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1 (津守時人)完整版 加下載


各位看了偶之前那像劇本的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1 (津守時人)的人,對不起~~~~
今次的是完整的版本了,另外先說明,這書第一部分為第1,2本的,
第一部為"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二部為" 扭曲地爱上龙的方法"
第三部為"危險地選擇龍的方法"
這一帖為第一本第一部的"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的第一至第六章



好,開始了
第一章在一樓
第二章在二樓
第三章在三樓
第四章在五樓
第五章在六樓
第六章在七樓
下載在第八樓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一章 最强的队伍
人们将非本意的必然称为命运。
第一章 最强的队伍
王宫的广场上充满了汗水、灰尘,以及防具上所涂的蜡与油的味道。
战士们仍然未从参加武术大会的兴奋中冷却下来,在等候的场所闲闲地聚集在一起。
淘汰赛的奖赏在各自的比赛结束后就已经全部授予完毕,所以那些抱着与强敌磨练战斗技术为目标的战士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回去了。自然,集合在这里的人们都是等着王家委托任务的佣兵。
任务成功当然可以获得更多的报酬,如果做得出色的话,还有跻身家臣行列的可能性,因此人群里也有很多在持续的战乱中失去主人的骑士。
现在任务的内容还未曾公开,也不知道这将近一百人的胜利者们是会成为战友还是竞争对手。
如果是几人一组的工作的话,当然要与武艺高强的人组队,这是自然而然的处世方法。向得到前几名的胜利者搭话、顺便推销自己,这些人的做法是比较有礼貌的那一种。其中也有向旁边的人高声吹嘘的自己的实力或者带着凶猛的气势无言地徘徊着,向不如自己的人夸示自己的存在,一眼看到会让人发出苦笑的家伙。
在棍棒与斧部门中获胜的“迅雷”多马对这些吵闹的家伙觉得很不耐烦,但仍在表面上应付过去,不至于让对方有不快感。这位肩膀的肌肉就像小山一样隆隆耸立着的巨汉在战斗力方面来说一定是个强力战友,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
到了所有部门的决胜战全部结束的时候了吧,从卫兵们打开的门扉中,几位手持奖品沙金袋的战士们走了进来。
多马一看到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就自己走上去搭话:“唷,‘闪光’亚肯杰尔,好久不见了。分手的时候你说要去北边,我就想你绝对会来参加武术大会的呢。”
一双淡水色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那亲密地招呼着的四方脸。
这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他的头顶只到多马嘴的位置,但多马是个超乎常识的大个子,所以他完全可以算在高挑的范围内,不过他是高而不宽,胸围看来只有多马的一半左右。直留到腰下的白金色长发先在头后系住,再与两鬓的头发合起来绑好,然后少少地编成辫子,这种独特的发型表示着他是直属四相神教团的圣骑士。
但圣骑士是不能一个人离开教团本部所在的教都谱的,更不能像佣兵一样行事的。青年的发型说明他曾经是圣骑士——如果他没有做过无法原谅的破戒之事而失去资格的话——现在也能够使用神圣魔法。
比喻上有称为“女性一般的美貌”的说法,而这个白皙的美青年事实上也正如这句话一般。凛然、美丽、色素淡薄,他浑身散发着出尘绝俗的、有着透明感的奇妙氛围。这个年轻人比起圣骑士的白银铠甲来,更适合用金银线刺绣着华丽图案的神官白礼服。
认出大个头是曾与自己多次一同工作的同行后,青年仍不改冷冷的表情,继续沉默着。
“如果在淘汰赛里我和你就过早碰面可就不好了,所以我去斧那方面了呢。”
“我是短剑。”
“什么?怎么不去长剑那边?短剑不好接工作啊。”
“工作什么的无所谓,万一碰到胡来的修炼者,无谓地受了伤可怎么办。”
“也对,我们的身体就是本钱,受了伤哪里也接不到工作了。”
“我还以为长剑那边的优胜者是你呢。”
青年的表情还是一样僵硬,但语气十分稳重柔和。
多马破颜一笑。以这年轻人的性格,并不会去奉承别人。刚才的话应该可以当做是他对多马实力的直率的评价吧。很不坏。
“那就是说,那个既没遇到我也没遇到你的长剑优胜者真够好运的。”
“不一定。这种规模的武术大会一定集结了许多附近各国的优秀战士,上几界在国民之间的评价也是相当高的。”
“可是仔细想想看,他们向观众收钱的。要找佣兵派工作一般也要支付中间人费用吧?但像这样办武术大会,既可以免费招到很多厉害的佣兵,又可以赚一笔门票钱。这就叫一石二鸟吧,哪像是三大王国之一的宫木圈该做的事?”
“没办法啊,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消耗了太多的金钱,只出不进国家就完了。既保住了国家的面子又挣了钱,估计些微的责难他们也早就看开了。”
在因为人类与幻兽的水火不容而发现了将世界一分为二的大魔法的圣王时代,治理唯一一个人类国家的王室血脉自然也只有一支。然而圣王的末裔们却打破了伟大祖先的遗训,将国家分割给自己的子孙。
自国家被细分化成大小四十七——总称一堂一户二谱四十三圈以来,世界就一直处在无法想象原来竟是属于同一血脉的激烈争斗状态中。
特别是几年前,当四十七国中国力雄厚、被称为三大王国——藤京户、逢阪圈、宫木圈提出了国土再统一的口号以来,短时间内战火就扩及全土。
除三大王国以外,还有四个同样以武力持续并吞邻近诸国的国家,再加上两个呈半锁国状态的,现在大致分为九个势力区域。
如亚肯杰尔所言,因为每个国家的战费都有限、无法一直持续作战的情况下,才有现在这种小康状态一般的和平。
和平时的佣兵很难接到高收入的工作,再加上有相当数目的无主骑士变成佣兵,佣兵这边如果再挑剔雇主和工作的话就更难维持生计了。所以王家举办的武术大会无论是对渴望娱乐的民众,还是为工作和金钱所困的佣兵来说,都是非常令人感谢的事情。
在旁听着两人对话的男人自来熟地靠过来搭话:“那位大哥说得真对。知道吗?王室还用我们来赌马呢?”
“是指押谁会赢的赌局吗?”多马脸色难看地说。
“对对。我亲眼看到写着赔率的告示板,不会错的。好多市民还买了烙有王室纹章的木筹码。”
“哎呀呀,如果我有这种才能的话,现在也不用当佣兵了。”
“有这么魁梧的身躯就别太贪心了啦。你不是被称为‘迅雷’的多马,相当出名的佣兵吗?在赌局里你在优胜人选里可是首屈一指呢。啊,我的枪术也是相当厉害的,不介意的话,这次的工作和我一组如何?”
“好啊,我考虑看看。”
精明地把自己推销出去的瘦削男人又把像针一样的细眼转向了美貌的青年。
“小哥,以前是圣骑士的话会用神圣魔法吧?要是能使用治愈与回复咒文的话,一定有很多人想找你做战士吧。”
“也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视工作的内容而定,和你一组也可以。”
“真的吗?”
“亚克!”
没想到会得到友善回答的男人和最初就想与青年组队的多马,两人同时大叫一声。
“我只是不否定所有的可能性而已。”
因为身边两人的大叫而沐浴在周遭注目中的亚肯杰尔为难地将脸转开。
视线自然而然地停在广场一角的一个人身上。
一个背靠墙坐着,怀抱剑、把脸埋在膝上的小个子战士。
与坐在附近的安然比起来身材大小的差异就像大人和小孩一样悬殊。即使如此,他能在充斥强敌的剑术部门得到名次,那定是有着相当的本领。
亚肯杰尔这样想时,也许是感到了他的视线吧,对方突然抬起脸来。
个子小是当然的,因为他只是个十四五的孩子。不愧是打倒了大人才来到这里的,他自信的面上没有一点孩童的稚气。抛开这点不谈,他也是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少年。眼角微微向上挑的大眼睛,就如同冬天的夜空一样漆黑。
直直地回看自己的眼神是这般强烈,青年不禁后退了,多马的大手轻拍他的肩膀。
“官差出来了。”
别室的门打开,在两手捧着羊皮纸卷轴的副官引导下,一个长得一付官员样的壮年男子走出来。
“现在将举行由宫木王室委托任务的说明会。首先,各位所属的队伍已经由我们自行组合好了,接下来被叫到名字的人请移步邻室,在放有自己队伍号码牌的桌子旁落座,等在那里的官员会向各位详细说明各自工作的内容,也会支付包括旅费在内的预定金——那边的那位,有事吗?”
“从刚才的话看,似乎是有各种不同的工作,那么到底适合哪种工作,应该由我们来选择才对吧?”举手的战士带着半抗议的语气提出异议,周围也是一片赞同的声音。
如果做的是有性命之忧的工作时,与合不来的同伴合作是多么的危险,大家都很清楚。
“我方的目的是为了招募优秀的人才收为家臣,并不是专业的中介人,这回的工作就是为了成为家臣的试炼。家臣是不容许对主君的命令抱有异议的。”
“我啊,本来就只适合做无忧无虑的佣兵,你们就是拜托我作官我还不想干呢。如果是为了你们被委托了抠门的工作,那可抱歉,不合我意的话就让我退出吧。”多马的冷嘲热讽让官员的脸都红了,站满广场的战士们之间则响起一片笑声和掌声。
以自己的本领在诸国间游历的真正佣兵都有着相当高的自尊。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工作缺员的话,自会再行招募新人,你们如此打算而拒接工作是你们的自由。但,因此而一个工作也接不到则与我方毫无关系,请各位了解这一点。”
亚肯杰尔不感兴趣地听着这只会有反作用的威胁,再次向原本少年所在的墙角看去。
或许是移到了能听清官员说话的位置吧,少年不在那里了,青年感到轻微的失望。
曾见过面的女佣兵举起手:“总之,要看是否缺员再决定是吧,那么能否告知我们都有怎样的工作?”
想必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问题,副官展开一张羊皮纸朗读起来:“讨伐邪恶的魔术师巴多。搜索被盗贼窃走的神剑瓦哈萨姆。讨伐大蛇卡罗斯。护卫第十九公主维多利亚出嫁。暗杀邪神教团伊扎克的长老。救出被强盗团绑架的第二十二公主玛露西亚。寻找幻之都市菲欧纳。搜寻圣王的遗物。击退在国境附近出没的怪物。扫荡合并的邻国磐手圈的旧家臣集团游击队。找出长生不老的灵药——”
似乎还会继续念下去。壮汉佣兵和美貌的前圣骑士对看一眼。
“就是说,王室的例行麻烦有的没的,来个大决算是吗?”
“正证明了国一大,出的问题也多。”
“那些事叫臣子们去办不就得了。”
“荡寇战争也是相当消耗兵力的。与其派有家累的家臣去,还是利用佣兵更没顾虑。”
“嘁,我要是死了,也有五个十个女人会为我哭呢。”
“因为拿不到欠的酒钱?”
“……你这混蛋。”
多马对朋友的玩笑咬牙切齿,忽然一下变成纳闷的表情。
青年本想问出了什么事的,在此之前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叫什么?”
转头寻找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的来源,看到了刚才视线相接的黑发少年。
卷曲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比青年矮了一个半头,却背着一把和身高不相称的大剑。那硬质的声音重复着:“你,名字叫什么?”
“没人教过你在问他人的名字前先报上名来的礼仪吗,少年?”
“乌兰波克。”
“我是亚肯杰尔,你找我有事吗?”
“你是女的吗?”
面对认真地问出如此意外问题的对方,青年连气都忘了生,一时哑然。
背后的多马爆笑出来:“小子,你是想说这个小哥像女人一样漂亮吧?不过,要搭讪的话,你那小个和低龄都不够看啦。别看他这么纤细,又是个女人一样的美人,这家伙可强得很,不像我一样壮的话可是很难把他压倒在地的哦。”
“多马!”最讨厌这种话,即使是开玩笑也不行的青年现出恐怖的眼神。
“到现在我不知见过多少被称为美女的女人了,但还是觉得亚肯杰尔更美,所以还是说比女人还漂亮才对。”
在给了笑得昏天黑地的朋友侧腹一记大力肘击后,前圣骑士神情不悦地俯视着少年:“虽然一点也不高兴,但我还是解释为赞美的话向你道谢。”
“圣王血统的继承者吧。”
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青年也很干脆地承认了。
“啊,我是被藤京户所灭的加奈川王的庶子,据说是排行第十八的儿子。但是我告诉你,有圣王血统的人并不希奇,多马也是,这里的人应该也有很多是。”
“是啊。我是祖父和外祖母都有若山王家的血统。现在是单纯了些,可是以前曾有过四十七个王国么,哪个王家又都是一见到美人就出手的好女色的混蛋。而且一旦当王,有能拿来作为政策婚姻道具的二、三十个孩子也是必要的。”
默默地听着多马说明的少年皱着眉头,第一次有了能被称做是表情的表情。
“圣王家也堕落了哪。”
“没办法,子孙里恐怕连一个有脸面对把世界一分为二的伟大祖先的都没有。”和一脸正经地点头、却有一半在开玩笑的壮汉不同,前圣骑士青年轻蹙着眉凝视少年。
圣王末裔们的堕落并不是最近的事,不管是去哪个国家的城市,孩子们游戏时都唱着描述王族种种丑事的儿歌。
佣兵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必须对各王国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认知。
本来对一个成为佣兵没多久的孩子的话可以不在意的,但亚肯杰尔却从刚才少年简短的话语里听出了强烈的愤怒与感叹,开始对这个似乎有缘的少年抱有不像他会有的兴趣来。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壮汉朋友制止了他:“嘘,开始点名了,之后再问太麻烦,先好好听着。”
穿着浆过的白围裙的女仆们,将一个个发亮的东西递给列队的战士们。
“一杯饮料一铜板。如果想要其他的酒水和小菜请另外单点,帐单在您回去时再结。”看着刻有宫木王家纹章的金属牌,多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啊……三大王家的王宫变成大众酒场,还向佣兵赚酒钱,简直小气得让人生不起气来了。圣王陛下如果地下有知,在常世之国也会伏地大哭吧。”
一个侍女刚好经过身边,听到了多马无力的抱怨,撅着嘴订正:“呀,好过分哟,我们这里可是专门为这些在城堡工作的人准备饮食的家臣餐厅,比街上还便宜呢。价廉物美量多又美味,深受参观城内的客人们的好评哦。”
“城内参观——?”
“是的,平时是下午三点和五点两次,假日或祭日再加早上十点一次。加上导游解说只要十维因,很便宜吧。方便的话佣兵先生也来参观一次吧,可以成为您的谈资呢。”开朗的女孩见缝插针地做完宣传,两手拿着大啤酒杯离开了。
剩下壮汉在口中碎碎念:“王公贵族的穷奢极侈……上流阶级的优雅生活……”
“看来你的梦想似乎是破灭了,有些野心是无所谓,但也请记住维持富裕也是很有难度的……无论怎样,如果能不在这里挡路我会很高兴,后面有人在抗议了。”刚好和多马分在一组的亚肯杰尔委婉地告诫道。


邻室是和最初被命令等候的房间一样的大的地方,桌椅摆得密密麻麻的。
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狼吞虎咽谈天说地的,因为周围的喧闹,音量也越提越高。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相互怒吼的样子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光景。
但是侍女们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笑脸迎人地来回穿梭着。
本就招架不住年轻女孩笑嘻嘻的样子,又在精明的她们的怂恿下,男人们最终还是点了一堆原本不需要的东西。
“怎么说,好像被人占了便宜一样……”
“多马,那边,五十三号。”
摆着五十三号牌子的桌子已经有三个人先坐在那里了。
一个是把分成两股的栗色头发松松地绑成辫子、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少女,长相瘦小而不起眼,只有皮肤很白,但却更清晰地突出了雀斑的存在。
另一人是披着土黄色斗篷的中年僧侣,个子虽矮,却有着不像僧侣的健壮体格,像拳斗士一样鼻子塌陷,额部的发线已经在后退的金发在后头一半处整齐地剪平。
剩下的一个看起来很伶俐、像是官员的年轻男人。一卷羊皮纸轴放在他手边,他好像很不耐烦似的,时常用指尖敲着桌面。
“那个混蛋,一副‘不过是佣兵还要我等,气死人了’的样子。”
“你别沉不住气,反正打交道也只有这会而已。你也不想失去难得的工作机会吧。”前圣骑士美青年轻叩着涌起杀气的壮汉宽广的背,但这份忍让被那个官员神经质的高声一吵也完全消失了。
“‘迅雷’多马、‘闪光’亚肯杰尔吧,既然让人久等,就不要在那边说闲话,快点坐到我面前来!”
“要是那么不爽等我们,就去跟把我们分到最后一组的上司报告。”
“在我看来,你们刚才的态度大有问题。最后一个人‘血红’乌兰波克又在哪里?”
完全被壮汉遮住的少年无言地站出来。这个连大剑的鞘都是一片漆黑的少年,为什么会有与印象不合的别名“血红”呢?多马感到不可思议。
佣兵的别名几乎都是在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决定的,如果被见面的同业者叫出了别名的话,就可说是合格的佣兵了,若是连雇主也知道,那就更可确定自己是一流的佣兵。
自诩情报通的多马却没听过这少年的名字。既然是武术大会的受奖者,又被指名为和自己同一队伍,肯定至少有着不会牵累别人的本领。
黑发以南方的人居多,但那像几乎没晒过太阳的白皙皮肤又是北方人的特点。在这种年纪就剑法高超,一定是从小就受到剑术训练,但从他那没有礼貌冒冒失失的说话方式来看,又不像是有着重视品格的骑士血统。也许是离王都较远的地方贵族出身吧。朴实刚健、重视实力的他们是有可能在少年时代就成为优秀的战士,并为了修行而当佣兵的可能的。
琢磨着少年这般那般事情的他完全无视了年轻官员的无礼的开场白。考虑到朋友的性格极端讨厌被差人看不起、特地坐在多马和官员之间的亚肯杰尔,对壮汉的没反应稍微感到了安心。然而,在他没想到的方向却发生了激烈的反抗。
六人围坐的圆桌上与官员对面而坐的少年,无声地把椅子拉开,下个瞬间就跳到了桌上。
“叫鲁万卡来。”单脚踩在官员胸上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说道。
官员坐的椅子整个向后仰去,只有两只后脚撑在地上,他用膝盖抵住桌下,一付马上就要摔倒的可笑样子。面对这个因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哑口无言的人,少年又一次重复了同一个人名:“叫鲁万卡到这儿来。要是你再跟我玩这种把戏,我就敲掉你的头再回去。”
“你、你一个小小的佣兵,竟敢直呼宰相大人的名字!”
以这一队人的桌子为中心,喧嚣像退潮一样马上安静下来。
少年是说真的,他连眉毛都不动地将手伸向别在右手边的剑柄。从他把大剑背在右边时,亚肯杰尔就注意到少年是左撇子。虽然心里知道必须阻止他,但要做无谓杀生的少年那静谧的表情却令他不知为何地看到出神了。
原以为前圣骑士的友人会加入调停的多马看到青年发呆的样子,赶忙要站起身。在壮汉之前,一声老年人的响亮呼叫制止了少年的行动。
“乌兰波克大人!”白色大胡子铺在胸前的老人,快步通过狭窄的通道,“请问这个人对您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辫子少女代替少年回答: “倒也不是做了什么事,他不过是说,将这样的大工作交给佣兵,身为宫木家的家臣是非常不愿意的,只不过是佣兵而已云云。居然有人会用这种了不起的态度委托别人做施恩般的重大工作?我真不敢相信呢。”
“非常抱歉。我之前吩咐过他们对各位绝不可失礼,但这些下面的人没有执行——请各位千里迢迢地过来,却如此失礼,实在是非常地抱歉。”
老人最后的话是说给叫仍踩着官员胸口的少年听的。
乌兰波克默默地接受致歉,跳下桌子。
“宰相大人……”
“蠢物!竟然对消灭那个生物的这位大人如此无礼!”
“把斯芬克斯……!”听到年轻官员这句话的四周的佣兵们一齐发出惊愕的声音,乱哄哄地叫成一片。
“是传说的幻兽猎人!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斯芬克斯在幻兽中不也是数得上的大角色吗,真的被那样的小孩消灭了?”
“不是那样的话,堂堂三大王国的宫木的名宰相鲁万卡本人怎么会亲自出场?”
不只是佣兵,连侍女和其他桌上的官员都惊讶地盯着他看。受到众多注目的少年用眼神催促老人赶快入座。
宫木王的善政皆是托这位名相所赐,有着这样评价的老神官向周遭道歉后将话题转回工作上。
“哟,小子,你真的把那个斯芬克斯给干掉了?”多马大感兴趣地问,少年轻轻一点头。
“好耶!我们会是最强的队伍!”
“我正是为此这样组队的,‘迅雷’多马,还有‘闪光’亚肯杰尔。”
“我倒是常接到击退不死系妖怪的委托,但幻兽方面可没什么经验,顶多只有小鬼和半兽人而已。”
“我是对付过食人鬼和半人马。那时虽然好不容易成功,但有同伴牺牲了。如果是斯芬克斯级的幻兽的话,那可不是让我想积极接受的工作。我们的任务是护卫这小子吗?”
“并不是特别偏重谁,我希望各位能同心协力一同打倒幻兽。”宰相考虑到一流佣兵的自尊心,慎重地回答。
从世界一分为二到现在已有千年,这之间曾两次发生幻兽出现的大乱。上次的大乱是距今三百五十年前,在那时接受消灭幻兽任务的猎人传奇至今仍广为流传。正因为是没有幻兽就做不成的行业,所以被称为传说,要为这样艰难的消灭幻兽的工作担任护卫和援助也是极端困难的吧。
多马将浓眉下的大眼转向少年:“小子,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幻兽猎人吗?”
“传说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为把幻兽从这个世界消灭才在这里的。”
少年以淡淡的口气说出听来非常不逊的言语,自然地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感。
支着腮的壮汉为少年的回答笑起来:“看样子是真家伙,让人期待啊。为了让你更方便地干掉幻兽,其他的麻烦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那样一来效率也会提高。”美貌的青年表示同意。
雀斑少女拍起手来:“二位真了不起,一点不固执于自己的自尊心。我叫克罗蒂亚,对弓术很得意,也会使用初级程度的全部四大精灵魔法。我会加油,请多多指教。”
代替一直保持沉默的中年僧侣,宰相向众人介绍了他。
“这位是盖斯,在出家之前曾是担任王宫警卫的近卫军,特别擅长格斗技。除神圣魔法外,也会使用一些辅助攻击的精灵魔法,无论是攻还是守皆能发挥作用。关于要拜托各位除掉的幻兽情报都已告知盖斯,包含报酬金在内的事,随后将由盖斯说明。”
“那,为什么你特地出来迎接我们?即使是重要事情,只要叫我们到别的房间去不就好了?”
“委托一国大事我方自当出面迎接,这是常理。各位,我谨代表我的主君在此衷心地拜托各位了。”
被称为名宰相的老人将双手相叠平端在眼前,低下头深施一礼。
偷窥着他们情况的人们看到宰相的最高礼节都瞪圆了眼睛。
“宰相大人请不要这样。您对我们尽礼数的心意我们都非常感激,但对佣兵这样做反而会引来注目。”
算了,反正也只有现在而已。
叹着气的多马收起了和蔼的笑容,凝视着宰相温和的脸。
“我想问您一件与工作无关的事,为什么有着名相高名的你要去侵略他国,招来幻兽为乱的乱世呢?”
“拜天所赐,宫木圈可说相当繁荣富庶,但在国境那条无影无形的线对面却有着许多受暴政之苦的人民,他们连连逃到我国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对方就在国境加强军力,极力制止民众的逃亡,比起只我一国独富来,即使成为侵略者也要拯救能救的民众——我是做如此之想,会被称为伪善者也无所谓。”
“哼,要替你选绰号,那是后世的历史家的事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幻兽对哪个国家的人民都是麻烦的存在,内行的小子可要努力了——呐,小……”回过头去的多马顿时无言。
少年拿着不知什么时候点的、和自己的头差不多大小的大啤酒杯,正在大口畅饮中。前圣骑士冷淡的表情崩解了,出声地笑了起来。看到壮汉哑然的表情和少年满不在乎的豪快之间的鲜明对比,不笑才怪呢。
“有这个孩子和你在,我们得做好付相当可观的酒钱的准备了。”还保留着那有异常人的透明感,但他的笑容却意外的温暖,就像射进阴暗中的阳光一般。
亚肯杰尔是连宰相大人都投去纯粹感叹眼神的、奇迹般的美青年。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不由得看着他清雅的笑容出了神,但同时也对自己和他在造型上不合理的不平等止不住地暗自愤怒。


大张旗鼓的武术大会结束,从附近赶来的大批观众回去之后,繁华的街市一下闲散了起来。
离开王宫的一行人先在市中心的中等规模旅舍住宿。因为他的性格,多马自然而然地成了一行人的队长,在四个男人住的大房间里早早地谈起正事。
“对那个老狐狸可不能掉以轻心,怎么说我也不是看到一国宰相低头就感激得热血激荡的菜鸟。说说工作的内容吧。”
在壮汉的催促下,僧侣也不指责他对宰相的无礼发言,便直接开始说明。
“是什么幻兽现在还不明,但被委托消灭的共有两头。一头在福缟圈,另一头在新形圈,报酬是打倒一头一人一百万维因。”
多马吹了声口哨,以这些钱玩个十年都不是问题。
听到金额后表情不变的只有幻兽猎人少年和前圣骑士青年。
“我不明白。”亚肯杰尔开口说道,“如果要解决在国内出没的幻兽倒是不难理解,但在存在于想要并吞的国家的幻兽为什么要特地雇佣兵去消灭呢。让对方因对付幻兽而消减兵力不正是大好机会?”
“间谍传回的情报显示,两国以活祭来饲养幻兽,并训练他们与外敌作战,这不叫守护神也可以叫守护幻兽吧。面对幻兽的话,就是是精锐的正规军也必须要有相应牺牲的觉悟。”
“用活祭饲养幻兽?这个主意未免也太危险了些。强力的幻兽有着和人类相等甚至更高的智能,像饲养这么傲慢的态度一定会受到残酷的报复。”不快地皱起眉,青年以少见的严苛语气说道。
乌兰波克接过他的话:“就像宫木圈一样。”
一行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向少年。
“……是吗,所以才叫你来消灭斯芬克斯的啊。”
“不是被叫来,但以结论来说是这样。”
“……活祭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最初是捉到的强盗、杀人犯和盗贼,后来不够了,就用流民乞丐。结果变得不可收拾,才让我料理了的。”少年以毫无起伏的口气说。
与此相反,前圣骑士青年勃然大怒:“什么为拯救为邻国暴政所苦的人民!与其说他是伪善者,还不如说是肮脏的杀人犯!还被称为名相,实在令人愤怒!”
面对愤怒的亚肯杰尔,多马意外地给予了冷峻的反驳。
“要守住国家只有半调子的觉悟是不行的,我并不觉得那老头的理想是撒谎。宫木圈是善治,光靠不能允许任何牺牲的漂亮话实现不了理想。对于政治还抱有理想这一点,就已经不错了。”
“反正我只是佣兵,并非一国的宰相,我可不想养一头要吃人的幻兽。”
青年因愤怒而冷冷地说。看起来比实际的态度还要傲慢,但他的姿态却更显出高贵的魅力。
——做美人真好啊——
少女压抑住苦涩的想法,笑容开朗地劝说着:“好了好了。可别为了与工作无关的事自己人吵起来。总之,我们只要去别的国家把幻兽杀掉就好了。杀了它它就不会吃活人,也不会杀死宫木圈的士兵了,我们又可以得到一百万维因。这样不是很好吗?对吧?”
“——福缟和新形,哪边的军力更强?”
突然被少年问到的僧侣稍停了一下回答:“新形,那边有重骑兵部队。”
“那最初的目的地就是新形。”
“咦?为什么啊?福缟更近吧?”
“现在两方都想不到会有人潜入收拾幻兽。那两个国家都警惕着宫木的动静,一旦一国的幻兽被干掉,另一国一定会提高警戒,所以要先收拾掉难的那一边。”
少年忽然向对他的说明仍有不满的少女说起别的话题。
“你有圣王的血统吧。”
“咦?……啊,是吧。不过,那样的人并不少见的,为什么忽然——”
“相当浓的血统,在因为政策结婚而以近亲婚姻为主的王族里也许就不算罕见,但以平民来说实在是很少有。”
“等一下!你想说什么?你对我又知道什么才说这种话的?!”脸色大变地逼问少年的克罗蒂亚的态度显得有点不自然,反而证明了少年的话。
多马抱着双臂低声说:“是亡国的公主吗?我们可不想被卷进什么复仇之类的麻烦事里啊。”
“不是!我是弓箭部门的优胜者,是堂堂正正比赛获胜的!至今也完成了五件工作啊!”
  “五件~吗?以消灭幻兽这种大工作来说,有些经验不足吧。”
  “什么啊,了不起的样子。我既然被选为同行者就要和你们一起去,你要是觉得我真是累赘,那时你就丢下我不管好了!”摸着下巴表情苦涩的壮汉和以尖锐声音对他咬牙切齿的少女,这付构图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样子,但是——
  “……多马先生,公主殿下的事情我会负起责任,希望你能允许她同行好吗。”
  “不许说这个!”克罗蒂亚斥责忧心忡忡的盖斯。
  亚肯杰尔想起了这个僧侣曾是近卫军的经历。
  “是这样啊,克罗蒂亚是宫木王家的公主吗……?”
  “既然是宫木家的公主,应该活得很舒服吧?你是为了什么要学人家做佣兵的?听着啊公主殿下,佣兵这种东西……”
  “你那了不起的说教可不可以停止了,‘迅雷’多马!我很清楚你要说什么,是身边人说到我耳朵长茧的话吧?”辫子少女的口气改变了,至今才表现出来的沉静气势使壮汉默不作声了。
  “政策婚姻就要靠双亲的血缘,我的父亲是宫木王,母亲是第四正妃。只考虑地位的话,我可以找个很不错的对象嫁。不过,血统又怎么样?如果我和姐姐们一样是美女的话,或许能被丈夫爱着过幸福生活也说不定。但如果对方已经有爱的人了,即使是姐姐那样的人也不会被爱,到死都要过着和养在宫廷里等死一样的生活。我知道你想说‘你想想在战乱中被杀害或饥饿而死的平民女孩们’是吧。可是,我不能像兄长们一样参政或从军,生活不自由又没有自我意志。我从小有空就练习箭术,不只骑马还亲自养马。即使被嘲笑为怪人,我也要将各种让自己活下去的技术学到手。在这次的武术大会中获得优胜,并成功地完成这个消灭幻兽的任务,只要做到这两件事,我就被允许把从小就定下的婚约变成一纸空文并离开王家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和你们一起去。”
  少女决然的话看来并不是谎言。她那瘦瘦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了那件旧皮护胸的样子。
  “怎么办?”多马问,前圣骑士青年对他把结论推给自己的狡猾有点生气。
  “既然你已经有如此的觉悟了,那就一起来吧。只是我们不会给你特别待遇,而且,在你有个什么万一的场合,我们不对此负责,这一点要事先约定好。”
  “……这个请不用担心,为了我暴露身份的问题,鲁万卡和父王联名签署了一份文件,我把它缝在皮护胸里,如果我死了就请把它拿走——啊啊,真是的,怎么这么早就被拆穿了啊?真不甘心,你到底是什么人?”被克罗蒂亚的受肘顶了一下的少年以他那漆黑的眼睛仰望亚肯杰尔。
  青年第一次发现了那暗色中的深邃与美丽,不觉看出了神。
  “血是有气存在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相近的气,特别是圣王血统的气非常明显。”
说到这里,乌兰波克忽然停了一下,以安静的、却又带着热情的口吻说道:“——对我来说圣王的血统是特别的。”
  多马感慨地说:“幻兽猎人有着奇特的力量啊。全拜托你了,小子。好,那我们去买到新形去所需的必要装备吧!”
  “啊,干粮的话,我知道有家便宜的店。”
  “哦,那就拜托你带路了。宰相是说旅费都给盖斯了吧?”刚才还为同行与否吵架的两人,现在却像没那回事似的性急地切入正题。壮汉向僧侣伸出手去,僧侣慌忙打开了带在身上的布袋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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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二章 誓约之剑
宫木圈那边擅自决定同行者带来的问题可不只是如此而已。从王都出发已经三天,拜好天所赐,到邻国的行程相当顺利。之前道路两旁的人家都很多,旅馆也不难找,现在则要开始野营和自炊的真正旅行。
到第三天晚上,多马对少年可疑的态度实在无法视而不见了。吃完晚饭的壮汉站在先回双人房的乌兰波克身前,把一直有感的疑问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小子,为什么不吃饭?”
“因为不能吃。”
“怎么可能!人不吃饭就会死!”
“如果是人类的话。”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少年对于多马变了脸色的追问还是一样淡淡地回答。
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佣兵伸出肌肉隆隆的粗壮手臂,一把揪住少年的衣襟。制止了他给这小子的脸上来一拳的行动的,是背后传来的声音。
“住手,多马。”
抱着双臂轻靠在门边的高个青年确认多马已压抑住冲动后,静静地关上门进了房间。少年在床上坐起身,等他走近。
在多马的床上坐下的青年面向着少年:“乌兰,人类是不吃东西就活不下去的生物。你对水和酒喝得很多,却不吃一切食物。在这种就要开始苦难旅程的时候,我很想知道你自我绝食的理由。”
“我当然吃了饭,只不过我并不是用嘴吃东西的。”
“那具体来说是吃什么?”
“自然之气。”回答简洁过头了,壮汉歪着头一付不解的样子,但做过僧侣修行的前圣骑士在意义上来说是理解的。
“在森林深处才有的清净的异质空气吗?我是听说过教皇陛下能以感觉来分别许多的人,但以吃气维持生命的话可从来没听过。”
“也许吧。”
“以你的话来判断,你不是人类了。”
“我不记得说过自己是人类。”
多马的手再次横伸过来:“这个臭小鬼!我从刚才听到现在,全都是唬人的大话!”(*唬人日语字面意义为吃人)
“吃了人会发疯的,我不会做那种事。”
“少废话!你这小子,如果是不吃饭只吃人的正牌怪物,我第一个就宰了你!”
“多马,拜托你安静一下,你一开口事就会添麻烦。快点,放开手。”青年站起来,手放在多马的手臂上稳重地催促着。
壮汉佣兵粗暴地放开黑发少年的身体。亚肯杰尔意识到了可以与这个寡言的少年沟通的方法。他在少年之前的地板上单膝点地弯下身来,将彼此视线的高度等平。
少年直直地回视他,表现着强烈意志的精悍表情,与那双仿佛能看到人心底般漆黑眼睛的深邃眼神,这个年龄的少年所应该残存的稚气,在他身上分毫皆无。虽然他的表情很傲慢,面孔却意外的纤细而端正,成为真正的男人的时候一定会引来无数女性的注目吧。这样想着,前圣骑士青年打算按自己的直觉行事。
会话不带任何情绪,极力理性化,同时必须将质问的范围缩小。
“乌兰波克,你说自己不是人类,那么到底是什么?”
“我是——”马上就要回答出口的少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唐突地停下来注视着亚肯杰尔。平时那种强力的眼神消失了。
花了数瞬的时间,才发觉他在笑。
“——到时就知道了。”
多马居然没有抗议,也许是被少年那出乎意料的笑容转移了注意的缘故。那不是孩子的笑容。
微笑的他,以可以被称为慈爱的温柔表情凝视着前圣骑士青年,说道:“以我之名起誓,我会守护亚肯杰尔,决不会令其受到伤害。”不知为何,这时的声音听来是如此地特别、悦耳而舒心。
听到这声音时有些迷醉、但并未深入考虑它的意义的青年,被多马的嘲笑和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梦想。
“怎么,小子,你迷上亚克啦?嗯,的确他是把那些女人们统统比下去的最高级甚至更高级的大美人。不过为了你自己的贵体,还是别想啦,他可是守身如玉到无以复加的冰之圣骑士大人啊。特别是被男人搭讪,他可是比死都讨厌。管你是什么传说的幻兽猎人还是国王陛下,只要是敢乱来的人,他会连眉毛都不动地斩了你。抱歉让你扫兴了,还是现在就死心的好。”
“多马,我也最讨厌下流的玩笑,不许你在我听得到的地方把这种话再说第二次。”
青年板着脸站起身来,把冰冷的话扔过去,壮汉却露出坏笑继续说下去。
“托你把爱智王那笨蛋第三王子的一只耳朵砍掉的福,我们连报酬都没拿就得赶紧逃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以那方面的兴趣出名的‘强力’史班丢了一条左胳膊,只能洗手不干,听说那也是你的功劳啊。”
  “我一次都没有在未曾忠告过的状况下动粗,只是给无视忠告而意图不轨的那些人一些相应的报应而已。我对同性之间的恋情没有兴趣,但有给不尊重我的意思的人以处罚的力量。”
  “哦,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哟。”
  “那就好,既然你觉得有必要,那就请为这个少年做出他也能理解的说明。”
  这对青年来说是相当不快的话题吧。他问都不问不回答问题的乌兰波克,带着露骨的不悦表情走出了房间。
  被扔下的壮汉和仰视着自己的少年对看了一眼,困惑地搔搔头,坐回自己的床上。
  “既然如此,只要不给伙伴们添麻烦,就随你小子吧。长剑优胜者的你要保护亚克,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哦,别会错意,我可没有那种兴趣,只是作为朋友很喜欢亚克而已。就算脸再漂亮,我可一点都不想抱男人。而且比起高贵的大美人来,我更喜欢有着美腿又爽快的可爱女人。因此即使亚克是女人,恐怕我也不会喜欢。”
  “这样啊。”
  “不许摆出那种露骨的敷衍态度。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又不爱说话的小子。”多马边发牢骚一边脱下皮靴躺在床上。
  “虽然我不认为比他矮一个半头的你能把亚克压倒,但还是警告你,别对他搞什么鬼。那家伙现在也是讨厌世俗与欲望的现任圣骑士大人哦。”
  “为什么他离开教团?”
  “不知道。我怎么套他的过去他也完全不说。原本是圣骑士,礼仪端正,又很和善,但他其实谁也不信。不巧他又有着奇妙的吸引力,看来像讨厌抚摸的猫,现实却是只豹子哦。小子,可别光看他的模样漂亮就想出手,当心将来后悔。”
  “——一样。”
在这里打了个大呵欠的多马没有听到少年的低语。
  “哈呼……什么?”
  “独角兽。那是清高、美丽而难得一见的幻兽。”
  “啊,你说亚克像那个?你还真够着迷的啊,就那么喜欢亚克的脸?”
  “谁都会对端正的外表产生好感,但超越其上的感情则取决于人的本质。我觉得你是个好男人,但假如亚肯杰尔个性如你,我是不会发誓守护他的。”
  “抱歉,我就是个下流的家伙。”拔掉今早没剃净的胡渣,多马苦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明白吧,刚才你也说过亚肯杰尔有奇妙的吸引力,那个理由就是我的回答。”
  “喂,就不能再说明白一点?”
  就象已经把今天的话全说完了一样,少年从此沉默了。

道路两旁的人家越来越少,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到下个镇子前没有住宿之处的地方。即使如此,慢慢走也能在日落前到下个旅店。克罗蒂亚不习惯走路,脚磨起了泡,为了她特意借了匹马。
  虽然她拒绝了对自己的特殊待遇,但盖斯那里的准备金比想象的还多,而且一旦不够,还有可在乡镇的兑换处换钱的汇票,所以多马也很大方。男人们也为马驮了自己的行李而觉得轻松。
  出发没多久,少年以像在谈天气的语气对多马说:“前边的右边草丛里有血腥味。虽然只剩一口气,但还有一个人活着。”一行人当场停步,奇妙地没有一个人怀疑少年的话。壮汉拔出腰间的大剑,拨开茂密的草丛走了进去。过了一阵子,传出他和谁说话的声音。
  “是遇到强盗了?如果能帮上他就好了,我去施回复魔法吧。”当僧侣一边说着一只脚踏进草丛时,正碰上回头的多马。
  “死了。手脚都扭断了,惨极了。不管和尚你怎么给他用回复魔法我看也救不回来。”
  “似乎不像人类能做的。”亚肯杰尔说,多马点头同意。
  “他说是被饿鬼袭击了。大白天饿鬼袭击旅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但没想到居然跑到离城镇这么近的地方来。好不容易没什么战争了,我还以为怪物们的活动也会来个小休止呢……”
  “崩坏过一次的阴阳界平衡是没那么简单就恢复的。”
  千年之前,人类与幻兽间的争斗不绝。对此感到担忧的幻兽王与人类的女王,立下将世界分为阴阳两个世界的誓约。遵从誓约,双方选出的优秀魔法师们发动了将永远分割世界的大魔法。
  仿佛背对背的两个世界在因阴阳之气的调和下保持着安定。阳之人间界战乱不休的话,人类的大量死亡会导致失衡,阴之幻兽界就会有幻兽流入人界。
  那时,就像法则一样,和人类外形相近的幻兽会成为流入的先头部队。小鬼的繁殖力很强,有些在上次大乱中存活下来的就这样继续留在人界了,时不时会袭击旅人。一旦开始流入后,它们出没的次数就明显地在增加。少年消灭的斯芬克斯则可以说是开司正式流入的先趋。
  在阴暗的气氛中,克罗蒂亚以明朗的语气与少年搭话:“呐,幻兽猎人,可以告诉我简单地就能杀死饿鬼的方法吗?”
  “没有那种东西存在。说起来主要使用弓箭的你的话,射眼睛是最有效的。像饿鬼和小鬼那样不守誓约的幻兽,从一开始就要为杀掉他们而战。
  “啊!你听我说哦。既然说起誓约啊,我把家宝‘誓约之剑’带出来了哟。”
  “公主殿下!这么重要的事,还在这种地方说得这么大声!”
  和毫无顾忌地说着的少女正相反的,原近卫军僧侣苍白着脸环顾四周。他把危惧的眼神转向通行者们。
  无视僧侣的警戒态度的多马好奇地探出身子。
“就是那把剑吗?杀掉在大乱最后出现的龙的剑?”
“那当然!立下将世界分割的誓约的人间界的圣女王的、爱上她的幻兽王交给她的剑哦!要看吗?”
  “公主殿下!”盖斯发出惨叫,慌忙制止她将手伸向腰间的剑的动作。那是有持有者将支配人间界传说的至宝,当然不能随便地交与一个佣兵。然而,乌兰波克对那把传说中的剑看都没看地就下了断言:“那不是幻兽王的剑。”
  “喂,你有什么根据说得那么了不起!在宝物库的目录上,它可是被正式记载着‘誓约之剑’哪。”
  “克罗蒂亚公主,以我的名誉起誓,一定归还给您,可以让我看一下那把剑吗。”考虑到盖斯的心情,前圣骑士青年礼数周全地请求。
  “不要叫我公主,叫我蒂亚好了。还有,如果你不再用那么正经的口气,那我就给你看。”
  “是……不,我知道了。从此之后以伙伴的方式相处就是了。”
  “那就好——看吧。”少女将家传之剑连鞘一起从剑带上拿下来,送给亚肯杰尔。
  青年双手接过剑,睁大了水色的双眼。也许对她纤细的手臂而言,这把细身的大剑有点过于沉重了。鞘的镶嵌工艺就像美术品一样精致,但炳和锷却毫无装饰,极为质朴。泪形的剑柄头上刻着代表此剑曾被神官施予神圣化祝福的四相神图案。以杀生为目的而被造出的剑会被祝福,这是相当罕见的。
  教团授予圣骑上的剑是为了对抗邪恶守护四相神教,才会接受祝福的。除此之外,只有为了要消灭不死系怪物的骑士们的剑才会破格被祝福。握住柄,把剑半拔出鞘。
  “从刃纹来判断是夏欧罕钢之剑,这相当值钱啊。不过,正如小子说的,它不是‘誓约之剑’。”多马说,前圣骑士青年也点点头,将剑还给宫木王的女儿。
  “这是把相当强而锋锐的好剑,的确充分具备做为王室家宝的价值。但是并不是你所说的‘誓约之剑’。”这次他解开自己的剑的剑带,把那泪形的柄头给少女看。
  曾是圣骑士的他的剑刻有四相神图案一点也不奇怪,他指着另一侧刻着的数字:“这是百分之三十二。你的剑则是百分之五十八。”
  “啊,真的!”
  “那是显示在一百把铸好的同型剑里是第几把的数字。据说有名的锻冶师工房现在仍在那样做。夏欧罕钢剑是在最初的大乱时所铸造的很贵重的剑。只要是知道它的骑士谁都希望能得到一把。从这意义来说,也可以说它是传说之剑了。所以请不要随便给人看,也不要离身。可以的话,请换一把不显眼的鞘,以免招来心怀不轨者的觊觎。”青年从简朴的鞘中把剑身拔出来,给少女看过刃纹后又装回剑带上去,这样忠告着。
  “什么嘛,好无聊~我还以为幻兽王与祖先大人相爱的纪念品能给我的人生一点力量的呢。”
  “请不要这样失望。神圣化的剑可以一击打倒不死系的怪物。在久战的战场遗迹和不净之地,许多无法前往常世之国的迷惘死者在那里出没。这是公主殿下强力的守护之剑呢。”
  对安慰自己的僧侣,少女报以调皮的笑容:“哎呀呀。你是说有圣骑士和僧侣还不够啊?”
  “我的力量所及,我定当全力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只是必须防备万一。”
  “哼,‘万一’时的守护之剑未免太重太大了点吧。”
  “也是啊。”壮汉笑着说。
  “如果目录上的‘誓约之剑’是和乌兰波克那把一样的特制怪物就好了。就算我爱胡闹,也不会想扛着幅宽三寸的剑走路啊。”
  “哦?你居然还有自己爱胡闹的自觉?”比起说笑的多马矮两个头的小个子少年,身上背的大剑却比壮汉的双手剑还要宽。
  剑是越重打击力也越大,但以携带赶路时及与敌人长时间战斗的体力消耗考虑,太重不但无益而且有害。乌兰波克的剑是不向锻治师的工房特别订制就不可能有的、超乎常识的东西。对此感兴趣的多马在和他同屋时曾拜托他让自己看,但立刻遭到拒绝。少年自称不是人类,那么带着不合常识的怪剑也没什么奇怪的。
  多马突然想到,那时少年没看克罗蒂亚的剑就断言那不是“誓约之剑”的理由是什么呢。转过头去想问他,却没看到他的人。他已经独自走在道路前头了。
  “你给我站住!哪有人丢下伙伴自己先走的!你这小鬼有没有协调性啊!”
  “那是你太有协调性了。”亚肯杰尔为多马过大的怒吼而在心里嘀咕。
  然而,少年却转向要跑近的多马,高呼道:“别过来,有敌人!”
  壮汉立即停住,手伸向背着的剑。
  同样戒备起来的亚肯杰尔和盖斯则将少女护在背后。
  对着在道路左侧的少年,十几支箭射将过去。
  克罗蒂亚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被射中了……
  谁都这样想的时候,闪光一样的火焰从少年缓缓举起的右手中喷出来。
  一瞬间箭就被化为飞灰,广范围蔓延的火苗烧着了草丛,看来是被这火烧到了,草丛里传出了有异于人类的咆哮般的惊叫与哀号。
“爆炎弹……!什么啊,从来没听说那孩子会使精灵魔法!”
由于受到震惊而生起气来的少女拿起马鞍上的短弓,拔出背后箭筒里的箭架在弓上。
少年毫不在意眼前的火焰,直冲进草丛中。很快里面就开始了搏斗,惨叫与怒吼声不绝于耳。
“那个胡闹的小子!”
多马避开火焰从侧面杀进去,看到了预料之外多的饿鬼集团,大吃一惊。除了冒着火苗在地上打滚的射手,竟还有三十余匹之多。
长着猪脸的饿鬼穿着嵌有金属板的皮甲,拿着弯斧与长剑围攻乌兰波克。而且它们背后还有首领级的饿鬼,还是三匹。
以前被委托消灭的食人鬼都有着比多马的身体要大上一倍的躯体,动作却意外地敏捷,那时多马是和三个佣兵同伴一起才打倒的。而对付饿鬼更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但那拿着被叫做特制怪物大剑的少年却像在割草似的,将饿鬼的头或手一个个砍飞。当有红色的东西一闪时,饿鬼丑陋的头和握着战斧的手就与血的烟雾一切飞空中。
——红色的……那是什么?
那是少年的剑刃之色。
“血红”乌兰波克——少年的别名原来是从他那从尖至底都是血红色的剑身来的。有着令人联想到鲜血的颜色的大剑现出它无比的锋利,根本无视饿鬼身上坚固的铠甲,像切乳酪似的切断肉体。
“这小子到底要脱离常识到什么地步啊!”
壮汉不甘示弱地拔剑了,将剑尖刺入发现自己而改变了目标的饿鬼咽喉中去。
在短时间内,少年的周围就堆起了饿鬼尸首的小山。凶暴的饿鬼们退缩了,包围圈越扩越大,它们背着少年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走。
饿鬼首领们大骂着恐惧的手下,却挡不住它们逃走的去势,就失去理智地挥起手中的星球型锤矛向一匹饿鬼的头上打去。
球型的锤头和其上的尖锐长刺打碎了饿鬼的头盖骨,鲜血和脑浆四溅。然后这些饿鬼首领才想到要杀掉令自己手下败退的元凶,分成两处向乌兰波克和多马逼近。
活下来的饿鬼们是向着街道旁其他同伴在的地方逃去了,但多马可没有空闲为别人担心。
饿鬼首领抡起的那令人胆寒的锤矛尖端就险险地从他身边划过去。手臂的长度再加上锤予的长度,使得多马无法接近它到可以斩刺的距离,本来决心要找空隙杀上前去的,但饿鬼首领的动作太快了。
但是少年那边却一刀斩断了食人鬼的两条臂膀,他跳到与饿鬼同高的高度,在它的头上挥起血红的大剑,从饿鬼首领的侧头部第二只角的地方直劈下去。巨大的躯体从中裂为两段。
攻击少年的另外一匹看到这一幕,作出赢不了的判断,马上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其胆怯的行动使与多马战斗的剩下的那一匹也跟着动摇了。
抓住对方动作慢下来的空隙,多马纵身上前,将饿鬼的腹部一剑横切开来,然后迅速地后退。食人鬼发出痛苦和愤怒的咆哮,挥动手中的锤矛的动作使它的内脏都从伤口掉了出来。饿鬼首领忙抱着肚子弯下身,多马由下而上一举砍掉了它的头。
看着这情形的少年把剑收回鞘,向逃走的那最后一匹追踪过去。他轻盈得好象没有体重似地跳过灌木丛,着地的同时,就向着目标以最短距离全力冲过去。
但在他追上之前,在街道的面前就现出了前圣骑士青年。
躲过要排除挡住去路者而向自己挥下的星球型锤矛,亚肯杰尔挥剑出鞘。先是砍断敌人右腕的肌踺,再踏出半步转过身,给膝弯一击。
斜斜倒地的饿鬼的颈动脉在瞬间就被切断了,最后在它仰面倒在地上时,剑像贯穿了地面一样深插进它的心脏。
在瞬息间狙击要害的正确无比的剑术,加上常人眼睛都跟不上的速度,是既完美又省力的杀法。
青年从死去的饿鬼首领身上拔出剑,在衣襟上拭去剑上沾的血与脂肪,又用手背擦掉四溅在下颚和嘴角的血。
他背后的乌兰波克自言自语:“真不愧是‘闪光’亚肯杰尔……太棒了。”
回过头的青年对于冷淡少年口中说出的纯粹的赞誉微笑着轻轻点头。适才不小心擦到嘴上的血迹使得他的嘴唇仿佛涂上了一层胭脂,那红唇在他色素淡薄的清雅容姿上浮出近乎不祥的娇艳。少年对有着清雅美貌的杀手报以赞叹的眼神。
“看——人家这边也很棒吧。”克罗蒂亚叫着他们,手指着尘埃满地的道路上滚倒的饿鬼尸体。每一只都是左眼被射穿。
“哦,很不错的本领嘛。”在少年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前,回来的多马夸奖她。
“我们公主殿下毕竟是弓箭部门的优胜者。”
“可是,盖斯刚才用魔法降低了它们的速度,我这边狡猾了一点哦。”少女对僧侣的赞美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僧侣将双手交叉按在胸前,为所有人的平安向四相神献上短短的感恩祈祷。
“不过,要不是碰到路边的那个人的话,那我们一定会全军覆没了,还真是可怕。我不太了解最近乡镇的情况,但在距城镇如此之近的地方聚集了那么多的饿鬼,这是不是很异常?”
“饿鬼集团或是饿鬼首领单独袭击边境村庄的事远比你想像的要多。我们佣兵只要通过饿鬼出没的地带,就会被村民委托去参加村庄的山中狩猎或伏击。但像这样有三头首领的饿鬼集团我也是第一次见,以这数量和武装程度来看,说不定就是要去袭击我们刚离开的那个城镇的。”原圣骑士青年的预测被少年和多马证明了。
“听到它们说今晚偷袭的事。”
“我打倒的饿鬼首领拿着这东西。”
壮汉手上拿着一端被血染红的羊皮纸。
那原本是旅人的东西吧。正面画着道路的周边地图,反面则是用粗线草草画出的城镇全图,其中有几栋房舍被涂黑了。
少女看看地图,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我们之前住过的旅舍啊。迟个一天,我们就会被夜袭了。”
“是啊,不过夜袭的话我和亚克也不会被怎么样,小姐你可就危险了。那些家伙会把捉到的女人先侵犯了,然后再杀了吃掉的哦。”
不服输的少女以严峻的眼光瞪着笑得一付好色样子捉弄自己的多马,口气辛辣地说:“啊,可是,喜欢男人的饿鬼也一定有吧?如果先侵犯再吃掉的话,多马看起来能吃个很久呢。”
“公主殿下……!”对公主的粗口慌乱起来的僧侣身边,青年轻笑起来:“你输了哦,多马。快对你那对女士的无礼言行道歉吧。”
“我也告诉你,饿鬼也有母的,被称为雌饿鬼。这下你就不能没事一样地笑话别人了吧。”被少年这么一说,多马不知所措地搔着头。
“抱歉,是我不好,小姐。”
“好了,如果你不再叫我小姐的话,我就原谅你。不过我们比预定早半天地走过这里注意到这件事真是太好了。看来那个城镇的人和我们都受到了四相神的加护啊。”
“对啊,托小子那顺风耳的福。”
“不。我是感到一团阴气才一个人去打探的。”
“一团阴气?那不就是你吗。”
“漂亮的吐糟!”对多马巧妙的反击少女高叫着。
少年以那双仿佛会被吸进去的深邃黑眼仰视着壮汉,神情认真地说:“阴气是指幻兽发出的气,背对背存在的两个世界里,幻兽界就是阴界,人间界就是阳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这没趣的小子,我真对你没辙了。”
“你打不起精神啦。”亚肯杰尔又轻笑了一下。
对什么都很认真的少年是有些奇怪,但多马和克罗蒂亚实在是相当合拍的好搭档。
“亚克,笑就随你了,可是你别用那吃过人的饿鬼一样的嘴笑好不好?快擦擦……嗯?这些尸体该怎么办好,小子?”
“会碍到别人走路,腐烂掉的话也会造成很多旅人的困扰。拖到草丛里头去,让狼和鸟来清理。啊,杀掉一头饿鬼会有奖金吗?”抓住两只饿鬼的脚踝往大路边拖去的少年回过头来问。
“不,花大钱在战争上的国王才不会为这种事出钱的。要更边境的地方,村人才有可能会凑钱——诶!”
  “呜哇,好~厉害!”
  少年就像丢小石头似的,轻松地把尸体抛进草丛后头。
  在僧侣盖斯想说什么之前,多马赶紧装出佩服的样子打圆场。
  “真不愧是幻兽猎人,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如果是普通活着,不可能有不进食的人类。能做到那样仍不死的,只有像吸血鬼一样被诅咒的不死系怪物了。
  但不死怪物是不能在阳光下活动的,因此少年是那种东西的可能性极低。
  对做佣兵已经很长时间的亚肯杰尔来说,不管少年是什么,只要不危害人类就无所谓,看得很开。
  但对身为圣职者的盖斯来说,不死怪物是必须消灭掉的存在,负责做向导去目的地的他又不能和关键的幻兽猎人起冲突,所以以同行者来说,他会十分困扰。
  所以多马只好说,有特殊能力的幻兽猎人必须常常进行严格的锻炼,这样来骗盖斯。
  以酒来摄取营养,在一定期间内绝食也是修炼之一,对这种话能不能让对方相信多马实在没什么自信。这不可思议的少年也不管多马的辛苦,每次都把酒大喝特喝,却从未有过醉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很明显的,盖斯是顾虑到多马才没说什么。但是那把红剑又是怎么回事?
  “在烦恼什么,秃头吗?”
  被这么一说,壮汉的表情更加枯涩。虽然他是在开玩笑,但意外的,他有着敏锐的眼力。
  “你那剑,到底,是什么东西?”
  少年默默地把剑连鞘一起推给多马。似乎是叫自己亲眼看看,多马没在意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它,一瞬间,手猛然被压坠下去,几乎扭到了肩膀。手按着肩膀,多马俯视掉在地上的剑。了不得的沉重。
  少年却轻轻松松地就捡起了剑,这次还是纵神过来。壮汉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少年并没有松开手,但无论怎样用力,多马就是没法把剑拔出来。
  “这是魔法道具。”在旁边看着两人的盖斯说。
  “施了让自己以外的人无法使用的魔法吗?你的头脑真聪明耶!呐,盖斯,能不能给我的剑也施上同样的魔法?那样就不用担心被偷走了吧。”
  “如果是让其他人拔不出剑的魔法的话,我也是会施的,可是重量就……”
  “那不就没意义了。而且偷走后发现不能用马上就会被扔掉的,那可完了。”克罗蒂亚撅起嘴转向乌兰波克,但少年抢在她开口前说:“有魔力的是材质。”
  “啊,是这样啊。”
  当亚肯杰尔正要问是什么材质时,友人用眼神制止了他。
  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多马大致了解那剑为什么是鲜烈的血红色了。
  还好没看到那血红剑身的少女与僧侣不再要求不爱说话的 少年继续说明,看来对那把剑并没什么兴趣。
  “这么说,亚克有和我一样的剑。那是教团给的吗?”
  “不可能的。圣骑士要离开教团时,一定要交还教皇陛下所赐与的剑。战死沙场而遗失的情况是没有办法的,但万一有强盗使用圣骑士象征的剑,那不是会造成困扰吗?”
  “是那么好的剑啊?”
  “那看你说的好剑是以什么程度做基准了。如果是卖,以艺术品而言,恐怕可以卖到相当高价的吧。但几乎所有的圣骑士在休假上街时,都会顾忌到可别为酒店里的小争执把重要的剑弄折了什么的,带一把别的剑出门。”
  多马扑哧笑出声来。
  “既然是连打个架都要担心弄折的剑,那战场上的厮杀不就更使不上了。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白痴杀上四相神教的总部来的,所以只是装饰就够了吗?”
  “别搞错了,多马。圣骑士的修行可是言辞绝对难以形容的严苛。如果你认为剑不是战斗用的而这样对待圣骑士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不要用那么恐怖的眼睛瞪我嘛。我很清楚的,看你就知道圣骑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只是说,剑是装饰而已。”
  在青年低语的一刻,冰封般的杀气也一同烟消云散。
  有些畏缩的少女对始终保持泰然态度答话的壮汉送去尊敬的眼神。
  盖斯为了打圆场,也用明快的口气说:“也就是说,那把剑是你自己的剑了。可以问一问,你是哪里王族的血脉吗?”
  “他呀,亚克的老爸是已故的加奈川王。是庶子所以没有王位继承权,但到底是王子殿下,很有气质吧。”
  原本想找些话适当地蒙混过去的青年被壮汉抢了先,现出一付有点为难的表情。
  少女不管他的表现惊讶地睁大了眼。
  “哎呀,我祖父的姐姐就嫁入加奈川王家啊。那,我跟亚克算是亲戚?”
  “我的父亲不知是不是那位女性的儿子,但所有王家的始祖都是圣女王,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说是有血缘关系的吧。”
  “那我也是亲戚了,因为我有若山王家的血统。”
  “诶诶~?多马也是~?”
  “什么嘛,你那个‘诶诶~’听起来很不愿意的声音!反正现在是丢块石头就会打到王族的时世,别摆出那种态度来。”
  壮汉佣兵愤愤地说,但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了的少女笑着回答:“说的也是。一树之果有酸有甜嘛,没办法哟~”
  “你这个小丫头,亚克就是甜的,我就是酸的吧。”
  “呀哈哈哈,你就别这么自虐地追问啦。”
  “公主殿下,对一个优秀的战士那是有些不妥的言语。”
  被公主拿来当盾牌躲多马的僧侣知道这两人的对话只是无   聊的闲话而已,但还是叹了口气。
  “可是啊,多马和亚克居然会是亲戚,这种事谁会信啊。”
  “又来了,小丫头!……嗯?乌兰那小鬼去哪了?”
  拖走饿鬼尸体的少年之后就没回来。
  前圣骑士青年默默地指着路的前方,他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但一直找不到插嘴的工夫。正在爬山路的少年的黑色身影看起来小小的。
  “那个臭小鬼!跟你说过不要一个人先走的,你要我说几遍啊!”
  “喂,等一下,那团阴气!”
  “……啊,吵死了。”在吵吵闹闹的多马和克罗蒂亚旁边,捂着耳朵的亚肯杰尔以半放弃的表情悲哀地低语。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04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三章 龙中之龙
那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行,路上没有再遇到幻兽。看来全歼饿鬼大集团也将在周围的饿鬼都一网打尽了。现在威胁旅人安全的变成了野狼和盗贼团。
一行人毫不留情地将阻碍干掉,连尸体都不理地继续上路。僧侣盖斯会为死去的盗贼祈祷,但乌兰波克总是先走一步。多马这时才知道幻兽猎人少年在赶脚程。
“……他是不是因为牺牲品的事在拼命往前赶啊?”
“你说乌兰?”亚肯杰尔听到壮汉的自言自语,问他。
“是啊,早说出来,一开始就备马来骑不就好了。没想到他这么不爱说话,麻烦的小鬼。”于是一行人赶在野营前在途中的旅馆买了所有人的马匹。敏感的马儿在像有狼等的猛兽靠近时会骚动,他们是野营时守夜人的帮手与朋友。
过了阴暗的森林,视野豁然开朗。远方是纵横的山岭,山脚下有城镇,郊外人家不多的地方是大片的菜田。这些星罗棋布的人家应该是那些田地的所有者吧。
虽然过了森林,但还要走一段荒草丛生的下坡路才能到最近的田地。克罗蒂亚为今天能在旅店好好地洗个澡而暗自高兴,但看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眺望远方的僧侣很困惑的样子,就问他。
“怎么了?走错路了?”
“……以我的记忆,那座山应该和周围的山一样啊……”
“你是说城镇对面的那座秃山?”
“是,越过那座山就是新形了。”如盖斯所言,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只有一座山峰从腰到顶只有零落的草木,变成了茶色的秃山。
“就是火灾也不会烧到连岩石都露出来的地步吧?也不像是火山喷发,泥石流?但从树的残留情形来看也不自然。”
“而且现在的季节也没有能引起泥石流的大雨。”
多马否定了青年的假设,这时走在前头的少年回头说: “有幻兽,而且是相当厉害的角色。树会枯萎恐怕是因为那家伙吐出来的毒气。”
  “什么——!好不容易那么顺利走到这里的呢——有没有其他的路?”
  “要走别的路,就非得往回走三分之一才有。”
听到背后的对话,少年不解地转过身。
“为什么要绕路?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要消灭幻兽吗?”
“那是说新形和福缟王室养的幻兽。饿鬼是主动攻击,不得已才干掉它们我们。为什么要拼着命打野生的幻兽啊,又拿不到钱?要是因为这个死了不就白牺牲了。”
  “是吗。”乌兰波克又问在少女身前的多马,“喂!你也和这个女孩意见相同?”
  “不做白工这句话一般来说是佣兵的铁则。”
  “是吧——”亚肯杰尔也同意多马的话,但当那如夜色一般深沉的眼睛转向自己时,却有相反的话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行动。”
  “我知道了——那,我们在新形王宫的正门会合。”
  干脆地决定兵分两路后,少年一巴掌拍在马的后臀上。
  稍迟一拍后,前圣骑士青年也这样做了。
  “喂,等一下啊,我只是说一般来说,一般啦!”多马赶紧追着飞驰而去的两匹马跑去。
  盖斯和被抛下的克罗蒂亚则呆然地目送他们。
  “他们玩真的?真的真的来啊?”
  “这便是见义勇为。我们侍奉四相神的圣职者绝不能放过有着被诅咒生命的不死怪物,而身为传说中的幻兽猎人的那个少年也是如此忠实于自己的使命吧。怎样?我无论怎样都会追随公主殿下。”
  “……那去吧,跟这些战友一起去。那个突击小子会等分别行动的我们到新形吗?唉,实在不敢相信!如果我被幻兽杀掉我可是会怨恨一辈子哪!”
  “……以我的考虑,公主殿下如果被杀,您的一生也就此结束了。但是没关系,像他们那样强的人在宫木的骑士团里也难找啊。”
  “希望如你所说啊。”
  死心地叹了一口气的少女于是和僧侣一起向前面的男性们追了上去。

山脚城镇的旅店里谈的都是半个月前山上突然出现幻兽盘踞的事。供翻山的旅人与商人们投宿的旅店现在只有宫木这边不知道幻兽传闻的人在,因此是门可罗雀。
  “是龙吧?”
  “诶?我听说是大蛇?”
  “搞什么啊,到这了才知道白跑一趟,真要命。可是回头走别的路的话又赶不上预定了。”
大家一起为了收集情报到旅店的酒吧兼餐厅来打听消息,和镇民与旅人们谈着话。
  排列着几张简朴圆木桌的室内充满了引人食欲的面包香和烤肉味。当客人多的时候连店前也会摆上桌子,所以门面和走廊都做得很宽敞。
  “这么一说,我们没有遇到过回头的人,所以才没想到禁止通行的事走到这里来的……”
  来招呼客人的老板娘回答了多马的疑问:“不是大路的路也还是有的,只是那条道是几乎过不了马和马车的山路。而且有几处的地方很难走,一般的行商想要背着大行李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现在有樵夫和猎人们在帮人搬行李和带路做副业的。客人们如果想找脚夫和向导的话,我可以带各位到猎人小屋去。”
  “做临时的介绍人就是老板娘您的副业了?”
  “不是我,是我儿子为了赚外快才接的。”有点胖的老板娘爽快地笑着。
  盖斯从盛着小山一样的面包的篮子后面探出身子:“听说有遭到幻兽袭击还活着的人,是吗?”
  “是啊。是要去山那头进货的杂货店的休凯尔爷爷。当时他在好几个旅人被袭击的空隙赶紧丢了行李,只剩了一条命逃出来的,那怪物连人带马都一起吃了呢。爷爷好不容易安全回来,却发起烧倒下了。医生是说被毒气喷到的缘故……啊,对了!和尚大人,杂货店就在我们隔壁第三家,可以请您帮爷爷做除去毒气的祈祷吗?”
  “我能帮得上的一定效劳。”僧侣安稳地微笑着点头。
  一个商人表情不满地抱怨:“大路都出了怪物了,治理这一带的领主大人却什么都没做?”
  “可不是。这样早晚幻兽的消息会传开来,让镇子荒芜的。我们也去直接和领主谈过,可是他说连年争战,家臣们都是遍体鳞伤了,没有为消灭幻兽派兵的能力。”
  “怎么能这么说!以整备大路为名目,他向你们徵了税吧?甚至还有设置关卡手过路费的领主呢。他们为了自己发起战争,让田地荒芜,民房被烧,给领民添了那么多麻烦,在重要的时候却什么也不干!真是的,那些国王骑士什么的简直就是地痞……哎哟。”愤然的旅人被同伴捅了一下肚子赶紧闭嘴。
  多马对担心着被找麻烦而畏畏缩缩地偷看自己的人露出和蔼的笑容,一只手挥了挥。
  “放心吧,我也是讨厌他们才不要主人的。”
  放了心的旅人们于是和壮汉热情地谈起来。
  收集情报的工作就全交给有人缘的他和盖斯了,剩下的三人自顾自的享受着久违了的丰盛菜肴和美酒。
  “啊,刚烤好的面包,手艺超好的肉料理,放了好多料的汤,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真·幸·福·啊~——对了乌兰,你不要像喝啤酒一样灌葡萄酒啦,真是没教养。而且一口气喝那么多也不会醉,别老是浪费东西好不好。”
  克罗蒂亚会多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乌兰波克的眼前已经开始并排放着三只空酒瓶了。
  “旅费不是足够吗?”
  “我不是在说钱,对我来说有问题的是,酒是该很好喝又开心地喝的东西。你那一脸阴气、像无聊灌水一样的喝法实在太可惜了。多马也会牛饮,可他就是一副很好喝、很开心的样子。你那样可是对辛苦酿酒的农家人很失礼的哟。”
  “就算不喝酒,多马也总是那付样子。”亚肯杰尔停了餐刀为少年辩护。如果不管他们,宫木王之女恐怕会不给不爱说话的少年一点辩解的机会,一直唠叨下去的。
也许只是错觉而已,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投来感谢的目光。
  “哎呀,亚克每次都替这孩子说话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和多马很合得来,盖斯也是无论如何会站在你这边的人。考虑到队伍的团结,我会重视乌兰的感受是很合理的。”
  “也许,可是这孩子也常常看着亚克出神呢。”
  “……唉?”一瞬间理解不了对方的话,停了一下才这样问。
  “你真的没注意到?啊~本来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看你的眼神的吧,真好——我要是有亚克的一半漂亮就不会被姐姐们看不起了。”
  “男人的美丽没有一点好处。”
  “是——吗?可是第一印象就会给人相当的好感,这不是很好吗?特别是佣兵,就雇主的注目度来说都完全不同,不是吗?”
  青年为了不将心中的不快表现出来费了很大的劲:“公主殿下,同性好感的种类对我来说是非常大的问题。”
  “……啊!对、对不起。我说了没神经的话……”聪明的少女马上知道青年绕着圈子所说的“问题”是什么,面红耳赤地道歉。
  丢掉第四瓶酒的最后一杯的乌兰波克认真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会有很多打主意的家伙也是没办法的事。亚肯杰尔在许多意义上都是有很大获得价值的存在。”
  “讨厌啦!你这种粗条真让人不敢相信!真是的,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克罗蒂亚在他话还没说完之前就狠狠地给了少年的侧腹一肘。
  遭到过无数不愉快事件的青年装做没有听到乌兰波克的发言。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以往那种令人作呕的强烈厌恶感。也许是因为少年是以严肃、甚至是带着敬意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吧。
  ……会对别人容姿之美抱着梦想与憧憬,他还是个在心理上未成熟的孩子,亚肯杰尔如此结论道。
  多马转过身来:“真吵啊~你们吵什么?”
  “这孩子啦,实在是傻得缺根筋,让人生气。”
  “哦,你这小混蛋~别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忙着收集幻兽的情报,你居然趁着这个空就喝了四瓶酒,不可原谅!”
  “你还用问什么,是斯托瓦姆。”
  壮汉张口结舌地看着轻描淡写的少年。
  “那些男人刚才不是说了吗,像龙一样的大蛇。蛇身龙头的幻兽是斯托瓦姆。”
  “那不就是龙吗?”
  “是龙的一种。只是智能低,而且不会使用魔法也不会飞。要注意的只有它呼出的毒气和牙与尾巴的直接攻击而已。但是它的回复力很高,所以最好看准攻击点全体一起速攻。”
  少年一口气连攻击方法都说出来,多马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你早说不好?”
  “好了好了。总之我等一下去向杂货店的老先生详细地询问一下。”安慰了多马后,僧侣把自己想到的疑问告诉幻兽猎人:“刚才你说智能较低而且不会魔法,就是说真的龙会用魔法?”
  “没错,还有其他会使用魔法的幻兽,你不知道那个分割世界的大魔法传说吗?”
  这么说来的确是,认为幻兽不会使用魔法的想法其实是人类的傲慢而已。
  多马趴在桌上,少见地以沉痛表情表情示起弱来。
  “……连魔法都会用那就太要命了。这次倒还好,但如果我们要消灭工作目标其中一个是龙,那就真糟了。有爪子有利牙有毒气还有魔法,再加上会飞。”
  “哎呀呀,还没开始工作就吓坏了,这可一点也不像‘迅雷’多马呀。没事的,我们怎么说也有突击小子幻兽猎人在啊。是吧?”
  亚肯杰尔同情地看着被少女粗暴地捅个不停的少年。
  从外表来看两人大概同年,虽然克罗蒂亚叫他是孩子,但怎么看都是乌兰波克比较成熟。少年一点也没有觉得痛的样子,反而在安慰消沉的壮汉。
  “龙族中能使用魔法的只有龙中之龙,也就是真正的龙而已,但真正的龙都被古老的誓约所束缚。而且这里还有三个流着圣王之血的人在,一定能够打倒的,不用担心。”
  “我听说的传说之誓约大概是:像幻兽王拯救圣王的危机一样,圣王的子孙陷入危机时幻兽王的子孙也会前来相 助。可是这和消灭龙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听说过在两次大乱的末期出现的杀掉龙的人类,之后都在一时间内统一了全土,但也没听说那是有圣王血统的人啊。”
  “那时你自然就知道了。没问题的,相信我。和幻兽有关的事我绝不会说错或说谎。”少年强烈的肯定语气让所有人一起吃了一惊。
多马不禁苦笑,伸出手用食指戳戳乌兰波克的额头。
“知道了,小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相信你也不行了。”
  “——啊,那个,客人们。你们刚才的对话是说要去消灭幻兽吗?”
  克罗蒂亚在桌子底下迅速地踩了少年一脚,又向他使个眼色,自己来回话。
  “我们是有这样的工作,但不是山上的幻兽。”
  “可是你们也要从这里过不是吗?可不可以请你们顺便把那个斯托什么的消灭掉?”
  “不过是看领主要出多少钱吧。”旁边的旅人和商人趁机说着讽刺话。
  少女狠狠地瞪着他们。
  “随你们说去,做生意的大叔,你们会把辛苦运来的货不要钱送给别人吗?对我们佣兵来说,生意就是作战跟打倒敌人,当然也不能随便作白工。”
  她静静的语气让男人们都住了嘴。
  老板娘用围裙擦着手忧心忡忡地搭话:“的确如您所说没错……可是我们真的很困扰,各位不也要通过吗?”
  “老板娘,我们可是已经从雇主那拿了一半的预付款哪,要是我们为这种无谓的战斗送了命,那可是会让同业的人信用跌落,而且我们之中也没有过不了险峻山路的人啊。”
  克罗蒂亚这回用很遗憾似的语气说,趁老板娘不注意又向多马使了一个眼色。壮汉马上了解了她的意图。
  “你等等,我们没决定要走山路啊,还是去跟领主商量看看吧。只要不是没钱可赚,又是帮助人的事,那有多少钱也可以马虎一点——”
  “我也赞成这个意见。”僧侣点头。
  “你们!一点小钱我可不要,如果受了伤那不就真成傻 瓜了?”
  “我也和蒂亚有同感。”亚肯杰尔站在少女那边。
  乌兰波克则是没表明态度,向旁边又开心又担心的老板娘问了往领主家的路。
  一行人离开旅店,途中和要去杂货店探视老人的盖斯分开,穿过中央广场走向领主家。
  到了这里就不用担心被人听到在说什么了,多马就开口说:“不得了啊,不,我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大小姐。”
  “多马也很好地帮了我,反正结果一样,那为什么不多少挣一点钱来?”
  “没错没错,蒂亚你真适合做佣兵这行,我保证!”
  “哇~谢谢——”少女抱住感叹的壮汉的粗壮手臂跳着。
  乌兰波克却只顾看着灰色的石板路往前走。虽然本来就是寡言又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但亚肯杰尔还是感受到对方失意的心情。
  “钱并不是万能,却是很重要的东西。会有母亲为了一点小钱把自己的孩子都卖掉,也有人为了钱而杀人。人类的世界对贫穷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世界,就像野兽弱肉强食一样,大半的人对穷人都是毫不留情的……”
  原本是为了安慰有洁癖的少年说出的话却反而伤害了青年自己。
  虽然这只是一般道理,但青年却一个一个地想起了可憎的回忆,声音颤抖着。进行了无数的严格修行,自己仍然无法将那些客观地看成遥远过去的回忆,那无法克服的内心的脆弱与不成熟实在令人无奈而悲哀啊。
  “……呜……”一阵作呕感传来,亚肯杰尔一只手捂住了嘴。
  少年也跟着止步,握住亚肯杰尔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干燥而温暖的感觉给人莫名的安心感。不可思议的,作呕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正想道谢,青年发觉那夜色般深沉的眼睛正仰视着自己。
  “对我而言,誓约就是全部。我会守护亚肯杰尔直至最后时刻到来,守护亚肯杰尔不被令他所苦的一切所侵害。以我的鲜血、名字与名誉为凭立此誓约。”
  再次抬起的黑眼睛中倒映着神情困惑的青年,微笑着。
  “——我爱你……”
  那是和他的笑容一样,有着包容般的温柔与温暖的低语。
  虽然是同一句话但含义各不相同,即使对听过许多意味的青年而言,这也是初次听到。冷笑、恳求、热情、欲望、轻蔑、放弃——曾有着那些感情的空虚的词语从来没有一句真正进入了他的内心。只有一个人,无论怎样都希望对自己说那句话的人,却只是不断地殴打他、辱骂他。胸口作痛。就像是心脏被大力握住,再被强大的力量绞扭着一样疼痛。
  “喂,在那种地方停下来是干什么?快点跟上!”没注意到两人而走在前面的多马一喊,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沉浸在自己内心黑暗世界里的意识才回到现实。
  青年像是抢回手似的甩开少年的手。
  “看来多马没有跟你说清楚,那我就自己警告你。我讨厌别人过分亲昵,而且被同性说‘我爱你’听了就会反胃。请不要再接近我,如果你无视警告,就会得到相应的报应。” 
留下冷淡的宣言,迅即转身离开。
  平常宣称自己不是人类,又对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亚肯杰尔立下以生命宣誓的誓约,这个少年是异常的,而且来路不明。自从十岁时知道绝对不可相信他人起,一直到今天,都是以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他人的帮助也根本没必要。
  ——守护亚肯杰尔不被令他所苦的一切所侵害。
  多么悦耳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就可以传达乌兰波克毫不虚饰的情意了。即使如此,原是圣骑士的美貌青年也绝不会回头。

“警告!前方有幻兽出没,为防危险禁止通行!”
翻过插着这块告示板的围栏后,一行人进入了只有零星树木的地带。
  多马看了看到处露出岩石的土地,接着打量着同伴。
  “好,接着就等那个斯托什么什么出来了,它呼出的毒气要怎么办?”
  “呼吸属于风灵魔法的范畴。公主殿下使用空气净化、或者起风的魔法就可以。”
  会使用四种精灵魔法的少女在男人们的注目下脸红了。
  “刮起广范围的风那有些太难了,所以得用空气净化的咒语。这是单人魔法,有效范围小,持续时间是四个半小时。但激烈运动会使效力缩短,又要重施一次。”
  听了她的说明,男人们感到很困惑。战斗中怎么可能不激烈运动呢?
  亚肯杰尔立刻决断道:“管他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犹豫下去。”
  “管他的……嗯,这还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什么像不像的,能不能克服要看我们的本事,不是吗,‘迅雷’多马?”
  “是是,老爷您说得对。”
  壮汉同意着,同时也后悔没有在王都的中间人那里找个高等级的魔法师来。旅行的最终目的是消灭幻兽,这比较难找到同伴。但如果说是到新形的普通旅行绝对可以雇到优秀的魔法师的。
  乌兰波克毫无顾忌地对克罗蒂亚说出谁都想到但不敢说的话。
  “这对你来说是又花时间又费工夫还没什么效力的吧。”
  “那抱歉了。我也是非常努力地做了修炼的,既然那么有意见那你就自己做好了。”
  “好,我做。”
  “诶?”
  少年简单地回答,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少女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来。
  少年抬头仰望着浮着一抹抹微云的天空低声说道:“过来。”
  应着那低声的呼唤,天空中忽然呼啸起来,一行人周围刚才只是微风程度的大气变成剧烈的风之旋涡,卷起遮天蔽日的沙尘。但是,圆形旋涡的中心却是平静的,站在其中的人们连一根头发多没有被吹乱。和龙卷风相逆的从天空刮向地上的大气流动又如开始时一样突然地停止了。
  “啊?刚才那是什么?”多马发出呆掉的声音。
  而会魔法的其他三人则不同在询问的他,亲眼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魔力的多马看不见,在一行人前立着的是淡青透明的女性们,她们与人类相同,各有各的个性,每个都是那样美丽。即使不会使用精灵魔法的亚肯杰尔也知道那就是风之精灵(西露菲特)。
一般是只呼唤出一个来使唤用的,但像这样在人类面前以半实体化的的姿态出现,则是初次看到。
  “怎么来了这么多?我只招了这附近的精灵啊。”
  沉着脸的少年问,衣袂飘飘的纤细美女们一起吃吃地笑起来。
  空气振动着,卷起清爽的风。多马感觉到看不见的异变,惊讶地扫视着四周。
  “——看热闹吗……算了,拜托你们。”
  虽然听不到精灵们的语言,但明显她们已经与少年商量好了。
  将长发盘绕在身体上的美女们和出现时一样地飞舞到天空上,像消融在空气里似的消失了。
  “走吧。”
  “走……?怎么我们就能走了啊?”
  已经走在路上的乌兰波克很不耐烦似地向壮汉说明。
  “风灵们会守护我们,所以不用担心喷出的毒气。”
  “——这样啊,那就好。”多马二话没说地跟上少年一起走了。
  哑然地看着的另外三个人慢了好几步地也跟了上去。
  “他……连最低限度的咒文和手印都没做就叫出风灵来 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克罗蒂亚哭似的说,前圣骑士的青年对此无法作答。
  登上留着车辙的道路,走到了行商的行李与旅人的包袱四下散落的地方。
  “好臭……唉呀!那是人的一条腿!”
  “从断面来看像是被野兽啃咬过的样子。”
  少女尖叫着跳开,僧侣仔细观察了那悲惨的遗物之后说。
  那是还套着鞋子的男人右脚,失去了一条腿的男人之后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再前面还有着翻倒的马车与残留的马头。
  “似乎是吃剩的东西,那个斯托什么什么连马都吃?”
  少年对发问的多马露出有些不快的表情。
  “它要吃的本来就是马,如果连人都吃那不是饿得厉害,就是已经疯了。”
  “人类是那么难吃的东西吗?”
  “喜欢吃人的幻兽在幻兽界都是最下等的存在,以人类为主食的饿鬼和小鬼就是这样。”
  “奇怪的家伙,为什么生气啊?——就是说,那个斯托什么什么幻兽连一点不想吃的人类都吃是因为它饿坏了?而且最近没有人或马过这条路,我们一经过肯定会来吃我们对吧?”
  僧侣盖斯把大手放在颤抖着的少女肩上:“加果有个万一,我一定会以这条性命来挡住它,那时就请公主殿下赶快逃走。”
  “你说什么啊!马就算了,牺牲了战友自己逃走这哪有佣兵之间的半点仁义,我又怎么能做得出来!”
  “……对哦,可以用马来当诱饵啊。”壮汉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手。
  “为了怕马匹吓得乱跑,就把它们和行李一起寄放在旅馆了。”亚肯齐尔冷冷地加上一句,“马是很聪明的生物,被袭击的时候它会甩了骑手逃走。如果是驾车的马还好,骑的马逃起来我们都会被甩下的吧。这样还真不好说谁才是诱饵。”
  “嘁,知道啦。我走前头就是了,小鬼——啊,有两个小鬼呢。乌兰走第二,蒂亚在中间,然后是和尚,亚克你压阵。我们按这个顺序来走。”
  一行人照着多马说的阵型前进,小心地警惕着四周。但或许也在警戒着更显眼的他们吧,山上的幻兽一直没有露面。
  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已经快到山顶了,道路左侧是乱石,右侧是悬崖,是一有埋伏便无路可退的地形。过去还有繁茂森林的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右边就是如此陡峭的悬崖吧。大路近处还是较缓的坡再延伸过去就是险峻的悬崖,可以看到对面的山谷中露出稀疏的树林与溪谷。
  多马咋着舌说:“不妙啊,就算路再宽,背对悬崖作战未免太不利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不如今天先回去如何?”盖斯也停下来这样提议。
  “可是,万一被从背后偷袭呢?”
  克罗蒂亚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下坡路上从背后袭击很占地利优势的。
  亚肯杰尔向少年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乌兰,感到幻兽的存在了吗?”
  “非常近,它就在旁边观察我们。”
  “那种事——你早说啊……”壮汉佣兵的话被左边岩石堆崩裂的声音淹没了。
  一行人以为的一个崩落的灰色岩石般的东西忽然分成上下两半,露出长着锐利牙齿的深红色口腔,尖端裂成两股的细长舌头探出来。
  只是头部长度就赶上了多马身高的巨大的龙,和周围岩石化为一体般的质感与颜色恐怕是欺骗猎物而用的拟态吧。
  从身旁吹过的强风将向着一行人吐出的毒气吹向其他方向。
  中年僧侣将僵立的少女护在背后,以单手做出手势念着咒语。
  伸长了脖子要攻击人们的龙眼前顿时炸起刺眼的强光。眼睛被眩得刺痛的龙发出愤怒的咆哮,扭曲的身体抽在岩石上。
比刚才多得多的岩石向大路上的人们兜头砸下。躲开脚下的石头又要留心头上的他们在一瞬间忘掉了幻兽的存在。
  沉重的破风声音传来:“亚肯杰尔!”
  青年的身体被斯托瓦姆的尾巴扫个正着,这和少年的叫喊几乎在同时发生。被打得飞出去的青年先是撞在斜在后方的一块大石头上,接着去势不减地从大路旁的斜坡上滚下了悬崖。
  “撑到我回来!”乌兰波克向多马丢下一句话就跑到路边,像是要投进悬崖下的河流自尽似的跳了出去。
  “喂!”
  惊呆了的多马还没来得及大骂消失的少年在想什么,幻兽就袭击过来。险险躲过那擦身而过的锐利牙齿,他拔剑而立,已经没有担心他人安危的闲空了。
  将“撑到我回来”解释为“我会用尽手段回来”之后,多马将两人的事一时抛诸脑后。
  亚肯杰尔在撞在岩石上时头部受到了强烈撞击,半昏迷地从坡上滚下去。虽然在突出的岩石上弹了一下,仍然没有化解强劲的下坠之势,又落入空中。
  他在朦胧的意识之中感到自己正绝望地向死亡之渊坠下去,但途中不知是谁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个人又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落下的速度变慢了,接着感到身体由原本的垂直下坠变成在逆向的平滑抛物线轨道中上升了……
  努力地睁开了眼,但混乱的视野摇晃得太过厉害,又闭了起来。只是这样,也明白抱住自己的是黑发少年了。
  “如果你醒着,就双手抱住我的脖子!”
风把他的声音刮得几乎听不到,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没了尾巴不能及时转变方向,还真不方便……”这似乎是自言自语。
  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乌兰波克抱着在空中飞时,两人已经回到路上了。
  逐渐清楚起来的视野一角被黑色的东西遮蔽着,还没有弄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亚肯杰尔的脚碰到了地面。离开少年的瞬间就失去平衡倒下了。他的身体再次迅速被伸出的手支撑住。
  担忧地注视自己的少年背上有着巨大的黑色翅膀。有些像蝙蝠的翅膀,但骨骼却极为粗壮,而皮肤上整齐地并列着泛着黑光的鳞片。而且,在青年看得话都说不出来时,那对翅膀缩了回去,消失在少年的背后。
  “能给自己用治愈魔法吗?快点止住额头伤口流的血,衣服都弄脏了。”
  被他一说青年才注意到自己的血腥味。
  原本在辅助多马和克罗蒂亚对付斯托瓦姆的盖斯看到两人的样子后,赶紧跑来。
  “亚肯杰尔就拜托你了。”
  少年丢下一句话就代替他向幻兽跑去。
  克罗蒂亚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那家伙的鳞片很硬,弓和剑都没有用啊。”
  “瞄准眼睛和嘴里。”
  发出简短命令的少年对着幻兽扬起一只手。火球从他的手中产生,膨胀到最大后向着幻兽的头飞了过去。爆炸令空气都震动了。
  龙头的大蛇发出尖叫,停止了动作。
  乌兰波克朗声向幻兽说道:“我以幻兽王之名命令你!服从古老的誓约,立刻献上你的名字臣服于我,否则就杀掉你!”
这完全是单方面的胁迫。
斯托瓦姆血红的双眼像在表示内心的挣扎一样闪动着。细看起来,随着它的呼吸那血红的眼变成茶色,然后又变成红色,不断地反复着。最后还是成为红色不变了。
  “……是吗,你要继续发疯下去,那就——”
  黑衣少年以左手拔出剑。手中的剑也是有着不祥之感的鲜红色,令多马联想到鲜血。
  “以我之手杀掉你吧。”
  与多马无法相比的小小身体却喷发出压倒四周的杀气,他的双眼也变成血红色。幻兽因恐惧而扬起头,哀求似的尖叫。
  “晚了!”
  少年严厉地拒绝,凭空登上接近九十度角的岩壁,借势高高跳起,落在要转身逃走的斯托瓦姆头上。他手中的剑直没至柄。
  被从头顶刺穿的幻兽发出凄厉的惨叫,蛇身激烈地扭动着,吐着毒气在乱石中来回乱撞。然后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向路上坠下来。
  被蛇身打飞的岩石将克罗蒂亚直撞出去。
“呀!”眼看就要重蹈亚肯杰尔覆辙的纤细身体被多马及时伸出左臂一把抱住,另一只手将手中的剑刃深深插进地里。两人就在滚到死亡陡坡的边际时停住,得救了。
  紧握住刺进幻兽的剑柄的乌兰波克,为了不被狂暴的幻兽甩下来努力保持平衡。它确实在变得衰弱了,但其他人还是无法接近。
  替前圣骑士青年疗伤的盖斯看到垂死挣扎的幻兽正要向这边逼近,急忙叫道:“危险!快逃吧!”
  青年摇晃着站起身来,将弯起的左手横放在胸前,开始吟唱着咒语。
  “主宰森罗万象大千世界的伟大四相神啊,请以您的无上威光,将威胁您子民的邪恶彻底粉碎吧——光裂弹!”
  并立的食指与中指正正地指向斯托瓦姆大张的嘴。砂金般的黄金色光点在指间集中,成为球体的同时便向着所指的目标直线飞去。两手合抱般大的光球进入幻兽口中的瞬间,发出眩目的白色闪光爆炸了。
  光从幻兽的眼、鼻、口里喷出来,蛇身也被炸开,光芒向外倾泻出来。从内部被光灼裂的幻兽倒了下去,大地轰然作响。
  盖斯惊叹着:“‘光裂弹’即使在四相神教里也是神官阶级才能施的神圣魔法啊,和我一样是僧侣阶级圣骑士的你怎么会用的?”
  “在魔法的素质上比一般的圣骑士多少好一点而已,也有人劝我弃剑去从事神官修行的……”
  亚肯杰尔说到最后含糊了,露出苦笑。所谓的弃剑也就是舍弃教团了。
  乌兰波克把剑从被爆炸炸死的阴界生物头上拔起来,收回鞘里,向两人走去。
  “做得好。”
  “我首先要向你道谢,虽然方法很奇怪,但你救了我的命,谢谢。”
  “我发誓过要守护你,这是当然的事。”
  “接着——”
  静静说着的青年将右手清脆地打在黑发少年的脸颊上。
  “这是对你的愚昧的愤怒。我知道你是特别的,但是,你却一点也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组成队伍。所谓队伍,就是要同心协力打倒敌人,保护同伴免于危险。而你却独断专行,让多马和克罗蒂亚遭到危险,希望你能反省。如果你不改正那成问题的行动的话,我就立刻放弃这工作。为了保护我而导致其他成员全军覆没,那我可没有一个人完成委托的自信。”
  少年难得地低头垂眼,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对,会反省的。”
  这直率的反应反而让亚肯杰尔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看到他的样子,盖斯举起手藏起流露出的笑容。这个青年虽然讨厌他人的亲昵,时时会藏不住拒绝他人的无礼态度,但如此不加防备的表情正表现了他害羞的内心,真是很有趣啊。
  多马和克罗蒂亚小心翼翼地翻过死掉的怪物头部,回到战友这边。
  “有了风灵的协助还是差点挂了啊。”
  “它硬得连剑都插不进去这点早告诉我们不好吗,乌兰你也太不爱说话了。”
  “好了,总而言之辛苦了。亚克,你的伤怎么样?”
  “啊,有点头晕,撞到的地方有点疼而已。”
  盖斯的魔法已经让额头的伤完全消失,青年拨了拨凝  结血块的头发。接着他想起少年的黑色翅膀。
  “……乌兰波克,你……是什么?”
最初被问到时没有回答的少年这次则爽快地说:“龙中之龙,真龙之王,也是——全幻兽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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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四章 被召唤的幻兽
越过新形圈国境的一行人不得不加速了行程。消灭山上幻兽令旅人间盛传起了幻兽猎人的话题。一听到传说的幻兽猎人进入境内,饲养幻兽的那群家伙一定会加强警戒的。旅程紧得像急行军,如果在白天经过旅店也要赶着前进,自然露宿的次数也就跟着增加了。
  “唉,我好想吃野鸡肉馅饼啊。”用打火石点燃枯枝生火的克罗蒂亚叹着气。
  多马在旁边把她射下的鸟做熟,附和她说:“贪小便宜的代价也太高了点。算了,没办法啊。”
  “就是嘛,不作白工好歹也是守则之一的。”
  “不过那个没礼貌的小鬼居然会是幻兽王陛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本来么,人类是不可能拥有那种强大气势的。”在石板上烤着薄面包的僧侣满意地不断点头。
  “……嗯?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当然,那个少年的感觉和人类不一样。第一,不可能有不吃饭的人类存在吧?”
  “啊!不可小看的老头,你把那想破了脑袋要打混过去的我当傻瓜看吗?”
  “不是不是,我很感谢你的顾虑。只是我和一般僧侣不同,有些大而化之的倾向。只要他不会害人,那么我不会在意他是幻兽还是人类,而且他是目的相同的战友,我自然无条件地信赖他。”曾经身为宫木圈的近卫军练过拳法,然后出人意料地又去做了四相神教僧侣,这男人其实是个超乎泰然自若到我行我素状态的人。
  “也对,那个幻兽王和圣王的誓约我原本也只是当童话来看而已。就是告诉我那家伙是只龙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只要是值得信赖的战友就好。”
  “的确如此。”
在旁边听着的克罗蒂亚不由对毫不在乎的男人们很是无奈。
  幻兽——而且还是最大最强的龙中之王变成人类,还成了自己的战友,怎么想都是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大事。
  “想想看,他既然是幻兽王,自然对幻兽的事情很清楚了。”
  “啊,是吗?至少人间界是有对世间疾苦一概不知的王或贵族的。”
  “人间界也许是这样吧,但幻兽界可不一定……你想说什么,老伯?”
  “真正了解人民的王才能成为一个好王和好治世者,这个道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共通的。”僧侣静静地微笑着,做出激烈的发言。
  “你原本是近卫军还在公主殿下面前说这么危险的话?那样的小鬼也看不出是个好王还是暴君哪。对吧,克罗蒂亚?”
  “是,是啊。”
  “你怎么脸红了,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乌兰小鬼,可别因为他本体是条龙就防备他。我们是接下来要一起合作消灭幻兽的同伴,可别把事搞僵了。”
  “我也是这样想,公主殿下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您会有的。”僧侣一边把烤好的薄面包堆起来一边说着。
  少女的脸越来越红了,用枯枝毫无意义地拨着营火中的石块。
  “……可是,只有我是女孩子啊。”
  “那又如何?”
  “传说里幻兽王向圣女王立誓是因为爱上了她。而乌兰波克是遵从那个誓约为了解救圣王子孙的危机,才来到人界的……”
  “是啊,那又怎样?”在这种时候居然迟钝到极点的多马让少女不禁生起气来,语气也难听了很多。
  “所以这是当然的事吧,因为在这队伍中,只有我一个人是有圣王血统的女孩子!”
  “啊?”
  “真是的!人类男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浪漫啊。即使到永远的未来也发誓会解救所爱的女性的后人的危机,哪里还有比这更深的爱啊!即使千年后仍遵守着那个誓约。多么好啊……圣女王被那样地深爱着,身为女人死而无憾。”
  “原来如此。”虽然想着那对龙的子孙而言不是相当的麻烦的事吗,但多马识趣地没有说出口来。
  不过他也忍不住对欢欣雀跃的少女指出了一件应当注意的事。
  “只有五个人的队伍里就有三个有王室血统的人在,现在就是这种时代。誓约既然是对所有子孙的话,那可不是乌兰小子一个人照顾得过来的。誓约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话,这点你还是问个清楚的好。”
  “那么害羞的事怎么可能问得出口啊!”
  “哈?”看不下去的盖斯帮了不懂少女心的壮汉一次,“也就是说,憧憬着幻兽王和圣王的罗曼史的公主殿下,梦想着子孙间的邂逅也会产生相同的罗曼史。正好如今的幻兽王和公主殿下又年貌相合。”
  “讨厌啦~别说得那么明白么!好丢脸啊!”脸红过耳的少女捡起身旁的石头就丢僧侣。
  “哦哦……”盖斯笑着轻松地躲过了。但如果不是他曾是武术家,那恐怕就会被打个正着了。
  多马一边防备着害羞少女的强烈投石攻击一边说:“对那臭着一张脸的小子可别抱太大期待,有什么事他也只会说‘是吗,没关系,相信我’这些话。一点魅力也没有啊。”
  “啊哈哈哈哈!好像啊!”
  少女看了多马的模仿秀拍手大笑起来,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浪漫的性格。
  关于这点,僧侣似乎也很明白。
  “誓约是以自己的生命与名誉所立下的,哪能那么简单地说出口。现在也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就是人类,也不会那么快地发生罗曼史啊,何况这位当代的幻兽王又是如此沉默寡言。他会当幻兽猎人,也一定有什么缘故的,请不要抱着过剩的期待才好。”
  “才没有过剩啦。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而已,如果不知道那家伙是幻兽王,我也完全不会想到啊。”克罗蒂亚认真地否定。
  另一方面,多马的心一下子沉下来。以白己名字与名誉——乌兰波克不是如此立誓守护亚肯杰尔的吗。当时自己在场,而且还忠告他,亚克对男色家毫不留情,劝他早点放弃的不是吗。
  ——坏事了。
  坏事了坏事了坏事了坏事了,非常地——坏事了。就算多么绝世的美青年,幻兽王对同性者立下爱的誓言,这可是大到不得了的问题。而且,克罗蒂亚也变得毫无立场。
  不知是怎样的能力,如乌兰波克看到的,她的圣王血统比亚克要浓。她是女性,而且年龄相当。但如她自己所在意的一样,很可惜无论谁看来都不能说她是美人。不过女人到了年纪就会变美,以化妆与服饰也可以改变形象。多马觉得她的性情又很好,至少很喜欢她那带着自豪的个性。但是,作为女性与公主而言,克罗蒂亚会受到双重的打击的。
  即使对爱做梦的少女心很迟钝的多马,在女人的自尊心上可不糊涂,否则他也不会有好色之名了。当他正想着这有和乌兰波克说清楚的必要时,当事人正好回来。他把要放在肉汤里的野菜和盛着水的容器无言地递给克罗蒂亚。
  “……谢谢你。可是,这不是亚克来做的吗?”
  “是啊,是啊,我也要洗掉手上和匕首上的血,干脆出去冲个凉好了。”
  多马站起身,用匕首把肉放到代替灶具的石窝里。
  少女在石窝里倒了水,又放进野菜,把营火里烧热的石块丢过去,少年则在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烹调的过程。
  取出温度降低的石块又放进新的,少女微红着脸问:“呐,乌兰。虽然不用吃饭是很方便,可是不觉得有点无聊吗?”
  “我在人界不吃东西,是因为一旦摄取了阳界的阳气我自身的气就会失调。在幻兽界我会去狩猎,吃掉捉到的猎物,不过都是生吃。所以看人类作各种各样的料理很有意思。”
  “啊……是、是这样啊?对哦,龙的一种的斯托瓦姆也会吃马和人,所以不是完全不吃东西的。”生吃猎物的事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他的本体,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吃人是最坏的,人类是阳气的团块,只狩猎一次就可吃到如此大量的气,这对幻兽来说太省事了。喜欢吃人的饿鬼和小鬼能在人界大量繁殖就是因为食物丰富的缘故。”
“不要!我不要听这些!”
“是吗?”
少女所期待的是浪漫话题,但少年的言行与此毫无干系,盖斯不禁苦笑起来。
  位于食物链顶点的人类是阳气的团块,在理论上很好理解。而大乱使得人类大量死亡破坏了阴阳两界的平衡,身为阴界之首的龙王会到阳界来,恐怕也是为了阳气减少的缘故。僧侣为了证实自己的假设开口说道:“就是说,自然之气不属于阴阳两气吗?”
  “没错,虽然并不是高效的食物,但吃得多也可以充饥的。”
  “那草……蔬菜或水果也可以了?”
  “龙是肉食性的。”
  他的答复让克罗蒂亚想起山上那条腐烂的人腿,顿时感到作呕。
  “别再说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话了!等一下还要吃饭,可我都没食欲了!”
  虽然还有问题,但为了不让少女更加不悦,盖斯也跟着少年一起沉默了。

从营地到河川的距离比想象的还远。对岸是乱石滩,这边却是一片没膝的草原。看见亚肯杰尔在河那边游泳了。
  多马在河边洗过手和刀子后,就脱掉衣服浸入寒冷的河水里。水没到肚脐左右,从水流的颜色来看,最深的地方脚也应该碰得到底才对。
  他把水泼在脖子和胸口上,然后弄湿一头卷发,双手粗鲁地揉着。忽然之间什么动静让多马抬起脸来。
  溅起小小的水花,一个绿色的浓影从视野的一端一闪而过。作为河鱼来说真够大的,可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多马很快地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他向对岸的青年挥挥手,示意要他过来。对方有些疑惑的样子,于是他大声地叫:“我有话跟你说。”
  亚肯杰尔不情不愿地点着头正要走回来,不知为何突然停步,打量着四周。可能是看到了刚才游过去的大鱼吧。那个要空手抓到可太难了点——当多马悠闲地这样想着时,青年急促的声音将他的念头打消了。
  “幻兽!把我的剑丢过——”还没有说完,他背后的水中就跳出一个生物。
  是个有着水草般青绿色长发、露出青白色乳房的年轻女人。可是女人抱住青年上半身的双臂从手腕到肘上却有鱼鳍一样的突起。女人将想要跳起的青年压倒,让他的上半身没进水里,露出腰部以下有着和发色一样的青绿鳞片,是既不像蛇也不像鱼的异形。最后出现的大大尾鳍拍打着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混蛋!”
  壮汉拔出放在衣服上的自己的剑就跑过去。然而在水中相当不便,慢得令人心急。
  在他赶过去的时候,拼命挣扎的青年毫不容易挣开了女人的手臂,透了一口气,但随即被女人蛇一般的下半身缠住了腿拖进水里,就这样重覆了好几次。
  亚肯杰尔喝了水,随着一次次被压进水里,他渐渐地变得衰弱了。在水中无法敏捷行动的人类与水栖的幻兽,事态对哪方比较有利是显而易见的。
  “可恶!”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赶到的多马抓住那水色的头发,将剑尖直刺进那和人类女性一般的背上。以为刺中了,但那卷着青年的尾鳍忽然松开青年用力一挥,重重地打在多马的身体上。
  这一击竟然强到把多马健壮的身躯打飞到河滩远处的地步。而且,多马落地时背部正摔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痛得直打滚。即使如此,如果自己不去救,那朋友一定会溺死的使命感让多马还是勉强地以剑撑起了身体。这时他看到黑衣少年从对岸的森林里跑过来。
  察觉河边异变的乌兰波克在抵达岸边之前,就先简洁地命令了水之精灵。缓缓流动的河水突然龙卷般向天卷起,水柱困住了要夺走青年生命的人鱼。然后水柱倾斜了,将人鱼抛到少年面前。离开水的人鱼虽然有着人类般的手,但鱼的部分使她只能像蛇一样蜿蜒蠕动着。她正想爬回能够自如行动的河里时,魔法的火球向她飞来。
  “呀啊!”
  水草一样的茂密长发被火烧焦了,手和脸的皮肤表面也被烧裂,下半身的鳞片被烧成细小的碎片脱落下来。
  “咿……”
  血红色的剑指向两手遮着脸的人鱼咽喉。
  “人鱼本是海之幻兽,却特地溯流到河川中偷袭人类,你似乎是完全没有遵守古老誓约之意的毛头。既然如此,就以幻兽王之名处置你。”
  “……幻兽王?啊!那,这鲜红色的剑就是传说的——”
  人鱼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少年脚下。
  “虽然不知持有龙心剑的您是哪一位,但必定是和幻兽王心意相通的大人,请务必让我禀报一件事。”
   “我不想听求饶的话。”
  “不是的!既然已是无法再回幻兽界之身,我并不做任何惜命之想。只是为了其他幻兽不再落到我的处境,希望您能赐予力量。”
   “阴阳界的均衡是自然的公理,谁的力量都无济于事。”
  “如果是自然来到这里的我也就死心了,不会做杀害人类这种事。可是召唤我到人间界、又把我丢在这里的是一个可憎的人类,请您一定要予以惩罚,我衷心乞求。”
  “有能把身为幻兽的你召唤到阳界的人类?”连少年也惊讶起来。
  “是的。那时我和平常一样,和同伴们坐在海里的礁石上。忽然,在我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圆镜。镜里有个不知性别与年龄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我知道不该回答的,但就是回应了那个呼唤。那一瞬间我就被吸到镜子里了——”
  大概是回想起了那时的冲击吧,人鱼伏在草地上低声哭泣着。
  “来到镜子那一侧的我被扔在一个又黑又窄的地方。转过头去,就看到一面大小和形状都一样的镜子挂在墙上。而在那镜面上刻着魔法阵与咒文。”
  “的确镜子被说成是通往异界的出入口,但在镜面画魔法阵的魔术还是第一次听到。召唤你的是怎样的人类?”
  “那个人披着盖住全身的黑斗篷,所以我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在我躺的地板上也画着魔法阵,然后就马上被送到这条河了……”
  “这样?那目的又是什么?”为了听她往下讲,少年收剑入鞘。
  “不知道,可是,因为人鱼没有力量,所以我才被放了的。‘既然一生都无法回幻兽界了,那么这个怨恨就向人类发泄吧……’对方是这么说的。”
  对人类来说,人鱼也只有把路人拉进水里溺死那种程度的危险性而已。召唤者如果想要的是魔力或战斗力高的幻兽,那么将无力的幻兽立刻放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身在阳界却能读出阴界的幻兽之名,并且召唤它到来,有这种魔法存在的话也肯定要相当高位的魔法师才能使用,否则在发动时甚至是念着咒语的途中就会力竭。
  拥有这种程度魔力的魔法师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那么以此为线索的话,人鱼报仇的托付也不是什么无理的难题了。问题是,同为幻兽的自己对人间界的事实在是一无所知。但如果不管的话,那么被召唤又被丢在人界的幻兽将会越来越多吧,无法以自己力量回去的幻兽们只能在阳界发狂而死。身为王绝不能置之不理。而且——自己也有在意的问题。
  宫木、新形、福缟这三国的权力中枢几乎在同时间捕捉到斯芬克斯级的幻兽饲养起来,这绝对不是偶然吧。
  ——早知道当初就该向宰相鲁万卡问清捉到幻兽前后的详情才对。
  现在才想到这个已经太迟了。
  将昏过去的亚克挟在腋下的多马总算回到岸上。
  “喂,糟糕了!亚克他没气——”
  壮汉把青年的身体推上了岸大叫着,发现了伏在少年脚边的人鱼。
  “你这个……!”
  一瞬间血冲上头的他握着从未松开的剑爬上草地,逼近人鱼。
  少年挡在两者之间。
  “等等。”
  “别拦着我!就算有着美女的上半身,她还是个会杀人的长怪!”在杀气腾腾的多马面前,少年伸出手,静静地唱起像是咒语的话来。
  “孕育万物之水啊,凡触人身体的,皆在我手上聚为球状。‘水气招来’。”
话音未落,多马和亚克全身湿漉漉的水分就像剥下一层皮似地离开他们的身体,聚到少年手上。
  少年看着水球有婴儿头那么大之后向人鱼那里一抛,接着走过多马,在他身后躺着的青年身旁半跪下来。少年抱起他的上半身,叫了他的名字一次,轻轻地摇摇,亚克就睁开了水色的眼睛。多马注意到在少年腕中激烈地咳着的青年长发和自己一样已经干了。
  “我……昏过去……有多久……?”
  “刚从水里上来,听说你是溺水而窒息之后,我就马上把你体内的水集合起来除掉了。”
  “聪明的家伙。”因为亚克被一起除掉水气的多马嘀咕道。
  而得到了水气的人鱼被火球烧伤的皮肤恢复了,也有了些精神。
  壮汉沉着脸说:“——反正都是这家伙害亚克差点淹死,绝不能给她这么一点小魔法就放了她!”
  “你别说这些,先穿上衣服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听了那轻描淡写的指摘,多马单手遮着胯下慌忙地向放衣服的地方跑去。就算对方是幻兽,全裸着挥剑也并不怎么帅气。
  好不容易止了咳的亚克因为体力过度消耗而将上半身靠在少年怀里,声音嘶哑地道谢,“又……被你救了一命。我一直给你添麻烦……”
  “我发誓要守护亚肯杰尔,说到就要做到。”
  他的意思是不用——道谢,青年的脸不由扭曲了:“……令幻兽王立下如此的誓约,我有这个价值吗?”
  抢在少年回答之前,听到青年说出的名字的人鱼叫起来:  “幻兽王!那么说持有龙心剑的您,就是我们的王了?”
  “——没错。”
  “您因为阴阳界的失衡,亲自来到人间界?啊,多么残酷啊。陛下还那么年轻,这太悲哀了!这样一来,过去的誓约简直有如诅咒啊。为什么为了不停挑起大乱的人类就要龙王作出牺牲——”
  “住口。”少年简短地命令。
  只听说过却没想到能在异界见到王的人鱼太兴奋了,不断地说着,但一被叱责就又消沉了。
  乌兰波克以他难得的柔和语气说:“如果一个龙王就能拯救两个世界那很划算了。正是为了那时才有了王,没有用的东西最初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捡起剑带正要绑回腰上的多马住了手,转头看着少年。他想起了在准备食物时盖斯的话。当王国与民众面临危机时为此牺牲就是王的义务,人间界的王有几个会这样想?虽然还是孩子,但既然是王就要负起应尽的责任,如此做了的他,的确应当有着王者的自负。身为独一无二的幻兽王、背负着世界命运的少年的觉悟,远超过了一个佣兵的想像。这让多马再次感到白己器量的界限。
  身处乱世,靠着本事和运气当上一国之王的梦想,似乎已经被亚肯杰尔看穿了,多马的确抱着很大的野心。那是在离开故乡时做着的为王之梦,但他发现到如果自己的野心不符自己的器量,结局一定是身败名裂,于是他早早地舍弃了自己的梦想。
  人鱼再次平伏在地:“在王之面前,自己的浅薄着实令人羞耻。我诅咒着无法回到幻兽界的现实,在愤怒和憎恨中自暴自弃,我明白这违背誓约的罪行是无法饶恕的,请您就在此惩罚我吧……”
  亚肯杰尔抬起眼,看着在黄昏的暮色中仍显出坚强意志的少年侧脸。这个少年的话,只要是自己决定的就算对方是婴儿也会不动声色地杀掉吧。但是不知为何,即使是差点把自己溺死的对象,亚克也不愿看到少年杀死悔罪女性的样子。
  忽然间少年把脸靠近,认真地打量着他:“脸色似乎好一些了,能自己站起来吗?”
  “啊、是的,应该没问题了。”
  乌兰波克放开青年,让穿好衣服的多马把青年的衣服拿来,然后站起身。
  “如果你献上名字成为我的下仆,我就饶你一命。”
  “下仆的意思是?”人鱼仰起脸来不解地歪着头。
   “成为我在这世界的召唤兽。”
  “啊……!多么慈悲的言语!可是如您所见,我只是个除了能在水里灵活行动外派不上用场的人鱼。在誓约上一点作用也没有,只会给您增添多余的负担。”
  “把你养在体内又能给龙王多大的负担?看来你从幻兽界被召唤来的时日尚短,如果再这样留在人界很快就会被阳气侵蚀以至发狂的。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死在这里我就杀了你。想活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人鱼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以撕心裂肺般的声音疯狂地叫着:
  “……我想活啊……!到了这种地步,就算被轻蔑……就算很难堪,就算被谁都唾弃……我还是想活啊!”
  她的叫喊动人心魄,虽然多马想着你本来要杀掉亚克的还说这种话,但她的悲哀的确是真实的,使得自己都没有了杀意。
  不管那两人在感动,少年仍然以毫无感觉的表情语气平板地答道:“不用在意,大家都是这样——那么你的名字是?”
  “我叫伊休伦卡,温柔的王啊。”
  人鱼拉起少年的一只手,恭敬地吻着,少年将另一只手放在人鱼头上,以和在立誓守护青年时一样的、带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声音,开始吟唱起人类们所没听过的咒语。
  “汝伊休伦卡,成为我之名下的仆从,在我之血中沉眠。在以我名义召唤汝之时,以汝之力消灭我敌——‘魔约发动’!”
  人鱼的身体放出白光,接着马上整体化为光团向少年飞去,被吸进他同样放着光的前额中后,消失了。
  虽然漆黑的前发挡住了少年的额头,但因为渐渐深沉的暮色的缘故,多马和亚克都看到了在少年额上短暂出现的光之纹样。
  不着痕迹地,人鱼消失了,乌兰波克捡起扔在草地上的水壶到河边去汲水。
  “……你在做什么?”壮汉像大梦初醒似的问。
  “她说把饭后茶要用的水拿来。”
  “莫非是托这个的福,恰好赶上了我们的危机?”
  “就是那样。”
  “你不是能感到什么一团阴气之类的家伙吗?”
  “在水中感觉不出来。而且人鱼是气很弱的幻兽。”
  多马乱搔着头。这也是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但乌兰波克这种只回答要点说话简洁的性格,却反而让想一次获得更多情报的自己陷入欲求不满的状态里去。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就爽快点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了好吗!”
  “的确是有非讲不可的事,吃完饭后再说。”
  “是为了省了讲两次的事吗,唉呀呀。”多马仰天长叹一大口气后,嘲弄慎重地盖上水壶盖的少年。
  “你真是辛苦了。不过如果不是你被克罗蒂亚使唤来做事,我们两个的命就保不住了。”
  “你可没有这么说的资格。首先,在这队伍里有男人不被那女孩用下巴支使着做事的吗?”
  表情不变其实大吃了一惊的壮汉正要回嘴的时候,正在旁边换衣服的青年轻笑出来。
  “是啊,特别是多马最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很赞同。”
  “你这家伙……”
  将吵嘴的对象换成朋友的多马在回头时不仅哑然。上半身仍赤裸着的青年看起来似乎在夜色中放着白色磷光一般。当然,这只是错觉。但也是因为他白皙得连夜色都无法掩盖的缘故。
  现在并未绑成圣骑士发型的白金色长发,有如清冽的瀑布一般从肩头倾泻在背上,覆盖着腰身,一直延伸到膝盖。而且,和肤色浅黑的多马完全不同,他仿佛从未被太阳晒过的皮肤白皙得近乎清冷。
  只是看着就给人以远超过“美丽”与“漂亮”的不可思议的感悟。比起其实是龙的乌兰波克,亚肯杰尔反而更像是带有异种族的血统。
  一下子看出了神的多马也注意到了另外一件奇妙的事。
  干佣兵这么多年,难免被野兽咬伤或被刀箭所伤的,身体上自然也会有如同勋章一般的伤痕。特别是常在前锋作战的多马,他的上半身新伤旧伤的全是伤痕。虽然没那么严重,但青年白皙的上半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但令多马觉得奇怪的是,他身上到处都是的长方形的烫伤痕迹。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如果不是他肤色过于白皙的话,伤痕可能早已褪色到无法辨认的地步了。
  被魔法的火烧到或怪物带着强酸的体液淋到都会造成烫伤,但青年的伤却不像是这些战斗中留下的。那简直就是——
  “什么事?”
  青年对多马的注视露出不悦的表情。由于那稀有的美貌极易受人注目,青年对于视线的性质有神经质般的敏感。
  不好问他那奇怪的烫伤是怎么来的,多马只好说出另外一个每次看到亚克都会有的感想。
  “没有……一直都在想,你虽然瘦但还是满有肌肉的哦。”
  “当然了。体型虽然各人不同,但都是佣兵么。如果你的体格却长着我的脸,那还真是再恶心不过了。”
  “是啊。”想像了一下的多马皱着眉点点头。

喝晚餐茶的时候,少年讲了能召唤人鱼的魔法师的事,问一干人是否有什么线索。不会使用魔法的壮汉是帮不上忙的,但能使用神圣魔法的亚肯杰尔和僧侣也想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神圣魔法是祈求四相神加护的力量,并不是召唤神力或神之使者役使的。这和四大精灵魔法的性质也完全不同。”
  前圣骑士接着盖斯的话说下去。
  “只要是有魔法才能的人都可以从在大学修习魔法的博士们那里学会精灵魔法。但神圣魔法却是不在教都谱的教团总部做僧侣修行就无法学到的。像盖斯这样两者都能使用的人可以说是很少见。”
  “我是那之前曾学过一些精灵魔法的,但攻击系的魔法已经全部封住不能使用了。因为如果召唤精灵去攻击他人就会失去神的一切庇护。”
  多马打了个岔:“幻兽也有神吗?”
  “没有。因此也没有能够使用神圣魔法的幻兽,虽然我认为主张世界调和的四相神教义是有意义的。”
  “向四相神祈祷的龙,这我可没法想像啊。”
  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营火的火焰,少年直视着开玩笑的男人。
  “龙即使在龙王面前都不会低头,只要还活着,龙就只会在深爱的对象面前垂下头。”
  “……是吗?换了是人类的王,要是有在自己面前不肯低头的骑士,马上就会把他以有谋反之心处死的。你还真有肚量啊,还是说,因为你还是小鬼就被看扁了?”多马被少年的气势压倒,没趣地说。
  “闭嘴,多马。”前圣骑士青年喝止他。
  “新王是由前任龙王看过所有龙的资质后决定的,不容许对那决定有异议。”
  “唉,反正资质最好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吧?在人间界这是常事。”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常常引起大乱的啊。”
  “啊!你这混球!一定是把人类当傻瓜看!”
  原本就显得专横的少年的态度更激起了多马的不快。
  亚肯杰尔厉声制止变了脸色的壮汉。
  “够了,多马。他不是那个意思的,而且本来就是人类单方面给幻兽界带来麻烦,我们根本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是啊。无论王位是怎样继承的,至少我认为,为了一千年前的誓约而独自来到异界的王,在人间界是根本没有的。”
  连盖斯都这么说,多马只好板着脸闭了嘴。
  “……果然不知道吗。”这时一直看着营火沉思的克罗蒂亚 忽然低声说。
  “盖斯,你记得艾比寇拉斯大师吗?”
  “是,当然记得,他也是我的魔法老师。他是被宫木王从魔法研究所请来的伟大魔法师啊。公主殿下也向艾比加拉斯大人学习过吧。”僧侣为了让其他三人了解说明着。
  “虽然我没什么魔法的才能,但很喜欢听老师讲故事。被留在传说中的天才魔法师啦,堕入邪恶的黑魔法师和成为死灵使者的魔法师之类的故事,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故事。从异界召来那里的生物的魔法的话,那是常会赌上自己性命的危险魔法。如果真的有那种魔法当家常便饭使用的魔法师存在,老师一定也讲过才对。”
  “没有值得留意的地方吗?”
  少女点点头,把盛着红茶的杯子送到嘴边。
  “——至少在目前活着的魔法师里没有。这样的天才出现的话老师一定会听说过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与世隔绝的隐遁大师级魔法师,不为人知地教育出了天才。”
  那就等于连唯一的线索也没有了。当所有人都在各自思考时,多马提出一个不得已的意见。
  “如果那家伙也是和乌兰一样,变成人类的幻兽呢?幻兽中不也有会使用魔法的吗。”
  “原来如此,也算是突发奇想吧。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又不是幻兽怎么知道。”
  少年对克罗蒂亚和多马的对话泼了一瓢冷水。
  “身为幻兽的我也不知道。而且,那家伙不是幻兽。”
  “你怎么会知道?”
  “幻兽的魔力之源是在自己体内流着的‘血’。根本不必用到镜子和魔法阵那些道具和仪式。如果是幻兽,在出生时就能知道自己的能力何在,不用谁教。”
  “什么啊,那不就是一点辙也想不出来了,什么意义也没有。”
  亚肯杰尔否定了壮汉的牢骚。
  “只是知道有那种人类存在就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必须马上把他找到,不惜动用武力让他停止召唤。再让他妄为下去,对人类和幻兽双方都会造成莫大的不幸,可说是阴阳两界共同的灾厄。”
  “的确加此。”
  僧侣深深地点头,但壮汉和少女则持反对意见。
  “那家伙可不属于佣兵的工作,不过鲁万卡那老头肯另外出钱又另当别论了。”
  “就是嘛。如果那个人是宫木的邻国雇用的,就可能会被委托在他提供新的幻兽之前去除掉他。但即使如此,跟那种大魔法师战斗的工作,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如果真的作为特别工作被委托了很抱歉我只能退出。死了的话可就连老本都赔光了。”
  圣者与俗人的意见完全分成了两派。幻兽界唯一的王却没站在任何一边的立场上。
  “总而言之,先消灭掉新形和福缟的幻兽后再来考虑——今晚守夜是怎么安排的?”
  “喂,身为王者应该看到的是大局才对吧。”
  “我被宫木的宰相鲁万卡委托来消灭两国的幻兽,完成这个契约在先。”
  “唉,不是誓约就是契约的。幻兽真是死板的生物啊。”
  “佣兵必须以雇主的委托为最优先。”
  本来已经随便地躺下的壮汉突然一跃而起,直起身来叫着。
  “呜哦哦哦!对头!就跟小子说的一样!赶快把幻兽解决掉,然后从鲁万卡老头那里拿到全款——好了,明天也早点出发上路!”
  “唉,一提到钱就完全变成贪财鬼了,多马不看大局只看眼前的好处!”
  “的确不应该在没有达成目前的目的的时候讨论遥远的理想……不过有点极端就是了。”盖斯也不禁苦笑。
  刚才不快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这更大程度上不是多马的而是少年的言语的效果。察觉到这点的亚克又一次看着把枯枝投进营火里的少年侧脸。
  
这次会被杀的——那时也是那样想。无论怎么挣扎,那只把他按进水桶里的手也丝毫不放松力道。
  因为自己吐出来的气泡和挣扎激起的水花,水面紊乱着,而俯视下来的那张脸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但是,现在那个人还是看不到比较好。用烧红的拨火棍烙自己的时候和用拖把柄疯狂地殴打自己的时候的脸,都非常的丑陋且恐怖。
  那个人是比自己认识的任一个女人都更美的,所以对为此而自豪的他来说那是比什么都痛苦的事。
  希望她能永远美丽温柔地笑着亲吻自己——而不要殴打辱骂自己。
  好痛苦,喘不过气了,胸口好痛。

谁来救救我!
请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妈妈,住手啊!
我会当个好孩子。您说的话我全都听。在学校会拿第一。不会同打架弄脏衣服了。放学的时候不会再去闲逛。不会再吃怀斯太太给的点心了。不会在妈妈面前嬉笑打闹了。也不会吃很多了。就算长大也不要新衣服了。
  所以,请住手!不要打我了!
  求求您,只要一下就好——向我笑,吻我,抱紧我,说您爱啊。
  请说您爱我。求求您,妈妈。

“没事了,什么都不要怕。谁都不能伤害你的。”有谁在耳边低语,身体被双臂拥抱住。
  强力的拥抱让全身的紧张松弛开来,恶梦的咒缚终于消失了。
  亚肯杰尔在紧抱着自己上半身的乌兰波克腕中睁开了眼。心脏狂跳着,手指颤抖着,全身都是冷汗,感到极度疲劳。已经很久没作了的儿时的恶梦,也许是因为白天被人鱼拉进河里险些溺死的冲击导致梦见了相似的体验吧。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没有,只是你很痛苦的样子。”没有结起来的银发流泻下来,少年摸着它回答。
  虽然疲倦得想一直靠着他下去,但青年还是努力撑起了身体。
  “要不要喝酒?”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小小的皮囊,喝了一点里面的液体,出乎意料强烈的酒液灼痛了喉咙,不由咳嗽起来。
  “……从、从哪儿弄来这么烈的酒的……!”青年为了不吵醒营火边熟睡的伙伴们压低了声音问。
  “白天买熏肉时去的那个农家给我的。”
  “怎么能把这么烈的酒卖给小孩?”
  “我说‘因为爸爸喜欢喝酒,有的话请分我一点’。”
  “爸爸是谁?”
  少年无言地指指打着呼噜的壮汉。
  “多马怪可怜的,就算看起来是老了些,可也不像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的年纪啊。“拼命忍住笑的亚肯杰尔把皮囊还给他。
  “睡吧,亚肯杰尔已经轮过守夜了。如果又做恶梦的话我会再叫醒你。”
  “啊……”青年听话地躺下来盖上毛毯,仰望着坐在身旁的少年问,“……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
  “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为什么身为幻兽王的你会问我这个男性立誓?我们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啊。我到底是哪里有值得让你以生命立誓的价值?”
  少年将视线转到跳动的营火火焰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我曾有个独角兽朋友,它是有着比马还长的鬃毛的纯白色幻兽。”
  “常常在挂毯的图案和王室的纹章上看到,所以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传说独角兽的角能够治疗任何伤病,而且它只接近纯洁的少女,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从一千年前就被人类狩猎,基本上所剩无几了。在幻兽界它们也会被饿鬼们猎杀。”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无法安身,多么可怜的生物啊。如果是它们的力量导致了自己的丧命,那么这力量和诅咒也没什么两样。”
  一向答话简洁的少年这次却先从没有关系的独角兽谈了起来,亚克有些迷惑了,不过这总比一句话“因为长得漂亮”就完了的好。
  “同样拥有治愈他人能力的亚肯杰尔不可以说独角兽的能力是诅咒。”
  “可是,我的力量是来自四相神的加护——”
  “治疗魔法如果没有要治好对方的心意就无法发动吧。”
  “那是当然了。”
  “所以独角兽也是一样,想要拯救他人痛苦的温柔就是独角兽的力量之源。”把慈悲心说成是诅咒,自然会被责怪了。
  “可是独角兽对纯洁少女以外的人类来说是很危险的幻兽吧?”
  “如果是抱着恶意接近它的话,独角兽为了保护自己自然会警戒与战斗,敏捷的独角兽的愈伤之角会变成贯穿骑士甲胄的锐利枪矛。所以把独角兽当成危险幻兽的,只有对它不怀好意的人。”
  “……这样啊。几乎灭绝了独角兽的人类却把只是自卫的幻兽称为危险,真是本末倒置啊。”
  知道独角兽只亲近纯洁的少女,就利用少女当陷阱来捕捉独角兽的事情在传说中流传下来。人类不惜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为了一点私利就利用了对人温柔的幻兽。
  人类的利己心和残酷也时时会转向同类,这一点亚肯杰尔很清楚。到处都是为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不择手段的人类,不论地位、年龄或是性别。
  “亚肯杰尔很像独角兽。”
  话题忽然间转了向,青年不禁哑然了。
  乌兰波克在青年说话之前就说出了比喻的根据。
  “有人接近一定会摆出戒备的架势,可是对方一离开又会露出寂寞的表情。讨厌污秽、作战勇敢、又敏捷又强悍。还有又白皙又美丽。”
  “……我是没有实际看过独角兽,所以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像它。你和那独角兽是朋友吧?”
  “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友情和恋情是完全不同的,这我有自觉。亚肯杰尔谈过恋爱吗?”
  “没有。”
  有点不甘心的青年还是正直地承认了。
  “既然如此,到时就知道了。只要所爱的对象站在眼前,就高兴得几乎颤抖起来。确信对方一定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存在。此外,还有许多感情一同涌出来,又混乱又痛苦,可是幸福的感情忍不住泄露出来。这种感情是不能叫做友情的吧?”
  “以平常的你来看实在不像是那么热情的人。”挖苦的话脱口而出。
  少年将他的银发拈起一绺,亲吻着。
  “我是很能自制的性格,这对彼此来说都是好事。如果突然被压倒的话,恐怕独角兽会用角刺死对方的。”
  “那当然了……!就算你还是孩子,敢做出那种事情我也不会轻饶了你。”前圣骑士跳起来低声威胁。
黑衣少年却仰视着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了要守护亚肯杰尔不被令他所苦的一切所侵害。这比任何存在任何事物——即使是我的生命和我的心情都更重要。”
  “我是男人。”
  “那个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即使如此,我的心情仍然不会改变。比起来人类与龙之间的种族差异远来得大,那么对方是男是女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对亚肯杰尔来说可是大问题。目前他已经到了怀疑两个人根本就说不通的地步。
  “我不爱你。”
  “没关系。”
  “啊……别说得那么轻松。就算你为我而牺牲了,我也没有给你任何回报的意思。”
  “我什么都不要。来到这世界,遇到亚肯杰尔,只是这样就好了。生存与死亡的意义,我都因此得到了。我什么也不想夺走,也绝不会伤害你,只是爱着你而已。”
  这淡淡的、却热烈得无以复加的爱的言语让亚肯杰尔不由得脸红。
  包括圣骑士的修行时代在内,被同性告白恋爱感情的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告白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期待与他有更进一步行为的表现。对对方的明显的邪念,亚克总是强烈地感到厌恶。只有这次却不是这样。
  对把自己当作泄欲对象的同性会抱着杀意,但是又对少年自己主动保持距离的言行觉得一丝寂寞。自己的这种矛盾的性癖,也许就如少年所说,和那独角兽十分相象。
  “……随你便,我没办法命令你的心。”
  冷淡地丢下这句话,青年倒头而卧,用毛毯盖住了头。
  就算外表是有点像,自己又没有独角兽那样的力量,为什么要面对如此麻烦的事态呢。在自己还没有一个人生活的力量、最需要爱和援助的时候,谁也没有伸出手来,所以现在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
  谁也不爱,不被谁支配,一个人自由地生活。
  尽管孤高而生的独角兽是如此自傲,但却无法说出“也不被谁所爱”来,亚肯杰尔不知道,他们连这一点的脆弱都是相同的。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10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五章 黑衣魔法师
虽然是朝着新形圈的王都前进,途中乌兰波克忽然感受到东北方传来强大的阴气,一行人只好临时改变路线,先去那边寻找。
  那是一个筑有城墙的中等规模城市,属于新形王信赖的王弟统治。
  这座城市建筑在两条河交汇的三角洲上,因为有利防守人们就聚集在此形成了城市。再加上处在水运枢纽处,贸易相当发达。
  许多人被这座有活力的城市吸引过来,在城墙外定居而形成聚落。但住在城外的人们不被承认是市民,即使受到敌袭也得不到保护,不过也反而有一交易不用上税的好处。
  不只是货物买卖,酒店和旅店也因为不用交税价格很低。城中收入不多的市民也会特地到城外来采购。还有很多人会到酒店来喝个过瘾,甚至喝了门限时间不得已住在城外。除了他们,旅费不多的行人也会选择城外的小客栈借宿。
  乌兰波克等人在白天抵达这里后,就找了一家旅店借宿。众人卸下行装,再各自找个适当理由进了城区收集情报去了。
  不用说,老是把别人甩下的少年当然要被严禁单独行动。于是一行人在约好城门关闭前回到此地后,就分成三组人马——乌兰波克和亚肯杰尔、盖斯和克罗蒂亚、多马独自一人——分头行动了。
  多马是最后回来的,当他回到旅店时已是晚上八点,只差一刻城门就关了。他在一楼的餐厅巧遇到用过饭正要回房的盖斯和克罗蒂亚。
  “可真够晚的,在城里吃过饭了?乌兰波克和亚克已经在楼上等着了哦。”三人一起上楼,在男人们的大房间里开会。
  “我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不过幻兽到底在哪里还是要靠乌兰小子——喂,你怎么了?”
  多马坐在一张床边主持会议。原本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忽然默默地起身,移到坐在另一张床的亚肯杰尔身边去了。
  “你有女人的味道,香水、化妆品和汗味。”
  “原来如此。多马为了收集情报去了妓院吗?真受不了。”听到少年淡淡的非难,禁欲的圣骑士青年皱起他形状优美的眉。
  十五岁的少女的反应则更加激烈。
  “差劲!男人怎么都是这样?这种在大工作前必须要打起精神的时候,怎么能管不住下半身!”
  “好了好了,他也还年轻啊。而且旅途中一直都处在禁欲状态,在这种性命交关的工作前放松一下也是必要的。”盖斯以平稳的口气劝说着脸色通红地尖叫着的少女。
  反正就是个俗人的多马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目前立场的压倒性不利。自己面对的是,正体是龙的小鬼、小女孩、和尚和前圣骑士。
  “喂,那地方可是三教九流人潮滚滚的,连城里不轮值的士兵们也都会去,头脑对妓女的口风又松。你要打听城里的事,哪儿还有更好的去处?还有我不去,你们谁能去?你们的话反而会被怀疑的吧。”
  “别说得那么好听,如果弄到的全是无聊情报,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那么幻兽在哪里?果然是在城堡里?”被克罗蒂亚问到的少年点头,亚肯杰尔摊开一张当成纪念物卖的市区地图。
  两条汇流的河中间夹着的上游地带座落着统治该城的王弟城堡,城堡建在陡峭的岩壁上,可以说是天然的要塞,并且有着单独的城墙。
  “以城堡为主而形成了城市,但城堡本身却位在城市之外,这构造很有意思。”盖斯看着地图这样说。
  以河的交汇点为中心,上游的右侧是四相神教神殿和以神殿为中心修建的大学与医院,左侧是市政厅与商业区。城堡正对面的下游三角洲是港口、仓库与工人们的聚集地。
  城市以几座桥梁互相连通,但连接城堡和城市的桥则只有通往神殿的唯一一座而已。
  亚肯杰尔以修长的手指指着那座桥说:“如果半夜过桥一定会遇到武装的哨兵,看来只有先去哪里找只小船,再连夜接近城堡了。”
  “我去看过城堡了,它盖在和河面几乎垂直的的悬崖上,我们要怎么上去?”
  “交给我。”
克罗蒂亚发出当然的疑问,而乌兰波克简单地予以回答,少女也就干脆地交给他了。
“啊,是吗,那就拜托——还有小船的事,如果我们从城里的河流向上游去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到上游的地方去找比较好吧。”
  “从不被人怀疑而且避免追兵的角度看,只能用偷的。”盖斯谨慎地提出僧侣不该说出的意见。为了消灭食人幻兽那么四相神应该会原谅这点小事才对——他的这种想法的确很难判断是不是错的。
  从一开始,多马就忙着在一张旧布上辛苦地画着图。少女凑过去看着满是线条与墨水块的布。
  “哎呀,这是那个城堡?”
  “啊,我问到城堡的构造还有夜间守卫的配置,所以才想画出来跟你们解说。喂,你们不要一脸怀疑地看着好不好,不过是为了了解情况,简单地画几笔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不是说了吗。喜欢入妓院的人很多,一些熟客对妓女的口风又松,而且酒店里也有招架不住请客和拍马屁,什么话都往外说的男人啊。”
  原圣骑士的青年苦笑着向敬佩地听着的克罗蒂亚指出:“不要太当真了。只要有这个意思,多马能像会使魔法似的,他可是诱导别人交代的名人呢。装成善良的男人,让人没有泄露机密的自觉,只要别人听得高兴就什么都往外说。托多马的谍报能力的福,常有轻轻松松就完成工作的时候。”
  “诶!这样啊?”
  “还好啦,我怎么说也是从十五岁时就做佣兵这行的深知处世之道的家伙。那只不过是去哪里都能和周围的人和谐相处、自得其乐而已。”
  “没有才能也根本做不到呢。真厉害,有着别名的佣兵果然不只好本事而已,我要重新认识你了,可靠啊。”
  “这个别说了。”少女直爽的称赞让壮汉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盖斯和青年则在旁微笑着看着两人的样子。

河面上吹过的风很冷,但没有任何人为此抱怨。和多马一起划着船的盖斯换掉了僧侣的斗篷,改穿易于行动的武道服。亚肯杰尔也不再梳圣骑士发型。
  自己主动离开教团的亚克不说,现役的四相神教僧侣却像窃贼一样地潜入王弟的城堡动手,一旦被发觉会有损教团的体面。自然,对新形圈和教团的关系也会有不良影响。
  因为盖斯施了消音与障眼的魔法,划桨的时候连一点桨声与水声都不会发出来。抵达目标旁的静流区后,他们将船划向岩壁。亚肯杰尔把前头附有铁钩的绳索递给站起来的少年。
  克罗蒂亚还在疑问着要如何把这东西抛上去的时候,少年背后展开黑色的翅膀。
  “……!”少女差点惊叫出声打破了消音魔法,盖斯赶紧捂住她的嘴。
  虽然没有叫,但第一次见到少年扇着翅膀飞在空中的多马也瞪圆了眼,目送着飞上去的少年。全身黑衣、连发色都是黑色的少年的身影不久就融入了夜色,不见了踪影。
  乌兰波克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砖砌的城墙上收起翅膀。在城堡城堞上守夜的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迅速地将铁钩固定在城墙的一角,再把绳索绕了几圈,确定不会送掉后少年打信号给下面的战友,接着向最近的城堞跑去。他出其不意地打倒了士兵,只用了极短的时间。
  在这里空等着同伴们爬绳上来实在没什么意义,不如连其他城堞的守卫也一并解决掉,少年这样想着,但此时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感受到风之精灵的力量即将发动,他立刻从城堞跳到城墙上。看不见的风之刃斩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当敌人在远处用魔法攻击时,如果留在原地不动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必须慢慢接近敌人打倒他,这才是最有效的防御。
  在他最初降落的地方附近,有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高挑人物站在那里。一瞬间心中一凛,但那人似乎没有砍断同伴正在攀缘的绳索。乌兰波克进入城堞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是个不可小看的对手。
  斗篷的风帽直覆到那个人的眼眉上,脸也藏在帽荫里,长斗篷的下摆几乎及地,只露出了一点鞋尖。魔法师为了提高自己的防御力与魔力身着具魔法效果的斗篷很常见,但像这样把自己的外貌彻底隐藏起来的目的,应该并非如此。
  从头盖到脚的斗篷掩盖了那个人的几乎所有特征。最多只能从并不是很宽的肩膀,判断出他并不是像多马一样魁武的壮汉而已。
  马上把握住情势的少年,抢在对方施新的法术之前就拔出背上的剑扑过去攻击。魔法师却在他砍到自己之前向后高高跳跃起来,在高低绵延的城墙上斯文地着地。他的动作反而是失去了体重一般地浮游。
  少年在一瞬间不禁怀疑斗篷里说不定并没有实体,对方可能是幽灵之类的东西。
  “那把红剑是龙心剑!……是吗,幻兽确实该开始骚动了,幻兽王要亲自来救出它们吗……不。应该说是处置吧?无论如何,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啊……”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意外地属于年轻的青年。
少年手中剑的异样颜色,虽然在月光之下一目了然,但不可能有认识那就是龙心剑的人类。乌兰波克马上明白了。
“你就是使用镜之魔法,召唤幻兽至阳界的魔法师吧。”
“……哦,这个你知道啦?”
“你是何人?为何违背将世界一分为二的誓约,破坏均衡?”
面对少年尖锐的质问,对方则以柔和的口气嘲弄着:“小小的龙王啊,请教他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是阳界的礼仪哦。”
  “你从阴界召唤幻兽时自己也未曾报过名吧?”
  “果然,看来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了我召唤来的幻兽。”
  “身为幻兽之王绝不能姑息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有自认为正当的理由就快点说出来。”
  意思是现在就要干掉你,如果要求饶就快点,男人听到后在风帽的阴影中愉快地笑了。
  “你觉得牺牲了自己而存在的世界是正当的吗?”
  “……如果那是深爱的对方生存的世界的话。养育了那个人的世界,我爱它胜于自己的生命。”对于魔法师的质问,在推测对方真意的微妙停顿后,少年才回答。
  听到这句话,魔法师身边的空气变成难以形容的冰冷。在短暂的沉默后的温柔低语,却是包含着深沉憎恨的诅咒。
  “——爱之类,合当受到诅咒。”
连预备动作也没有地,少年跳起来,左手的真红之剑划过夜空。
  魔法师再次跳开,身前的斗篷被割开了,露出一只白皙的手。
  感受到魔法师的命令的精灵之力即将发动,乌兰波克向背后的广大空间跳了过去。
  爆炸了。
  虽然避开了正面攻击但全身也受到了强烈的波及,他在暴风的势头中向河川落去。
  “乌兰波克!”正沿着绳索爬上城墙的青年呼喊着少年的名字。
  因为他的叫喊,少年从轻度昏迷的状态中醒来,展开翅膀以逆向的小角度抛物线向上飞回。
  城堡中的士兵们因为刚才的爆炸一起冲了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在返回的少年再次展开攻击之前,身穿斗篷的魔法师说:“你看啦,不好办了哟~知道到关着幻兽的地下室前,有很长一段距离吗?如果不想和全城的士兵为敌,就不要一直缠着我的好。”
  “你更危险,要先打倒。”
  “说得倒轻松,不过,如果我把你这些同伴正拉着的绳子截断,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住手!”少年迅速放出和魔法师发出的风之刃同样的法术,两者相撞抵消了。
  趁着这个空隙,魔法师消失了。
  “下次见面再好好聊聊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两人独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魔法师以无桥的商业区为背景在空中漂浮着。
  “……飞行术……!”少年低语。
  “这一夜请尽情狂欢吧——”漆黑的人影恶意地嘲笑着,向城市的方向飞去。
  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乌兰波克自言自语。
  “连失传的古代魔法都会用吗……”
  
盖斯和克罗蒂亚在城里某所神殿的介绍下进了大学的图书馆,从各种各样的魔法文献中,寻找有关镜子使用召唤魔法的记载。
  结果却是徒劳的,两人就此得出一个结论。魔法是成体系发展,即使是新研究出的魔法一定也是已有魔法的延长。但使用镜子连接阴阳界的手法,和如今魔法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思想,是和如今魔法不同体系的魔法——两人首先联想起了众多魔法师之间传说的尚存于世但从未在现实中使用过的——失传的古代魔法。
  千年前那个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时代,已经令人视为传说时代了。然而,人类与别种人类般的的精灵族和矮人族共存的太古时期,则是在传说时代都被视为传说的。古代魔法就是那些太古人类使用的魔法,和现今的魔法相似而又不同。长寿、深爱大自然、不喜争斗的精灵族之所以和绝大多数的妖精们一样踏向前往异世界的旅程,也是因为不愿再与好战的人类相处。
  幻兽王的少年知道那是事实,而且他们还留下了重大的预言。精灵族离去后,世界就如他们所预言的一样,被称为大灾厄的突然的天变地异所袭击了。多数人类都认为,当时是因祖先们使用禁断的大魔法破坏了自然界的均衡。但也有好比四相神教圣典的文献记载,那是因堕落之极的人心触怒了神。
  然而在那时代被信奉的当然是别的神,但不承认四相神以外的神存在的神学者们,称那个神其实是四相神的别身。
  大灾厄使多数城市毁灭,那个时代许多有形无形的贵重财产也都随着人命消失了。几乎灭绝的人类之后进入了一段文明倒退的冗长黑暗时代。
  时时有自称冒险者的寻宝人发现被遗忘的古代城池与神殿遗迹。但是,多数魔法师的希望能发现古代魔法的魔道书的期待也不断地遭到破灭。
  少年不知道人间界的事情,而向他解说古代魔法的克罗蒂亚和盖斯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魔法。而且他们也不知道龙的事情。乌兰波克是比精灵族更长寿的龙,继承了许多人们不可能得知的知识与记忆,其中也包括古代魔法。那个身穿黑斗篷的魔法师最后使用的魔法的确是古代魔法没错,但和镜子与魔法阵组合的召唤魔法不同。那个魔法师不只知道太古的魔法,他对龙与两个世界都掌握了许多秘密。更不知他是怎么学到古代魔法的,所有的谜只是越来越深了。
  意料之外的魔法师出现导致侵入城内的一行人被发现了,他们只得把原本就不多的人再分成三组,分配好工作,向目标幻兽所在的地下三层前进。
  一楼的入口赶来了许多士兵,多马负责用剑挡住他们,克罗蒂亚负责牵制敌人。盖斯则在他们背后防守,并赤手空拳与地下一二层士兵对抗。
  然后是在地下三层对付士兵的亚肯杰尔,和对付幻兽的乌兰波克。亚克和乌兰将所有用剑砍过来的士兵一击打倒,走下楼梯。途中少年在楼梯的平台处站住脚,看着同伴战斗的样子。
  削铁如泥的龙心剑能一击就打倒敌人是自然的,但青年的剑即使再好,也无法切断金属才对。士兵们虽是轻装,但锁链甲上有保护胸腹的铁制胸甲,而且戴着钢盔,也有戴着护手与护腿的。
  亚肯杰尔的战法很单纯。攻击外露部分中要害的部分,比如双眼、用剑的手的关节处或膝盖。而且有时以充分的力道与速度,一剑穿过甲胄中露出的颈部令对手送命。只有好剑与剑士的技术已经成为一体时才可能做到的神技。
  想法是单纯的,实行起来并不简单。在对敌的一瞬间就要掌握对方的弱点,预测对方的手下一步行动而展开攻击。这需要瞬间的决断力、观察力、预测力和完全正确的行动与优秀的技术——而且毫无多余的力量与无用的动作。以最低限度的消耗就使对方失去战斗能力。在面对多数敌人而且长时间作战的情况下,体力的消耗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你发什么呆!”把最后一个人的手腕砍下之后,亚肯杰尔回过头来训斥站在旁边的少年。
  “……看亚肯杰尔战斗的样子看出了神。”
  “幻兽王陛下真有闲心啊——走了。”
  “啊。”跟着青年下了楼梯,乌兰波克面无表情地嘟哝:“又爱上你一次……”亚肯杰尔差点一脚踩空楼梯摔下去。
  除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有别人做到的短时间内,两人就抵达了地下三层,站在一扇地牢似的牢门前。可能是为了看守方便,门边吊着一盏提灯。
  “这个铁门是新的,也许是为了关住幻兽才翻新的。可是没有叫声也没有感觉,真的在里面?”
  “没错,而且是相当的大角色。”
  “真是感谢你告诉我如此让人心动的话。”青年小心地转了转把手,但门上了锁。少年正计算着要以什么威力的魔法破坏这扇门的时候,看到亚肯杰尔从腰间拿出一根铁丝。将铁丝的一头弯曲了一点,然后伸进钥匙孔里,又拔出来调整了一下弯度。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就响起了锁打开的声音。
  少年不禁佩服起亚肯杰尔的灵巧来,仰视着那浮起微笑的美貌侧脸。
  “……我、我不是为了奇怪的目的学这个的,就是佣兵在没有合适工作的时候,也会像冒险者一样去遗迹寻宝的……所以,那个就是说……”因为误会了表情还是一样的少年的眼神,青年通红着脸词不达意地解释。
  乌兰波克拉起他的一只手,将嘴唇轻轻贴在手指上说:“让亚肯杰尔有如此灵巧的手指,我感谢四相神。”
  怎么刚才似乎是在混乱时被偷吻了,而且仔细想想看,这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居然每次都昏头昏脑地原谅这种事发生,这可是非常糟糕的事啊。前圣骑士青年在身手开门的少年身后,看着还残留着嘴唇感触的手指,一脸复杂表情地思考着。
  乌兰波克打开门——然后看见向自己张大了嘴的幻兽头部。赶在它喷出的火焰烧到自己之前,迅速地关上沉重的铁门。因为声音和震动而抬起头的青年看到乌兰波克少见地表现出动摇样子,歪着头不解地问。
  “怎么,幻兽不在里面?”
  “——是奇美拉,而且还有三个头。”
  “虽然我不了解幻兽的事,可是它强到让身为龙的你都难以应付?”
  “能和龙争斗的只有龙。但现在的我是化为人身的,打了一定的折扣。奇美拉有着狮子、公山羊和龙的三个头,而尾巴是蛇。”
  “龙?居然有长着龙头却不是龙的幻兽存在?太奇怪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物产生?”
  “连它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吧。”
  “……的确。但是从你的样子看这场战斗是会很棘手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勉强?”明白对方不会夸大的个性,青年单刀直入地问。
  “恐怕是。奇美拉如果力量强大的话,龙头可能会用魔法攻击。不但会使魔法,也能喷火和咬人。狮头和蛇尾要小心獠牙,羊头是角,它前肢的爪子也要当心。”
  “也就是说,人类的我们要只凭一把剑面对几乎全身都是凶器的幻兽吗。而且它还会用魔法,那不是更麻烦了。”
  “我能使用的四大精灵魔法都只有中级程度。作为牵制大概还派得上用场。”
  “中级!不用咒文就能役使风之精灵的你?”亚肯杰尔为幻兽王出乎意料的告白不禁提高了嗓音。
  “龙的魔力很强,可是我算是龙里的异端吧,不对……该说是废物才对。”虽然说出了一些不得了的话,但他平常一样的淡淡口气和他那直视着人的黑眼睛一样,一点也表现不出自身的感情。
  青年对意料之外的发言很是困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我真的不是很了解幻兽的事,但化为人身的你是队伍中很值得信赖实际也很可靠的战友。和奇美拉作战这样不就行了?”
犹如群星辉耀的冬之夜空般的黑眼睛微笑了一下。
  “足够了。走吧。”这次少年向着其中的对手放出连门一起打坏的火球。

多马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少女就马上叫她到楼下战斗的盖斯那里去。
  “为什么!我可没有碍手碍脚!”
  “要是你再继续使用魔法会耗尽力气动弹不得的。我听说过太过勉强使用魔法,就会胸口不适的。这里的障碍物多到不能用弓箭,你去盖斯那里帮忙吧。”
  “……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多保重。”
  “哦,谢啦。”壮汉一边将冲过来的士兵用双手剑打倒一边说。
  滚倒在地的士兵惨叫着,其他士兵马上从柱子后面跑出来把他拖走。士兵们身上穿着锁链甲,因此免于被一刀斩断,但多马强烈的一击足以使人骨折了。
  如多马所说,觉得胸口疼痛的少女,乖乖地走下楼梯去。成为僧侣之前曾是近卫队员,也是作为武斗家享有盛名的盖斯一个个地扭断向自己攻击过来的士兵的惯用手,让他们丧失战斗能力。就算是为了自卫而不得不伤人,僧侣也绝对不能夺走他人的生命。然而,宽松的武道服在多人一齐拥上后到处都是被剑砍开的裂口,更染上了鲜血。
  克罗蒂亚站在楼梯正中,逐一射出三支箭。脖颈被射个对穿的士兵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下了。
  “公主殿下……!”
  “多马叫我来这里帮你的。”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盖斯表情严肃地向走下楼梯的少女说。
  “不用担心,盖斯你遇到危险,本来我在哪里都是做辅助的。而且你没有穿锁链甲,比较容易受伤不是吗。我用弓箭和攻击魔法牵制住敌人的空隙,你赶快用神圣魔法吧。”
  “……多谢您。”在这种时候,绝不能为了面子继续流血下去。仔细查看一下,虽然都是皮肉伤但伤口实在不少,即使将锻炼当作日课,但人类的确会上年纪的。盖斯有些寂寞地想着,不能再期待自己有全盛时期的耐力和动作了。
  他为自己施治疗魔法时也在戒备周围的情景。克罗蒂亚以漂亮的箭术,一个接一个地射穿敢扑过来的士兵的身体。她取得宫木武术大会弓箭部门的优胜,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
  ——那个小小的公主殿下已经长得如此出色了,我则老了啊。
  当克罗蒂亚被女官们拿她来与姐姐们比较的刻薄话伤害、在背人处偷偷哭泣的时候,将亲手制作的小型弓箭献给她的就是盖斯。
  “可恶!有多马在前面挡住了怎么还越来越多啊!”
  “可能是还有其他入口。”
  “讨厌,这不在我们的预定里的。”
  “对这里的士兵们来说,今晚我们闯入的事情也不在预定里的。”
  “不然怎么叫潜入?”少女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以短弓疾射。从柱子后探出头来窥探两人的士兵的一只眼睛被射穿,发出了惨叫。
  只要瞄准了,就绝不会射偏。但是,为了防御她的箭的士兵们搬出了重装步兵用的四角大盾,如此一来,弓箭就完全失去威力了。
  克罗蒂亚咋着舌唱起了魔法。不受障碍物影响、直接对目标发挥作用的魔法在盾的那边爆炸了。上半身变成一团火球的士兵丢了盾在地上滚着,后边的几个人急忙去拿灭火用的布和水,转身就跑。
  盖斯也施起令行动迟缓的魔法,向盾牌的队列罩过去。在两人的连续攻击下,死亡或失去战斗力的士兵一直在增加,这层楼的情况似乎是逐渐稳定了。当克罗蒂亚把手伸到身后的箭筒确认所剩不多的箭数后,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马上回头。三个从地下二楼上来的士兵正要悄悄逼近她。知道被发觉的他们挥起剑一起攻击过来。
  克罗蒂亚躲过剑锋,想用魔法击退他们,但刚要开口时左胸口就是一阵锐痛。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气都喘不过来,张着口按住胸口当场跪倒。
  “公主殿下!”盖斯一下子从很远处跳过来,抢在士兵的剑向克罗蒂亚挥下之前,一脚把他踢倒。
  虽然保护了她,但盖斯却在着地的瞬间失去了平衡,没有躲 开从左右两旁刺过来的剑锋。他迅速的肘击打断了敌人的肋骨,但此时左侧敌人的剑尖却刺入了他后腰直穿到身前。盖斯转过身来,起脚将士兵的下颚踢碎,然后被刺穿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眼前发生的事给了少女太大的冲击,让她愣了几秒后才大声地哀叫起来。然后她马上站起来,跑上通往楼上的楼梯,用尽全身力气地叫着。
  “多马,快来!现在马上来啊!多马!”

地下三楼的所有地牢已经全部打穿成为一间,即使是比狮子大了两倍的奇美拉也足够自由行动的。从它那巨大的身体很难想象动作居然会如此敏捷,所以与它的战斗相当困难,转眼间,两人的身上就布满了烧伤和利爪的伤痕了。
  如果不是亚肯杰尔可以使用神圣魔法,两个人早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动弹不得。不过,两人也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奇美拉也负了相当多的剑伤,但它的恢复力很强,伤很快就又就治好了。只有青年很早就砍掉的蛇尾无法再生,落地之后就很快不动了。至少不用花精神对付与本体行动不同的毒蛇,多少也减轻了体力的消耗。
  但战斗仍然处在胶着状态。吐着火、又使用魔法的龙头使两人陷入苦战。只有不是肉食的公羊头还保持着理智,它对幻兽王的少年表示恭敬,这算是相当的安慰。它诉说着自己被黑衣魔法师夺去真名,又被命令不许离开这地下室,与其这样成为吃人的怪物而被人类奴役,还不如被幻兽王亲手杀掉。
  “你的愿望我定会实现。”闪过前肢爪子攻击的少年说,这时他的语气仍然是平平的。但双眼的颜色已经染成和剑身一样的血红的少年全身都喷出强烈的杀气。平时压抑在那小小少年身体里的龙之气,现在才展现出真正的力量。
  亚肯杰尔在他压倒性的杀气中感到了深沉的悲哀与愤怒。幻兽们的苦难,它们的王的悲愤,这全都是人类的责任。人类违背圣王的遗言,连这次在内,一千年内引起了三次被称为大乱的大规模互相残杀。可怕每次大乱时都有许多幻兽不为人知地牺牲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幻兽王在狩猎幻兽,这怎么想都是不对的。而身为人类的自己真正该做的也不是帮助他才对。但是舍弃圣骑士的身份成为佣兵的自己并没有改变大乱的力量,与更多的人扯上关系,也只会被伤得更深的。在幼儿期的心理创伤,至今仍未痊愈。
  ——抓住空隙的少年的剑将奇美拉的身躯几乎斩断一半,青年则从对面攻击过来。
  但看到龙头张大了嘴,他急忙向斜后方跳去,险险避开烧在自己刚才所在地的高热火焰。乌兰波克为了使自己万一被火焰直接打中也只会受到轻微烫伤,又施了一遍防御火焰的魔法。即使如此,变成火球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亚肯杰尔,上面的一个人似乎被打倒了。”
  “诶……?”
  “风灵告诉我的。去吧,还能施治疗魔法的只有亚肯杰尔你了。”
  “盖斯倒下了吗!可是如果我离开,你——”
  “我没问题。能撑到你回来。”
不知盖斯伤到什么程度,但也有在犹豫的时间里他就死去的可能性。乌兰波克是不会对做不到的事情逞强的。青年相信他的话,马上跑出了幻兽所在的房间。

因为听到克罗蒂亚不寻常的叫喊而急忙赶来的多马,伸手就要拔出刺入盖斯腹部的剑时,被本人制止了。
  “为什么,不早点拔出来,肌肉会夹住剑刃的。而且你这个样子也不能施魔法不是吗!”
  “……没有用的,给自己施法……不管怎样……效果都会降低,何况……是致命伤……”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到下面带亚克上来,你要撑到那个时候!”脸色苍白的克罗蒂亚一边射着箭,一边回过头来大叫。
  多马的后退使大批士兵压到这层楼来,都在等她的箭筒射空。多马要保护濒死的同伴,所以也无法全力对付杀到的全部士兵。而且前圣骑士青年也不见得能马上离开那里赶到。少女也明白。但即使明白也无法正视这个事实。
  盖斯无力地笑着,对蹲在自己身边的壮汉说:“……公主殿下的事……代替我,拜托了……”
  “啊,你放心吧。”
  “是你的话……一定能让公主殿下幸福的……我相信……”
  “啊?你等一下,说什么啊,大叔?不是说替你把她安全送回宫木城啊?”
  “……啊啊,神啊,感谢您……让我在生命最终之时……遇到能托付重要的公主殿下一生的男人……”
  “我说你给我等一下!听别人说话好不好,老伯!还没念治疗咒文,你做临终的感谢祈祷干什么!”
  克罗蒂亚向慌了手脚的壮汉哭诉:“呜啊,箭没了啦!多马,以后拜托你了。”
  “什么以后拜托你,你这家伙……哇啊啊啊啊!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双手持剑的巨汉向敌人突进,见一个放倒一个,把气都出在可怜的士兵身上。
  克罗蒂亚依靠在逐渐沉入死亡的前近卫军身边:“盖斯,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这之后,我只能在神的身边……侍奉了……多马……让公主殿下幸福……要是发誓的话……我就死而无憾……”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呸!”翻回来的多马好不容易终于提出了异议,然后又转身砍倒新出现的敌军。
  “……多马是值得信赖的男人……请、幸福地……”
  “我求你了,和尚就算再怎么说——”壮汉最后已经在哀求了,少女捏着小小的拳头拼命捶打着他的肩。“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盖斯要死掉了啦,他要死掉了所以不管怎样,你发誓啦!盖斯要死了,盖斯要死了——!”
  “喂,这不是精神错乱大哭的场合!”
  “盖斯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我也想哭啊……”多马在濒死的僧侣和哭叫的少女和眼前越来越多的敌人之间目不暇接。
  上气不接下气冲上楼梯的青年,一眼看到这付情景,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多马,快点把剑——”
  “啊啊,我不管了!连你都罗罗嗦嗦的!”放在壮汉肩上的手居然被他一掌打开,青年哑口无言。
  眉间印出深深纵纹的壮汉再次拿起剑站起来,冲进想一次收拾掉所有入侵者而蜂拥上来的大群士兵中。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没完没了地冲上来的就是你们这群混球吧!那么想死的话,我就统统干掉你们!”
  “喂,多马,你听我说话!……不成了,千万被跟着他一起错乱——真没办法。”看到同伴没用任何魔法就陷入狂战士状态,青年只好放弃向他求助,直接吟唱起咒语来。
  “我们弱小人类的主人四相神啊,您的仆人生命之火即将消失,请以您全能而慈悲的御手,消除那深眠之死亡的黑暗吧——‘完全治愈光辉’!”
在咒语咏唱完之前,亚肯杰尔握住刺穿盖斯身体的剑柄,把它慢慢拔出来。虽然对不是多马来做有点担心,但很简单地就拔出来了。
  目前为止的出血无法比拟的大量鲜血从前后的伤口喷了出来,看到的少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地缩起了身子。
  发动的治愈咒文化为白光包围了盖斯的全身。清净的奇迹之光即刻止住了血,让受伤的内脏恢复,还杀死了侵入的细菌,连伤痕都不留地治愈了。
  “盖斯!”少女顾不上弄脏了衣服紧紧抱住睁开眼的僧侣。
  使用强力魔法的亚肯杰尔感到了强烈的疲劳感,不由得跪倒在地。看到他呼吸急促、汗珠如雨地从额头流下的样子,站起身的盖斯将手掌覆拳,以最高的礼节感谢他。
  “向伟大的神与耗损自己大量生命力救了我的您,谨献上最真挚的感谢。”
  “……我们是战友,全力相救是理所当然的。如果立场相反相信你也会是这样,这全是四相神的慈悲。请不用感谢只是念了咒文的我。”
  “呜哇啊啊啊啊啊——盖斯,盖斯,太好了啊啊啊……”这次克罗蒂亚是高兴得大哭了。
城里的士兵为了把负伤的同伴拖走而暂时撤退了,鼻息如牛的多马在看着他们离开后,以安心和气愤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大骂。
“你这臭和尚!吓得人都折寿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有,刚才的那个,你这家伙,故意的吧!”
“啊?你说什么?”
“盖斯,呜哇哇——”
“别给我装傻!趁着一团糟的时候,你说了奇怪的话吧,你把别人的人生当成什么,啊?”
必须马上赶回乌兰波克那里,但亚肯杰尔完全插不上话。
“我是为了公主殿下着想——”
“你可是和尚,克罗蒂亚以外的人的幸福就——”
“啊啊,呜哇啊,盖斯——”
这次轮到亚肯杰尔没用魔法就突然变身成狂战士暴走了。
“你们闭嘴!万一乌兰有个什么,我跟你们所有人没完!”
青年即使面露青筋气得要发疯仍然是那么美丽。被他不寻常的气势吓倒的三人赶快同时住了嘴。
青年为了冷静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换了口气说:“……克罗蒂亚,抱歉,希望你和我一起来,为了牵制幻兽的攻击,必须以你的魔法来阻碍它迅速的动作。”
“……嗯,我去。”用袖口擦掉眼泪又抽着鼻子,宫木圈的公主点点头。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12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六章 美丽的冰女王
过度疲劳的亚肯杰尔膝头都颤抖不已,走下通往地下三层的阶梯时,好几次差点摔下去。而且,连续使用初级咒文的克罗蒂亚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失血过多的盖斯也在摇晃着,队伍中还算有精神的,只剩怪物一样强壮的多马。
“抱歉,乌兰,我来晚了……”说着就冲进门里去的亚肯杰尔看到少年全身都是抓伤满身是血的样子,顿时无言。而且,不知为何居然又多了一头和奇美拉样子相似的幻兽。青年呆了一下,马上回过神就要唱治疗咒语。
“不用管我。”少年制止了要帮自己治疗的亚克,“一口气用了那么多的魔力,不可以再继续消耗的。”
“可是你流了那么多血!”
“没有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就没事,先打倒奇美拉要紧。”为了不让血流到剑柄上,少年把持剑的左手向上抬着。
“可是!”
  “不用担心,我说过没事的。”听到那温柔的嗓音这么说,因为少年的血而波澜起伏的亚肯杰尔的心才平静下来。
  等着青年确认安全在门外待命的克罗蒂亚,探出麻木的上半身来看。
  “啊——乌兰,怎么一会儿没见就这么狼狈了!——哎呀,怎么会,这里有两头幻兽?”
  “西埃拉寇斯芬克斯(狮鹫形有翼兽)是我召唤来的下仆。”
  正如它斯芬克斯的名字,它的头部是隼形,身体有翼的狮子。比起三个头的奇美拉来,体格小了两圈不止,从外表就可明显看出它和奇美拉的战斗力有着相当的差距。
  龙头喷的火烧掉了它一边的翅膀,背上烧伤得很严重,狮子留下的抓伤也在流血。奇美拉的公山羊头虽然也已化成了黑炭,但那是龙头嫌它拖后腿把它烧死的。
  “看起来很弱啊。身为幻兽王难道就没有更强的仆从了?”
  “只有在阳界遇到,而且服从我的幻兽才能成为召唤兽。像斯托瓦姆那样疯狂了又不服从的幻兽我都杀掉了。”少年说明的时候,斯芬克斯唱着咒文,攻击奇美拉。
  龙头也用相同的咒语抵消掉。然而当奇美拉正要扑向召唤兽时却被乌兰波克血红的剑吓住而后退,于是转头将阻扰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人类的身上。
  “亚克,危险!”少女叫着。躲过狮子的獠牙后,青年正要向它的肩挥剑,龙头却越过狮头吐出了火。
克罗蒂亚跑过去,拔出腰间的短剑丢出去,同时唱起咒语。爆裂火球让幻兽稍稍后退了一下,看到了飞过的短剑,将目标改成女孩。
  ——不能让它攻击。
  青年迅速地将剑刺向龙头,但旁边扑过来的狮头却咬住了他的剑,还将前肢扑向他的脸。亚肯杰尔立刻放剑向斜后方跳去。只差一点,幻兽的爪子掠过他的头刚才在的地方。如果晚了一点放手,一定会让构成他端正面容的所有肌肉连着头盖骨一起被抓掉。所有的动作全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呀啊!”将惨叫的少女护在身后,亚肯杰尔看着自己面前张合着的大嘴,半下决心等死的时候——龙头一分为二,从后面飞出来的东西刺在他头边的石壁上。
  “用那个!”听到乌兰波克的叫声,青年毫不犹豫地握住身边还在摇晃的少年的剑,把它从石壁里拔出来。
  他吃了一惊。以这把剑不寻常的锋利,他知道拔出来时并不太费力气,但意外的是,它很轻,轻得就像手上没有东西一样的轻。刚拿起来的时候,因为不习惯剑如此之轻一时失去准头砍了个空,但马上迅速而准确地击出了第二剑。
  头或四肢被砍掉就无法再生,奇美拉很怕那真红大剑的锋利,四处逃窜着。
  “啊,那个龙头……!”立刻捡起亚克的剑就要行动的克罗蒂亚看到幻兽原本裂成两半的头复原了,脸色一阵苍白。这时她才明白,自己被委托要消灭的幻兽是强得难以置信的怪物。
  乌兰所使用的地之精灵的魔法也发动了,石板地面忽然突出尖锐的石枪,扎进奇美拉的腹部。但是没有刺穿它,激怒的奇美拉脚不着地地向少年吐出高热的火焰。
  少年被召唤兽用身体撞飞出去。替少年牺牲的西埃拉寇斯芬克斯全身浴火,在发出一声哀叫后,化成一团巨大的火块倒了下去。
  “你……!你知道我的防御咒语已经失效了吗!”愕然的乌兰波克第一次露出了和外表年龄相符的表情。
  “亚克,你的剑!快拿着!”
  克罗蒂亚将青年的剑抛回去,亚克接过它,也把那奇妙的剑从地上滑给乌兰波克。
  奇美拉则以强劲的后肢踢碎将自己串在半空中的石枪,重获自由。
  拿回自己的剑,乌兰波克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也不管伤口中滴下的血,反手将剑尖插进石板地里。
  “我身中流走的血之记忆啊,令曾存在现世的伟大龙王之姿以此身为苏醒,唤回那常世之国长眠的御魂,以我之血肉化为一时之容器,使之暂现此世——‘祖灵凭依变化’!”
  与四大精灵魔法咒语完全不同的谜之咒语发动了,强烈的气流与光的旋涡以剑为中心产生了。
  眩目的光与强劲的风让亚克把脸扭开,为自己心中产生的无以名状的感觉而困惑。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那就像是丢失了自己的心,连时间的感觉都麻痹了——那样的违和感。实际上,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发现的时候心头一凛,连身体也无法活动了。这种异样的状态和开始时一样,突然间消失了,勉强地想要活动的他一时用力过大向前倒去。
  ——刚才是……?
  前圣骑士青年回头向应当在闪光与风之中心的乌兰波克看去,水色的眼睛顿时惊讶地睁大了。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有着与他眼睛的颜色相同的长发的女骑士。差不多在二十后半的年纪,令人忘记呼吸的美丽。清冷而澄澈、但蕴涵着无限魄力与谣言的美貌,仿佛自冰封的冬之夜空中君临下界的月神一般。
  直到膝下的白色斗篷装有银色的胸甲,从缝隙间可以看到白色的裤子上也有质地相同的腿甲。额上精致的额环,想必是代替头盔来保护头部的。而她双手握住的剑也是与她锐利而妖异的美貌相称的细刃新月刀。但是,那单刃的弯曲剑身却是与她不符的鲜烈的血红色。
  女骑士优雅地举起一只手,以食指指着奇美拉短短地说:“——‘冻结碎杀’。”
带着令人恶寒般冰冷感觉的甜美嗓音。
  敌意狂增、正要使用咒语的龙头在一瞬间就化为张着大口的雪白雕像。不只是龙头,狮头、烧焦的公山羊头、只剩半截的蛇尾和四肢,都在摇晃的提灯灯火照耀下发出雪白的光辉。
  两人惊讶得目瞪口呆时,雕像内部传出细而尖锐的声音,在还没有搞清那是什么声音之前,放着冷硬光辉的雕像就从内部化成了细小的碎片。微细而晶莹的碎片看不出原形地在空中飞舞,又无声无息地落在石地板上积起来,就如细雪一般。
  “想起来了……!‘冻结碎杀’是水灵魔法的究极咒语啊!连魔法史传说里有名的大魔法师也几乎没有人会的幻之咒文!只用一句话就简单的……你是谁?”
  被兴奋的克罗蒂亚语气尖锐地一问,身穿与圣骑士相似白衣的女骑士温柔地向她微笑着。
  “我是乌兰波克祖先中的一个,也曾为誓约来到过阳界的龙王。也是受乌兰波克的呼唤,暂时返回现世的亡灵。各位委托我除去的幻兽,如两位所见已经死去了。无须久留,好了,回到上面回合,离开此处吧。”
  “那乌兰波克他……!”
长长的睫毛下的细长双眼望向急切的青年,那平和的眼神忽然被强烈的感情摇动了。
  亚肯杰尔为自己的性急羞耻得红了脸,像做了错事似的笨拙地继续说道:“那个……他受了伤,不马上治疗的话……”
  “谢谢你担心那孩子的身体,请不用担心,那孩子平安的,在这里。”与不礼貌的少年形成鲜明对照的,白与银之女王龙露出年长者从容的微笑,单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多马和盖斯已经山穷水尽了。轻视了人数不多的侵入者、被意想不到的苦战吓呆的士兵们终于叫醒了就寝中的警备队长,请他指示。队长大怒地听完这拖拉的通知,马上命令在现场配置弓箭手。
  没有带盾的多马实在难以应付接连射来的箭。把贫血而动作迟缓的盖斯护在自己宽阔的背后,又要把士兵的尸体当盾来寻找反击的机会,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下真的完了,和尚。还好你重要的公主殿下没上来,至少在楼下……”盖斯赶快给右腕的箭伤疼得说不下去的壮汉施治疗魔法。
  “盖斯,多马!你们没事吧!”克罗蒂亚他们终于从地下回来了。
  “现在还没有什么。”
  “我们就像是袋子里的老鼠一样哪。可恶,还是当初发现时就干脆放弃的好……哦哟?喂,亚克,你后面那位超~级大美人,是哪里的谁呀?”
  “果然看美人的眼睛很尖,多马,以后再跟你说明,总而言之现在请专心看着前面。呐呐,在射箭哦,如果被射到很疼的哟。”从说出冷冷的辛辣话的少女身边走过,亚肯杰尔挡在蹲在楼梯上的一行人前面。他拔出腰间的剑把射来的剑一一打落。
  “哦哦,漂亮!不愧是‘闪光’亚肯杰尔大人。好棒好棒哦。”
  “不想死的话,你也像这样来几招吧?”
  “怎么,你这么说是在打击我吗。”情况危急下,手脚上都插着几支箭的多马又伤口作痛,于是没法像平常一样一笑置之。
  判断不妙的盖斯正要打圆场,女骑士就以与杀掉奇美拉时相同的优雅姿态指着弓箭手的斜上方:“——‘冰兽招来’。”
  “咦?我不知道这个咒文,它有什么效力?”
  “用冰做出按命令行动的傀儡,也可以说是冰做成的木偶。”在她回答克罗蒂亚的疑问还没说完的时候,整个城堡就剧烈摇晃起来,站着的亚肯杰尔手扶着墙壁。
  “要塌方了,护住头蹲下来!”
  对他的忠告众人赶紧照做。比之前的摇动还要强烈的冲击令一部分天花板塌陷了,连士兵所站的那段楼梯也都坍塌下来。
  “要离开这个城堡了,走吧,各位。快点到那个里面!”在催促中抬起头来,看到了占去大部分视野的巨大白色物体。
  一开始因为太过巨大一时认不出那是什么,直到“那个”上下分开,露出迎接众人的空间时,克罗蒂亚叫了起来。
  “龙……!那、那是白龙的头吧?”
  “不,那是冰做的魔法傀儡,它只能按我的一直行动,并没有灵魂和生命。请进入它的嘴里吧。”暂时复活的幻兽之女王带着一行人进入活动冰像的嘴里。
  那一排排一人合抱的冰之獠牙深处没有舌头,是个平坦空洞,非常宽敞,即使大个字的多马站着举起手也只能勉强碰到上颚部分的天花板。
  “最初会动得很激烈,坐下来吧。”
  “呀——好冷!一直坐在这里屁股会冻伤的~”
  “等一下!亚克,乌兰小子不是和你一起的?还有这位美女,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多马问的是连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事情,青年只好望向女骑士,求她做答。
  “请不用担心,那孩子因为把身体借给我,现在正睡着呢。”
  “啊?”迷惑的多马看到蹲下来的女骑士刺进冰里的剑是鲜红色的,本来就睁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地板的前方倾斜。呜哇哇,呀,喔唷,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惨叫声一起发出来。白银女骑士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克罗蒂亚的腰,少女的双手也紧紧抓住了盖斯的领子。
  多马滚到微闭的龙嘴前端,身体撞到了冰柱之牙才停下来。然后被也滚到这边的亚肯杰尔以相当大的冲力撞个正着。
  “呜唉唉!”
“……抱歉。”
“没办法,要是让你受伤的话,乌兰小子会怨恨我的——哦,快看快看,好厉害!”多马用一只手抱住了冰柱,另一只扶住青年,下巴指指漆黑的外面。
  他们乘坐的是一只外形像蛇的巨龙。与斯托瓦姆不同的是,它那拨开瓦砾山的短短前肢更像鸟脚而不像蜥蜴。
  魔法做出的冰之幻兽将后肢架在城壁上,细长的身体搭在城堡上,用头撞过去。又撞碎了一部分城堡后,它翻身越过城墙跳进河里。盛大的水花溅起——或者说,发生了小规模的海啸。
  桥梁被从下冲上的大浪彻底打碎,港口的仓库也被冲坏了一半。船像落叶一样在空中飞舞着,然后砸在旁边房屋的屋顶上。两个佣兵声都发不出来地看着眼前展开的壮大的破坏剧。垂直昂着前肢以上部分的龙,理都不理城堡里和街上的骚动,悠悠地向上游游去。
  它不像蛇游泳一样扭动着身子,而是缓慢地上下弯曲前进着,即使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仍然存在着幻兽王之种族的威严与风范。
  被打破夜晚的宁静的巨大声音惊醒的市民中,有少数人目睹了巨大怪物游走的样子。之后一位学者听了他们的话后,在这个城市的史书上留下“海龙”出现的记录。
  虽然那前肢可以解释为鳍,但它和被称为大海蛇的海龙是大不相同的。然而唯一能订正这个错误的骚动当事人们,则在连士兵都无法追踪的短时间里越过了国境,迅速地溜掉了。
  

在冰龙口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行人晒着黎明的阳光,围着营火打着哆嗦。即使从头到脚卷在毛毯里烤火,但冻透了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接连喝了几杯热茶后,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生气。
  惟独能抗寒的女骑士再次对所有人道歉:“真的是很抱歉,我没想到离国境那么远……”
  “不不不,既然移动得那么快,还不如直到国境,我们是这么想才拜托你的。你那么道歉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啊。”多马说着不用道歉地挥手,用茶杯来焐手的少女也点头。
  “是啊是啊。如果我能忍住不去方便的话,还想请你再送我们一程的呢。从这里开始,又要走路了。”行李在潜入城堡之前已经藏在找到小船的地方,途中就顺便取回了。但丢下了马的他们,在到达下个城镇前必须要徒步了。
  “靠了你我们才能这样放心地休息。而且,如果不是你的魔法的帮助,我们现在就落到全体覆没或是被捕的境地了。”
一行人再次向她道谢,她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本来就是被乌兰波克呼唤来帮助各位的。”
  “……那个……关于这件事,能请您说得再详细一点吗?”亚肯杰尔犹豫地问。
  “是——幻兽王是在前一任王过世时,龙中拥有最强魔力的那位当选。多半是临终的王指名下任的王,其他龙只能承认,并不是人间界一样的世袭制。”
  “……真的啊?那这么说,龙的亲情很淡了?”以前也和乌兰波克争辩过这件事,对自己的权势欲有自觉的多马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多数掌握了财富与权力的人为追求自我权力的永存,会将其让给有着最近血缘的亲人。并且相信着只要自己的血统仍存在顶点上,自我的意志也就会延续下去,可以说是愚昧错觉和执着的最好例子。
  曾来过人间界的女王也了解他的疑问,于是做了易懂的说明。
  “随心所欲地在空中独自飞翔,肚子饿了就狩猎猎物来吃的龙,会需要土地或金钱,以及守卫这些的家臣与城堡吗?从幻兽王称号所得到的,只有自己是最好地守护阴界、保护幻兽们的存在这项荣耀而已了。”
本来想问龙也有名誉这东西的多马忽然想起少年说过的话:龙即使对龙王也不会低头。
  没有实体也没有利益的王位,无论怎样贪婪的人类也不会为此而争斗厮杀的。
  “如各位所知,四大精灵魔法适性齐备的生物十分稀少。我不能役使火之精灵,相对的水之精灵魔法可以达到究极等级,地与风之精灵魔法也都有。上级程度,因此而被选为女王。”
  “这太厉害了!虽然我对四大精灵魔法都有适性,可是都只能达到初级以上的程度。而且因为火与水、风与地的精灵相性很差,所以一般只能使用两个。”亚肯杰尔想起少年曾说过自己四大精灵魔法的实力皆只有中级程度。原以为幻兽——或者说龙的能力与精灵的适性无关,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对啊,他当时说自己是龙中的异端的……
  女王龙的化身将视线转向他,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一般点头。
  “乌兰波克的精灵魔法程度在龙中是最低的。而且,真龙的魔法一项都没有达到上级程度,这也是前所未见。”
  “就是说,因为他有与精灵魔法相异系统的其他魔法能力,才被选为龙王的吧,也就是,以自己的肉体为媒体的、召回祖先灵魂的……死灵魔法。”读出了对方言下之意的僧侣犹豫地念出了那个魔法的名字。
  四相神教以玩弄死者的灵魂与肉体为最大的破戒,严令禁止。死灵魔法属于古代魔法的范畴也是民间传说之一。也有灵媒进行的降灵术存在,这当然也被严格禁止。
  起初因为遗产分配的纠纷民间时常有降灵术会,但只要发觉就会被教团所属的教会宣告逐出教门。一旦被放逐,死时也不得举办葬礼。如此一来,必须以僧侣与神官的祈祷才能达到四相神身边的死者灵魂就会变成死灵,在生者的世界受苦。
  玩弄他人之死亡的,其灵魂必受其报。这是四相神制定的秩序。然而,怎么看都是生存之身的龙之化身,否定了情绪复杂的僧侣的话。
  “那孩子的力量简单说来叫做凭依魔法,和死灵魔法全然不同。现在的我仍然有着和生前相同的人格与记忆,受了伤也会流血或疼痛,并能以自己的意志行动,并不是死灵术师自常世之国召来奴役的死者。虽然只在这一时,但我的确活着。被役使的反而是那个孩子,他把自己的肉体与记忆全提供给了我,因此那孩子的意识不会表现在表面上。”
  “原来如此。就里说,乌兰是以变成祖先大人的凭依魔法才被选为幻兽王的啦。这样一来,只要呼唤出过去的龙王祖先就变成最强的精灵魔法使用者了。那,这个魔法的效力会到什么时候?”
  克罗蒂亚直接地问出亚肯杰尔最在意的问题。
  “在阳界的话大概十天。但是,与阴界不同的是要恢复消耗掉的魔力可能需要三天了。”
  “哦,那不就是一旦用出来就没有退路的最后手段了吗。那小鬼总是都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不用担心什么的……差劲的我们让乌兰小子太勉强自已了。”多马抱着双臂带着奇妙的消沉说着,盖斯也少见地示弱了。
  “因为是太艰难的工作啊。”
  “所以说如果不是大家,那对乌兰一个人来说也是完不成的工作。只要能多少帮上幻兽王的忙,我一定会努力到最后。”
  “帮上幻兽王的忙?”
“比如帮助被人类为了自己利用的幻兽——即使是杀掉它们,但如果那是幻兽王的责任,就算派上了什么用场我也会帮助他……因为,我是国王的女儿。”十五岁的少女捡起枯枝,丢进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中几乎看不到了的营火里。
  “国王陛下可不像大家想像中的那么轻松。其他的国王我不知道,但我的父王是非常忙碌的。王族中,我讨厌很多人,就连亲生母亲和姐姐们都讨厌。但是,我只尊敬父王。如果要当一个好王,就必须要忍耐着背负的重大责任,而且只能独自一人承受,如果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但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乌兰波克却一个人到人间界来,还努力要尽王者的责任。以前说过当王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我对乌兰波克有些……不,应该说是完全对他刮目相看了。他并不只是力气大、酒量大的坏脾气家伙而已。”
  “对啊!男人的价值可跟日常的生活态度没干系。了解这个就是成为好女人的第一步哦。”力气大、酒量大的好脾气家伙快活地说着,拍了一下手。
  “好了。身子也暖和过来了,可以睡了吧。从刚才开始累坏了的老人家就在鸡啄米似的点头了。”
  “……请不要拿有着和饿鬼一样体力的自已衡量别人。”盖斯抗议道,但对睡觉的提议大家都不会反对。
  就连比他年轻得多的亚克和克罗蒂亚也因为使用魔法消耗了大量精力,黑眼圈都跑了出来。
  “现在是白天,又不用担心追兵会到这里来,不需要守夜了吧?那不客气喽。”少女迅速地躺下,盖上毛毯。用砂压弱了火势之后,盖斯也一样躺下了。
  亚肯杰尔则为洗去手上脸上的汗迹泥污站起身来。没有回到刚才从冰之龙那里解放、哆嗦着上岸的河边的必要,很快就找到了森林里泉水形成的小溪。用凉到手指都感到麻木刺痛的水洗了手,下了点决心又洗了脸。原本因为疲劳而变得迟钝的头脑也因此稍稍恢复了运转。
  注视着透明的水流,想起乌兰波克说自己是废物的事来。不知道龙的价值观是怎样的,但对成为召唤兽的狮鹫有翼兽来说,他是不惜牺牲自己保护的王。
  背后传来踩着草丛的声音。是多马吧,他抬起头来,却和那长长睫毛下的灰色眼珠对视,顿时就这样在原地僵直了。
  在一棵树下俯视他的女王有些寂寞地问:“……你讨厌我吗?”
  “不、不是,没有的事。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很感谢您,怎么会讨厌呢。如果我的无心之举让您不悦了,我向您深深地表示歉意。”看到他急着说明的样子,对方报以一个少女恶作剧般的微笑。
  “对不起,让你困扰。你一直都在想着乌兰波克的事,所以我才想捉弄你一下的。”
  “那个——”
  “那孩子怎么样了,那孩子是什么样的龙,我什么时候才把身体还给那孩子……呐?说中了吧?”
  自己也知道双颊发烫了,但青年还是装出没什么的样子冷静地说:“虽然他自己说不要紧,但他受了伤也流了很多血。而且,他比起自己更担心我的身心消耗,我也很担心他。虽然对您感到很抱歉,但他对我们而言是重要的队伍一员。”
  “谢谢你,我也曾有过一同旅行从心底为我着想的人们,所以听了你担心那孩子的话我非常高兴。得知你是那孩子的‘命运之恋人’时,我在双重的意义上大吃一惊……”
  “‘命运之恋人’,那是怎么回事?”虽然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反问道。
  “将世界分割为二的幻兽王的誓约之一。从今以后,为了维持世界平衡而来到阳界的幻兽王必定要在圣王的血脉中找到一个深爱的人,并宣誓守护世界,这样的誓约……啊呀,真是的,很复杂难懂的说法啊。你能了解吗?”
  “那个……我从以前就很想问了,我们的祖先圣女王和当时的幻兽王之间的誓约到底有几个?有各种各样的版本,都让人混乱了。毕竟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流传到后来,谁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后世的润色了啊。”
  听了他的问题,带着难以形容表情的女王龙沉默了一下,不意间转过头去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是不是说了很奇怪的话?”
  “不,我失礼了。你问得很认真,有点……虽然我不知道你听到的誓约是怎样,但我想,那一定全都是真的。”
  “……啊?”
  “那一位——把世界分割成阴阳两界的幻兽王,他呢,是有点任性的……一直都依着当时的心情和干劲来誓约——”
  “……”最大的冲击。
  祖先依着那个场合的心情和干劲乱立誓约,然后他的子孙龙们就一直被束缚到今天吗。
  “这真不好意思说出来。可真是个很麻烦的人……不,是很麻烦的龙呢。呵呵……”即使说着不好意思,她笑得倒很开心,也许是无奈的苦笑也说不定,但那实在是很爽朗的笑法。
  “这不是该笑的场合吧?那种麻烦子孙的乱立的誓约废弃不就好了!”
  “能做得到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如果不是比那一位力量更大的龙就不可能做到。这和为别人施的魔法解咒时,必须要有和那个施法者相等甚至更高的魔力才行一样。对我们来说,誓约和魔法一样有着强制力的。”
  “怎么会……太过分了……。”祖先无责任的誓约导致了数不清的麻烦,再加上“命运之恋人”又是个男人,那乌兰波克的立场——把这件事告诉多马和克罗蒂亚的话,十之八九会发生他们笑破肚皮的悲惨事态。虽然是他人的,不,该说是他龙的事,但这人生,不,是龙生也未免太悲哀了。
  “好了,不要想得那么深刻么。”
  “也被添了麻烦的您不该如此乐观吧。”
  “……也是。老实说,上次大乱我来到阳界时,我非常地怨恨‘那一位’,因为我连刚刚生下的男孩都必须丢在阴界。”
  慢了一拍才想到,因为这个孩子留在幻兽界,她才成了乌兰波克的祖先。
  “让身为母亲的我丢下小小的婴儿,什么‘命运之恋人’啊,我最讨厌人类什么的了!——就这样,刚到人间界时我一直很生气。”
  “那是当然的。”青年深有同感地点着头。
美丽的灰色双眼望着他:“可是,我遇到了他……知道了有即使舍弃一切也不后悔的恋情存在,我要感谢他和与他相识的命运还有‘那一位’。”
  “那不是一种暗示吧?”
  “你还没有恋爱过吧,如果你遇到那个人,就一定会了解的。”
  “即使如此,我至少可以确定乌兰波克不是我的‘命运之恋人’。单恋的话,那个‘命运之恋人’的誓约也能成立?”亚肯杰尔对于任意决定子孙命运的“那一位”很是愤怒,也对顺从地接受了的子孙们不满嘲讽地说道。
  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嗯,恋爱并不是为对方爱自己才爱的东西啊。”
  “龙王们只会说这些梦话,人类才战乱不断地导致了幻兽大量牺牲!如果真的为了幻兽着想,那你们给予人类的不应是宽大的爱,而该是严厉的惩罚!”
  “他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我,对那样的他非常非常地……胜过世间的任何存在地爱啊……”灰色的眼睛摇动着,泪珠从两颊掉下来。
  忘我地怒吼的亚肯杰尔一下狼狈不堪,激烈地后悔着。女王在他找到道歉的话以前就擦掉眼泪,有点害羞地说:“我是为了把乌兰波克还给你来的,却说了很多多余的话……我把那孩子早点还给你——虽然这么说,还是希望你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话请尽管说。”
  “只要一会儿就好,无论我做什么,请你站在那里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青年点着头,看着她的双眼又被新的泪水润湿了。她伸出优美的双手轻触着他的脸,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他的面孔。
  最后,以痛苦的嘶哑声音呼唤着一个不知是谁的名字。
  “……丹达里昂……亲爱的……对不起……”双臂绕着青年的头紧抱着,啜泣着,又一次唤出了那个名字。
  “对不起,我对比谁都爱的你却做出了最残酷的事……”
  因为被拜托无论怎样都不能说不能动,无法安慰哭泣女性的亚肯杰尔因此非常难堪。
  把他当作“命运之恋人”,一直道着歉的女骑士的身体突然放出光来,卷起几乎刮倒他的强风。青年不禁闭起眼,条件反射地想为抱住女性而伸出手,但身体却无法动弹了。那种时间感麻痹般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不知何时抱着头部的手臂消失了,风也逐渐平息下来。
  然后,当那风停止时,解除了束缚恢复自由的双臂正好抱住少年向后倒下的身体。

如女王龙所说的,使用凭依魔法而耗尽了魔力的乌兰波克醒都不醒地昏睡了三天三夜。这种长时间无防备的状态下,即使是幻兽王也难以保全生命。
  “整整三天一直都是我背着你走来走去,你要感谢我才对。”
  “你对救命恩人说什么啊,首先,你这位大爷的行李也是大家帮你背的——不用在意啦,乌兰。多马他啊,是因为不能再和美丽的女王陛下一起旅行才迁怒于你的。只要遇到稍微漂亮一些的美人,鼻子马上就伸长了,色迷迷的真是讨厌。”
安然无事地越过福缟圈国境,不用再担心新形那边追兵的一行人(时常是两个人)轻松地你一言我一语,总之是向着王都走去。
  “稍微?能和亚克旗鼓相当的大美女。自从认识他以来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啊。我对乌兰小子没什么不满,只要是男人比起帮没眼光的小鬼来,当然是和美女一起旅行更好。比起同年的小鬼来,你也觉得还是和年长一些的大帅哥一起更高兴不是?”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请不要把亚克做为美人的标准。如果被他人听到,在很多意义上都会糟糕哦。还有乌兰,你不了解吧,再过个两三年,他可是会变得让所有女性都看花眼的超级英俊哟!”
  “啊?你是说这个臭着脸直着眼睛的小小孩?”
  两个人当着别人的面居然开心地说得满不在乎,亚肯杰尔难堪地听着,而臭着脸的小小孩却并不在意的样子。
  只有愉快地笑着赶路的盖斯注意到青年不快的表情,赶忙向少年岔开话题:“说起来,幻兽王的剑为什么都长着鲜红色的剑身啊?”
  “龙心剑吗?那是以真实名字的魔力用血凝结造出的。真名只有一个,因此一生也就只能做出一把。她的剑和我的形状不同吧?真名是本质的表现,就如没有两条相同的龙存在一样,象征本质的剑形状也是独一无二的。”两个佣兵对于这份行业不可或缺的武器的事情很感兴趣。
  “可是,为什么龙会有剑?”
  “龙不需要剑,但是,变身成人的龙就必须有剑。因为没有尖牙、爪子和尾巴。”听到对于亚克的询问少年的答覆后,多马拍了下手,笑着说:“原来如此!对龙的确是切实的问题。不过变成人时牙什么的还是可以留下嘛,之前你也是用翅膀在空中飞过的。”
  “变身是有限制的,不能变成本质不同的对象的形态。翅膀是因为半解开变身才产生的,如果要固定这种形态,就必须消耗大量的魔力。变成人类时我们没有尖牙,自然需要剑做武器。”
  克罗蒂亚按着太阳穴:“乌兰的说话方式怎么让我想起了魔法学的课程,一想到我就头疼啊。”
  “这些话是魔法理论啊,公主殿下。”盖斯说。
  多马露出坏兮兮的笑容:“比起四大精灵魔法都有适性的问题,还是魔法学学好才会一直停在初级的吧?”
  “才不是这回事!首先,有圣王血统却连魔力都没有的多马根本没有说我的资格!”
  “不会用魔法我也活着啊。”
  “好~啦,你就老实认输吧!——呐,乌兰,难道说传说的‘誓约之剑’就是龙心剑吗?”
  “那是发动世界二分大魔法的幻兽王交给圣王的龙心剑。龙心剑在持有其真实姓名的龙王死去时就跟着消灭了。而他因为那个大魔法失去了大半的力量。阳界已经没有他的剑了。”少年的话沉重而悲哀。
  “是吗,所以你连我拿出来的剑都没看,就说它不是了。”
  “不只如此,那是除了本人与誓约对象以外没有人能使用的魔法之剑。”
  “啊,连我这样的都没办法把它从鞘里拔出来。”壮汉想起以前少年递给他剑时那极端的重量。
  为了限定持有者而施了魔法的魔法道具虽然不稀奇;但龙心剑既然是魔法与誓约的实际化,即使解咒也不会为新的主人使用了。血是生命的一部分,将龙之血凝固而成的剑一定是宿有其意志的。
  战士为了一把战斗利器会四处寻找名剑。不知何时起,名剑就成了名誉的象征,国王们靠着富有与权力收集了许多名剑。即使在许多传说中的魔剑与名剑中,“誓约之剑”也是被视为最高之剑的。因此自称是圣王正统后继者的人们至今不知道做了多少把“誓约之剑”出来。
  ——突然消失不见,这说出来可就糟透了,所以也不会有人说吧。但宝物库的管理员恐怕会被判死刑的。
  人类的剑被俗世的欲望玩弄着,而龙的剑却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而存在,一旦完成任务也就干脆地消失了。对女性来说,这是多么浪漫而令人兴奋的话啊。
本以为克罗蒂亚会感动地吵嚷起来,但她却停下脚步看着少年,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那么,也就是说乌兰向亚克立下了爱的誓约吗?”
  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了。
  “你、你说什么啊。亚克是男的,就算再怎么是美人——”
  “可是在地下室亚克可以使用乌兰的龙心剑,我亲眼看到了。而且,多马你也知道了吧。在冰龙嘴里被亚克撞到的时候,你说如果让你受伤,可是会被乌兰怨恨的,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表情僵硬的少女说到最后,话语无力地消失了。
  沉默笼罩着四周。
  多马不禁怨恨起自己的粗心与她良好的记忆力、观察力来。浮着雀斑的少女的白皙皮肤顿时充满血色。她会大哭一场吧,心惊肉跳的男性们这样担心着。
  克罗蒂亚却不像他们预想的,挑着眉毛怒视幻兽王。
  “……真失望,结果,龙也好人也好,所有的男人都是看脸选对象。的确我是个丑八怪,而亚克也的确很漂亮,可是——”低声说着,被自己的话所激怒的少女爆发了。
  “可是,再漂亮也是男人啊!而且是我圣女王血统比较浓对吧,丑八怪就连男人都比下上?”
  “亚肯杰尔很美是事实,但你很丑就不是事实。你是为了我没有选你而选亚肯杰尔而生气?还是你自己认定我觉得你很丑才生气的?如果是前者,那是我的心的问题,你不该有异议。如果是后者,那是你的心的问题了,责备我也什么都解决不了。”
  “……傻瓜……”多马呻吟着。她生气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用大道理去反击只会是火上浇油。
  结果,脸颊抽搐着的克罗蒂亚露出炫耀胜利般的阴暗笑容来。
  “哼哼,别说漂亮话了。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你一次都没有认真叫过我的名字。不只是我,多马也是,盖斯也是。你唯一认真叫过名字的只有亚克而已。大家都是同队的伙伴,但对你来说,有值得认真地称呼名字价值的人类,只有亚·肯·杰·尔而已吧。”
“不是,我对名字——”
“住口,HOMO龙!”
不管怎么说这个叫法也太过分了,男性们都这样想。可是在这种场合下,就算提出了异议她也听不进去,男人真是无力的存在啊。
在少女的怒喝下,幻兽王立时沉默了,她的愤怒很快激烈升级,让男人们只好缩着身子等暴风雨过去。
“有人说,美人三日厌,做老婆还是娶个个性好的女孩最好。这种大话马上就露馅了。只要眼前有美人,就马上鼻子伸长眼睛闪光,下流!男人都是笨蛋、色狼、差劲的——”
这种把别扭的个性全表现出来、让听的人难以忍受的痛骂,似乎还要继续下去。这时多马的忍耐到了极限。
“吵死了!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别以为我们都不说话听着就可以没完没了地唠叨这些无聊事!丑八怪就更丑了!”被壮汉充满迫力地怒吼的少女反射性的缩着身子,恐惧地大睁的双眼里涌出了撑到现在的泪水。
  “反正……反正,一开始我就是没药可救的丑八怪!我最讨厌多马!最讨厌你们!”克罗蒂亚丢下行李,号啕大哭着冲进森林深处。
  僧侣捡起她的行李,对一脸“完蛋了!”表情呆站着的多马说:“……‘更’是多余的。”
  “……我知道啊,可是不小心就说溜嘴了。等她平静下来,我一定好好道歉。”
因为不注意的发言只会导致事态恶化,亚肯杰尔到最后都没开口,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他苦恼的忧郁表情,少年简洁地安慰他。
  “亚肯杰尔没有错。”
  “我知道。谁也没有错。”
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他的手被握住了,少年诚恳地低语:“我爱你。”
  “你个臭小鬼啊啊啊啊啊——!”一听到这不分时间场合的爱的细语,多马怒发冲冠。
  “你知不知道那就是原因啊!”感到了龙身危险的少年逃走,而形象极度恐怖的多马紧追着他,两人跑来跑去。
  望着这付模样,僧侣和原圣骑士面面相觑,一起叹了一口气。

斷氣中
第二本完整版可能明天或一會兒放上來,要看看自己了~~~~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27 编辑 ]


第一本 第一部 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 1-6章下載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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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zzgunmk2 騎士
不知是何风格,看看先...

15 年前 0 回復

lp4946004280501 勳爵
该说是对读物内容的敏感度吗?其实看到题目就会联想到曾经红极一时的『死亡笔记本』中、死神雷姆说的“杀死死神的方法就是让它爱上人类”──就从这么跳跃式、毫无根据的联想推断这是本爱情小说吧?看完的结果,该说是猜对还是猜错……真是微妙的答案啊XD
说爱也算是爱,但这种淡淡暧昧的BL味……或许是我比较接受正常向吧?总觉得要说答对有难……尤其这么坦率的说出爱老虎油之类的话……这对有着类似文化,不轻易开口说爱的日本人而言,应该写起来也有点难度吧?

15 年前 0 回復

82030451 騎士
看了两百字左右就无爱了。。。今晚找不到合适的书看了吗?

15 年前 0 回復

mark20hk 王爵
看了此作的標題..令在下有些好奇..!!
真是十分想追看此作..!!
謝謝了閣下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gba776 伯爵
这个...这个....我不得不再次赞扬祖国伟大的盗版事业,
话说好多年前.2001年还是2002年来着??我在龙的天空看到过这部小说,当时还以为是国人写的网络YY小说呢.......

原来...是翻译的...当初手打出来冒充自己写的那位作者(不知道他是自己翻译的还是手打台本的)太强了....

15 年前 0 回復

mike2451 平民
感謝分享 光是一段時間沒碰
熱情就快減半了

15 年前 0 回復

星沉月落 公爵
看题目觉得有点意思……下来看看先

15 年前 0 回復

3d101long 王爵
多谢楼主分享了,我就收下了

15 年前 0 回復

lin8701 騎士
本来看标题产生看的兴趣的,可是看了53楼的,败退了

15 年前 0 回復

疯狂の人偶 王爵
这类题材还是比较喜欢的,下载下来慢看
感谢下

15 年前 0 回復

lko123 子爵
一直很想看分享辛苦了

15 年前 0 回復

维滋 公爵
'原帖由 wanghaoyu57 于 2007-10-9 19:31 发表 恩...看见津守時人的名字就知道是BL的说啊 '

好吧,LZ你都没留简介的原因我似乎有所察觉了

15 年前 0 回復

溪竹风 平民
这部作品是三四年前看的,内容真是太精彩了,因此不惜三本书都买下来了,对我当时的经济能力而言真的是很大笔花费啊~呵呵,不过真的是一看就放不下的经典啊!
乌兰和亚肯杰尔之间的爱让人看了之后很幸福,那么的不离不弃,那么的全心全意,我深深的被他们给感动了!但也为他们前几任的誓约者之间的悲惨结局而心痛,他们一样是真心的爱着对方,却又要亲手杀了至爱之人!而活下来的人还要担负起国家的责任,连自杀都做不到!那种痛苦大概我们是永远无法体会的到的.
所以Happy Ending才是王道啊!乌兰亚肯杰尔你们要连着他们的份一起更加幸福啊!

15 年前 0 回復

fu_fanny 平民
我都好想看, 但都唔知究竟成套有幾多本先真

16 年前 0 回復

Yield 平民
我的好友老喊着《杀方》《杀方》,郁闷的我看着她发花痴,暗下决心拥有如此漫长又变态名字的小说,我决不看啊!可是,无意间在书店看到美丽的印刷良好的祖国大陆版的漫画书(而且是32开的,握在手里的感觉好的没话说啊!><),我就背弃誓约,买啦!从此,我沦陷进《杀方》的世界中,没办法,谁叫偶太喜欢乌兰啦!
被乌兰喜欢上真的是太幸福啦!永远不会背弃你,永远只看着你,永远只对你忠心,他的柔情只对自己的誓约者展现,他的自尊只对誓约者放下,为了誓约者可以失去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所以亚肯杰尔冰封的内心被乌兰逐渐打开,亚肯杰尔逐渐把乌兰当作自己最重要的存在。乌兰的爱得到了回应,他得到了亚肯杰尔全心全意的爱!结局是幸福的老掉牙的Happy Ending,不过即使老掉牙了,我还是要看喜剧啊!用誓约之剑把乌兰穿了是我永远不要看到的啊!温柔的杀死龙的方法最后变为快乐的爱死龙的方法了~~~~~~

16 年前 0 回復

autumnaki 平民
...........
哪位大大有原版的?
我一直想要他的原版
有的话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下
先谢谢了

16 年前 0 回復

fastthunder 子爵
 BL          BL
早就听说过了,居然是BL
!!

[ 本帖最后由 fastthunder 于 2008-2-4 19:42 编辑 ]

16 年前 0 回復

火星章鱼 勳爵
先下来慢慢看…………谢谢楼主~继续加油阿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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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iralhunter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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