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2 (津守時人)完整版(第一部完) 加下載


各位若果看了偶不久前才放上的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1 (津守時人)完整版 的話,
應該知道這本小說分為三部的,而這為第一部,第二本的了,
這一帖為第一部的第七章至第十三章的,這一部就完結了,而下一次的就是
第二部 扭曲地爱上龙的方法


好,開始了
第一樓為第七章
第二樓為第八章
第三樓為第九章
第四樓為第十章
第五樓為第十一章
第六樓為第十二章
第七樓為第十三章
下載在第八樓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七章 华丽的炎热之龙王
在抵达离国境最近的有旅店的小镇之前,在大路上和行商队伍擦肩而过。
武装着弓与剑的战士们和披着斗篷的魔法师护卫着商队的三驾马车。坐在最前头马车上的小个子男人看清乌兰波克一行人的脸时,向后面的马车示意,看样子是把自己的商队叫停。
多马和亚肯杰尔立刻戒备起来,而那个男人独自走近表示没有敌意。
“克罗蒂亚殿下,盖斯大人,好久不见了。在这种地方相遇真是四相神的引导啊。”
“哎呀,汉密尔顿,巧遇啊!”
笑容满面的少女向初老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商人便自然地接过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自然而然地采用了对贵妇人的问候方式,这一点就透露出男人的来历了。被允许进出宫木圈王宫的御用商人在问候过王宫神殿的僧侣后,接下来不在意地将视线转到多马等人身上。
多马、少年,然后是亚肯杰尔,这一瞬间商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以第一次见到有着难以置信美貌的青年时人们的反应来说并不少见,但他接下来的深深点头就令人费解了。
男人友善的笑容消失了,压低声音,表情严峻地忠告僧侣。
“盖斯大人,以后请您多加小心。福缟王敕命在主要都市和沿路城镇散发各位的通缉令,特别是前面的蓝津和歌松城寨。现在都设了临时关卡且严格调查过路的旅人,这样下去的话……”
“通缉令?我们所有人?”
“是。僧侣和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少女,好像是佣兵的巨汉与女性般美丽容貌的年轻圣骑士……您了解了吗?”
众人的眼光几乎同时向亚克转去。为了得到升为神官的资格而行旅的僧侣很多。那是为了到各国有名的大学,或是有着名高望重的大神官的神殿去,离开自己配属的神殿做修行或学习之旅的。十四五岁和亲人一起做行商的小孩、或是流浪工匠的弟子,这也不是没有。而在为了生存下去必须具备作战体力的佣兵中自然也有很多大块头的男人。但是,女性般美貌的圣骑士在教团总本部以外的地方就很少见了。即使改掉了圣骑士的发型,那清净严谨的气度和高贵的外貌仍然无法掩藏。
“……我必须一个人单独行动了吧?”
“不如说全部都要单独行动才对,大家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太醒目了。”在少年还没有做出一起行动的宣言前,盖斯就抢先说了出来。
商人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折着的羊皮纸:“有个来替换我向王都去的商队。抱歉谮越,我已擅自和其中的熟人说好,雇用各位做护卫了。这是我为各位开的证明,草稿形式的介绍函。现在尚未封印,如果有问题的话,请各位随意修改其中的内容。先行的那个商队也已经知道各位在两天后就能赶上。”
“啊……我们深深地感谢您的周到用心。”
“哪有,我衷心希望各位能平安地完成崇高的使命——四相神的御护在上。”
盖斯从商人那接过文书,也同样地祝福了对方。
结束了对话,又向公主施了一礼,商队若无其事地通过众人身边向国境继续前进。
“呐,盖斯汉密尔顿是父王的密探吗?”
“不是的,除了武器商之外的商人毕竟希望在太平盛世做生意。而且,让所有人都过着平安富裕的生活,这正是服侍四相神的我们的使命。目的相同的人们互助是当然的。”
多马神情复杂地说:“如果存在于各国的四相神教团和商人行会在全大陆范围内合作的话,那可是个可怕的间谍组织啊。国王之中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吗?”
“嗯,不太知道啊。只是,抱着扩大领土的野心、即使牺牲大量无辜民众也要继续争战的那些人,可以肯定四相神不会加护他们。”
“喂喂,你怎么能在克罗蒂亚面前说这么危险的话?”
自从发现乌兰的誓约以来一直在生气的少女很少开口,多马看着她的脸色,认真地担心着她。
少女挥挥手,表示不在意:“父王和宰相鲁万卡都是这样,比起不分敌我都予加护的神来说更相信自己的智力。肉体这种现实的事是属于政治管理的,心则属于宗教。两者如果都能顺畅的话,世间不就能变好吗?而且国王这一行可不是只说漂亮话就能做好的,盖斯你也很了解吧。”
“跟从自己所信仰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无论好坏来说,这就是人这种东西。”
这是认真还是玩笑呢,无法判断僧侣的态度,多马搔着头:“呐,我们就做我们该做的事吧。追上商队以前要先野营了,等入夜之后再通过城镇。防备万一,和尚你还得扮成武斗家的样子,还有亚克也改掉圣骑士的发型比较好吧。”
“我建议不做这些小手段,携带的饮食和补给必须要补充,而且要了解通缉令的正确内容还有现在城镇里的形势。我一个人野营就可以了,大家分开到镇上去,明天早上到城外会合。”
“我和亚肯杰尔一起野营,反正我不吃饭,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两人的说法都很有道理。本来反对亚克单独行动的盖斯看到小小的幻兽王的加入,就同意了将队伍分为两组的提案。
壮汉带着半是捉弄半是好色的笑容用手指戳戳少年的头: “你们两个要独处了,可别趁机吃掉亚克哦。”
“我立了誓约,不可能吃掉亚肯杰尔的。”
“吃倒是吃,是别的‘吃’啦。知道吧?普通来说是男人和女人做的——”他用手指做出一个下流的手势。
“多马!”前圣骑士、僧侣和公主都脸色通红地、异口同声地怒吼出来。
“是交尾吧。”听到这个人类之间绝对不会使用、而且也太过于赤裸裸的单词,所有人都冻住了。
“人类一年到头都可以交尾,但龙只在发情期才交尾的。还有,我是第一次听说同性之间可以交尾。人类的身体可以做出奇怪的事啊,是什么样的做法?”
“乌兰波克!那只是多马差劲的玩笑,绝对不能当真!——听着,多马,如果你教给幻兽王陛下错误的知识就要给我觉悟!那是人类之耻!你知道了吗!”慌乱地叫着的亚肯杰尔看到壮汉乐不可支的样子,运起全身的迫力拼命威胁他。
“呜哈哈噗嘿嘿嘿咿嘻嘻嘻嘻……”
“不许笑得那么下流!”
最初的冲击渐淡,害羞的少女脸颊上的红晕消失后,又变成不像她该有的自虐的阴暗笑容。
“——姐姐们说,生成丑八怪日子可以过得很轻松,还真是不错,也许的确是这样。托是丑八怪的福,谁也不会看我,也不会为被同性的幻兽王一见钟情困扰了,也不用野营,这不是很好吗?”
虽然是特意让别人听着不痛快的,但语气却很弱。那之后一直听着她令人不快的发言,多马从心底觉得厌烦地回头看她。
“克罗蒂亚,你也该收敛一点了。这一点都不像你。总是很有精神的你跳跳蹦蹦的,真的很可爱啊。你这样一直摆脱不了无聊的劣等感,连我们也都打不起精神来了。谁都会有一个两个让自已伤心的弱点的。”
“……可是,可是,如果是姐姐们一样……像亚克一样的美人,一定不会觉得这么悲惨的。太过分了.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被爱或不被爱了……亚克对我这种一点也不漂亮的女孩子的悲哀绝对一生也不会知道……”
看到少女以颤抖的声音说着、掉着大颗的泪珠,不知为何很想紧紧抱住她,多马心里动摇起来。想着不能太纵容她,又对深深地伤害了这个刚强少女的姐姐们感到强烈的怒意。
当盖斯想安慰她要走近时,亚肯杰尔疾步上前,给了少女的脸一巴掌。
“直到今天都过着富裕生活,这哪里凄惨?只用脸去判断人的其实就是你自己。你只是诉说自己如何不幸,但对我是怎样长大的,你却一次都没有问过。像你那样能沉醉在自己的悲哀里,就已经是相当的幸福了。回想起过去的时候身体都会拒绝地呕吐起来,世上还有如此过经历悲惨生活的人在。我的确认为你丑,但不是脸,而是心。”
对少女执拗的发泄都一直忍耐着保持沉默,这样的亚肯杰尔的愤怒是冷酷而辛辣的。蓄积的怒气激烈得不允许任何人打断。
“与美丑无关,只是生为女性这一点,你从最初就比我幸福了。我的母亲是加奈川王众多侧室之一的侍女,是个只有美貌可取、浅薄而又贪婪的女人。被王看上然后生下女孩,跟着女儿到政策婚姻的对方那里去,一生安乐地活着,她就是抱着这种野心的人。自己并没有留住王的知性与教养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然而,生下来的却是男孩。”
亚克用脚尖踢飞一块小石头。
“如你所知,王家的庶子就和路边的石子一样。父亲给了我和母亲一些钱和夏欧罕钢剑,就抛弃了我们。母亲的失望变成了愤怒,以及对不是女性的幼小的我的暴力。”
多马想起青年身上那多数的陈旧烫伤痕迹,明白那是怎样的暴力,心里十分不舒服。恐怕正如他想像的,那是被暖炉里烧红的拨火棍烙下的。
“一哭她就会骂我太吵打我,多吃几口饭也会大骂着用棍子打我,长高需要新衣服了,她更会骂个不停。所以我一直都很饥饿,衣服全是伤痕,也无法向任何人求助。对在乳母和侍从围绕下长大的宫庭生活不知如何,但在平民的生活中,无论是怎样的父母在孩子眼中都是神一样无法替代的存在,甚至就是全部的世界。当时的我只希望得到母爱,母亲虐待我,我也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确实是很坏很坏的孩子。”
只是说着就一阵恶心的亚肯杰尔捂住嘴,所有人也都呆立着。
心因回忆性的呕吐感过去后,青年继续说:“为了成为母亲爱的好孩子,我在学校拚命地念书成绩也很好。虽然是庶子毕竟也是国王的孩子,附近的退休佣兵老人也教我用剑……虽然有些厚脸皮,但我的确认为自己是优秀的孩子。学校神殿里的神官大人会告诉我光荣的教团圣骑士的事,也是认为我能通过困难的修行和资格审查成为圣骑士的。”
那位神官的判断是正确的。
明白四相神教团组织构造的盖斯沉稳地问道:“那位神官给教团本部写了推荐信,是吗?”
“……是。加奈川被邻国藤京灭掉时,小镇被卷进战火彻底 消失了。神官大人和母亲也在那时……只要母亲还在我就绝不回故乡的憎恨,变成了最后也没能报答神官大人的悔恨……”
青年压倒性的愤怒渐渐缓和了,那带着深深的悔恨与痛苦的低语让听的人都觉得悲伤。多马终于理解青年为什么会绝口不提过去了。在国家一个接一个地灭亡、战乱不息的这个时代,无论有没有亲人都过着悲惨生活的小孩一点也不少见。问题在于,曾是圣骑士的亚肯杰尔憎恨过母亲,不,是现在都还在憎恨着她。
遵守和僧侣一般的禁欲戒律的圣骑士必须断绝世俗的欲望、嫉妒、憎恨与傲慢等个人的纠葛,成为只为四相神而存在的一把公正中立之剑。如果不是这样,四相神教团的圣骑士就有被周边各国的国王视为威胁而联合消灭的危险。肉体凡胎的年轻人是无法完全遵守那些戒律的,圣骑士团会对明显犯戒的人给予严厉的惩罚并流放。承认憎恨着虐待自己的母亲,就等于是他的心无法成为圣骑士的告白。
“加奈川圈被灭是我刚来阳界不久那时——两年前吧。也算最近的事了。”
“啊。可是,自从十岁离开故乡以来,我一次都没回去过。”
没有明说,那代表亚克的双亲在两年前就双双丧生了。
克罗蒂亚对青年离开母亲时的年龄大吃一惊:“十岁!普通都是十五岁左右成为实习圣骑士的吧,虽然之前还有一段修行,但十岁也未免太小了啊?”
“——我住的小镇附近有座城堡,住着治理那一带的领主。我的母亲和她的情人,把十岁的孩子卖给了那个在神殿看上我的变态。”
贫穷的双亲把小孩卖给富裕商人和贵族的事很常见。对买的人来说,小孩是廉价的劳动力,虽然不能立刻派大用场,但可以教育成忠实于主家的优秀家仆和士兵。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被淫媒挑中而被卖到妓院的不幸事也有,但把十岁而且还是少年的亲生孩子毫不在意地卖给了觊觎他的变态,这种母亲也未免太过异常了。
少女和僧侣倒抽一口凉气,多马转过脸吐了一口唾沫:“太可恶了。换了是我的母亲,早就挥着大锤砸烂她的脑袋了。你会那么讨厌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也是有道理的啊。”
“还好是在未遂之前——刚才说过了,我是聪明的孩子,很清楚在城堡里会被怎样对待,所以连夜逃到了神殿去。为了防备母亲的情人擅自拿去卖掉,之前我把夏欧罕钢剑交给了神官保管,拿了那把剑和推荐信,我就徒步踏上了旅程。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故乡了。”
“我说你真的十岁就从加奈川走到教都去了?……真了不起。我最初的单人旅行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虽然之前就跟老哥老爸旅行过好几次了,还是辛苦得很。一个十岁的小孩,光是能活下去就很不可思议了。”
壮汉佣兵打心眼里感慨着,僧侣也点着头忧郁地说:“对要成为圣骑士的你,四相神给予了加护啊。”
“——也许是这样,但再回到十岁做一次同样的旅行的话,就算这是四相神的严命,我也会当场以这把剑割断自己的头。”仿佛戴着面具一般无变化的表情和平静的断定语气,表示着年幼的亚肯杰尔那次旅行有多么的惨烈。他那绝对不向任何人敞开的最后的心门,和对初次见面的人的冷淡态度,明显是由深深刻在他心中的不信他人的烙印而来的。
克罗蒂亚低下头。美丽的就被渴望,丑陋的就被厌恶——如今对自己单纯的想法觉得可耻起来。只要与自己的意志相反,无论哪边都是痛苦的。亚肯杰尔如果不是有着击退敌人保护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早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亚克。我是天大的笨蛋,我会好好地做反省的。我再也不会闹别扭或说讨厌的话了。我就是我,为了成为更多的人喜欢的人,我会努力的。”
“请这么做吧。看不到你的笑容会搞坏队伍的气氛,剩下的四个男人再怎么起劲也是不好看的。”
“真的哦,那真的是会有点恶心——因为我的错,你说了很多不想再回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而且也让大家不高兴,太对不起了。”向以玩笑方式接受了她的歉意的亚克,少女又道了一次歉,同时安抚了一直忍受着不快旅行的男性们。
“不像女人们想的,男人可不是只看女人的外表的。常有女人自以为是美女就把男人看扁,多数的男人想的却是,你这臭婆娘,总有一天给你好看,才不会要你做我一辈子重视的妻子。还有,我们看重的也不只是脸。女人比起脸来,还是胸部、美腿,还有最重要的——”
得意忘形的多马的台词被僧侣重重的咳嗽声盖住了。
“多马,面对正当妙龄的公主殿下,方才那种下流没品的、暴露出自己禽兽本性的语言,请你极力避免。”
“可是还有说交尾的家伙嘛。交尾,说交尾就可以吗。”
“不要不断重复!”少年张口说道,“我是幻兽,但你只是禽兽。之间可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看到多马追着少年跑的样子,剩下的三个人捧腹大笑。

托汉密尔顿的福得以加入的商队比预想的规模还要大很多,这点非常好。
向王都去的商人们聚集起来,雇用佣兵与魔术师来做护卫,搬运着卖给王公贵族、富裕商人和神殿的高价商品。宝石、金银工艺品、丝和毛织品、香辛料、砂糖和蜂蜜等各种各样的奢侈品与嗜好品,还有从训练过的军马到名匠或有着盛名的工头的武器工房制作的名剑,还有医药等战争必需品。另外也有在大灾厄时毁灭的废都里所发现的,那个时代的雕刻和用具什么的,这些被严密地捆扎着,堆放在马车上。
所谓的城寨,就是为了监视他国动静、受到侵略时对抗敌人等候我军增援的东西。所以普通来说是建造在国境上。在如此靠近领土中心的地方设下城寨,福缟王要警戒的恐怕不是其他国家而是来自地方的内乱。
“这一带是古战场。传说是上次大乱时的最大激战地。那时,这个大和大陆最终分为北、中、南三个势力范围,最后以三军的大混战为结束。结果南方胜利里,建立了统一王国,但当时北上的南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中央军还有迎击的北军主力,在此发生了大激战!据说他们的血流成了和猪苗白湖一样大的湖呢。不过,这应该是后世的添油加醋吧——”
  意外地知识丰富的多马,在去城寨的路上把关于这地方的传说告诉了乌兰波克。
  “那是有难以计数的人类含恨死去的场所啊。反正如此这般的,为了给去不了常世之国、现在还谈着路的那些家伙们引路,还建了气派的神殿呢。而且,首座可是大神官大人哦。一般来说,各国首都的神殿才有资格配任一位大神官的,现在却派遣到那里。光这样看就是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啊,我知道。如果是对气敏感的人类也该感觉得到。因为放出了那么大量的阳气,这块地的‘气’现在还是失常的。阴阳平衡被破坏的土地草木很难生长,对动物的繁殖也有不良影响。看到这些就叫它是受诅咒的土地的话,那并不正确。”
  “啊?是这样?可是啊,现在晚上路过的旅人还会看到亡灵士兵在分行军,或者听到战斗的剑戟声和叫喊声呢。”
  “所有的幻兽开死去后肉体就回归于土与水,只有灵魂去常世之国。我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成为亡灵。”
  听了这冷淡的话,壮汉佣兵搔搔头。虽然常常会忘记这个少年不是人类,但在本人心中,似乎是在幻兽与人类间清楚地做了划分。在幻兽看来,人类是相当难以理解的生物吧。
  乌兰波克仰望着去处的城寨,皱起眉来。
  “怎么了?”
  “……不,只是,有点——”
  欲言又止的很不像那个常常简洁断言的少年。接着他好象要忘掉多余的担心一样摇摇头,继续之前的话。
  “我在想,人类要前往常世之国似乎必须有四相神的带路。那么会迷路成为亡灵的人类应该都是信心不足吧。”
  多马快活地吹着口哨:“这不是很漂亮的说明吗。让盖斯也听听。幻兽王陛下的达见正合我意,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嘿嘿嘿。”
  “你不信四相神?”
  “唔嗯,这么说吧,信到死了也不会迷路去不成常世之国的程度。可是,像神殿里的和尚说的‘一切都是四相神的旨意’那种话就抱歉了。我按我想活的方式活,到怎么也做不来的时候才是神安排的命运。要是一切都合我意下去,我也马上就会得意忘形了。偶尔在监视我、偶尔照顾我的神,那我也偶尔信任,就是这样。”
  “不是信仰是信任吗,有趣。”
  这是被僧侣盖斯听到一定会开始长长的说教的、多马的自我流解释法,但并没有相信的神的幻兽王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是喜欢。
  “——你是个好汉子啊。”
  从仰望着自己微笑着的少年那里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话,多马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商队在他半呆的时候也在前进,很快就抵达了设在城寨旁的检查处入口。
  在了望塔中守卫的士兵已经把商队下了坡的消息告诉了城寨里的士兵,因而他们赶快准备好防务万一的武器等待着。
  看到这个情形,多马的紧张反而松弛了一些。如果在城寨的中庭检查,一旦发现了通缉书上的人,情况就非常不利。如果日已是警卫队长,一定马上关门断了对方的退路,再在四面的城墙上让射手封住他们的行动。接着就只剩用枪刺死或者投网捉住了。
  多马他们的通缉令上写着,他们是邻国的间谍,逮捕时死活不论。同样是被通缉,比起犯了盗窃、杀人、欺诈等罪行后逃亡的人来,自己算是最高级的通缉犯了,但城寨里的士兵却没有什么紧迫感。前往首都还有其他的路也有翻山通过这里的麻烦少的手段。这么有特征的队伍,不可能堂堂正正地从正面突破的,他们是这么想的吧。
  “怎么了,乌兰小子?刚才开始你就想到了什么似的。”
  “附近……多半就是那个城塞里有幻兽。可是有点……”
  “什么……!”
  看到壮汉目瞪口呆的样子,克罗蒂亚在摇晃的马车上探出身子:“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想做就可以露出高贵气质的她,现在装成是那辆马车的主人的女儿。
  盖斯只要脱下僧侣的斗篷,现在也是一付武斗家的样子。最显眼的亚肯杰尔则作为护卫魔法师加入商队,用斗篷的风帽深深地遮住了脸。
  现在已经离城寨很近了,关于幻兽的会话声音一高就会坏事的。多马用口型告诉少女之后再说,也提醒少年注意。
  “听着,要到王都可是很费事的,可别沉不住气哦,小鬼。现在通过检查是最重要的,千万别把照顾我们的商队也卷进去。哪怕晚上回来也好,现在看到什么都要忍耐,忍耐哦。”
  “啊……可是很奇怪。是幻兽吗……好像……”
  不管少年在困惑,城寨的士兵们已经一一地检查着商队的马车上的行李确定申报的货物。在旁指挥士兵们的指挥官看到了黑衣的少年。那份有详细说明的通缉令顿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和少女——可是少女是商人的女儿,对父亲很任性的孩子,那双无邪的大眼睛实在很可爱。毕竟是工作,虽然麻烦还是要确认的,指挥官心想着,向着带有宽宽的大剑的少年走去。
  “抱歉,可以看一下你的剑吗。只是工作需要,别无他意。”
  充满成熟战士风貌毫无顾忌的少年从背后取下剑,连鞘一起无言地扔给指挥官。男人接过来,稍稍拔出一段剑身看了下,马上还给剑主人。
  “谢谢,一把好剑,麻烦你了。”
  多马看着意外地有礼貌的男人离去,抚胸长出一口气。之前他借了克罗蒂亚的剑,把他的得意武器交给了少年,想想其实不用这么做也没关系的,莫名地有些羞耻。收了通行税,也没有可疑之处的商队被允许通过了。即使是善于做出职业笑容的商人们也变出了真正安心的笑容,几台连在一起的马车动了。
  “……!”
  突然,少年猛地向检查处那边的城墙抬头看去。因他突然紧张起来,多马和克罗蒂亚也看上去,发现了一个从高处俯视自己的人影。
  仿佛染在蓝天上的不吉墨渍般的黑斗篷。接着又从背后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
  “呀!那是什么啊!”
  听到克罗蒂亚惨叫的其他人一起看向城墙喧哗起来。巨大的影子降落在人影旁边,收起蝙蝠一样的翅膀。那是龙吧。但虽然是龙,却和人类想象的姿态不一样,前肢与翅膀是一体化了,身体也异常的小。看起来那么小也许是因为皮包骨的缘故——
  “是飞龙。但是,那是死灵魔法复活的死尸,肉体中没有灵魂。不安定又微弱的奇妙阴气就是这个原因。”用沉着的语气说明的少年手里,多了从克罗蒂亚的马车行李台上拿回的龙心剑。
  全身包着斗篷的人物以带着笑意的柔和声音说:“诸位,世上没有那么好运的哦——是福缟王通缉的人,统统拿下吧,抵抗的格杀勿论。”
  声音不大却不可思议地响亮,而且很习惯发号施令了。
  “背叛神、堕入黑暗的魔法师!把你那污浊的灵魂送进地狱!”一个商队的护卫魔法师叫着,举起手中的魔杖。
  前端嵌着水晶守护体的木杖将他的魔力增幅,发出闪光。四周暗下来的话,就可以看见一道逆天而上的雷光,然后那个雷被城墙上的魔法师张开一只手接住,又投了回来的光景。
  “我们的主,伟大的四相神啊。请以您的御力击退邪恶的力与技——‘圣盾’!”披着魔法师斗篷的亚肯杰尔以神圣魔法挡住被返回的“雷矛”法术。
  还是血气方刚年纪的魔法师从心底感谢前圣骑士青年。
  “……不行哟,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予相应的教训是必要的。居然妨碍我,不可爱的孩子啊。”
  把亚克叫做孩子的快乐声音相当地年轻,让人觉得有些不相称。但是,听来很快乐的语气中却含着令人恐惧的气势,与那年轻的声音完全相反。这段时间里从城寨里冲出了拿着剑和矛的士兵。城墙上架着弓的弓箭手也一个个瞄准了商队的护卫。
  “呜嘿~最恶事态发生啦。”嘴里这么说却没有紧张感,因为多马是在逆境中会更有斗志的那种类型的战士。
  克罗蒂亚也为即使遇到这种事态也不恐惧的自己吃了一惊。如果说是因为不会战败而死也许有些厚脸皮,但的确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了,死也不算什么。她对自己会那样想觉得很愉快。
  幻兽王拔出真红之剑说:“使用魔法的人类们,只能挡住第一击也行,一定要防御住。”
  并不是要保护自己,而是在发动凭依魔法之前一定要保证全员无伤的意思。亚克和盖斯虽然受到此地过剩的阳气影响身体不好,仍然和护卫魔法师们一起抵挡着敌人魔法师广范围的强力攻击。雨点般飞来的箭被凭依魔法发动吹起的激烈气流卷走,全部飞到目标外的方向。
在渐渐弱下去的闪光和旋风中,出现了插在大地上的巨大真红之剑和古老的龙之化身。
  是位与那宽与长都超越了常识的巨大武器十分相称的伟丈夫。过腰的橘色长发闪着仿佛表面洒了金粉一般的光辉,琥珀色的双眸则和那嘴角一样,露出孩子一般开朗而好胜的笑容。外表年龄在二十岁后半。肌肉像浮雕般隆起的上半身直接套着黑色皮革的铠甲,手上戴着无指的黑皮长手套,腕上也戴着像是手甲的黑皮做的东西,裤子的颜色也是黑的。而且皮带、皮靴全是黑皮制成,全身的服装都是一色的黑。唯一的例外是左耳上的一个大大的环状耳环,闪耀着豪奢的黄金色。
  “嘿嘿嘿,是久违了的现世啊,气派地粉碎吧——‘业火暴岚’!”巨大的血红之剑划过空中,从被切开的空间里汹涌地喷出了红莲之焰。
  火焰就像有意志一样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将周围的所有士兵和整个城寨统统包了起来。士兵们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全身就燃烧了,血肉和铁的防具都像见了火的蜡一样迅速地融化蒸发了。最后剩下的人形焦炭在倒地时也瞬间不留痕迹地烧光。火焰在城壁鹿砦的表面来回地移动,忍不住热气的商队急忙离开城寨。
  红发的幻兽王把剑收回背后的鞘,仰望着被火包围的城寨嘀嘀咕咕:“烧掉这么小气巴拉的城,还真是没趣啊。如果能把更大的城一记轰飞,那该有多爽啊,啊啊,好想这么干呀。”
  多马等人退到火焰热量减弱一些的距离上,呆呆地看着那光景。
  “气……气派得太过头了……”
  “哟,兄弟。我家那个小毛头真是给你添麻烦喽。”
  幻兽王的笑脸越来越像个恶作剧的顽皮小孩。
  回过神的盖斯急忙向商队的代表商人那里跑去。
  克罗蒂亚怀疑地瞪着完全没有穿类似防具东西的男人。
  ”我知道你的火灵精灵魔法达到究极程度,但你是哪个时代的龙王陛下?”
  “把世界分成人间界和幻兽界两半那时的龙王陛下哟,可爱的小鸟小姐!”
  “……传说中的、世界二分的、大魔法的!我的、祖先大人的、圣王的、恋人的……”
  “就是那个。”这个眯着眼笑得像心情很好的大猫一样的男人,根本一点也没有本体是龙的感觉。而且,帮助圣王建立了人类的统一王国、并为了和平分割了世界的龙中之龙,被称为伟大的大幻兽王的风采,从这个说着“哟~”和“小鸟小姐!”的男性身上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克罗蒂亚听到儿时就从心里向往的那段至高罗曼史在心中破碎的声音,顿时差点晕倒。把发昏的少女从后抱住,亚肯杰尔以严峻的表情仰望着上空。役使不死翼龙、骑在它的背上飞在空中的那个魔法师就在那里。
  “啊,居然还活着,这个混蛋!”多马叫着从少女手中夺过弓,正要射的时候被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的幻兽王制止。
  “古代魔法的‘空间移转’吧。能继承那个的你不是普通的人类啊,是由于有着浓厚的古代人血缘而产生的返祖现象呢,还是因过去混血而有精灵血统的人类后代?”
  “如您明察,不愧是传说中的那位著名幻兽王。能在这种地方看到您真是光荣至极。虽然失礼,但可以请您说明一下吗?那位小小的龙王和如今是去世龙王的您之间是怎么替换的呢?”
并不是谄媚,对方优雅地请求着,那种说话方式与有无古代人的血统无关自然有一种出身高贵的感觉。而且他习惯用命令语气,所以如果说是其实是哪里的王族也不会让人吃惊。
  “好啊,作为交换,你也要把给福缟王的幻兽放在哪里告诉我们。”
  “是交易吗,请讲吧。”
  “我们龙族的始祖是从自己的世界被流放的‘神’,我们称他们是古代龙——有话在先,全部的神都和人类有着相同的外表,那种想法只是人类的自以为是而已。人类信仰的神像人类一样也是他们单方的想法。古代龙持有移动时空的力量,他们被自己所属的时空流放,再也不能回去了。”
  亚克想象着被惩罚永远孤独的古代龙的心情。是犯了干涉未来或过去的罪才被流放的吧。
  “我家的小毛头啊,把从古代龙那里继承来的力量对自己的身体使用。回溯时间,以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之记忆为路标,不然就要在时间里迷路。小毛头这个能力就是如此应用的。首先,将意识固定在现今的时点,让特定的血游走全身,只把肉体回溯到过去,再用魔法的变身咒语来编排,以肉体为容器唤回持有的血肉的灵魂。肉体与灵魂就在现世结合在一起——这样就完成了一个凭依魔法。”
  青年听了这么仔细的说明,觉得这位龙王似乎也有和乌兰相同的能力,不然,自己没有的能力怎么可能说明得这么具体的。
  “真是令人感兴趣的知识。进献给福缟王的幻兽在沉入猪苗白湖的古代废都中央,关在王宫的大厅里。但是,虽然告诉了你们,但如果要杀了它的话,我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点请诸位了解。”
  “找死啊你。敢妨碍我的家伙,我可会统统干掉。”
  “如果您搞错的话我会困扰的,在妨碍我的是你们才对吧……”
  两人同时放出的冷气与热气发生了激烈的正面冲突,大量的水蒸气和爆音让多马他们不得不倒退几步。
  “拜见了相当有意思的东西啊。魔法是不可思议地没有尽头的,所以才很有趣。下次再见吧,到时我会认真地作战的。”在上升的飞龙背上,魔法师道着别。
  “等一下,喂!别装样子,现在就跟我干一架!大爷我可是干劲十足哦。回来!喂!我有那么恐怖吗——没XX的混蛋!”不用咒语就能操纵火灵的幻兽之王大模大样地向谜之魔法师挑战,对方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红发龙王用被盖斯听到一定会被规劝的超级脏话破口大骂。骂到消了气之后,他随便地撩起头发,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很难对付的敌人哦。换我家的小毛头是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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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八章 治愈人心的语言(一)
晚了先行的骑兵团一天,现在有一队步兵向着城寨的方向在大路上急急跑过。
躲在森林里查看情况的多马等人分开草丛回到路上。
“哟~哟~每次都藏来藏去的,太难看了哟。麻烦~”
  “惹出麻烦的是你才对吧。不考虑后果就玩得那么盛大,你有没有给大家带来困扰的自觉啊。”
  “……呜呜……”
  红发的幻兽王被娇小的少女劈头浇下冷淡言语,不知如何是好地开始拿自己的头发编起小小的辫子来。
  远处就看得清清楚楚的高高的黑色烟柱成了通知城寨有变的狼烟。再这样前进,就会碰上福缟王的属下被盘问和被烧得一干二净的城寨有无关系了,而且还有因间谍嫌疑被拷问、没收行李、甚至有全体被处决的可能。
  商队和忠告了以后的危险的盖斯讨论后,告别了一行人,转头向国境走去了。
  “喂喂。他可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我们的,就别发牢骚了。现在要开始去猪苗白湖的旅程,哪里还有比他更强的同伴啊。能和那个死灵术师对抗的魔法师得是大师级的吧?四相神教里也只有大神官大人了。想要提高队伍的战斗力,可不是闲晃晃就能找到的啊。”
  “对啊对啊!兄弟讲得没错哦,小猫小姐!”
  克罗蒂亚瞪着因为多马帮腔而兴高采烈的男人。
  “你跟多马是兄弟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年纪差了一千多岁的兄弟真够稀有的。还有,我的名字是克罗蒂亚,不是小猫小姐。”
  “这种叫法你讨厌啊?”
  “嗯,讨厌。你也是,乌兰波克也是,从来都没有好好叫过我的名字。幻兽界怎样我不知道,在人间界来说,那可是相当失礼的。”
  把编着的辫子叼在嘴里的龙王咬着辫梢,想了想说:“……可是啊,可爱的小松鼠小姐和那个心情很差的美人大哥都有真名还好办,其他人的名字被我叫了的话,那会很糟呢。怎么说,我都是龙嘛——”
  “真名是什么?你是龙为什么叫人的名字就糟了?请把前因后果做个说明——还有,再说一次,我的名字是克罗蒂亚,不记得曾经做过松鼠。”
  “所谓真名,指的就是用汉风文字表示的那个。古代文字有着驱魔的力量,所以被拿来做国名或是王族的秘密名字。”
  “啊,是那个,它有这种意思啊。还以为那单纯是为了显示与平民的差别的王家一贯的恶心虚荣呢。古代文字真的有驱魔的效果吗?”
  “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只龙么~不是魔物的~”
  听着两人对谈的多马忍不住用手按住额头。虽然说话方式完全不同,但这个看来很轻浮的男性和乌兰波克的答话其实非常相象,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啊。
  “……算了。那么,只不过是龙的如果叫了没有真名的人类的名字,会有哪里不对?”
  “魔力过强的话,即使没有这种用意也会让对方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我可以不用咒语就役使火灵就是这样。叫了对方名字,就和捏住他的心脏一样。不可能有被捏住心脏还会高兴的家伙吧。”
  “这样啊……乌兰是小心地注意着呢。其他地方也是,他忍了很多很多……”
  “有什么不好?想和人类在一起,当然要忍耐那点不自由来配合人类的呀。我啊,为了小兔子小姐的话,怎么都能忍耐的哦!”
  “你那轻浮的把人当笨蛋的说话方式我可无法忍耐!请用和那个黑斗篷混蛋说话时那种帅得多的方式好不好?”
  如果克罗蒂亚再长大一点的话。就会笑笑过去的吧。但是,少女因为常被姐姐和侍女们说不是美人而深深种下强烈的劣等感,她认为无论是谁看来都是超级英俊的他会给自己特别待遇是有着不好的意义。
  龙王用心情超好的猫一般的脸笑着。
  “不要啦,那好累哦。”
  “你这个家伙~!”
  少女握着小小的拳头,摆出要打他的架势,被背后伸过来的多马的手臂制止了。
  “喂喂,你还当真了——抱歉了,兄弟。这家伙是作为公主殿下被养大的,不习惯你那样对她,而且她还是个纯情的黄毛丫头呢。”
  “你等等,多马!谁是黄毛丫头啊!跟是禽兽的你比起来,谁都是圣人了!”
  红发的龙王爆笑出来。
  “实在忍不住了!不止名字和脸像,连反应都完全一样呢!没想到在千年不见的现世里还有这么快乐的事,啊啊,愉快愉快。”
  “完全一样?谁啊?”
  “娜迪亚。”
  “所以说,那是谁啦,请不要省略好好地说明哦。”
  “小花小姐的祖先大人啊。被冠上圣王、圣女王这种无视本人的奇怪通用名的,我的小可爱哟!”
  ——……恋幼女癖……?多马不禁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对方。
  克罗蒂亚想起装饰在王宫大厅正面的巨大肖像画来。
  “……什么‘哟!’啊,不是一点都不像吗,她可是比我漂亮多了的美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是做了相当的修正。她是说了‘画成丑八怪的话就不饶你们’或者‘画成跟原样一样的美人!’诸如此类的话来威胁画家们的吧。呀哈哈哈哈哈,那光景好象就在我眼前似的——!”
  不顾呆掉的两人,发言的本人独自一个笑得前仰后合的。
  “……这样的话,像你这样的超级帅哥为什么会喜欢上那种丑八怪?”
  “丑八怪?虽然不是美人,可是超可爱的呢。只是亲个脸蛋就气得像个熟透的番茄。跟她在一起,真的是好快乐好快乐的!又有气魄头脑也好,就是性急了点又是个爱哭鬼。最后道别的时候也是眼泪鼻涕弄得满脸都花花的。我想吻你你就别吸鼻涕了好不好,喂!这样的……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说到最后,还是变成了感伤的低语。
  听了他的话,多马悲伤起来。为了守护无法共存的人类与幻兽双方,而把世界一分为二,这也就意味着要和深爱的女人分别了。
  “那么说,你现在拿的剑就是那把交给圣王的传说中的‘誓约之剑’了!”
  “虽然是这样,可是,那时她说‘那种碍手碍脚的大剑,我才不要!’。是我跪地哀求似的对她说‘拿了的话绝对不会吃亏的,拿着嘛拿着嘛,这是幻兽王一生一次的请求啊’,然后硬塞给她的——”
  虽然对被打碎了梦想的少女很抱歉,但多马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笑、笑死人了……”
  克罗蒂亚狠狠拧了男人的手臂一把,又转向幻兽王:“虽然这种话不该我说,但是,你对女人的品味太不怎么样了。”
  “这样吗~小白玫瑰小姐,虽然说着丑八怪丑八怪的,但是对男人来说,自己钟情的女人的笑容是最美丽的,只是看着就很高兴,而且动心不已呢。”
  无言了的少女抬头看着说得顺理成章的他。
  盖斯和亚肯杰尔还是受了过量的阳气影响,身体不舒服,在三人后面很远的地方跟着。
  “唔唔唔,多马正在努力。”
  “……诶?”
  被头痛、呕吐感和轻微的眩晕困扰着的前圣骑士抬起发青的脸。
  “你说了什么吗?盖斯……”
  “啊不,有点……稍微休息一下吧?”
  “休息了也一样吧。对了,能不能用‘解毒’的咒语试试……?”
  “原来如此。也许会有效的。”
  先不去管背后那两个的身体状况,以少女为中心的三个人继续着对话。
  “呐,呐.刚才你感动了吧?”
被这么一说,有也不能老实地承认了。
“是呆住了才没有说话的。你啊——也就是说,从刚才起就只是在向我们炫耀你的爱人罢了!”
“诶嘿嘿嘿,也可以那么说。”
  “……啊啊啊啊!杀了你!”
  “住手,克罗蒂亚,太不像大人了。”
  “我才十五岁么,当然不是大人,这谁也不能说我!”
  僧侣的咒语收到效力,一下舒服了很多的亚肯杰尔终于能注意到前方的骚动了。
  “别人在痛苦,那边倒是很快乐的样子。”
  “没办法,多马和公主殿下跟那位幻兽王陛下很合得来的样子呢。”
  红发龙王所说的“心情很差的美人大哥”,则真的变得心情很差了。
  
因为没有以最短距离通向湖边的路,一行人决定按盖斯的提案,走先经过神殿,然后横穿古战场的路线。
  “到神殿两天,横穿古战场三天,坐船到湖中心也要两天。如果凭依魔法效力有十天的话,那还剩下整整两天。不管在那里有什么样的幻兽,只要有了二分世界的幻兽王在就没问题了。”
  “对嘛~”红发的龙王对多马的话高兴地点着头。
  “即使那个穿黑斗篷的混蛋造来也能安心了哟。”
  “对嘛对嘛~”
  对克罗蒂亚的话也很高兴地点着头的龙王,为了抓晚餐要吃的鱼和多马一起下了河。没拿鱼网也没带钓竿的他,叫多马站到下游去。然后打了个响指。
  一阵钝重的冲击后,两人之间冲起一条巨大的水柱。
  “呜哇!……诶?”
  被壮观的水花像雨点一样打着的多马,眼前浮起很多大大小小翻着白肚的鱼。
  “扔过来,扔过来!”
  岸上看着的少女挥着手里的匕首喊。
  她把扔过来的鱼利落地处理起来,壮汉也加入了拾起鱼集中到一起的作业。把刮了鳞去掉内脏的鱼用草绑着一串后准备拿走时,两个人对穿着衣服就游起水来的红发龙王说:“托你的福大丰收了,多谢喽!我们要回去了,你呢?”
  “我要再玩一会儿~”
  停下来回答的他的大高个子被横向袭来的波浪打倒。
  虽然他很高兴的样子,多马却歪着头问:“又不是海,怎么突然会起浪了?”
  “因为我在水中爆炸了火之精灵的魔法,水灵们发脾气了。原本我跟她们就处不来的。”
  “诶!你要是溺死了怎么办啊。就算是龙王也太乱搞了,会有危险的。”
  “没问题的啦。那种看起来从不考虑后果的类型,光凭直觉就能看穿结果了。”
  “……直觉就能考虑后果了吗?”
  克罗蒂亚耸耸肩,迈步就走,两手提着一大堆鱼的壮汉也跟在她后面。
  两人离开了,享受了一阵惊悚游泳后,龙的化身不再游了,正要回到岸上的时候——
  水中突然伸出半透明的女人手臂,紧紧拖住他的腰,其他还有许多人卷住了他的手和脚,阻止了他的行动。
  “各位温蒂妮(水灵)小姐们,我为刚才的粗暴道歉,可以原谅我了吗——……呜哇!”被从背后卷来的大浪吞没了,沉到水中的身体又被水妖们缠住。水蒸气像爆炸一样地涌出来。
  从圆形的一块没水的河底站起了化身为年轻人的龙。一只手摸了摸坐在自己头上的红色东西。身体已经完全干了。
  “路裘君。是我们这边不对啦,所以别做得那么过分么。”说着说着从头上抱下来的,是大红色的蜥蜴。他抱着那个向岸边走去,正面的水立刻分做两边,河底形成一条路。
  “看吧。都怪你,已经被人家彻底讨厌了哦。”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起来,在离岸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来。
  表情冰冷的亚肯杰尔手拿空的容器俯视着他。龙王把手伸到蜥蜴的前肢下,像抱婴儿那个样子地把它抱到青年眼前。
  “哟。这孩子是火蜥蜴路裘君。路裘君,向美人大哥道个初次见面的问候如何?”
  扭着长尾和身体的火之精灵噗地一声吐出小小的火苗。青年冷冷的淡水色眼中的光芒一时间变得很柔和。
  “我也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骑到龙王肩上的大蜥蜴迅速地钻进那燃烧的火焰般的红发里,消失似的不见了。
  “呐,美人大哥。你难道是在讨厌我吗?”
  “非常讨厌!”
  “……也别毫不犹豫地就说出来啊,为什么?”
  “因为轻佻浮薄的你乱发誓约,给龙子龙孙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没有的事啦,至少能遇到命运的恋人这一点总该感谢我吧,嗯?”
  “那也只是您自己的想法而已。可以请您从河里上来吗,现在这种状态我没有办法汲水。”
  乖乖听话的龙王在跪下一只膝盖汲水的青年身旁坐下来。
  “因为你是小毛头的那一半,我认真跟你说哦。现在四相神教的教义为什么会主张世界调合?因为如果阴阳两界的平衡崩坏,再度成为一个世界时,就一定会遭到第二个大灾厄袭来的缘故。”
  “世界一分为二的反作用?”
  龙王向惊愕的青年摇摇头。
  “不是,分成两个是为了回避大灾厄马上就要发生的危机——我是觉得的确人类就像是那群渣滓一般的饿鬼一样,为一点无聊事就争个不停。而且,无药可救的死抱着权力的家伙也太多了。你以为我的誓约是为了那些家伙而牺牲幻兽吧?也不能完全说不是,可是,连阴界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四相神教的威光一减弱,失去信仰的人类们就会破坏阳界的平衡。人类如果不能自我改善的话,那就只能幻兽王来做了。守护幻兽和阴界是王的义务啊。”
  “为了这个,才以许多的誓约来束缚子孙?”
  “对,而且更狡诈的是,誓约里并没有直系这个字眼。只要流着我的一滴血,誓约就有着效力。你的那个小小的龙王,在我的旁系里算不错的血统呢。现在来看,从那个血统会生出有着浓厚古代龙之血的小毛头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啊……只是,时机太差了。”
  “时机?”
  “各种方面的问题。其中也有不太方便告诉你的事,所以不能全说。不过,在小毛头当上龙王的那时似乎发生了很大的麻烦。”
  亚肯杰尔马上想起凭依魔法的特殊性。
  “即使魔力再强,也是借助祖先的力量,并不是实力的缘故?”
  “答对了,龙啊,所有的都很自豪。即使没有向王低头的必要,但被认定自己比对方差的时候就无法忍受了。再加上小毛头他和你见到的一样是个小鬼。一直争来争去的,终于决定了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幻兽掉到人界去了。小毛头为了狩猎它们吃了相当的苦头。”
  “……莫非传说中的幻兽猎人指的就是因为大乱来到这边的幻兽王?”
  “不知道。幻兽王一个要收拾掉所有的也不可能吧。也有着真的以猎幻兽做生计的人类啊。”
  听他这么一说,青年的胸口疼痛起来。虽然认为王来狩猎幻兽是错的,但是杀害因为人类的错被迫来到阳界的幻兽、以此赚取钱财的人类的行为才更加罪孽深重。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我……对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觉得比什么都羞耻。”
  “好了好了。疯了的幻兽总需要谁去解决的。这常常是关乎性命的工作,要是没有相应的报酬,谁也不会去做的。首先,幻兽王自己也因此拿到钱了吧。你的想法我很高兴,但这是直接为了幻兽做的事啊。拿到了钱,决定用在有意义的道路上的人是你自己。”
  将世界一分为二的龙王在说到最后时拍拍青年的肩膀,站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脚回过头来。
  “——要不要听我家的小毛头绝对不会对你说的话啊?”
  “如果是黄色笑话,那就没空。”
  “我侵犯你哦,喂……来到阳界的小毛头,第一个狩猎的幻兽,就是他的好朋友独角兽。”
  “……!”将容器放到脚边,青年也站起来正面看着红发的龙王。
  千年前就死去的龙之化身交抱着清晰可见肌肉动作的胳膊说:“在表现出凭依魔法之前,小毛头一直被当成龙的异端,被同胞们排挤——简单说来就是废物。啊,异端啦,而且又还是个小孩。所以真龙们根本就无视他,同样是龙族倒还罢了,连像奇美拉那样有点小小力量的幻兽都把他当笨蛋耍。”
  “那种事……一点都……”
  他说自己是废物,但在亚肯杰尔看来,乌兰波克是在为民着想,这点上远胜人类的君主们的英明王者。
  看到他深刻的表情,龙王轻轻笑了笑,挥挥一只手。
  “不不不,他可不是为了这种事就忧郁的老实小鬼啊。傲慢和不礼貌那些都是与·生·俱·来。就因为是这种家伙,才和怕寂寞的独角兽很合得来的。但是有一天,那独角兽从阴界消失了,多半是掉到阳界去了吧,所以他来到这边就直接找它,结果——”
  “……晚了一步吗?”
  “没错。被人类追来追去,受了很多伤,孤单一个害怕着……连小毛头的事都记不起来了,疯到这样了不得的程度。所以,不杀不行了——那之后过了两年,他恐怕杀了比至今所有的王更多的幻兽吧。小毛头就算还是个小鬼,多少也会去想各种各样的事了。可爱的孩子去旅行,就会变成不可爱的臭小鬼,旅行就是这样让人越来越像王的。”
  “真想拜托您也去做点旅行的。”
  亚克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冷淡。
  “……本来是个超绝的美人,为什么就只会说难听话啊。你是女人的话,我早就把你按倒在草地上,让你哭叫着住手、原谅我或者再来一次了,哈。”
  “不是说过听黄笑话我没空吗。上了年纪耳朵就重听了是不是。”
  龙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脸蛋是比娜迪亚漂亮一百倍的美人,性格却是娜迪亚那边不可爱一百倍啊。”
  “前一句是您不记教训,后一句听着像在炫耀自己的恋人。”
  “……真奇怪啊——我的誓约里,可是对命运的恋人是同性什么的一个字也没提过的~小毛头已经是第二个了,龙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了啊?”
  “看到您我就从心底这样想。”
  “是是是。反正都是人家我的错就是了,要不是因为人家和娜迪亚光顾着调解人类与幻兽的不和还有回避大灾厄什么的,那子孙的龙王们也不会有变成恋童癖的、搞外遇的、还有同性恋的……”
  看到他一个人自虐似的说得起劲的样子,亚克很想对他说你自己不是也有恋幼女癖吗,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我现在很明白小毛头为什么会被你吸引的理由了。”
  “以前他说过因为我和那独角兽很像。”
  “受伤的独角兽呢。这次一定不能再迟了,我要用自己的手拯救你,这样吧。”
  “受伤的独角兽?我吗?”
  龙王用拇指指着自己的左胸。只是比喻心中伤痛的无意动作,却造成了揭开直到今天也未愈合的亚肯杰尔旧伤的结果。
  “……这种事,没什么……我并不是那样……”
  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想要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自己想要克服与隐藏起来而忍耐着的旧伤,被别人说出来就是明显的指摘了,觉得既屈辱又打击。
终于也认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龙王正想开口说什么之前,脸突然扭曲了。
  “——喂……住手!现在这种场合回来是很不得了的啊!快住手……!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马上道歉……你这大傻瓜!没脑子!”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口气却异样地紧迫。青年正想回头看出了什么事,就见红发龙王的全身都被脚边发生的闪光与风的漩涡包围起来。但那些很快就消失了,在草地圆圆地秃了一块的地方,黑发的少年站在那里。
  “不许说那些多余的话……!”
  猛地怒吼出的语言,是对回到时之彼方去的祖先龙王说的。然后,一改愤怒的表情,他望着被突如其来的凭依魔法解咒而弄得呆掉的青年。
  “亚肯杰尔……!那家伙说的事,不是我想的。亚肯杰尔就是亚肯杰尔,亚肯杰尔只有一个……可恶,我说不好啦!就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不管他。只要有亚肯杰尔在,我——”
  平时寡言的少年拼命地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出来,而他已经充分地传达到了。青年感到被那口无遮拦的话伤到的自尊正在慢慢地愈合。不需要自己的任何条件和作为,少年只是一心珍惜着自己。他说过,要保护自己免受一切事物的伤害,这句话是真实的。亚肯杰尔微笑了。连为找出合适的字眼而陷入苦斗的少年都看出了神的、安稳而温柔的笑容。
  “我明白的,乌兰波克。”
  “……是吗,太好了……”
  安心了的少年在魔力消耗引起的激烈疲劳感下保持不住意识,就这样向前倒了下去。
  青年伸出双臂,抱住了陷入死亡般沉睡的少年。对克罗蒂亚她们来说会觉得遗憾,战斗力的降低也许是个严重的问题。但即使如此,亚肯杰尔还是对少年的归来感到喜悦不已。
  做出冰兽并能自由操纵的女王龙,留下世界二分传说的伟大的炎之龙王,当然都是非常杰出的幻兽王。但是,对他而言的幻兽王,只有乌兰波克一个而已。

除了龙王从红发的开朗年轻人变成了睡不醒的阴沉小孩之外,一行人毫无障碍地在预定的两天里抵达了四相神教的神殿。
  然而,上门的战士们的突发性求助却遭到礼数充分的拒绝。
  僧侣盖斯和负责传达的僧侣商量,希望与上层部门商谈。普通来说,先会被带到负责外部事务的神官那里,如果判断为重大事态再由神官长作出对策。无论怎样都不能直接谒见大神官的。可是,负责传达的僧侣带他们去的房间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人。
  “这位是警护我们神殿的圣骑士团长卡宁加姆大人。”
  僧侣介绍着,那是将几乎全白的长发绑成圣骑士的独特发型,双手放在壮丽的剑柄上的初老的男人。
  虽然及不上多马,但他筋骨隆隆的魁梧身体背挺得直直的,有着围压一般的锐利眼光。那鲜蓝色的眼睛停在亚肯杰尔身上。
  他大步走近倒抽一口气的青年身边,大大的左手一掌挥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扑倒在地,接着,又用剑鞘压住了他的肋腹。
  “刚见面的你干什么!”
  多马大吼,但是背上还背着少年,没法敏捷地作出反应。
  “请您住手!”
  代替多马扑过去制止他的是盖斯。
  但骑士团长却一把将他推飞,抓住青年长长的银色头发把他拉起来。
  “这个发型是什么!不知羞耻的逃兵也敢继续顶着光荣的圣骑士名号吗!还恬不知耻地在过去的老师面前出现,亚肯杰尔!”
  “不、不是的,师尊大人,我——”
  “住口,我不想被你那污秽的嘴称为师尊大人!在此相遇也 是四相神的导引,让我当场收拾了你!”
  卡宁加姆放开青年的头发将手伸向剑柄,这时背后响起弓弦拉紧的不祥声音。
  瞄准了男人宽阔的背,克罗蒂亚严厉地命令道:“不准动。你敢拔剑我就放箭。就算是怎样的剑术高人,这种距离下也躲不开背后射来的箭吧。”
  “……如果这么做了,你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突然作出粗暴举止的是你吧,带路的僧侣大人也可以作证的。亚克是我们重要的伙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怎么能默不做声地看着伙伴在眼前被杀?——盖斯把亚克从那个人那里带开!”
  被她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的盖斯二话不说地照做了。
  “干得好啊,克罗蒂亚没事吗,亚克?哎呀,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手印,嘴里破了吗?不会留下痕迹就好了。”
  背着不醒人事的少年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的多马,忙看着青年的脸问。
  少女确认对方的杀意消失后,才把箭从弦上取下来放回箭筒。
  “走吧,既然借不到援兵,留在这儿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请稍等,在两件事是不同的。我对你们的话很感兴趣,排除袭击人类的幻兽对我们圣骑士团来说也是重大课题。如果有消灭幻兽的专门技能的人在,我们不惜协力。”
  “真的?”
  “人间界的大事就在眼前,却公私不分而放弃责任,这种气量狭小的人是当不上圣骑士团长的。”
  ——说得很了不起似的,一开始就打了亚克的混蛋又是哪里的谁啊。
  壮汉佣兵没说出口,在心里闷气着。守护命运之人是比起任何公事都优先的幻兽王的私事,乌兰波克现在睡着这一点,对双方来说都是万幸的事。如果少年醒着的话,早就用真红的大剑把那家伙劈成两半了。
  来到骑士团长室的会客室后,一行人把除乌兰波克是幻兽王的事以外、到目前的所有来龙去脉都向卡宁加姆说明了。在克罗蒂亚面前,盖斯实在说不出宫木王饲养吃人类的幻兽的事,但如果不说又无法突出各国国王拥有幻兽的危险性。
  “……原来如此。的确是值得忧虑的事态。可是,现在我们并没有接到罪犯与流民无故消失、或福缟王有用人类喂养幻兽嫌疑的报告。而且,与这神殿毗邻的猪苗白湖里藏有幻兽的话,大神官大人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这一带如各位所知,是不适合农耕与放牧的土地。以捕捉湖鱼为生的渔民也都住在古战场的对岸,但并没有听说村民无故消失的传言。”
  “宫木国宰相鲁万卡可没有养无能的间谍的宽大胸怀,更没有以不确定的情报就雇用佣兵的糊涂。”
  克罗蒂亚断言,然后多马也接腔。
  “而且啊,那个奇怪的魔术师也不是在那种场合下胡说的小角色。那家伙是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也知道怎样都能对付找们,所以才轻易地告诉我们幻兽在哪里。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但他应该是耍了让大神官无法发现幻兽的花招吧。这里是特别的土地,又有古代的废都存在,和新形圈可大不一样。以我多次出生入死的佣兵直觉,这里非常的、更加的糟糕。”
  多马说着,心里已经有交涉失败的觉悟了。能使保持政治中立的四相神教团行动的确实证据并不存在。
  卡宁加姆的答复果然如他的预想一样。
  “那种不确的情报无法让全骑士团与各位同行。总之,我想听听那位幻兽猎人少年的话,到他醒来还有一天,各位被允许在这神殿稍做逗留。”
  那一付算是听完你们的话了,你们要记得感恩的妄自尊大态度,让少女吊起了眼梢。
  骑士团长把视线转到一声不发垂着眼睛的青年身上。
  “——亚肯杰尔,晚饭后再到我的房间来。”
  “……是。”
  “请让我同席!”
  消沉地回答着的青年身边那刚强的少女,瞪着曾是他师尊的圣骑士。
  “对不起,这是和圣骑士的戒律相关的谈话,我不会再使用暴力了,以我的名誉起誓。”
  “言语的暴力也是有的啊。立场上来说,我不认为亚克能够反驳你。”
  “克罗蒂亚公主,您似乎不了解事情的详情。这家伙是没有正式提出退团申请就不经许可从教团本部逃走的圣骑士。本来是应该带回本部,召开惩处会议决定处罚的,现在为了消灭幻兽才对他特别宽容一二。”
  “我提交了退团申请……”仍然低着头的亚克无力地抗议。
“是说和剑一起放在你房间的那个吗?教皇陛下不必说,就连对为师的我都没打个招呼就从宿舍逃走了,你还说那是正式的申请?”
  “卡宁加姆大人。同样是侍奉四相神,您可以允许我同席吗?如果有我一起,公主殿下他们也会比较放心的。”
  盖斯为了缓和再次变坏的气氛,微笑着打圆场。然而,克罗蒂亚挑战性的言语却把他的努力化为乌有。
  “如果你不允许,我们马上就走。既然你说不惜协力我们才都告诉你的。但是,你却说光凭这些没有可以出动的理由又撤回了前言。既然不动,那不就是不去找幻兽,光听我们说话吗。我们是不打倒幻兽不行,没有跟你废话的时间。”
  “公主殿下……!”
  好个直截了当的侮辱性发言啊,僧侣呻吟起来,骑士团长气得脸色发青。
  壮汉佣兵笑出声来,对瞪着自己的卡宁加姆说:“我能理解你的立场。各国的王室贵族战乱不断的,根本想不到什么向教团献金的事。没有什么生意,商人的钱包自然就勒得紧,日常生活都很贫穷的平民就更不用说了。为财务所苦的教团自然要节约经费,而且要极力避免做出惹恼王室的行为。消灭幻兽一个维因都拿不到的。换了我是你,也会只听了以后要参考的贵重资料就把我们赶出门去的。”
  “无、无礼!”
  多马的表情和气势顿时转变为另一个人似的严肃。
  “开什么玩笑,无礼的是你们吧。在你们圣骑士看来,佣兵大概就跟地痞无赖没什么两样,我们是用自己的性命换今天的三餐啊。被吃着饲养幻兽的王家的献金、优雅地喝着茶的你们给看扁,我们也不是老老实实就死心了事的哦。既然觉得我们碍事,那军队什么的就算了,情报的代价总该付出来吧。”
  “不过是个佣兵就想威胁我吗?”
  “别装出受害者的样子来。如果连公平交易都做不到,你小子做的事可跟打劫没什么两样啊。还是说圣骑士就做什么都会得到四相神的原谅?”
  对话像白刃战一样地进行着,起头的少女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亚克是派不用场了,连盖斯也放弃调停做了旁观者。
  最后让步的是卡宁加姆。
  “……也有道理。算了,你们想要什么报酬?”
  “食物、马匹与过湖的船只,还有……给剑的祝福。对手是死灵术师,面对不死系的怪物的时候,被祝福过的剑才派得上用场。”
  “那样就够了?”
  “钱已经够了。从一开始,我们希望这个神殿给的帮助就是这样而已。消灭福缟的幻兽是我们的工作么。”
  “……似乎是我误解了佣兵啊。”
  对卡宁加姆连笑都不笑的回话,多马抱以一个苦笑。
  “圣骑士大人们太不知世事了啊。佣兵也是天差地远的,有名气到有别名的我们算是里面不错的。宫本的宰相鲁万卡很清楚什么是知人善任,对于有以一当千价值的佣兵可是不能在钱上抠门的。这个世界,信用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如此,谨记在心。”
  不仅让对方承认了自己的主张,而且还得到了对方的敬意,少女不禁敬佩起多马的手腕来。这个男人不只有腕力而已,在政治上也有着相当的能力。

早早地用完晚餐,克罗蒂亚走到神殿的中庭,眺望着沉落古战场在的夕阳,心中一阵感伤。只会谈天、刺绣打发时间的姐妹们,绝不会有着这样的哀伤吧。这趟旅行结束后就是自由之身了,也不用被嫁到不喜欢的男人那里去。自由了的话,就可以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只是个小女孩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来的她自然地叹了口气。这时,背后伸过来的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扎着辫子的头。
  “怎么了,没什么精神啊。吃得太多了?”
  “才不是呢,我又不是重量不重质的你。只是听了郁闷的祈祷歌有点难过而已。”
  大个子的多马弯下身,辛苦地把自己挤到小小的石凳上去。
  “嗯,而且,那个红发的龙王一不在一下子就安静了好多。下次乌兰小子再用凭依魔法时,还叫那家伙来吧。”
  “不用啦,不要那样在意我……那个,我承认他是个有点不错的男人,但他毕竟早就死了,而且还是属于别的女人的。就算他给我戴高帽,我也只会觉得空虚。”
  “还有其他的龙在么。去找只属于你自己的龙就好,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是人类也没关系的。”
  佣兵把视线落到光滑的石地板上,稍息了一下再开口。
  “对我来说,那样最好。盖斯也会高兴的。”
  “诶?”
  这有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
  佣兵露出不知是苦笑还是不知所措的笑容。
  “虽然趁了盖斯的愿我挺不爽的……可是我决定了。虽然现在只是个佣兵,但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买了绝对不会后悔哦。”
  “……你确实是有气量又有本事,又能干……很受女人欢迎的吧,为什么会觉得我这种丑八怪又爱闹别扭的小女孩好?”
  他的确不是会开恶意玩笑的男人,可是也没有认真在求婚的实感。
  多马也笨笨地搔着头。
  “交给将来性了嘛。我看过很多女人,你啊,如果就这样下去,会成为一个好女人的。虽然你老是说丑八怪丑八怪什么的,可你不是丑八怪啊。如果说真的丑八怪,那就是性格超烂的女人。以我目前看到的女人中,最称得上是美人的是福衣王的第四王妃,可是……”
  克罗蒂亚的心脏大大地跳了一下。
  “——光说脸蛋是比亚克稍差了一点,也算是个相当的美女了。可是她总是一副所有人都当然要崇拜自己的美貌的那种态度。远看着就让人不爽。脸长得好是托生身父母的福,又不是你自己的功劳,那时的佣兵伙伴们常这么说。像那种女人才是最差劲的丑八怪,你比她可爱一百倍。”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可是,之前不是告诉你,不要把亚克当美人的标准吗?”
  “可是……哦哇!喂,克罗蒂亚,你怎么哭啦。我,我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吗?”
  “没有,不是,完全,不是……”
  一边擦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克罗蒂亚一边用力地摇头。在幼时欺负自己的姐姐们当中也是最美的姐姐索菲亚,在福衣王强烈的希望下嫁做了他的第四王妃。
  “对男人来说,自己钟情的女人的笑容是最美丽的。”
  会憧憬说出这句话的他与圣女王的罗曼史,并不是因为他是幻兽之王。
  我知道自己是丑八怪,所以不该有什么奢求,可是,只要一个人就好——
  四相神大人,请让像圣王的那个人一样、比谁都爱着自己的人在我眼前出现吧——
  还是孩子的时候,每晚入睡前都这样祈祷着。克罗蒂亚的命运之人虽然不是黑发而寡言的幻兽王,但她的愿望却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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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九章 治愈人心的语言(二)
将要上绞刑台的罪犯的心情恐怕就和自已现在一样吧,亚克自嘲地想着。
在这里遇到见习骑士时代的教官卡宁加姆实在是太过突然了,甚至像是四相神的恶意安排。四相神似乎要强迫自己去面对想要遗忘的过去。感到了轻微的呕吐感与头痛。
在骑士团长室的门前,盖斯对他说:“详情我不知道,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的。放松些面对吧,亚肯杰尔。”
“……谢谢。”
无力地微笑着的青年的脸色差得像马上就要倒下一样,这让僧侣强烈地意识到乌兰波克不在身边。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众人的心灵支柱了。
  卡宁加姆把两人带到与有别于刚才的会客室、十分简朴的执务室去。只是看到井井有条的室内就能了解圣骑士清廉的人品了,但反面来说也反映了他那不知通融的死板个性。
  让两人坐到没有扶手的简陋高背椅子上后,他自己坐到了公事桌的对面。
  这种对面而坐好像犯人和审问官的压迫性配置让盖斯非常不愉快。
  如果是预定好了的那还没什么。但如果他是无意识间做出这种举动的,一定是常常责备他人、审判他人的人。而且身为弟子的亚肯杰尔是知道师傅的这种个性的,所以事情更糟。
  卡宁加姆张开口,以严肃的语气质问:“亚肯杰尔。为何那时你没等正式的退团许可下来就擅自离开?如果是担心病倒母亲的情况,那么故乡来通知时为什么不立刻提出申请?”
  “……违反自己的意志、为看护病中的母亲而退团的话,我无法忍受。既然同样是退出的话,那至少也要以自己的意志……”
  “什么!你是说,不要归国去探望母亲吗!”
  师傅马上愤怒地大声怒吼起来,与他相对地只看着自己手的青年淡淡地回答。
  “我母亲的病是假的。拿着母亲希望我归国的信、却直接上诉大神官大人的那名使者是我母亲在故乡的情夫。那男人一开始是想要挟我,如果不想被强制退团的话,就拿出他要的那么多钱来。之所以他会直接上诉大神官,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他。”
  “为何那时不把事实说出来!”
  “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吧。被那人上诉的芬奇大神官,和与师尊您关系良好的奥比塔鲁大神官之间是水火不容。芬奇大人挖苦说,有着以修行为借口把生病的母亲抛弃的了不起的圣骑士下属,这还真让人羡慕啊。奥比塔鲁大人就愤怒起来,斥责我让师尊大人蒙羞……”
  了解了大概经过的盖斯忍不住深深同情着青年。他退团至今还能使用超出一般圣骑士实力高度的神圣魔法,由此判断,他对即使将来当上教团总本部的骑士团长也是不可多得的梦想的良材。
  卡宁加姆期待着并相当看重这个弟子,但他却为家事不得不退团,这种遗憾变成了面向无罪的弟子的激烈愤怒。总本部的大神官共有五人,下任的教皇将会从这五人中选出。
  亚肯杰尔因为他的不幸之源——母亲,而被卷入了大神官间的权力斗争。虽然提出了退团申请,但失败的胁迫者在直接上诉大神官时,就注定了他退团的结果。就算他怎样地陈述事实,也只会被当成为了自保的谎言,反而使情形更加不利。
  自行舍弃圣骑士的身份出走,是他向残酷的母亲捍卫自己的人身自由的举动,以及对轻易地夺走优秀年轻人未来的教团上层的抗议。
  只有十岁的孩子走上了比死还要痛苦的旅程,在漫长而严酷的修行后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地成为圣骑士,却在一瞬间,毫无过失地被剥夺了圣骑士的地位。
  他的心中该有多么的绝望与不甘啊,即使因此自暴自弃,也不会有人责备他的。但这样的亚肯杰尔却过着禁欲的生活直到今天,保持着使用神圣魔法的资格,比一般的圣骑士更像圣骑士。
  要堕落是轻松而且容易的。没有堕落反而严格律己的他该有多么的艰苦,曾身为武斗家的僧侣自身也很清楚。自已是无法有那样的坚强的。盖斯不由对这个看来脆弱实际却坚强无比的青年顶礼尊敬起来。
  卡宁加姆似乎也理解了自己当初的不对。可是,如盖斯所担心的一样,这个身居高位乐于惩处他人的男人因为过度注重名誉与体面,会无意识地将自己的错用对他人的责备来掩盖住。
  “一般的母亲来说,宁愿隐瞒自己的病情也要儿子上进。然而你的母亲却正好相反,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
  “母亲她……”青年紧紧地抓着膝盖努力说下去,“我的母亲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幼小的我卖给沉溺于可怖背德快乐的贵族的人类。”
  “原来如此,你会被允许比他人更早修行,原来并不只是出众的缘故而已。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被再婚的父母遗弃的,也有被父母要求成为圣骑士放弃财产继承权的。有着这样的亲人,就想成是四相神所给与的试练吧。”
  有着异种经历的僧侣盖斯对卡宁加姆的说法并不赞同。作为调和与公正之神的四相神,应该是不会把极度贫穷或残忍的双亲这种自己无法改变的环境给予幼小的孩子的。
  人类世界的恶是人类自己造成的。这或许出乎了神的预料吧,怎么想亚肯杰尔的母亲都是只把孩子看成是赚钱的道具而已。
  “然后你回到母亲那里去了?”
  “不,听说我被任命为圣骑士,母亲和她的情夫就为了从我这里得到钱而写了那封信。会向芬奇大人直接上诉也是为了报复没有按两人要求的拿出钱来的我。”
  “你没有回故乡又怎么能如此断言。向你敲诈也许只是那个情夫自己的举动,你的母亲也许是真的得了病也不一定。”
  青年捂住了嘴,忍着越来越强烈的呕吐感。明明听说她已经死了,但只要想到回到母亲身边的自己,额角就冒出冷汗,全身作出拒绝反应。
  盖斯替他反驳了:“卡宁加姆大人。亚克他逃离了折磨自己的母亲,在苦难后才成为圣骑士的,却因为母亲的一封信而丧失了圣骑士的地位。如果我是他,也一定会觉得悔恨吧。他没有回故乡不应受到谴责才对。”
  “可是,人类是会改悔的生物。上了年纪或是生了病,都会有接近了常世之国的感觉。想想四相神那称量善恶的天平,就深恐落入地狱而对过去从心忏悔了的话,又该怎么办?至今没有联络的母亲却突然来了信,接到时不就该这样想吗?”
  “即使如此,生病后为了自己的安心与死后的审判,就使儿子丧失了独自奋斗得来的圣骑士地位。这样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得到四相神的宽恕的。”
  警戒着绕了弯子责备亚克的骑士团长,僧侣也以断然的口气对抗着。
  青年的指尖陷入了膝头。胸口的鼓动激烈起来,头也跟着那个节奏疼痛着。
  骑士团长的声音走调地吼叫:“一介僧侣竟敢不逊地擅自捉摸四相神的心意!裁决是四相神所做,而不是亚肯杰尔。这家伙身为圣骑士,却执着于自己卑微的怨恨,将病弱母亲的忏悔置之不理!”
  “这也是假定的情况而已。同样是假定,那么也有回到故乡母亲不但健在,而且又阴谋将美貌的儿子卖给哪里的贵族的可能性啊——从卡宁加姆大人适才的话听来,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受到了惩罚。您如果有自己不经确认使他被逼退团的后悔,就请干脆地道歉吧。”
  “再说无礼的话,我和无法忍受了!听着,圣骑士必须光明正大才能成为神的忠实之剑。但亚肯杰尔至今仍执著于过去的怨毒与憎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公正的四相神之剑。而且,这也代表他根本就没有成为圣骑士的资格!”
  “卡宁加姆大人!”
  ——这个男人居然这样说……!
  被激怒的盖斯不禁握紧了拳头站起来。
  亚肯杰尔仍以不变的姿势坐着。

“妈妈她因为我是坏孩子,才打我的。”
“要是、成了好孩子……成了圣骑士……”
“她就会说爱我吗?就会抱住我、亲我吗?”

很痛苦,要窒息了。胸口像被撕裂一样,头像裂开一样疼。想从这里消失。
  既然会如此痛苦又如此悲惨,那为什么以前不去死呢,明明就有过很多机会。自己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没有成为圣骑士的资格。圣骑士是为了神舍弃自己的心献上身体性命的,而自己是想要证明自己是被谁需要的优秀存在,才成为圣骑士的。
  不是圣骑士的自己一点价值都没有。有着身为圣骑士的事实他人评价的才不是模样而是内在。自己如果只有继承自母亲的漂亮容貌和身体,而被花了高价的男人们为所欲为的话,那还不如死的好。所以离开教团后,他也仍然按圣骑士的要求去做。
  总有谁会看穿自己肤浅而丑陋的样子,指出自己毫无自称是圣骑士的资格吧。这样一想就很害怕。死了就好了,没被生下来就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父亲、母亲不要的孩子。长时间以来一直被强行压制在边际的事物超出界限,从亚肯杰尔内心汹涌溢出。

躺在床上的乌兰波克突然大睁双眼。他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掀开被子,翻过身体想要下床,却就这样掉到了地板上。
  身体动弹不得。凭依魔法消耗的大量魔力已经回复到了原本的程度。但同样丧失的体力,却一点也没有恢复。
  古战场这一带的自然之气全部变质了,原本极力不去吸收阳气的身体完全无法从消耗的状态恢复过来。
  必须要动,现在就是爬也要爬到亚肯杰尔身边。不快点的话,他的心会从内侧被绝望撕裂破坏的。虽然不安,但他也只犹豫了一瞬间而已。
  充斥在此地的阳气——
  身为阴界之幻兽的他,却以全身迅速地吸收着侵蚀神志的有害之“气”。
  “呜,呜呜……!”
  力量满盈了。血液沸腾着,燃烧般的兴奋感和凶暴的冲动一同涌上。破坏与杀戮。被那激烈与欲求所压倒,忘记了自我。头脑中尽是血红的雾气,幻觉中的血味充斥着口腔。
  “吃掉吧,撕裂吧,咬碎吧,冲撞吧,毁坏吧,烧尽一切,杀尽一切。”
  他漆黑的双眸泛起鲜红的光,慢慢地解开了变身。有着锐利的獠牙与爪子,背后展开双翼的强大幻兽,这是龙中之龙,真龙之王,立于顶点的他原本的样子——
  “……呜……!”
  少年将左手长而尖锐的爪戳进大腿。剜出肌肉,将爪子刺得更深。激痛的火化驱走了脑中的血雾,找回了陷于快乐的麻痹中的自我。
  黑色的眼睛看到了露出骨头的伤口,肉体遵从他的意志,血立刻止住,伤口迅速地复原了。完全愈合后,他迅捷地立起身,拿起连剑带一同放在枕边的剑背在背上。
  能从他失去意识的身体上取下这把剑的,只有亚肯杰尔而已。思念着的人在这个建筑物的哪里,即使闭上眼也很清楚。乌兰波克为了守护他飞奔出去。
  

盖斯愤怒到有生以来最严重的程度。这种不但不认错,还以诡辩全面否定对方把自己摆在正确一方的男人,居然会是圣骑士。
  长时间处身于大神官们的权力之争激烈已极的教团本部,自保行为已经成为积习了。即使如此,也不能原谅。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卑劣人类。自己不是乌兰波克,但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人伤害亚肯杰尔。
  “您身为他的恩师又做了些什么?哪里有比他更配做圣骑士的年轻人——”
  站起身来正要逼问他的时候,没有传来叩门声门就打开了。
  “……乌兰……!你怎么在这儿?”
  清醒不是需要整整三天吗?知道还剩一天的僧侣不禁问道。
  黑衣少年一句话也不说地进了骑士团长的书斋,在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面前半跪下来。握住他的一只手,两手紧紧地包住,仰视着青年苍白的脸。
  “亚肯杰尔一点错也没有,不可以逼自己。”
  青年没有回答。看到他冻结似的僵硬表情,盖斯才注意到他异常的状态。
  骑士团长站起来怒吼。
  “你不懂礼貌吗!没得到允许就擅自闯进来,还说那种话!这家伙是拘泥于憎恨那种私事,没有圣骑士之魂的废物——”
  “闭上你的脏嘴。不想死的话,就不准在我面前再说那种下等猴子一样的话。”冰冷傲然的少年之眼变为不祥的鲜红色。
  被他所放出的超乎人类的强大气势与杀意正面笼罩,骑士团长当场僵硬了。
  “所有的小孩都希望被母亲所爱。因为有爱,才会为不被爱受到伤害,憎恨起来。憎恨这种行为本身一点也没有错误。就像肚子饿了要吃饭,口渴了要喝水,身体会主动要求需要的事物,和这一样,为了治愈受伤的心所以才憎恨的。哭泣、愤怒、嬉笑,所有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没有不必要的存在。谁都是保持着自己身心的平衡才能活下去的。自己想要的话,憎恨也好,直到变得快乐了,怨恨也没什么。那对亚肯杰尔的自身的调合都是必要的,超乎他人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评定的善恶范畴。”
  为了要正确传达自己的意思,少年以安稳的语气慢慢地向青年说着。平常沉默寡言的少年意外的多言,即使在盖斯听来也很有说服力。
  “——四相神的教义是调合与平衡。有时,相反的事物彼此制约也是调合。对士兵要求他们成为服从全部命令的无心的人偶,那是只为自己方便的人的理论。否定感情就是违反教义。想成为圣骑士的动机会有各种各样,那是当然。而亚肯杰尔想要向他人显示自我价值的动机,在多数人看来都是了不起而且积极的。”
  青年的表情动了动,屏住呼吸看着的盖斯才放了点心。
  “……你注意到了吗?”
  被他虚弱地一问,少年摇着头。虽然其实可以点头的。但那会伤了亚克的心。
  “不,可是,我了解。连双亲都否定自己的孩子,为了继续活下去都会用他人能够理解的标准来显示示出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我也是这样。”
  “为什么?你拥有成为王的资质啊!”
  “魔力再强也只是个被称为异类的废物。被说过太丢脸了还不如杀掉,我没有办法才展示出凭依魔法的。但也只是由异类变为异能而已,反正是异端这一点无法改变。我讨厌像自暴自弃一样的凭依魔法,但总比被杀要来得好。”
  亚肯杰尔相信,这个少年的话,一定不会性急地非难自己,而会就这样倾听下去,所以将自己没有向任何人表白过的黑暗面告白了。如果现在不说,一生都会活在恐怕暴露的恐惧感中吧。
  “……我找不到除了身为圣骑士以外的自我价值。所以,即使自己知道很可笑,但是,离开教团后还是想要抓住曾是圣骑士的过去……”
  说出口后,又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难看。
  乌兰波克将唇触在握着的青年手上,稍想了一下说:“我听说成为圣骑士很困难,但是要一直做下去就更难。亚肯杰尔想要继续用圣骑士的标准要求自己,所以只要还维持着,亚肯杰尔就还是圣骑士。”
  “怎么行……这种放肆的想法是不被允许的。被从登记上抹消的人还自称是圣骑士,那是诈欺行为啊。”
  “那不是形式,而是心与自尊的问题。只有我一个的时候我也要做个不让子民与自己蒙羞的王。这样想着,又这样做了,即使在没有子民的世界我仍然是王。这并不是简单的事,只要能一直做下去,就算没有儿女叫我王,我也无悔。”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盖斯认为现在自己可以插话了。
  “亚克,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年轻人比你更适合做圣骑士。四相神也一定了解。圣骑士以外的骑士是无法使用神圣魔法的,何况是能使用神官级神圣魔法的你,我认为四相神一定对你有特别的加护。虽然这不是取代的问题,但我要说,代替你父母的爱,你得到了四相神的爱和——眼前这位伟大王者的爱,你要有自信才对。”
  乌兰波克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青年的脸颊。
  “我爱你。你比任何人、任何存在都更重要。我发誓过,绝不会伤害亚肯杰尔,会守护亚肯杰尔不受伤害他的一切事物所苦。所以,求你,不要自己伤害自己。只有这一点我无法守护。”
  听到这真情的叹愿,青年水色的眼中落下泪来,不断地流过脸颊。小小的龙为难地按誓约一般守护了他将要崩溃的心,那是本来会因此一蹶不振的情状。
  现在轮到自己立誓了。
  “……我发誓……再也不会自己折磨自己了……在此立誓。”
  被幻兽王所爱的青年,向着少年和自己坚定地立誓。

那天的深夜,被告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悄悄溜出来的多马照着约定,来到了神殿的中庭。
  洒着月光的中庭里,没有叫他出来的人。过剩的阳气使这片土地几乎不生草木,也没有任何虫鸣兽声,因此夜中寂静得令人窒息。
  只有在凉亭对面,泉水流成的小河才发出潺潺的水声。
  “……怎么,如果你叫人出来自己还在睡的话,我要揍你哦。”
  不快地嘀咕着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大大的水声。
  泉水中央站着全身湿透的乌兰波克。
  “你别吓我,喂!……你穿着衣服洗澡?我是不知道龙怎么样,可是这也太冷了点吧。”
  “不是洗澡,是吃饭。”
  “吃饭?啊,水的‘气’吗?”
  “古战场让大地的气和吹过来的风之气都变质成了阳气。只有从地下深处涌出的水是清净的。这块土地已经扭曲得连精灵都变质了。”
  “嗯,没有吃的东西让你饿肚子就坏了,饿着肚子不能作战啊。”
  少年本对比预想还严重的扭曲感到忧虑的,听到壮汉单纯的感想露出了笑容。
  “——的确啊。”
  “那重要的事是什么?要是去狠狠地教训一顿那个欺负亚克的骑士团长老头,我很乐意助一臂之力。”
  “那个不用了。我说要是下次再开口就杀了他。”
  “……是、是吗?”
  知道他是当真的多马,背后一阵发凉。会没有顾忌地说出恐怖的话,这一点就不是人了。
  少年做出看过的那种水球,把身上的水分全部丢回泉水里。
  “开场白会很长,只说结论?还是从头来?”
  “我很困,拜托快点简单点。”
  “马上我就要发疯了。那时你要杀掉我——以上全部,你可以回去睡觉了。晚安。”
  多马抱着胳膊用恐怖的表情俯视幻兽王,“你这家伙……没办法,从那很长的开场白开始说吧。”
  “我以前说过,阴界的幻兽若是体内吸进阳气,就会导致‘气’的狂乱吗?我也快到极限了。发狂的龙会成为杀戮与破坏的现实。为了不让人类灭绝,杀掉得越早越好。”
  “所以要我杀掉你?我说,在变成那种不得了的事态前你及时回幻兽界去不就好了。”
  “有誓约在,我不能回去。”
  “什么誓约啊!真不敢相信!……虽然我是承蒙赞赏的优秀佣兵,也一点也没有杀掉最恐怖的龙的自信哦。”
  迅雷的多马是豪胆的男人。既然这个少年这么说了,那一定是真的,确认多少次也一样,壮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说。
  “——如果有弱点可抓就不一样了。”
  “前额。我把人鱼收为召唤兽的时候,你也看到我前额的纹章发光了吧。把‘誓约之枪’对准头部投出,和纹章吸引,只要一击就能确实地杀掉。”
  对着低声询问杀法的男人,少年平然地讲着。
  “不该是‘誓约之剑’吗?嗯?那不是只有亚克能用吗?”
  “‘誓约之枪’是从圣王他们共同立下的古老誓约中产来的,在与疯狂的龙对战时,从圣王后裔的血中产生。”
  “啊……!这么一说,你……以前的确说过,这个队伍里有三个流着圣王的血的人,所以一定有谁能打倒龙的,就是这件事吗!”
  “没错。”
  多马伸出健壮的手臂,抓住少年的前襟,把他拉近到互相感到对方呼吸吹在脸上的程度。
  “不是什么‘没错’吧?!你小子,你是知道了有一天我们要担起杀掉自己的任务,才带我们走的吧?”
  “那个时候,我只是说可能性而已。如果不发狂就结束工作,那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开。只是这块扭曲的土地要使得我的界限提早了。”
  “……圣王血缘最浓的是克罗蒂亚,考虑到她的心情,绝对不能交给她做啊。”
  “亚肯杰尔也是。”
  顾虑到自己最爱的人的心中伤痛的两个人说着,壮汉苦笑起来,松开了手。
  “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嘛,好,交给我了。我会做得很漂亮——虽然我一点也不高兴。”
  “抱歉。但可以给你带来‘屠龙者’的别名这一点点的谢礼。对实现你的野心多少有点帮助吧。”
  “野心?”
  “别装了,在这个国家接连灭亡的大乱之世里,相反地产生个新王国也不坏吗——你是这样想的吧。”
  “我不是成为王的材料。要从佣兵成为一国之王的话,必须是个具有神一般领袖魅力的人才行。就算我有本事,又是个好家伙,没有并肩作战的人们也不可能当上王。”
  “所以,才必需亚肯杰尔吗?”
  声音和平常是一样的,但却秘藏着让强壮的多马的心跳都暂停两拍的东西。宿有坚毅光辉的黑眸,正面仰望着想要一笑置之却失败了的男人。
  “这样的话,就守护亚肯杰尔吧。多·马。”
  被少年叫到名字的瞬间,一种感觉就包住了多马的全身,然后像被吸进内侧一样地消失了。被魔力强的龙叫到名字,即使不是有意的也会无意识地支配对方的心,多马想起红发龙王说过的话。
  壮汉极度愤怒,想殴打故意叫出他的名字的少年。敏捷地躲过的龙之化身一点也没有让拳头落到身上。
  多马怒吼:“要用魔法,我就那么不可信赖吗!我看起来像是会利用亚克建了国就暗杀掉他的混蛋吗?”
  “不,我相信你。只是,岁月会改变所有的事物。而且人类很脆弱,其寿命也过于短暂。”
  “就是说,只要还活着我就必须保护亚克了吧。是是,让他当上国王陛下,一辈子哄着他就对了吧,混帐东西!”
  “……王国之类的无所谓。请陪在他身边对他温柔吧,我发誓只要活着的一天就会守护他,但那个誓约已经延续不了太长了。即使我不在了,请你们也支撑住亚肯杰尔啊。”
  多马的怒气消失了,代之以只考虑自己的羞耻。马上就会不得不死去的乌兰波克却拼命地讲着为了亚克着想的方法。
  “亚克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一直都很在意他啊。那家伙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他总是有点让人担心的样子。不过,我想你应该统统都看穿了——过去两次大乱的末期都有龙出现,消灭龙的勇者最后都建立了统一王国,说出这传说的是我啊。那时怎么没注意到呢,可恶……!”
  “即便注意到了事态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大乱造成人类大量死亡,平衡被严重破坏后,就从阴界有龙到来。阳界的圣王后裔将其杀死,它体内蓄积的膨大的气就会让世界恢复平衡。这是守护世界的唯一方法,这回已经是第三次了。”
  少年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多马立刻内心涌起无法克制的愤怒。
  “什么唯一的方法!那不只是人身供品……不,是龙身供品吗!你还只是个小鬼,却要为了世界什么的就被杀。即使被杀的是我,我都受不了啊!而且,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红发的随心所欲的家伙为了讨好恋人立下的、多得像山一样廉价的誓约!一次又一次地重覆着,你们龙真的这样就好吗!”
  “没有好或不好,王就是守护子民与世界的牺牲品。平衡崩溃的话用阴阳两界会再次融合为一,大灾厄就会袭来。那时,幻兽与人类都会面临灭亡的危机。如果只需要我的一条性命就能制止的话那很划算了。还有,他是伟大的王。说老实话,即使我可以为幻兽而死,但绝不愿为人类而死,当初来阳界时我一直么想的。但是,遇到亚肯杰尔时,我对着那位王以巧妙的誓约做下的杀死龙的陷阱,完全地跳了下去。”
  “‘多谢费心了’……你白痴啊。祖先所决定的‘命运之恋人’是个大男人,你会成为直到末代的笑料啊。如果是女人还可以说以生命交换‘来一发’,对方是亚克的话,他可是死也不会让你骑在上面的。”
  如果被克罗蒂亚听到的话,一定会通红着脸叫着“男人最差劲——!”之类的埋怨吧。少年想着,小小地笑了一下。
  “换了是你的话,就可以骑在上面了?”
  “别开这种玩笑。如果是我在上面那还好说。亚克的话……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啊!那家伙是有洁癖的前圣骑士大人,为什么你偏偏对那么麻烦的对象一见钟情啊。”
  “换个立场想的话,被雄性的龙连声叫着‘我爱你’的亚肯杰尔也会非常困扰的吧。”
  “喂,别那么自暴自弃的贬低自己好不好。把它改成传说中超越种族的友爱怎么样?”
  “留给后世的润色就交给你了。”
  仿佛自己已经是死者的少年的话,让壮汉佣兵深深感到命运的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悲伤。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他重重盘着腿坐在地上。
  “反正也没办法了,你啊,真的觉得那样就好?”
  多马笼罩在无力感中苦恼地垂着上半身,小小的幻兽王温和地看着他:“龙是阴界的生物,但体内的气很接近和阴阳无关的自然之气。如果我死了,从体内跑出的气会在整个阳界扩散开来,与大地、天空、河流与海洋溶和。我就与包围着亚肯杰尔的世界变成一体了。我爱幻兽们的世界,也爱人类的世界。就算为守护两个世界而成为牺牲品,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悲哀。”
  “你……真的是王啊……”多马哀伤地低语。
  与人间界的王完全不同,在他的身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并不是王者的材料了。
  “你也是,是你自身的王。”
  “嗯……唉,这么一说,也没错啦。”
  “而且是我的朋友。”
  像弹一样地抬起头来,多马唐突地破颜一笑,接着以那魁梧身材无法想象的敏捷速度起身袭击少年。把那个黑发的小脑袋抱在肋下,很高兴地夹着挣扎的少年甩来甩去。
  “这个男性杀手,你只去杀亚克就好啦。”
  “你说什么,我不可能杀掉立誓要守护的亚肯杰尔的。”
  “哦啦哦啦!你这个HOMO龙!”
  “……只有那个名字千万不要,我求你了,不要叫。”
  月光的下面,多马愉快的笑声在回响。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51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十章 古战场的奇迹
骑士团长卡宁加姆按照和多马的约定,准备好必要的东西后把一行人送了出去。
横穿释放着强大阳气的土地,到达猪苗白湖还要三天。途中除了中心有慰灵碑以外,其余都是一片荒无人烟草木不生的褐色大地了,不乘马无法前进。
  所幸天气一直不错,但在这个无遮无挡的荒野上常常产生有人从远处监视的错觉,更增加了精力消耗。
  “三百五十多年前,好多好多人战死在这里,那些人的尸体又怎么样了……”
  第二天的下午,出发以来,话越变越少的克罗蒂亚提出了不期待有人答得出来的疑问。
  知道战场实际状况的佣兵们,以及从这块地的扭曲状况就知道此处曾有大量人类丧生的其他两人,都保持沉默。过去为了埋葬死尸而挖出了一个大洞,神殿就在这上面建造起来。同样的其他墓穴似乎还有十座以上。然而,那只是战场外围部份的处理方式。中心地带的战死者几乎都是曝尸荒野,遗体被回收的,只限于王族、贵族及有力的外戚而已。
  “我真不想躺在这里睡啊,昨天晚上还做了个讨厌的梦呢。”
  “可以的话。我帮您施沉睡的咒语如何。”盖斯提议,多马也指着自己说:“我也要我也要。”
  “你都沉睡了怎么办?半夜遇到敌袭的话。谁也不能背着你逃走啊。”
  “首先,平时就以强烈的鼾声妨害他人安眠的人,自己也想沉睡,这种态度实属厚颜无耻。”亚克也在旁边开玩笑。
  “就是说嘛~谢谢,盖斯。不过咒语就不用了。那个黑斗篷家伙本来可以让福缟王派遣军队的,他却没那么做……总觉得他今晚会用别的军队来偷袭。
  不知道她是了解了多少才那样说的,迷惑的男人们顿时面面相觑。问题在于,大家已经正处其他军队大军的中央了。
  “……啊,看到慰灵碑了,总算走完了一半。到了那里我们就宿营,好不好。”
  虽然看来只是个小黑点,但那是一块很大的岩石,上面刻着在那场惨烈战争获胜后,建立统一王国的王立的碑文。
  背靠它作战刚刚好——男性们同时这样想。爱做梦年纪的克罗蒂亚却向着其他方向思考。
  “那座石碑,是那位美丽的女王陛下的‘命运之人’建造的啊。魔道王丹达里昂,因为他没有孩子,于是收了家臣的儿子为养子继承了王位。所以虽然是圣王的后代,却和我们没有直接血亲关系。不过,收做养子的家臣之子也有着圣王的血统,因此圣王家本身的血统仍然继续继承了下来。这和之前的大乱时建立统一王国的光王卡莱尔一样,据说也有着一头非常美丽的金发,所以才被称为光王的。”
  “那个后裔所在的王家是?”乌兰波克难得地表示出兴趣。
  “嗯,是突取,还是志摩根来着……反正,是那一带的,只是现在全被广缟圈灭掉了。”
  “……你啊,真的是王族狂热症呀。”多马悻悻然地说。
  “你说什么啊。王室的人从小就要在历史老师的教导下看着家系图学习的。继承自圣王的血统无论对哪个王室而言,都是极为自豪的。”
  自从那个红发龙王厚着脸皮吹嘘了一番后,对圣王的名字也有点失去敬意了。但是,选择与圣王相似的克罗蒂亚作为伴侣的多马,好象也没有资格批评那个龙王对女人品味不佳。

结束了神殿准备的食物为内容的简单晚餐后,一行人围着营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乌兰波克比平常还更沉默,多马也从心里担心他,为平时的快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喂~阴森森的,快停下啦!你们是在期待敌人偷袭怎么着!”少女忍不住抱怨起来,头上就传来了愉快的声音。
“那,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这样好不好?”
与茫然地转头去看慰灵碑的她不同,男性们马上作出反应。在是多马身高两倍的石板上有一团黑影。
  “你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壮汉马上拔出剑来,也示意转过身来的克罗蒂亚拿出弓。
  “说冒出来真是失敬啊,请不要把人说得像蚊子的幼虫一样。”
  “蚊子的幼虫?”
  “孑孓……?”盖斯向歪着头的少年说明。
  “在大水洼和沼泽贴近水面的,这种黑褐色的——”僧侣在地面画着画解释,亚克在旁边补充。“它不是用头,而是用尾端呼吸的。所以经常是倒立的样子。”
  “啊,那我见过的。那个就是蚊子的幼虫,叫孑孓啊。”
  多马瞪着三个人。
  “……你们啊,这是学习的时间吗?害我都没紧张感了。”
  “是吗?可是增加知识是非常有益的事啊。对人类而言,每天的向上心是很重要的。”连头上的敌人都用欠缺紧迫感的声音帮着三个人说话。
  “罗嗦,本来原因就是你!比起做那种事来,你到底是要来还是不来!”
  “哦呀哦呀,我可不喜欢意气用事哦,那和急着去死是同意词。”
  “别像老头一样说教!”
  披着黑斗篷的肩膀轻轻地耸了一耸,随后袖口中伸出了仿佛吸收了月光而放着磷光般的白皙手掌。
  “俯卧于古战场,古老的我的士兵们啊,从忘却的黑暗回归,在如今受命于汝等之王,将我面前之敌,有温暖血肉之生命者,以汝等灭亡之身的憎恨、怨毒、嫉妒,将之屠戮,迅速集中于此——‘尸傀儡再生’!”
  女性一般纤细修长的手指,伴着咒语优美地动作着,在虚空描绘着复杂的纹样。万能的甜美嗓音所唱出的咒语,甚至可能被听作爱的呢喃。
  咒语结束的同时,大地摇晃起来,从地下射出无数赤红的光柱,包围了石碑。光消失的地方,立着一群带着青白色光的骷髅士兵,他们手持着剑与圆盾。就像呼应似的,多马和亚肯杰尔所持的受过神官祝福的剑开始从内侧发出清净的白光。
  “古老士兵们的灵魂,已经接受过四相神的裁定了。如此把永眠死者的身体作为道具使用的污秽行为,绝对不能允许!你会落入地狱!”盖斯尖锐地纠弹使用古代死灵魔法的魔法师。
  把脸藏在风帽阴影中的男人却嘲笑僧侣的话。
  “对不相信四相神的我而言,这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们能够允许引起战争、玩弄生者性命的王,而操纵只不过是东西的没有灵魂的躯壳的我,你们却说是邪恶的,真是不讲道理,这个世界曾给我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这次我只是向世界复仇而已——敢阻扰的格杀勿论。”
  魔法师说出不失优雅的冷酷断言
  “愚蠢,诅咒他人的末路终是自身的毁灭。”
  “那只是不知有比毁灭更可怖事物的人类幸福呓语罢了。”
  “停住,盖斯,和那种本性扭曲的人说多少也是没用的!护住克罗蒂亚。”已经和骷髅兵对砍起来的多马发现不是人的对手是如此迅速,忍不住大叫起来。
  弓箭的攻击对骷髅兵是没用的,少女只好拿出从自家宝物库里拿出来的剑来。然而,只学过基本的她只有偶然碰到敌人的一部分时才能把它打倒外,其他时候光是要自保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被祝福过的剑碰到的骷髅瞬间就粉碎四散了。多马虽然有些为难,但亚肯杰尔却不觉得有多厉害,不需要瞄准要害反而让他比较省事。乌兰波克使用唯一不受阳气影响的火灵魔法,以连续的爆烈火球击飞大范围的骷髅兵。
  原本要背对石碑战斗的,魔法师却站在上面,一行人不得了一边警戒背后一边作战。幸好与他们的担心不同,魔法师似乎只想从高处旁观亡灵士兵的战斗,并没有使用精灵魔法政击。
  亚肯杰尔战斗着,心里却想到了刚才他诵唱咒语时,自己感到的违和感。当然那是死灵魔法的咒语,但似乎却有异于精灵与神圣魔法之“音”的感觉。
  魔法并不是只诵唱咒语就能使用的单纯事物。打个比方的话,就像都叫做红色,却有像是带黑的红或者大红的红这样有区别的许多许多种。人们也可以在同样是红色的颜色中,看出蓝色、黄色、黑色的要素。把魔法的“音”当成颜色来考虑就好理解了。
  是否能从咒文有限的音程中,领会到其含有多少的力量,则决定于使用魔法的人自身的能力高低。代表魔法才能的魔力,指感悟咒语力之音的力,以及将它传达给精灵的力,这两种能力的总和。之所以魔力越强越能使用威力越强的咒语,就是感受到足够的发动这个咒语的必要之音,并命令精灵的缘故。第一次感受到的奇妙之音,也许是来自失传的古代魔法的音吧。
  “这没有个完啊。”避开剑的一击,把那裸露的头盖骨打碎的盖斯嘀咕。
  即使同伴们接连打倒骷髅兵,但倒下后土里就射出红光补充上新的。
  “——对了。”
  克罗蒂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丢下剑,再次拿起弓,向坐  在石碑上的黑斗篷男人连续地射出箭。
  魔法师纵身向后一跃。
  “真不敢相信……!能躲过我练熟了的迅速连射!”
  一般与武力无缘的魔术师居然避过了有着武术大会优胜之实力的她的攻击,在空中做了个回转,落到地面。
  她立刻冷静下来,向石碑跑去,对离魔法师最近的青年喊:“亚克,砍那家伙!只要杀了木偶师,被操纵的木偶就不会动了!”
  “聪明的小姐啊。”对刚才向自己射箭、叫着要砍自己的对手,男人却称赞着,这种从容不迫实在可怕,克罗蒂亚不由战栗着。
  亚肯杰尔毫不犹豫地斩下去,也被敌人不止最初、第二次也躲开了的动作而睁大了眼睛。
  但这回就抱着绝不会被闪过的自信,从横向发出一击。
  高亢清脆的金属声响起,从斗篷里伸出的另一把剑,斜斜挡住他的攻击。
  “……为什么……?”
  因精灵讨厌金属,优秀的魔法师身上不会有一点金属,更不用说剑了。
  拔剑的魔法师单手解开斗篷前面的纽扣,“能让这样的我拔剑,你也不可小看啊。什么都胜不过血统,这的确是真的,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哦。”
  脱下来的斗篷被抛起来,一瞬间,两人之间变成一片黑暗。恐怕在视野被遮住时遭到攻击,亚克往后大跳了一步拉开距离。好像在嘲笑他的多虑似的,斗篷慢慢地在空中飞舞着,最后无声地落地。
  “不、不会吧!”看到沐浴着皎洁月光对峙的两人,克罗蒂亚顿时惊呆了。
  护着她踢碎了骷髅兵的盖斯也在旁边僵硬住。
色素淡薄的长发,女性般的白皙美貌,看上去似乎不会武功的纤细高挑身材。即使说他们是双胞胎也下会有人怀疑,两人从外貌到年纪都极为相近。
  先将自己周围的敌兵料理干净后,多马怒吼:“不要掉以轻心!虽然冒充亚克的样子,但那家伙毕竟是敌人!”
  “冒充什么的我可不会听听就算哦。我在三百多年的过去,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要说的话,是那边的小男孩模仿我吧。”
  一直罩着斗篷的青年撩起不同于亚肯杰尔的头发的、波浪一般颜色也更深的金发,露出看到的人都会被魅惑的艳丽笑容。
  虽然在月光下,并不能明确地确认色泽,但他的头发似乎是豪奢的金黄色。两人的容貌虽然非常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亚克是白百合的话,那个人就是白玫瑰的感觉。
  少女这样想过后,反省起自己把男性比成花的脱离常识来。这样的话,就不能责备把朋友当做美人标准的多马了。
  “过去什么的,你到底是什么啊!”
  “对哦,从这个小男孩的年纪来考虑,是……我的孙子吧?一段时间里一起生活过的女人在和我分手后,听说生过一个女儿。”
  “骗人——!”
  代替说不出话的亚克,克罗蒂亚叫着。
  青年脑中迅速地闪过一句话。
  “得知你是那孩子的‘命运之恋人’时,我在‘双重的意义上’吃了一惊。”那位把亚肯杰尔当作自己的命运之人,抱着他哭泣的龙之女王是那样说的。
那位美丽的女王龙所呼唤的名字就是——
刻在慰灵碑上的王家的纹章,和骷髅兵所持的盾上的浮雕纹章是相同的。然后是,嵌在死灵术师咒语中的词。
  “——古老的‘我的’士兵啊,从忘却的黑暗回归,在如今受命于‘汝等之王’——”
  “——我在三百多年的过去,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之前的大乱是三百五十年前的事了。平定那场大乱,建立统一王国的王,那位女王龙的命运之恋人,名字是——
  “……魔道王丹达里昂……”
  听到亚肯杰尔呆然的低语,伙伴们顿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在稍远处驱逐骷髅兵的少年则回到众人附近说:“是混血的精灵族与古代人的血统过浓造成的返祖现象。长命的精灵族活个五、六百年很平常,而且精灵族和古代人的魔力都比现在的人类要强得多了。那个外貌与长生不老的特质想必让你活得很辛苦吧。”
  “托您的福。”
  有着酷似少年恋人模样的敌人优雅地回礼。
  “曾经建立起统一王国的王,为什么要作出连幻兽都卷入、令大乱更加激烈的行为?”
  “那种在大量士兵和她的牺牲上建立起来的和平是多么脆弱而虚幻的东西啊……人类只是无法舍弃战争的丑陋生物,他们一次次地发起大乱,为此增加牺牲。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守护这个世界?”
  “你不幸就要连他人也不幸,这没有正当性存在。”如今的幻兽王毫不留情地说。
  本以为这样一说丹达里昂就会愤怒,他却拍着手笑了出来。
  “的确是那样!啊,多么有魅力的幻兽王陛下啊。我真的很喜欢你——”
  乌兰波克在他说完以前,就放出爆裂火球,但却被对方以同样的魔法迎击,自己反而飞了出去。
  “乌兰!”伙伴中离他最近的多马急忙赶过去。
  使用精灵魔法的战斗,很明显的是魔道王更强。
“之前我不是说过,这次会使出全力吗?你们也要认真了,不然可阻止不了我想消灭阴阳两界的复仇哦……!”
  冷笑着宣言的丹达里昂举起一只手,向着亚克背后的石碑。
  “——‘破碎冲击’!”
  他为不分敌我的死者而建立的慰灵碑突然从内侧破碎了。亚肯杰尔和克罗蒂亚,连盖斯都被那股冲击击倒在地。使用了与精灵魔法不同的其他魔法后,他马上又唱起别的咒语。
  “倒在此地的所有人之子,曾具有血肉之躯者,苏醒吧,起立吧,为击倒我之敌,借与我汝等之力——‘尸傀儡复活’!”
  比上次的法术更加强力的广范围咒语。恐怕这次不分所属国了,过去战死的全部士兵都是死灵魔法的对象。
  “呀啊!”半陷入恐慌状态的克罗蒂亚大声地惨叫起来。
  古战场的一面闪耀着红色的光。不属于这世界的妖异光芒如阳炎般在不毛的大地上摇曳着。从地底浮出的白骨士兵们在光柱的摇动下,活动着没有肉的身体缓缓地站起身。
  “集合在亚肯杰尔身边!”
  被多马抱起来的少年叫着,推了壮汉一把后自己也跑起来,边跑边诵唱起咒语。
  “火之精灵们!筑起守护我们的围墙,烧尽已然死去的不祥之物——‘火焰防壁’!”
  魔法发动了,从少年背后激烈地喷出了火焰,画出了将队伍围在其中的圆形防壁。
  在那道防壁出现处的骷髅兵就像干燥的木屑一样燃烧起来,连灰烬也没有地消失了。
  一行人集中精力对付与自己一起被关进圆阵内的不死怪物们。前圣骑士青年很想用神圣魔法来治疗乌兰波克被烧成了焦炭的护着身体的手。
  “很痛吧?我马上帮你治疗——”
  “没关系,只要把意识集中在伤口,用变身的要领就能治好。”
  拒绝了的少年,在青年眼前复原了那凄惨的伤势。
  “我没事的,亚肯杰尔请珍重自己就好。”
  “不要,也许你是可以独自处理所有的事,但你受了伤我就会想着你的痛苦。”
  “不用担心……不过,知道亚肯杰尔会在意我的事,我非常高兴。”
  本来像往常一样结束发言的,但过了一会儿,少年又害羞地补充。
  壮汉和持着盾的骷髅兵僵持在一起,好不容易打倒时偶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向保护着少女奋战的盖斯诉起苦来。
  “盖斯!谈恋爱时的气氛最重要这一点你教教他们好不好啊!被骷髅兵包围着还能谈情说爱,大爷我实在不能理解!”
  “多么好啊!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不就是人生吗?”
  “……你要说教就到神殿去,和尚。”
  乌兰波克做出的火焰之壁让骷髅军队完全无法进入。内侧的敌兵基本消灭完了,在众人放了心时,就像等候到这个机会似的,防壁被同样的火焰防壁切断了。矮墙平行地排列着,在乌兰波克做的圆形防壁上形成了对外的通路。
  率领着骷髅大军的亡国之王向被防壁保护着的人们,郑重地宣布战斗的再开。
  “手段粗暴实在很抱歉,但不能让他们一直被堵在这里吧。如果需要休息时间,请不要有任何顾虑地开口。”
  “坏心眼的家伙!用这种态度对我们无礼!”
  愤然的克罗蒂亚口不择句地骂,美貌的魔道王只是微笑着回应而已。看到敌兵云集而来的盖斯和多马为事态的严重深深地忧虑着。
  “必须做些什么,不然这样一直战斗下去,体力很快就会耗尽了。”
  “这些家伙是不死的怪物啊,神圣魔法有没有能使亡者一次升天的。”
  “最多也只能一次十个,而且连续诵唱个十次力量就会用尽了。这么多的数量,就连大神官大人也做不到啊。”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话——
  丹达里昂是轻易能发动大神官也无法达到规模的大魔法的魔法师,他的魔力远胜在魔法大学执教的大师级魔术师们。
  ——魔道王……就是代表魔法师之王的别名啊。
  四大精灵魔法全止于中级的乌兰波克与初级的克罗蒂亚,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没办法了,乌兰小子你可以飞吧?带着克罗蒂亚和亚克逃吧。”
  被多马说到的两个人正要猛烈抗议,少年却打断他们的话低声说。
  “没有不被击落的保证。”
  “唔嗯嗯嗯~”
  “没问题的,不行的话,我就变回龙的本体。就算是被称为魔道王的男人面对神志清醒的龙也无法用魔法打倒的。”
  少年的语气虽然没有改变,其他人却一同安静下来。
  阴界的生物如果出现在释出大量阳气的扭曲古战场的话——
  虽然他是立于幻兽之顶点的龙王,但只要多少有点想像力在,就会担心不良的影响吧。如果什么影响也没有,从一开始,身为无敌真龙的他就根本没有在户外保持人形的必要了。
  尤其知道他如今状况的多马不禁担心地问:“就算那是最后一招好了,可是不会很糟糕吗……?”
  “比全军覆没来得好。”
  “——作战会议这样就结束了?”
  被火光照耀着的丹达里昂向再次陷入沉默的众人说。
  他似乎在等谈话结束的样子。克罗蒂亚下定决心,手握被祝福的剑。
  “虽然我不知道长久以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不分对象发泄怒气的这种行为,实在不是曾是王的人的所做所为。我跟你不一样,如今只活了十五年而已,不能忍受被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的你折磨到死。死了的话,我可是会拼命地诅咒你哦!”
  “那就成为死灵魔法的使役如何?你就算成了骸骨也一定很可爱吧。”
  虽然知道他是在嘲弄,但不谨慎的玩笑却激怒了想着舍身也要保护少女的多马。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装出年轻样子的混蛋!亏你活了三百年,现在还区别不开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啊!既然真擅长死灵魔法的话,那就让你的女人复活看看!”
  与亚肯杰尔相似的端正面孔上,那孙子做不到的艳丽微笑立刻消失了。
  “……做得到的话,早就做了。她啊,连一点骨头……什么都没留给我。她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呢……两个世界存在着,就会不断重复着这种事……已经够多了,该结束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挡我,即使是龙王的你也一样!”
他决然的叫喊代替了进军的信号,手拿剑与枪的不死怪物们一拥进入火焰防壁的内侧。
  先锋虽然被乌兰波克的魔法解决掉了,但到底无法把全部都在入口阻挡住。所有的人迟早都会用尽力气,最后只能靠幻兽王回复原形才能杀出一条生路了。
  亚肯杰尔一边把眼前的所有敌兵一击打倒,使用不死怪物的最大弱点——神圣魔法攻击,一边拼命地思考着有没有应对这危机的方法。
  在圣骑士的修行时代,自己帮忙修复过图书馆里那些有损伤的书,其中也有好几册严禁外传的魔法书。曾经趁监督的神官不在时偷偷看过的魔法书。古老得锁都坏了的书籍以严厉的警告文为开篇,记载着光是看就会因咒语带着的魔力而头昏的强大魔法。
  魔力不足的术师是无法唱出等级更上的咒语的。已经开始诵唱的,如果中途停止,那咒语就会动会反噬不成熟的术师。以他和僧侣同级的修行圣骑士的身份,原本该连正视那些咒语都做不到。但是,亚肯杰尔在那时就把那些魔法书从头读到了尾。
  如果是有着精灵族与古代人混血血统的魔道王之孙,所以才可能的吧。知道强大的咒语有着如刀刃剑般的危险性,他到现在也未曾觉得有必要,所以从没有回想过魔法书的内容——但是也没有忘掉。
  他知道所有的咒语都是音与光的凝结。独特的节奏与音阶,乱舞着的色彩洪流,幻之音与光在脑海中复苏。许多美丽但危险的咒语并不像神官们对一般信徒说法时那样,蕴含着四相神憨态与慈爱的心。他从咒语感到的,是构成世界的绝对秩序与法则,以及支撑着它的强固的意志。想支撑着、守护着所爱的事物存在的世界,是所有人的愿望。这份愿望成为对四相神的信仰,回复因死者复苏所坏的秩序,恢复被阳气影响的大地的平衡。
  ——对了,那个咒语就好。
  亚肯杰尔边与伙伴们一同战斗,边咏唱起咒语来。因为它被金属碰击声和其他的杂音掩盖了,僧侣起初并没听到。
  “——……绝对的伟大意志,掌控美之秩序……——”
  话语的节奏与音之高低与清澈的声音相结合,感到青年似乎在唱歌的盖斯马上领悟那是神圣魔法的咒语。可是,异样的冗长、还有不习惯的语句顺序也让人感到不安,僧侣一边对付着敌人一边凝神细听。
  “——织成世界的秩序为经,神之手中裁定之天平平衡为纬。所有事象、生命所应在之所,所应有之形,所应处之时……——”
  僧侣的不安是对的。那是在神圣魔法之中,至难发动而接连夺去许多术师性命,不知多少次被封印或检讨的禁断咒语。单手持剑边战斗边咏唱的亚肯杰尔姿态优美如同剑舞,体现着调和与平衡。某些意义来说,那正是四相神的战士圣骑士的理想。
  “……那个咒语是……就连大神官也要用生命交换的——”
  “你说什么!”
  盖斯呆呆地自言自语,听到这一句话的乌兰波克把火球丢向四周的骷髅兵后,马上转过身来。但在他阻止青年之前,克罗蒂亚急忙扑向他拼命拦住。
  “不行!你也清楚咒语中断的话会怎么样吧!”
  “可是,这样下去——!”
  悲痛地叫喊着的少年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咒语临近结束,亚育杰尔的全身放出清净的白光,本来没有恐惧感的不死怪物却争先恐后地逃离他的身边。他周围的虚空产生了如同金粉般的光泽,绘成缓缓的漩涡升上夜空。光辉收束为一点,渐渐形成什么巨大的形像。
  “……那是……”
  包括丹达里昂在内,所有生者都仰视着放出超越月光光芒的那个形像。除了心里没有信仰之神的幻兽王外,谁都知道那个有着四面八臂异状、身为至高之美具现的神之名。
  没有男女性别感的纤细手臂同时动作着,优雅地伸出手指。指着天与地,过去与未来,世界之四方。
  “——‘神性调和’……”
  咒语完成,魔法发动了。将所有一切回归于无的白光奔流着席卷过古战场,驱逐所有的黑暗,甚至连光也消失——
  永远一般的奇迹时刻结束时,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火焰壁垒与骷髅兵的军团都毫无痕迹地消失了,清爽的风从持剑而立的他们身边吹过。少女眨着眼,对那道光中都没有闭眼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啊、啊叻?我睁着眼昏过去啦?”
  “哎呀呀,收拾得好干净啊……这让我很吃惊。”
  叉着腰看着的魔道王施施然地佩服起来。
  “……盖斯!”
  把倒在地上的青年抱起来的幻兽王急忙声音尖锐地叫着剩下的同伴中,唯一会使用恢复魔法的僧侣。
  “虽然很弱但还有脉搏。”
  “什么……!那真的是了不起。几乎所有人都在中途就断了气啊。”
  “可是,这样再衰弱下去就完了。”
  少年手臂中的亚肯杰尔脸上毫无血色。
“很遗憾,生命力回复的话,只是僧侣的我无法行使。神官里也必须是数一数二的才做得到,不是大神官大人的话……”
  说着幻兽王就两手抱起青年站起身来,背后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连拉住他的时间都没有就飞上天了。
  他并没有鼓动翅膀,与鸟的飞翔不同,龙似乎是用翅膀借风灵的助力而飞的。
  “……赶得上就好了……”目送着向送走一行人的神殿方向飞去的地,盖斯祈祷似的自言自语。
  丹达里昂还在佩服。
  “没想到能召唤出四相神来。我的孙子可真了不得呀。虽然我不能使用神圣魔法,但魔法真的是博大精深又有趣啊,嗯。”
  “少在那边装傻!亚克要是无法得救的话,我们怎么能轻易放过你!”
  “哦?大言不惭啊。没有那个小小的龙王陛下在的你们到底要拿我怎么样?先说好,死灵魔法是我舍弃王国后才有的东西,那只是余生打发时间的学问而已,不能用了也不会有困扰哦。”
  丹达里昂笑笑地说,他的身体被脚下站着的隆起土地缓缓地抬升着。把他载在左肩上的黑褐色巨人从土中拔出上半身。
  克罗蒂亚双手抱住佣兵的一只手臂,拉着他后退。
  “那是土灵魔法的格雷姆(土巨人)!比骷髅兵还难对付!”
  “被打到的话一定会当场死亡。还好行动不敏捷,这是唯一的安慰。”
  魔道王无视警戒着的三人,向着夜空吹了声口哨。
  “虽然讨厌不知深浅的蠢货,但今晚既然让我看了有趣的魔法,我就放过你们吧。”
  “那还真是多谢啊,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光了。”
  “连在上空等着的不死飞龙都被净化掉,这有点不方便耶。以后移动不便的关系,我在猪苗白湖等着你们来哦。替我向幻兽王问好。”
  大大不满他那让人不快的从容态度的克罗蒂亚叫着:“不要老说任性的话!我当然知道你很厉害,但与其被你一次又一次地玩弄,干脆早点杀了我们的痛快!”
  “也不坏啊。可是,这么做了,就会被那个小小的幻兽王讨厌了不是吗?那可有点困扰哦。”
  “你装什么傻!你是敌人吧。不然到现在的战斗又是什么?首先,不要说你忘了有强行把幻兽召唤来这档事。乌兰是幻兽之王,他当然最最讨厌你了!而且,如果誓约对象的亚克死掉的话,那你一定,马上就被干掉了!”
  原本只是开心地听着她不服输地骂着的魔道王,在誓约的言语出现的一瞬间,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表情。接着,像疯了一样地大笑着。
  “干什么!亚克那么漂亮,乌兰向他誓约这也一点都不奇怪!”
  不,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多马这样想,但没有说出口。就立场上他不支持克罗蒂亚不行。而且,因为是对和亚克有着同样面孔的这个美丽男人说的,根本就没有说服力。
  靠着脸扁平的巨人像,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的男人,终于恢复了认真表情说:“死了还比较幸福吧。如果连孙子都要遭到和我一样的无上的痛苦……”
  了解他言下之意的多马顿时受到强烈的冲击,战栗起来。
  ——……不会吧!这家伙,是亲手……?
  如果不得不亲手杀死比谁都深爱着的女性的话——
  他对敌人感到不该有的感情,对这男人想要毁灭阴阳两界的心情能够理解、甚至有同感了。
  “怎么——”
  盖斯发现了多马的变化。正想问时,突然听到空中深更半夜不该有的鸟的扑翅声,抬头仰望着夜空。
  生着双翼的纯白的马在众人头上盘旋,飞到丹达里昂身边。
  魔道王从格雷姆肩上跳到它的背上,而没有用了的格雷姆,则在他打了一个响指后瓦解成原来的泥土,形成了一座小山。
  “什么嘛,既然有佩格撒斯(天马)在,不是哪里都能移动的吗。”
  “因为不死飞龙不知疲倦啊,不能让阴界的生物在阳界过于疲劳哪。别说是这孩子了,连龙也是一样的。小姐。有点不服输虽然很可爱,太依赖龙王可不让人佩服哦。”
  “你一定是耍了什么花样对不对。你还要任性到什么程度啊?”
  “对啊。舍弃王国的时候,我就决心从此以后要任性地活下去了,所以才能没有老年痴呆地享受长寿啊。”有着浓厚精灵族与古代人血脉的美貌男子笑着离去了。

即使在深夜,神殿还是灯火通明的。
正门四周聚集着一些火把,负责管理马厩的管理员和待从们把马带出来,装上鞍鞯。要骑着它们出动的圣骑士们在神殿的正门前整装集合。一般只穿着胸甲守卫神殿的他们现在身着全副的武装铠甲。锁链田上加装着金属板,防御力高但是相当沉重。
  神官与僧侣们也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并不时仰望着刚才闪烁出将夜空染红的妖光的方向。早上的礼拜是他们的日课,现在应该是要就寝的时间了,但所有人都几乎同时感觉到古战场的异变,纷纷披衣下床。
  古战场发生怪事本来是家常便饭了。在魔力强的神宫中,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会幻视到古老战争中的古老军团,或是幻听到战场上的惨叫与怒号。但是,发生在这个深夜的异变却与魔力程度无关,所有人都注意到颤抖着跳下了床。
  根据圣骑士团长卡宁加姆的报告,众人得知与死灵术师作战的佣兵们向着那方向去了的事。幻视到庞大数目的骷髅兵从地底站起的几个神官和大神官想起那件事,确信这异变是由禁断的死灵魔法引起的。没有为了救助这些为了钱而工作的人派遣骑士团增援的必要。但是把死灵术师置之不理,也说不过去——
  在神职者们看着赤红的天空商量对策时,奇迹发生了。
  给世界带来和平与安定的四相神,从天上的四方——守护看顾全部世界的四面八臂、祭坛塑着其立像的神。
  身为异形,有着众人熟悉模样的神降临了,为这块邪恶死灵跋扈的扭曲土地降下了调和与平衡。在驱逐黑暗白色光辉中浮现的神仿佛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当场跪下膜拜。仿佛是永恒般的奇迹之时过去后,充斥在古战场导致怪异出现的妖邪之气就完全消失了。而且还成了比起大量人类密集的都市飘荡着更为清净之气的土地。
  虽然有僧侣认为这是四相神的奇迹产生的现象,但在教团本部时有较多接触魔法书机会的神官及大神官,都知道那是神圣魔法中的禁咒“神性调和”。
  恐怕是佣兵中的那名僧侣,舍弃了性命为救伙伴发动的吧。虽然面临死亡就能发挥出实力以上的力量,但只凭僧侣的等级就能诵唱那个禁咒,实在是个奇迹。身为首座的大神官奥比塔鲁想要厚葬那名僧侣的遗骸,便命令圣骑士团前去收殓。
  古战场的扭曲更正之后,为了吊慰死者而建筑的这座神殿势必会因为失去作用而废弃。在上次教皇之争中失败而被左迁的他深恐这座神殿被废止。如果现在不巧没有首席的空缺,自已恐怕会被任命为哪里神殿的副首座了。那种屈辱怎么能忍受。
  但如果这座神殿有了舍身创造奇迹的圣人之墓,那全国的四相神教徒就都来这里巡礼,献金也会增多,神殿自身也会跟着升格吧。情况顺利的话,那可是一举收复下期教皇之座中的失地的大好机会。
  与奥比塔鲁一起失去在教团本部地位的骑士团长卡宁加姆,命令部下们做好圣骑士的正式武装。为了迎接圣人的遗骸。自然有一定的格式,而且也要警戒死灵术师的动向。然而,执着于权力的人们的预想却落空了,在圣骑士尚未整装完毕前,圣人就被非人之物运来了。
  感受到急速接近的强大非人之气,如果对神殿抱着恶意就必须迎击,大神官无视周围人的制止径自走到神殿前的广场上。中止出击的圣骑士们拔出剑,在奥比塔鲁周围护卫着。
几乎融进了夜空的黑色影子,无声地降落在他们面前。那是将比自己年长的青年抱在怀中的黑衣少年。收回背上的巨大翅膀回到普通孩子的外貌,乌兰波克正视被圣骑士围着的大神官说。
  “使用神圣魔法禁咒耗尽了力量,必须马上施生命回复的魔法,不然亚肯杰尔会死掉。”
  “亚肯杰尔?就是说发动‘神性调和’的不是僧侣了?而且.居然还活着……难以置信。”
  相对于呆然低语的奥比塔鲁,卡宁加姆则用严肃的语调进言:“大神官大人,这小子不是人类。如果他是为了接近您的御体予以危害才伪装成这样的怪物,那该如何是好?请不要轻易相信他。”
  “的确如此。我们会在详细调查好后,向您报告。请大人先回神殿里吧。”部下的圣骑士们也异口同声地担心着大神官。
  “不要让我发怒,人类们!”
  人类姿态的龙王,放出带着杀气的愤怒咆哮。
  “我听说那是用性命交换的咒文。但三百五十年来这么长的时间里,驻守这个神殿的神官为了吝惜自己的生命就置这土地的扭曲于不顾。什么不惜身体与性命侍奉神的神职者,根本背叛了自己的神,你们又还怕什么?我轻蔑你们,比起生命来更看重虚名,不知羞耻的东西!”
  笼罩整个神殿的强烈的怒气。出头打杂的佣人中,已经有几个脆弱的因为过度恐惧而昏倒了。马也发出悲痛的鸣声,挣脱传从手中的缰绳,为了从这个有什么恐怖事物在的地方逃走而暴跳着。
  毕竟是圣骑士,里面没有一个昏倒,不过也有手上颤抖失手掉了剑又不敢捡起来的人在就是了。发出压倒火炬的强光,那血红的双眼瞪着大神官。
  “亚肯杰尔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们这些垃圾和这个神殿一起烧掉。不想现在就死的话,怎么也要救活他。”
  “……我、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
  心想着成为圣人的救命恩人也不坏,大神官点着头。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53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十一章 沉于湖中的废都
乌兰波克露出龙之本性,连圣骑士们都很畏惧他,请他到一个房间等候后,连送茶的人都迟迟不来。不过,少年也不需要繁琐的接待。
过了不久,有人隔着门来转告亚肯杰尔已经好转的消息。在通知前他就已感到青年快消失的气正在逐渐增强,于是松了一口气。 接到通知后,紧张感也完全解除了。
现在该考虑伙伴们的事。那种情况下为了救亚克只好把他们放在那里。如果他们被魔道王杀掉的话,就杀了魔道王来复仇,这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尽最大努力的谢罪了。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丹达里昂的气息,而且感到他相当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石碑的那时候也一样,对手是会古代魔法瞬间移动咒语的魔法师,即使是他,也很难在事前就察觉对方的动静。
  少年打开面对中庭的窗户直接跳出去。在正喝着泉水的天马身边,酷似亚肯杰尔的男子立在那里。
  那件黑斗篷也许不是为了隐藏外貌,而是为了压抑他放着的独特的气。不止容姿,连气都有着和亚肯杰尔非常相似的清凉的透明感,不过更加明快轻松,充满了强韧的生命力。去了异世界的精灵族是个什么样的种族,看了这个男人就似乎了解了。
  “你好,战斗正酣时居然把伙伴和我丢下就走,好过分哦。”
  “要处理最优先的事。”
  “原来如此,没有杀掉你的伙伴哟。不过马匹都拖着木桩逃跑了,在回到这里之前,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的很辛苦的。”
  对着少年冷淡的应对苦笑着,丹达里昂用手梳着天马的鬃毛,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用意。
  “听说你向我的孙子誓约了哦。可是,再这样下去,他也一定会留下和我一样的回忆。因为认识了你,我也又回想起同样的事。现在还来得及,我能够阻止悲剧。”
  “那又如何?”
  “成为我的东西吧,幻兽的王哟。”
  面对认真的魔道王,幻兽王也认真地回答:“我没有脚踏两条船的兴趣。”
  “……不,不是那个意思,孩子……换言之,我要说的是——”
  “成为你的所有物吧,就像那天马一样。”
  “是的是的。你不是明白的吗……居然捉弄大人,真是个坏孩子啊。”
  这个冷淡的孩子说不定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大人物。
  “拒绝。为什么幻兽王的我要帮助毁灭世界的人类?”
  “被誓约束缚的你马上就必须去死了。可是,你希望能和亚肯杰尔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我们是做不到了,但可以让你们幸福,好不好?”丹达里昂用和少年恋人相同的脸向他甜美地笑着。
  虽然是强烈的诱惑,但少年已经看透了他的用心。
  “你所爱的女王,在阴界有个男性婴儿。每头龙的个体差异不同,但千年寿命的龙一百年左右就能成为成体。现在还年轻的他,有着一头和你爱的龙很像的女儿。”
  “……是吗。”
  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而少年继续说。
  “那就是我的母亲。”
  “这么说——……!”
  “是的。我可以使用凭依魔法,在你眼前唤回昔日的女王。只是,见了面又能怎样?”
  “只要,能见到就好。见到她,就可以和她说话了。这以上的东西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再一次……再一次见到她,我不惜用一切事物来交换……!”
  现在就想见面、为此兴奋得失去自制的魔道王注意到仰视自己的少年脸颊上流下泪来。反省了自己太过露骨的态度正要道歉时,少年的话却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
  “她会哭吧。因为你对幻兽做的,因为你想对世界做的,而这都是因为你爱她。她会因为让你变成这样而自责,为变成这样的你而悲伤地哭泣的。”
  完全无法辩解,丹达里昂转开脸,不敢看流着泪的少年。
  “……我不要。绝对绝对不要给她这样的打击。所以。我不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那么……那么,就杀了我!只要还活着,我的复仇绝不停止。我不会原谅这个以她的命换来存续的无聊的世界!”
  “……我不能杀你。你是爱着龙,也被龙爱着的男人。无论你做了什么,在我身体里流着的她的血,都是爱着你的……我只能同情你。我也会给亚肯杰尔留下那样的回忆吗……?”
  “不要说了,住口……!”丹达里昂悲鸣般的叫着。
  然后他抚摸着担心地看着两人的天马的头,镇定了自己的激情。走向用拳头擦掉眼泪的少年,有点犹豫地把手伸向那黑色的头发,触摸着,知道他没有拒绝自己后,紧紧抱住了那小小的身体。
  “……抱歉,我的任性让你也受苦了。不会再向你提凭依魔法的事了…… 能和你两个人单独见面真是太好了。”
  他温柔地说着放开了双臂,乌兰波克再次追问他。
  “无论怎样也……?”
  “无论怎样也不行。别看这样子,我可没机灵到能够简单地改变生活方式。上了年纪么,没有目标的话可是不能长寿地活到现在的。老年人的生存意义是最重要的哦。”笑着走远后,丹达里昂敏捷地骑上天马。
  “你的伙伴们应该很清楚的,有一个都市因为大灾厄完全沉入了猪苗白湖。那个废墟的中央有座王宫,二十楼以上的部份露出了水面,可以坐船从那里进入。一楼的大厅里就关着你们要消灭的幻兽。不过话说在前面,要抵达那里可是很困难哟。古代人的王在大灾厄末期很害怕民众的掠夺,在王宫里设了很多机关。更有些非人也非幻兽的危险东西在那里徘徊,如果你能带着这个毫无平衡可言又碍手碍脚的队伍平安到达大厅的话,我们再见面吧。”
  “不是碍手碍脚的队伍,是很可靠的好伙伴。”
  “那就好了……我也曾经有过那样的伙伴哦,不过,那是三百几十年前的事了,呐。”向着一角露出鱼肚白的夜空,天马优雅地拔地而起。魔道王丹达里昂在马鞍上很怀念地说道。

亚肯杰尔在醒来之前就知道乌兰波克在身边了。
握着沉睡着的自己的一只手的温暖的手,有些小,但和女性纤细的手掌不同,非常有力。只要没有忘记这只手的温暖,就再也不会做被母亲责打的恶梦了吧。所以在安稳的感觉中睁开了眼。如所想一般的,看到那黑色的眼瞳。
  “感觉如何?”
  “……睡得很熟。”
  “拿你没办法,你是想直睡到常世之国去吗?”混着一点责备的音调,多半是有人已经告诉他亚克唱的是非常危险的咒语吧。
  “不,虽然自己说有些厚脸皮,最好瞒住神殿里那些人,我当时是觉得我的话,就做的来。”
  “不会死的意思?”
  “啊。也已经掌握了,下次就不会昏倒,能做得更好一些。”
  如果多马在场一定会生气地大骂“哪里来的那毫无根据的自信”吧。乌兰波克叹了一口气,从被子上抱住躺着的青年的上半身,不是发怒而是哀求着。
  “尽可能别再做了,把越来越冷的亚肯杰尔的身体运到这里来时,我真是生不如死。”
  “抱歉让你担心了……嗯?喂!小孩子做什么连意思也不知道的事,你做这个还早了十年。”
  覆在青年的上半身上、把脸埋在他的肩头的少年,将嘴唇贴在那不像是男性的纤细颈项上。亚肯杰尔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那黑发的头颅。少年无声笑着的呼吸传到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有什么好笑?”
  “龙是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平均可以活一千年。”
  “这个似乎听你说过……喂,好重,快起来!”
  乌兰波克保持着轻轻抱住青年的样子,继续说着。
  “成为成体大概一百年左右。以人类的标准,现在的我看来多大?”
  “……十四五岁。”
  “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十二年。”
  “——你这个幻兽啊啊啊……!”脸通红的青年推开少年坐起来。拿起放在枕头边的剑,从拔出到横斩一气呵成,少年险险避过。
  “很危险的,‘闪光’亚肯杰尔。换了是别人当场就被砍了。”
  “砍你就是要砍到的!反正你马上不就能自己治好了吗!”
  下了床又砍了一次,这回也被躲开了。
  “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前,还是不要挥剑的好。”
  “如果你这么想,就老老实实地让我砍!”
  从认真攻击下跳开的龙在床头的饰板上着陆,蹲在那比脚都窄的地方大声地笑起来。平常缺乏表情很少露出笑容的少年非常快乐地放声大笑。
  一下子脱了力的亚肯杰尔瘫坐到地板上。这个和外表相应的笑容,说明了他虽然是龙但还是个孩子的事实,即使如此也大意不得。从他把气息吹在自己脖子上的笑法来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理解多马的黄色笑话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发誓过不会伤害亚肯杰尔,也绝对不会做让亚肯杰尔讨厌的事。”
  “请务必如此实行。”悻悻地回答后,收剑回鞘。
少年跳到地板上扶着他躺到床上去。
  “这么说,多马他们呢?”
  “丢了没管。”
  仅此一句。根据少年的个性和平时的言行,这是如预想一般的答复。但是,本来想愤怒地说这太过分了而且对多马他们感到很抱歉的,却找不到词语表达。
  玩着枕边散开的亚克美丽的银发,幻兽王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听说他们没事,马上就会回来了。”
  “那太好了……乌兰。”
  “什么事?”
  “从你刚才说的话想,就是说你到成人还有三十年。那时我就五十几岁了。”
  “也许吧。”
  把长发绕在手指上玩着,少年不在意地回话。
  “你看起来还不满三十岁的时候,我可能就已经衰老而死了。那一点也不有趣吧。”
  “就是有趣也会困扰啊。”
  “我听说你继承了能够移动时间空间的古代龙的能力。”
  “好像。”
  青年把上半身转向少年的方向,凝视着那又变回面无表情的脸。
  “所以,连自己的年龄也能自由决定吧,和我一起增长年纪。”
  漆黑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突然间提出无理难题的心爱青年。古代龙的能力只对过去有效,他恐怕没有听过。这种事可不可能做到,连乌兰波克自己也不清楚,所以烦恼着。误解了他的沉默,亚肯杰尔逼他回答。
  “人类很早死,就算长寿也只有八十年程度的寿命,立誓约吧。”
  如果多马在场,一定会开始说教“那里来的那种强硬,简直像女人一样净说任性话”的吧。
  发现青年是认真的,幻兽王就点了头。
  “我立誓。”
  “谢谢你,乌兰波克。”
  看着愉快的青年那美丽的笑容出了神,一抹不安也干脆地消失了。与其说红发龙王是随心所欲的家伙,不如说“只要是自己所爱的人的愿望无论如何也要实现”是所有的龙共通的意外缺点的好。

传说中的大灾厄如果除去后世的润色的话,那指的是突然降临世界的天地变异。
  所谓湖泊,一般是积水的火山口、一些河流注入的洼地、大河的堰塞地带是这些场所产生的。然而,猪苗白湖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过去,猪苗白湖所在的地方曾存在着古代人建筑起的巨大都市。还留下当时的人口有现在大都市的一百倍、也就是是一百万人以上的记载。
  除了魔法之外,还能够使用奇妙的道具与技术的古代人们,他们的都市在夜晚也亮如白昼,被林立的壮丽建筑物包围下生活的居民们连平民都过着王宫贵族般的奢华生活。
  到了夜晚到处都是酒宴,餐桌上食物的数量和种类之丰富,在被称为乐园的常世之国找不到。这个世界上的乐园而且并不只一个,大和大陆全土共有五十九个之多。但它们全在大灾厄中毁灭了。也有古代史研究者主张古代人之所以会濒临灭亡的危机,是因人口过度集中于五十九个都市的缘故。
  现今所发现的古代遗迹中,大半是当时的神殿与小规模的城市,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还不满五座。其中虽然被水淹没却完全保存了下来的猪苗白湖遗迹是非常贵重的研究材料——话虽如此,现在仍是无从着手的状态。
  猪苗白湖是南北狭长的卵形淡水湖,大和大陆上湖中的第四大湖;除了古战场的西岸以外,其他湖岸古来就渔业兴盛。古代都市就像沉进水杯底下的奶酪一样,整个都市连城墙在内都垂直地沉进湖底了。在地底湖上建造的这个都市由于地震岩盘陷落而沉入水中,有这种说法流传,但真相至今不明。
  “咚的一声掉到了陷阱里,这个城市就像是这样呢。只是作陷阱的那个坏心眼家伙又在里面灌了水。”
  克罗蒂亚在向着湖面中央突出的王宫前进的船的甲板上探出身子,眺望着湖底的遗迹说。
  旁边的盖斯也接腔道:“这么说来,以前公主殿下也搭了一个陷阱,掉下去的罗伯特王子殿下还摔断了腿呢。”
  “……为什么,盖斯你把那种小事记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把那个洞填好的是我。罗伯特殿下是第一王妃的第一王子,而且相当地以此为豪。不只近卫军们,在侍女和仆从间的评判也相当不好。”
  “是这样啊?”第四王妃的公主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实,吃了一惊。罗伯特是一口气生了八个公主的第一王妃执念般生下的王子,深受她和她的侍女们的宠爱,纵容得不成样子。
  其他王妃生的王子们在罗伯特之上的就有十个,他继承王位的可能性接近零,也就不用像年长的王子们一样接受帝王学的严格教育。于是必然地成了一个傲慢又无法管教的小孩,在侍奉宫木王的人们中位于不受欢迎之王族的那几名。
  “克罗蒂亚殿下的陷阱漂亮地成功了的时候,谁听了都暗自拍手称赞公主殿下哦。”
  “哼。可是,那时父王生了好大的脾气,母后还处罚我,凄惨极了。”
  “不过第四王妃在第一王妃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时笑着说:‘小孩子作的简陋玩具而已,会陷进那种东西里去,不非常地发呆又怎么做得到呢?’还说:‘不用继承王家的王子才能教育出那么温顺的性格,真是令人羡慕啊。’这种话。”
  旁边听着的多马不禁开口。
  “哈哈,真~够尖酸刻薄的。”
  “这种尖酸刻薄是王族女性必备的啦。罗伯特真的是个大笨蛋,自己不但难看而且又蠢,还整天欺负我说我丑八怪丑八怪的。我最讨厌他了。”
  “公主殿下的做法给大家都出了一口气,我还是近卫军的时候,公主殿下在战友里相当受欢迎哦。”
  “诶诶~?假的吧——”
  少女难以置信,身边壮汉佣兵笑着说。
  “不过啊,盖斯。你过去是克罗蒂亚亲卫队长吧……看,还是有人在一直关心着你啊。”
  少女仰头看着笑而不答的前近卫军,红着脸低下头。那是以前起就教她弓箭、对她温柔的男人。对亲生父亲宫木王是尊敬,但以父亲般温暖和蔼的表情看着她的,却是盖斯。又再一次地感受到那份爱。
  “……谢谢你。我非常,非常高兴……”
  站在甲板另一头的亚肯杰尔和乌兰波克对他们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少年开了金口。
  “……相逢时就有爱产生,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说得好,对几乎初次见面的对方就一叠声地说‘我爱你’的是谁啊?这是没有发现吗?”
  “没有办法啊,因为我爱你的感觉太强烈了。”
  回头的多马大叫:“你们俩!别在这窄的要死的甲板上热气腾腾的谈情说爱好不好?我踢你们下湖哦!”
  “哎呀,连亚克都变成这样了,真不敢相信。你以前不是‘我可不爱你’ ‘男人我才不要’还有‘我很困扰’什么的说了一堆吗?什么时候就变成两情相悦了啊。”
  “……也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那种地步……”
  红着脸的青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反驳,但是被多马和克罗蒂亚的大大的哼声给否定了。
  觉得他可怜的僧侣赶快伸手相助。
  “前圣骑士也不是木石之身么?被这样深深地恋慕着还不动心,那就不是人类了。”
  克罗蒂亚和多马同时耸耸肩膀,配合默契。越来越无地自容的青年轻戳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少年。
  “……都是你说了奇怪的话。”
  “说爱你不是奇怪的话。”
  “啊~!”又是那两人。
  解救陷入绝境的亚肯杰尔的,是船主渔夫所说的“湖之精灵”。
船长室乱敲着通知湖精接近的警钟,一行人立即做好战斗难奋。多马拿起脚边的几支渔夫的鱼叉,克罗蒂亚把涂了毒的箭架在弓上。其他三人开始咏唱起魔法来。
  好象是蛇与鱼合体的奇妙生物划开湖面接近了。从它张着的嘴里看得到肉食性证据的锯状利齿。不是幻兽,也不是阳界的一般生物。是用身体把船撞沉,吃掉船员的古代生物孑遗。就像在守护遗迹似的,它们栖息在湖中央的深处,从不在在渔业盛行的湖岸边出没。
  大灾厄结束,中间经过世界二分的时代后直到今天,有许多人类为了进入猪苗白湖的遗迹而渡湖。古代史研究者、寻宝的冒险者、受命于当时支配此地的王的士兵,还有数不尽的无名盗贼们——
  他们之中的大半,在去路上就成了湖精们的食物。打倒它们抵达遗迹的人们,也会中了遗迹中的古代人设下的机关而送命。就算还有人剩下,也会因失去了大多数的同伴不得不对探索遗迹死心,但等着他们的是困难的归途。
  对能够操纵不死飞龙与天马,自己又能使用古代魔法飞行术的魔道王丹达里昂来说,这些湖精只不过是在水缸里游着的乌龟和小鱼而已。
  但对一行人来说,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渡湖,而是王宫内部的杀人机关。

不可思议的,王宫的外部虽然被水浸没,但内部却完全没有水。少年告诉大家,那是被施了维持现状的古代魔法。
  可以看到窗外有鱼游过的幻想中的光景,但只要一想到如果魔法失效了怎么办,就实在无法安心地欣赏。就算水突然涨到这么高的,王宫里的古代人应该也可以靠这个魔法,从露出湖面的部份逃出去。
  但是这种幸运却无法降临在房子没顶的其他人民头上。等待他们的只有窒息而死或饿死的命运吧。
  王宫内部有只要人接近,走廊、楼梯以及所有房间的天花板就会自动发光的装置。有新鲜的空气和照明,探索遗迹的辛苦减轻了许多。但是机关很难对付。
  一行人从二十楼观察了解了王宫的大致构造,就避免进入房间,走楼梯直接下去。齐心协力地解决了在狭小范围内设置的许多机关。确认安全后,众人在一个房间进行暂时休整。
  咬着夹熏鱼的面包,克罗蒂亚愤愤地说:“才只下了五层楼。却看到五十个中机关死掉的人。这哪里是王宫,根本是刑场!”
  “恐怕不止五十人。我们是直接向目的地一层前进的,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为了调查房间而中了机关的人。”
  虽然有的机关是一次性的,但很多是重复性的机关,那里留着之前的死者尸体,好象是对后来人的警告似的——恐怕是没有把战友们沉重的遗体全部运出去的能力。
  对亚克的话点头赞同着,多马掐指算着目前为止的机关种类。  “陷阱、会动的墙壁、落下的枪、飞来的箭……喷毒气的雕像,大概这些。”
  “古代人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在王宫里装这么多机关,危险死了,根本不能正常生活啊。”
  乌兰波克听后顿时想起魔道王说过的话。
  “在大灾厄末期,恐怕民众掠夺的王命令建造的。”
  “既然这样,那连守卫王宫的人……不,还有住在这里的王族也许都不存在了。不只失去了民众的敬意,甚至连守护居城的部下都牺牲掉,这样还要抓着财宝不放,人类也真是无可救药的贪婪生物啊。”
  对禁欲的友人的冷言冷语苦笑一下,多马反驳说:“不是的。是直到断气前要一直当王的缘故。有国土、王宫、财宝、玉座、王冠,然后加上自己。这不就全套王之组合了吗。”
  “有子民才是王。”少年说。
  “不不不,人类的王是孤独的东西,有没有国民都一样。啊,那付表情,理解不了吧。”
  “没办法哦~幻兽和人类的王完全不一样么。”
  “理想应该是相同的。”咬着营养价值高的果实,僧侣慢慢地说。
  少女挑着行李里当做甜点吃的干燥果品。
  “幻兽对国王要求很严格,但是民众的资质不同,原本就是不可能一样的。人类不能像幻兽一样高洁无欲。乌兰如果有着这样的国民,一定会操劳过度死掉的。要成为人类的名君,就必须具备邪恶与善良的两面。极端一点来说,要做恶事时,即使知道是不对的,但做比不做带给国民的利益更多,能够判断这一点的人才能成为王。王公贵族就是恶的,而市井民众一定是善的,盖斯也不会单纯到这种地步吧。”
  盖斯点点头,旁边的多马佩服起来。
  “——你啊,生成宫木王的王储就好了。”
  “才不要呢,那么不自由的身分。我只要嫁给看中的不是我的公主身份而是内涵的人,这样就好。”少女向选她为伴侣的男人微笑着。
  “哦……”同时接腔的亚克和少年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但把那个反应误解为有特别意思的克罗蒂亚顿时红了脸,多马也着急地挥着手。
  “喂、喂,别搞错了,克罗蒂亚是说想嫁给那样的人而已,并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意思啊。”
  “所谓自掘坟墓就是这样了。”
  盖斯开心地调侃,现在即使对那方面很迟钝的两个人也明白了。
  “哦~”
  对船上的事的报复。
  “……总、总而言之,有对危险很敏感的盖斯,能够察觉异物的乌兰,还有对寻宝经验的佣兵们在,真的帮了我很多忙。不然的话,我一定早就成为哪个机关的牺牲者了。”
  “亚肯杰尔不用用钥匙就能开门好厉害。”
  乌兰波克只是在陈述事实,但知道那不是该自豪的事,青年红着脸低下头。
  “好了好了好了。艺多不压身,托亚克这个特技的福,我好几次捡回过性命呢。”
  “是的。技术与道具都要使用在善的方面才会有真正的意义。”僧侣的话语总是充满说教味。
  一行人结束用餐和休息后,再度开始了充斥着机关的王宫之旅。跟在男人们的后头走着,少女问身旁的少年。
  “喂喂,你在遇到亚克的瞬间就一眼看出他是誓约的‘命运之恋人’吧?什么感觉?”
  “不,虽然是被强烈地吸引了。”
  “唉,你不知道?那,还是被漂亮的容貌吸引的。”
  “不,虽然我的确觉得很美。”
  仿佛月光结晶一般的白金色长发,好象闪耀着清净之水的湖色眼睛。就像过去在森林里遇到的独角兽一样的优美、修长、宿有强烈意志与力量的肢体。
  “那你是怎么确定亚克是‘命运之恋人’的。不是在几乎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说爱他了吗。”
  “不要想错。不是因为亚肯杰尔是‘命运之恋人’我才喜欢他的,而是因为我喜欢他,亚肯杰尔才是我的‘命运之恋人’。”
  “啊……原来如此,这样啊。那也很浪漫呢。我啊、每次一遇到不好的事,就会想这是命运、没办法么。但是因为是我选的所以是命运,这样也不错啊。”
  不管独自感动的少女,乌兰波克警戒着周围的危险。施有魔法的场所、家具和日用品,这些全都在房间里。只要不是在前往一层的通道上,也不会伤害到队伍中的人。
  最后的王已经死了,但王宫却毫无腐朽地存在着,恶意也一直存在着。
  ——就好像那个男人一样……
  所爱的龙死去了,心却没有死去继续疼痛着,愤怒与憎恶也没有消失,使他宣誓向世界复仇。
  “喂喂喂,那你是喜欢上亚克的哪里呀?”
  “声音、举止、表情、说话方式、思考方式、战斗方式,其他还有很多很多。”
  外貌之上再加上这些才形成了亚肯杰尔。只有外表美丽的空洞人偶是没有个性的,自然也没有魅力。喜欢他的很多很多地方,无法把眼光从他的身上离开。注意到时,已经坠入情网了。亚肯杰尔是可爱的,培育他的世界也是可爱的。为了守护他,即使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自己的生命和身体,所有一切都——
  “什么嘛。那不就是全都喜欢了?”
  “没有讨厌的地方。”
  多马突然止步,回过头来。
  “……克罗蒂亚,那个小鬼是不知道有羞耻这回事的,所以你就别露出你那凑热闹的本性刨根问底的了。就算你不在乎,旁边的我们很受不了啊。你看亚克,连耳根都红了。”
  “哎呀。你们听到啦。”
  “要注意机关,小心点走路!不要闲聊些有的没的分散注意力!”
  “是~”
  克罗蒂亚是个聪明的公主,不过。同时也是个好奇心强、爱做梦的十五岁少女。

跟着打头的亚肯杰尔,众人以复杂的路线走在宽广的通道上。费了大概十倍于直走的时间才到达通道的末端,拼木地板换成了石板。
  “就算是有陷阱,可是下面不就是九楼了吗?运气不好摔下去,也不过骨折而已。”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普通问题而已,恐怕不只是陷阱。”
  但回答少女的多马也不能确定,为了确认有没有机关,从附近台座上拿起一个小雕像,向刚才亚肯杰尔绕过的一块地板上扔去。
木制的地板翻转过来,一道水柱吞没了雕像。水花溅到四周的地板上激起了一股白烟。
  少女倒抽了一口了凉气,壮汉也吹起口哨,僧侣则苦着脸说:  “足以把掉下去的人脚融解的强酸啊,太阴险了。”
  三人说不出来地不舒服时,青年对前头的某种事物产生了兴趣。少年也注意到了。
  “——亚肯杰尔也听到了吗。”
  “啊。是音乐……?”
  “有意思。对亚肯杰尔是音乐啊。”
  “那你呢?”
  “‘意志’!”
  多马他们赶快去追正走出去的两人。
  “喂!你们两个是要去那个奇怪的房间做什么好事吗?”
  “男人真讨厌!为什么老是说那种下流的玩笑啊!差劲!”
  “多马是特别显著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男性都会有那样的想法。”
  “跟和尚比起来,几乎所有的男人都特别显著地是色狼——哦哟,等一下,别随便打开门,亚克。”
  多马身体靠着墙壁,只伸出一只手转动门把,慢慢地拉开。似乎有齿轮的啮合声从哪里传来,同时天花板上传来了钝重的冲击。拳头大的铁球陷进石地板里。
  “喔唷,天灵盖上挨了一下的话,就算不死也是濒死的重伤啊。”
  乌兰波克从打开的门缝看向里面,用血红的剑扫过空无一物的空中。
  “嗯?那个扑哧的声音是?”
  “横着钢丝。如果没注意就过去,不是穿着铁甲身体就切成两半了。”
  “哦哟,那八成有很重要的宝贝在。不过,现在没有拿那种东西的空啊。”
  “……抱歉。无论如何,我还是在意这个音乐。”
  什么都没听到的多马等人不解地跟着两人进入室内。
  桌上放着纯银的茶具,空茶杯旁是读到一半的书。椅子也没有落灰,铺设的缎子仍然是鲜艳的红色。即使施了维持现状的魔法,但这个房间就像现在还有人使用一样,让人感到有点不舒服。
  “这里。”青年用拳头敲敲墙壁,内侧传来空洞的回声。
  “交给我。”盖斯向前走一步,吟唱起咒语。
  “隐藏在迷失森林里的真实树叶,若有似无地存在于此的事物,即刻现出在我眼前——‘隐蔽解除’!”
  “呀啊!”
  墙壁的一部分变为小小的长方形门打开,瞬间有银色的东西飞出。刺进位于正面的少女拿来挡住的书。
  长针的尖端已经刺穿了厚书的皮面。虽然是针,却粗得像她的小指。
  “公主殿下!”
  “……我没事。好险,在这种距离还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再往前面一点,那当场就死了。真是的!护得那么严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如果是宝石什么的,我就踩它!”
  “是宝珠。”
  少年从中毫不在意地取出了一个婴儿头大小的浑圆水晶球。
  “让我踩,绝对要踩它一脚!”
  “不行。亚肯杰尔,把两手放在这上面看看。”
  青年按着指示,将手覆上少年手中的宝珠。一瞬间,宝珠放出了穿过他的手的强烈光芒。
  “呀啊,好刺眼~这是什么啊?”
  “古代的魔道书。只把魔法传授给具有使用古代魔法魔力的人。”
  因为光芒太过刺眼向闭上眼睛的人们耳边传来幻兽王沉稳的声音。
  闭着眼睛僧侣大大地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至今为止都无法从古代遗迹里找到任何魔道书。谁都是一直在找书而已,自然不会找到。而且发现宝珠的人魔力不足的话,也会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水晶球而已。”
  传授似乎结束了,光芒突然消失,青年的双手从水晶球上抬起来,移到自己的太阳穴上。
  “……脑子里好像乐团在演奏着庄严的音乐,光芒伴着音乐起舞一样。头好晕……”
  “马上就会停止了。”
  少年要把用完了的宝珠放回去。
  “啊,等一下等一下,只给亚克太狡猾啦。我也要摸一下……哎呀?什么都没有。这是说,我不能使用古代魔法?”
  “没错。”
  “真过分~偏心眼,偏心眼!!”
  “没办法,人类的魔力正在逐渐退化。我们的魔法总有一天也会只存在于传说中吧。”
  少年将宝珠放回厚厚的垫子上,关起盖斯打开的门。
  “如果如你所说的,对人类来说,魔法没有必要存在了吗?”
  “恐怕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前圣骑士青年仍然觉得有些眩晕,他问少年。
  “你也感到宝珠的波动,那为什么没有传承呢?”
  “龙族有着龙珠,龙们碰到它,就能得到过去的知识,同时,也可将自己才有的知识补充给宝珠。这房间里的古代魔法魔道书应该是和龙珠里的知识有相同之处吧。”
  听他这么说,克罗蒂亚顿时生气了。
  “什么嘛!那就是说,乌兰会使用古代魔法吗?早说不就好了,我和盖斯在图书馆查那个使用镜子的召唤魔法,查了一整天呢,不是全都白做工了。”
  “好了好了。在这个人间界说自己会使用古代魔法,那太危险了,而且我们之前也没问他啊。不过,那个召唤魔法到底是——?”
  黑衣的少年向安慰少女的僧侣摇摇头。
  “不知道……可是,那个魔道王说不定会使用精灵族的魔法。”
  “有精灵族特有的魔法存在吗?我还是初次听说。”
  “精灵族主要是使用四大精灵魔法,但他们在大灾厄前通往异世界的魔法应该也不是古代魔法。根据从龙珠里得到的太古知识,精灵族似乎是以血来使用魔法的。”
  少女有些恶心地皱起脸。
  “讨厌,活祭什么的,太野蛮了!”
  “不,是盒子用精灵族血中固有的魔力施展的魔法。就像是有古代龙血统的我能使用凭依魔法一样。”
  “什么啊,那不是说,如果能在什么地方找到那些魔道书,亚克或许也可以使用呢。”
  还在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的青年很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肚子满了而是脑子满了,再塞进来的话就要裂开了。”

那之后队伍就径直而顺畅地直接下到王宫的一层。虽然中间多少受了一点伤,幸好有僧侣的神圣魔法治疗。
  即使如此,紧张感使疲劳感也蓄积着,就算休息身上的小伤还是不断增多。到达二层时,考虑到一层的决战,决定在清除所有机关的房间过一晚。
  第二天,仿佛要给与充分休息的他们最后的试练一样,二层的“活动石像”近卫军们挥着剑攻击过来。
  把它们破坏之后,这回又换通向一楼大厅的走廊密密麻麻地等着一群吞食人类消化吸收的史莱姆。
  史莱姆是无色透明的,但通过它的身体看到的对侧景物有着微妙的拆射。因此,托遗迹亮如白昼的照明的福,注意到了史莱姆的存在。
  乌兰波克和克罗蒂亚用火灵魔法把它们烧了个干净。
  “正面入口好像在很远的那边,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正面杀进去好,那样多帅——”
  多马回答完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少年放出的爆裂弹就打飞最近的一扇门。
  “太费事了,走吧。”
  “等一下,喂。数你是最小的小鬼,什么费事不费事!你这小子没有战斗的美学吗。”
  “速战速决就是我的美学。”
  因为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亚肯杰尔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少年真实年龄告诉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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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十二章 最后的幻兽
从被打坏的门里飘出了略带凉意的空气。大厅与其他部分不一样,没有天花板亮如白昼一般的照明,几乎整个都笼罩在黑暗里。然而,正方形的格子地板却发出微弱的光,增加了一些亮度,不至于绊到什么跌倒。
  以弦乐为主的音乐奏响着,华丽而稍带忧伤的旋律带着微微的颤音在大厅的黑暗中回荡。格子地板的光随音乐而变幻闪动着,小小的光球形成漩涡形状,在空中跳跃着。
  “……怎么?前面好像有人在跳舞的样子……很模糊,看不太清楚……”
  无意识地抱住多马的手臂,少女表情害怕地问。
  僧侣不快地皱起眉头。
  “因为身体是半透明的,不是亡灵就是幻影吧。我对妇人的礼服款式不太熟悉,但是以王宫大厅来说,是古代人的王宫贵族举办晚会的场所吧。”
  “看来是啊。啊啊,盛会盛会。”
  嘴里闹闹地说着,佣兵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寻找着在此地的幻兽与魔道王,丝毫不敢懈怠。
  “在了,是那家伙。”说着,少年急步走出。
  被他踩到的格子地板发出强光,并且光线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慢了一点追上去的青年脚下的地板也一样。
  “没办法。这里是最后的舞台,两位也要觉悟哦!”
  “了解!”
  多马干劲十足地,说曾是武斗家的盖斯握住拳用力地点点头,但怕幽灵的克罗蒂亚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虽然不怎么样,算了无所谓~”
  从长方形的王宫大厅侧面进入,斜斜向王座走去的乌兰波克穿过了男女舞者。虽然对方只是半透明的幽灵,但不喜欢与他人接触的亚克没法与大胆的少年做出一样的事来。
  漩涡状的小光球卷在古代人四周,形成移动的照明。拇指盖大小、以上半身为中心浮着十四五个的小光球营造出神秘的气氛。那并不是古代魔法造出的,而是和脚下的地板一样,是古代文明的失传技术。
  牵着手的男女亡灵们衣裾长长地垂在地上,十组左右排成一个圆圈,走几步后就轻跳一下,然后转过方向重复同样的舞步。
  如果他们是实体,那么他们的脚步声、衣物摩擦声与全身装饰的贵金属相碰的声音将会重叠在一起,大得甚至盖过了宫廷乐师演奏的乐声吧。
  男性与女性的体形被不明质地的长礼服完全罩住,礼服只要稍稍活动就会轻展开来,形成光泽的波浪。欣赏了一会儿那情景后,他们半透明的身影与舞动时的浮游感,给人一种在睡意中意识渐远的奇妙感觉。
  穿过了幽灵贵族们的舞蹈圈前进的亚肯杰尔,在缓缓的阶梯前止步。与自己有着相同面貌的男人从王座上俯视着走上台阶的乌兰波克。玉座背后有着两人高的光墙,照耀出头戴黄金冠冕的魔道王。
  身着比起古代人来更接近如今时代的豪华服饰、支颐的手臂轻撑在右边扶手上,冷彻的表情与压倒性的威严使人发自内心地畏惧,证明他的确是与那玉座相称的王。他也曾经在自己王国的玉座上,这样眺望着人们翩翩起舞吧、纯白的天马顺服地站在玉座后面,更增添了王者的风范。
  背后响起伙伴们走近的脚步声。
  “讨厌啦,亚克真是。怎么看着跟自己脸孔一样的男人看呆了啊。”
  “可是,不愧是过去的王啊。即使坐在古代王的玉座上,也一点都不逊色。就是黄金色的头发戴着黄金的王冠有点不太显眼。”
  “这么说来,亚克当了王的话,一定会更气派喽。”
  不知多马秘密的野心,旁边的克罗蒂亚愤愤地指摘。
  “等一下。不要连你也像乌兰一样那么得意地炫耀好不好。我们这个队伍还真是够危险的。”
  无视梯下的悠闲谈话,站在亡国之王面前的少年一语道入主题:“最后的幻兽在哪里。”
  “我现在心情很差哟。”
  萌芽般的新绿色眼瞳瞪着黑衣少年。
  “为了庆祝你们的抵达我还特地召开了欢迎晚会,可是你们却不走正门而从旁边破门而入。就算是已经灭亡的太古都市,对死者也要懂礼貌啊,冒险者们。”
  “死灵的舞会才不会让人高兴呢。首先,被要求礼貌对待的死者们,不就是在王宫设置杀人机关要杀尽冒险者的人吗?”
  魔道王额角浮起青筋,以寒冰似的眼神让顶嘴的少女僵硬了。
  壮汉佣兵赶快解释:“我们是无辜的啊。堂堂正正从正面杀入是我的美学的,可是那个小鬼却说,速战速决是他的美学——”
  “幻兽王啊。王者是必须从容的,最后获得美丽胜利,这才是正义的王者。”
  想毁灭世界的男人居然说出这种话,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乌兰波克却诚实地道歉。
  “好像是我太着急了,抱歉。”
  “对对,能马上承认错误,也是王者的度量之一。”
  看着微笑着着恢复心情的魔道王,少女对身旁的青年低声说:“……好任性~!我敢断言,他才不是为了礼貌什么的,而是因为自己的预定被打乱才生气的,绝对。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孩子气!”
  “……很对不起。”
  “为什么亚克你要道歉啊?”
  “……不,因为是模样一样的人做的事,总觉得不是别人……”支吾着的青年脸红起来。
  “不是别人?他不是说你是他孙子吗。不只是外表,即使从魔力的强度来看,他也应该真是你的爷爷吧。”
  “有那么不成熟的祖父,真是不好意思。”
  青年的脸越来越红,壮汉同情地安慰他。
  “你有那种亲人也真辛苦啊。普通来说,活了三百岁,根本不可能让女人怀孕的。你会对有一个三百五十岁以上的爷爷而羞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是不是有把所有的问题都导向下半身的倾向啊。这么说的话,普通人又怎么能活到三百年以上呢。”
  “啊,对哦。”
  对僧侣的指摘,多马和克罗蒂亚同时拍着手恍然大悟。
  暂时听了听背后对话的魔道王和幻兽王,同时在把精力转回后困惑起来。很有默契地错开了视线,继续交换完全失去了紧张感的对话。
  “……抱歉我的伙伴多管闲事。”
  “……不,也许正如指摘,我确实有点‘丢脸’也说不定……”
  丹达里昂打起精神,重振威仪。
  “诸位克服无数机关,抵达了这个大厅,我想怎样该赐给诸位应得的奖赏。幻兽王陛下想见的,是我从阴界召唤来的幻兽中最上等的宾客。就连是我,读取真名也花了三天三夜呢。”
  知道魔道王实力的少年听到后不由倒退一步。但他绝对不想承认,拼命地想否定自己的怀疑。
  看到少年和内心的恐惧疑念对抗的样子,丹达里昂微微一笑。
  “那时本来和往常一样轻松的,但镜子里却映出了意外的大角色.让我几乎丢了半条命。现在是能笑着谈论了,但那时真的糟透了。好不容易召成功了,精力也完全耗尽了,在恢复魔力与体力之前我都是个半病人呢。这样我都要把那个给你们,怎么样,很慷慨吧?……呵呵呵。你一定知道的,要不要猜猜看?”
  “……为什么,有那样的力量,却用在世界的破坏上……!”握着拳头的少年疯了似地大叫。
  “用在所谓的正义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啊。这次就要用在坏的方面了。反正取得了平衡,不正是符合四相神之心意的行为吗。”
  “……你,逼疯了?”
  “说他吗?如果说是我做的,我可有点困扰哦。不被人注意地关住他的地方,我也只想得到这里而已。虽然现在托那年轻人的福用神圣魔法全面净化了,之前这里可是相当扭曲的土地,所以——”没有说完,以后如你所见的样子,丹达里昂耸耸肩。
  对这个以轻快的语气说着极恶之罪业的敌人,乌兰波克感到的怒气令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为什么无法感到他的气?”
  “请您亲眼看吧。看到那个也就知道你来到阳界的理由了。呐,小男孩。不了解吗?我摁扣不是爱挖苦或坏心眼,而是出于纯粹的好意送给你这个礼物哦。这是你从誓约那里获得自由的机会。”
  “……丹达里昂……”
  幻兽王虽然不自觉地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但对方也是持有真名的人,而且也不是叫到名字就会被支配的那种程度。
  魔道王艳丽地微笑着,站起身来。
  “当然,这可不轻松。自由是战胜后才能获得的东西,我以我的幻兽为代价,希望今夜晚会的主要来宾带给我华丽的一战啊。”
  他歌咏一般地说着,优雅地举起一只手,指向大厅的入口方向。跳着舞的亡灵形态顿时崩解,飘在他们周围的光球向着丹达里昂所指的黑暗缓缓地飞去。那些光集合在一起,于是直到天花板的巨大石像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来。四肢踩在地板上的石像占去了大厅的一半,亡灵们是在石像的前肢到玉座间的地方起舞的。
  抬头看着,从轮廓联想到那是什么幻兽的亚肯杰尔倒吸一口气,迅速看向少年。
  “……乌兰!……那是——”
  “是吗……只要活着就会有的‘气’……石化之后就不存在了。”
  呆然地自言自语着的少年背后,魔道王跨上天马,飞到石像头部的高度。
  “生命仍在化为岩石之汝,其身再度巡行热之血潮,柔软即若再度从汝之意志而动——‘石化解除’!”
  魔道王向自身持有强大魔力生命却被封住的幻兽,发动了魔法的解放咒语。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从石像内侧迸出来,淡淡光线勾勒出轮廓的巨大幻兽双眼重新闪出了光芒。
  那眼睛的颜色是——显示疯狂的鲜红。
  缓缓地摇着头,僵硬身躯唤醒般地抖动着。即使姿态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里,但只是那巨大的存在感就使人类们僵硬在原地。
  真龙,立于全幻兽顶点的存在。
  “那是,前王……我的上代幻兽王。几年前就下落不明,没想到是被召来阳界,化做石像——”乌兰波克呻吟似的语音中带着绝望的阴暗。
  多马脸都僵了地说:“可是。被誓约束缚的话,我们这里有三个人,还是能解决的吧?”
  “——不行。前王没有誓约者的血,一滴也……!”
  “什么——!怎么这样!那不是根本就不可能赢那个大得离谱的怪物了么。我们只是人类而已,它鼻子里吹出来的气都能把我们吹跑啊。”
  亚肯杰尔严厉地斥责道:“多马!战斗之前怎么能大声说降低战意的话!迷失自己时,就是败北的开始!”
  “要说梦话就睡了再说!对那种怪物剑有用啊?开什么玩笑。”
  “既然如此,带着克罗蒂亚逃走吧。对佣兵来说,如果为工作丢了命的确是连本钱都没了。我不阻止你。”
  青年冷静的语气让因为龙王的巨大而瞬间沸腾的多马的脑子冷却下来。为了惜命而放弃工作的话,没有主人的佣兵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只是,会失去信用与声誉。有别名的佣兵一旦放弃工作,把头款还给雇主,那工作失败的传闻就会众口相传,越有名信用就丧失得越厉害。
  亚肯齐尔很清楚伙伴重面子的个性。
  “……可恶!知道了,至少战到说得过去的程度——克罗蒂亚,万一情况不妙,不要管我们,和盖斯一起逃吧。”
  “不要。逃也要大家一起逃。失败的话,就得听父王的安排,和我根本不喜欢的人结婚。既然这样,还是跟未来的丈夫一起死好上一百倍!”
  少女坚定地宣言,亚克和乌兰的眼光同时飘过来。
  “哦~未来的丈夫。”两人异口同声。
  “啊啊啊!船上开你们的玩笑,是我不对好不好!这种时候就别报复了行不行!”
  无视下面的奇怪交谈,空中的丹达里昂在唱着什么明显与现有魔法不同的复杂咒语。当那咒语发动的时候,虚空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与防具,掉落在玉座旁与阶梯上。
  众人同时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捂住耳朵。
  “无论怎么看,你们的装备都太贫弱了,所以我把王宫内的所有武器都聚集在这里。有些还有魔法的追加效果,你们可以找找对龙作战时的有效武器。”
  “多谢您的亲切——”僧侣礼数周全地道谢时,克罗蒂亚给了他的侧腹一肘,用不输龙的大嗓门叫:“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追加效果,怎么能随便乱用啊。其中说不定还有受过诅咒的。既然这样,不如再石化它一次更能帮上我们的忙!”
  “不可以撒娇的。召唤幻兽希望世界大乱的我,与要消灭幻兽的你们是敌人哦。我会这样做,是出于对那小小幻兽王的纯粹好意而已。”
  “哟,男性杀手。”多马无责任地觉得有趣,于是挖苦少年,身旁的亚克则颇有些不愉快。
  骑在天马上的魔道王和少年无言地对视着,看到这个,不快感就更加强烈。以尾巴和翅膀打着四周的墙壁,确认自己所在场所,  龙王正想用后肢站起来时头撞到了天花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现在不准备全力作战可是很危险的哦。那么,再会了诸位。我祈望下次会在某个国家见到已经被称为‘屠龙者’大英雄的你们。”
美丽的魔术师之王轻松而任性地说完,就发动古代魔法和天马一起移动到王宫外,用空间转移消失了。从他消失的地方,有个东西划着抛物线落下来,掉到克罗蒂亚手上。是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猴娃娃。
  “不要~好可爱~这是什么啊!”
  「我是武器与防具的使用说明书哦,吱吱——」
  机关娃娃动着嘴,回答她的质问。
  “呀~不要~好可爱哟~!”
  “魔道王陛下是很为别人着想的人呢,不愧是建立过统一王国的人物。”盖斯的意见似乎有着微妙的问题。
  “不要不要的拚命惨叫,那为什么一边说可爱,一边用脸蹭来蹭去?”
  对少年显而易见的疑问,男人们没有一个能做出回答。亚克从她手上拿过娃娃,抛给多马。
  “用那个选出能用的道具来。我们用魔法想办法让他变弱。”
  “遵命。”
  “不要弄坏或者弄脏它哦。用完了要还给我。”不知何时已经把 那当成了自己所有物的少女说。
  “好好好。如果还有命在的话。”
  “多马左手捏着娃娃,右手拿起脚边碍事的木棍。
  「火属性攻击的伤害减半,提高魔力的魔杖。」
  听到娃娃说明的亚克和乌兰同时回过头来。
  “给克罗蒂亚拿着。魔力上升后能使用的魔法也会增加。”
  “前王擅长地灵魔法,会吐出热风的龙之吹息。如果是能防热的东西,多少会有帮助。”
  为它预想以上的有用而感叹着,壮汉把刻有浮雕的木杖递给少女。
  单手拿了东西就不能使用弓箭了,但对付龙短弓估计不会有用,克罗蒂亚乖乖地接过木杖。
  “克罗蒂亚和乌兰负责向龙的脚施石化咒语。盖斯用神圣魔法增强咒语的效果,我来阻止龙的行动。”
  “那能做得到吗?”
  “古代魔法的咒语很多与时间与空间相关。虽然让他麻痹是最容易施石化咒语的,不过,那个咒语只有盖斯会唱。我来试着让他对时间的知觉变迟钝,这应该很接近麻痹的。”
  亚克的说明是她最头疼的魔法理论,但克罗蒂亚却马上笑着,表示了解。
  “那,我们加油了,乌兰。”
  两人配合好呼吸开始咏唱,之前盖斯就已唱起向四相神求助的请愿咒语。亚肯杰尔将自己肉体固有的旋律与古代魔法咒语的旋律重合。
  同调的旋律放着许多颜色的光芒,使他的身体内侧充满了强力的光辉。没有结圣骑士特有的发型,只是长长散下的银发,随着体内高涨的咒语的魔力,像生物一样飞扬着。
  到达临界点时咒语发动了,窜出他的肉体,飞向目标的龙。疯狂的龙注意到自己的全身被其他人施加的咒语笼罩,为了要摆脱它似的甩着身体怒吼着。那声音忽然中断,龙张着嘴僵直了。
  接着发动的僧侣的咒语则围住乌兰两人,将两人所唱的咒语合二为一。
  无限接近静止状态的龙毫无防备。如亚肯杰尔计算的,与人类的手相似的前肢和支撑巨大肉体的后肢,都在格子地板的光线中逐渐变成白色,代表石化的成功。
  克罗蒂亚高兴得跳起来。
  “太好了!这样它就过不来了!”
  “不要安心得太早,龙之吹息到这里很轻松——还有魔法也是。”
  与龙王进行着对战的乌兰波克知道最后的幻兽是前王时,就很痛苦。亚肯杰尔只能不考虑他的心情了。不然,他们就只能在此地全军覆没。
  “趁他现在不能动时赶快攻击,弱点和斯托瓦姆那时一样,是眼和口。克罗蒂亚在这个距离能用弓箭射到吗?”
  “可以射‘到’。”
  意思就是说不见得射得中目标了,但只是能射到就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不愧是优胜者的实力哪,盖斯用辅助魔法增强她的腕力。”
  “我从空中攻击,牵制住龙之吹息。”
  仰头看着张开翅膀飞上去的少年,亚肯杰尔担心地嘱咐:“别做太勉强事啊。”
  “没问题的,不用担心。”头上的黑暗中传来了例行回答。
  对虽那样说但一定会逞强的少年一半担心一半安心的,青年瞄准龙的口中,唱起光裂弹的咒语。
听着背后的交谈,捏着小猴娃娃的多马还在挑选着武器与防具。
“我可是战士‘迅雷’多马,居然分配到这种超悠闲的工作。”
「热变化完全防御,受‘迟钝’之诅咒的盾」(*日语同音笑话:迟钝:NOROI;诅咒:NONOROI。一般老年人爱说这种同音笑话)
  “……别说让人脱力的老头笑话好个好,你这个臭猴。魔道王那家伙还施了诅咒啊?——喂,这个盾又是什么?”
  「火属性攻击完全吸收,提高敏捷度的盾。」
  “哦,拿着拿着。”
  突然,让龙的行动极端迟缓的古代魔法失效了。又能自如活动了的龙发觉自己的四肢再度被剥夺了自由,顿时大怒。愤怒化为热风的吹息,袭向可恨的人类们。
  热风的龙之吹息瞬间将少女刚射出去的箭全部烧净,也击飞了发动的光裂弹。在那稍前,乌兰波克发觉前王要吐出气息。迅速将命令传达给水灵,在伙伴们面前筑起厚厚的巨大冰墙。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那里,自身的回避就慢了些。烧得掉活树的热风从正面吹来。与其上升避开,不如直接坠落,少年迅速地判断后,就断绝了风灵的浮力。他石块一般地坠下,虽然一只翅膀的前端被烧到,总算努力逃出了气息的范围。与此交换的,是不得不忍住负伤翅膀和落下时冲撞的剧痛。
  热风的影响范围扩大,抵达了少年做出的冰墙。热风与冰接触后,水蒸气爆炸一样地涌出来。玉座后的墙壁上挂着绘有古代人信仰神祗的壁毯,巧妙地组合了形形色色的象征设计出的毯子,在热风触及的一瞬间就燃烧起来。在长寿的龙都活不到的漫长岁月里,在都市灭亡后仍存于此的神之肖像,瞬间就完全烧净了。
  在冰墙完全消失前的一瞬间,多马把盾塞到亚克手上,自己不得已只能架起受诅咒的盾把少女护在背后。来得及吟唱咒语的盖斯用神圣魔法的“圣盾”防御。
  还好冰墙使吹息几乎失去了所有力道和热度,只有让露出盾外的手脚受到烫伤的程度。
  “……得、得救了,为了用弓只好先放下木杖……多马?啊,你怎么了,多马!”
  “盾——”
  “唉?什么?”
  “有——”
  紧抓住佣兵僵硬的身体,少女快要哭出来了。
  亚克立刻察觉问题所在:“好象是盾有诅咒”。说着,他就夺下伙伴装备在手臂上的盾。
  顿时就恢复正常的多马道谢,“谢谢啊,亚克。虽然火烧眉毛先顾眼前,但用了受诅咒的道具还是很不舒服的。”
  “什么诅咒?”
  “迟钝、诅……咒”(NORO、NORO……I)
  “迟钝迟钝诅咒?(NORONORONOROI)呀哈哈哈!多马说得真好!这种时候还能说老头笑话,哇——真是从容不迫!”
  少女张大了嘴巴大笑,还用手拍着男人宽宽的背。把小猴子说的老头笑话照原样说了出来,结果成了更丢人的超冷老头笑话。
  僧侣和前圣骑士用回复魔法治疗烫伤的时候,龙王也继续用震动了广场墙壁的巨声怒吼着。谁也听不到咒语了,但四相神还是听到了他们心中的祈祷,治愈了伤势。
  乌兰波克在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降落。
  “……不行啊!就是我的龙心剑也丝毫伤不了他。”
  “唉?那就是说,这里的所有武器全都没用了啊!……再用一次石化咒语吗?”
  亚肯杰尔摇摇头说:“石化咒语如果不是在睡眠或麻痹时的无意识状态下使用就很难成功,而且精神操作的法术对激动到那种程度的生物也没有作用。”
  “那等前王陛下冷静下来,或者睡着的时候再——……?”
  僧侣提出的缓冲方案被疯狂的龙王诵唱的咒语打断了。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但乌兰波克明白它的意思。
  “是地灵魔法的‘大地鸣动’!会有大地震!”
  觉得脚边的地板高高隆起,马上又迅速塌陷了,所有人摔倒在地,在波浪一样的地板滚来滚去。少年抱住亚肯杰尔的身体飞到空中。得救的青年马上在翻来翻去的伙伴们身上使用古代魔法。
  一行人浮在壮汉身高的高度,揉着身上疼痛的青肿放了心,要是再颠簸下去一定会骨折的。
  ——破碎的格子地板不再发光了,大厅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不过墙壁上很快出现了大裂缝,四周走廊的照明射了进来。
  盖斯双手抱着头,躲着天花板上掉下的大小碎块。
  “糟糕。这样下去,连外墙都发生龟裂的话,守护王宫的咒语就会失效。”
  “外头是湖底啊。我们也要变成鱼了——亚克,你不能用古代魔法,像魔道王一样‘啪’的就移动走吗?”
  “很遗憾,瞬间移动的咒文并不在我接受传承的宝珠中。”
  地震似乎平息了一些,但整个大厅响起了不祥的嘎吱声,威吓看一行人。
  “再这样下去,不是被水溺死,就是被塌下来的天花板砸死了。不逃不行了,不是吗?”
  “啊,是啊。反正就算是幻兽龙王也会死的吧。”
  虽然不是直接下手,但能见证它的死去,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但是幻兽王少年却摇着头。
  “……多半前王不会死。水灵和前王的相性应该很好。即使被埋在王宫的瓦砾下,地灵也会守护前王的。而且。只要这块地的‘气’还在就不会饿死。”
  想像着的多马不禁呻吟:“……太悲惨了吧。如果这就是前王的命运,那我真同情他。”
  “所以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想活到自然寿命就带着克罗蒂亚逃吧。迫不得已的话,我就回复原形,咬破前王的咽喉就解决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说着,比平常更难以看出他的感情。亚肯杰尔没有就此作罢。
  “对你来说前王是怎样的存在?你们似乎没有血缘关系。”
  “是我外祖父的养父。”
  “你的外祖父为什么会成为孤儿?”
  仰头看着刨根问底的青年,少年带着少许愠意回答他:“外祖父的母亲是女王,以誓约去了阳界,就再也没回来了。”
  “女王陛下就是那位美丽的女性,魔道王的‘命运之恋人’吧?”
僧侣问,少年无言地点头。
  多马愤怒起来:“对恋人的恩人怎么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那个混蛋!根本是只沉醉在自己的不幸平而已嘛!”
  “不是。”
  “什么不是!那家伙是想着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就胡作非为的混蛋!”
  “不是。”少年再次否定,无力地继续说下去,“……他是把那不幸当成是她的替身般来爱着。”
  “……乌兰小子。你啊,温柔好是好可是不要搞错对象。那家伙必须杀掉!总该有人为那胡来的小鬼惹出来的祸负起责任来、要他偿命啊。替疯掉的前王报仇是你的工作,听着,幻兽王,是身为王的你的工作。”壮汉佣兵把手放在垂着头的少年肩膀上平静地告诫着。
  另一面,亚肯杰尔的不快达到最高点。
“——多马,收拾那个混帐邪道王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能放着眼前的危机不管,我有一个想法,请帮助我。”
  “哦,如果不会用魔法的我也派上用场的话,我什么都做。”
  “我从现在开始,对前王施装甲劣化的法术,乌兰则责牵制龙之吹息争取时间,这段时间你找出装甲薄弱的地方就用枪攻击要害。我们在旁边援护你——怎么样?”
  “不坏。可是,怎么接近它?”
  “用刚才一样的飞行术,克罗蒂亚用热防御法术,盖斯做出幻影——”
  在热烈讨论的两个男人稍远的地方,克罗蒂亚对僧侣低语:“亚克突然间好象变得很有攻击性,不觉得他非常生气吗?”
  “是。而且还用了像是‘混帐’这种不像他说的话……”
  “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啊。”
  两人几乎同时说着,还叹了一口气。为了世界,希望他们相像的只有外表和魔力而已。
  开始准备攻击的两个佣兵行动相当迅速。地震平息,落到地上的多马挑选起强度与重量相当而且易投的枪来,亚肯杰尔则开始在脑中描绘古代魔法的咒语。在特定范围内令生物老化的法术,以及使物质劣化的法术,某些部份和操纵时间的法术原理是相同的,但物质是不具有拒绝的意志的,所以并不会失败。
  青年向龙的坚固表皮施起使装甲劣化的咒文。
  虽然不会失败,但轻率的使用也会导致相当的疲乏,可以说是上级的古代魔法的缺点。为了能使旋律较易同调,青年缓缓地举起手臂,手指画着弧线形流线的姿态就如同舞者的舞蹈一样优美。
  其他三个人防备着龙之吹息,做好防御的体势,望着以身心咏唱着古代魔法咒语的青年。
  “好漂亮啊……亚克是绝世的美人,简直像一幅画一样啊。”
  “比起当初见面的时候,魔力远远地增强了。”
  “因为向某人敞升了心胸,才能一口气开花结果了吧?——嗯?”
  克罗蒂亚说着说着,不禁微笑了起来。
  “别大意,来了。”
  少年听到作为吹息前兆的独特呼吸声,立刻戒备起来。

头部插着几支枪的龙王正在逐渐衰弱中,这从他粗重的呼吸就能看出来。前王痛苦地不断挥着尾巴的缘故,大厅的入口已经一半坍塌了。
  射进来的光,照出他像干涸的泥地一样龟裂破碎的的表皮。人类们也常常被天花板碎片直接砸中,或者腿脚被热风灼伤,不断负着危及性命的重伤。但是有僧侣和前圣骑士两位能使用回复魔法的人在,这成了关键性的胜因。
  而且亚肯杰尔领悟了飞行术,如果不是这样,那除了自己有翅膀的少年之外,其他人早就被瓦砾压死了。
  从空中俯视着曾是幻兽王的龙凄惨的样子,克罗蒂亚说:“……这种大家一起折磨他到死的感觉,我讨厌啊……!”
  “折磨到死是强者对弱者的行为,我们做的事不是这样。”
  “可是……!”
  “面对为了人类的私欲而必须被杀死的幻兽们,却连至少让他一下就死去的能力都没有,我从心底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我一定要比我那个最差劲的外祖父还要更强——所以,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一生都不会忘掉这个光景……!”
  以平静的表情,亚肯杰尔说着,他的语调有着与表情相同的沉静坚决。
  但是,克罗蒂亚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这个看来冷淡的美青年心中的激情、与真正的自豪。在绝望之前不会无助地哭泣,也不会举着双拳高声喊叫,只会用更高的目标要求自己继续走下去。乌兰波克说过,龙是连对王都不低头的,而这个女性一般美丽的男人,也只会在四相神面前由衷地屈膝吧。
  “亚克,枪只剩最后一支了,怎么办?用剑吗?”
  壮汉把大厅的墙壁当成立脚点,用全身力气不停掷着长枪,他担任的是最危险的工作,好几次负了重伤。虽然盖斯帮他治疗了,但肉体受到的冲击、痛苦与疲劳让他的体力受到了极大消耗。
  盖斯和亚克也是——还有用魔杖增加了魔力的克罗蒂亚,都因为过度使用魔力而胸口刺痛。
  即使大量的血从下颚落下,龙王仍然想吐出热风的吹息,在他的正面,少年静止在那里。
  “……曾爷爷。您到最后仍是高傲的龙,做为继承您的王,我向您致以深深的感谢与尊敬。谢谢您……还有,别了。”
  还是少年的幻兽王拔出真红之剑,从正面攻击,他的前发后浮出了光之纹章。
  知道对方要打倒自己,疯狂的前王张开大口。
  两边看到的人类们本想为少年唱热防御的咒语。胸口的激烈疼痛却阻止了他们,让他们疼得说不出话来。
  “傻瓜,太乱来了!”自己也一次又一次地乱来的多马手足无措地叫着。

与少年不同的纹章,放出驱走四周黑暗的光辉,在龙王的前额上浮现了。知道那里是弱点的多马曾以那位置为目标,狙击过好几次,但仿佛有法术在保护似的,枪完全刺不进去。
  乌兰波克在热风吹到自己之前,就如被纹章吸引一样降落到那里。他将血红的剑剑尖向下高举过头,向曾比钢铁装甲还坚固的茶褐色表皮刺下去。原本刀枪不入的部位吸一般地让血红的刃没下去,直到剑柄。
  只发出过愤怒咆哮的龙王初次发出痛苦与惊愕的叫声,为了甩掉刺在要害上的东西激烈地摇着头。无法完全展开的翅膀和尾巴打在大厅的墙壁上,四肢被石化的身体挣扎着。突然,他的动作停止了,额上载着少年高高地抬起头来。
  「……这也是命运吗。」直接在头脑中作响的低沉的男性声音。
  龙王眼中的不祥红光消失了,似乎是回光返照而恢复了正常。
  「小小的孤高黑龙啊。至少可以不是死在那些可憎的人类而是你的手下了。」
  “……对不起,曾爷爷……”
  「活着的总有一天会死去,归还养育自己的世界。我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而已……别了,养子的孙儿啊。」
  大半部分隐在黑暗中的龙王,全身喷发出了令人目眩的光芒。放着光的身体从中裂开,巨大的肉体在光中崩坏了。
  浮在空中的人类们茫然地凝视着龙王死去的神圣景象。比起胜利的欢喜来,更感到触犯禁忌的畏怖。
  “……对不起……”克罗蒂亚目中掉下泪来。没有在漫长苦斗后打倒敌人的感动,只有寂寞感充满了胸口。
  “……对不起……人类是傻瓜……只能牺牲你们……对不起……”
  僧侣温柔地抱住悲伤哭泣着的少女的肩膀。两个佣兵想着自己今后要做的,无言地看着龙之死。
  龙巨大的肉体崩坏到看不出原形,然后化为微细的光辉,爆炸似的四下散落。不是风,而是什么强烈的感觉,扫过全身,通过身体与墙壁向世界散去。龙的巨体就像魔道王的恋人一样,一点肉片与骨头都不剩地,变成气与光消失了。
  黑暗为使大厅化为白昼的壮大的光之葬拉下了终幕。
  给人类们留下各种各样的感情与疲劳后,被委托的最后任务完成了。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56 编辑 ]


第一部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 第十三章 杀死龙的咒语 完
在前王身体消失的黑暗之中,乌兰波克感到自己无可避免地、要从人类姿态变回龙的原形了。因为前王的死,蓄积在他体内的大量的“气”解放出来,因此,大乱中失去的阴阳两界的平衡也几乎完全恢复了。
能将不属于阴阳二界的气蓄积在体内的生物只有龙而已。其他的生物死去后,灵魂飞往常世之国,失去气的肉体回归尘土。
  虽然只要一头真龙从阴界移到阳界就可以恢复平衡,但一直被阳气侵蚀的龙迟早是会发狂的。所以,龙王要作为牺牲品而死,这是恢复自然之气的最佳解决方法。
  魔道王丹达里昂不知对方是献给两个世界的祭品,深深爱上了龙王,而他爱的龙为了守护幻兽生存的世界和他生存着的世界而死去了。他为了不使继承了她的血统的少年龙也这样死去,将秘藏的幻兽——龙之前王,作为代替祭品杀死。
  但是——
  前王吸收进体内、让他发狂的阳气,在他的死亡中也被解放了。本来的话,离开阳界生物肉体的阳气只要不是在以前的古战场这种扭曲土地上释放,就只会自然消失的。但,让龙疯狂的大量阳气对身处其中的乌兰波克来说,是充分使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数量。
  杀戮和破坏的冲动突破理性之气涌出来,和控制不了的变身一样,已经无法阻止了。模糊的视野里,闪过一个白色的幻影。总是带着有些寂寞的眼神,凝立在森林边上,有着长长鬃毛的独角兽。
  ——亚肯杰尔……!
  要守护亚肯杰尔才行,守护他不被发狂的龙所害,守护他不被发狂的自己所害。
  拼命地阻止着就要落入血红深渊的意识,乌兰波克叫着:“……约定……实现我们的约定,朋友啊……!”
  所有降落地上的战友都听到了这个叫喊。
  “你说什么?乌兰?”从多马那里接过小猴娃娃的少女不解地问道。
  什么巨大东西落下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就着陆了,被破坏得几乎看不出原形的大厅整个摇晃起来。墙壁的碎块又向跌倒的众人砸下来。
  将少女抱在怀里的多马表情严峻地站起身来。
  刚刚恢复为虚空的大厅再度出现了威压般巨大的强力生物。从墙壁的龟裂中射进的光线中映出了全身甲胃般的黑色表皮,比茶褐色的前王更有冰冷的金属光泽。
  远远的头顶方向,有个东西在闪耀着血红的光芒。那不祥的光和刚才看到的疯狂的前王眼色是完全相同的。因为是侧面,只能看到一只眼睛,从环视周围的头部动作看,动作比前王还要机敏。
  “……怎么会?刚才已经死了啊?”
  心底的某处拒绝承认,克罗蒂亚半失神地自言自语。
  亚肯杰尔也是一样的,但他却不能无视自己重要的龙。
  “……不,那是——”
  “抱歉,亚克。”
  壮汉佣兵把手放在要说下去的青年肩上,简短地道了个歉,就一拳打在他的心窝上。
  青年无声无息地昏了过去,多马抱住他的身体对僧侣说:“盖斯,带着亚克和克罗蒂亚回我们的船上去,过一会儿我就追上去。”
  “那乌兰波克呢?”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那是我们的约定。有万一时就拜托我,而所谓的万一就是现在。”
  虽然想问的事很多很多,但盖斯轻轻地摇头,接过青年失去意识的身体。
  聪明的少女马上明白了一大半。
  “——解除前王的石化时,你说过誓约、我们有三个人什么的,就是指这个?”
  “对。有圣王血统的人类,在发生这个万一的时候有一击就杀死龙的方法,这不能让你做,亚克更不用说,所以只剩下我。”
  “……已经不行了吗?”
  “啊。我也不想做的,可是让疯狂的龙到了地面就会杀掉比大乱时更多的人类,而把他关在废都里面也对不起他啊。”
  当他在说话时,个子比前王要小的年轻龙王为了寻找出口在大厅里徘徊着。
  “乌兰是大笨蛋!居然带着要杀自己的伙伴,真是最差劲的兴趣!你、你——我们喜欢你啊——……!”
  少女哭叫着,用袖口擦掉眼泪,抽着鼻子,又着向多马。
  “没问题吗?别勉强,别勉强……杀死乌兰啊。”
  “好,盖斯,他们两个拜托你了。”
  “……是……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背着青年的僧侣仰视融在黑暗中的黑龙,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克罗蒂亚一次又一次地停住脚步,望着多马和龙。
  三人的身影从墙壁上的一条大裂缝中消失了。
  目送他们离去后,多马看着用尾巴拍击墙壁的龙,喃喃自语。
“什么‘实现我们的约定,朋友啊’,你叫我的名字,命令我不好吗,那样子不是更确实吗?……我还说,男人杀手,只杀掉亚克就好,你也不记得了吗……”
语尾颤抖了,一时间说不出活的他,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然后,他抬起脸来,搔着头。
  “对了,那个‘誓约之枪’会从圣王后裔的血中产生的话,具体一点说该怎么产生?”
  和疯狂的龙王单人对峙了这么久,一点也没有任何出现的征兆。莫非,自己必须要割破哪里弄出血来才行?这里没有能用治愈咒语的人在,而且为了保持战斗力最好不要受无谓的伤。
  “陷入性命交关的危机时才会出现吗?这样可不乐观了啊……”
  他困惑地搔着头,这时发现找不到出口的龙正向天花板吐出龙之吹息。
  又多了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前王的热风使室温上升的时候,有乌兰和克罗蒂亚的水灵魔法冷却,现在是不可能了。
  但是,这个问题马上又得到了解决。乌兰波克在热风后又吐出了冷气的吹息,用剧烈的温差让物质发生破坏。
  “……屋子里也会下雪啊。”
  用手掌去接黑暗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手心的雪花立即消融了。即使对龙这种幻兽的生态几乎完全没有了解,但多马知道,眼前的龙在同类中也是破格的。能使用同级的全部四大精灵魔法是异色的话,那么只有他能使用的古代龙祖先的凭依魔法就是异能,而且他又变回原形,应该能使用多种的龙之吹息吧。
  “这可不是赏雪的时候,要是等到‘誓约之枪’出现,乌兰早就跑出王宫去了。”
  说起来,打倒前王是伙伴们齐心协力的结果。没有“誓约之枪”的话,怎么想都不可能一个人打倒龙王的。手中还剩下一支长枪,魔道王留下的武器与防具大半已经埋在瓦砾底下了。不过还是捡起了战斧和几把有特殊效果的剑,总之先插在腰带上再说。
多马开始在头脑中考虑运用手中的武器和自身的力量作战的可能方法。拿着这支枪跳到龙的头上,以落下的力量和体重把枪深深地刺进去。
  前王之死已经揭示出了龙的弱点所在,即使枪刺偏了,还可以用斧头砍开表皮把剑刺进去。
  ——……可是,乌兰也不会乖乖地一动不动啊。
  而且这个作战方式的最大问题就是,他没有能飞到那么高的翅膀,也不会飞行咒文。
  “哦,对了,从高处跳下来了就好了。”
  出了大厅到那上面去,等候机会,乌兰把天花板弄出洞时就跳下去。这简直是不向四相神预支一辈子的加护就绝对办不到的胡闹作战法,但也只有如此了。
  “哎呀呀,办不到的事也得干哪……我不是克罗蒂亚,但是要是死了也会一辈子诅咒你的,乌兰小子。”
  多马哀叹着把性命赌在实力太过悬殊的难看战斗上的自己,对忙着破坏天花板的龙碎碎念。

离开大厅的克罗蒂亚等人走在楼梯上,向有一般三层那么高的二层前进。因为深深的疲劳感和对乌兰波克的惦念,两人的步伐格外沉重,也没有说话。
  忽然,少女感到背后的动静,猛然回头看见正要挥下斧枪的石像卫兵。
  “盖斯!”
  警告同伴,她自己为了躲过攻击毫不犹豫地向着楼梯下倒去。
长柄上斧与枪组合而成的武器擦过她纤细的身体,切裂了楼梯上的地毯。少女滚落到比石像站的地方更下面的台阶上。
  “公主殿下!”
  成为下一个目标的盖斯闪过凶器,迅速把背着的青年放到楼梯旁边,本来想着要轻一点,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扔出去了。
  应该起初前往大厅时作为机关的移动石像,看来还剩了一个。
手中没有武器的盖斯极力要保护昏过去的亚克与少女,他凭自己的速度与武术战斗着。
  但散乱着之前被破坏的石像残骸的楼梯很不方便施展,不能心无旁骛地作战。
  克罗蒂亚也不知道对石像有效的咒语,只能在旁边看着。
  在与前王之战中消耗极大的他,与不知疲劳疼痛的石像,时间一长对谁较为不利是显而易见的。
  利用阶梯的高度差把它撞下去吧,下面有少女在。如果到方便落脚的二层去,又怕亚克在途中受到攻击。
  不慎踩到地上的石像碎块,失去平衡的僧侣跌倒了。手持斧枪的石像把斧头向摔下几阶的他砍下去,他翻身避开了。接下来立刻又是头上的长枪刺过来。
  盖斯要站起身闪过第二击时又踩到了其他碎块,无法平衡重心时就被刺伤了。枪刺在左大腿上,他摇晃着抓住扶手,对准他的脖子,石像挥起斧头。
  “盖斯!”少女悲痛地叫。
  然而,砍下来的斧头却停在他头上的地方。石像浮在空中向一旁移动,到了台阶外面,就像被看不见的巨人丢下一样地摔在一层的地板上。
  虽然铺着地毯,地板毕竟是石头的,从三层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连施有移动魔法的石像也会粉碎。化为大大小小碎块的石像上的魔法失效了,变回普通石头。
  “亚克!谢谢你。”
  青年清醒后就使出古代魔法救了僧侣,他通过散乱的银色长发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场所。
  看到一条腿摔在石像碎块上骨折而动弹不得的少女。僧侣的伤势虽然不轻,但会使用回复咒语的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既然他没事,那么少女的痛苦也就不会拖长了。
  用一只手压着被多马打了一拳的胸口,他有点摇晃地站起身来。然后,突然跳过楼梯的扶手。使用了空中移动魔法,轻巧地在一层着地后,就从被乌兰波克打坏的门向大厅跑去。
  “亚克!不可以,亚克!”
  不顾断骨发出响声,克罗蒂亚半疯狂地叫着。
  三百五十年前,在这古代废都附近上演了决定大陆命运的大决战。与那场战争结束后发生的悲剧完全相同的事情,如今又将再现了。那个孤单地活下来的男人在极度的悲伤与后悔中变成了诅咒世界的怪物——亚肯杰尔实在太像那个男人了。
  “……四相神啊……太过分了,这样的事……太过分了……!”少女用双手蒙住脸。

那头龙,就是乌兰波克的化身。不用想也知道,多马把自己打昏的目的是自已绝对不会欢迎的事。
  但是——不,所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也不能离开乌兰波克。不然的话,似乎就会永远失去他。亚肯杰尔无视克罗蒂亚的制止,奔跑着。
  留着死斗痕迹的地方仍然是那么黑暗。黑暗中,远远的头部方向浮着不祥血红色的双眼是那样的醒目。全幻兽顶点的真龙,因为与身为阴界生物的自己相克的阳气导致“气”完全狂乱了。
  ——乌兰波克……!
  情不自禁地要呼唤他的亚肯杰尔右手传来一阵刺痛,转眼去看。仿佛是光所描绘出的纹章,一个图形浮现在掌心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与疑惑的他意志相反的,手臂动作起来。
  好像在向谁伸出手似的,右手发光的掌心向上,向前伸去。光变成红色,喷起高高的鲜血之柱。血柱在空中凝结,变成一支从柄到尖都是鲜红色的长枪。然后,长枪闪耀着和纹章同样的光辉横过来,缓缓地降到他的眼前。
  亚肯杰尔仍在迷惑,但还是用双手握住了仿佛在要求自己拿起而漂浮着的长枪,轻得感觉不到重量。异样的轻让他想起了和奇美拉战斗时从乌兰那里借来的血红之剑。这支枪比他的身高稍长,正合他手握的粗细。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从我的身体里……?
  想到答案的下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顿时冻结。
  “……怎、怎么会……”
  恐惧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与枪放着同样光芒的纹章。龙的血红双眸上,和乌兰波克把血红的剑刺进前王的同样位置——恐怕,那里就是龙的弱点吧。
  亚肯杰尔发出低声的惨叫,丢下了枪。
  “这是……这是……!什么……传说的爱的誓约啊!这种东西,绝不是誓约……是可恨的……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啊!”
  在过度的冲击下陷入恐慌状态的青年退缩着,叫嚷着。在远处看到光芒的多马向这边跑过来。
  “可恶!果然是这样——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要回来,我就是怕变成这样才打昏了你的啊!”
  “你知道……?你知道的吧,多马!你这混蛋,你要杀掉乌兰吗!”
  亚肯杰尔失去平常的冷静,脸色大变地打过来。
  壮汉轻易地躲过了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不要昏了头。是乌兰拜托我的,我疯了的话就杀掉我。这种事能拜托你或者克罗蒂亚吗!”
  “为什么圣王跟那个红发的随便家伙一千年前擅自立下了誓约,乌兰就非死不可!?为什么……!”
  “幻兽王是解救世界免于大灾厄的祭品。为了挽回崩坏的平衡必须要有大量的‘气’,而那东西在龙的身体里储藏着很多。大乱中死了大量的人类,为此幻兽王从阴界而来——”
  亚肯杰尔因为多马的话战栗着。
  “那就是,乌兰从最初就是为死而来……?”
  “是的,被誓约束缚着,回不了阴界。”
  “……他爱我……他说他爱我的,一开始就想死的话,会说出这种话吗?”
  壮汉佣兵露出了焦躁的表情。两人在对话的时候,疯狂的龙仍在为出去吐着要破坏天花板的火焰。
  “你忘了‘命运的恋人’也是誓约之一了吗?刚才前王的话你也听到了吧。龙对人类是非常讨厌的,可是,如果是为了所爱的对象,就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这种事我不希望!”
  “罗罗嗦嗦的,你还要说这些女人似的话到什么时候!那就是幻兽之王的生存方式啊!”
  换了自己在亚克的立场的话,肯定也无法马上接受吧。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急迫的多马不由怒吼出来。
  知道只是迁怒而已,但青年也吼回去:“已经没有杀掉乌兰的必要了!前代的幻兽王替他死了啊,杀掉两头龙王的话反而会再次破坏平衡!”
  “那就能放着疯了的龙王不管吗!乌兰会杀掉比大乱的牺牲者多得多的人!你认为那家伙会希望发生这种事吗?”
  “已经牺牲了多少的龙了,这次轮到换人类死——”
多马又一次打在说出这些话的青年脸上。
“你是人类,不要忘了。你也是靠着幻兽王的牺牲才活着的人类之一。”
  “就算如此,以后也无法再以这种牺牲而活呀!”
  “……对,没错,我是……不,立下誓约的圣王她们也是。绝不认为这样就好的。但是,要以最少的牺牲拯救更多的生命,除了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能下这种决断的人才是真正的王……好了,这一开始就是我该做的。”
  亚肯杰尔变了。过去不会接近人、与人深交的他,已经变得常常笑,也会积极地行动了。而且并不是单纯的礼貌,而是发自内心关怀他人的温柔的自然表现。他会将这些原本具有的品质表现出来,是因为对世界产生了信赖吧。
  心中的重伤是他的恐惧之源,和虐待幼小的他的母亲一样,世界只是一直伤害他,即使拼命地献上舍身般的爱情,也绝对得不到爱——
  他有着太多痛苦的经验了,伤痛得无法言表。
  告诉他世界并不只是充满恶意,而是可以给他温暖与爱的,是乌兰波克。一次又一次地,只是不停低语着“我爱你”,守护在他身边。
  好不容易敞开心胸的这个世界,如今却要牺牲乌兰波克的生命,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的背叛了。就算他不能杀乌兰波克,多马也不会责备他的。多马伸出手去,想捡起亚克丢出的“誓约之枪”。
尖锐的声音伴着火花迸出,左手一阵剧痛。
  “……原来如此,只有本人能使吗?”
  他按着麻痹的手腕说。这时天花板的一部分破碎了,石块不断地砸在大厅的地板上。
  那些碎块也向着自己这里飞过来。虽然不大,但加上落下的加速度足以伤到人。再来个一次两次吹息的话,就会开出通得过龙的全身的洞吧。
  多马下定决心拔出剑来,双手剑也是可在短时间里单手拿着的。
  “——亚克,捡起枪。如果你怎样都不能把那个投向他,那非我来不可。但是为了产生我能用的枪就必须杀死你了。”
  指向青年的剑和他的心一样颤抖着。
  “……你和乌兰不管哪一个都是我的朋友。虽然工作不简单,可是再没有比这一次更快乐的了,我们是最强的队伍啊。可是……却变成这样,还不如活生生地被撕碎的好……我从心里这么想。是我们的缘分太差了吗……还是,无可避免的命运呢。”
  亚肯杰尔默默地捡起枪。自已很明白多马的痛苦心情,而且,就算真的活生生被撕碎,他也会完成任务的,因为已经和乌兰波克约好了。
  魔道王变成希望着世界破灭的恶魔,那种心情自己现在完全理解了。以自己的手杀死深爱的对方,那谁都会觉得还不如死的好吧。但是他无法发疯也无法死去,只能诅咒着世界彷徨着,他就是另一个自己。
  “对不起,对比谁都爱的你,却做出了最残酷的事……”
  想起了与丹达里昂相爱的女王说的话,亚肯杰尔阴暗地笑了。没错,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身为传承圣王血脉者——”
  拿着“誓约之枪”做了几步助跑的青年,向疯狂的龙,掷出了长枪。然后,他仰视着与龙前额上的纹章吸引着、直线划破黑暗飞出的枪,以最大的声音高叫:
  “——宣言将圣王与当时幻兽王之间立下的所有誓约,于此瞬间全部毁弃!”
  爆裂出的闪光将大厅化为毫无阴影的纯白世界。被强烈的光的伤眼睛的龙发出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多马也迅速用前臂遮住眼睛低声说道。
  “……使了这一招啊,那个混帐!”
  看到他在打倒前王时的指挥若定,多马想,以这个青年的头脑,与他作战的话一定是个极端可恨的敌人。从这一点看来,不愧是赢得决战君临大陆全土、建立起统一王国的魔道王之孙。
  强光消失后视力恢复正常的亚克,仰视着仍被光的残像所困而甩着头的龙。那额头上,既没有发光的纹章,也没有誓约之枪。
  亚肯杰尔露出了无上的幸福笑容。如果枪夺走了乌兰的生命,自己就马上追随他而去。但是,自己与他都自由了,与世界、与誓约、与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世界只会残酷地折磨我,从来没有温柔过。即使拼命努力得来的东西也轻易被夺走。我讨厌那样的世界,也讨厌人类!……”
  从他仰着的双眸中,溢出了泪水。
  “只有你、只是、爱着我,不求任何回报地、爱着我。”
  “我爱你——”
  当他对自己说着这句话时,刻在心底的旧伤就一个一个地消失了。悲伤、痛苦、凄惨的事情。只是想起来就会难过,却无法忘怀,就像吞食着毒药一般痛苦。
  “我爱你——”
  他的话,让咬啮着亚肯杰尔内心的毒素魔法一般地消失了。
  “……我爱你,乌兰波克。比世界、比人类、比我的生命都更爱你。没有你的世界即使毁灭了也无所谓,因为它对我毫无价值。就算是疯了、就算是龙,怎样都无所谓。我爱你。我比任何一切都——爱着你……”
  他耳语般地宣告了包容所有思念的最后的话语。
  就是被发狂的龙杀死,也没有任何后悔。
  然而,龙却纹丝不动了。
  「亚肯杰尔,那句话就是咒缚我的最强咒语。」
  脑海中响起少年平静的低音。
  “乌兰波克……!”
  因为撕毁誓约时的闪光而恢复了正常的龙,眯起冬之夜空般的漆黑眼睛笑了。
  「虽然誓约已经毁弃,我仍然爱着亚肯杰尔。同样是男的,年纪又小,而且还是龙。亚肯杰尔也许会觉得很不甘心吧,但这也是命运,死心吧。」
  青年半是哭半是笑地说着。
  “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是男的,年纪又大,而且还是人类。不过,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来追我,以后不准发牢骚哦。”
  对王都不低头的高傲的龙,在青年面前垂下长长的脖子:
  「只要我还活着,就爱着亚肯杰尔,在此重新誓约。」
  因为自己强烈的思念而改变了命运的一个人类,世界把他所爱的龙还给了他。

扭曲附近“气”的古战场也恢复了平衡的缘故,猪苗白湖上吹着的湖风清爽宜人。那风吹乱了站在突出湖面的王宫屋顶上青年的长发。誓约没有了,但前王的牺牲已经使阴阳两界的气恢复了平衡。 
虽然已经神志正常,但乌兰波克如果就这样留在阳界还是很危险的。
  亚肯杰尔为了目送要从王宫顶上回阴界去的少年,也爬到了屋顶上。
  “抱歉打扰你们两个的告别了。”
  偷笑着的多马等人都在船上等着。
  少年把腰上的剑从剑带上取下来,递给青年。
  “这个给你。对阴界的我来说它没有用了,却可以为守护亚肯杰尔出力。而且,它是我的一部份,如果亚肯杰尔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一定会来帮助你。”
  “谢谢,这是真正的‘誓约之剑’了吧。”
  乌兰波克双手绕着接过剑的青年的身体,拥抱着他说:“我和亚肯杰尔生活的世界是不同的,不能与你一起生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如果有什么我一定会来帮你,所以——”
  “所以?”
  “不要把自己关在只住着母亲的小小房间里。只要亚肯杰尔希望,眼前就有无数的门。门的那头,有珍重着亚肯杰尔的人在等待着。即使没有发觉,爱仍然存在。不要勉强自己,慢慢地,打开那小小的门吧。发生痛苦的事,我就一定会赶到那里。”
  亚肯杰尔紧紧回抱着少年的身体。
  “我相信你。所以,我什么都不害怕。只要有着最重要的东西,我就再也不会不幸了。即使不在身边,我仍然爱你。”
  两人把彼此的温暖铭刻在心,离开了。
  少年淡淡地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跑出去。他把王宫屋顶上的石栏杆当作跳台,将身跃入空中。他的身影消失了,稍过了一会儿,传来巨大的东西升上来的感觉。
  青年不禁向那里走近。他的眼前,出现了漆黑的龙。
  “……!”
  反射着阳光的黑色装甲,带着金属般硬质的光泽。像骑士穿戴的连身铠甲一样,除了常活动的部分之外,全身都是铠甲。
  优美地伸展着的头部,向旁张开的巨翼,流线般的身体,长长的尾巴。与其说是额头不如说是后头部的附近,向后生着两支长角。在漆黑的体色中,只有这双角是金黄色的。
  异质、巨大,放着压倒性存在感的幻兽王——
  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因为融进了四周的黑暗,几乎看不到的样子。
  真美。龙是将金属的武器与防具、马与鸟等因素融合在一起的生物,神性的美丽存在。
  亚肯杰尔无声地看得出神。黑龙面对面地与他对视着,最后说:
  「我爱你」
  以风灵之力飞翔的龙冲天而起。在一只手遮住阳光仰望着他的青年头上盘旋着,然后向更高的太空升去。
  从指间已经看不到黑色的身影了,但青年仍站在那里,任凭风吹着。终于将手放下来后,他幸福地微笑着。然后,他转过身,向着有伙伴在等他的地方走去。


嗚~~~~~
偶真的不行了,第二部和第三部過幾天才放上來吧~~~~~~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8 21:58 编辑 ]


這是第二本 第一部end 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 2下載

偶傳錯下載的壓縮檔了,以下第2個是對的

[ 本帖最后由 spiralhunter 于 2007-10-10 09: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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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wiitk 伯爵
感謝樓主的分享
但是真是18+的嗎??

16 年前 0 回復

Kids1412 平民
好东东dddddddddddddddd

16 年前 0 回復

ragz 侯爵
没有啊,刚刚下还好着
只能点击,不能开新窗哦

17 年前 0 回復

g014092 侯爵
提醒一下楼主,下载的全部挂掉了说

17 年前 0 回復

ragz 侯爵
话说,作者名字错了啊

人家明明叫津守時生来着

17 年前 0 回復

li316nelson 勳爵
殺龍都可以溫柔.........殺豬都可以變得華麗~~~~

17 年前 0 回復

sakurabbit 平民
真是快啊~~·谢谢LZ了,边听DRAMA边看~~~

17 年前 0 回復

ghosts 騎士
还是下了看好受点,毕竟是用手机的…………………… 

17 年前 0 回復

lwzhxn 子爵
下载的附件还是第一本的啊~请补档~感谢

17 年前 0 回復

ragz 侯爵
话说,附件是1的;;

17 年前 0 回復

qoo 王爵
2又有了..大大的動作真快~~
但是真是18+的嗎??

17 年前 0 回復

xyzabcqwe 王爵
嗯  感謝樓主的分享 好像是18X?(角川寫的)

17 年前 0 回復

spiralhunter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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