍方向,然后美冬挥拍反击。
  美冬以为完美击出的一球,竟然飞往出人意料的方向。网球击中裁判台,濑野吓得缩起身子,惨叫一声:「哇!」美冬急忙街上前致歉:「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打到我。」
  尽管濑野笑著安抚美冬,美冬也还是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然后美冬仰望濑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天崎早一步察觉她的心意,同样跑到濑野身旁。
  「那个,我想……」
  「等一下!让我——」
  「停,你们等一下!」
  濑野伸出手制止美冬和天崎,从裁判台上俯瞰她们。天崎和美冬见到她认真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宣布这场比赛暂时休赛!」
  濑野的宣言让观众发出哀号,接著嘘声四起。她心平气和的承受观众的抱怨,然后看向天崎和美冬。
  「这是一场很棒的比赛,可是如果选手在最后关头注意力无法集中,那再比下去也没意思啊。你们快去看比赛吧。至于这里……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她环顾四周,耸了耸肩说道。「对不起。」天崎低头道歉,美冬也做出同样的举动。接著她们又对周遭的学生致歉,然后奔跑离开。「请让一让!让一让!」女子网球社员为她们开辟出一条道路。天崎和美冬对有些疑惑著让出道路的学生们道歉,然后奔离网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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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阶 决战时刻

  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那里。
  幸宏收起笑容,慎重的行了一礼。迎面而来的对方也礼貌性的回礼。眼前这位少年眉清目秀,同时又散发些许野性的氛围。穿著的黄色运动外套上,印著一只略显孤傲的黄金鼠。他就是别称「必杀V字转弯」的刈谷健吾。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来。」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
  听到对方的回答,幸宏再次笑了出来。刈谷也跟著露出微笑。
  「为了慎重起见,我再确认一次。」
  「好的。」
  「真的没问题吗?」
  幸宏则是正视他的双瞳回答:
  「请你多指教。」
  「我也是,请你多指教。」
  两个人并排著站在新校舍研究大楼的阶梯前。
  「还好赶上了,测速的准备都完成了吗?」
  一位戴眼镜,手拿笔记型电脑的少年从第二校舍走来。在他黄色的运动外套上,印著一只正在操作电脑的黄金鼠。他是三枝宗司,阶梯社的「路线规划天才」。
  「摄影镜头昨天就设置好了吧。」
  刈谷这么说。于是三枝说:「好,那我做一下最后的调整。两位请先做暖身运动吧。」幸宏与刈谷一同点头回应。
  「太好了!幸好有赶上,比赛应该还没开始吧5:」
  接著冲来的是留著一头刺蟵发型,长得像混混的少年。他轮流打量幸宏与刈谷。身上披著的外套印有一只慌慌张张四处奔跑的黄金鼠图案。他是别称「月光微步」的井筒研,也是幸宏的同学。
  「放心吧,比赛待会才开始。」
  「现在正在做暖身运动。」
  「很好!这样才不枉我从那个恶婆娘身边溜出来。」
  井筒摆出胜利姿势,同时又听见许多脚步声。一群手拿摄影机的学生们,纷纷涌入新校舍研究大楼。
  「我们是广播社,要来实况转播的!」
  现场顿时变得吵闹,让刈谷不禁皱起眉头。幸宏也不希望环境变得人声鼎沸。正当他不知该做何是好时,一个新的脚步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近,轻松地穿越广播社员身旁。
  「好好好——!请大家退到白线后面,从这里开始不准进来!」
  个头娇小的少女一登场,就神采奕奕的牵制广播社员。他们被少女的气势压倒,只能乖乖地向后退。
  「这里、这里,白线是在这里了!」
  她拿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粉笔,在地上画出一道白线。那条线逼近通往第二校舍的衔接口,广播社员们见状开始哀号:
  「退到这里就什么东西也拍不到啦!」
  「放心,没问题啦!你的脚尖踩线啰!再退后一点吧。」
  幸宏望著少女娇小的背影。上面印著一只虽然矮小,可是干劲十足的黄金鼠。她是九重优子,前任阶梯社社长,别称「寂静子弹」,同时也是将幸宏拉进阶梯社的始作俑者。
  「呵呵呵呵!只要优子小姐一出马,没两三下就把闲杂人等赶出去了。」
  九重朝这边走近。刈谷见到她得意洋洋的表情,调侃:「你只有蛮横这一点不输任何人。」
  九重听了立刻殴击刈谷的腹部反驳:「你说『只有』是什么意思!」
  「喔!是广播社来了吗?我会帮他们实况转播的。」
  三枝从阶梯上走下来,看样子纪录比赛用的摄影机已经全都设定好了。他走到乖乖待在白线后面的广播社员面前。
  「要准备开始了吗?」
  井筒问道,眼中闪烁著光芒。「唔……」九重低吟一声。
  「我有去找小泉,可是被炸弹女给赶出来了。」
  「没办法,她那边也有十分重要的比赛要面对。虽然社长缺席让人有点惋惜,不过我们还是开始吧。」
  刈谷如此说道,幸宏也表示同意。
  「是啊,小泉学姊得去完成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但我是阶梯社的社长啊。」
  突然间楼上传来说话声。幸宏等人抬头看向楼梯间,发现一位高个子的美少女,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自然地飘散在身边。接著她在幸宏等人面前跃下,只花三步下行阶梯。
  「让你们久等了。居然想排斥我,真是无情。」
  「啊!不、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
  她见到幸宏慌张的模样,露出温柔的笑容。接著解释:「我开玩笑的。」同时脸上的微笑也显得有些坏心眼。
  她穿在网球装身上的黄色运动外套上,印著一只拥有黑色羽翼与天使光环,闪闪发光的黄金鼠。她是阶梯社现任社长天崎泉,别称「黑翼天使」。在她抵达现场之后,阶梯社员总算全员到齐。
  「小夏老师与美冬等人在上面帮我们管制人群,她们应该也快……啊!她们下来了。」
  听到天崎这么说,大家再度把视线转向楼梯间。这时身穿学生长衣和手工长靴,手持木刀的小夏缓缓走下楼。美冬则是害羞的跟在她身旁。
  「嗯。」
  小夏站在幸宏等人面前,点头示意。接著拿出一枚五百圆硬币。
  「正面。」
  幸宏率先发难。
  「反面。」
  刈谷沉稳地说。
  「就由猜对硬币掷出面的人跑内侧,没有异议吧?」
  「「是!」」
  五百圆硬币飞舞在空中。落地时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旋转一会儿后倒下。九重跑过去,蹲下身子确认结果。
  「是正面。」
  幸宏顿时感觉热血沸腾。内侧跑道是他的。这是有利的位置,同时也是上一次惨败给刈谷的位置。幸宏转头看向刈谷,发现他已经走向起跑位置。
  幸宏环顾四周。有许多人待在通往第二校舍的衔接口观战,吉田和渡边也在其中,甚至连班长前田都来了。刚刚好像还有看见三岛同学与御神乐同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
  接著他发现躲在小夏背后的美冬也正看著自己。幸宏想起昨晚的事,本来想开口道歉,可是美冬却对他点头。
  幸宏注视美冬的双眸,静静地点头回应。
  转回视线,见到阶梯社的伙伴待在身旁。九重、井筒、三枝、天崎,大家都不发一语,默默的看著他。
  他轻轻拍了一下胸口,为自己注入干劲。
  幸宏走到刈谷身旁。
  「这是最后一战了。」
  刈谷面朝前方说道。
  「这次要分出真正的胜负。」
  幸宏回答,他也同样面朝前方。
  「嗯,没错……你的心情稳定下来了吗?」
  「是的,我不会再受情绪左右了,请你放心。」
  「真不错呢,感觉跟上次完全不同了。」
  「有许许多多的人教导了我很多,是他们支持著现在的我。」
  「你都这么清楚了,却还是要走这条路吗?」
  「是的……或许我应该说声遗憾吧?」
  「我说过很多次,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但我们是黄金鼠啊。」
  「永远不停在同一个地方奔跑,但那是我们因为自己的执著所做出的抉择。」
  「这就是我们所背负的命运。」
  「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尽头』等著我们。只要跟你一起奔驰,我就感觉能到达那终点、能看清它的真面目。」
  「我乐意奉陪,而且我也有点明白了。最近我也觉得能看到某些东西,很想一探究竟。」
  「看来我们的目标果然是相同的,真教人高兴。」
  刈谷的脸上突然浮现狰狞的笑容。幸宏站在他身旁,可以感受到那股气势。
  「那我们走吧。」
  「嗯,走吧。」
  小夏喊出「各就各位」,周围喧哗的学生们瞬间鸦雀无声地沉默下来。两人缓缓蹲下。
  哔。
  第一声电子声,吸一口气。
  哔。
  第二声电子声,拾起头仰望前方阶梯。
  哔。
  第三声电子声,他将重心摆在前脚。
  哔——
  起跑声响一刹那,两个人飞奔而出。
  幸宏一次跨上两段阶梯,并稳稳的踩踏地板,打直上半身。这是加速前的准备动作。他愈来愈接近楼梯间,准备面临第一个过弯处。
  幸宏将自己想像成一根木棒,只用单脚施展锐角过弯,并勾出最适合划出V字的轨道。他将地板传来的反作用力一口气送上天灵盖,让身体自然跃起,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然后猛力抬起大腿,加速奔跑。
  「!?」
  瞬间幸宏觉得好像二楼角落有东西闪过,急忙拔腿追赶,今天一定要看清它的真面目。
  他加大步伐,在即将抵达二楼走廊时,做出V字转弯的姿势。利用地板传来的反作用力,反弹身体过弯。他奋力抬起大腿,一口气跃上楼,跨过三段阶梯。觉得身体很轻盈,重力似乎减弱了。
  随著这份感触,他开始感觉到空气组成的墙壁非常厚实。阻挡上半身的空气墙很坚硬,同时墙壁的另一端,又有什么东西闪过。
  「呼。」
  幸宏绕过二楼的楼梯间,前往三楼。他不断加快脚步,感觉自己即将冲至极速。绕过三楼走廊后,再度奔上阶梯,这时想起了社长战的感觉。更正确来说,是更早之前,他遇见练习中的刈谷,领悟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的那份感觉——一种扭曲且不完全的完美世界。

  灵机一动。

  幸宏在楼梯间转弯,四楼近在咫尺。他几乎在一瞬间抵达四楼,然后触击墙壁。当手指触碰到墙壁时,身体已经朝向下楼阶梯,然后感觉到身旁的刈谷也做出同样姿势。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刈谷学长可以在外侧和我以相同速度奔跑,是因为我的实力和他旗鼓相当,奔跑动作也相似的缘故。
  幸宏想起刈谷和波佐间的比赛动画,解开了当时的疑问。
  刈谷学长并非是在他的外侧奔跑,而是和他以相同的动作奔跑。
  现在的幸宏和刈谷学长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就和「一个体型壮硕的人」在奔跑没两样。他们不会碰撞的原因,是因为彼此都以相同水准的动作在奔跑。他们同样以理想的姿势使出V字转弯,所以不会碰触到彼此。那么——
  幸宏跳下下行阶梯。他在楼梯间做出V字转弯的姿势,同时在刹那间瞥了身旁一眼,刈谷就在旁边。
  从这里开始就是真正的决胜关键了,刈谷学长!
  当幸宏转弯冲下通往三楼的阶梯时,位在内侧跑道的人是刈谷。
  刈谷大概也察觉到了,这并非幸宏犯错。如果把两人视为「一个人」看待,那么这样的行动才是最合理的。在外侧奔跑的人因为必须要花更大幅度转弯,所以容易浪费时间。如果不考虑面向前后方的问题,那么从内侧冲到外侧、和从外侧冲到内侧的动作才是最流畅快速的过弯方式。只要稍微想像自己往侧边滑动即可。
  而V字转弯就是解决奔跑时面向前后方问题的不二法门。如果只利用单脚过弯,那么跑者甚至可以在原地一百八十度回转。只要使用这招可以瞬间改变前后方向的过弯技巧,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奔跑时会转错方向。
  刈谷学长,这样奔跑才是最快的吧。
  绕过三楼时,刈谷奔至外侧。到了下一个楼梯间,又换幸宏跑到外侧。然后二楼又换成刈谷。两人有如起舞般的交换内外跑道,朝终点全速冲刺。
  幸宏感觉到自己正在欢笑。尽管心脏激烈跳动,身体被他驱使到几乎发出哀号,他也还是觉得快乐无比。他觉得自己终于填补了和刈谷之间的差距,找到了某种关键性的事物,划破厚重的空气墙向前冲。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就能看清那东西。在那个「尽头」,一定有著很美好的事物,一定能满足自己的一切。幸宏主观的这么认为,而且深信不疑。或许如果不这么想,他就跑不下去了。见过那东西后,他扪心自问好几次,那会不会只是眼睛的错觉,或是自己想像中的产物。他也曾试著压抑自己的冲动,可是就是无法忘怀。如果不去追寻那时见到的东西,自己就好像会被无形的压力逼至崩溃。所以他开始奔跑,不停的奔跑。然后在奔驰当中,他感觉只要跑得更快、冲得更快,就能前往那个「尽头」。
  他一边在回转车轮奔跑,一边从牢笼中注视「尽头」,相信有更美好的世界。
  然后刈谷终于理解了。

  「抵达终——点!」
  九重跃起叫道。幸宏和刈谷煞不住车,继续在走廊奔驰,于第二校舍衔接口观战的学生急忙让路。刈谷冲进第二校舍,幸宏则是突然动弹不得,双腿一软。他顿时理解自己体力耗尽,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就此倒下。没办法做出护身动作。他在逐渐下移的视界中,茫茫然的想著要是摔到头,大概会很痛吧。
  「神庭同学!」
  「神庭!」
  「会长!?」
  幸宏听见许多人喊叫,接著有人奔跑过来,可是大概来不及了。他的膝盖著地,身子向前倾——
  「幸宏!」
  在幸宏即将倒地的时候,有人抱住他的身子。他感觉到温暖的感触与熟悉的体香,以及有些冷漠,但其实十分温柔的声音。
  鼻尖似乎触碰到什么,大概是头发吧。双马尾长发搔弄著幸宏的鼻子和脸颊,他就这样倒在美冬身上。

  

  「对不起,美冬姊,我很重吧,你可以直接放我下来。」
  「傻瓜。」
  幸宏听到苛刻的言词,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那个,昨天真是对不起,有没有伤到你的手?」
  幸宏鼓起勇气道歉,然后美冬轻敲他的头几下。面向美冬,发现她也正看著自己。两人在近距离注视彼此。
  「傻瓜。」
  又是一句苛刻的词语,接著美冬的嘴角突然扬起。那是教人怀念,且非常珍贵的微笑。幸宏见状感到安心许多,阖上眼。
  大家还在背后叫闹。九重正在呐喊、井筒大声欢呼、三枝不停的叫唤幸宏和刈谷,然后听见天崎的声音:
  「神庭,你的秒数是十九秒八九!」
  喔,这样啊。
  这是幸宏听到声音时,第一个浮现的感想。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3:13 编辑



最终阶 我们都一样

  三月五日(星期日)。虽然天气还有点冷,可是今天是个可以让人感受到春天温暖的晴天。
  私立天栗浜高等学校的礼堂,正在举行第五十六届毕业证书授予典礼。
  「颁发毕业证书。」
  担任司仪的教务主任流畅的进行仪式。虽然这时还没有学生感动落泪,可是礼堂内已经有一位男子湿了眼眶,那就是体育老师斋藤。他坐在教师席猛力擤鼻,让附近的老师也不知该做何是好。
  各班代表在在校生、家长、来宾及教师的目光呵护下,从校长手中接下毕业证书。然后校长致词。接著换身穿绣有图腾的和服礼服的理事长上讲台祝贺毕业生。只不过他的贺词只有一句「可喜可贺!」让所有人听了哑口无言。
  就快换我了……
  幸宏深呼吸一次。等到来宾致贺词和介绍致贺电结束后,就换在校生致送词,也就是轮到幸宏上台。幸宏参考御神乐提供的去年致送词内容,自己起好草稿,再请老师校正,他只要上台照念内容就好了。幸宏汗涔涔的手紧抓住写有致送词的奉书纸(注:以桩木为原料制成,属于厚度较大的纸张),等候教务主任念出自己的名字。
  「在校生致送词。在校生代表,神庭幸宏。」
  「是。」
  时候到了。
  幸宏反射性的应声,同时站起。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他尽可能缓步走到麦克风前。致送词与致答词不须站上讲台,而是在设置于前方的麦克风前演讲。幸宏必须面对毕业生致词,打从彩排开始,他就觉得「和大家的距离真近」。现在他在麦克风前站定,再一次深呼吸,抬头挺胸。
  呜哇……
  简直近在咫尺。
  坐在最前排的毕业生与幸宏的距离几乎触手可及。而且现在和彩排不同,礼堂内坐满了人,压迫感非同小可。
  冷静……我要冷静……
  幸宏紧张到心脏快从喉咙蹦出来。他开启麦克风开关,然后突然想起前天的事情,不由得试著轻敲麦克风。虽然应该有声音,但是他还是觉得半信半疑,于是试著吹气。
  「呼。」
  本来只是想轻吹一口气,可是传出的声音却比想像中要大了许多。周围传出小小的笑声。坐在最前排的学生中,有数人强忍著笑意。这个失误反而让幸宏放松心情。他告诉自己,只要一如往常表现即可。
  打开奉书纸,从中取出致送词原稿。
  咽下一口口水,吸一口气。
  「度过严冬之后,温暖的春风再度吹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以感觉到春天造访校内的每一草每一木。各位完成三年来的学业,即将踏上锦绣前程的学长姊,恭喜你们毕业了。我代表
  所有在校生,由衷贺喜各位。」
  说出第一段话之后,接下来的演讲变得意外流畅。礼堂内很快就安静下来。幸宏的目光稍微从致送词抬起,环顾所有三年级生。
  「光阴似箭,从各位穿著全新的制服,怀抱期待与不安的心情登上漫长坡道以来,已经过了三年。我想各位现在应该可以想起许多回忆。」
  最初吸引幸宏目光的,是几乎一个人占用了两人份位置的肌肉聚合体。这位光头猛男穿著快要被撑破的制服,坐在位子上。
  「我现在也会想起,和许多学长姊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
  转移视线,见到一位戴著圆框眼镜,高额头的少女。她一本正经的注视幸宏,让他忍不住撇开视线,然后看到另一位同样戴著眼镜,留长发的男学生。他的双眸冷漠,似乎将致送词当成耳边风,静静地坐著。
  「回想以往,我们似乎一直都注视著各位学长姊的背影。举凡各类校内活动和社团活动,以及入学以来至今的校园生活种种,各位学长姊都是我们的楷模,也是憧憬的目标。」
  突然间幸宏停下目光焦点,看见一位个头娇小的少女正笑嘻嘻的看著这边。是九重,她倒不能算是自己的楷模。幸宏吐槽自己书写的文章,继续念下去:
  「各位学长姊时而严苛、时而温柔的指导我们。运动会时学长姊领导各队,告诉我们团结合作完成目标的重要性与乐趣;校庆时又在不失正经的情况下,发表了许多饶富趣味的企划。我们受到各位的实行力与团结心刺激燃起了斗志,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同样有趣的事情。」
  幸宏顺利的念出致送词。他一边卷动纸张,一边再度抬头。
  「!」
  一位具有中性魅力,眼睛细长的男同学出现在视线前方。然后他身旁坐著一位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氛围会让人不由自主变得严肃。那是游佐和刈谷。游佐自然地露出微笑,刈谷则是十分正经的看著幸宏。
  「…………」
  幸宏停止演讲致送词。
  不,他其实是说不出话。即使他想继续念写好的文章,也有某种事物正在抵抗。
  他知道,其实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
  可是他有身为在校生代表和学生会长的责任必须承担,因此幸宏开始犹豫。
  他正在思考,到底该不该越矩。
  周围开始交头接耳。幸宏很犹豫,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看看周围,内心期望有人伸出援手。是谁都可以,只要表示反对,他就继续照本宣科念出致送词。如果表示赞成,他就顺从自己的欲望。
  幸宏望向刈谷。可是他依然静静的盯著自己猛瞧,没有任何反应。那九重呢?视线前方的少女依旧笑嘻嘻的,但是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交头接耳的范围愈来愈扩大。「他怎么了?」「他哭了吗?」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小声这么说。数位坐在教师席的老师担心的看著幸宏,然而最关键的小夏却依然悠悠的坐在位子上。
  ………原来如此,这样才对吧。
  幸宏改变想法。
  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不可以交给别人决定的。
  幸宏自己做出抉择。
  将致送词收回奉书纸,塞入制服口袋内。礼堂内变得更加喧闹。幸宏抬起头。礼堂内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我……我是一年级生。从入学到现在,只就读了一年。和三年级生的学长姊,也只有相处一年的时间。」

  

  幸宏坦率的说出内心想法:
  「对于这点,我深感遗憾,很希望能再向各位学长姊多多讨教。我参加了阶梯社这个有点……不,是非常让人困扰的社团。起先我只是被强拉入社的,因为学姊很强势。可是社团内的学长姊都非常认真亲切,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社团活动。
  当然,阶梯社依然是个惹麻烦的社团,也曾在学生集会遭受全校学生评论是非。当时除了学长姊之外,许多同学都热烈讨论关于我们的问题。本校号称校风自由,且尊重学生自主权,我在当时的确有此感受,那也是我第一次实际体会。多亏有过去学长姊所建立、守护至今的学生自治精神,阶梯社才能存活到现在。
  不管是在前任学生会长所企划的暑期共同集训,还是运动会、校庆,或是学生会选举等,阶梯社在我心中的地位都同等重要,我真的很感谢各位学长姊。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度过充实的高中生活,也全都是因为学长姊给了我这个机会。
  不只如此,在日前的,『毕业生欢送会』中,我又再一次感受到学长姊的宽宏大量与体贴。面对一年来老是惹麻烦的阶梯社,各位学长姊竟然特地在最后举办活动回韵我们。结果本来应该负责主办活动的我们反而在学长姊办的活动中玩得不亦乐乎,并且受到激励,这件事我会永远牢记于心,绝对不会忘记。
  我衷心希望能再多认识各位学长姊,多向学长姊讨教学习。还有,阶梯社的各位学长姊,我现在对自己的幼稚态度感到很可耻。虽然秒数愈来愈亮眼,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糊涂。如果我肯早点面对自己,应该就能得到各位学长姊的建议,这件事让我非常懊悔。
  从明天开始,我再也无法将学长姊的背影视为路标前进,也无法追随黄金鼠冲刺,只能靠著自己向前奔跑。但是——」
  幸宏看向刈谷与九重。
  「我,还有我们全体,会记得至今的感谢之意,努力追随学长姊的脚步。珍惜从各位学长姊身上学得的一点一滴,守护天栗浜高校的传统,并且让它更开花结果。」
  幸宏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行,得快点做结束。幸宏回想致送词的结尾文章,虽然已经忘了一大半,但他还是勉强说下去:
  「我想今后的人生中,还有许多困难和分歧点在等著我们面对。但是我……我相信留给我们这么多重要事物的学长姊,一定能克服困难,成功迈向自己的目标。请各位学长姊带著你们对于未来的伟大梦想,一步一步前进。
  最后我在此由衷期望各位学长姊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以上是我的致送词。在校生代表,神庭幸宏。」
  说才一说完,幸宏就马上退后一步,深深低头行礼。他紧闭双眼,忍住不要掉泪。
  礼堂内响起响亮的掌声。幸宏直到能顺利睁开眼,才挺起身子,走回座位。当他穿越毕业生之间时,有些人轻拍他的手或脚,他都一一低头回应。
  幸宏回到座位,叹了一口气。没照致送词演讲,这下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想到这点,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安啦,安啦。」坐在一旁的吉田轻捶他的腹部。
  由于掌声一直没有停歇,所以教务主任暂时停止进行节目。等到掌声变得零散,他才宣告:「毕业生致答词。」刈谷瞄了坐在身旁露出和蔼笑容的游佐一眼,毕业生致答词是要由前任学生会长游佐负责。游佐在负责去年的在校生致送词时,轻松的完成任务,是个和紧张一词无缘的男人。但即使如此,眼前的他也未免太悠哉了。
  「毕业生代表,刈谷健吾。」
  「!?」
  接著教务主任念出的名字,让刈谷顿时目瞪口呆,周围也掀起一阵骚动。看向游佐,他依然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不,我有听说要换人致词……」
  大津跑到教务主任身旁,似乎在交谈什么。教务主任距离麦克风很近,所以声音隐约传出。
  「刈仔,主任在叫你了,还不快去。」
  在喧嚣的学生中,游佐对刈谷小声说道。刈谷凑近游佐的脸斥责:
  「去你的,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胡来。」
  「因为我去年念过致送词了啊!如果今年还要念致答词,那很麻烦耶。」
  「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
  「快快快,你再不去大家都会觉得不对劲喔。刚刚被叫到名字的是你,你是毕业生代表啊。」
  游佐悠悠环顾四周。不清楚状况的来宾与家长,很讶异为什么学生迟迟不出面致答词。师长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教务主任和大津在距离麦克风梢远处争执起来。
  刈谷叹了口气,瞪视游佐。
  「游佐,你这家伙……算了,那快点给我致答词的演讲稿。」
  「好……啊,我忘了带来。」
  「你说什么?」
  「我把演讲稿放在家里了。刈仔,只好拜托你即兴演出啰。放心吧,你一定办得到的。」
  游佐笑容满面的说道,让刈谷很想揍他一拳,取而代之的行动是使用肘击。可是他伸出的手肘又刚好和游佐伸出的手肘撞在一块儿,游佐的笑容突然变成坏心眼的微笑。
  「……真受不了你。」
  刈谷小声抱怨,站起身。原本议论纷纷的学生统统望向刈谷。
  「是。」
  应声之后向前迈步,礼堂内也自然回复宁静。刈谷走到麦克风前,抬头仰望演讲台。演讲致答词是要面对台上的校长,所以不会看见学生们的表情。但是他隐约感觉到背后有许多充满期待的视线。
  真是的。致答词要代表毕业生演讲,所以他要刻意以毕业生代表的身分发言。神庭虽然在途中自作主张,但最后他也没有忘记在校生代表的立场。如果从头到尾只提及阶梯社,那可不行。
  刈谷确认麦克风开关开启,然后抬头挺胸。家长和来宾见到刈谷两手空空走来,事到如今才开始窃窃私语。
  「见到樱花变得含苞待放,感觉又到了春天造访的季节。今天各位为我们举行如此隆重盛大的典礼,真的是非常感谢。此外,所有毕业生衷心感谢于百忙之中出席的嘉宾、校长、师长,以及在校生同学。」
  说出是可称之为官腔的谢词之后,家长和来宾也静了下来。刈谷在脑海全速组织文章,仰望演讲台上的校长。
  「回想起来,我们的高中生活,就是在三年前的这个地方开始的。天栗浜高校是一所受到自然眷顾,可以自由向学的学校。心中带著些许的紧张与不安,以及对崭新校园生活的期待,我们踏出了新的一步。」
  刈谷一边构思内容,一边回忆刚入学的点点滴滴。他将记忆倒带到三年前,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重现。
  「回顾以往,三年的岁月转眼即逝。入学最初的校内活动,是三天两夜的新生训练。经过班级辩论比赛和集体创作等活动之后,本来不熟稔的同班同学变得团结一心,进而发展出友情。在班级球技大赛上,大家同心协力战斗,或是为同伴加油。不论输赢,每个班级都玩得很尽兴。
  接著碰上本校两大校内活动,运动会与校庆。跟随学长姊的指导,我们和伙伴携手合作,克服了许多难题。纵使碰上失败,也学得许多经验。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一年级时的校庆前一晚,正门的装饰和对外展示的作品因为碰上季外台风袭击,被风吹跑了。即使我们再三注意天气预报,做好万全准备,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当时我担任执行部员,在校庆当天一大早就接到学长姊的电话,心情有如晴天霹雳。
  总之我们先去清理场地,然后尽可能在活动开始前修缮完毕。然而即使聚集负责对外展示作品的班级同学和社团学生、执行部员、校庆执行委员,也还是人手不足。当我们为此苦恼时,其他学生自告奋勇来帮忙了。他们也必须为自己的班级或社团做准备,但还是特地拨空来支援我们。其中甚至有人拜托自己的朋友早点到校帮忙。经由大家的帮助,我们如期修缮完成,让校庆依照本来预定的时间开始。当时的感动和感谢的心情,我永远难忘。
  接著升上二年级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刈谷一瞬间停止说话,因为他想起了和自己所要说的内容无关的过去。二年级的夏天,当第一学期即将结束时,自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那并不适合在现在述说。
  「是关于校外数学一事。原本每年二月都固定举办的关岛旅行,到底有多少教育效果?校外教学又究竟是什么?针对学生集会所提案的校外数学改变、废止一案,我们多次认真议论。最后我们的意见由代表的学生转达给老师知道,得到重新审视校外教学内容的结论。相对的,我们必须承担关于日程的问题。春假的一部分,被直接更改为校外教学期间。
  关于校外教学的问题,我想未来仍有讨论空间。只是能够将自己的意见成功告诉各位师长,并请求重新审视校内活动,可以说是为著重学生自治的本校立下了一个符合传统规范的好榜样。能告诉学弟妹这件事,,我深感荣耀。而这绝非单凭一人之力——」
  刈谷倒吸一口气,周围也显得有些讶异。因为校长在聆听致答词的途中,离开了演讲台。他缓缓走向刈谷,从面对演讲台正面的阶梯走下。然后他站到刈谷面前,手拿麦克风架,将它一百八十度旋转。
  「到这儿来。」
  校长对刈谷招手。麦克风的方向改变,这样一来他得和幸宏演讲致送词的时候一样,面对学生演讲。刈谷看向身旁的校长,校长则望向学生们低声说:
  「你真正想诉说的对象,应该在这之中吧?」
  刈谷顿时哑口无言。他认真注视校长一会儿,然后面对前方。全校学生与家长、来宾、师长,都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同年级的学生,都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这所学校连老师都和学生一样爱搞怪吗?
  刈谷已经不再吃惊,甚至觉得有点乐在其中。
  那他也有他的办法,不过绝对不会提及阶梯社。
  刈谷继续致答词:
  「绝非单凭一人之力可以做到。必须和伙伴同心协力,有时甚至不惜引起冲突,并付诸实行才能完成。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回忆,而回忆中我的身边总有朋友陪伴。不仅是校园生活,就算在日常生活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与朋友一起欢笑可以使喜悦倍增,一同哭泣可以让悲伤减半。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有吃喝玩乐,其中也有吵架的经验。可是我们始终能忘记那些不愉快,培养出更难能可贵的情谊。在这所学校邂逅的朋友,我相信会是往后数十年都长相左右的重要存在。」
  他盯著咧嘴一笑的游佐,心中想著倒是不想跟那家伙一直交往下去。
  「总是严苛又温柔指导我们的各位师长,现在我们也觉得万分感谢。我想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明白各位师长授课中的言词之意义,但是在往后的人生一定可以更清楚。那时我们会再一次思量各位老师所说的金玉良言,以此作为行动纲领。感谢各位老师的细心教诲。
  不轮何时都温柔呵护、并聆听我们烦恼、鼓励我们的家人。我想这十八年来,你们一定没有一天不担心牵挂吧。我们可以走到这里,全是有赖家人的支持。虽然平时很难说出口,但其实我们一直感谢家人。谢谢。」
  刈谷暂做结束,吸一口气。他有在最后想要述说的想法:
  「各位在校生,我们是值得作为楷模的学长姊吗?为了传承我们所继承的天栗浜高校传统,我们非常努力。凡事仍多有迷惘的我们,能好好扮演学长姊,皆是因为大家一直在身旁的关系。各位让我们有了身为最高年级生的自觉,促使我们成长。因为有你们在——」
  忽然间,前天的事情掠过脑海。

  「抵达终——点!」
  九重跃起叫道。幸宏和刈谷煞不住车,继续在走廊奔驰,于第二校舍衔接口观战的学生急忙让路。刈谷冲进第二校舍,幸宏则是在途中消失踪影。尽管刈谷在意,可是他也无法立刻停下脚步。直到冲过走廊,来到第二校舍正面玄关,他才总算能止住奔跑。
  刈谷立刻转身跑回原路,有数位学生避到一旁。「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奔回新校舍研究大楼。这时天崎呐喊:
  「神庭,你的秒数是十九秒八九!」
  喔,这样啊。
  这是刈谷听到声音时,第一个浮现的感想。
  「刈谷学长!你的秒数是十九秒七七!恭喜你!」
  天崎接著叫道,可是刈谷觉得秒数并不重要。阶梯社员见到两人突破二十秒大关,兴奋得叫好。「干得好!」九重举手要求互击,刈谷也给予回应。
  更重要的是……
  刈谷寻找神庭。回头一看,被堂姊拥抱的神庭正抬头看著自己。即使双腿发软,他也还是极力想要站起身。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向自己道谢。
  不,应该是由我先向你道谢。
  刈谷走到试图起立的神庭面前,立正站好。在他开口之前致谢:
  「神庭,谢谢你!」
  刈谷深深鞠躬。「喔喔!」周围发出欢呼,社员纷纷聚集过来。
  「小泉、三枝、井筒、神庭老师,还有优子,谢谢你们。我终于领悟了。」
  「你看见『尽头』了吧?」
  九重双瞳闪耀光芒,好奇的问道。可是却刈谷摇摇头,笑著回答:「没有。」

  「——因为有你们在,我才领悟了真相。我们由衷感谢各位。
  你们不需要再继续追逐我们的背影。今后请你们展现自己的背影,让跟随你们的学弟妹看见。没有、没有任何事需要担心。只要一心…忌去追求,这样有朝一日你们必定会明白。不管过程再怎么艰辛痛苦,你们也得要自己去追求,因为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只能这么说,可是有朝一日你们会懂,一定会懂……虽然很依依不舍——」
  刈谷凝视在校生的座位,找到他的目标人物之后说:
  「但是我们要早一步向『未来』(注:原文中『尽头』与『未来』为同一个字)迈进。」
  刈谷吐口气,他的情绪忍不住激昂起来。同年级的同学正露出贼笑看著他。刈谷调整心情,为致答词做总结:
  「我们要朝自己的梦想或目标前进,从此再踏出新的一步。今后我们可能会面临许多困难,或是挫折与孤独;也可能会因为规划的理想与现实不符而迷惘,甚至怀疑。但是在那时候,我们会回想在天栗浜高校所学得的一切,抱著感恩的心继续积极努力。三年来谢谢各位,我们会将毕业于天栗浜高校这份荣耀存于心胸,展翅翱翔。
  最后,我在此衷心祈求天栗浜高校未来蒸蒸日上,以及各位身体健康。以上是我的致答词。毕业生代表,刈谷健吾。」
  刈谷退后一步,深深鞠躬行礼。承受如雷贯耳的掌声,走回座位。

  洒落而下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气温正渐渐回升,尽管微风略带寒意,但仍然绽放著春意盎然的气息。
  「学长姊他们真慢呢——」
  井筒发起牢骚。幸宏从铁网俯瞰礼堂,转过头回答:「我们就悠哉地等他们吧。」
  地点是第一体育馆屋顶。包括幸宏在内的全体阶梯社成员,都在等刈谷与九重前来。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事先约定好,但即使如此,在场四人也确信他们两人一定会来这里。
  「九重学姊似乎有不少朋友,而刈谷学长应该也得去和许多人打照面吧?」
  三枝说罢,继续看著电脑萤幕埋头苦干。
  「他们可能是在拍纪念照喔。」
  天崎拿著自己带来的数位相机说道,她从刚刚就一直在确认相机试拍的结果。
  磅的一声重响之后,特别教室大楼的门被打开。幸宏等人转身望去,不过出现的人是一身西装打扮的小夏。
  「什么呀,原来是小夏老师。」
  井筒不经意的嘀咕。接著小夏快步走到井筒身旁,扭起他的手。
  「好痛啊!对不起!小夏老师,对不起啦!」
  「……夏夏老师。」
  「你怎么还在执著那个绰号啊!好痛!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啦!夏夏老师教授!」
  小夏这才释放井筒,幸宏对面无表情的堂姊询问:
  「小夏老师,我听说了。前天的那场骚动好像是老师带头发起的吧?」
  今天结业式开始前,幸宏从御神乐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御神乐也早就在策划让幸宏离开阶梯社的方法,因此毫不犹豫地加入小夏的计划,据说吉田跟渡边,甚至连三岛都是被小夏拉拢进来的。
  「虽然关于这点我很感谢你。可是你是几时发现我不对劲的?如果是在我挑战刈谷学长之后,那也未免安排的太快了。」
  「…………」
  小夏歪过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解释:「关于这点……」
  「应该从十一月开始吧,当时你曾经一度裹足不前。就是从那时开始,我隐约感觉到你碰上了和我以前相同的状况。到了社长战,我更确信了这一点,所以我早就有打算了。」
  幸宏顿时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没穿学生长衣的小夏,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
  「而决定性的关键就是幸宏输给刈谷的那一天。我听千秋说,那天你和她聊过烦恼吧。了解状况后,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就立刻采取行动。幸宏,你和我很像,只是并非完全相同。这回我试著给你从旁协助,不知道有没有帮上你的忙?」
  「…………我受惠良多。小夏老师,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幸宏回答,小夏也点头回应。
  「…………好夸张,我第一次看到小夏老师这么健谈耶。」
  井筒喃喃说道,然后小夏又再次扭起他的手。
  「好痛啊啊啊!对不起!小夏老师,请原谅我!」
  「是夏夏老师。」
  「你一定要我那样称呼你吗5!?况且神庭也叫你小夏老师啊我投降!我投降啦!拜托不要再扭我的手了!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啊!」
  「嗨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活力十足的声音将井筒的悲鸣掩盖过去,久候多时的人物终于登场了。九重手拿花束和装有毕业证书的证书筒,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见到幸宏等人,她就兴高采烈的挥舞手上的证书筒。
  「真是的……」
  刈谷出现在她身后。他的两手捧著许多花束与纸袋,要走来这里也得费一番工夫。幸宏见状急忙跑过去帮忙分摊他手上的花束。
  「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先请父母帮我保管,偏偏他们没开车来。他们说要回去开车来接我,要我先等一下,但我又不想让你们等太久,所以就先过来了。优子这家伙,拜托她帮我拿一些她都不肯。」
  刈谷不断抱怨著。「好惊人的数量。」幸宏看著刈谷手上的花束说道。
  「刈谷学长,恭喜你毕业……但是看你现在的状况,或许也无法接下这束花啊。」
  天崎手里抱著花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幸宏等人四人合资准备的花束。「健吾,你不好好收下可不行喔。这可是代表了阶梯社学弟妹心意的礼物耶!」九重收下花束后,开始高调的教训刈谷。
  「我知道啦……那这些就先暂时摆在这边吧。」
  刈谷将手上捧著的花束与纸袋放下,连同腋下挟著的毕业证书筒一起放在一旁,走到天崎面前。「恭喜你。」天崎一边恭贺,一边递出花束。幸宏等人则是热烈鼓掌。
  「话说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井筒不断打量著刈谷抱来的花束与纸袋。「呵呵呵呵呵。」九重笑著解释:
  「健吾很厉害唷,被一群学妹团团围住。对了,游佐也一样被团团包围著,不过他好像还不断被拉扯呢。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可真受欢迎啊。」
  「别把我跟那家伙混为一谈!」
  刈谷摇头否定。
  「啊,对了,小泉,濑野有跑来健吾那边问,之前中断的网球比赛何时才要再开赛?」
  「啊,我会安排的……原来濑野同学心系学长啊。」
  九重只是随口发问,可是发问内容的一部分让天崎大感意外。
  「小三三、小三三。你干嘛装成电脑躲在一旁,一起过来聊天嘛。」
  今天的九重比平常更加活力充沛,她跑上去对独自坐在一旁的三枝搭讪。「什么叫做装成电脑啊?」三枝冷静回应并站起身,慢慢朝这里走来问道:「对了,你们几时放榜?」
  「嗯,明天。」
  刈谷简单扼要的说。「哇喔!」井筒突然大叫。
  「没错!没错!难得有这个机会,所以我决定直接去看榜单,顺便去做一趟观光!你们想要什么土产?」
  见到九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三枝目瞪口呆地问:
  「观、观光…如果万一落榜了还会有那种心情吗?」
  「我怎么可能会落榜?不会有大学敢刷掉优子小姐的!」
  「……说得也是。」
  「对呀!绝对会金榜题名的!」
  相较于垂头丧气的三枝,井筒则是与九重站在同一阵线。两人不断高喊著「金榜题名!」小夏见状举起白板,上头写著「击灭压胜!爆破志愿学校!」
  ……这跟金榜题名根本扯不上关系吧?
  幸宏哑口无言地望著他们。
  「你的致送词说得很好。」
  刈谷主动跟幸宏攀谈。幸宏露出苦笑,回答:「我后来被大家嘲笑了一番。」
  「我还得去向老师道歉呢。他特地替我写了致送词演讲稿,我却只念了一半就作罢。」
  他拿出放在制服口袋中的奉书纸,致送词就在里面。这是由幸宏拟定草稿,然后交给国文老师修改,最后再请书法老师专程以毛笔誊出的演讲稿。典礼前他收下致送词后,为了避免遗失,还慎重地拿在手里。幸宏一边说,一边注视演讲稿上的「致送词二二个字。「你说什么?」刈谷小声叫道。
  「糟糕!我完全上当了,那个家伙……」
  「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原来当时演讲稿在他身上。竟然让我一而再,再而三上当,到最后他都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啊。」
  刈谷似乎很不甘心。「说到这个。」幸宏问起为什么致答词会由游佐换成刈谷演讲。昨天彩排时,负责致答词的还是游佐。
  「是啊,就是这样。我被他骗了,可是没想到连校长都会跟著起哄。」
  「我也吓了一大跳呢……刈谷学长,我还有件事想请教。」
  幸宏重新面向刈谷,刈谷也露出正经的表情。
  「从不久前开始,我总是会在阶梯上层看到有东西闪过。那到底是什么?那就是『尽头』吗?刈谷学长,你有看过它的真面目吗?」
  前天因为周围学生喧闹,所以没机会发问。后来幸宏去为「毕业生欢送会」善后,而刈谷已经先回家。昨天彼此忙著彩排毕业典礼,同样没机会见面,直到现在才能好好问问题。
  「那个啊,答案就跟我在致答词所说的一样。」
  刈谷干脆的说。
  「你说你要先向『未来』迈进……」
  可是幸宏仍不明白。「没办法。」刈谷无可奈何的继续解释:
  「你刚刚的前两个疑问我都在致答词回答了。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在我跑完比赛时,九重也有问我。答案是『没有。』我已经看不见了。」
  「你变得看不见了?」
  幸宏愈来愈混乱。刈谷不是说只要一心一意追求,有朝一日就会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已经抵达『尽头』,所以才变得看不见吗?是和所见之物合为一体了吗……」
  幸宏无法整理出结论,只能不断发问。刈谷缓缓摇头。
  「不是因为抵达『尽头』所以才看不见。我在致答词说要前往的『未来气并不是那个意思。严格来说,我在致答词所说的『未来乙,和我至今提及的『尽头』意思不一样。」
  「什么?刈谷学长,我不懂你的意思啦!」
  幸宏责备刈谷。这种回答根本不能算是答案,他完全听不懂。
  「神庭,我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要由你自己去『尽头』一探究竟。如果不是那样,不管你得到哪种答案,都不会是真正的解答……对了,我再给你一个提示吧。你说你看到有某种东西闪过,而我也为了看清那东西,一直奔跑至今。那并非答案本身,但它还是值得追寻。可是话虽如此,如果你问我到底有多值得,那我想其实不过尔尔。」
  刈谷又说了一段教人似懂非懂的言论,幸宏不禁苦恼的低吟。刈谷见状笑了并安抚:「别露出那种表情。」
  「放心吧。只要一心一意追求,你一定会明白的,这我敢保证。只是可能会花上不少时间。说不定,我也算是动作慢的呢。但是我现在终于领悟了。」
  刈谷眺望远方,幸宏也跟著看向远处。熟悉的风景展现在眼前。该不会刈谷看到的东西,和自己看到的东西其实是两回事吧?
  「……我迟早会明白吗?」
  「对,一定会的。」
  刈谷斩钉截铁的说,跟著幸宏点点头回答:
  「那我会继续追寻它。直到领悟为止,继续和这份冲动打交道。因为我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路了。」
  幸宏毅然决然的宣告,刈谷面向他。
  「神庭,你愿意收下我最后要送你的礼物吗?」
  「是什么呢?」
  「神庭幸宏,我也赠送一个别称给你。对于选择踏上『不归路』的你,我想融入敬意与鼓励这么称呼你——」
  刈谷吸了一口气。
  「你是继承意志之人,『继承者乙。我要送你这个别称。」
  幸宏全身竖起鸡皮疙瘩,他感觉一阵热血沸腾。「是的!」他大声回答,接著又说:
  「谢谢你!」
  收下了这个别称。

  「嗨——!大家来拍纪念照吧!现在还可以免费跟优子小姐一起合照喔!」
  九重又跳又叫的吆喝著,刈谷和神庭也朝她走去。三枝眺望两人的背影,对身旁的天崎说:
  「意思是说,刈谷学长从柏拉图变成了亚里士多德?就像拉斐尔的『雅典学院』(注:School of Athens,艺术家拉斐尔把不同时期的五十多位哲学家,艺术家、科学家画在同一幅画中,表现自己笃信人类智慧的和谐、并对人类智慧的赞美)一样吗?』
  三枝在将左手手掌呈现水平,盖到右手食指上。天崎看到他的动作,顿时皱起眉头,然后摇头否定:
  「我觉得这解释太肤浅了。」
  「是吗?我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在于理想的定义不同而已。」
  「那刈谷学长应该会说他有看见『尽头乙啊。可是他现在却说看不见了,还说那东西的价值不过尔尔。」
  「……真是耐人寻味的谜题啊。也罢,反正这是神庭要思考的问题。」
  三枝搔了搔头之后,向前迈步。天骑走在他身旁发难:
  「我下定决心了。」
  「什么事?」
  「身为阶梯社的社长,我绝对不会将神庭赶出社团。或许未来会发生各种冲突,可是我一定会守护所有的社员。」
  「……真敢说。好吧,我也会协助你的。」
  「请多指教啰,副社长。还有,会计工作也要麻烦你兼任了。」
  「呜哇,你可真会差遣人耶。」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九重等人走去。

  小夏从天崎手中接下数位相机。
  「来来来,再靠近一点!大家要尽量夹紧我喔!」
  九重伸出双手,将五人拉向自己。众人站不住脚,只能彼此倚靠。可是仍旧承受不住重量,而小夏就在大家快要跌倒时按下了快门。
  「哇啊!」
  天崎的秀发在空中飞舞。
  「呜喔!」
  三枝的眼镜歪了。
  「危险!」
  井筒拚命想站稳脚步。
  「优子,你放手!」
  刈谷想要拨开拉扯自己衣领的手。
  「请不要推挤啊!」
  幸宏向前倾倒,同时大声抗议。最后——
  「我们最喜欢阶梯社啦——!!」
  九重笑容满面的叫道。幸宏等人跌倒下来,跟著呐喊:
  「「「「最喜欢啦——!」」」」
  那声音传至天际,飞向云的彼方。

  






在那之后

  「嘿!」
  幸宏一口气跃过最后数段阶梯,在走廊著地的同时往右跳。他的视界早已延伸至遥远的尽头,很清楚前方没有任何人,但还是鼓起干劲向前冲。
  明天就是结业式了。天崎与三枝在结业式隔天要参加校外教学,正忙著做准备。今天只有幸宏和井筒两人进行拉力赛测速。为了方便替对方计时,一次由一个人奔跑。
  幸宏在走廊直进,于转角右转,来到一处弯曲的走廊。温暖的春季日光缓缓洒落下来。
  九重与刈谷都顺利考上大学,尽管刈谷抱怨:「到了大学还得继续跟她在一起啊。」但是他的表情似乎并无不满。附带一提,九重的父母请刈谷和她住同一栋公寓,理由是「不放心让优子一个人在外生活(主要指食衣住行)。」
  游佐和中村也和他们就读同一所大学,关于这一点刈谷似乎也颇有怨言。九重则是兴致勃勃地扬言:「在大学里设立阶梯社吧!」这似乎是刈谷的烦恼之一,他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幸宏想到这里,虽然对刈谷有些过意不去,还是不禁笑了出来。
  穿过弯曲的走廊后,绕过转角直冲,一口气奔过通往第二校舍的小穿廊。接著进入第二校舍,继续向前奔驰。
  学生会的工作目前一切顺利。虽然御神乐还是一如往常,动不动就让幸宏碰软钉子,可是大概是工作上手了吧,效率变得愈来愈好。同时幸宏想到可以自己组织人马,来为学生会办事。目前他经常请吉田与渡边帮忙,不过就怕他们事后索求回报。
  说到御神乐,前阵子的白色情人节真是一波三折。碰上三岛与御神乐这两人,总让幸宏有左右为难的感觉。当时为了选择回礼烦恼很久,最后决定买市贩的饼干送她们,再各自加上一个小礼物。送给御神乐的是钢笔,三岛则是运动毛巾。幸宏单纯是以对她们的印象做考量,同时在预算范围内,挑选还算体面的商品做礼物。她们很高兴的收下,可是左右为难的感觉好像更强烈了。
  附带一提,幸宏请天崎只收下饼干。因为他不但加送给美冬与希春小礼物,连情人节一点表示都没有的小夏与千秋也来吵著要收礼。结果他只好再多买饼干,变得身无分文。天崎听了之后,笑著回答:「你真有礼数。」
  这样一想,自己一直没有问天崎与美冬的比赛结果如何。幸宏前阵子去看美冬的比赛为她加油。那似乎是全国大赛的前哨战,但美冬也顺利拿下冠军,或许今年可以期待她成为全国冠军。
  穿过第二校舍正面玄关,从右手边可见的出人口前往新校舍A大楼。途中与一位男同学擦肩而过。幸宏道歉:「对不起。」随即进入A大楼。
  小夏在四月请产假的老师返校后,继续留在天栗浜高校任教。这好像是理事长、校长,以及教务主任讨论的结果,详细情形并不清楚。学年主任大津受到提携,似乎从四月起要负责管教幸宏这一届的所有学生。
  关于大津,目前正流传著一个奇怪的传闻。谣传有人在毕业典礼之后,看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阶梯上奔跑。虽然这应该只是无凭无据的谣言,但是在经过众人加油添醋之后,已经变成一则校园传奇故事。
  穿过A栋大楼走廊,从衔接口迈向第一校舍。踏入四楼之后,立刻从右手边的阶梯下楼,一口气冲至一楼。然后继续在走廊冲刺,于三叉路右转。迅速登上眼前的阶梯,跑到二楼。
  一踏出二楼走廊,内心顿时涌现出一股怀念感。他仰望通往三楼的阶梯,大约在一年前,有一位少女就从那里冲下。正确来说,幸宏并没有看到她冲下楼的瞬间。当他转头一望时,少女早已腾在半空中了。
  ……九重学姊。
  幸宏继续奔上阶梯,在「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继承者」神庭幸宏追寻那个只要一接近就会逃走的东西,一心…忌在阶梯上奔驰。
  让黄金鼠奔跑的回转车轮,不断发出喀啦喀啦的转动声。
  虽然不知道那个回转车轮的正式名称叫什么,但是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带著近似于那回转车轮的感觉。那感觉难以言喻,老实说就算想说明,也找不到适当言词可以形容那感觉。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那不断回转的车轮就是让我印象深刻。
  我想我要说的,就是关于回转车轮的事,那个让黄金鼠不断奔跑用的回转车轮。当我们以为这车轮会一直不停转动的时候,车轮却会因为小动物的一个随性动作而停下来。我至今说的,就是关于这个车轮的故事。
  之后回想起那段时光总是觉得可笑,却怎样也无法忘怀。
  对,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确实非常可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热衷于那种行为,甚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就是无法忘怀。当时那种傻里傻气,可是一心一意追寻事物的精神,如今一定也以别种形式被我善用在生活当中。倘若没有历经那段岁月,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当我理解学长的话中涵义,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至于我是如何理解,我想没有必要说明。因为纵使说明方法,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他解决问题独特的方法。
  我们就像笼中的黄金鼠,一直不断朝不存在的终点奔跑。即使是现在,我们应该也还在奔跑。但是是否知悉本质这件事,将会左右我们对世界的观感,回转车轮的方式也会截然不同。
  回转车轮依旧不停的在转动。虽然我已经没有穿著那黄色运动外套,可是背上的黄金鼠依然在奔跑。我相信直到人生完结为止,它都会一直跑下去。
  这让我觉得非常欣悦,且无比感激。




  四月——
  「咦?井筒同学的哥哥也就读这所学校吗?」
  「是啊,而且跟奈美长得很像唷。听说他还加入一个奇怪的社团?」
  「咕嘎!够了!别再说我老哥的事了,我跟他毫无瓜葛。如果你认为我们是兄妹,我会很困扰的。」
  「这是事实啊,奈美要和哥哥参加同一个社团吗?」
  「怎么可能!谁要参加那种——」
  走廊上有三个女同学并肩走路。身高比另外两人高出一个头的高个子少女,不经意地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刚刚经过的阶梯。
  「有什么事吗?」
  「嗯?没有、没事,大概是我的错觉。」
  少女听到同学叫唤,摇摇头否定。「好,走吧走吧。」说罢转向前方。
  但是她又在刹那间回头望,正要向前迈步的两位同学也转头一探究竟。
  一位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现在却做出宛若木棒的姿势,倾斜的刺入阶梯口。他看起来就给人这种印象。
  「对不起。」
  少年道歉,他的声音就像低声细语,可是又能够清楚听见。然后他瞬间消失,他冲下阶梯的速度就是快到只能这么形容。不一会儿绕过楼梯间,消失无踪。
  「……刚刚那是…什么?」
  「他是不是有说『对不起』?」
  两人交头接耳。高个子少女不经意的听见她们的对话,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刚刚少年的身影,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突然感觉心跳加速。
  接著,不知从哪儿来,出人意料的——
  有风吹过。







学校的阶梯 完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10-1-6 13:14 编辑



后记

  来自P星的太空船,一直持续调查著蓝色星球的居民。
  「舰长,调查的中途报告书已经汇整好了,我这就传送过去。」
  接获部下的报告,舰长将传送到大脑晶片里的资料投影在视网膜上。看过由文书及影像所构成的中途报告书后,舰长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那栋建筑物就是这颗星球的教育机构啊。」
  「真是过时的教育系统,就教育机构的角度来看,那里不必要的资讯太多了。」
  其中一名部下表达自己的感想,舰长也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他们传达资讯的方法太费事了。虽然他们不像我们一样,大脑里有植入晶片,但是透过单一的窗口来传达多数的资讯,也无法让所有人得到相同的学习效果。」
  「而且他们的目的很不明确,他们会花很长的时间来灌输多样化的资讯。就累积对将来的工作有用的资讯来说,这种作法只是在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毫无效率可言。」
  另一位船员也陈述他的意见。对于这一点,大家的感想似乎都差不多。
  「……他们的教育系统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异。更何况我们在出生前就接受了基因操作,被赋予了符合某种职业的资质之后才诞生。我们只需接收那种职业所必要的知识资讯,通过训练期间就能立刻任职。现在搭乘这艘太空船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为了成为这艘船的船员而生的。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而每个人的努力成果,也会在这段期间内受到考验。」
  「正是如此,舰长。」
  「不这么做的话,根本无法适应现代各种极端专业化的工作。和我们的寿命相比,该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舰长稍作停顿。船员们正对于蓝色星球居民的相关议题,展开你一言我一语的意见争论。舰长一边听著争论的内容,一边试著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检视报告书的资料,然后他确信了某件事。
  「各位,请听我说。」
  听到舰长的声音后,船员们立刻闭上了嘴。
  「关于蓝星居民的教育系统,光用我们的尺度来衡量似乎还言之过早。因此我又再一次检视了报告书的资料,大家不如换这种角度来思考看看吧?」
  舰长将资料传送给所有的船员。过没多久,船上开始传出感叹和惊愕的声音。
  「同年代的生命体所吸收的资讯量,那颗星球的居民是我们的三倍之多吗?」
  「而且这种生命体明明在同样的教育机构里学习,却有可能吸收到完全不同的资讯!?真难以置信!」
  「资讯传达的方向相当多元,年轻生命体间的资讯传达量格外的多。」
  「另外,如果把刚才所提到的不必要资讯也列入数据来看,就表示他们每天都必须处理庞大的情报量。」
  听到舰长的说明后,船员们都觉得很困惑。因为对他们来说,那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为什么蓝星的居民要处理和职业没有直接关联的资讯呢?
  「因为他们和我们不同。那颗星球的居民们,是依照自身的判断来选择自己的职业、决定自己人生。因此教育机构会花上很长的时间,来灌输多样化的资讯。而要选择重视哪种资讯,决定权则是在那些年轻生命体身上。」
  「但是这么做实在是太没效率、而且太浪费时间了。从一开始就替他们铺好路的话,他们就能做到更专业且有意义的工作。」
  一名船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可是舰长反问那名船员:
  「你能想像不是太空船船员的自己吗?」
  「不能,再说想这种事也没有意义。」
  「没错,这就是我们典型的思考模式。但是那颗星球的居民并非如此,他们必须在各种可供选择的项目中,选出其中的一种。当然这个选择不尽然是全凭一己之力所决定的,多少都会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但即使如此,他们的路仍然不像我们只有一条。他们可以想像未来的自己,并且有机会朝著理想中的未来而努力。」
  「……这样能称得上是幸福吗?」
  对于船员不安的声音,舰长只是摇摇头。
  「这不是我们能了解的。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我对那个星球的居民越来越有兴趣了。」
  「我们会继续进行调查。」
  「嗯,拜托你们了。」
  舰长说完这句话后,船员们便陆续关闭连线,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舰长坐回椅子上,视网膜投影出探索机所传来的影像。
  「……真是不可思议的星球。」
  来自P星的太空船,今天也持续观察著蓝色星球的居民。

  大家好,我是櫂末高彰。

  坦白说,我很难描述自己目前的心情。故事好不容易结束了,我却没有已经结束的感觉。搞不好在我摇笔杆,不,在更早之前,也许当我想好这一集的剧情时,就已经沉溺在完结篇的感伤之中了,所以我现在冷静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因为幸宏他们往后的人生还是会继续下去,阶梯社的活动也不会停止,所以我才没有故事已经结束的感觉吧?纯粹是「学校的阶梯」这个故事的主题告一个段落罢了。
  但是既然写了这么多,或许代表其实我还是很感伤的。无论如何,一路陪我走到今天的各位读者,我由衷的感谢你们。本来以为只会出一集的投稿作品,之所以能光靠本篇故事就出版到第十集,确实都要归功于各位读者的大力支持。除了各位读者之外,其实我从投稿「娱乐大赏」开始,就一直结识许多人,并得到大家的关照。
  光是要我写出对所有恩惠的感谢之意,就足以让我耗尽篇幅。像是翻拍电影和签名会,以及到东海国中、高中的演讲等等,要是全写出来,肯定没完没了。我在此谨藉这个机会对所有的机缘,以及因此邂逅的贵人们,表达我诚挚的感谢。
  话说回来,如果整篇后记都是在道谢,从读者的角度来看,想必会觉得很无聊吧。因此依照惯例,我还是要聊聊自己无关紧要的近况。咦?至少谈点本篇的东西?非常抱歉,谈论这类的话题会让我觉得相当不好意思,因此我一向尽可能避免。各位读者心中的感想,那就是「正确答案」,你们认为这样如何呢?
  如同我刚刚提到的,身为一个作者,「学校的阶梯」是我要撰写的主题,我也不断摇笔杆,将它写完了。但是我希望阅读这本书的读者不要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只要单纯去享受书中的乐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毕竟能愉快的阅读最重要。

  接下来谈谈近况吧。
  有件事我一直认为非写不可。就是我在第九集的后记做出「一天散步一小时」宣言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答案是!
  偶尔散步一小时。
  哇!我这个人还真是半吊子。「我不但没散步,体重还增加了〇公斤喔!」或是「我每天都按时散步,而且每次散完步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最近的身体也变得很健康,状况绝佳!」照理说这两种结果的其中一种,才是最有看头的发展吧!我现在的结果一点话题性也没有。体重?呃……我没量,我想大概没啥改变吧。我的生活没有颓废到可以拿来当作话题讨论,但却也离标准的健康生活很遥远。原来我连生活习惯都这么半吊子。
  既然如此,我就主张自己走的是「中庸之道」吧。凡事太过极端都不好,不偏向任何一方,才是最安定的。散步也是如此,一周走个两、三次就差不多了。等到心血来潮想要散步时,就出门到处晃晃,然后随性的回家即可。不过在马路上行走的时候,如果秉持中庸的理念走在马路中央,多半会被车子撞飞,所以还是乖乖地靠边行走吧。
  以上说的都是歪理,真不好意思。希望下次出书的时候,我已经实践每天散步的承诺。话说回来,下一本书会是什么题材呢?我对今后的发展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我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往往已经在暗地里做了一些规划了,但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只希望能早日与各位再度相见。换句话说,我只能继续努力啰。
  接著请让我献上这部作品最后的谢辞。面对做事我行我素、时而失联、时而乱寄无意义的邮件、时而像是患了忧郁症般情绪低落的我,总是用最大的耐心与爱心去包容与关怀的编辑川崎先生,谢谢你,谢谢。由于我缺乏美术天分,因此甚少去描述角色的外观特征。尽管如此,还是画出许多教人印象深刻的可爱女孩与帅气男孩。甘福あまね老师,谢谢你,谢谢。还有在日常生活中支持我的亲戚,担心我的私生活的朋友们,以及当我踏入一整天不说话也无所谓的危险领域时,即时将我救出来的人们,谢谢你们,谢谢。从四年多前替我将投稿作品送到编辑部的邮差先生,到目前为止曾协助此部拙作问世的所有相关工作者,谢谢你们,谢谢。
  当然我最感谢的,是带我一路走来的各位读者。因为有你们,我才能跑到最后。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逊,但是我还是要告诉各位,我之所以能投入所有的心血在这部作品里,都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在此我要再三表达我最深的感谢之意。谢谢你们,谢谢。


  那么,我们有缘再相会。

  二〇〇九年六月 櫂末高彰

  


录完收工





已修正,ORC的识别错误,校对时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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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rei 子爵
好久没看到非纯后宫系的校园类小说了,虽然又是暧昧结局,到还算不错

13 年前 0 回復

Corpse◆'葉' 子爵
我叹服LZ翻译..更叹服作者的墨量

13 年前 0 回復

387 子爵
看完了
感覺很不錯,滿喜歡這結局的
階梯社包圍網雖然剛出來時我也跟男主一樣覺得他們很礙事
但之後的劇情真的不錯啊
可惜看不到刈谷學長脫衣服
最後和學長的對決也很精彩
不過還是不知道盡頭是甚麼
也許那真的是難以言喻的存在吧
這集後宮們都有點發展
而最後的對決......

  「神庭同学!」(三島)
  「神庭!」(估計是天崎)
  「会长!?」(禦神樂)
  幸宏听见许多人喊叫,接著有人奔跑过来,可是大概来不及了。他的膝盖著地,身子向前倾——
  「幸宏!」(美冬)
  在幸宏即将倒地的时候,有人抱住他的身子。他感觉到温暖的感触与熟悉的体香,以及有些冷漠,但其实十分温柔的声音。

目前的勝利者是美冬
不過其他人也還有機會啊
還有井筒的妹妹也要參戰了呢
說不定在短篇中出現過的另一人的妹妹也會參戰喔
雖然有點在意之後的發展,不過在這完結應該是最好的吧
再繼續寫下去說不定會因為太過冗長而變得枯燥
恩......最後我再說句話吧

井筒的妹妹快逃啊!!!!!!!!

14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让人想要却又不敢看的最后啊,番外的那些不会有了吗
等了有新的再来吧,比较有盼头

14 年前 0 回復

ARC天使 勳爵
从前天开始一口气看完10卷 不过很值啊  真是不错的小说
话说没看完的时候就好像有种到不了尽头的感觉啊,咱是不是也应该加入阶梯社呢

14 年前 0 回復

vorgibazz 侯爵
雖然我是比較喜歡可以一次看完的完結系作品~
不過看到一部好作完結總覺得有點失落呢...

14 年前 0 回復

make867676 伯爵
为何男主角的异性缘那么好阿 一位能干的副会长 一位活泼的同班同学 四位对他有意思的堂姐 一位不愿意剔除他的新社长 最后连好朋友的妹妹都对他有意思 太羡慕了拉

14 年前 0 回復

ander0212 王爵
終於到最終卷了啊...
結局一如預想是後宮+展望
似乎有繼續發展的可能

14 年前 0 回復

chen1990530ab 子爵
最后一卷终于来了,虽然很想知道幸宏最后跟谁一起,不过,作者应该不是给出明确的线索的啦。。。。

14 年前 0 回復

gawain123 騎士
其实极度想恶喷神庭的后宫拓展计划……

14 年前 0 回復

delpiero0219 平民
终于完结了,可是有点意犹未尽啊!

14 年前 0 回復

邪恶の汤 騎士
這卷才是最終卷><""
一直誤以為9就是最後的...有發現10真是太好了><
p.s感謝lz的分享更感謝翻譯者>口<

14 年前 0 回復

維力 騎士
實在是很感傷阿~一部好作品又走向了完結篇......
會讓人看了如此熱血的輕小說再是很少的阿~
感慨空虛不已.......

14 年前 0 回復

脑残007 子爵
阶梯终于还是完了吗,真是百感交集啊,希望作者可以再接再厉,写出更多好小说啦

14 年前 0 回復

xcon 平民
。。终于迎来了最终回啊。。御神乐最高!!

14 年前 0 回復

bossbrother 勳爵
又一本书完结了啊 可惜之前的一直没时间看

14 年前 0 回復

池天辰 公爵
看完了,完结了,深深感动过了,这么一部有趣优秀的小说落下帷幕,真的有点不舍

14 年前 0 回復

幻月幽狐 騎士
真是让人唏嘘和感慨
怎么可以这样捏,后宫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更悲剧的是真本书的结束了
泪奔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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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phim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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