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猫娘大横行!1我可没要你捡我回家喔!(迷途猫)[松智洋]









  作者:松 智洋
  插画:Peco
  译者:kr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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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1:59 编辑


反向证法——
假设有个人只说真话。
那他当然称得上是个罕见的老实人……至於这种人存不存在,就先暂且不论。
反过来……要是有人只会撒谎呢?
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能将黑说成白,正说成反,撒起谎来毫不客气的狼少年,或是狼少女……
那么这个人,或许也能算是个罕见的老实人吧?
因为『全都是谎话』。
而谎话的相反——不就是真话吗?
序章
早晨。
初夏柔和的晨曦。
如歌声般的鸟啭。
都筑巧走在熟悉的通学路上,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仿佛有股甜美芳香,刺激著他的鼻腔。
「啊~~活著真是件美好的事啊。」
他之所以像这样细细地品味幸福,是有原因的。
就在昨天,他一度身陷致命的危机当中。
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甚至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都筑巧有个梦想。
他希望能过平凡的生活。
希望自己能有栋小巧别致附庭院的独门独户。
希望能娶个不必太漂亮但是脾气温和的老婆,生个天真淘气的孩子。
要是可以,他希望能生两个。
……当然,以一个高中生而言,这想必是很久以後才能完成的事了。
然而,从当下状况来看,这些梦想似乎和他相距甚远。
他与「平稳」二字,可说是没什么缘份。
「你没事说什么老气横秋的话啊?傻瓜。」
容貌姣好的美少女,就走在他身边。
但她看起来满脸不高兴。
亭亭玉立的她,朝前方笔直迈进。
能和这么一个美少女并肩而行,当然令人戚到幸福了。
……这只是一般而言。
可惜的是,他会对自己还活著戚到庆幸不已,与美少女并没有任何关连。
还有,这美少女可说是远远超出了呵一般h的范畴之外——巧对这点可说是心知肚明。
美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傻瓜吗?帮人提东西也能这么开心,以後乾脆每天都让你提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巧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提了两个书包。
可见如今的他,已经幸福到把眼前的事实都忽略了。
「还是说,你打算用其他方法好奸补偿我?傻瓜。」
光滑细柔的及腰秀发,宛如上帝精雕细琢的漂亮脸蛋,配上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
加上以十五岁而言,发育得过度良好的胸部,以及细得仿佛用双手手指就能圈住的纤腰。
光论外表,她应该可从满分一百分当中,取得二百三十二分左右的成绩吧。但她从刚刚到现在说的没几句话里,就出现了三次「傻瓜」。
既然她心情差,那也没办法——巧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自然是将这些话当作耳边风。
……但,今天的他却不知为何,就是想要对著她的狼尾巴踩下去。
「这我就敬谢不敏了。何况为什么我身为店长的弟弟,却非得对你这区区工读生低声下气不可?昨天那件事我也是无可奈何才……」
巧的一番说词,美少女并没有听到最後。
仿佛猛兽般冰冷的眼眸,目光直直对准了巧的脸。
「很好,那我打工就做到今天吧。请你将之前到现在的薪水结算给我。」
如果是平常那个冷静的他,到此也该停战了。
但劫後余生的戚动,让他少了平时那份慎重。
「哈哈哈,芹泽文乃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既然是青梅竹马,两家又近得形同左邻右舍,这样一想就跟夫妻没两样!你知道吗?人家说夫妻间的往来与互助……」
话还没说完,文乃早已进入动作。
飘飘秀发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刚才深呼吸时闻过的那股芳香,也随之挥洒到空气中。
「真美啊」巧心想。看来昨天发生的事,肯定让他的危机侦测能力出了问题。
「你去死两次啦~~!」
随著这句话席卷而来的右钩拳,把他整个人打飞了。
都筑巧,得年十五岁。
看著他昏倒在地,脸上露出与清新早晨相衬的安详睡脸,文乃可爱地哼了一声并抛下他,一个人满不高兴地快步离去。
凡认识她的人,私底下总是这么说——
跟芹泽文乃唱反调,无异是在饿狼面前伸手。
喀,匡啷~~!
「…………」
从「喀」到「匡啷」之间的时间差,实在是短得惊人。
「你去死两次~~~~~~~~~~~~~~~~~~~~~~~~~~!」
就在这熟悉的杀无赦吼声中,我开门进入教室。
我努力从昏厥状态重新站起来,奸不容易赶在迟到前抵达教室,最先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声巨响,以及那耳熟能详的台词。
这句「去死两次」正是文乃的口头禅。对一个美少女来说,大概没有其他话比这句更不搭调了吧——就在我叹气的瞬间,桌子飞起来了,而且还精准地砸向我的脸。
「唔哇!!住手啊,文乃!你会打到人的!」
我先是闪过桌子,也不确认是谁扔的,就直接先喝止了一声。桌子在身後发出坠地声,整张灰飞湮灭。
因为就我所知,会夸张到在教室里扔桌子(这可不是枕头战)的,除了文乃以外就只剩另一人。
「啧,竟然闪掉了!菊池,你别动!!」
「少罗嗦!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费了点工夫,我好不容易才介入两人之间劝架。
一边是先前和我一同上学,并在半路将我K0的芹泽文乃。
另一边则不知道该说是他挚友还是损友……菊池家康是也。
他的外表就是个瘦瘦的眼镜男,再配上神经质的嘴唇。
总之全身弥漫著一股宅男气息,是所谓的不健全青年。
这个男的正是人家常说的乌鸦嘴代表,跟文乃可说是水火不容。
「唉……家康,你今天又做了什么让她气到扔桌子的好事?」
「因为我看你不在,就跟芹泽说『怎么了?你跟青梅竹马两人恩爱的上学时光破局啦?我就知道~~毕竟法律规定那种事不准在三次元世界出现,只能在美少女游戏里才准发生!你活该啦~~!』结果她就不爽啦。我终於见识到现代年轻人有多么的扭曲!」
一阵「轰轰轰」的声音传进耳里,我仿佛可以看见文乃的怒气计量表不断攀升。
「思,文乃,交给你了。」
我二话不说,将家康推到文乃面前。
「哇咧!巧,你这样还算朋友吗!」
「你消遣了朋友还指望对方能救你,未免太天真了。」
「巧~~!要是我挂了,你上星期忘记录下来的深夜动画就没人能借你了喔!在DVD发售前,你忍得了这几个月吗!?大家都说那集是神作,在网路上可是一致好评喔!」
「啊啊,文乃小姐,能不能请你看在我这个店长弟弟的份上,别对他……」
「烦死人了啦!」
噗滋一声,算准角度再配上蹬膝使力的羚羊拳在我身体上炸开。
我捧著肚子倒在地上,又见到她拾起了她的纤腿。
「为什么我得被人说是跟你一起恩爱上学不可?外加最後还被人嘲笑说『分手了?现实世界里的青梅竹马还真脆弱啊!』我的立场何在?你说嘛!」
这下文乃不停踢著我的背。
「好痛,好痛,文乃,别踢了!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家康说的啊!」
「都是因为有你,我才得遭人这样羞辱!你好歹也把你的朋友给管教好!巧,你真是太狂妄了!」
「哎唷唷唷唷唷唷唷~~~~~~~~~~!很痛啊,文乃,别踢了。」
「我要好好让你了解,待在空无一人的店里头有多么让人生气!」
她的矛头突然对准了其他地方,这可是危险的徵兆。
「我不是说了吗;昨天是因为事出有因……哎唷唷唷。」
「事出有因?我当然知道你有原因,可是……!」
这下她的腿又像根活塞杆一样,高速地踹个没停。
「被人不明不白地丢在店里大半天,也没人告知原因,你有想过我做何戚受吗?在没有店长也没有蛋糕可以卖的状态下,你要我这个打工的贩售员怎么办?除了等你回来,我还能做些什么呀?」
「抱、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时间又不会回溯到昨天!你为什么连打个电话连络都不会呢?」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抱歉让你这么为我担心!」
「担、担、担……担、心!?」
这下她脸色变了,先是一口气整个发青,随後又变得红通通的。
当我心想不妙,才发现死刑执行书上早已盖了章。
「谁、谁在为你担心了啦~~~~~~~~~~!你去死两次!去死!!」
啪喳一声,这使尽全力的一踏让我发现,原来她之前那几脚的力道都是放过水的。
「我只是气你让人家那样毫无意义的等下去而已!你害我把时间浪费在那上头!那可是我宝贵的时间耶!结果你竟然说些什么气活著真好瞄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文乃这状态以专业术语来说,叫做「翻旧帐」,是身为文乃研究家不可或缺的知识。
像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跟她顶嘴……重回冷静的我暗自心想。
但家康这个乌鸦嘴先生,就喜欢在这时说些不必要的话。
「都没东西卖了等他回来也没用吧?你早点回家就好啦。」
听到家康不经意的一句犀利吐嘈,文乃先是屏住了气,
「呵……看来你也想被宰……」
接著用彷佛地狱深渊传出的低音放话威胁他。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
文乃个性不坦率,真的很不坦率,非常非常不坦率。
可爱的外表在她全身属性里,只占了其中一小部。
剩下大部分,则由这种为了掩饰自己害羞而要暴力的个性,以及犀利的恶言恶语所组成。
要解释她为何从一大早心情就这么恶劣,其实就只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没啥东西可卖的蛋糕店——也就是我的家,文乃的打工地点『斯特雷凯滋(注1)』,昨天店长(我的姊姊)以及店员(我)两人都不在。
她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店里等著我们回去,想必等了很久很久吧。
如果她不是文乃,那么事情就可以解释为:她是在「担心」我们。
但文乃她这个人就是不够坦率,无法老实说出她的担心。
追根究底,原因就在於她实在太不坦率了。
——————
※注l:取自Stray Cats(迷途小猫)的音译,与日文书名中的「迷ぃ猫(迷途小猫)」相呼应。
——————
了解文乃这点个性的,大概就只有我这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了。
事到如今,再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将事情开诚布公地告诉她。
「唉,好吧……我会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你。不过现在不太方便……」
「说了也是白搭,我浪费掉的时间还不是一样回不来!」
也就是说,她要我好好说个明白。要解读文乃语,表情是很重要的。
因为有长年经验,我才能了解这一点,偏偏有人就是不了解。
「我说芹泽啊……」
家康就在这时插了一句话进来。我维持先前趴在地上的别扭姿势,想对他使眼色。
『闭嘴!你别再说了!』但家康的视线全集中在某个点上,根本没注意到我。
结果他一开口,就是要命的一句话——
「你刚才对巧每践踏一下,裙子就跟著掀起来。」
「咦……?」
要说裙子掀起来会怎样,当然就是下半身某些隐私部位会走光了……其实我对於自己只会像这样没种的趴在地上,也有一点小後悔。
就算得用性命来换,我也实在该看看她的小裤裤才对……抱歉,我开玩笑的。
「这蓝白相间的线条……条纹内裤可是二次元少女限定的道具啊!我要求你即刻停止使用它!」
「………………」
家康这个人有时令我很困惑,让我不知道究竟该尊敬他,还是该将他当白痴。就像现在这样。
「你去死一百次~~~~~~~~~~~~~~~~~~~~!」
随著文乃的怒吼,现场顿时哀鸿遍野。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看到她的小裤裤。
没想到我竟然会在一天之内昏倒两次。
而文乃也心情恶劣了一整天。
正因为她是美女,看起来实在是格外恐怖。
所以当天,没有一个人敢找文乃说话。
如同上述,尽管都筑巧一心追求平稳的人生,但日常生活却总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但跟眼前即将到来的大事相比,这也只能算是平稳的日常小插曲罢了。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连他本人也无从判断。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03 编辑


第一章 「本该是个清新的早晨……」
镇上有间外观陈旧,看起来总是带有一种复古风味的店铺。
——『西点专卖店斯特雷凯滋』。
因长年日晒而褪色的塑胶遮阳棚上写了这么几个大字。独特的字体,看了让人不禁想吐嘈:「这字型是上哪找的啊?」
讲得正式点,叫做西点铺;以小孩子的说法来称呼,就叫做蛋糕店。
创业数十载,目前由店长兼任西点师傅的「都筑乙女」掌管经营。
总之,斯特雷凯滋是我的家,都筑乙女则是我的姊姊。
我们店里的员工只有三名。
乙女姊、我,以及打工的女学生。
而那位工读生,当然就是芹泽文乃。
仿佛熊熊烈火凝缩而成的一对眼睛——
长至腰间却不失锋芒的泛红头发,身材也不赖——
光看外表,会觉得她顶多就只是个梢具风格的美少女而已,但若说到她的内在,可就不只是『稍具』风格而已了。
要是被那外表欺骗,不小心跟她告白,下场可就凄惨了。
要是运气好的话只会被她踢倒,运气不好则是直接被踢飞。
总之她就是这样的一个狠角色。甚至有人在私底下说,她乾脆改名为「大豪院邪鬼子」之类跟她个性相符的名字算了。话虽如此,但总是有不要命的家伙跑去跟她告白。
「有哪个世界的蛋糕店,会像这样不说一声就让工读生一个人顾店的啊!?」
震耳欲聋的声声怒吼。即使放学了,她依旧是继续翻她的旧帐。
这句话不禁让我想要反问她,有哪个世界的工读生,会成天把店长的弟弟践踏在脚下。
倒是话说回来,让工读生一人顾店,这在餐饮业根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一~~~~~~~~~~直都没人在?只看到一张便条纸上草草写着『拜托你顾店了』,结果店长她却迟迟不来!而且连巧你这个马桶刷都不在!店里也完全没有客人光顾的迹象!无聊到害我白白帮地板打了三次蜡!」
「还真是辛苦你了。」
「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文乃哼的一声别过头,脸却红到耳根去了。想必她打蜡打得很辛苦吧。
「总之你快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啦。你说在学校不方便,我才乖乖的等到放学。」
不不不~~你哪里乖了?一点也不!在那之後,我不晓得又忍受了文乃多少的残虐对待。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这声音听起来总是这么地悦耳。
「喔?有客人上门罗,文乃。」
「……没用的。」
也对……如今乙女姊不在,当然就没有新出炉的蛋糕可卖。不过虽然只剩些饼乾以及磅蛋糕之类能够久藏的点心,但我们店里可是还有附设吃茶区的。
「咦,是文乃以及小弟啊?乙女小姐人呢?」
瞄了一眼几近全空的展示柜後,客人转过身去。
「咦?」
「乙女小姐不是不在吗?我等改天她在的时候再来。」
门钤再次发出空荡的铃声後,门也随着关了起来。
「你看吧,从昨天开始即使有客人来,每个人都跟他一样。」
「哈哈哈……毕竟斯特雷凯滋都是靠姊姊的人气撑下去的嘛~~」
「还笑!你给我好好体会我心中这份空虚!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呢。」
只看外表的话,文乃跟姊姊比起来毫不逊色,照理说应该也能成为我们家的活招牌才对。毕竟她要是别说话,看起来也算是个十足的美女,在男生当中颇受欢迎。
总之,她就是因为不管对谁都是这种调调(虽然没有像对我时这么惨烈就是了),所以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树敌。她之所以人气不如姊姊,主要就是在於性格以及胸部的……
「………………」
喀的一声,他朝着我的脚陉,也就是那个连英雄都会哭出来的痛处踢下去。
「……刚刚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点不爽。」
外加她的直觉又很准。
「真是……蛋糕店里没卖蛋糕,这种事我可是听都没听过。」
听她带点不耐烦地念念有词,我也只能对着她耸耸肩。
「虽然知道完全於事无补,但我好歹也做过补救措施了喔。离家前一刻发现鲜奶油蛋糕一个都不剩,害我这个根本不是西点师傅的人还得连忙跑去做小蛋糕……不过最後还是跟平常一样失败收场就是了。」
不然我拿给你看——我正打算到厨房去,文乃却不知为何将我挡下来。
「你、你不必拿给我看了。」
「为什么?」
「别、别问这么多啦!」
文乃把手伸到我胸前,使劲地将我拦下。我从她的腋窝处,看见後方厨房的洗碗槽里,有盘子跟叉子浸泡在里头。
那不是我用来装失败品的盘子吗?我记得我明明在标签上写了「巧·失败品」,并将它塞进了冰箱深处。
文乃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视线。她将头转向别处,嘴里嘟哝着说「我拿去喂狗了」。
原来如此,最近的野狗还会拿叉子呢。
「……真是难为你了。很难吃对吧?海绵蛋糕竟然被我烤得那么粗糙。」
「呃、啥?你指的是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
是吗?那就当事情是这样吧……谢啦,文乃。
「不、不过我觉得你要是能把鸡蛋再多打发一下,可能会好一点也说不定!话、话说回来!店长呢!?乙女店长她怎么了?为什么她昨天没回来?」
「你说乙女姊吗?她前天出门就没回来了。」
「她到哪里去了?」
「我哪知道她会上哪去,还不就是像往常那样。」
「像往常那样?……啊。」
这下,文乃似乎心里也有了底,总算收起身上那股骇人的气焰。
「……她又跟往常一样跑去帮助别人?」
我大大地点了个头。
都筑乙女——
西点专卖店「斯特雷凯滋」的第三代店长,同时也是个西点师傅……这我才刚说明过。
……而这个乙女姊呢,也是个充满问题的人物。
「车次又怎么了?又去救搁浅的海豚吗?」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还是又为了队员不足而面临解散危机的少年棒球队而变装,冒充成他们的队员?」
「这件事比刚才的那件更早。」
「还是说,她又听到哪个国家发生火烧山,拎了个水桶就冲出门?」
「那是在印尼,而且也不是什么火烧山,而是森林大火。然後那也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
那件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一,我跟平常一样做好开店的前置作业後,将一直没起床的乙女姊从被窝里赶出来,然後为了强行提升血糖值,将薄煎饼一而再、再而三地涂上满满的奶油跟蜂蜜并塞进嘴里,再用加了一大堆糖的咖啡牛奶把食物给冲下肚。
这时电视上正好在播类似八卦节目的东西。广受家庭主妇欢迎的某黑脸主持人问了新人歌手来宾一些私密问题,观众全都哄堂大笑。但是这个主持人每次都是皮笑肉不笑,看起来超恐怖的——当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画面上方突然出现一条新闻快报的跑马灯。
根据这条新闻快报,苏门答腊岛上似乎发生了大规模森林火灾,甚至还有日本人受到波及。火灾已经持续烧了三天,有不少的人以及动物丧生。
看到这新闻,尽管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好可怜」、「真不幸」,自己的无力感却又总是将这股微薄的同情心给打回心底,随即被人遗忘在日常琐事当中。
但我认识一个例外,那就是乙女姊。
被黑脸主持人开的黄腔吸去注意力的我,因右手传来的剧痛而回过神来。
转过头一看,原来乙女姊误把我的手当成薄煎饼,将叉子插在上头。
我说不出话来。
但那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看着电视画面的乙女姊,眼珠子里燃起了一盏名为使命感的光芒。
当我发现这件事,一切都太迟了。还穿着睡衣的乙女姊拿了吃剩的薄煎饼以及摆在玄关前的水桶,像颗子弹一样冲了出去。
後来,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乙女姊穿着睡衣,抢在当地消防队的前方投入救灾时,嘴里的绿茶整个喷了出来。
总之,我的姊姊都筑乙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另外关於她这次的救助行动,要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认识了某户被流氓欺骗,逼得快要上吊自杀的一家人,为了想办法帮助他们脱离困境,所以就冲出门去了』这样讲,大家能听得懂吗?
「什么啊?她是打算怎么帮他们?」
「听说她要从流氓手中取回被骗去的钱,并且把他们全家送到国外。」
然而,事情并不如预料中顺利,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乙女姊的义举(或说是暴举)乍看之下彷佛成功了……
但察觉到事态有异的流氓们,反应远比想像的更快更确实。
『您是哪个堂口的人?』
『请让我们将这件事做个了断。』
『我们已经封锁机场跟车站,让您无处可逃。』
『您有损我们组徽的名誉,我们无法坐视不管。』
『希望您能切下小指谢罪。』
『我们打算派辆刹车故障的卡车到您府上。』
『也考虑将您做成防波堤扔进海中。』
请大家自行想像,他们将以上台词用带有江湖味的咆啸对人痛骂。
倒是最近的流氓,个性还真是急躁啊。
就连对我这么正派又惹人怜爱的青年,也是劈头就「小心本大爷剁了你手指」、「别不长眼睛」之类的话。我觉得他们应该先稍微冷静一下,透过程序来沟通比较好。
我不会说人类四海皆兄弟,但灵长类好不容易在地球上建立文明社会,所以我们更应该要像个智慧生命体一样,以对话来解决问题并互相理解,不是吗?所谓爱与和平。爱你的邻人如待自己。
……离题了。
总之,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当下,事态也持续恶化下去。
「……你还真清楚啊,说得仿佛像是亲眼看到似的。」
我本来就是亲眼看到的好吗?毕竟我当时也在场。
让乙女姊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得下心。
「所以呢,当时的状况不太妙。」
我就在这时想到一招计策。
而那个计策……就是由我充当诱饵,乙女姊她们再藉由这个空档逃走就行了。
——导致的下场,就是我整晚都在陪流氓们玩捉迷藏。
「所以你才会筋疲力竭,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就是这么回事。
文乃的表情,突然变得驯顺多了。
「……真是个傻瓜。要是他们记得你的长相而回来找你算帐,那你要怎么办?」
她的眼神,似乎带了点温柔的光芒。
「……你在担、心我啊?」
「!?」
她突然「唰」地一声将我踢倒。
然後用脚抵在我肚子上反覆扭踏。
「~~~~~~~~~~~~~~~!?」
痛到让我言不成声。
「谁、谁在担心你了!你去死两次啦!我只是要你别把多余的麻烦带到我的打工地点,根本有任何没其他的意思好吗!你这水绵藻!」
又是一句新奇的咒骂。水绵藻……
虽然她刚才一直打工地点打工地点的说了好几次,不过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家耶。
而且将麻烦事揽上身的可是乙女姊。
面对蛮横不讲理的人,就算抗议也无妨。我想我好歹有抗议的权利吧(应该)。
我伸手将文乃踩个不停的脚踝紧紧抓住。
……她脚还真细啊。这样一摸,害我不禁起了兴致。
「干什么啦,你有意见吗!?」
被我抓住脚而站不太稳的她,以一介女王的姿态低头看着我。
「没、没有啦,只是觉得好痛……嘿嘿。」
我眼睛所看的,并不是她的脸。
而是被她那因踢腿而掀开的制服裙,底下露出的条纹吸引过去。
家康啊……依我个人感觉,我觉得跟二次元比起来,三次元的条纹内裤才是最棒的。
这下总算有报了一箭之仇的感觉,所以我不会後悔的。
而文乃注意到我的表情後脸整个羞成了红色,身体也进入雷电踢的准备动作。
「去死一百次吧~~~~~~~~~~~~~~~~~~~~~~~~~~~~~~~~~~~~~~~~~~~~~~~~~~~~~~~~!!」
「即使我死了,条纹内裤也会永远流传下去」巧留下了如此充满男子气概的感想後,化成了天上的流星。
又过了好一阵子,事情才总算是沉静下来。
文乃她也回复了平静。
不过问题在於目前似乎太平静了些。明明是周日下午,连个客人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要是从昨天起生意就一直这么惨淡,也不难理解文乃会无聊到帮地板打蜡了。
「毕竟这阵子,连超商都买得到蛋糕了……」
我磨着咖啡豆,独自嘀咕了一声。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的店也不是全无客人。
问题就在於……会来我们店里的,几乎全都是乙女姊的粉丝——就像先前那位客人一样。
但他们喜欢的,并不是她的蛋糕。毕竟乙女姊身为西点师的手艺,即使我这个自家人以偏袒的视点来看,也实在是称不上出色。
看来,我们家的常客似乎都是被乙女姊的人品吸引,才会来光顾我们的店。乙女姊她不知为何,从以前就广受街坊的叔叔伯伯以及上了年纪的人疼爱。这些人常常会为了跟她喝茶闲聊而过来找她,再顺便买个蛋糕回去。
「乙女啊,你做蛋糕的手艺还真是完全不行呢~~」
还常常像这样子,满不在乎地对她直言。
但也多亏这群熟客的温情,我们的店才能维持下去。
而如今乙女姊不在店里,也就代表了熟客完全没有光顾的理由。在这门可罗雀的状态,大概连麻雀都叫累了,四周一片静悄悄。
「再这样下去,我们家就算哪天倒了也不奇怪吧。」
「我倒觉得现在跟倒店也差不了多少。」
这实在是太不妙了。
「但就算扣除乙女姊手艺不佳这一点,闲成现在这样子,实在是神奇到让人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不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跟新手没两样的半吊子帮忙,才会这么糟吗?」
唔喔,竟然戳我的痛处。
「像你这种比谁都笨手笨脚的人,是要怎么帮店长做西点啊?」
「我会打蛋,还会帮忙搅拌,哪里笨手笨脚了?」
换个说法就是,我只能帮得上这些忙……
「总之……文乃你要不要来杯咖啡?现磨现泡的喔。」
泡咖啡我倒是满有自信的。
「我不要。」
但她盯着我瞧了瞧,随即别过头去。
虽然被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过我现在可不能就此作罢。
我准备了两个杯子,将泡好的咖啡缓缓倒进杯中。
「请用,这杯算我请客。」
「……我不是说了我不喝吗?」
嘴里说归说,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下了杯子。
要是我这时听信文乃所说的,没端咖啡给她,她反而会因此而发脾气。
反正,这家伙就是这么的不老实,长久以来一直是如此。
「先别管我们店里的事了,你们那里最近怎么样?」
正打算以口就杯的文乃一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那里?」
「就是文乃你们家啊……奶奶她过得好吗?」
听我这样问,文乃以鼻子哼了一声。
「谁晓得呢?大概活不久了吧?因为有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都不回来看她。」
是嘛是嘛,也就是说她人非常健康。
「那其他人呢?是不是偶而会回去看你们?」
「也许吧,可能他们都趁巧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溜回来。」
啜饮一口咖啡,文乃语带落寞地回答我。
唔……看来就文乃所知,大家似乎都没回去。
「现在应该不是让你担心别人的时候吧?店长她都行踪不明了。」
呃……一点都没错。
不知道乙女姊她现在究竟在哪儿蹭躂……
毕竟她之前曾经说过要带人逃到国外。
最坏的状况,搞不好她们现在正忙着前往地球的另一端也说不定。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其实胃也有点痛。」
刚才被她践踏过的肚子更痛就是了。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不晓得店里头的事情,乙女店长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她应该什么都没打算过吧。」
但眼前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快要倒店了。
「你就跟她直说嘛,说现在根本不是忙着救人的时候。」
「这种话,我早跟她说过几百遍了。」
但我每次一跟她说,她总是这样回答我:
『思~~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关系没关系~~』
这话毫无依据,完全只凭她的感觉。
乙女姊她正是那种一觉醒来就会忘了一切的人。
「……然後你知道吗?我们家又多了新成员。」
我的眼光朝着店里的居家区瞄了一眼。
「我昨晚有喂它们吃柴鱼。才刚端出盘子,十多只猫就一起冲了过来。」
随着叹气声,文乃的话也一起倾泄而出。
看来她昨晚似乎是有好好帮我喂那群猫。
这样聊下来,就会晓得文乃其实只是个普通女孩,有她温柔的一面。那群没口德的人虽然说了她不少坏话,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不晓得文乃的这一面罢了。
文乃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
「……干、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喔。」
这究竟是从哪得到的结论?而且哪有人像这样一脸害羞地放话威胁人的?
「没什么。呃……一共十五只,它们全都是弃猫或流浪猫。真不晓得姊是上哪捡来这么多的猫。」
乙女姊不只救人,连猫狗都救。
甚至连「看似还能用的大型废弃物(电视机)」或者「被人丢掉,浑身是泥的布偶」都不放过。
她不分有机物无机物,一律出手相救。
另外根据猫咪们的态度来推测,我们家的阶级金字塔里,乙女姊位居顶点,接下来依序是文乃、猫咪们、姊姊房间里的巨大布偶熊,最後才是我。
姊姊也就罢了,我的位阶比文乃这个工读生以及布偶还低是怎么回事?
这群猫崽子,也不想想平常都是谁在喂它们吃东西。
「对了对了,话说这些小家伙最近越来越挑嘴,像是剩饭拌柴鱼之类的东西,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多亏它们的挑食,这下饲料开销也跟着不可小觑。」
「傻瓜,人要是天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也会厌倦啊。你偶而也拿些煮过去盐的小鱼乾,加点酱油煮给他们吃嘛。我看它们吃得好开心——」
说到一半,文乃咳了一声,视线转到别的方向去。
「……这是我从别处听来的传闻,你可以试试看。」
「你还为它们准备这么费工的饲料啊?谢了,我想它们一定很高兴吧。」
「我、我就说了那是从别处听来的!」
是是是,就当它是个美妙的传闻吧。
「问题在於实在是没钱。我们家的生活费已经拮据到连拿柴鱼拌饭喂猫都嫌奢侈了。」
「那你何不去送报呢?这多少能贴补一些家计吧?」
「这我也曾经考虑过。但要是乙女姊哪天又捡了什么更夸张的东西回来——」
我的话只说到一半。
突然,门钤「匡啷」地响了一声,斯特雷凯滋的门开了。
「啊,欢迎光临……唔喔!?」
说时迟哪时快,我马上陷入无法呼吸的状态。
「我回来了~~☆都筑乙女,从塞班岛平安归来~~」
向日葵般的笑容、在风中摇曳的黑发。
以及紧紧贴着我,害我喘不过气的丰胸。
这胸部的份量估计有文乃的两倍以上。毫无疑问的,这的确是乙女姊。
「巧,你过得好吗?寂不寂寞呀?哎呀,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乙女姊将我抱得紧紧的,一面以脸颊对着我磨蹭。
……你把我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当什么!
这心情早已不是高兴,而是难为情。何况她也未免太不把我当成男生看待了吧。
而文乃的视线也好吓人。每当她看到这场面,不知为何心情就很容易变差。
我一口气将姊姊的胸脯推开,并大声说:
「噗哈!乙女姊,我不是跟你说过别这样吗!?」
「可是人家好久没看到你,心里很寂寞嘛~~呵呵,巧我好想你喔☆」
我们也才两天没见面不是吗?岂有长高的道理!
而且要是知道我正值成长期,我真希望她能顺便为我这青春期难堪的生理现象多多着想。我身体略为前屈,并继续追问下去。
「总先别管这些!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思?就是塞班岛啊。大家都称它为常夏乐园喔,你不知道吗?」
说着,乙女姊转了一圈给我们看。
飘飘裙摆受风扬起,一股椰子的香味传进鼻子里。
不……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何况塞班岛这么有名,我起码晓得。
「然後啊,原来飞去塞班岛的时间,还比某些慢吞吞的国内线更快耶。」
我无奈得抱起头来,对面的文乃也跟我一样抱着头。
「啊,糟糕!我都忘了还有纪念品~~!」
这下她又匆匆忙忙地冲出店外。
「……很好啊,幸亏她这次这么早回来。」
「……这倒是。」
这真是谢天谢地。
之前甚至有一次她一直没回家,直到我某天偶然转到外国新闻节目,才在上头看到她。
而这次只失踪两天,相较之下算是好多了。
「要是她在旅途中又捡了什么流浪猫,那你怎么办?」
文乃语带调侃地问道。
「如今就算再多个一两只,也差不了多少……」
我则半叹气地回答她。紧接着——
随着铃声再次响起,斯特雷凯滋的门又开了。
「襁襁~~!看我带的纪念品~~!」
两人转头看向那『纪念品』。
接着,把眼皮张到最大。
顺便再张大嘴巴。
我跟文乃目瞪口呆,彼此都僵住了。
「 「这……!?」 」
乙女姊手上拎着一样东西。
那既不是流浪猫,也不是流浪狗。
不管怎么看,那模样都像是个女孩。
「抱歉,我又捡回来了。」
乙女姊嘻嘻笑着,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叫做小希。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们的家人罗!」
女孩被乙女姊提着後颈,垂下了四肢,完全不做任何抵抗。
尽管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我们,嘴巴却不发一语。
「……看来这次可不只是猫。」
文乃喃喃念道。
事情岂只捡到猫咪这么单纯。
没想到乙女姊这次竟然捡了个人回来……
「小希,打招呼打招呼;快照我之前教的做一次看看。」
女孩维持着被乙女姊提在手上的状态,并点了点头。
接着,对着我们俩来回看了一眼後,她慢慢张开嘴巴——
「……喵~~」

然後像只招财猫一样,弯起手腕摆了个姿势。
「对对对~~!太完美了小希!good job!」
乙女姊对她竖起大拇指。
我只能傻傻地愣在原地。
而文乃不知怎地,一直踢着我的屁股。
女孩看着我们俩的举动,微微倾了头。
初夏的黄昏,照进屋内的夕阳一天比一天热了。
我们斯特雷凯滋,又添了一只新的流浪猫。
西点职人天天都早起——
我就像是一部名为「职人探访」纪录片里的主角一样,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就算是我这种连学徒都称不上的外行人,一样得在早上五点半起床。
「喔喔,阿巧你起得真早啊。」
跟我打招呼的,是个驾驶小货车的健壮阿伯。他是来送货的乳品业者。
西点跟乳制品可说是密不可分。所以我跟这个身上背心仿佛就快被撑爆的肌肉老爹,可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这阿伯脾气很好,不过碰到问题总是喜欢用「好我知道了,你喝牛奶吧」一句话来解决,这点可真是受不了他。
「您好,早安。」
「思,早安。乙女小姐她回来了没啊?」
阿伯伸长了脖子往店里头瞧。
「回来是回来了……不过她这人没那么容易醒。我想就算棉被着火,她大概都醒不来吧。」
「啊哈哈,那就算啦。」
不不不,我可不是在说笑。
毕竟她可是敢单凭一个水桶面对大规模森林大火的人。
我甚至还听到一些传闻,说她在当地已经被大家视为传奇人物之类的……
就在我一个人在心底暗自苦笑时,成箱的乳制品一件件从车上卸下。
虽说是成箱,不过其实量并不多。
「这量还真是挺少的。你们这样真的够用吗?」
「思,是的……这阵子暂时就先这样吧。」
没办法,毕竟就算做了西点也卖不出去,只好减少进货量了。
「我们总有一天会跟您下大笔订单的,请您好好期待这一天吧。」
「等阿巧你当上西点师傅吗?看来这一天还真是有得等了。」
呜……这句话真是伤人。我的手艺的确是不太好没错啦……
最後,我在店前跟他点头示意,目送他的小货车离开。
外头是个大晴天,太阳才刚刚升起。
万里无云的蓝天,总觉得看起来就像是我内心那股blue心情的写照。
做好早上开店的准备,设法将乙女姊叫醒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换上制服,拎了书包冲出家门。
从斯特雷凯滋徒步三分钟。
就在这出门前注入热水,恰好能泡一碗泡面的时间,我来到教会前。
芹泽教会——也就是文乃的家。
坦白讲,这里实在是破旧不堪。
用RPG来比喻的话,这里的气氛就好像会有幽灵系怪物出没一样。
我小时候曾经老实地对人这么说,结果却挨了一顿修理,并教训我:「你要说这是富有历史气息!」
修理我的人正是奶奶……也就是芹泽修女。
看到久违的教会还是一样破旧,真是让人松了口气。
「……你在笑什么啊?真恶心。」
思,是文乃。
也不知她是何时站在我的身後。
她背对着刺眼的朝阳,眼睛瞪着我。
「因为我昨天说了那些话,所以你今天规规炬炬地来跟奶奶打招呼是吗?」
「不是。你看也知道吧?我身上穿着制服,手里提着书包呢。」
不管由谁来看,这身都是上学的穿着。
文乃当然也是身穿制服手提书包,标准的上学穿着。
「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绕到这里?直接去学校不就好了吗?」
撇下这句後,文乃迈大步离开。
我连忙追在她身後。这家伙干嘛一大早就这样凶巴巴的?
「你别跟着我啦!」
她语带不耐,但表情看起来却很正经。
「我们目的地都一样,一起走有什么关系呢?你昨天还不是把东西扔给我拿。」
「昨天是昨天,我今天没理由陪你一起走。」
所谓相敬如冰,指的正是这种状况。
「……你害羞啦?」
我才刚不小心念了一句,
「你要是再不闭嘴,小心我把你嘴巴塞盐缝起来!」
文乃那充满杀意的锐利眼光穿过我的身躯。
「你去死两次啦!」
光死一次还不够,气愤得让人想从坟墓里拖出来再宰一次……这句话似乎是这个意思。以上,是今天的芹泽文乃语讲座。
下次将为大家讲解「你怎么不直接烂掉死掉算了?」请大家准时收看。
总之,文乃这下子又加快行走速度,快到让人不禁想吐嘈:「你是竞走选手吗?」
思,看了那令人想咬一口的臀部曲线,这大概就是她维持体态的秘诀吧……但我要是真的咬一口,到时应该得死上不只两次,所以还是算了。男人的视线会本能地跟着臀部打转,只能说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喂~~别丢下我一个人嘛。」
看着她的背影,我面露苦笑并追了上去。
私立梅之森学园——
这是我们学校的名称,它是间国中高中一贯制的私立学校,我跟文乃就读高中部。
「钦,话说昨天那件事……」
我慢条斯理地跟她搭话。
「昨天的哪件事?昨天事情太乱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那就先从我跟流氓整晚捉迷藏的那件事说起吧。」
原来是那件事喔——文乃低声说了一句,以眼角瞄了我一眼。
「虽然你昨天说有可能会遭到流氓报复……不过这点不必担心。」
「我又没在为你担心……」
「那件事有人罩我们了。」
「罩?」
「是啊。我请了某个在这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的亲属来帮忙。」
话一说完,文乃的眼色变得严峻许多。
看来,她似乎也猜出这个呵有头有脸的某人亲属白是谁了。
「呃,我换个话题好了,拜托让我换个话题。」
我赶紧切换话题,省得自找麻烦。
看样子,文乃似乎很讨厌关於『那家伙』的事。
「那就谈谈关於乙女姊救回来的那家人。」
「随你高兴。」
这件事她也不想听?这下难搞了。
「不然,谈谈关於斯特雷凯滋近来生意萧条,以及我们今後的出路。」
「你怎么不到一旁去踩狗大便算了?」
文乃冷冷地撇下一句。
过了一会儿,她停下了脚步,也不转身,就这样伫立在原地。
「你明明就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该说……」
我的耳朵勉强能接收到她那声小小的嘟哝。
这我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刻意回避这话题的。
「好吧,那我就说关於乙女姊救回来的,那个女孩的事。」
「……我不想听。」
文乃转头了。
那是一张绷得紧紧的认真表情。
看起来就像是充满攻击性的野狼,活像是要当场把我吃了似的。
但我也不能在这时退缩。
因为文乃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既然她说她「不想听」我当然非说不可。
「呃……这个……怎么说呢?後来我们三人一起吃了晚餐。」
「我说了我不想听!」
「哎呀,别这样嘛。你既然在我们家打工,多了解一些也好啊。」
一说完,文乃停下脚步面向我。
很好,就是这样,接下来我要将我的辛苦告诉她。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找了好多话题跟她聊。」
我虽然想与她沟通,但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回报。乙女姊带回来的这个女孩,就只是从头到尾默默地看着我。
「我想,她可能不善於与人交谈吧。」
「……明明喵了一声,却不喜欢说话?」
「不过她虽然不说话,倒是会点头摇头。」
但只有YES或N0,根本无法指望能有流畅的沟通。
透过乙女姊的翻译千辛万苦问出来的,就只有她的名字。
「她啊,好像叫做雾谷希。」
「雾谷?」
「她原先住在哪里,是怎么被姊姊捡回来的,那些细节我完全问不到。唯一晓得的,只有这个名字。」
「……她是孤儿吗?」
「这我也不晓得。不过乙女姊说她是在某条街上捡到她的。」
她会保持沉默,大概是有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人的原因吧。
所以我也不想再追问下去。
不过这样一来,可真是伤透脑筋了。不知道乙女姊究竟有什么打算……
「那不是很好吗?这下你们就不必再雇工读生了。」
耸耸肩叹了口气後,文乃再次迈出步伐。
「要解雇的话就尽早通知我,我得去找下一份工作。」
「你干么这么说呢?」
「你们不是经营困难吗?现在多一个人吃饭,巧又笨手笨脚的派不上用场,岂不是三倍吃力?」
要是得为了经营困难而裁掉工读生,我们老早就这么做了。
何况要乙女姊具有这些经济概念,实在是有些困难。
毕竟她可是会说出「没面包的话就吃蛋糕吧」这种话的人。拜托您住手,那些可是商品,要是蛋糕卖不掉的话我们就没面包可吃了——这最基本的道理,乙女姊她可是浑然不知。
「总之,我今天放学回家後会再跟她问个清楚。」
毕竟昨晚她似乎累坏了,一上床就倒头睡死,就连早上都起不了床。
我有很多话得跟乙女姊好好谈谈。
关於那女孩的事。
为家里持续增加的猫儿寻找认养家庭的事。
还有最重要的,关於乙女姊这次的荒唐举动,我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在那仿佛是为了向众人炫耀而建的巨大校门旁,有块充满自我主张的看板。
虽然看板写着「私立 梅之森学园」,不过那只占了一部分。
学园所有者兼董事长的梅之森喜三郎,在上头又亲自写了学园宗旨。
本学园宗旨有三:「友情」、「努力」、「胜利」。
……又不是少年JUMP周刊。
而那座校门……
不知为何,有两个男的像寺庙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分立於左右两侧。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身高较矮瘦。
另一个短发男,看起来则让人联想到禁欲修行中的武术家。
这两人闭着眼睛,双手插在胸前,身体靠在校门上,就这样站在那儿。
——他们两个在干嘛啊。
我正打算开口叫他们两个,结果戴眼镜的男子突然睁眼一瞪——
「看来我们的监视果然是正确的,没想到你们两人分手後竟然短短一天就复合。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称赞你喔!」
监视咧……家康,你哪时变成风纪委员了?而且话说我们学校哪来什么风纪委员?又不是游戏或漫画。
「巧!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跟这种既不是JPG也不是PNG的女生一起恩爱地上学!我明明跟你说过真实只存在於萤幕的另一头,不厌其烦地说到嘴酸,结果你竟然还这样!」
现在是早晨。
有一大票路过的学生在看着我们。
但即使在众人环视当中,这家伙的举止依旧是始终如一——
这满满的宅味,就连我这旁观者都觉得不好意思。
至於闭着眼睛默默伫立在他身旁的高个子……
外表看起来挺帅气,面貌也还称得上是美型。
透过衬衫的袖子,隐约能看到里头紧实的筋肉。
「……菊池说的也有点道理。真正有教养的仕女,是不会跟异性并肩而行的。」
慢慢睁开的眼睛,转而面向文乃。
幸谷大吾郎——这家伙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他跟家康不同,是高中时才考进来的。
听说他家里经营名为幸谷流柔术的古武术道场,而他是将来的继承人。
由於在这种特殊环境下成长,使得他言行举止就是带有一种过时感。
我们三人乍看之下虽然毫不相干……
但相处之後才发现,其实我们有些意想不到的共通点。算了,先别管这个,现在得先想办法处理家康跟文乃彼此互瞪这件事。
「不错嘛芹泽,真是让人脸红心跳的通学时光喔~~喂,竟然不理我!」
「啥?别说不理你了,对你我根本连看都不屑看!你现在马上用冲的从我面前消失,离我驼公里左右。」
这比铁人三项还累。
「你凭什么一大早就妄想能跟青梅竹马一起相亲相爱地上课啊!我不是早说过法律规定那种事只有在美少女游戏里才能做吗!暍啊暍啊暍啊!」
家康抓着文乃的肩膀摇晃。
昨天才挨打过,今天竟然还不受教。我该称赞家康有胆识吗?
「我不但对你幻想的那些法律没兴趣,而且也没跟他相亲相爱……所以我才说不想跟他一起上学嘛!欵,巧,我能把这白痴处理掉吗?」
唔……她脸上的笑容还真恐怖。要是这样放任不管,搞不好她真的会无视四周众目睽睽而对他动刑。我只好插手介入,为他们画上三十八度停战线。
「嗬嗬(安抚马匹的声音)。家康,你先冷静一下。」
「……啊!我究竟是……?」
家康的眼神慢慢恢复理智的光芒。
「这只是一种病,你就放过他吧。」
「那你就负责看好他啊!」
文乃哼了一声,别过头梳理自己的头发。
「看到好朋友一大早就跟女生你侬我侬的,不知不觉就失去理智了。」
我跟她可一点都不侬就是了。
何况因为看到好朋友跟女生要好就不爽……你这样子对吗?
「抱歉,芹泽。」
「你、你干嘛……这样突然道歉很思心耶。虽然没道歉也是一样思心。」
「不,请务必让我道歉。身为一个宅男,不该对妇女这样大声嚷嚷!」
「我就说了你不必道歉嘛!真要道歉的话我反而比较希望你能去死。」
「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非说不可!那就是条纹内裤给你这种三次元人类穿太浪费了!」
「我马上宰了你!」
看来文乃的耐性也差不多要溃堤了,我只好拼命将怒上心头的文乃挡在身後。嗬嗬。另外家康,文乃今天是不是穿条纹内裤,目前依旧是个未知数啊。
现实世界的女生跟动画里的不同,每天都会穿不一样的内裤,你可不能忘了这个事实。
所以她今天穿的也有可能是我最喜欢的朴素白内裤,不是吗!
结果家康无视我一个人的妄想,在大吾郎耳边讲起悄悄话。
「恐怖喔!最近的年轻人还真的是很容易动怒。她大概是电动打太多了才会这样……」
家康的模样,让文乃益发火大。
「巧!为什么你能够毫不在乎地跟这些人做朋友!?」
呃……你要我怎么回答?
虽然家康的个性烂到被人取了个「鬼畜菊池」的绰号,但他本性其实还挺不错的。
……大概啦。
「你这个人真是开不起玩笑。啊~~对了巧,乙女师父她平安归来了没?」
「她人是很平安啦……话说,你们这样子我很难继续说下去。」
被文乃与家康夹在中间,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说话。毕竟他们都还没静下来呢。
「慢着,巧。为什么这家伙也知道这件事?」
「呃……因为我拜托他们协助逃亡。」
「因为巧请我们帮他忙。」
「当时你说被人追杀,需要我们帮忙时,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幸好最後平安无事。」
听了家康跟大吾郎的话,文乃瞪起眉头。
「也就是说连菊池跟幸谷都知道这件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所以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是啊,经过我一番逼问,到最後才肯告诉我……是吧?」
这下文乃不再乱动了。但那冷静的低沉声,反而更让人感受到一股怒意。真恐怖。
「呃……文乃?」
我慢慢放开文乃,结果她却对着我的脚使劲地踩了我一下,再用书包打我的脸。
「噗呜啊!」
「很好!你们这群男的就一辈子厮混在一块好了!」
她扔下一句诅咒般的话後,冲往校舍方向。
从身体上下传来的剧痛,害我痛得弯起了身。
「呵……结果还不是只会出张嘴。没想到芹泽竟然只敢对毫无防卫能力的宠物出手,真是太丢人现眼啦!」
尽管说得一副得意洋洋,但家康他却整个人躲在大吾郎身後……你这样更丢人现眼吧?
「下次再见面时,我会请精神科医生在诊断书上写说,我被你的杀气吓得睡不着觉,拿来跟你对簿公堂!别小看法治国家日本!国家是站在我这边的啦!」
实在太没品了。
「……算了,玩笑就开到这里。」
家康咳了一声,从大吾郎的身後走出来。
「乙女师父她平安就好了。我之前还真是担心她啊。」
家康他称乙女姊为「师父」。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乙女姊教了他什么。
听说家康以前被不良少年勒索时,乙女姊发挥高竿的本领救了家康。从此家康就为她心醉,甚至还说乙女姊是他「唯一认同的三次元女性」。
而大吾郎跟乙女姊的接点,与我们两人又稍有不同。
以前乙女姊曾经追着猫尾巴跑,追进大吾郎祖父经营的道场里而迷了路。结果乙女姊以她那一如往常的笑容,没多久就融入其中,跟他们有说有笑。
最後还不知为何,跟大吾郎比试了一下。
挺身而出的大吾郎原先只是趁着余兴,想让乙女姊见识一下幸谷流柔术,结果反而败给了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武术外行人。
大吾郎那战似乎被她打得惨不忍睹,最後还被乙女姊灿烂的微笑击垮。从那次起,大吾郎就对乙女姊敬重有加。
而乙女姊喜欢四处助人的坏毛病,他们俩当然也清楚得很。
「这个嘛……惹上流氓的那件事虽然是圆满解决了,不过这下又产生新的问题。」
沉默寡言的女孩身影,又在我脑海里浮现。
「怎么?又有纠纷了吗?」
「这次是什么事?」
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问道,这时——
校舍里传来了上课前五分钟的通知钤。
「总之,有话待会再说吧。」
我揪住他们两人的袖子,一起奔向校舍。
我们学园的宗旨就如同先前介绍过的:「友情」「努力」 「胜利」三项。
除此之外,这学园还有一项特殊惯例。
——不跟学生收取一切费用。
也就是说,在校生全都凭着免偿还的助学金就读。
那么,学校该如何运作营利呢?
答案很简单:他们根本没有在谋利。
说得不客气些,这学校根本就是超级有钱人「做兴趣的」。
而那个有钱人,就是学校的董事长·梅之森喜三郎。他的姓氏,也是我们校名的由来。
并且说到这姓氏……
我们班上也有一个,姓「梅之森」的学生。
「耶嘿~~!来了来了!都筑他来了!」
让人不禁误以为是小学生的迷你个头。
滴溜溜的可爱大眼睛,配上略浓的、炯炯有神的上扬眉毛。
外加堪称注册商标的大蝴蝶结在头上摇曳。
梅之森千世——
乍看之下,她活像个法国洋娃娃,可爱到就算不是开西点铺的人,也会想拿糖果请她……
但她可是董事长的孙女,也是大财阀·梅之森家族的一员,可说是个纯正的名流千金。
以一句话来表达她的个性,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以前我还曾经听过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公然说出「我是地球的中心」这种话。
若要说她是世界中心,那么这世界大概就像台果汁机或搅拌机吧。
因为——
「来来来~~都筑,握手!」
从迷你的身躯,伸出一只同样迷你的小手。
「拿去。」
我将口袋里的咸牛奶糖摆上去。
「哇~~谢谢~~」
「哈哈哈,小心别把假牙黏下来了。」
「嚼嚼嚼……思~~吃起来甜甜咸咸的……喂!」
「呜噗!」
彷佛能打遍全世界的犀利左拳,猛然袭向我的心窝。
正因为她身材娇小,只要随便出个直拳就能准确命中他人要害。这拳头实在是危险至极。
「是谁跟你要这种东西了!」
我痛得跪到地上,而这家伙竟然以脚抵着我的脸磨蹭。
而她之所以会先脱下室内拖鞋,也不知道是由於心中还有仅存的慈悲,还是说她只不过是单纯想要直接享受践踏的触感……我想应该是後者吧。
「好了~~快点!握手!」
「呃……」
犹豫了三秒钟。
梅之森低头看着我,脸上笑得可开心了。
既然这样,那好吧。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将自己的手放到她那掌心朝上的手里。
小小、暖暖的手掌,仿佛要是梢加用力,就会被我捏坏似的。
面露满足微笑的梅之森干世,一句话将我的感想彻底打散。
「很好!身为我的家臣、下仆,你可要好好的侍奉我才行喔。」
接着又摸摸我的头。
为了摸我的头,她那努力踮起脚尖的模样,看起来虽然可爱……
不过看到她就快跌倒了,我只好稍微蹲低一点,为她调节高度。
她只要一被人提到身高就会大发雷霆,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我边叹气边对她唯命是从的模样,被眼尖的家康发现了。
「哇~~真没志气。」
这句窃窃私语,听起来还真是刺耳。
「都筑,你难道没有身为男人的自尊吗?」
就在连大吾郎都开口批评的时候,文乃打开教室的门进来了。
为何上学时比我们早走一步的文乃,反而比我们晚进教室?
「……………………」
但我心中的基本疑问,被文乃那彷佛结了冰的视线瞄了一眼以後,随之彻底粉碎。
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我恨不得能直接告诉她。
随着叹气声,我回想起前天的事情。
关於乙女姊惹出的纠纷,为了避免将来事情变得更复杂,我找上了某人并与她商量。那个人就是梅之森千世。
只要透过梅之森家族的影响力以及财力,要让镇上的小流氓闭嘴,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实际上,就算说梅之森家族在这个镇上拥有治外法权也不为过。
证据就是……在得到梅之森协助後,回家的路上,一小时前还红了眼追杀我们的一票流氓一看到我,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大的尖菜刀,说些;泪让我们切下一根小指向您赔罪!」之类的话,然後全跪了下来——而且还是在大街的正中央。
但收下流氓的小指(而且剁的还是第二关节)不但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还可能会害我以後不敢再吃便当里的小香肠,所以我郑重回绝了他们。
这下虽然没得到他们的小指,倒是得到了一笔扎实的人情债。
尽管过去很少发生像这次这么夸张的事件,但为了乙女姊,我已经欠了千世许许多多的人情。
我不知道这个大财团的千金为何会对我这么感兴趣,但这间学校几乎可说是为了她这个归国子女而特地建的;像她这般大小姐,我一介庶民根本不可能还得起债。
我虽然不像某个「人生第一次绑架的对象竟然是个有钱的宅女,结果触发事件而成为管家」的人那么顺水推舟,然而她的事件旗标就如同上述状况那样,被我触发了。
她要我「当她的下仆」……我虽然不擅长打扫,但好歹也该按照剧情惯例让我当管家吧?
总之呢,我就这样成了千世的下仆之一。
之所以会说「之一」,是因为听说她在校园内拥有约五十个下仆。不过我还不曾看过其他人像我一样,平常就被她吩咐个没完。
但话虽如此,她的专用女仆平常也以学生身分在学校里就读,有什么跑腿工作都是由她们负责。所以我乎成了她纡解压力以及游戏的对象。
我早习惯了文乃这匹红狼的对待,这点小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她不但拳脚都比文乃轻,加上她们两人都只是喜欢以肢体语言做沟通,这共通点反倒让我更能理解她的想法。再者,干世其实很会照顾他人,是那种一旦受人相求,就难以拒绝的个性。
这点不但很像乙女姊,脾气差、动不动就踢人这点又与文乃相似(而且脾气也一样倔强过头)。所以我也总是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所以我绝不是因为有什么扭曲的性癖,喜欢被罗莉型少女的赤脚+袜子践踏。真的,请你们相信我。我已经受够那些流言流语了。
「巧……看来你真的跟传闻所说的一样变态……我不要再当你的青梅竹马了。」
我会被人叫成变态,全都是因为你这个青梅竹马好吗!
另外一件遗憾的事,青梅竹马就一定你说不当就不当的。
「巧怎么又被她逮住弱点了?我说你啊,该不会是想要触发巧的攻略旗标吧?这么异常的关系,你还是省省吧。然後三次元人类跟二次元不一样,闻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好闻喔?嗅嗅嗅……唔唔……有一种小狗被淋湿了的味道,也就是野兽的骚味!呜咕喔!?」
「吵~~死~~了。巧,把他拿去扔掉。」
活像是酒保一样对着梅之森头顶深吸一口气的家康,自然是免不了遭到野兽报复。千世右手击出一道彩虹般的上钩拳,把家康打昏了。
「……你好歹也慎选一下求助的对象嘛。」
文乃默默念道。
而这句呢喃没能逃过梅之森的顺风耳。
「喔?你意思是说我不够力吗?」
她迈着大步走到文乃座位旁,凶巴巴地瞪着她。
「嗳?我可没这么说喔。难道你自己心里有这种感觉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
梅之森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梅之森以相差无几的高度,很勉强地低头瞪着坐在位子上的文乃。
而文乃就像是要与她抗衡般,慢慢站了起来。
接着又把脚跨到桌上并挺出身子——这下轮到文乃低头俯视梅之森。
而她眼神里的斗志,正熊熊的燃烧着。
「本来嘛,你把巧当成玩具要,到底哪里好玩了?会玩弄他这傻瓜,证明你跟她一样笨。」
「喔~~?每天都跟这傻瓜相亲相爱地一起上学的人,不知道是谁喔?」
「请你不要凭自己的臆测乱说话。我为何要跟巧一起相亲相爱的上学不可?」
两人瞪得进出了火花。
「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可是我的学园,董事长又是我爷爷,只要我拜托他一声,可是能将你的制服给换成学校泳装喔!」
「到时候我会帮你在脖子上挂围兜兜的,还附奶嘴给你!」
两人又朝着对方凑了过去,情势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适可而止吧。」
我只好介入两人之间劝架。这大概就是所谓宠物与下仆的义务吧……满丢脸的就是了。
「「你别多嘴!!」」
被她们这样大喝一声,我被那环场音效,吓得不禁缩起身子。
这比喻可能有点怪,但5.1声道和这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为了阻止这群猛兽,我四处张望,寻找其他的方法。
结果只听到四周同学们轻松自若的对话声。
「真好,都筑竟然能得到她们两人的芳心。」
「就是说啊,她们两人可是让合计五百多人心碎过哩。从相貌来看,她们也算校内二强。」
「而且话说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跟她们搭上话啊?我之前鼓起勇气跟她搭讪,她不但没理我,还找来了一个心理治疗师,花上三小时跟我解释恋与爱的不同。」
「我才惨呢。开学那天我拿情书交给芹泽,她竟然当着我的面把情书撕成一公分见方的碎纸!我也好想每天让芹泽践踏的说!」
呃……这种家伙的情书,我看还是撕了好。
不管怎样,也许大家看了文章会觉得很荒唐,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常。
而且全班也都晓得,这两个人不会将纷争带到我以外的其他人身上。
导致的结果,就是全班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对我很眼红。
我随时欢迎大家代替我,所以拜托,你们快帮我制止这场纷争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只好轮到我挺身而出了。」
家康扭了扭颈椎,发出喀喀声,往前迈出一步。
「思,总不能看着朋友身陷困境而不顾。」
他们两人不知怎么,全都裸着上半身。
大吾郎甚至还夸张到自己将上衣撕破了。
难不成他是学了什么一脉相传的暗杀拳吗?他们所谓挺身而出指的是这种意思……?
「够啦,你们俩别再争了!」
「「吵死了!!」」
两人又以完美的二重奏对着家康咆啸。
但家康依旧不为所动,对着我们虚无地笑了笑。
「呼……我不行了,接下来就靠你了大吾郎。」
「太快了吧!?你好歹也多撑一会儿!」
「你少罗唆!我才要问你干嘛把这两匹猛兽放生咧!吓死我了!吓到我都快闪尿了!其实我真的有点尿出来了!要不要让你看看证据?」
「免了,拜托你别连下半身都脱光。」
「既然这样,只好换我……」
「喔喔,大吾郎你要上了吗!」
於是大吾郎又再次凑上前,来到那两个互瞪不停的人身边。
「…………」
结果他突然就僵住了。
「唔、唔唔唔……」
还发出低沉呻吟声,彷佛快被人掐死了。
「大吾郎……?」
「话说,巧……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哇咧,这群傻瓜还真不是盖的。
真是败给他了——我正为他们感到佩服,钟声就在这时响起。大家留下呆立在原处的大吾郎,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而文乃跟千世虽然依旧是火花四射,但既然都上课了,总没办法再继续吵闹下去。於是这节例行公事终於告一段落,班级也渐渐回复正常状态。
我一面庆幸事情平安落幕,并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到她们两人视线一接触,随即「哼」地别过头去的举止,让人不禁笑了出来。
结果,当天有和文乃以及干世说到话的,除了我与家康他们以外,就只剩她们彼此双方了。而发现到这件事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满不错的。
「那么,Mr.巧,你也差不多该把事情说来听听了吧?」
整理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家康,飞也似地来到我身边。
「说来听听?什么事情?」
「您就别再装傻了吧。今天早上你不是说,目前有什么麻烦问题吗?」
喔喔……原来是指那件事……
我倒不是忘了。怎么说呢……只是刻意不去想起它罢了。
「应该跟乙女小姐有关吧?我也想听听看是什么事。」
这下连大吾郎都来了。
我们的样子,让某个女生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那个人就是梅之森千世。
「好~~这件事待会儿再说!倒是话说你们两个,等下有要来我们家吧?」
我怕梅之森起疑心而来询问,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所以连忙转移话题。
「………………」
呃、咦?
我还以为她会「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然後跟着凑过来。
想不到梅之森在露出意义深长的一笑後,默默离开了教室。
……以这凡事都爱凑一脚的梅之森而言,还真是稀奇。
文乃就在一旁侧目看着梅之森,人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也不动。
我想她大概也有打算要问我这件事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沉浸在恶魔的瘴气里,觉醒成第二撒旦了吗?」
「你这梗太老了,而且也跟事实不符……姊姊她又捡生物回家了。」
看着我边说边叹气的模样,家康跟大吾郎一同眨了眨眼。
「思思?所以哪里有麻烦?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的确,我们以前就常常听你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唯独这次不一样。」
那少女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
被乙女姊拎着後颈带回家里,沉默寡言的少女。
「这次乙女姊捡回来的,是人。而且还是个女孩。」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我将事情原委照顺序说明。
说乙女姊捡了一个女孩回家。
然後她的名字叫做雾谷希,是个沉默又面无表情的人。
因为难以沟通,所以其他相关消息完全不明……等等。
「所以巧你该不会是……就这样多了一个姊姊或妹妹,类似这样的剧情?」
「……啥?」
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这样吗?之前都已经有先例了。」
先例……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是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倒是这个叫做雾谷希的女生,年纪不知道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尽管我的心思全集中到这一点上,不过心情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楼顶——全学园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看着眼前辽阔的街景,梅之森哼了一声。
视线的另一头,是四个走在一起的男女。
都筑巧,菊池家康,幸谷大吾郎,以及离他们梢远的芹泽文乃。
这四个人,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
而千世对这点颇不满意。
「……所以,都筑他们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千世仿佛自言自语地一个人说道。
在她的身後,两个女生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她们是梅之森家佣人的子女,也是千世的私人女仆。
「我们只听到一些片段……内容大约是说那位都筑乙女似乎又惹上了麻烦纠纷,并且捡了什么东西回家。」
「我怎么觉得之前好像也听过类似的事?说什么捡到猫狗之类的。」
「但他们似乎又说,这次状况不太一样。」
「唔……」
——不过话说回来。
这女的还真是不厌倦,总是爱将麻烦揽在身上。
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姊姊,竟然敢这样随意使唤我梅之森千世的下仆——千世心想。
光这件事,就已经令人难以容忍了。再加上千世不知为何,对这都筑乙女就是束手无策。
在过去,干世曾经见过乙女,与她说过好几次话。
就算千世再怎么高压威吓,她却总是笑呵呵地,以柳树般的身段四两拨千斤,然後说声『好可爱喔~~☆』、『给我抱抱~~☆』并对千世上下其手……
最後再被她丰满的胸部闷得濒临窒息。
不管试几次,结果总是像在糠上打钉一样徒劳无功。
每次一回过神,总是被她的步调牵着定。
这样下去可不妥,非常不妥。
都筑巧既不是芹泽文乃的宠物,也不是都筑乙女的手下。他是梅之森千世的下仆。
他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接受其他的结果——干世在心中默默说道。
「辛苦了~~请你们继续帮我盯着他们四人,好好查个清楚。」
梅之森双手抓住围栏的铁网,对她们下达指示,眼睛则追着巧一行人宛如豆粒的身影。
「都筑他,可是我的下仆。」
千世喃喃念道,一副就是在对着他人说「你有什么意见?」的表情。
「说真的,你还是将她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吧?」
前往斯特雷凯滋的路上,家康如是说。
「警察……?」
「本来就应该这样吧?毕竟乙女师父捡回来的那女生,不是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吗?」
是啊……虽然那只是我凭外表推测的。
「也就是说,她也有可能是逃家少女对吧?她的家人搞不好正为她担心不是吗?不过既然是乙女师父,应该不可能会忽略掉这方面的事……」
突然来到家里,身分不明的少女。
她究竟是刻意保持沉默,还是天生就不爱说话?或者是两者都有?
这谜团不但越想越令人费解,而且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没人会晓得事情真相。
从刚才就在旁边板着一张脸听我们对话的文乃,首次嘀咕了一句。
「你们光在这边想也没用吧?这种事情只能问乙女姊或是她本人才晓得。」
思,真是一点都没错。
一切谜底,全都在那破旧的蛋糕店里头。
「呃~~话说呢,不知道诸位大德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家康突然举手发问。
他干嘛啊?
「有个刚刚跟我们定在一起的同伴消失了,大家猜猜这个人是谁?」
经他这么一提,我这才发现少了一个大吾郎。
虽然他平常话不算多,但也不至於会像这样突然搞失踪。
「正确答案就在那里。」
家康彬彬有礼地为我们指出方向。
所指的另一头,则是个紧趴在玩具店橱窗前看着店内,露出一副渴望表情的短发武道家。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不久以後他长叹一声,几乎连肺里的空气都快被他吐乾似的,然後回到我们这儿。
为何他脸上一副就快哭出来的表情?
「……抱歉,不知怎么就看入迷了。」
一句话,解开大家心中的疑惑。
原来是塑胶模型。
会让大吾郎那样望眼欲穿的东西,绝对是模型没错。
「有什么不错的吗?」
一思。280分之1的彦根城——而且还是由高明的职人所组装,甚至说是从零开始打造的也不为过。我想那应该是出自行家之手吧。那真可说是造型美的极致,禅与和风合而为一。这真是我应该努力的目标。」
「真是好兴趣,不愧是我的朋友。」
家康心满意足地说。坦白讲,大吾郎在遇见家康之前,原本还是正常人。
不对……他那跟不上时代的部分从以前就是那样了,所以上述并不包括那一点。
漫画或动画充其量只是小孩子玩意儿——对曾经如此放话的大吾郎,家康不知用了什么花言巧语硬将他骗到宅男的世界里,让他成了个模型宅。
但他的兴趣只停留在「日本城系列」或者「佛阁寺院系列」上头,这点似乎让家康非常不是滋味。但我倒觉得这挺符合大吾郎的调调。
这时,家康突然想起了书包里的东西,将它拿了出来。
「对了,巧,这是我昨天说的那部深夜动画的DVD。」
「喔!哈哈哈,多谢了,家康。」
我满怀感激地收下DVD。
「虽然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不过我还是要重申一次,这张不准拷贝。喜欢的话,就去败DVD版。」
「当然。」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先跟大家解释一下,这并不是非法拷贝。
他只是将录下来备审的影片借给我,当然,也不准我另外复制。
我们家客厅里不但只有一台电视,也没HDD录放影机那样的好东西,能用的就只有影带式录放影机而已,所以才跟家康借了电脑能看的DVD。
家康他身为一个纯正到让人受不了的御宅族,面对违法的事情,就像是网路上某个巨大讨论区的人一样毫不留情。
而对我这个受家康感染而迷上深夜动画,轻度御宅症发病中的人而言,家康所说的我非常能够了解。何况……购买DVD版可是有附赠特典的。
我跟家康的手紧握在一起,大吾郎则不断点头,感动落泪地看着我们。
在一旁看着我们俩握手的文乃,只说了一句话。
「恶心。」
然後头也不回地抛下我们迳行离去。
回到店门口,我发现「准备中」的牌子,还是跟早上一样挂在上头。
也就是说,我早上挂上门口的牌子,原封不动地挂到下午。
「结论就是,乙女姊她今天没开店做生意……」
不知怎么的,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有哪个世界的蛋糕店,会像这样连工读生都不通知就擅自歇业的啊?」
不好意思,我眼前似乎就有一间。
但我早上出门前已经将开店的事前准备都做好,材料也进货了。
所以今天没开店营业,完全是由於乙女姊的决定所致——我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我打开门锁,带家康他们进去。
「我有一种很久没看到乙女师父的预感。」
家康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高兴。
「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毕竟乙女小姐她近来很少莅临本道场。」
「没办法,这阵子乙女姊东奔西跑的,常常都不在家。就算偶而回家,也常常做了一大堆能够久藏的蛋糕後就又消失无踪……就这样一直重复类似的行动。」
所谓能久藏的蛋糕,就是指「法式巧克力蛋糕」、「磅蛋糕」之类的。
而看起来跟面包没两样的「义式圣诞蛋糕」,或是加了用白兰地酒泡开的乾果,再拌人大量奶油制成的「史多伦」甚至可以摆上一星期不会坏。
不过,到头来……
以鲜奶油为主体的「无法隔夜的蛋糕」,才算得上是蛋糕店的主角吧?
毕竟不管再怎么样,最好卖的终究是小蛋糕之类王道商品。
「我等下就去泡咖啡。文乃,你先随便拿点磅蛋糕之类的……」
「我要去换衣服,你干嘛不自己拿?」
文乃爱理不理地走进柜台後的事务间。
看来我有必要找一天以店长家人的身分,针对她这样的应对态度好好沟通一番。
「抱歉都筑,有梅昆布茶或者是玄米茶吗?」
大吾郎战战兢兢地举手说道,结果被挺身而出的家康打断。
「那些事等晚点再说。我们现在应该先说关於乙女师父带回来的那个沉默型角色才对。」
他竟然直接把希称作是沉默型角色……虽然她的确是这样没错。
「话说,我记得你不是对三次元的女生没兴趣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也是有例外啊。例如声音听起来像动画人物的,或者私底下其实是同人画家之类的。至於会不会视为处理性欲的对象,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别这样大刺刺地说啥性欲好吗?
不过……我昨天已经有了失败的前例——想趁着吃饭时跟她沟通,却不得其门而入。
但既然今天有家康这样能言善道的人在,总有办法问出一些线索来吧?
……一秒後,我发现实在是不该像这样一面妄想,一面毫无提防地将门打开。
眼前景象,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一旁的家康也浑身发抖,大吾郎则僵得像座雕像。
看来,人要是目睹了太具有冲击性的场面,似乎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能「哇~~」、「啊~~」地尖叫一番,反而能让人确定自己陷於混乱当中。但我的脑袋现在却催眠自己「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开玩笑」,而拒绝理解眼前的景象。
你问我受到啥冲击?
冲击来自沙发上那个全裸的女孩。
乙女姊捡回家的女孩——雾谷希——一丝不挂地坐在我们面前。
我用眼神问家康:我是不是看到幻觉了?
家康他则摇摇头:不不不,这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
大吾郎则是脸都绿了:我该不会是犯下了日本男儿不该犯的蠢事吧?
不过大家眼睛全都离不开她。
好美。
虽然小了些,不过有句格言说得好:贫乳是地位象徵。
当然大家都晓得非礼勿视的道理。大吾郎像个男子汉闭上了眼睛,家康则毫无顾忌地直盯着瞧,至於我……虽然用双手遮住眼,但指间的缝隙却阖不起来。
抱歉,我坦白说吧。
打从我七岁时最後一次跟乙女姊一起洗澡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异性的嫩肌。
就算其他人会说我卑鄙,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现在脑中的选单里根本就找不到「转身」这个项目。於是大家就这样沉默了整整十多秒——
「……欢迎回家。」
全裸的女孩正眼对着我如是说。
继昨天的那声「喵~~」,这是她第二次开口。
「呃……啊啊?我回来……了……这样?」
混乱状态依旧持续。
既不尖叫,也不遮掩,超然地坐在原处的少女——希。
「哈啾。」
啊,她打喷嚏了。看来她果然是会冷……
就在我极度混乱的思考,为她不动如山的态度感到莫名佩服时,突然感觉到身後有人。
等我发现那是文乃,一切都太迟了。
「喂,巧,事务间的日光灯管根本就是坏的嘛。你怎么没把它换………………咦?」
沉默。
渐渐掌握现场状况的文乃,在短暂僵直之後,以飞快的速度动了起来。
不到一眨眼功夫,她马上从书包里拿出浴巾裹上希的身体。
帮希从原本那青少年不宜,儿童福利团体都抗议的姿态,换成仅有浴巾底下露出腿部曲线,看起来勉强能在午夜时段播放的模样後,文乃重新转身面向我们。
「……么看。」
文乃念了一声不知道什么话。
摸看?什么摸看?
「你们看什么看啊~~~~~~~~~~~~~~~~~~~~~~~~~~~~~~~~~~~~~~~~~~~~~~!!」
犀利的旋风脚。
一闪之间,文乃一次将我们三人斩倒。
日後大吾郎回想起这件事,称其为二刚所未见的完美踢腿」。
「你们就这样烂掉死掉吧!」
最後再用她那熟悉的咒骂补刀。
而身处战乱漩涡里的希却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们,没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
「唉呀呀呀!抱歉抱歉!我好像回来晚了~~」
文乃那宛若不动明王般屹立不摇的站姿,乙女姊突然从她後头现身。
而她的双手,捧了堆像山一样多的衣服。

总之呢,希她似乎刚洗完澡。
但是却没有能换的衣裤。
原本乙女姊打算借她衣服穿,但因为尺寸不合,只好出门帮她寻找最合身的衣服——
结果,就发生了上列事件。
「但就算是这样,你总能裹个浴巾之类的吧!?」
轰隆隆隆;文乃的怒雷打了下来。
好不容易终於穿上衣服的希,就端坐在落雷点上。
「或者是用手遮起来,或逃到别的房间也行啊!」
「……遮?」
「没、没错!遮羞!你总不希望全裸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吧!?」
芹泽文乃,她终於成功地跟雾谷希对话。这真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步。
但以文乃平常作风,总觉得她今天似乎缺了点气势。难道因为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所以才对她这么客气?不对,文乃这么恭谨的态度,根本是前所未见。
不过希那正面对着文乃,天不怕地不怕的视线,似乎让文乃很错愕。回头想想,过去从来没有人敢像希这样面对她,就连梅之森那样的人,一旦碰上发怒的文乃,也不敢跟她四目相接。
「我跟你说,我们女生本来就连内裤也不该让其他人看见的!所以要是觉得自己走光了,就应该当场将那个人踢倒,甚至踩他都没关系!懂了吗!?」
文乃,我话先说在前头,你那做法可不符合一般常理啊。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行(主要是针对我)。
「总觉得……虽然大家都在学校说『巧是变态』 ,但实际上应该反了,是芹泽太S才对。」
家康用满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挚友啊,你总算了解了。
「把都筑称做变态,又四处散播谣言的人不就是你吗……菊池。」
大吾郎喃喃道。
「没有啦;所以我也深深检讨自己先前的误解……咳噗::思呜呜呜!?」
「原来是你!就是你散播的谣言!」
我不禁气得扣住他的脖子。
想不到所谓友情竟是如此脆弱,
「吵死了!闭嘴!别打扰我们说话!巧你连呼吸都不准!」
别闹了。
但被她那活像是在说「连用皮肤呼吸都不准!」的气魄给震慑,我只好先乖乖住嘴。
「呃……你叫雾谷对吧?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妥当!」
「……希。」
「咦?喔对……雾谷希。不管怎样,以後再这样赤裸裸的站在他人面前,」
「叫我希就可以……不必叫全名。」
希嘀嘀咕咕的回答着。文乃的暴风半径就是影响不到她。
这时,乙女姊介入两人当中。
「那可以叫你小希吗~~?加个小字感觉比较可爱——」
(瞪。)
恶狠狠地盯着乙女姊的文乃之眼。换成是小虫子,大概就被她瞪死了吧。
「小文别这么吓人嘛;笑一个笑一个,否则你的眉头会皱到夹得住十元硬币喔。搞不好之後还会长出第三只眼喔!」
「乙女店长,麻烦你先闭嘴!」
文乃终於连乙女姊都顶撞了。就在这时……
「……可以。」
希她点点头。
什么东西可以?
「可以叫我小希。」
结果竟然是那件事!?
「别管那件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有身为女生的羞耻心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不懂。」
「为、什、么!?」
乍看仿佛在沟通,却又沟通不了,鸡同鸭讲的两人。
听着听着不禁连我都感到疲惫。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一直无限回圈。
「我不觉得有什么为难。」
「喔喔是吗?那就随你怎么想吧!但是我很为难,所以拜托你穿上衣服!」
出现了!是文乃的「你喜欢的话随你高兴,但是不要给我惹麻烦」作战。
藉由这条岂有此理的逻辑,文乃可说是百战百胜。
靠着这战法,她过去不晓得对我订下多少规炬。
早些时候甚至还有「不准在麦茶里面加糖」这一条。我觉得暍起来还不错的说……
「周遭的人如何看待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不在意。」
哇,还真是乾脆的回答。
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自暴自弃……但却又一副毫无所谓的淡然姿态。
「我说,巧啊……」
家康拉拉我的袖子。
「我觉得啦,这位外表看起来会让人联想到第一适任者以及头部神经介面装置的小姐,难道我们就不能找些更有意义的问题问她吗?」
听不懂。难道你就不能用更普通的方式表达吗?
不过家康的意见我倒同意。
这重复个没完的对话,连我们这群听众也越听越累了。
而且我也对呼吸有迫切需求。
「所以,我现在有一招能够缓和场面的秘策。」
我洗耳恭听。
「若杜鹃不啼,就跪下来请它啼(注2)——你们记清楚了,这可是菊池家的家训。」
「我觉得你们菊池家,对於自尊这东西还是多点重视比较好。」
这时,家康突然凑到一脸严肃,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吾郎耳边,说起悄悄话。
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我隐约听到里头参杂了「大和魂」、「堂堂男子汉输给妇女可是丢人现眼的事」之类,非常可疑的单字片语。
「唔……好吧菊池,别对外宣扬。你的话的确有道理。」
於是大吾郎「哼!」地瞠目一瞪。
并慢慢来到客厅中央睥睨全场。
「你……你想干嘛?」
看到大吾郎接近,文乃摆起备战姿态。
那模样正是在对他说——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再把你踢倒。
但是大吾郎却以鹿一般冷冷的目光看着希以及文乃两人。
「刚才的状况的确不公平。这日本男儿所不该有的作为,我深以为耻。多亏菊池的提醒,才让我想起所谓有借有还的道理。虽然我还有待磨练,但请您务必收下我的回礼。」
除了家康以外,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就在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大吾郎身上时……
——————
※注2:日本「杜鹃不啼」的故事:织田信长「若杜鹃鸟不啼,逼它啼!」;丰臣秀吉「若杜鹃鸟不啼,逗它啼!」;德川家康「若杜鹃鸟不啼,等它啼!」分别显示了三位君主截然不同的个性。
——————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他一边吼着,上半身卯足全力,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下大吾郎的脸色红到发黑,冒出的涔涔汗粒聚成斗大水珠,流到了下巴处。
……他到底在干嘛啊?
「哈啊啊啊啊啊……呜,看来我还是不够格……」
「呃……话说我完全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思。就是用隆起的肌肉将上衣撑爆——我想实践的就是这一招。」
噢,原来如此。
「没办法,看来只能用手撕破了……哇刹啊啊啊啊!」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啦;!」
大吾郎狂放潇洒地将上衣撕个稀烂。话说他中午不是也撕过一次吗?不知道他现在这件是哪里弄来的。
「这……慢着慢着慢着!幸谷你……!?」
连制止都来不及,大吾郎脱到全身只剩一件鲜红兜裆布。
「哇喔~~猛男少」
发出惊叹声的,当然是乙女姊。
看到他那魅力无穷的肌肉美,差点连我都想为他拍手。
「你说你叫雾谷?请你原谅我吧!要是这样还不够,那我就连这件兜档布也——」
「不准脱~~~~~~~~~~~~~~~~~~~~~~~~~~~~~~~~~~」!!
随着文乃一声大吼,一记踵落轰炸到他的身上。
大吾郎就这样,穿着兜档布倒在地上。搞不好他挂了也说不定。
「你去死两次啦!!」
一如往常的杀无赦发言,笑得东倒西歪的乙女姊。
家康露出一副得逞了的表情,我则抱起了头……
看着我们大家的模样——
「……好奇怪的一群人。」
希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看着她的模样,总觉得……
她好像微笑了一下。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05 编辑


第二章 「快乐校园生活的问题点」
梅之森千世的夜晚,随着一杯热牛奶宣告结束。
不知为何,房里的BGM是怀旧的动画歌曲。
钻进附天盖的床里,她突然「哈啾」地打了声喷嚏。
她的小手拿起了枕边的呼叫钤,轻轻摇了几下。
「您感冒了吗,大小姐?」
满面风霜的老管家,一脸担心地看着千世。
「怎么可能,只是刚好世界上有人在谈论我罢了。」
毕竟世界可是以我梅之森千世为中心而旋转的——她本人对此深信不疑。
「我想也是」老管家和悦以答,并拿出一张便条纸。
「敝人想在您睡前报告几件事。您要现在听吗?还是等明天早上再听?」
「我一面做操一面听你说吧。今天有什么事?」
千世站在床上,藉由床垫的弹力开始跳起柔软操。
好歹也请您下床,或者是等起床後再做操吧……老管家心想,但却没说出内心话,脸上表情也纹风不动。
「首先第一件,是从老爷那儿来的吩咐。」
「爷爷的吩咐?他怎么说?」
「是的,他说明天想跟您一同吃午餐。」
「好,跟他说没问题。他还有说什么其他的吗?」
「他还说,屋顶那件事,由您自己做主。」
「这才像话。」
千世竖起大拇指。
「接着是关於大小姐您交代的绝版漫画……」
不知为何,老管家的声调比先前低了一度。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确定它就在某位收藏者的手上。」
「那你们就拿叠钞票摔到那个人脸上,将它弄回来吧。」
「遵命。」
尽管老管家依旧是恭敬以答,但脸上却浮现出难过的表情。
「……这么说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但请容在下说句话。大小姐,这种精品类的东西就是要靠自己努力取得,才能展现其价值……」
「啊~~~~啊~~~~我什么都听不到~~~~」
看到千世捣起耳朵,装作没听见的模样,不禁让老管家感到一阵晕眩。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位干金才能成为大人呢……他心想。
这样下去,为了养育她而拼上一切的祖父,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好啦好啦,还有其他事吗?」
「是,最後是关於大小姐您的学友都筑先生……」
千世的耳朵动了一下。
「根据消息,昨天於都筑家发现一位身分不明的少女,且目前与他们同住。」
「什么!?同住?」
千世不由得叫了一声。
这是怎样?那个人是谁?
「等……我听不懂。这怎么回事?」
「据他们所言,这次他们捡到的既不是狗也不是猫,而是一名少女。」
「也就是说那个都筑乙女捡了人回家,现在跟他们住在一起?」
「似乎是这样没错。」
千世双手插在胸前思考着。
——这都筑乙女还真是个爱乱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
我知道这个人是梅之森学园的校友,也算是我的学姊。
但身为梅之森家的千金,我的位阶自然是远远超越她(吧)——梅之森心想。
「你说少女,是怎样的少女?几岁?是哪里的什么人?」
「这件事目前似乎还在调查中。不过有几点已经查出来了,首先她叫做『雾谷希』,年龄估计为14到17岁左右,是个长相标致的少女呢。您要看看照片吗?」
「我要看我要看!你早该拿出来给我看了嘛!」
从老管家手上抢过照片後,千世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透过超望远镜头所捕捉到的少女侧脸。
思,是称得上可爱没错,不过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不过再怎样都比那芹泽文乃要好上两亿倍。
只不过这个人竟然擅自跟自己的下仆都筑巧同住在一起……这点令她无法原谅。
只会找些无聊的芝麻小事要她帮忙,一旦碰到重要时刻却不愿意与她商量——巧的这般举动,让千世有些不高兴。她认为既然身为下仆,这种事情更应该率先告诉主人。
「关於那个女的,你能帮我再查清楚一点吗?」
「您说的是那位雾谷希吧?好的,敝人马上来安排。」
「好极了。」用力点个头之後,千世钻回毛毯里。
同时,都筑家——西点专卖店斯特雷凯滋正召开一场会议。
主题是关於雾谷希相关事项,堪称目前正热门的议题。
「唉唷,我不是说了我是在街上捡到她的吗?」
而遭受各方质询的,正是带希回家的人——乙女姊。
「对吧?小希。」
「……思。」
希点点头。
「你当时是在什么状况,为什么会将她带回来?我们在意的是这部分呀。」
我也不喜欢这样逼问她。
每个人总是有些不愿让他人晓得的隐私,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但我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吧。
毕竟我们家的家长可不是普通的靠不住,我只好想办法自立自强。
希她不管怎么看,年纪都只有十几岁。也就是说要是事情一个没弄好,乙女姊说不定会被当成诱拐犯也说不定,所以我非得好好把握事情真相不可。
不过想归想……
「怎么了~~你吃醋了吗~~?你是不是怕小希把姊姊抢走呢?巧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思~~☆」
她突然又把我抱得紧紧的,还磨蹭我的脸。拜托你别再把丰胸挤过来了!
「住手……乙女姊!我不是在说这个!」
「唉呀,姊姊最;喜欢巧了!所以巧你不必担心啦———」
我才没在担心这种事!看我一面挣扎,一面弯身前屈的别扭姿势,拜托你快放了我吧!
「唔——」
连文乃都冷眼以对……你误会了!这是不可抗力!
不过,既然乙女姊会带她回家,代表她应该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或家族吧。
乙女姊这个人不知为何,在这方面总是特别敏锐。
找出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向来是她最擅长的事。
「算了……我也不强迫你们说出事情经过……我想你们大概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偷偷喵了文乃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
呃啊,结果竟然不小心跟她四目相接。
「没有啦。呃……我只是觉得,文乃你大概也有话想问她们吧?」
「才没有呢。」尽管文乃口头上这么说,但她似乎很在意希。
因为她从刚才就不停地问她「衣服合身吗?」、「有内裤换吗?」、「你不喝茶吗?」之类的,对她从头关心到脚。
「时间也不晚了,我看大家还是先跟家里的人联络一下吧。啊、对了,我来做点东西吧!你们想吃什么?炒面可以吗?」
「姊……」
我半吊着眼珠子看着乙女姊,以眼神对她说「拜托你看一下场面吧」。
「呜,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总之,我只要将捡到小希的经过说出来就行了吧?」
是的——我、文乃、家康、大吾郎四个人一齐点头。
「思~~~~~~~~我送某家人到塞班岛去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看来,她指的是之前带某家人到国外躲避流氓追杀的那件事。
多亏那件事,害我又欠了梅之森一笔帐。
「後来呀,我搭机回到成田机场,原本要搭电车回家的,坐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转车。」
说着,乙女姊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的确非常像是乙女姊会做的事。
「这种时候您只要交代一声就行了。我这个网罗全国交通线,对车辆型号也有高深造诣的人一定能帮上忙。我会详详细细告诉您如何分辨动力车厢以及牵引车厢。」
铁道迷出现了。
「电车真的是很不方便耶,因为它都只肯在特定地点停车。」
「呜喔!?」
听到自己最心爱的事物被人直截了当地否定,家康抱着大吾郎,哭倒在他怀里。
「这种时候呀,还是有车比较方便。我看我们家乾脆也买一台好了~~?」
「我们家是要上哪挖出这笔钱来?」
何况要是真的买了汽车这种机动力过剩的交通工具,就怕姊姊她到时候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
「我说句不重要的事……你们偏离主题了。」
听了文乃冷静的吐嘈,我回过神来。
「所以,呃……我就在一个不知名的车站下了车,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看到了小希。」
乙女姊总算进入主题,说起她当初遇到希的经过。
说她看到希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小巷子里。
说她想跟希问路,两人却几乎无法交谈。
又说不久之後,有个可疑的男人走过来,打算把希带走——
「——慢着!姊你说什么?有个可疑男人想把希带走!?」
「思。他突然就抓住希的手,想把她拉走。」
这时的希,似乎做出了抵抗。
乙女姊心里觉得不对劲,於是问希认不认识那个男的,希则摇摇头。
「所以,看到她身陷困境,您就出手相救了。」
大吾郎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不过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耶;小希你当时也吓坏了对吧?」
「……吓坏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连一丁点受惊吓的成分都没有。
「後来啊,我们就一起搭电车回家。在车上跟她聊过之後,听她举目无亲又无家可归,不知为何就让我想起了往事,所以就问她要不要来我们家。」
乙女姊拍一下手,打算顺势将话题带入尾声,没想到却被家康制止。
「慢着慢着慢着……乙女师父,现在就下总结也未免太早了吧?」
「会吗;?可是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说了耶?」
虽然乙女姊说她问过希的意见,不过看希这么沉默寡言,我看顶多也只有回答YES或N0,实际上根本就是乙女姊硬将她带回来的吧?不过这也没办法,乙女姊就是这样的人。
「好吧,我想巧他应该有很多想问却不方便开口的问题,就由我来代问吧。所以你是哪里人?家里几个人?住在什么地方?喜欢动画吗?」
家康连珠炮似地一问就是大一串,里面还混了些私人问题。
「………………」
而希却没回答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家康。
「思思?你在对我心电感应吗?思~~…………这样啊。可惜我萌的是御姊属性。」
你到底在说什么?
「算了,玩笑就开到这边……不过,你好歹也该把住处告诉我们吧?」
「………………」
听了家康的问题,她又是一阵无言。
看来,她大概是不想说吧。
「菊池,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对呀对呀,既然她不想说,你就别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嘛。」
大吾郎跟乙女姊一起劝家康。
「唔唔……」
听他们这么说,家康也只好推了推眼镜,就此罢手。
看来他也明白,问下去只是白费工夫。
现场被一股尴尬的沉默所包围。
只剩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要是添麻烦……」
希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音量却小得只能让人勉强听得见。
「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走。」
希站起来,打算要离开——
「等等。」
文乃揪住她的袖子将她留下。
「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要离开,我都不管。」
文乃正眼对着希。
「但要是这种时间让你在外面闲晃,只会给人添麻烦。」
「……………」
文乃跟希互相对看。没多久,文乃转过头去。
「对、对对对!说得一点都没错!文乃good job!」
乙女姊跑到文乃身边。
然後给了她一个拥抱。
姊姊将她抱得紧紧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些不愿说出来的秘密,都有不愿想起的往事,就连我也不例外呀。所以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乙女姊脸上堆满了温和的笑容。
希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既然乙女师父都这么说,也只好这样了。」
家康耸耸肩,露出苦笑。
於是,会议就此中断,大家决定先不追究希的来路出身。
随着时间经过……
也许有那么一天,她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世也说不定……我心想。
吠声从远方传来。
随着一只狗叫,又带起了更多的吠声。
听起来就像是狗儿彼此在向同伴宣示「我在这里」似的。
我、家康、大吾郎三人顶着微暗的路灯,走在夜晚的街上。
一听到他们两人要回家,我也跟着送他们到半路上。但我这么做,并不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毕竟一般抢匪根本动不了大吾郎一根寒毛,而家康这种人更是连抢都不值得。
我之所以会陪他们一起走,只是因为有话想说罢了。不过当大家离开了斯特雷凯滋,反而没人想说话。
像这种时候,总是家康率先开口——
「……话说,你们觉得怎样?不对……应该说,你们有什么感想?」
而打破眼前沉默的,果然又是家康。
「虽然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不知道实际上究竟又是如何。」
「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不再深究了。大丈夫二曰既出,驷马难追。」
大吾郎义正严词地说道。
「……不,家康他配合得很好。刚才他也是刻意配合我,才会问她那些事情。没错吧,家康?」
毕竟家康当时也说过,我有很多问题难以对她启齿。
但他却冲着这点,为我追问下去。
「思~~反正就算我追问下去,大家顶多说声呵家康真是不识趣』就没事了。而且要是那女生真的惹上什么麻烦事,我们就得先想好因应对策才行。」
「所以你明明知道不该追问,却还是继续追问下去?而这都是为了将来着想?」
「倒也没那么了不起。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偏向虎山行。」
家康竖起大拇指比向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帅气。
「原来如此……不愧是菊池。看来我还差得远了……」
不不不,你这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总之,你接下来会跟她同住一段日子吧?也许哪天她就会主动跟你坦白,把她的往事告诉你也说不定。」
说着,家康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
我也希望事情能跟他说的一样顺利。
「总之,你们得先从沟通开始,不过看这状况,要沟通大概也很困难吧。跟她对话根本就是有去无回,就算是沉默型角色也要有个限度吧?」
尽管如此,跟昨天相比之下,她今天已经算是很健谈了……
「总之明天放学後我再来好好跟她聊聊,问她爱吃的东西、喜欢的音乐之类。对了,跟
她聊聊蛋糕方面的话好像也不错。」
我话一出口,两人停下脚步。
然後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咦……我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都筑,明天学校放假喔。你难道不知道吗?」
咦?
「明天是创校纪念日啦。七月十日,又称纳豆日。校长就是在这天一时心血来潮而创校。」
啊……
啊~~~~~~~对喔!我都忘了!
也就是说,我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能待在斯特雷凯滋……
这次要是再不让乙女姊做蛋糕出来,我们店真的就要倒闭了。
为了防止她到时候又跷班,我可得好好盯着她才行。
何况刚才那个计画,也得要有乙女姊一起配合才行……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夜空。
大大的月亮飘在半空中,仿佛也在低头看着我们。
隔天早晨,房里率先响起的不是闹钟,而是我的手机。
我从被窝里伸手拿起它,看看萤幕上的来电显示。
萤幕列出了『菊池家康』四个字,一旁显示的时间竟然是AM五点半……
「思啊啊?」
我搔了搔半恍惚的脑袋,按下通话键。
他要是没打来,照理说我还能睡上半小时的。
「……喂?」
『先说好,我自己也不想这样一大早就打电话。』
「家康啊?你是家康……没错吧?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现在五点!另外我四点就被人叫醒了!你说是谁叫醒我的!?这还用问吗?「早上练武练到一半,突然很在意都筑家里的状况。我等下想要去他家帮忙,你要陪我一起去吗?你放心,都筑他每天都一大早就起床准备材料了,不用担心会吵醒他」——说了这么多,根本不管我是不是还在睡觉。你猜猜这个蠢蛋是谁!提示:兜裆布。』
大得让耳膜发疼的音量,从听筒里一倾而出。
这下我彻底清醒了。
「……大吾郎吗?」
『没错!另外那蠢蛋现在正在公园里跟打太极拳的阿婆意气相投地一起练拳。』
「喂……你们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现在说这个太迟了。人家呢,已经到你们家的店门口了喔。』
我连忙跳下床。
掀开窗帘往外一看——
『嗨~~』
家康臭着一张脸,不甘愿地往我这里挥挥手。
「……我马上过去。」
『快点出门迎接我,然後给我一个温柔的拥抱。』
我仿佛听到家康吸着鼻涕的声音。
都筑家扣掉店面,里头是三房两厅的构造。
这间屋龄如年的老房子,过去改建过好几次。
时至今日,屋内成了客厅与所有房间相连,彼此互通的构造——
也就是说,只要进出房间,就一定得经过客厅,
「………………」
我踮起脚尖,从客厅经过。
希裹着毛毯睡在沙发上,发出微微的呼吸声。
但我一步步慢行的模样却被猫咪发现,还一起聚到我脚边。
「嘘~~……」
几只猫咪对着我的脚磨蹭,要我拿些东西给它们吃。
但是拜托,现在先别吵,我晚点再请你们吃个够。
我一面在心中默默跟猫咪们道歉,一面揪着猫咪的脖子将她们拎到一旁去,静悄悄地来到希所在的客厅。
她何必睡在客厅呢——我心想。
要单人房的话,我们家还有一间空房。
但希却坚持睡在这里。
最後,我跟乙女姊也只好答应她的要求,让她睡客厅。
不过……正因为每进出房间都得经过这客厅,深夜与清晨就必须特别放轻音量。
猫咪见我来到客厅,大概以为有东西吃,这下「喵」地叫了起来。
「嘘~~……你们会把她吵醒的,别叫了。」
就在我小声对猫咪说话的同时——
「……我醒了。」
全身裹着毛毯的希睁开了眼睛。
「!?抱……抱歉,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不是。」
看到希躺在沙发上,仅视线对着我的模样,让我一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
「……呃~~你别管我,继续睡你的吧。现在还不到早上五点半呢。」
我看了挂钟一眼,现在是五点二十分。
在一旁喵喵叫的猫咪等不到我喂饲料,似乎也死心了。这下它们来到横躺着的希身旁,跳到她身上去。
另一只猫看到这动作,也跟着跳了上去。
接着又有另一只猫照做,不过这次是跳到了希的脸上。
「……好重。」
希默默忍耐一阵子,但因为身上越来越沉重,让她不由得坐起上半身。
非法占领她颜面的猫咪滚了下来,仰着肚子落到希的大腿上。
「抱歉,要我帮你抓下来吗?」
「没关系,就这样。」
希伸手搔搔大腿上毫无防备的花猫那雪白的肚子。
一开始还放肆翻滚,全力表达不满情绪的猫咪,在希的巧妙爱抚前也变得束手无策,过了短短不到十秒,就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唔,真是高超的技巧。
而希眯起眼睛,看着其他跳上沙发的猫咪,样子彷佛就像是溺爱孩子的母猫一样。
「你喜欢猫吗?」
我不由得问了她一句。
「还好。」
还真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意思是说她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吗?
「不过,它们好可爱。」
「是嘛,那你先陪它们玩玩吧。本来还有其他好几只,不过它们现在应该在乙女姊房间里,跟她一起呼呼大睡吧。」
「……思。」
希点了个头。
一打开斯特雷凯滋的门,除了家康,又多了个有点令人意外的人物。
「……文乃?」
「吵死了,闭嘴,还不快让我进去。」
这位小姐还真是一大清早就心情恶劣啊。
要是我像刚才希对付花猫那样,伸手搔搔她的喉咙,不知道她心情会不会好点。
……大概只会被她一拳打飞吧。
「倒是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她说她早上散步时『凑巧』经过店门口,然後看到我人在这儿,觉得我行迹可疑。」
是、是喔,原来如此。
「是怎样?你们打算做什么?」
文乃纳闷的眼神在我跟家康身上往返。
呃……我们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
「大吾郎呢?他还没来吗?」
「还没耶,我正打算直接当这个人不存在。」
算了,晚点他就会来了。
「我目前没什么特别的计画,不过你们就先进来吧。」
於是我带着他们两人来到屋内。我看还是帮他们泡杯咖啡醒醒脑好了……
这么一点微薄的谢礼,这群害臊的家伙总没话说了吧?
没多久,大吾郎也来了。
看他额头浮现出闪闪汗珠,脸上满足的笑容像是在说「思,这早晨过得真有价值」热情十足的模样,不禁让我感到胸口微闷。
我可是一大早就被家康吵醒,困得眼皮沉重啊。
「所以,之前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你说希吗?我刚叫她在客厅里陪猫玩。先跟你们说,她可是个逗猫神手。」
「你……你说什么……!?」
家康故意装得一副震惊样。有这么配合的朋友还真是欢乐。
也许过一阵子之後,希也能像他们一样陪我要宝吧。
不过现在,我得先准备做蛋糕的前置作业。
「我觉得我们采视状况也探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吗?」
家康举手问道。呃,我当然是完全不介意啦……
「这是什么话?我们既然都来了,顺便帮点忙不是最基本的人情事理吗?」
「慢着,你别过来!热死人了!连说的话都那么热血!」
不管怎样,请你们安静点吧,乙女姊还在睡呢·
虽然这点音量大概也吵不醒她。
「先说好,我可不帮忙喔!」
文乃看着我的脸说。
「这样啊?那你帮我把蛋拿来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箱。」
「我不是说了我不帮忙吗?」
说归说,文乃还是不甘愿地往冰箱方向去。我对着她的背影合掌感谢。
「仔细想想,我们也好久没有像这样帮忙做蛋糕了。」
「是啊。你们上次来,应该是新年的时候?」
「不,应该更久。我记得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
喔~~对对对。
去年圣诞节好像由於人手不足,所以我拜托家康跟大吾郎前来支援。
这次他们难得再次加入战局,但我很担心他们还记不记得制作步骤。
「总之只要先把海绵蛋糕烤起来,之後随时都可以用鲜奶油将它加工成蛋糕,你们就先一起来帮我这个忙吧。」
下达指示後,我拿了店里的围裙给家康以及大吾郎。
另外又请他们做手部清洁与消毒。这可是开工前的常识。
好吧,关於海绵蛋糕,我想现在应该不必再多做说明了。这东西就是蛋糕的基底。
基本材料就是蛋、砂糖、面粉三项。
另外还要再加少许香草精,以及融化的奶油。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蛋。蛋的打发方式不同,做出来的成品也会完全不同。
「蛋的打法我以前应该告诉过你们了吧?有蛋黄蛋白分离,以及全蛋打发两种方式……我们家是采用後者,将蛋黄蛋白打在一起来做蛋糕。」
这种方式做出来的,法语似乎称为「热那亚式蛋糕。」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全蛋以及砂糖隔水加温,并打发到舀起时呈现丝绸状。
「总之呢,这个工作就拜托大吾郎了。」
「思,了解。我会竭尽全力来搅拌它。」
慢着慢着慢着,拜托你用电动搅拌器来打就好。
接着只要再帮蛋糕模具垫上烘培纸就行了……
「且慢!你打算把事情推我对吧?这我可不会喔。」
不……这工作已经算很简单了,你一定没问题的。
我把模具递给家康,就在这时——
「早安呀~~☆」
乙女姊一蹦而出。
太难得了……没想到她竟然有办法这么早起……
「………………」
连希从她身後探出头来看我们。
「咦~~?今天好热闹喔;好像圣诞节那时候一样。」
乙女姊高兴地拍着手……话说这原本可是她的工作啊。
「……你们在做什么?」
希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手上的东西。
「他们在做蛋糕呀。正确的说,是拿来打底的海绵蛋糕,也就是里面软绵绵的部分。」
「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做?反正乙女姊也在,她可以将最正确的蛋糕做法从头到尾为你指导一次喔。」
我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想说她大概会断然拒绝。
「……思。」
想不到她竟然点头答应,朝我们厨房方向而来。
「这样没问题吗?她可是完全没经验的人耶。」
文乃不太放心地看着希。
真要说没经验,其实我也差不多。在场除了乙女姊,每个人都算没经验。
一切重点在於……我们有没有办法做出够资格拿来卖的东西。
「那么,在你们烤好海绵蛋糕前,我先在这里发呆一下;」
乙女姊扔下一句超不负责任的话後,将头枕在墙上呼呼睡去。
……算了,这常有的事。
「那么希,我们也来做蛋白霜吧。文乃你也一起来帮忙。」
「为、为什么我又要……」
「别这么说嘛。喏,这个给你拿。」
家康随即将手上的搅拌器递给她。
「……喔喔,文乃你果然跟这种类似钻头的凶器很相衬。简直可说是如虎添翼,如杰森添电锯,如克洛克达因添巨斧。」
「小心我把你的豆腐脑搅烂喔!」
我把文乃连请带拖的弄回蛋白霜制作组後,三人一起着手制作。
在一旁装睡的乙女姊,眼睛微睁,默默守着我们。
——姊,你也未免装得太假了吧。
用烤箱以160—170度烤约三十分钟後。
这次我难得烤出漂亮的海绵蛋糕。
……其实我以前的失败经验可说是不计其数,甚至就连前天也一样。
要不是蛋糕太硬,不然就是表面烤过头……
不过今天的海绵蛋糕烤得真是恰到好处。
「……这样就完成了?」
希歪着头,看着仿佛满月般浑圆的海绵蛋糕。
当然,这只是序章中的序章。
「老师,我看们直接这样卖就好啦。就为它加点广告词,说是朴实无添加物的蛋糕,或者环保蛋糕之类的不就好了?」
家康大概是嫌麻烦,开始说一堆莫名其妙的建议想打发过去。
另一方面,大吾郎从刚才就开始负责切水果。
「能够不伤到细胞,像锋利的剃刀般将它一刀两断……这才是料理的神髓。」
他嘴里一面说着这些,并花上五分钟去切一颗草莓。
在他切草莓的同时,文乃跟我已经将必须材料凑齐,准备开始为蛋糕做装饰。
而负责这项工作的——
「啊哈哈哈哈,看来还是得靠我出马。呿~~」
还呋哩,你可是这家店的店长耶。
「那我看就来做个基本中的基本款——草莓蛋糕好了。」
简单的说,就是一般的小蛋糕。
乍看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做起来可不容易。
头一个难关就是要先将海绵蛋糕切得漂亮,将奶油涂得均匀。
这只要累积经验,大部分的人都能做得来。
但我们做的,可是要拿出去卖的东西,所以光漂亮工整是不行的。
所谓蛋糕,就是先用眼睛欣赏,其次再用舌头品尝的东西。
而装饰这部分是最讲求技术的一项步骤。用抹刀涂奶油,正是西点师傅展现身手的时候。
光只是戴上白卫生帽穿上围裙,就让乙女姊看起来十足专业西点师傅的模样。我也最喜欢乙女姊这身打扮。
乙女姊卷起袖子,站在海绵蛋糕前。
「小希你也一起来看吧,看看我们是怎么帅帅地做出可口的蛋糕。」
乙女姊在海绵蛋糕上刷糖浆,放上水果,一层层做起来。
「……姊,这蛋糕的切口好像不太平整。」
「呃、咦?我是不是切得不太好?」
我觉得这看起来根本不只是呵不太好』而已。
大家全都屏息看着乙女姊,除了希以外。
事到如今,我也别隐瞒了——其实大家从以前就常说乙女姊手艺不好……不,应该说糟透了才对。她只有外表看起来像个行家。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好好涂上奶油的。」
乙女姊自信满满地将海绵蛋糕放到回转台上。
然後像陶艺家拉坯那样,转起回转台,帮蛋糕抹奶油。
但——
「哎、哎哎哎哎哎、喔喔喔喔~~?」
抹刀却刮到了海绵蛋糕,没多久,整个海绵蛋糕就报销了。
这下除了希,每个人全都捣起眼睛叹气。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大家并没特别慌张。
……仔细想想,我们的店居然能撑这么久,实在是连我感到不可思议。
「现、现在这是错误示范!」
这藉口也未免太逊了吧。姊,你别再给自己添丑了……
「专、专家也是会失败的,所以面对任何事,都要有一颗勇於尝试的心;」
说完,乙女姊把抹刀拿给希。
慢着!你打算现在就让希照做吗!?
这也未免太乱来了。
既然要换人,好歹也让有几次经验的文乃来做吧——
「我试试看。」
但,希紧握住抹刀柄,向前迈出一步。
既然她想试一次,反正我的确是准备了很多海绵蛋糕……
「幸谷,把它吃了。」
一旁的文乃,把乙女姊刚刚的失败品端到大吾郎面前。
「唔……早上吃西式甜点,对肠胃似乎有点太沉重了。」
「既然身为男子汉,就不该这样挑食吧?」
尽管大吾郎全身散发出敬谢不敏的气息,但在文乃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被她那与家康类似的逻辑给说服,大吾郎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吃起蛋糕。
「唔,真是甜腻得让人脑袋都要融化了。」
我想也是。毕竟乙女姊刷了一大堆糖浆上去。
所以在她涂奶油以前,我就料到这蛋糕一定会失败了。
好……
另一头、希照着乙女姊的指导,准备开始做蛋糕。
「肩膀放轻松,你就在心里想着,只要抹上薄薄一层就好了。」
「……了解。」
回转台座开始旋转。
握在希手中的抹刀,慢慢替蛋糕抹奶油。
「哎呀呀,再轻一点点;」
「……这样?」
於是,海绵蛋糕周围慢慢地抹上一层漂亮的奶油。
而她那俐落的动作,看得大家都不禁发出赞叹声。
希……你根本就远比乙女姊还厉害嘛。

「好棒好棒!小希你太厉害了!了不起!」
姊,这种状况下,照理说你是最不该高兴的人啊……
「这样就行了吗?」
希转过头来问我。
「思,你做得非常好。就连乙女姊也很少涂得这么成功……少到连我都没印象了。」
「我、我还满常成功的吧~~?」
尽管语带抗议,乙女姊还是毫无保留地给了希大大的鼓掌。
「希搞不好是我们斯特雷凯滋的救世主也说不定喔!嗨,天才!」
乙女姊,你先前引以为傲的专业上哪去了?
我边抱着脑袋边叹气。
事後,我们才晓得希真的非常厉害。
除了抹奶油,我们又让她试着装饰蛋糕。这次她一样展现了异常精巧的手艺,再次把我们吓了一跳。
乙女姊甚至完全迷上了她那出色的才华。
「我们乾脆雇用希,让她当我们的驻店西点师傅吧!」
——最後甚至紧紧抱住她,对大家宣布这件事。
就在一片喧闹中,我看到带点落寞的文乃,眼光停在受大家关注的希身上。
「……别丧气嘛。我们只是比较平凡罢了。」
「我哪有丧气!你这傻瓜,不要自作主张随便乱猜!」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但看到文乃垂头丧气地离开的背影,还是不禁让我感到同情。
不过啊……还真想不到我的手艺竟然会败给希。
我好歹也是乙女姊长年的助手耶……
欢天喜地的乙女姊,对着希做出来的蛋糕来回端详。
家康跟大吾郎也都打从心底佩服她。
而希在我们一群人当中,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微倾着头。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我似乎看到她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文乃也露出一脸温和的微笑。
但她一发现我在旁边看,笑脸马上转成了带羞的生气模样。
……真可惜。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07 编辑


第三章 「西点专卖店的转机」
这一天,从一大早就不对劲。
我跟平常一样五点半起床。
起床後怕吵醒其他人,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一打开房门——
「咦咦?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怎么会呢~~」
平常这时应该睡死了的乙女姊,竟然站在我面前。
那瞬间,我还以为乙女姊开窍了,终於有了身为西点师傅的自觉。
但……哪可能有这种事——我的大脑随即否定了这股期待。
「乙女姊……一大早的,你在做什么啊?」
「啊,巧早安;你今天也好可爱喔~~快让我来一个清晨的抱抱!」
「呜噗!」
「……不对,现在不是抱抱的时候啦~~!」
将我的头塞进丰满的胸问没多久,她又回到先前翻箱倒柜的动作。
看她不停东奔西走,翻遍客厅里所有抽屉拼命寻找,究竟是想找什么呢?
而现场这么吵,希当然也不可能安稳地睡下去……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聚在身旁的一群猫咪,轻轻摸摸它们的头。
「印章!你知道印章吗?」
「知道啊。就是一根外表细长,大约这么粗的圆柱体……」
「不是呀!我问的不是印章的形状!」
乙女姊夸张地用力摇摇头。
我当然知道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所以,你是要找哪一种印章?」
「思;就是当贷款担保人时要用的那种。」
「原来如此,也就是正式印监……等等等等,慢着!」
眼前差点被我忽略掉的,该不会是我们店里面临存亡危机的关键吧?
我们家过去曾经发生过好几次(真的很多次)类似的事情。自从某次乙女姊差点将店面所有权拿去跟人换成稻草,从此不管是印章或权状之类,全都由我保管。
「为了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你拿印章要做什么?」
我在依旧翻箱倒柜个没停的乙女姊身後,对着她问了一句。
「思~~我要给区公所的申请文件里面会用到!」
看来她这次似乎不是要拿去做危险用途。
「呜~~到底收到哪里去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等我一下。」
我到店头去,打开办公桌抽屉里的小金库,拿出印监。
「用完了记得还回来喔。」
「喔喔喔喔!这真是盲点!谢谢你了,巧~~」
於是乙女姊拿了东西,一溜烟地冲往店头方向。
今早的乙女姊还真是……乱哄哄的。
不过她说要给区公所的文件,是打算申请什么?
「……早安。」
「咦?啊、呃、嗨,早安。」
她突然跟我说话,害我一时语无伦次。
没想到希竟然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你被姊吵醒了对吧?抱歉,她今天不知为何特别慌乱。」
「没关系。」
希一脸毫无所谓的表情,伸手拿起摇控器。
随着「哔」的一声开机声,节目的音量越来越清楚。
上头播放的,似乎是刚开始没多久的晨间新闻。
「……有台风来了。」
「台风?真的假的?」
我视线朝向电视机。
一个巨大的漩涡,朝着日本列岛的地图逼近。
『……海上形成的第8号强烈台风,11日目前位於和歌山县潮岬西南方约60公里处,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往东北东方向前进,中心气压980百帕……』
台风似乎绕了一个大右弯,朝关东方向而来。
最坏的状况,搞不好会正面登陆也说不定……
「台风登陆前就会转为热带低气压,大概会有大雨洪水警报……不过那是之後的事。」
她喃喃说道。
「喔?希你好像很懂气象?」
「还好。」
接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既是做蛋糕的天才,又对气象方面这么了解,这家伙还真是浑身是谜啊。
我在心中暗自佩服,这时店头传来姊姊的胜利宣言。
「文件完成!这是我等的一大胜利!」
「是是是,真是恭喜。」
就说了现在可是早上五点半耶,姊她今天这超亢奋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我随便附和一声,继续和希一起看电视,乙女姊又从门外将头采进客厅,并说——
「既然文件都准备好了,我出门一趟喔。」
「嗄!?一大早就要出门!?是要去哪里啊!?」
「思,我到东京一趟,大概中午左右就会回来了。」
「东京……?去那里做什么?」
从我们镇搭电车到东京,要转两次车……大约得花上两小时。
虽然现在头班车的确已经发车了,不过她究竟是为何要去那儿?
「啊,对了~~小希,我可以拜托你一些事吗?」
乙女姊这下又跳到希的身旁。
然後绕到背後,紧紧抱着她。
……竟然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
「……什么事?」
「就是呀,可以请你跟昨天一样帮忙做蛋糕吗?」
「我做蛋糕?」
「是呀~~就照我昨天数你的那样去做,可以吗?」
乙女姊双手合十看着希。
等等等等,这也未免太……
虽然昨天我也见识过希的手艺了,但是身为一个正职西点师傅,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你身为行家的骄傲呢?第三代继承人的坚持呢!?
「思。」
希点了点头。她竟然也答应得这么乾脆。
「谢谢~~☆」
乙女姊高兴得直对着希的脸颊磨蹭……
尽管我在一旁半吊着眼瞪着她们俩,不过照这状况,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巧,那就拜托你帮希的忙罗~~」
唔,我竟然变成帮手?原本打算要反驳乙女姊,不过仔细想想,她这说法一点也没错。
「……我八点要出门上学,在那之前倒是能帮一下。」
「0KOK~~」
这一点都不0K吧……
何况就算真的做出蛋糕,到时候要由谁来卖?总不会又要交给希吧?
这样把事情全扔给她,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销售方面不用担心啦。今天就采用自助式贩卖系统,在店里放个箱子,让大家自己投钱吧。不错吧?不错吧?很划时代吧?」
姊……你知道吗?这种叫做良心商店(注3)。
我看就算寻遍全日本的西点铺,也找不到做生意做得这么混的店家吧。
「接下来可忙罗~~~~~~~~~」
抓了包包,说了声再见,乙女姊就出门去了。
剩下我、希、还有十五只猫在现场。
……这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样继续叹气叹个没停,对我们店的赤字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等吃过早餐,我们就来做蛋糕吧。」
「思。」
希用力地点点头。
当天中午。
「所以,今天的蛋糕全都是她做的?」
手上拿着板擦,一副随时准备打我的姿势,文乃她发出惊叹声。
「小蛋糕、法式巧克力蛋糕、木柴蛋糕……每一种她都顺利完成,也统统放上展示柜卖了。然後坦白讲,那些蛋糕尝起来,比乙女姊做的好上太多了。」
之所以做这三种蛋糕,是因为我只教了她这三种。
「唔……木柴蛋糕……」
所谓木柴蛋糕顾名思义,就是仿照木柴外型做成的蛋糕,上头还会再摆些用杏仁糖膏这种可食素材捏成的小屋、人偶之类做装饰。
「……我记得那不是圣诞节应景的蛋糕吗?」
文乃说得一点都没错。
「是这样子没错啦。可是没办法,我只记得这三种蛋糕的做法。」
是的,我这基本上只负责打杂的人,除了圣诞节那次文乃她们来帮忙时所做的木柴蛋糕等几样,其他我完全没做过。
——————
※注3:无人看顾的自助式商店。
——————
此外,我小时候完全不知道世上有圣诞老人,一直以为圣诞节就是唱唱赞美歌,写写卡片的节日,甚至还为了这件事,经常被其他小孩嘲笑欺负。这蛋糕又害我又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哼哼……即使上头装饰了圣诞老人也与圣诞节无关,这就只是个蛋糕罢了。」
「即使你心里这么想,但要是客人不这么认为,还不是一样没用?」
说得也是——看到我沮丧的样子,文乃只好接着问,
「欵,那个木柴蛋糕,你不是说吃起来没问题吗?」
「是、是啊,味道方面我能挂保证。」
文乃的手指头卷了卷头发,摆出一副思考中的样子,
「只要那上头的摆饰不换掉,蛋糕就绝对卖不掉吧。」
「对喔!也就是说只要换个摆饰,就能当成普通蛋糕卖了!」
看到了吧圣诞老人!跟圣诞节一起滚到一旁凉快去吧。
等回家後,我再请希做点其他装饰好了。以她的巧手,只要稍微教一下,不管什么装饰、什么蛋糕,她一定都能做得十分出色。
不过一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
希真的是因为我们的教导,才学会做蛋糕的吗……?
她该不会像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其实是某有名西点师傅的独生女之类的吧?
「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我昨天都亲眼见识过了……」
我懂文乃的心情,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好了好了,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吧。你们刚刚说什么?最近新闻炒很大的那种柔软的胸部模型就让你们高兴成这样?你们也太落伍了吧?那已经是一种常识了喔。」
想把话题带回自己专业领域的家康,被文乃一脚踢开。
「你何不牙龈流脓去死一死算了?」
这次又是这么难堪的死相。
这时,大吾郎也来了。
「在聊什么?」
「在说我们家今天早上的事,希她又帮忙做了蛋糕。」
我为大吾郎说明一次。
说乙女姊今天早上自己一个人起床。
说她把做蛋糕的任务推给了希,自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又说了斯特雷凯滋目前不知为何,呈现良心商店状态——等等。
「总觉得啊,你们家的日子好像没一天安稳过。」
这句话噗嗤一声,插进我心坎里。
听、听家康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
「算了,我原本是要来问你午餐打算怎么办,不过看这状况,我似乎是多管闲事了。不好意思。」
咦?不,我当然会吃午餐……
大吾郎说完,换家康接下去——
「啊你不是要跟芹泽一起吃吗?就是像人家那样甜甜蜜蜜的,由她夹菜来『啊~~』地喂给你吃。你们两个乾脆一起甜死算了啦。」
「该死的人明明是你~~!」
文乃一脚把家康踢飞了。
这次完全是家康自做自受,辛苦你了文乃。
「……咦?」
这时,文乃忽然眨眨眼,盯着走廊那一侧的窗户看得出神。
「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乙女店长经过走廊。」
啥?
「我该不会看错了吧?不过那侧脸的确是……」
「不,你没看错。」
大吾笃定地说。
「刚刚一直想着午餐,害我把事情都给忘了。我原本也打算问都筑,为什么乙女小姐会在学校里。」
哪有人只记得午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掉的啊!
「你刚说我没看错,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开口,文乃倒是先替我回问了。
「思。因为我刚才也确实看到乙女小姐经过走廊,在教职员室前跟训导主任说话。」
乙女姊……跟训导主任说话?
该不会是来谈我成绩方面的事吧?
不,这不可能。虽然我成绩不算非常好,但应该也没差到那种地步。
那,乙女姊她为何会到学校来?
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我过去看看!」
於是我起身就跑。
「啊……巧!等等我啦!」
一面听着文乃的呼喊声从背後传来,我飞奔到走廊上。
穿越走廊,冲下楼梯,一来到教职员室的门外——
摆满优胜旗以及奖杯的陈列架前,乙女姊人就站在那儿。
旁边还有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那人正是我们学园的训导主任。
「都筑小姐,这要求实在是有点太……」
「就请您帮帮忙吧,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喔~~」
乙女姊双手合十,不断地央求训导主任。
……姊她究竟是在拜托什么?
而且为何是拜托训导主任?
「这个嘛……我也很希望能帮你忙啊。毕竟可爱的学生有事拜托恩师,我当然不会弃之不顾。但这请求实在是……」
我整个人贴到走廊墙上,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还有她的照片喔~~你看你看,她很可爱吧~~?」
乙女姊拿出照片秀给主任看。等等……这……!?
「她叫做雾谷希。你听,她连名字都很可爱吧~~对不对、对不对?」
这不是希的照片吗?
姊,你来拜托的究竟是来什么事情啊——
「想知道都筑乙女来拜托章鱼烧什么事吗?」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这么一句话。
梅之森就站在我紧贴着墙壁的身子前,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那个章鱼烧是你姊姊的恩师,这你应该知道了吧?」
敢把训导主任称做章鱼烧的,整个学园里也只有梅之森一个人了。
话说训导主任的头的确是满惨的,看起来像颗章鱼烧一样又圆又亮。
但根据当事人的说法,他是「自己剃光的」……算了,这无所谓的事先搁到一旁。
「梅之森,你知道些什么吗?」
「握手!」
梅之森伸出手,看来是要我先对她展现忠诚。
好好好——不得已,我只好伸手叠上去。
」今天怎么这么随便呀?难道你不能摆个不甘愿或是害羞的表情吗?」
「好了啦,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快点告诉我好吗?」
「唔~~算了,以包容心对待下仆,也是身为主人的要件之一。总之她今天来,是为了安排你们家新来的流浪猫到我们学园就读。」
流浪猫?
我们家虽然猫一天比一天多,能就读高中的也就只有那一只了。
乙女姊她……要让希到梅之森学园就读?
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但这件事,姊她今早明明就只字未提。
而且话又说回来,为何梅之森会知道这件事?
她应该还没跟人说过,甚至还瞒着大家才对啊。
「瞧你脸上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我可是梅之森千世,当然是无所不知罗。」
梅之森嘻嘻笑了笑,接着又快步前往乙女姊以及主任那儿,并发出急促的踱步声。
「好好看着吧,看我如何让你的姊姊坠入失意的深渊里。」
喂,梅之森这家伙想做什么?她从以前就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找姊姊的碴。
我紧追在她身後。
「老师~~拜托你~~」
乙女姊完全没发现梅之森逼近。
不过训导主任倒是注意到了。
他紧张地站直身子,跟梅之森敬了个礼。
「动作太慢~~扣一分!我会跟爷爷报告这件事。」
「您、您就别开玩笑了吧!」
训导主任的脸一边抽动,并流了满头大汗。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我只是希望您这是玩笑话……」
「哼,你这是在看不起我的幽默感!拙两分!」
「怎、怎么这样!」
乙女姊这下总算注意到梅之森的存在,发出了尖叫声。
「小千~~小千小千,你过得好吗~~?」
「呜噗!?慢着、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姊姊一个拥抱,梅之森被她掐得四肢乱蹬。
「你还是一样可爱耶~~!仅次於我们家的巧~~————」
「仅次於下仆?我这主人比下仆还不如?这句话何等失礼!」
「对不起嘛~~我当然要对巧偏袒一下罗。你就当成是一家人的亲情,原谅我们好吗~~?你会原谅我们对吧~~!我就知道小千最大方了~~———」
「好、好了啦,你、你快放开我!真是的……!」
梅之森一番挣扎,总算摆脱了乙女姊的纠缠式拥抱。
看她气喘吁吁的,累得活像是刚跑完全程马拉松的选手一样。
「抱歉~~我现在正在跟人商量很重要的事情,等下再陪你喔。」
看到乙女姊的挥手告别,梅之森的太阳穴微微抽动。
「不对啦!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那个雾谷希想来读我们学校,可能有困难!」
梅之森斩钉截铁地说,就像是在对她宣告胜利一样。
「所以你别再白费工夫,早点回家去……」
梅之森话说到一半,乙女姊坐到她面前。
将两人眼神调整到同样高度後,乙女姊开始摸摸她的头。
「为什么呢~~?你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她那像是在哄小孩的语气,让梅之森的青筋越爆越多。
毕竟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成小孩子。
「这理由简单明了!」
梅之森挺起胸膛大喊。
「因为我不答应!」
由於身高问题,大家全都低下头,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脸。
接下来梅之森踮起脚尖,将脸凑到乙女姊面前。
由於动作整体缺乏魄力,尽管说出口的话很过分,但场面看起来却引人发噱。
「我们的学校本来就不收转学生。既然没通过联考,要怎么让她入学?何不等明年四月再让她报考?当然,这是指她中学有毕业的情况。」
乙女姊做了个伤脑筋的苦笑给她看。
梅之森的话的确有理。
这下梅之森的骄傲度也随之水涨船高,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而且我们家的情报部也查出她没有户籍跟学籍资料,可见她一定有问题吧?像我们这么有头有脸的名门学校,怎么可能收留这种……」
听到这儿,我不由得将手搁到梅之森头上。
「好了,梅之森,你说得太过火了。」
「呣……」
梅之森不高兴地抬头看看我,不过看来她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很好很好。
「思~~身为下仆竟然如此傲慢!!」
梅之森使劲挥舞双手,不过只要压住她的头,基本上是很安全的。
因为,她的手根本碰不到我……
而这时的我,心中则想着截然不同的事。
没有户籍……这种人虽然很罕见,但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毕竟她可是梅之森,对希肯定是用尽各种手段调查过了。也就是说,希不只是身分不明,而是真的没有户籍资料。
而没有任何记录能证明她的存在,则又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例如医院的诊疗纪录,以及利用公家机关时留下的记录……等等。
既没有户籍,也没留过任何记录,这未免太可疑了。
「思~~一般学校可能没办法,不过这间学园应该没问题吧?」
乙女姊面露微笑。
「没、没错!我们的校训是『友情』、『努力』、『胜利』,爷爷又成天将『我要变强』挂在嘴边,外加这星期的标语『球是朋友』。一般常识,在我们学园里是不管用的!」
梅之森自豪地说。
倒是我们学园的董事长,读书嗜好还真是一目了然啊。
「不过姊,梅之森说的没错,这样真的太乱来了。她这状况,就算想帮她找身分担保人也没办法吧?」
由於一些因素,我对亲权以及抚养方面的事有些基本知识。
「我也到警察局,跟他们好好拜托过,说我想当她的身分担保人。」
这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然後他们就答应我啦。」
怎么可能!?
「署长是我爸爸的老朋友,而且这种事情只要再跟市长拜托一声,他一定能理解的。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出现了!是乙女姊的绝招「拜托」。
住在这在这镇上的大叔大婶不知为何,全都对乙女姊的「拜托」毫无招架之力。别说是拒绝了,他们甚至还会像拿糖给自己的孙女一样主动来帮忙,将一切难题设法搞定。
说好听点,这叫德不孤必有邻,但她却总是利用这招「拜托」四处为善,做出诸如救人之类的荒唐举动,让我没一天能放得下心。「拜托别再宠乙女姊了」我打从心底恳求诸位大德。
「思~~正式文件可能全部都得等到日後才能提交——」
乙女姊将手搭到梅之森肩膀上。
「但我真的很想为她做点事,让她能像巧一样正常上学,在学校交朋友,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所以才会顺便来这里拜托你们呀~~」
突然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我心坎里。
给人一阵不可思议的温暖,又让人觉得有点难为情。
「啊,对了!只要小千你肯答应,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思?呃呃……是啊,只要我跟爷爷拜托一声,应该是0K吧。」
「是嘛是嘛!所以我只要跟小千你拜托就行了,对吧?」
乙女姊的双眸闪闪发亮。
「等、等等,我可没说我要——」
「小千小千小千~~好嘛~~帮我一个忙嘛~~★」
磨磨磨磨。
乙女姊的磨蹭大放送又开始了(地点:梅之森的脸部)。只要中了她这招,不管对上的是梅之森还是我们家里的猫,结果都差不了多少。
「走、走开,放开我!章鱼烧,快想想办法啊!」
梅之森对着一旁的训导主任求救。
但主任只顾着在原地不知所措,完全帮不了她。
「哎唷~~真是的!都筑,还不快救主人脱离险境!」
你也不必在这时候指名找我吧?而且抱住你的那个人也姓都筑啊。
「思~~我说梅之森,这件事能请你想想办法吗?」
「喔?都筑,你还想再跟我伟大的梅之森千世借人情吗?」
梅之森的大眼睛突然绽放光芒。
而抱着千世的乙女姊,也用一样的眼神看我。
「巧,你也愿意一起帮我拜托小千吗?」
「没办法啊,总不能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吧。」
梅之森咧嘴笑了笑,似乎等我这番话等很久了。
「让我想一想……话说我昨天立了一个完美的计画,现在就像是准备出发前往伟大航路的船长一样,对伙伴宽宏大量。你要是肯全力协助我……那么这件事,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口吻听起来,海贼船上似乎早已帮我预留了座位。
算了,以梅之森来说,她肯当我是个船员而不是船奴,这待遇也算不错了。
反正我就算拒绝,之後她肯定会再翻出旧帐来压我。而且关於希这件事,梅之森似乎是真的有心要帮忙。
「好啦好啦,我保证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主人。」
「Yes,I am!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千世摇了摇食指,并从胸前掏出一张纸。
「章鱼烧,这是董事长裁决书。」
知道事情解决,章鱼烧松了口气,接下裁决书。
「谢谢你~~小千小千小千最喜欢你了少」
「咪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再抱我了!」
梅之森陷入乙女姊的丰胸里,惨叫声传遍整栋校舍。
只要常常被乙女姊搂抱就会晓得,那感觉虽然舒服却又很难受。非常难受。
「都筑~~!你不是我的下仆吗!?快来救我!」
抱歉了梅之森,这对手我赢不了。
看到我认清现实的表情,梅之森心里似乎也有底了。她开始胡乱挥舞四肢,想摆脱乙女姊的怀抱,红着一张脸放话:
「呜、呜呜,下次再让我见到,我一定会让你瞧瞧我真正的力量~~!」
喂喂喂,你这样说法岂不就成了坏蛋了吗。
这哪里还像是刚送了我们一份大礼的女生呢。
「巧!要是那个叫希的女生来上学,你记得带她还有其他夥伴一起来找我!这是命令!」
最後她又喊了些不知什么,跟着主任一起进到教职员室里去了。
看来由於下仆度提升,这下她连都筑都不叫,直接叫起我的名字了。
被一个外表看似小学生的少女直呼名讳,感觉还真新奇。
「太好了~~巧少幸好千世是个好孩子。」
可不是吗。如果梅之森是坏孩子,乙女姊早就死上十几次了。
我唉地叹了口气。
不过接下来还面临一个问题——
关於这件事,我们完全没告诉希。
「学校……?」
希顶着猫咪,微微倾了头。
险些掉下来的猫咪抗议似地喵了一声,从她头上跳下来。
「对,学校。巧跟文乃也会一起陪你喔。」
相较於乙女姊的兴奋,希仍然面无表情,并再次倾着头看我们。
从她脸上,透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所谓青春就在校园里!例如参加社团活动,跟好朋友一起吃便当,跷课溜到保健室,或是造出火箭穿越天际!」
这样一来岂不成了不良学生吗?另外最後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乙女姊说的一点都没错。
但希依旧是毫无反应,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她应该只是听不懂吧。
「所以呢,我们今後的生活计画就照这张表吧。」
於是乙女姊公布了,由她所制作的都筑家生活计画表。
早上五点半起床,三个人一起做蛋糕。
……是我想太多了吗?总觉得乙女姊在这第一步,大概就会先退场。
接着乙女姊顾店,我跟希去上课。
等放学回家後再帮忙店里,其余则随机应变。
「对了,然後关於制服,我已经跟小文借好了。我的计画可是毫无破绽喔!?」
说着,乙女姊将制服交给希。
希则对着我的脸,以及手上的制服来回打量。
她想必很错愕吧。
我能体会她的心情。毕竟这话来得太突然,一切都是事後才报备。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拒绝吧,我们不打算勉强你。」
我朝着那双盯着我瞧的黑眼珠,就像足对着家里的猫一样,开口告诉她。
「不过乙女姊是出自一片心意,为了你才这么做的,这点请你一定要明白。」
希慢慢转向乙女姊,
「……好。」
并点了个头。
「小希~~谢谢你~~!」
乙女姊飞扑到希身上抱紧她。
看来事情是圆满结束了。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我们来庆祝庆祝,一起去外面吃顿好料吧!」
「我们家现在拮据得很,哪还能到外头吃大餐啊?」
如今我们一家三口,一天只能花八百圆吃饭呢。
「那我们去便宜又可口的蓬莱轩吃拉面吧!」
蓬莱轩就是商店街里的一小间中华料理店。那里的东西的确是好吃又便宜。
但要是能自己在家开伙,家计方面总是比较节省一些……
「没问题,免担心。我都筑乙女这么靠得住的人,早就为这种时候准备好私房钱了。」
说着,乙女姊拿出一张毫无皱摺,全新的两千圆钞票。
——你根本只是觉得它稀奇,想留下来收藏而已吧?
「走吧~~我们约文乃一起去;对了,小希你去换上制服吧,学生消费可以省一百圆。」
在这方面,也许乙女姊真能算是靠得住的人也说不定。当然其他方面就完全不行了。
「制服……」
希看了看刚接下的制服,轻轻点了个头。
梅之森千世那儿的事情,处理得相当迅速。
我才刚离开斯特雷凯滋,就接到她的电话「明天记得带雾谷希以及你的伙伴来报到」,并且一说完就挂断了。
看来从明天起,希就是梅之森学园的学生了。不愧是梅之森,动作真快。
虽然心里依旧充满不安,此时也只好先将其暂时搁着了。
「巧~~☆,你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呢;?笑一个笑一个。可爱的巧不适合这种闷闷不乐的表情喔~~☆」
「乙女姊,是你太少根筋了啦……」
我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乙女姊牵着换好制服的希,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越大街。
穿着制服的希,一脸不安地对着自己上下打量。她该不会没穿过制服吧?我脑中某个角落,又想起了梅之森说希没有户籍的那件事。
「放心吧,你穿起来很好看。」
听了我这句话,原本别扭地提着裙摆的希轻轻点了个头,人也似乎安放心了一些,走起路来也比刚才直稳多了。
现在距离晚餐时间,似乎有点早。
困脂色的夕阳,渐渐染红了街道。
「真是……我哑口无言了。」
文乃那彷佛刻意说给我听的牢骚话,传进我的耳里。
我自己也很无言啊,乙女姊的行动真的是太乱来了。
将事情扯上警察,甚至市长,乙女姊还是真是有办法说服这些人啊……我心想。
「希……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文乃喃喃道。
没有户籍,不曾留下任何记录的少女。
她只是碰巧生在这种环境里,只是『偶然』的产物吗?
还是说——由於其他因素,才让她变成这样的呢?
「算了吧,我们两个也没资格说别人。」
这下文乃语塞,睁着眼睛看着我。
接着,撇下短短一句话。
「罗嗦。」
别多说废话——她似乎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别吵架别吵架。之後的事情,小千会帮我们好好处理的。」
乙女姊依旧是一副少根筋的开朗笑容。但听了她这么讲,不禁让人跟着觉得,事情会像她说的一样顺顺利利。我想我大概是被姊姊茶毒了吧。
这时,有人跟乙女姊打招呼。
原来是商店街的肉店老板。
他拿了个茶色纸袋给乙女姊,两人有说有笑。
「你们家又有流浪猫啦?」
「啊哈哈,是啊~~而且还很会做蛋糕喔。」
「啊哈哈!乙女你不能讲这种话,这可是你的本行啊。」
就在两人谈笑问,商店街的老板,甚至连出来买东西的婆婆妈妈们都一齐聚过来,开起了盛大的街坊会议。途中还来了个不知谁家的小婴儿,拼命地想爬上乙女姊的肩膀。
「而且呀,她做得真的很好吃喔!我这行家说的话,绝对错不了!」
「那你改天可得带来给我们瞧瞧了。」
乙女姊每次一回来,总是会像这样聚了一票镇上的人们,大家一起开心地闲话家常。
「哎呀,我还有生意要做。改天见了,乙女。」
但现在可是正值忙碌的傍晚时段,其他老板们也都连忙回到自己的店里。
重回自由的乙女姊,这才回到我们的身边来。
「他们送我刚炸好的可乐饼耶;然後这是梨子,这是豆腐,好多好多东西喔!」
她喜孜孜地打开纸袋,把可乐饼发给我们。
「我们边吃边去拉面店吧,这个就当成餐前小菜。」
於是我们肩并着肩,一起走在商店街上,时而谈笑,我时而被文乃给踢开。
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隔天,在心情超好的乙女姊相伴之下,希在学校里首次登场。
她还没进到教室,就先被卷进人群的漩涡当中。
仔细想想,大家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其实有很多原因。
首先,她转入梅之森学园,本身就是很罕见的事。
就如我之前的说明——这间学园是不必缴学费的。
所以我们学校的竞争率很高,基本上也不另外举办转学考。
如今,有个董事长特别关照的转学生进到我们学校,自然就成了大家的话题焦点。
至於其他方面……希是个顶级的美少女,或许也是引起骚动的原因之一。不对……这搞不好就是一切的主因也说不定。
「思~~真是恐怖的集客力。连其他年级的家伙都来凑热闹了。」
家康佩服地说。
教室正中央,穿着制服的希站在那儿。
男女同学一齐凑上前去,将她团团围住。
面对众人接二连三的问题,希依旧是面无表情,默不吭声,对着半空发呆。

而看到希如此超然的个性,使得她又更受关注,引来更多凑热闹的人。
「……你何不去帮帮她?」
文乃似乎也看不下去了,边发牢骚边叹气。
「你难道没看到她一脸困扰的样子吗?……虽然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帮她啊——我实在很想这样回答文乃,但又回答不了她。
因为我要是说了,怕这家伙会赌起气来,反而不去帮她。
「我要是现在出马,难保事情不会变得更复杂。」
另外——
希跟我、以及乙女姊一起住在斯特雷凯滋的事,我们打算暂时先对大家保密。
这种事要是传开了,一定会在学校里掀起大骚动。
「……唔?」
这时,大吾郎耳朵动了动。
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盯着教室的门。
「怎么了?」
「是梅之森……她来了。」
就在大吾郎说完话的瞬间——
传来一声仿佛要将门踹倒的巨响,梅之森就如同大吾郎预言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原本喧腾的教室,顿时一片宁静。
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说明一下。大家会这样子,并不是因为梅之森受人讨厌。
大家只是怕她罢了……因为她总是那么的唯我独尊,旁若无人。
而这种现象也发生在文乃身上。所以家康的『同极相斥』论,听起来似乎没有错。
「你们这群凑热闹的还不快走~~!我有事情要找她!」
梅之森举起一只手,对大家高声宣布。
只要是这间学园里的学生,都明白一件事情:梅之森说了就算。
於是人群逐渐散开,梅之森则一面推开人群,一面定了进去。
大家就像是被摩西分开的海水一样,让出一条路给她。
来到希身旁的梅之森,慢条斯理的坐到桌子上。
看来她等不及我们带希过去,所以自己先来了。
那自信满满的表情,跟希形成强烈对比。两人之问显着的温差,仿佛就要引发小龙卷风似的。
「你就是雾谷希吧?我早就对你一清二楚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希摇了摇脑袋。
梅之森随即转过来瞪着我——
「喂,巧!你好歹也该把恩人的名字告诉她一声吧!」
……这么说好像也对。
不过她似乎没兴趣听我解释,仰起头对希继续说下去。
「算了,容忍下仆的失态,也是身为统治者该有的肚量。既然这样,我来亲自为你说明好了。为你实现上学愿望的人并不是都筑乙女,是我!」
梅之森大拇指比着自己,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也得归於我的麾下,就跟旁边那个巧一样!」
真是自我中心的理论,让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的确没得到希的同意,就跟梅之森说要带她去报到。
但就在我想着该如何跟希解释时,眼前事态又继续发展下去。
「所以雾谷希,你欠我一笔人情!这样明白了吗!?」
咄咄逼人的那股魄力,仿佛希要是不应允,她就要把希给吞了似的。
「可以理解。」
希对她点了个头。
「很好。那么雾谷希,你也当我的部下吧。」
「了解。」
啥?
才这样就定案了?
而且这进展也未免太快了吧?我这个为希担心的人简直毫无立场。
「希,握手。」
「思。」
我看到希将手「啪」地一声,放到梅之森的手上。
虽然我觉得她这样乖巧过头,实在是大有问题,不过梅之森倒是十分满意。
「不错嘛!希,我很中意你!」
梅之森头上的缎带,也满足似地轻轻摇曳。
「……好乖好乖。」
面对眼前开心的梅之森,希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她。
才只是摸摸头发,就让梅之森露出些许陶醉样。
「思、思思思思;?蠢、蠢才!摸头是主人专属的权利!我可不允许你这样擅自乱来!不、不过好舒服……你是什么人?难道你拥有神之手吗!?」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我还没介绍过自己吗!?」
看来希跟梅之森,远比我所预料的还要更合得来。
看来这下完全不必担心了。
文乃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俩,然後低声说了句话。
「……我不想再陪下去了,爱怎样随你们高兴。」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她看起来却一副落寞的样子……希望是我多虑了。
於是,希的校园生活正式开始。
但——梅之森的快攻,也只不过是刚起步罢了。
梅之森学园每年过完创校纪念日,随後的第一堂体育课一定是游泳。
以一般的说法,就是游泳池正式开放。
董事长用自己零用钱建造的学园专用泳池,加温功能自不待言,甚至连水流功能以及竞赛用的水中摄影机都有。以学校泳池而言,可说是过度铺张的最佳榜样。
即使拥有充实的设备,但不知为何,学生穿的依旧足往昔的学校泳装,让两者呈现失调对比。而董事长这让人难以理解的兴趣,让校内部分好事之徒(含家康)齐声赞扬「董事长真是同道中人」。
就在这泳池畔,有两名少女的泳装,胸前写着「芹泽」二字——
不消说,这正是文乃与希。
「呃、喂!为什么连希的泳装都写着芹泽的名字啦?她可是我的部下耶!」
而眼前这小学生身材,与学校泳装格外搭衬的梅之森,当着希的面吵了起来。
这也没办法啊,因为希根本就还没有自己的泳装。
「学校泳装……?」
微倾着小头,希她时而拉拉自己身上的泳装,时而看看自己的胸部。
随着她一个动作,班上的男生也跟着响起仿佛呐喊般的欢声。
「呣,真是白得像雪一样。所谓的美白也不过如此了吧……」
就连大吾郎这么正派的人都脸颊微红。他从刚才就为了该把眼睛往哪里摆而伤透脑筋。
大吾郎,你的心情我非~~常能体会。毕竟我从刚才开始,也偷瞄了不晓得几次。
胸部、臀部、大腿——
希之前那刚洗好澡的全裸模样又回传到我脑海里,让我不禁咧嘴而笑。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变态。我要自重!
「……很好行动。」
不知为何,希似乎很喜欢学校泳装,对着那布料拉扯好几次,感受泳装伸展的触感。众人也由於她那若隐若现的胸部,四处传来口水吞咽声。
「你们这群男人快滚!干嘛这样盯着她看!?小心我把你们宰两次喔!」
文乃发出嘘声,驱赶成群饥渴的男同学。
并且顺势挡到了男生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希。
「谁要是敢再色眯眯的看着希,我就把他一边眼珠挖出来,再把芥末籽塞进去!」
文乃啊……你这样可是反效果。因为其实男生们真正想看的并不是希或者梅之森穿泳装,而是文乃你啊。
去年夏天,学园里的男生们私下举办的「最想看谁穿泳装BEST3」,文乃正是稳稳上榜的人物之一。
因此,能够看到文乃以模特儿般的姿态展现曼妙身材,男生都对希抱持了双重感谢的心。
我要是在这时对大家坦白,说文乃赤裸裸的模样,我小时候早就看过不晓得多少次,整间学园大概都会陷入暴动吧……然後再被文乃处死两次。
「希,你也不要这样随便掀拉胸前的泳装!你也该拉够了,知道这是弹性素材了吧!?哎唷,你看你,泳装都陷进股沟里了!」
「……学校泳装有弹性。我明白了。」
希点了点头。梅之森站在她的身後,不满的视线直直对着文乃。
「缺泳装就说一声嘛,我这里就有好几件。虽然外观看起来都一样,但这可是特别订作的喔。」
「你的尺寸她再怎样也穿不下吧……」
我不经意地吐了个嘈。
「你说什么~~!?巧,你这下仆最近实在有点嚣张喔!只要我有心跟爷爷拜托一声,要想把你的泳装规定为前凸後紧的豹纹比基尼也不是办不到!不然我乾脆现在就来办!」
听梅之森这么说,我自动自发地跟她「握手」。
放学後来顶楼——我收到了这样一个命令。
发号施令的人不用说,当然是梅之森。
而对象除了我跟希……连家康、大吾郎、甚至文乃都被叫去。
「为什么连我都得去?」
文乃一面念念有词,一面踢我的脚跟。
那我也可以问她吧?问说为什么我得这样挨踢。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没有。
一行人走上楼梯,穿越最後的楼梯间,眼前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那地方平时是上锁的,不过梅之森握有全校内通用的主钥,我们当然也通行无阻。
一打开门,就看到梅之森像个门神一样双手叉腰背对着我们。
看到她的裙摆随风飘扬,活像是西部片当中的一景。
「太慢了,你们这群下仆!主人一召唤,你们就应该要火速前来才对呀!」
她连头也不转,直接撇下这句话。
倒是话说回来,什么叫这群下仆……
「想请教一下关於我们在不知不觉当中被你擅自收为下仆这件事。」
「我也不记得我有请梅之森你帮忙过……」
不不不,你们这点牢骚哪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看看文乃,一副恨不得拿把钻头或电锯乱挥乱闹一场的脸孔,恐怖得让人想为她戴个曲棍球面具。
「之所以会将你们叫来这里,不为别的事——」
梅之森总算转过身来。
「你们可是有我的许可,才得以见证这荣耀的瞬间。」
仿佛演戏般夸张地张开双臂的梅之森,那对闪闪发亮的双眼,不知为何就是掀起了我的不安……
这也就罢了,问题还是在於,我完全听不出她到底在说什么。
「希,你来这里吧。你是我的部下,我允许你站在我旁边。」
希默不作声地慢慢走到梅之森身旁。
她扮演梅之森的部下可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希啊,你这样真的好吗?
「……你要是有话就快说,我很忙的。」
文乃放了句带刺的话。
但梅之森一派从容地轻松应付她。
「哼哼,以後你还会更有得忙。」
她对着我们一行人的脸来回打量後,终於开口入正题。
开头第一句,就远超乎我们的想像。
「我决定创立社团!」
……啊?
她说她要创立什么来着?
「并且,我允许你们通通加入。」
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听懂她的话。
大家心中肯定都抱持了相同的疑问: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件事我从很久以前就打算付诸实行了。」
但她无视我们满心的疑问,继续接着说。
「由於我的人德,最近又多出不少部下与下仆——」
她右手指着希,左手指着我。
「所以我打算将我们的组织提升一个层次——梅之森千世与她的夥伴——由被选中的人们所组成的集会。」
这下她开始说些诡异的选民思想来洗我们的脑。
到这里,我才想起她昨天说的计画,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可以肯定的是,我应该没有选择权。
「真是恶劣的玩笑。」
原先默默旁听的文乃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开始发起牢骚。
「像这种蠢到不行的集会,干嘛要把我也叫过来不可?」
「我原本也不想找你呀。但巧他身为我的下仆,我也是一番考虑後改变了心意,才特地把机会赐给你们这些亲朋好友耶。」

「机会?你根本只是想把更多人拉进去淌浑水吧!」
文乃哼地一声撇过头,打算离开顶楼。
「虽然我向来信奉往者已矣这句话,但我已经将成员名单登记完,送出去给老师了。毕竟这么好康的事,我根本没料到有人会拒绝。」
「你……竟然拿别人的名字擅做主张!」
看到文乃这么激昂,我轻轻伸手搭到她肩上。
——先冷静下来吧。我们好歹也为希换来了校园生活。
於是,昨天跟我们吃晚餐时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的文乃,使了一长串「我现在先忍下来,晚点再找你算帐」的眼色给我。这笔医药费就让乙女姊出钱好了。
「希跟巧无条件参加,不得拒绝。至於你们剩下三个人,就随你们高兴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握有两名成员,梅之森显得自信满满。
「我有问题。这社团实际上是做什么的?」
好不容易得到拒绝权的家康举手提问。
「暍,看来我们似乎已经被列为成员了……但要是不知道社团目地以及未来展望,我们也无从判断要不要参加。」
大吾郎的话真是再中肯不过了。
梅之森则拍拍胸膛,一副等这问题等了很久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会统治日本……不对是银河系……算了,还是日本好了。我身为掌管日本的核心领导人,将来势必得要一展长才。而这组织就是我的模拟实验场,能让我了解成为绝对掌权者时能做些什么,以及该做些什么!打个比方来说,就是『领导阶级养成所』!」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要任性的实验场。
「另外我这个社团,爷爷他已经点头认可过了。」
毕竟董事长自己也是个怪人。
他搞不好是看了某部由娇蛮美少女团长带领社团四处活跃的动画也说不定。
我自己倒希望周刊上能够连载一篇叙述娇生惯养我行我素的孙女,如何改过向善重新做人,不再给人添麻烦的漫画。届时我一定将它装进木制礼盒呈给董事长。
「……怎么说呢,虽然这社团完全看不出具体方向,不过既然巧都强制参加了,那我不如陪陪他也好。」
「没错,眼镜仔!凡事都勇於尝试,正是领导者的一大要件。」
「眼镜仔……」
突然被人起了个非他所愿的绰号,家康垂下头。
「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虽然都是些基本问题,但要是你已经规画过了,应该不难回答才对。首先,不知社团是否已经选好了活动地点——」
梅之森表情一亮,一副等这问题等了很久的样子。
她刻意咳了咳,将双手背在身後,在我们面前来回踱了几圈。
最後又咳了一声,然後伸手用力指向某处。
「那间阁楼正是我们的据点,也就是统治者之城!」
梅之森所指的是校内的阁楼……与其说是阁楼,其实大家都称那小房间为「仓库」。
而且我也知道里头摆了些什么东西。
……其实说穿了,那就跟运动用品室差不了多少。
里头就是塞满了校庆用的帐篷,以及老旧的白板之类。
「我们的战争才刚开始呢!」
根本就是到此为止了吧。
「希,快拍个手。」
「思。」
希照着她的吩咐拍手,现场响起了平淡无抑扬的掌声。
眼前景象不禁让人感到凄凉。周遭的人平时该不会也是这样看待我吧?
「思,关於活动地点方面我了解了。那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可能在场的大家都很想知道……」
大吾郎依序看了我们每个人的脸,然後用力点个头。
唯独文乃已经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连听都没在听。
「什么问题?快说来听听呀?」
「因为你先前那抽象的回答实在让人摸不着头绪,所以我想问的是,这社团究竟是做什么的?一开始打算做些什么?我们总不可能是要参加校际体育竞赛,所以想听听你的具体目标究竟为何。」
「没错,这就是重点!」
梅之森拍了一下墙壁,仿佛问题问得正中下怀。
「我们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想出这个目标!来吧,我期待你们令人耳目一新的点子!」
……也就是说,她自己完全没点子。
这时,突然传来「砰」的关门声。
是文乃。
看来她终於忍无可忍,自己先行离开了。
说到这,我才想到现在也差不多快要傍晚,店里准备换班了。
「喂喂!不准擅自离开~~!我们根本还没开始耶!我们要在会议室引发事件才行!」
「……好了好了,梅之森。社团的事情我们了解了,在下次聚会前,你就先想想自己要做什么吧。我跟希也差不多该回家顾店了,可以先回去吗?」
「等……你可是我的下仆耶!顾店这种事情跷掉就好了嘛,巧!」
「这怎么行。要是跷掉的话,我又要被乙女姊的巨乳夹杀了。」
梅之森似乎也想起了之前的事,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呃~~啊~~这个嘛,怎么说呢……等事情决定得差不多了,你再通知我吧。」
家康竭尽所能地低调回应。依他的个性,这次还真是算他聪明。
「要是你定下目标与主旨,届时我很乐意帮助你。我这番话绝无任何虚假。」
简明扼要地说,就是等同家康以下省略——大吾郎撇下这句话後,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唔—!」
千世发出了像狗一样的威吓声,并在原地跺脚。
「我一定会再召集你们的!别忘了你们全都是我的成员!」
她的喊声,传遍了校园内。
天空下起了雾般的细雨,并且渐渐增强。
但我们没打算撑伞,只朝着斯特雷凯滋不停地奔跑。
没想到三人好不容易回到店里,迎接我们的却不是乙女姊的笑容。
——我太大意了。
我真是太……竟然会这么大意。
我在斯特雷凯滋的吃茶区,坐到老旧的椅子上抱着头。
眼前一张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片,上头有条用广告传单字体写成的留言。
『北欧好像快发生战争了,我去阻止他们☆——乙女』
後面那句的旁边还有个看似自画像的人物。
那人物不但有抓到神韵,乙女姊还特地为它加上对话框,里头写了「战争不好!」,看起来还真是别出心裁。
……总之,我现在的精神创伤大到必须藉由吐槽来逃避现实。
「这、这你打算怎么办?」
就连文乃这种平时面不改色的人,也难得不知所措地握紧了便条纸。
这也难怪了,毕竟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呢?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09 编辑


第四章 「台风夜」
……超尴尬。
斯特雷凯滋里头,充满一股沉重的气氛。
拿着抹布猛擦的文乃。
不发一语,全神贯注地阅读乙女姊食谱的希。
在柜台发愣的我。
屋外则是倾盆大雨……
这天气根本不可能会有客人来。
我偷偷瞄了希一眼,但从她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晓得她究竟知不知道,乙女姊不在家所代表的意义?
……当然,我们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任何事。
但以常识来看,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不可能有人能够泰然处之——至少我没办法。而文乃似乎也是一样。
时钟的秒针发出滴答声,一格一格往前跳。
……对了!我乾脆去家康或大吾郎家住就好了!
一瞬间,我脑中闪过这想法。
这乍看的确像是解决眼前事态的好方法,但过没多久,这想法马上从我脑中删除。
我总不能让希一个人留在家里。
台风就要来了。
而且要是放她一个人……她应该也会觉得孤单吧。
——我明白孤独有多难受。
但这也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也许会认为我自以为是,太过瞧不起她也说不定。
『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走。』
希那时候说的话,或许也包含了这层意思吧……
「……喂,巧,你有在听吗?」
「啥?」
文乃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
看她手里没有抹布,大概是清洁工作告一段落了吧。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有客人啦!」
什么?有客人?
「你没听到电话响吗?」
「……没,完全没听到。电话刚刚有响过?」
「有啊!美容院的柿本先生打电话来说想要订生日蛋糕。」
喔~~喔~~原来是那个曾经对乙女姊迷恋不已的大哥打来的。
雨下得这么大,他还打算特地来买生日蛋糕吗?
「我问过希,她说没问题,所以我就请她做了……」
「思,毕竟那基本上就跟小蛋糕差不多,只是没切开而已。」
我才正要开始解说,门铃声就响起了。
接着,又传来狂风呼啸。
「哇咧,雨下得好大,我的伞都坏得不成样了。」
全身淋成落汤鸡的男人,冲进我们店内。
「哇……竟然淋成这样。我马上拿毛巾——」
「来,请用。」
文乃随即拿了条乾毛巾给他。真是恰到好处。
「喔喔,谢谢。蛋糕做好了吗?」
「现在正在做。我去泡杯咖啡,您先坐一下吧。」
「咖啡吗?好啊,帮我泡杯苦一点的。」
我领着他到吃茶区,请他先坐着稍等。
不知道希做得怎样了——
「咦?怎么不是乙女小姐做蛋糕?那个女生是谁?」
客人偷偷往厨房看了一眼,露出意外的表情,
「呃、这个嘛……她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年轻师傅。」
思,没错,她只是没有执照而已。
听了我含糊的回答,他拍了一下手,
「啊~~!她就是那只新来的流浪猫嘛!这传闻我听说过了。她跟你们一起住对吧?」
商店街的讯息传递速度之快,实在是不容小觑。
透过众人的闲聊以及公告板,凡事总是瞬间就传遍大街小巷。
何况与乙女姊相关的话题又是公告板上的人气专栏,外加这件事连乙女姊自己都到处宣扬,依现在这状况,我看我还是当大家早就晓得了比较好。
……以我个人来说,这实在是非常扰人啊。
「与、与其说是一起住,该怎么讲呢……啊,好像做好了。那上头的名牌跟蜡烛要怎么做呢?」
至本店购买生日蛋糕,免费赠送名牌跟蜡烛。
……其实每家蛋糕店都一样就是了。
「能帮我写上『Lupin美容院三十周年纪念』吗?笔划会不会太复杂?」
「应该还是有办法吧。文乃,麻烦一下。」
在名牌上写字,是文乃的工作。
之所以交给她,是因为我跟姊姊都不擅长这种精细的工作。
其实这工作希应该也做得来,但我不想再把属於文乃的工作抢走。
「至於蜡烛就大的两根、小的十根。」
文乃手脚俐落地将工作完成了。以一个工读生来看,她其实算是相当优秀……吧。只可惜脾气就是坏了点。
「乙女小姐她真的不在吗?」
他语带失望地叹了口气。
「乙女姊她呀,不晓得又溜到哪里去了。她这次好像是到国外去,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吧……」
「她还真是老样子啊。这样一来,巧你今晚不就跟那女孩一起共处了吗?不错喔~~」
这、这这这这这……
我跟文乃两人的脸颊都抽了一下。
我连忙转过头看了希一眼。
而这次,正好跟她四目相接。
「……?」
啊啊啊,她竟然歪着头看我!没事没事!没什么!
看到她这样,害我不由得挥舞双手。
「……你在干什么啊?」
「呃,没事,我只是在跟我们的西点师傅打手势。」
一问之下,害我又回了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客、客人,这样可以吗?」
笑得极不自然的文乃,将插了名牌的蛋糕端给客人看。
我仿佛还看到她额头底下的血管微微浮现出来。
「呃……这个……」
男客一看到名牌,脸色就变了。
仔细一看,名牌上的「Lupin」,n见然写成了o。
另外u跟p之间还不小心滴了一滴巧克力,成了「Lu.pio,听起来就像是坊间想装成法国风却装失败的洋食馆。
「抱歉,我马上将它改回来~~☆」
呵呵呵呵呵呵。
这状声词,其实也可以换成「喀喀喀喀喀喀」。
也就是笑容满面的文乃,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话说你们两个没事吧?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客人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跟文乃,而我们也只能对着他傻笑。
厨房里的希完全没注意到我俩的动摇,舔了一口沾在手上的奶油并点点头。看来她似乎对自己的成品十分满意。
柿本先生离开後,客人也跟着断了音讯。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台风可是来势汹汹。
风雨将玻璃窗喷得一片斑白,让人看不到外头的景色。
「看来这次风雨应该不小。」
眼前的大雨已经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横着打上玻璃窗。
我试着稍微打开窗户,外头的阵风由於气压落差,吹进了屋内。
雨点拍打到脸颊上,传来微微刺痛。
「我们趁早打烊吧,再这样开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我以店长弟弟的身分郑重宣布。
「你这决定下得太慢了啦。」
文乃一边念念有词地找我碴,一边将围裙脱掉。
「那我要回去了。」
接着,她理所当然地走到後台去换衣服。
……剩下我跟希两个人默默收拾店面。
真尴尬。
等到文乃换好衣服回到店里,我不由得开口问她:
「钦,今天天气这么糟,你要不要乾脆住下来?」
这句话是认真的,因为我不想跟希两个人紧张兮兮地度过整晚。
「我可没有胆量跟变态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刀两断。
说着,文乃又以眼光牵制着希。
「对了,希,你要是不想跟这个变态共处的话,要不要来我们家?啊,我可不是请你来喔。我只是怕要是出了事,会觉得良心不安而已。」
明明担心却说不出口,这正是标准的文乃作风。
然而希倾着头看着文乃,似乎无法理解她的用意。
至此,文乃倏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那我要回去了。」
「等、等等啊。今天可是台风天,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
她完全不理我,也不撑伞,只披了一件雨衣就冲出店外。
幸好白天穿的雨衣就在一旁,我也连忙跟着一起冲出去。
外头刮着强风。
原来如此……眼前天气要是一撑伞,大概马上就会报销了吧。
这下我才了解文乃不撑伞的理由。
不过因为风雨太强,雨水一阵阵吹进袖口与衣摆里,穿雨衣变得毫无意义。
「你干嘛跟过来啦!」
我只看到文乃在狂风当中大喊,却因为被风雨声盖过,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听不见!!你刚说什么!?」
「我叫你不要跟过来啦!!」
喔喔,我总算听见了。
在这台风正面登陆的天气里,我哪有办法放她一个人回家啊!
真是的……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啦!」
「反正教会也没多远!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差这一段路!」
强风吹过电线,响起了惨叫般的咻咻声。
沿路每间店、每户人家,全都关上了防雨窗,好抵御台风侵袭。
我跟文乃两人维持前倾的姿势,默默朝着教会迈进——
两人在豪雨当中互相扶持。
「呀啊!」
文乃被阵风吹得摇摇晃晃,我则紧紧抱着她。
暖暖的触感,隔着雨衣传到我身上,还传来了一阵香味。
文乃则很难得地,没有任何抵抗动作。
於是两人就这样来到了教会。总觉得……这段路程真短。
「好了啦!已经到了!」
一来到教会前,文乃又大声嚷了起来。
风比刚才还要平静些,让我们总算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声音。
「……你要进来坐吗?」
文乃以眼神指了指教会。但我摇摇头:
「不,还是算了。替我跟芹泽修女问声好。」
「你干嘛还特地送我回来?你是傻瓜吗?」
她半吊着眼看着我。
「……因为文乃你叫我别跟过来。」
我不知不觉将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如果文乃她当初说『你要送我回家也行。』,那么我就不会跟过来了。
——她大概不了解自己这一点个性吧。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么明天见了——如果学校没放台风假的话。」
我挥手跟她道别後,转身回斯特雷凯滋。
「……傻瓜,这样讲谁听得懂嘛。」
我彷佛听到了身後文乃的低声私语。
心里怀着一股微妙的心情,我就这样全力冲回店里。
将被雨打湿的雨衣晾在店里头後,我来到了客厅。
这时希已经将工作服换下,穿上跟乙女姊借来的睡衣。
而家里十五只猫,一大票全都挤在希的身旁。
「……欢迎回来。」
「我、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整个高了一度。
现在乙女姊不在家,只有我跟希两个人——
先冷静一下。眼前这状况,之前早就有过好几次了。
事到如今,我何必这样反应过度?
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到明天早上再彼此打声招呼,日子就跟过去没有两样。
看看希吧!她态度自然得令人傻眼,一点都没有任何慌张的样子不是吗?
我就像这样,在脑袋里反覆激励自己,并做个深呼吸。
——对了!总之先吃饭吧!
肚子空空的,只会让人胡思乱想。
「我要煮晚餐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第一步,我得先装得一副若无其事地问她,紧张得就像她第一天刚来我们家的那时候一样。
「……巧要做晚餐吗?」
听到我这么问,她也随口回答了我……但这回答却令我倒抽了一口气。
因为,我第一次听到她喊我的名字。
光是这样,就让我有一种全身血流瞬间加速的感觉。
「呃、思,没错。不过我也只会做点简单的东西就是了。」
「那,由你决定。」
由我决定……
把决定权交给我,反而更让我伤脑筋啊。
若这句话是家康或是大吾郎说的,我也许还可以开个玩笑,做个待辣咖哩饭之类的。不过既然对象是希……
「原本想做炒饭,不过昨天上馆子吃的拉面套餐里已经有附炒饭了,所以今天改吃乌龙面好吗?」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冷冻面条,也还有一些波菜、香菇之类的。
「好。」
看到希点头同意後,我转身到厨房去。
之後,希伸手拿了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
叼……地区须严加提防。由於打雷的影响,尚有部分地区停电。另外,沿岸地区已发布巨浪警报……』
电视上正在播台风特报。
「希啊,你该不会是个电视儿童吧?」
我随口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你之前不也常开着电视看吗?要是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就说一声吧,看是要录下来还是怎样都行。」
因为乙女姊的差遗使唤,我对影音产品的操作可是了若指掌。
她平时总是叫我帮她录连续剧、电影之类的。
「没有什么想看的。不过,我想看新闻。」
说完,她紧盯着电视画面。
没想到一个女高中生竟然会喜欢看新闻……她的兴趣可真是老成啊。
「面马上就好了,你稍等一下吧。」
两人的沟通比我当初预料的还顺利,让我松了口气。
因为我原本以为,场面应该会比现在更僵——
「喵呜。」
一回过神,才发现刚刚黏在希身旁的猫嗅到柴鱼味,这下全都凑到我脚边来了。
「晚一点吧,等我们吃饱了再说。」
我语带训诫地对着猫咪说。而它们似乎不太满意,在我面前伸了个懒腰。
这时,教会里的芹泽文乃,正待在自己房间里。
一直到最近,她才分到自己的房间。
在这之前,她都是跟其他室友住在一块,大家一起打通铺。
总觉得有点高兴,又有点感伤。
被雨水拍打着的窗户,像镜子一样映出文乃的脸。
看着看着,让她想起了过去总是陪伴在她身边,如今却不存在的另一张脸。
隔着玻璃窗,仿佛可以看到斯特雷凯滋微微的灯光。
文乃以不会弄破玻璃的力道,将头槌上了去。
房里响起了「砰」的一声,文乃嘀咕了一句。
「傻瓜。」
这句话是对镜子里的人说?还是对脑海里的那个人说?
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她只觉得自己今天很失常,头也再次将撞到玻璃窗上。
从天而降的雨势越下越大,像是在嘲笑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希将汤暍乾净的样子,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放心的不是自己的手艺,而是希那自然的态度。
如今想想,我自己一个人紧张兮兮的唱着独脚戏,实在像个傻子一样。吃到最後一口,我才总算是吃出手打乌龙面的好味道。
我趁着希洗澡的这段期间洗好碗,收拾乾净後,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不管转到哪一台,都看得到台风相关消息的跑马灯。
看来明天应该是确定停课了——
想着想着,洗好澡的希就在这时回到客厅。
一看到她,让我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她身上裹了圈浴巾,我才总算放了心。
「你、你要喝点什么吗?话说冰箱里有麦茶。」
我的声音不知为何,比平常高了一度。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有个女生就在我身边,只围着一条浴巾。
虽然围着浴巾不像全裸那样引人注目,但要我丝毫不在意,这是不可能的事。
「思,不用。」
希摇摇头,接着轻轻坐到我的身边。
太、太近了!希,你靠得太近了啦!
眼前状况可不像是看别人穿泳装这么单纯。跟我只隔着一段超近距离的希,全身散发出肥皂香,大腿跟胸襟也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要是有人能够不为所动,反而才奇怪吧。
「也、也有吹风机可以用啊。思,有吹风机,那吹风机还挺不赖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
希突然喊了一声。
「怎、怎么了?」
「我把内裤忘在浴室里了。」
唔!?
也、也就是说,意思就是说,简单的说,她现在什么都没穿——
「……我去拿。」
留在原处的我,只能看着希前往浴室的背影。
这激烈的悸动是怎么回事……都筑巧,你快冷静下来!
你想想嘛,跟乙女姊住在一起,这种事情不是早该习惯了嘛?
从苦恼的心底不断涌现负面思考,我只好藉由不断背诵蛋糕食谱,将它们赶出脑中。
不过,希啊……不穿内裤真的不行啦,我说真的……
不知不觉,夜也渐渐深了。
希虽然还是一样沉默,但也不是完全不说话。
问她问题不但有问必答,偶而还会小小声地主动跟我说话。
就在晚上10点左右。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决定趁早就寝。
「你今天可以睡乙女姊的房间啊,里头有一台小电视呢。」
看到希依旧准备睡客厅,我对她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不过希摇摇头,就是不肯接受。
「我说啊……其实你真的不用客气。虽然我不勉强你,不过这里不但雨声大,沙发又硬。你这样继续下去,有一天会搞坏身体的。」
「………………」
眼前的希虽然思考了一下,但最後还是跟之前一样,对着我摇摇头。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不就说了吗,这一点也不麻烦的……这我之前应该已经说过了吧?」
「要是借用房间……会留下我的足迹。」
希微闭着眼睛说。
留下足迹……?什么意思啊?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那平常说话时总正眼看着对方的视线,如今竟然避着我,还露出了相当寂寞的眼神。
就在我正要追问下去时——
窗外划过一道闪光,接着传来了像是铁鎚重击地面的声音。
打雷了,而且落雷地点离我们很近。
我不由得抬起头看看日光灯,幸好是没有停电。
「刚刚的雷,似乎离我们这里很近呢。」
「………………」
希依旧不发一语,并转身背对着我。
就让话题到此结束吧——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想表达的。
不晓得她刚说的『不想留下足迹』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了让自己随时能走,我不想留下味道。」
「咦……?」
「晚安。」
她自顾自地将话题结束,卷上毯子,躺到沙发上睡。
平常总是依偎在她身旁的猫咪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难以亲近的气氛,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她刚才说,让自己随时能离开?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翻腾。
——雨声吵得不得了。
加上雷光与雷声的时间差让人分心,根本没办法睡下去。
如果气象局的报导没错,台风现在应该正从我们这条街的上空经过。
「……睡不着。」
後脑勺热呼呼的。
为了调整头部位置,枕头翻了又翻。
我倏地翻起身。
虽然乙女姊曾经说过,这种时候只要看点书就会有睡意……但这招对我来说是反效果,只会让脑袋更加清醒。
我手伸向充电座上的手机,打开简讯输入画面。
在一片黑暗中,手机的萤幕看起来格外耀眼。
……就传给家康好了。
简讯内容并不长,只有「雨把我吵得睡不着!」这样简单的一句。
不久之後,我收到一封里头写了「我正在忙,忙到一半却被你的简讯打断了,有够不爽的。还不跟我以及我的右手道歉!」的回信……抱歉,家康,真是难为你了。
不行了,真的是毫无睡意。
我站了起来,打开电灯,把手机放回充电座上。
乾脆喝杯水好了……我慢慢将房门打开。
同一时间,文乃正在她那张简朴的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我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挥出刺拳朝着一旁的玩偶熊身上招呼。
这只玩偶熊叫做榻杨米。打了这一拳,文乃心中的疙瘩却不减反增。
「唔——!」
突然,她像狼一样发出低吼。
「啊~~真是的!我可是真的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喔!」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迅速换装准备外出。
我一到客厅,发现希还醒着。
她依旧裹着毛毯,在熄了灯的客厅里盯着电视瞧。
「啊……」
身体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紧张。
现在家里只剩希一个人——眼前景象,让我重新意识到这一点。
「你还醒着啊?」
「……思,还醒着。」
她回应了我一声,但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视上。
看样子,她似乎是把声音关了,所以眼睛才紧跟着上头显示的字幕。
「台风状况怎样了?」
我一边问,一边倒了杯水,将它一饮而尽。
「滞留在原地。」
「是吗。」我用剩下的力气回答她,接着又倒了一杯水暍光。
胃里那股凉凉的感觉,总算是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睡不着吗?」
希终於将头转过来看我。
电视的光线照映在她深邃的眼眸里,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是啊……不知为何就是睡不好。这雨声真是太吵了。」
站在厨房里的我,对她露出苦笑。
只要塞上耳塞,其实这点雨声根本不是问题。
可见我今天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发现。
一想到之後搞不好得这样跟希一起共度好一段日子,实在是令人不堪设想。
「你可以把电视的声音打开啊,反正我也睡不着。」
「……这样就行了。」
於是,尽管眼前的僵局毫无改善,但却又不令人喘不过气,两人之间,就弥漫了这么一股微妙的气氛。
沉默的氛围。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希。
「……巧跟文乃,看起来真要好。」
她究竟是为何会觉得我们俩很要好啊——我不由得露出苦笑。
「思,只能说是好久以前结下的孽缘吧。」
和她初次相遇的那一刻,如今已经久到让人记不得了。
直到现在还有印象的,只剩下跟她抢玩具、抢点心之类,各种吵架的往事。
回想起来,我好像每次都输给她。
「……啊,对了,我偷偷告诉你一个文乃的秘密。」
「秘密?」
没错,这是只有少数人才晓得的,关於文乃的秘密。
「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喔……不过话说回来,我周遭的人其实大部分都知道了,这算是我周遭亲如家人的好朋友所共享的秘密。」
我觉得希已经拥有这资格,所以乾脆就告诉她吧。
我一面想着文乃那咆哮不已的吓人样,一面开口说:
「以後你跟文乃说话,要是她说得一本正经……」
「要是她说得一本正经……?」
「那么,那句话百分之百是谎话。」
「谎话……?」
没错,谎话。
那些话全都是假的。
将白说成黑,正说成反……文乃就是这样的狼少女。
她如果说不想要,就代表她很想要。
如果她叫人滚开,就是希望人家待在她身边。
极度不老实又脾气别扭,文乃她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她何时算认真。」
「思~~我想想……比方说她生起气来大吵大闹的时候就不适用了。」
那种时候与其撒谎,她的情感更像是颗对着他人砸过去的高速球。
「她生气的时候就会说实话吗?」
「不,这也不一定,所以其实有点难分辨。但我跟她相处这么多年了,所以分得出来。」
所以你以後只要慢慢训练自己的视觉听觉就行了——我给了希一个毫无帮助的建议。
我们又聊了关於文乃的事情好一阵子,这次难得轮到希主动发问。
「我也想听关於千世的事。」
梅之森的事?
虽然总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不过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沟通。
「思~~我第一次遇见梅之森,好像是在开学典礼时吧。」
当时,决定读中学的我,经过一番努力用功後,选了梅之森学园。
之所以会选梅之森学园,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帮乙女姊节省开销,但最大的诱因,还是因为它离我们家很近。
「开学典礼那时,会请成绩最好的入学新生上台致词。」
「……也就是千世?」
「不,不是。我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喔,那个人竟然是家康!」
虽然家康器宇轩昂地走上讲台,但没多久就被人收拾掉了。
因为一旁出现的梅之森,以一记猛烈飞踢将家康踢开。
她抢过麦克风,一面抱怨为什么不是由自己来致词,展现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人物,接着又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连政治家都厌到相形逊色的演讲。最後,一旁不知为何参加了开学典礼的董事长还流着眼泪为她鼓掌——在我们的开学典礼上,有过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骚动。
见识到这么夸张的登场,当然没有人不记得她。
梅之森千世的名字,很快传遍全校。
「很扯吧?而且在那之後还有一段插曲,是我跟她第一次接触的故事,不过这说来话长,改天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关於那件事……又是乙女姊惹出的另一个麻烦。
「巧……真好……」
听到她这么说,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被电视光亮照着的那张侧脸,看起来彷佛很悲伤。
雨势越来越大。
我专注地听着窗外滂沱雨声。
「像我——就没有这样的相遇。」
突然,希轻轻地说了起来。
平淡无抑扬的一句话,字字句句却扎实地传到我心坎里。
「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
「那你……父母呢?要是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就是了。」
「不知道。」
「不知道啊?原来如此……」
她说她没有户籍时,我心里就已经有底了,看来果然如我所料。
「我连自己是在哪里长大的都不太清楚。某机构?」
是怎么样的机构呢——我原本想问她,但最後还是打消了念头。
因为我说过……
在她自己主动开口前,我绝不会多过问她的事。
但转念一想,现在也许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总有同班同学吧?」
「我的住处跟学校都在同一片地盘上,能碰到面的也只有跟自己住同宿舍的人。不管是看病还是买东西都是在机构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看来她应该是住在封闭式的看护机构里。
「这样啊……」
「自从逃出来後,我又更孤单了。」
面无表情的希,若无其事地说道。
但这句话却在我心中大声回荡。她这心情,我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人过活……真的很辛苦。」
因为我小时候也曾经饱受苛待,瞥见了人们自私的一面。
「我觉得,这里很棒。」
她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酷归酷,口气却像个机器人一样。
但我注意到,这是她头一次抒发自己的心情。
——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她好呢?
我想说的既不是安慰,也不是同情。
我只想将心中这一股暧昧不明,难以言喻的情感传达给她。
「希,其实我也……」
就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
斯特雷凯滋店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啊啊,怎么会挑这时候打来!?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接着是第三声。
本以为响个几声就会死心了,没想到它却响个不停。
「……电话响了。」
「是、是啊……」
不得已,我只好离开客厅,到店面去。
在收银机旁的电话,传出阵阵刺耳的铃声。
「喂?西点专卖店斯特雷——」
「你接得太慢了~~~~~~~~~~~~~~~~~~~~~~~~~!!」
听筒传出的咆哮,把我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这声音是……文乃!?
「快把门打开!」
「门……?哪里的门?」
「当然是店铺的门啊!」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使劲敲门声。
往门的方向一看——
玻璃窗的另一头,浑身湿透了的文乃,就站在黑夜当中。
我连忙将门打开。於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外加文乃毫不逊色的咆哮声,就这样边骂边窜进店里头。
「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回应!打你的手机也没人接!」
文乃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吼道。
慢着慢着慢着……现在与其说这些,你应该有其他事情该解释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特地跑回来。」
这家伙真是……根本不懂我当初顶着风雨送她回教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忘了东西!所以才会跑回来拿!」
「这点小事等明天再处理不就好了吗?何必在台风天里特地跑回来,淋成这样湿答答
的……不然你只要说一声,让我帮你送去也行啊。」
「罗唆!我爱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去死两次!」
文乃一边抱怨,并走到吃茶区,然後拿起了桌上的小发饰,很宝贝似地将它捧在胸前。
她忘的东西就只是这个!?
「……这可是我的宝贝,所以才会特地回来拿。你有什么意见吗?」
原本想念她个几句,但看到她这目中无人的凶巴巴态度,这下也念不出来了。
我搔搔头,无奈地叹口气。文乃她在说谎,但我却猜不出她真正的用意为何。
「……总之,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身上那套衣服吧。我拿乙女姊的睡衣给你穿,你先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扔到烘衣机里,然後去洗个澡。」
「不用了啦,等下自然就乾了。」
「你这样会先感冒的好吗?快一点。」
於是她心不千情不愿地点点头,准备到浴室去。
「希……你已经睡了吗?」
「我还没睡,没关系。」
她竟然只问希而不问我……算了,反正我的确是也还没睡。
「那……你们的浴室跟烘衣机先借我用一下罗。」
「你可别弄坏了。」
「谁会把它弄坏呀!巧你这傻瓜,去死两次!」
结果她还是祭出那句口头禅,边骂边进浴室里。
……呼。
不知为何,多亏文乃她来,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那时要是把话告诉了希,现在可能已经伤到她的心了。
因为,不管我怎样说,在那种场合下都不会是正确答案。
所以我觉得,文乃能来我们家,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我完全没想到她会为了一根发饰而冒着风雨过来……
「台风稍微转弱了。」
希看着新闻说。
她还是一样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冷静得甚至让人怀疑,刚刚跟她的对话,该不会只是梦境一场。
原本看似稍稍敞开的心房,如今又跟当初一样关了起来。
这时,窗外冷不防地闪过一道雷光。
说时迟哪时快,附近随即响起了一阵非同小可的轰隆声。
「!?落点就在附近——」
我才刚喊出来……
屋里响起了啪喳一声。
厅里的灯光,电视的画面,家电的LED灯,全都在瞬间熄灭。
停电了……
照、照明……!备用手电筒!
我急着找出备用照明设备,但是眼前一片黑暗,根本判断不出方向所在。
「希,你别乱动喔!先待在原地就好,否则很危险的!」
「思……」
浴室方向,传来了阵阵躁乱不安的声响。
文乃她大概陷入混乱当中吧。不过我现在可没办法过去帮她。
呃;我记得手电筒好像是放在电视柜的下面……
我伸手往里面摸索·整只手被那堆电线缠住,找起来实在是很累。
摸着摸着……有了,应该就是这个吧?
「找到了!」
我马上按下开关,照照客厅四周。
喔,看到希了!
一旁猫咪们的眼珠子全都闪闪发亮,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诡异。
「希望能早点恢复供电……我去看一下保险开关。」
就在我跟希打声招呼,正准备离开客厅到外面查看的时候——
「巧……巧巧……巧!为什么突然变这么黑——」
看来文乃由於停电而慌了阵脚,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我拿起手电筒往她方向一照……看来这真是一大失策。
因为,站在圆形光圈前的文乃,全身一丝不挂。
「停……停……停电!停电了!」
她慌到甚至连自己现在模样如何都没发现。
而我似乎也被她震撼到,一边毫无意义地左右摇晃手电筒——
「不不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明明只看了一眼,文乃那映在灯光前的裸体,倒是清清楚楚地制伏了我的脑袋。
白色的肌肤,黑黑的阴影,还有粉红色的……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快冷静下来,她只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死党玩伴!我们幼年时还曾经一起洗过澡不是吗!
所以这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没问题!
「不然还有什么比停电更严重的!?还有,你手电筒照准一点行不行啦!」
「笨……」
开什么玩笑!我才光是看一眼,就已经晕得像是被人当头打一棒似的。
而且就算没直接照到,文乃她的肌肤一样是在我面前若隐若现……
「在、在我照到你之前……你快去披件什么东西吧!」
「咦……?」
听了这切中要害的一句话,文乃诧异地低头看看自己——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後,大惨叫。
她慌张地伸手遮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瞪着我,
「去死一万次~~~~~~~~~~~~~~~~~~~~~~~~~~~~~~~~!!」
最後抓了一旁的电热水瓶,往我这里扔过来。
头好痛。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刚刚可是被整个热水瓶迎面直击。
像这样只肿一个包,甚至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切都怪你拿什么手电筒。」
总算换上衣服的文乃,在一片昏暗当中不断地念念有词。
是的,都是我不好,跟火速冲出来的文乃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行了吧?
乾脆把这场停电也一起怪到我头上好了。
从前的伟人大概都是这样顿悟过来的吧……我现在彷佛能体会这感觉。
真希望烙印在脑中那恼人的景象也能随着顿悟一起蒸发……
「这、这停电……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我可不是电力公司的人啊,这我回答不了你。」
现在,眼前手电筒的灯光,是大家唯一的依靠。
「文乃,你今天就住下来吧。外头实在是太危险了。」
「啥?我、我为什么要住在巧的家里——啊!」
这时,又响起了骇人的雷声。
文乃紧紧握着我的手臂,握到甚至让人发疼。
希则是边捣着耳朵边注视窗外。
我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在停电时又这样打雷打个不停,连我都感到有点害怕。
「呜……我只待到恢复供电为止喔!」
这回答意思就是说:她今天要住下来。
「我去拿收音机来。搞不好会有关於停电的消息也说不定。」
我拿起手电筒,正打算回自己房间。
但文乃跟希不知为何,一起紧跟在我身後。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先待着吧。」
「我、我们要去哪里是我们的自由啊。希,你说对不对?」
「思,我们的自由。」
文乃仿佛被希同化似的,跟着她一起频频点头。
算了……这我倒是无所谓。
顺利找到收音机後,我们回到客厅里。
「这样照下去也浪费电,我把手电筒关掉罗?」
「等等,你干嘛关掉啦!巧你难道不会人力发电吗!?」
别把人说得好像是电鳗一样。
雷光每一闪过,文乃身体就跟着抖一下。一响起雷声,希就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
结果,只要我一拿起手电个到其他地方,她们两人就一定会跟在後头。
不过……我自己也不曾遇过停电停这么久的经验,她们两人会怕,也是没办法的事。
客厅里,三个人挤在一块。
因为也没电视可看,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才好。
「巧,你快聊点有趣的事情来听听啦。」
「思~~那我就说个之前听来的怪谈好了。那是某个巨大讨论区里传出的,一个诅咒箱的故事……」
话还没说完,文乃「啪」地一声对着我的头打下去。
「去死两次啦。现在这状况你还吓我们!」
希在一旁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一如往常的对话。
原先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经过,大家也跟着发倦了。
不知道是谁先起头的,我们三人的意识,渐渐朦胧了起来。
这也难怪了。毕竟为了做蛋糕,我们每天都起得很早。
「希,累了的话何不到沙发去睡?反正我们就在附近而已。」
「没关系。」
答得简洁有力,那接下来换文乃。
「要我帮你铺棉被吗?姊姊她不在家,你也可以去睡她的床。」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我知道她们冀求的只是一份心安,只是这两人不管怎么看,都已经到了极限。
何况我自己要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要躺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要是和两个女孩睡在一块也未免太糟糕了,我只好自己主动闪人。
「那,我要回我房间去睡了。」
『驳回。』
两人发出了完美的二重奏。
看到我一脸伤脑筋的模样,文乃开始有了行动。
她不愧是对我们家了若指掌的工读生,手脚俐落地将三组棉被准备好。
「……就算你们不让我回房睡,也不需要这样三个人睡在一起吧……?」
三人份的棉被,就铺在客厅里。
而位於正中央的,正是她从我房里拖出来的那套。
「我也不愿意啊。虽然感觉糟透了,不过凡事总是得看开一点才行。」
文乃说得一副打从心底不愿意的模样。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勉强自己……
「赞成。」
可怕的是,希已经先自己钻进棉被里了。
这我实在是不得不抵抗。
「呃、这个……这样好吗?这样不妥当吧?」
「为什么?」
文乃跟希看着我,两人都是一脸毫无问题的表情。
外头的闪光与雷声,就像我现在的内心景象一样翻腾不已。
跟同年纪的两个美少女睡在同一间房。
而且还由於空间问题,三人排成川字型紧紧相依。
置身这天堂当中,就连翻个身都可能带来危险。
而最糟的是……我甚至前不久才看过她们两人赤裸裸的模样。
慢着……
我们又不是睡同一条棉被,只是并排在一起。这么一想,根本就不需要紧张。
不需要紧张……我说不紧张就是不紧张。
一旁的文乃以怀疑的眼神对着自言自语的我看了一眼後,接着也钻进棉被里。
只剩下中间空出一个位子。也就是说,我得睡那里。
我的天。
文乃无视全身僵在原地的我,开口说:
「你该不会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吧?」
她这语气摆明就是认定我在胡思乱想。
That's right.你说对了。
「没有啊,完~~全没这回事。」
我以超级自然的语气回答她。
「没有的话就躺下来啊?你这样子,希会睡不着觉。」
而且我也会睡不着——这大概才是文乃真正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躺进棉被里。
从文乃那边传来一如往常的甜美香气。除此之外,又有另一种类似牛奶的香味,从希那
一边传来。啊啊……好香啊。原来每个女生的味道都不一样呢。
「听清楚了,你们可千万别翻身喔!然後尽量别转过来对着我!」
我嘀嘀咕咕地念着禁止事项。
总之,这香味实在是太犯罪了。
话先说在前头,我现在可正值青春期,连学校里的教科书也是这么写的。
从前的伟人又曾经说过:青少年者,性少年也。
要是我现在装个傻,偷偷地翻个身,有了肢体接触,也只能说是不可抗力。
也许希根本就不会发现。
至於文乃……肯定会要我死个十万次之类的。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吵得不得了,脑袋也彷佛要跟着错乱了。
唔喔喔~~!我身上的查克拉,快冷静下来!
再这样下去,胯下的斩魄刀就快要发动爬解了!
……我一面尽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这些事,并把手伸到枕头边。
一旁手电筒的灯当然也还开着。
「我听个广播喔。」
躺在床上的我,打开收音机的开关,慢慢调整旋钮到当地电台的AM广播频道。
於是调校过的收音机里,传出了参杂些许杂讯的广播。
呵……由於集中豪雨,部分地区发生土石流。另外尚有部分地区仍处於停电状态,目前仍旧无法抢修……』
——上一次听广播,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
「还真是怀念啊。」
我自言自语似地对着天花板喃喃说道。
「还好啊,我觉得没什么。」
文乃不以为然地回答。
但我晓得,其实她也觉得很怀念。
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落了地。这大概就像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外头时强时弱的雨声,差别十分明显。原本以为雨势转小了,随後却又大雨倾盆。
当中还伴随着零星的落雷,害得文乃她们提心吊胆。
「放心啦,不会打到我们家来的。」
「……不见得。」
听到希的一声低语,文乃突然将头转过去,
「有、有可能会打到一般的民房上!?」
「有可能。」
虽然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但是被手电筒的微光照着,希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那、那要是闪电打到民房会怎样……?」
「电流会穿越墙壁流进地下,不过有时会发生火灾。」
「希……你就别再吓文乃了吧。」
「谁、谁被吓着了!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只是对科学的好奇心!」
是~~吗?
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刚好这时一道雷光照亮了窗户。
「!?」
文乃虽然咬紧牙关忍住不叫,但嘴角终究还是漏出不成声的惨叫。
她还真是有办法一个人从教会来到这里啊——我心想,脸上并露出了苦笑。
隔了几秒,远方传来沉甸甸的重低音——
突然,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碰到我,抓住了我的右手。
原来是希的手。
她一双小手包着我的右手,并握得紧紧的。
另外,左手也传来了类似的触感。
这一头则是文乃的手。
但她跟希不一样,掐得十分起劲,像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哎唷唷……文乃,你握得太大力了。」
「……谁叫你刚才看到我没穿衣服的模样,这是报复。」
天哪,原来她的报复还没完。
「……………」
这时,希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跟文乃。
她的视线停在我跟文乃的手上,表情看起来仿佛吓了一跳。
「希,怎么了?」
「……没事。」
说完,希又躺回原处。
而原先握着我的那双手,力道似乎比刚才轻了那么一点点。
两只手上,两股不同的体温。

一边既轻而柔,另一边则强而有力。
从收音机传出的广播,听起来就像安详的摇篮曲,让人感到眼皮益发沉重。
等一觉醒来,大家再一起做蛋糕吧。
不过得先收拾因停电而报销的食材,将还能用的材料整理出来。
至於希,就让她以乙女姊留下的食谱为基础,挑战新的蛋糕好了。
想着想着,我渐渐坠人梦乡。
双手,感受着两人的温暖……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18 编辑


第五章 「为了家人的笑容」
「呜、呜呜……咿……」
「怎么了啦?你又被人欺负了?」
那时候的她,就以一头长长的秀发为傲。
「因为……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说我乾脆死掉算了……」
文乃一边抽噎着一边说。
「哪有这种事情!」
「呜……可是……」
「以後要是他们这么对你说,你就多加一倍骂回去,叫他们去死两次!」
听了巧的回答,文乃瞪大了眼睛。
「难过的时候只要笑就行了!与其哭,还不如发脾气!反正不管怎样,就是不可以认输!我一定、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完,他朝着欺负文乃的那群人走过去。
……我也好想要像巧一样坚强。
不过我今天也很努力了……所以……希望他今天能睡我旁边。
因为,只有睡在巧的隔壁,才是最幸福的。
这是当年还不到六岁时的回忆。
多亏了他,让我成为这么不坦率的人。
就算巧已经记不得了,我却从来、从来没忘记过这件事。
照进客厅里的和煦阳光,将原先半梦半醒的我给唤醒。
台风刚过。
外头是美丽的晴天。
总觉得似乎做了个好梦。心情好得甚至让人觉得,今天不如就替巧及希准备早餐吧。
但等到一看见巧那铁青着的脸色,刚才的心情全都跟着消失。
「希不见了……连行李都不见了……」
巧甚至连嘴唇都是青的。好久没看到他这么惊讶的表情了。
「希她……好像跑掉了!」
梅之森千世矗立在校门前。
堵在学校门口的她,瞪着每个前来上学的学生。
——区区一个下仆竟敢让主人在这里苦等,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气吁吁地瞪着四面八方,在人群里寻找都筑巧的身影。
自从那件事之後,千世想了许多关於今後的方针。
例如参加同人志展贩卖同人志而一跃成名,或者是做个够看的MAD影片上传到NICONICO动画对世界发声……之类的。在这资讯化时代,千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有利,但有些人就是因为喜爱漫画,因缘际会之下成了日本的宰相——千世心想。
并且,与其接受知名早报的报导,让某个一家断绝(动漫资讯网)或是秋叶原部落格之类的资讯站介绍,反而更有宣传效果。毕竟千世自己也很喜欢这类网站。
而且说真的,其实活动内容根本不是重点。
她只是想跟巧与希这对下仆与部下,以及他们身边那群奇特的夥伴一起做点事情罢了。
他们一旦遇上困难,总是来拜托这拜托那的,事後却毫无对自己巴结谄媚的意思。然而,一旦自己哪天真需要帮忙,即使没开口,他们却都会主动伸出援手。
那个令人不快的芹泽文乃也一样。能够不为千世的目光所动,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事。
在千世过去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
要是这样的一群人有天能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对自己心醉不已——
一想到这,她的背脊仿佛传来一阵快感。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掌握这瞬间。毕竟我可是梅之森千世——她心想。
「呵、呵呵呵、呵呵哼呵。」
就在发出诡异笑声的同时,千世的电话响了。
对方是梅之森家的特务,是千世派去斯特雷凯滋探听消息的人。
「喂?怎么了?」
千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话筒另一头传来既正确又明了的情报。
「……希行踪不明!?」
得到的报告是,暂住在都筑家的希,於今天天色未明时消失无踪。
而都筑巧跟芹泽文乃目前正四处搜索——
听到这里,千世闭起眼睛。
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不知她是自己离开,还是被什么人带定了。

「……火速派遣直升机到学校操场来!能多快就快!」
迅速挂掉通话後,千世拔腿冲往学校操场,即使头上引以为傲的缎带蝴蝶结乱了,也毫不以为意。
希那一片空白的过去,一直是她心中挂念的事情。
尽管事後详详细细地调查过,却依旧毫无所得。
这在平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冲到操场正中央时,直升机早已在上空待命。
但这台并不是侮之森家的直升机,而是一般的民间机,大概是从附近临时徵租来的吧。
在缓缓降落的直升机下方,千世又拿出手机,按下单键拨号。
地面的沙尘,被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吹起。
「喂?是我!接下来照我的命令行动!」
——不计任何手段,务必将希给我找出来!
以如此蛮横的口吻交代完事情,接着她搭上直升机。
不可原谅——千世她发火了。
因为她对希,还有一句非说不可的话。
「希这家伙,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跟文乃将体力云云置之脑後,在镇上四处奔走,寻找希的身影。
一开始先从斯特雷凯滋店内找起。
接着到商店街上,到清晨空无一人的梅之森学园里,然後再冲到车站前。途中还打了电话给家康与大吾郎,请他们一起分头寻找。
但,希却依旧是遍寻不着。
她为何要这样突然消失——关於她离开的理由,我怎么想也想不透。
「她搞不好已经搭头班电车,到其他街上去了……」
文乃紧紧抿着嘴唇,低声说道。
摺得整整齐齐的棉被上,只有一封她留下的便条。
『借的制服,总有一天一定会还给你们。』
里头就只有简短的这样一句,连「对不起」、「改天见」之类道别的话都没有。
我为了喘口气,停下脚步暂歇,眼光注视自己的右手。
那时,我明明握住她的手了……
如今,右手仿佛还留着希的体温,令人感到格外心痛。
希,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呢……?
是因为听到我的过去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理由呢?
我越是猜测,就越是不明白。
「等一下!」
文乃从身後揪住我的领子,让我停下脚步。
「呼、呼……菊池打来的电话。」
额头上冒出斗大汗水的文乃,将她的手机塞给我。
「喂!家康吗!?你找到她了!?」
呵不,我还正在找。倒是你也接个电话吧!打了好几次你都不接,害我只好打给文乃。』
听他一说,我连忙掏出手机,上头有8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家康打来的。
「抱歉,刚刚一直奔跑,没注意到电话。大吾郎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他那边也还没找到,还说要去车站那里找找。』
家康跟大吾郎也正努力地帮我们找希。
可恶……要是这时候乙女姊在家的话——
「连络到梅之森了吗?」
『还没。不知道她是在收讯不良的地方,还是根本没开机。』
其实,我觉得……
「好。那么我继续在街上四处寻找,就拜托你们一起帮个忙了。」
『这还需要你说吗!有什么发现的话我再连络你,你们也记得打来通知一下!』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文乃,挽起袖子擦擦汗。
要是希已经离开了这镇上,以我们的人手,肯定是无可奈何了。
我们不但完全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甚至如果互换立场,我想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可恶……早知当初应该用数位相机帮她照张相的。
这样一来,至少还有照片可以拿来询问路人。
「昨晚,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直到我睡着——」
我这句话,让文乃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一直握着你手的……不是我吗……?」
「文乃握的是左手。而希她那时候也像你一样,握住了我的右手。」
「………………」
这下她开始思考了起来。
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事情。
「……昨晚在我来之前,你们有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呀!」
文乃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慌张焦急。
昨天文乃回我们家之前所发生的事——
「……我跟她说了关於千世还有文乃你的事情,後来……」
「後来?」
「後来我问了希的童年经历。」
问她懂事以来的所有记忆,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流浪,以及流浪的理由。
「原来……她把事情都坦白告诉你了……」
「是啊。怎么了?」
难道说,被我知道了过去,正是希出走的原因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实在是不该告诉我。只要她能留下来,我宁愿她什么都不说。
「不对……现在一切都还不明朗。」
就这样下定论,未免太过轻率。
「总之我们先找到她。」
我牵着愣在原地想事情的文乃,继续出发寻找希。
都是……因为我。
被巧牵着手的文乃,一边走,一边想着。
不知为何,我心里就是明白。
明白希的心情。
因为……
我的心情,跟她一模一样……
这时,希依旧漫无目标地四处晃着。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刻意走在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一边横越身旁大人们色咪咪的视线,一边踏着巷道往前进。
她明白,自己不能继续留在斯特雷凯滋。
因为,昨晚的那个立身之处并不属於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唯一的少女所准备的。
那个位置的价值,希比任何人都了解。
所以,她才更不能继续待在那儿。
她绝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难过悲伤。
她就是不喜欢这样子。
轰轰轰轰……
头上传来刺耳的破空声,一台直升机往我们这里慢慢靠过来。
「那什么?靠得好近……也未免太近了吧!?」
由上往下吹的强风,让我们俩慌张地抬起头来,就在这时:
『那边那两个!下仆都筑还有狼女!还不快陪我到那儿里去!』
拿着扩音器的梅之森,特大的音量震动着我们的耳膜。
『别慢吞吞的,快点跑起来!』
我跟文乃互看一眼後,连忙朝着梅之森的直升机追过去。
梅之森的直升机,降落到小镇边的河滩上。
一跑下飞机,梅之森手伸到我胸前,一把抓起我的衣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还不快解释!」
「这件事连我自己都恨不得找人问个清楚啊。梅之森你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吗?」
「真是蠢问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希现在失踪了,去向成谜!你这个下仆,为什么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我打了你手机好几次,可是都打不通啊。」
既然她搭上直升机四处移动,连络不上也是当然的。
我把希消失的事情经过,以及刚才跟文乃说过的事情一起告诉他。
然後又顺便将我挂念的事一起告诉她——希会出走,也许是因为被我知道了她的过去。
「但也或许是因为她准备出走了,所以才会告诉我……」
只是她当时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离开的感觉,说得很平静。
「快把希的故事说给我听听。」
「不,这个……」
「身为头目却不知道自己部下的过去,岂不是很奇怪吗!」
梅之森转头瞪了文乃一眼,牵制性的眼光彷佛就像是在对她说「你别多嘴」。
但文乃只是轻轻将头瞥到一旁,没有多说什么。
而那百思不解的表情,却面对着我。
——抱歉了,希。
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不过要是里头真的藏了希离开的理由,而我却没说出来,事後一定会更让人後悔。
「……好吧,我说。」
我将我所知道的侃侃道来。
「她也是个孤儿,被关在封闭机构里长大,一个朋友都不认识。她之所以没有就学等任何记录,是因为机构里头就有学校跟病院。後来她逃离那机构……不知怎么,就这样一个人活过来了。不过我猜……她应该刚离开不久吧。」
我将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听完,千世瞪大了眼睛。
「你说她打从出生起就孤单一个人,没有家庭的概念,而活到这么大?」
「……是啊。」
我点点头,偷偷看了一下文乃的侧脸。
她不知为何,脸色看起来有点发青。
大概是希的过去让她感到有些震撼吧。
「听完刚刚的故事……关於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来回看着梅之森与文乃。
不过她们俩只是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要论可能性,当初乙女姊说她捡到希的那条巷子,如今想想实在是满可疑的。
但这最关键的场所,我们却没人问过乙女姊。
「……车站、机场、港口我全部派人监视了。我自己则打算继续在上空寻找。」
「梅之森……」
「希好歹也是我的部下。她这样擅自消失,当然要抓回来好好修理一下。」
梅之森转过身,回到了直升机上。
螺旋桨慢慢旋转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家康跟大吾郎也和我们一起找!你记得跟我们大家连络一声!」
我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看着梅之森点点头,搭着直升机慢慢离开,我们也只能将一丝希望寄托於她了。
当然,我们也得继续找才行。
「走吧,文乃。我们还有好几个地方没找过。」
文乃依旧呆立在原处。我正打算伸手过去牵她——
「……希她有看到吧?」
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希有看到?看到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我握着巧的手……希她有看到吧?」
我完全不懂她所言为何。
「这个嘛……她当然是看到了吧。毕竟我醒来的时候,你都还握着不放。」
我一说完,文乃低头不语。
「你是怎么了?不陪我去找她吗?」
「……我不能去。」
她往後退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啊?希搞不好人还在附近也说不定耶!」
也许现在这瞬间,希才正要离开这镇上也说不定。
只要还有一丁点希望,就唯有豁出一切去行动。如果乙女姊在,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正当我打算强行抓起文乃的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名称是幸谷大吾郎——
「喂,大吾郎吗!?」
『都筑吗?我刚刚跟梅之森会合了,接下来会跟她站在同一阵线。我们不久前得到一个值得注意的消息,有人说她刚才看到和雾谷容貌相似的少女。』
什么!?
「梅之森详细询问之下……四巷那边不是有条小型商店街吗?不对,那地方如今也不知该不该算商店街……总之就是那条冷清的小巷子。」
「我知道。我认识的一个乳品业者,他们办公室也在那里。」
『是嘛?那正好。总之那个人似乎就是在那里看到希的。我们现在正准备要过去看看,不过那一带实在太复杂了,直升机当然是进不去。虽然梅之森要派车来,但听说周边有些道路目前淹水还没退,所以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
「四巷的话离我们这里很近,我跟文乃马上过去看看!」
「到现场再会合!」说完这句话後,我切断了通话。
只要用跑的,十几分钟就能到那里了。
「大吾郎说有人亲眼目击到一个长得跟希很像的人,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文乃依旧摇摇头。
眼前的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像乎常的样子。她身体还发着抖,似乎为了什么事情而恐惧。
「我不能去……」
我不由得提高嗓子吼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让你说这些莫名其妙藉口的时候啊!文乃!」
「人、人家就是不想去啦!」
文乃也大声喊着。
眼前这紧要关头,她又开始撒谎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让你使任性的时候啊,文乃——
「我要是跟去,希也许又会远离我们了。」
「文乃,你怎么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
「少罗唆!」
现在的文乃就像是要脾气不肯听话的孩子一样,使劲地摇头。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就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事态有异。
「你该不会……知道希离家出走的理由吧?」
「我、我不知道喔!」
又在撒谎了。
这残酷地将文乃的心防一片片剥离的感觉,让人感到一阵心痛。
「你不回答没关系,但是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掐住文乃的肩膀,强制将她身体转过来面对我。
如炬的眼眸里,照映着我的身影。
「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希离开的理由,对吧?」
「我……我才没有——」
「你不必开口,但是眼睛别转开!」
「……!?」
果然没错,文乃她早就已经发现了。
但她为何要瞒着我?
「希出走的理由,跟我以及文乃有关系吗?」
「~~~~~~~~~~~~~~~~~~~~~~~~!!」
文乃将我用力推到一旁,从我的身边离开。
她的眼里不知为何泛着水光,眼看就要流下泪来似的。
「呃……喂,文乃,你——」
「希她会离开……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文乃,你这样讲我听不懂。」
「没错!就是我要她离开的!」
说完,文乃大吃一惊似地捣起自己的嘴。
「你跟希这么说过吗?」
「这倒是没有……」
「那,你有跟她说,希望她住下来吗?」
「这也没有……」
「那就不是你的问题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才要问你呢。为什么希会因为你而离开?」
文乃沉默不语。
我也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凭一股不可思议的紧张感上下穿梭。
因为我发现她那双狼眼珠子里,蕴含一道透明的光芒。
「因为……我、我喜欢巧的事……被希发现了嘛!」
说到最後,文乃几乎是用喊的。
一滴泪珠,划过了她的脸颊。
文乃她……系哦欢我……?
「我、我喜欢巧……不对,是讨厌。」
她这表情我无法判读。难道说,这句不是她平常撒的谎……?
我的脑袋也一片大乱。
这到底是怎样?是谎言吗?还是说……她是认真的?
「……呜呜!」
一脸别扭又难堪的文乃,就这样呆立在原地。
「……不对,是讨厌!我最讨厌……最喜欢巧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也根本不在意她说的是真是假。
但我非得说些什么才行。
至於究竟该说些什么,以及为什么非说不可,我现在完全无从解释,但——
「我、我……」
「闭嘴!闭嘴闭嘴!傻瓜傻瓜傻瓜!去死两次啦!」
文乃使尽全力打断我的话。
结果,我们俩互相瞪着对方。
这场面要是被路人看见,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在决斗,而不像是在谈情说爱吧。
之後,又过了好一阵子。
当我再次张开嘴,准备要说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了简讯的收件声。
传讯者是梅之森千世。
里头只写了「消息已确定!」这样简短一句话,并附上一张图片档。
这张看起来像是卫星空照图放大而成的照片,希的身影就映在上头。
「她们找到希了!已经确定是在四巷的小巷子里面。」
我把萤幕上显示的照片塞给文乃看,接着不顾一切地抓起她的手。
「住、住手……」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骂,等会儿再让你骂,看是要我死两次还是三次都行!」
於是,我拖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在黄昏的堤防上奔跑。
乾脆跟人搭个便车,到远方旅行好了。
之所以这么想,其实只是旅费所剩无几,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把钱花在电车或公车上罢了。
肚子响起微微的咕噜声,希抚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她将路边脏兮兮的啤酒篮翻过来当成椅子,轻轻坐在上头。
在这昏暗小巷的一角,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感觉实在有些凄凉。
不过话说回来——希抬起头,默默看着天空。
头上那被水泥丛林分割出来的狭窄天空,如今被夕阳染成漂亮的橙黄色。
昨晚的台风仿佛不曾存在,连一片云朵都没有的黄昏暮色。
照这天气看来,在这里待上一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才对……如今的她,也仅能这样断定。
尽管将来令人感到不安,但她过去所感受过的,和现在其实并没有两样。
希总是提心吊胆地过着每一天。
不管是待在机构时,或者是逃走之後,这股不安总是一直、一直的……
在斯特雷凯滋的日子的确很惬意,但要说心中没有任何不安,那肯定是谎言。
由他人建立的平稳日子,有可能会因自己的存在而毁於一旦——这令她感到害怕。
担心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她不希望巧以及乙女她们因此讨厌自己。
所以,与其到最後惹人厌,希选择了自行离去。
独自一个人轻松多了,只要负起最低限度的责任就能过下去。
想到这,肚子又「咕噜」地叫了一声。
在斯特雷凯滋的厨房里尝过那甜甜的鲜奶油,如今让人感到莫名怀念。
明明只是一天前的事,却又仿佛是许久以前的回忆,如同美梦般快乐的每一天。
像我这样的人,以後也能过着跟他们一样的生活吗——希在心中默默问道。
「……思?」
一只迷路的小猫误入巷子里,引起了希的注意。
瘦巴巴的小猫神经质地对着四周张望,蹑着脚走了过来。
当它注意到希,先是顿了一下脚步——
但在仔细地观察过一番後,它又继续缓缓前进。
「……迷路了吗?」
她问了问猫,但猫咪没理她。
就像是把希当成空气般,猫咪慢慢地从面前经过。
——它跟我好像。
不知为何,希心里头这么想。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能让你填饱肚子喔。」
希不死心,继续跟猫咪说话,但猫咪依旧无视她的存在。
也许它只是装作没听见而已也说不定。
「……而且那里还有好多你的同伴。」
一共有十五只猫。像他们家那么多的猫,希似乎是头一次看见。
「……而且还有好多善良的人。」
既多管闲事又老实的一群好人。
能为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喜时忧,做起事又总是这么的硬来。
泪珠划过脸颊。
希流泪了。
明明早就习惯一个人,明明不会感到寂寞……她却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那地方真的,很不错喔。」
低声说完这句後,希默默地阖起了眼——
「既然这样,你何不回那儿呢?」
这时,人声从暗巷的入口处传来。
就在她惊讶得抬起头的那瞬间,小猫也由於不明人物接近,早已吓得仓皇逃逸。
希也站起身,和小猫一样准备逃走。
然而,对方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
被人紧紧揪住衣袖,让希这下想逃也逃不掉。
「希,总算找到你了。」
我以仅存的力气挤出这么一句话,并挽起衬衫的袖子,擦擦流到脸颊上的汗水。
太阳一刻刻西沉,眼看天就要黑了。
不时从远方传来的警笛声,大概是准备前往风灾淹水道路的救难队吧?我在心里擅自推测。
接下来——我挽起袖子,蹲到希的正前方。
「文乃,你站在那里太远了,再靠过来一点才行。」
「少、少罗唆,不要你多管闲事!」
说归说,看到文乃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我身边的模样,让我发出苦笑。
而我的左手,稳稳地握着希的手腕。
这次我不再放手了,我可不想再重蹈今早的覆辙。
「……为什么?」
「思?你的『为什么』指的是什么呢?」
希的视线突然转到文乃身上。
她一面注视着文乃,人也因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缩起了身子。
「总之,有什么话晚点再说,我们先回家吧。」
我这么对她说,并轻轻拉起她的手。
但是希依旧一动也不动,眨了两下眼睛後……
「……为什么?」
结果她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问题。她可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啊。
「因为我们一起住过,一起吃过饭,还一起做过蛋糕。」
有了这些,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我不回去。」
希摇摇头,一副心意已决,无可转圜的模样。从那表情里,透露出她坚定的决心。
我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拉拉她的衣袖。
「我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不回去。」
顽固的流浪猫,不肯相信任何人的流浪猫。
不,希其实并不是不相信我们,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她误以为自己的存在,对别人来说是个麻烦。
这心情我太能感同身受了,只因我从小就被迫感受它。
一句又一句内心话,从口中滔滔而出。
「其实呀,我以前有个绰号,大家都叫我榻榻米(注4)。」
——————
※注4:日文中的巧(タクミ takumi)与榻榻米(タタミ tatami)只有一划之差,发音也只差了一个字。
——————
希一脸完全无法理解我在说些什么的表情,注视着我的眼睛。
「这听起来跟我的名字很像吧?」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其实呢,我也是被人遗弃的小孩,後来在孤儿院长大,一直到六岁为止。」
「咦……?」
「芹泽教会以前也经营育幼院,不过後来撑不下去而关闭了。我就是那里出身的。」
看到她吓了一跳,眼珠子瞪得大大地注视着我,这表情的转变实在让人开心不已。
「所以,其实我是被乙女姊捡回来的头一号人类,希你则是第二号。乙女姊她啊,真的很爱四处乱捡东西,不过人类毕竟事关重大,所以至今只捡了两个回家。」
文乃待在一旁,仔细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当时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喔!就因为是跟着榻榻米一起被人遗弃,所以人家就叫我榻榻米。而大家竟然也直接把榻榻米减去一点,把我命名为巧。我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这可是真人真事喔!」
「怎么会……好过分。」
很好,希似乎被这话题吸引住了,这应该能暂时让她忘了逃跑的念头。
「不过与其直接扔在地上,我的父母还这样特地为我垫了一张榻榻米,所以我这名字,应该也能算是包含了他们对我的关爱吧?也多亏如此,我才能成为这么耐踏的人……不过踩我的几乎都是文乃与梅之森就是了。」
笑吧!希,快点笑一个啊。哪怕只是动动嘴角都好。
别再用这种放弃一切的冰冷眼神看我;别再这样面无表情,认为自己只是个麻烦。
「…………」
然而,希还是没有展露笑容。她只是微倾着头,朝上看着我。
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
「我也曾经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而离开过育幼院。当时由於经营问题,孤儿纷纷被人领走……但却没有人愿意领我走。不过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不幸的事情,毕竟教会比较热闹,我在这里也比较有伴。」
说完,我看了文乃一眼。
「……才不是这样。巧原本能留下来的,却为了我而出走。」
文乃让长发遮着自己的表情,并低声对她说。
「文乃也是……?」
这次,希似乎真的吓了一大跳。
「是啊,我也是流浪猫、孤儿。不过我跟巧不一样,起码知道自己的父母意外双亡。」
文乃尽可能让自己说得轻描淡写。
以她不擅长老实陈述自己心情的个性,这想必她尽了非常大的努力吧。
「没错。当时不但有文乃,还有我们的院长奶奶在——那个人叫做芹泽修女,是个很有精神的人。不过自从育幼院关闭後,剩下来的孤儿,就只有我跟文乃而已。」
当时的事,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夥伴们纷纷得到了自己的去路。
只要有家庭来认养,就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孩子,与他们未来的家人见面。
到最後剩下的,就只有我跟文乃两个人。
而我很快就察觉到,芹泽修女拿我们俩非常伤脑筋。
看到她四处奔走,不停地为我们寻找安身之处,即使我当时只是个孩子,也不可能傻到看不出她的辛劳。
所以某天夜晚,我把行李塞进背包里……
「虽然年纪还小,但我还是知道自己是个麻烦。所以我选择离开教会,希望能在外头自立,一个人活下去。」
但如今我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才仅仅6岁的少年,是要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活?要是能遇到过去的自己,我还真想好好对他说教一番。
「我当时大概……是想抱着必死的决心,展开一场大冒险吧。但我只有以这镇上为界四处乱晃,没多久就被人扣留住。」
这真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蠢透了。当初好歹也该搭个电车到别的镇上去才对。
但对那个年幼的我而言,连一个小镇都是那么的宽广,就像全世界那么大。
「最神的是那个扣留我的人,明明马上就查出身分,却没送我回孤儿院,反而将我带回她自己的家里,还拿了一大堆的蛋糕给我吃。话说不是有一种牛油蛋糕嘛?那东西虽然好吃,但毕竟油腻腻的,要是吃了太多,胃实在是受不了。」
我忍着胸中那口令人倒胃的嗝,将堆积成山的蛋糕收拾掉。
之後,那个人看着我,问了一句:「好吃吗?」
「你怎么回答呢?」
「我回答普普通通。她就说声『思~~~这样啊?』然後苦苦地笑了笑。」
她当时的表情,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我一直觉得,当初真应该奉承一下,看看她的笑容也好。
「……那个人就是乙女?」
没错。
我用力点点头,露出苦笑。
「後续想必你应该也能料到了吧。她就到育幼院去,说要领养我。」
接下来与领养有关的私下手续,我并不清楚。
只知道乙女姊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养父母——也来办了这件事,处理一些法律手续。
转眼间,一个名为都筑巧的人,就这样诞生了。
「乙女姊带我回孤儿院时可夸张了,文乃她竟然一脚把我的尾椎踢爆,害我痛得好一阵子喘不过气。」
「……那当然了,因为我那时真的很生气。」
默默旁听的文乃插了一句话。
虽然平常就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但文乃这个人一旦真发起火来,可不只这样而已。
啊啊……那简直就像是现代世界里的地狱,让我看透了这个世界的真理。
「总之,我在各方面都算是你的前辈,你这个第二号只要照着我的经历走就行了。」
「但我不是6岁小孩……我可以一个人过活。」
看来这流浪猫二号比一号还顽固得多。
「你要是再固执下去,我就要强行将你带定罗?我好歹也是『那个』乙女姊的弟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受了她的薰陶长大的。」
我说着这些连自己都觉得毫无效果的威胁字眼,期待能有些许说服她的效果。
然而,希还是待在原处纹风不动。
——真是伤脑筋啊。
「文乃,你也帮我说服她吧。」
「我,我……」
文乃『呜呜』地低哼了一声,慢慢走到希的身边。
希露出宛如流浪猫的眼神看着文乃,浑身充满了戒心。
那姿态,彷佛要是对方梢有轻举妄动,她随时都准备逃走似的。
然而……现在的文乃,内心挣扎不已。
她再也撒不了任何谎了。
因为,希就是察觉到文乃的心意,为了她着想,才自己出走的。
既傻又迟钝,最好死上个十次才稍微能体会出两人的心意——像巧这么样迟钝的人,就算他把回家这件事说得一派轻松,希她出走的理由,依旧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正因为了解希的立场与境遇,如今的文乃,完全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希究竟想怎么做,而自己又该怎么做?
文乃没有答案……只好选择自己的做法。
即使这做法毫无道理,一点都不够诚实——
「你要是不回来,乙女店长会以为我们趁着她不在,将你给撵走,我可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子……总之你这样一个人擅自行动,我们很头痛的。」
即使是眼前这种状况,文乃还是在撒谎。
即使心中连一丁点都不曾这么想过,她还足说得一本正经。
「………………」
希对着眼前的文乃仔细端详。
接着她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後又重新转回去看着她。
——是的,这就是文乃的谎言了。
接着文乃又补上其他的谎言……但我们都知道,那是她善意的谎言。
「而且在学校也一样啊。其他人要是看到刚入学的新生突然退学,一定会误以为你遭到我们霸凌欺压,会给我们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
这句话背後负负得正的真意,传到了希的心中。
其实就算是不知情的人,只要看到这与内容完全不搭的表情,肯定都能看出文乃的谎言。
然而,希还是不为所动,坚持不肯回家。
「……反正我不管怎么做,都会为你们添麻烦。」
既然回不回去都会为难他人,乾脆长痛不如短痛,一个人一走了之,或许就能将给人带来的困扰降到最低——看来这就是她的想法。
我放开希的手。
接着,我注视她的眼睛,侃侃说道:
「……我懂。毕竟我也曾经是孤儿,虽然环境跟你的稍微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被家人遗弃,其後又被育幼院收容。
等到连育幼院都倒闭的时候,我曾经心想「不能再给人添麻烦」。
「——但是呢,给人添麻烦是没关系的。对家人是如此,对朋友也是一样。」
让我了解这一点的,是乙女姊。
反正我也会给你惹一大堆的麻烦,所以巧你不必介意,多给我添点麻烦吧——这是她以前曾经说过的话。
「与亲朋好友相处,总是会互添麻烦,有时更会令彼此关系紧绷。所以该依赖对方多少,该容忍对方到什么程度,需要时间去一点一点地掌握分寸。跟乙女姊同住在一起,让我渐渐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毕竟乙女姊她啊,可是给人惹麻烦的天才。」
因为在起跑时跌了一跤,令人从此害怕摔倒。
是否该出生在这世上;可不可以活下去;该不该给人添麻烦……
「所以希,你就回来吧。虽然我们家算不上多好,甚至可说是照顾不周……」
我对她坦白自己的心情。
「但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呜……!」
希露出前所未见的难受表情,就像是「期待」与「放弃」彼此正在交战。
身处这样的纠葛当中,她想必很挣扎吧。
看着看着,这下连我都感到胃部一阵绞痛。
这表情,我以前曾经看过。
心有期待,却惨遭背叛;心有期待,却无从实现……
在好久好久以前,文乃还不像现在这么倔强的时候,就曾经展露过这样的表情。我想必也有过相同的经验吧。
所以——
不知何时,我张开了双臂,紧紧抱着希。


「啊……」
希微微哼了一声,而我就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她的背。
「你就留下来吧。」
我不准任何人有意见,即使那个人是希也一样。
就算要骂我自私自利也行,我不介意,只要她能留下来——
就这样,我抱着她。
「我……我……」
希慢慢地,无力地跪了下来。
「回家吧」我又说了一次。为了将她整个人抱住,我的手更加使劲了。
「你要是跑掉,我们岂不是又得找半天吗?」
走到希身旁的文乃,也轻轻摸摸她的头。
从我跟她紧贴着的身体,传来微微的呜咽。
「……思。」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希带着泪声的低语。她终於点头答应了。
——走吧,回到斯特雷凯滋,一起过我们的生活。
即使世界遗弃我们,还是有奇特的饲主愿意捡我们回家。
巷子的另一头,传来紧急煞车的声音。
紧接着是粗鲁地甩上车门的声音,以及快步而来的脚步声。
「有了有了~~!找到希了!」
然後是梅之森的声音。
「喔喔喔喔,逮得好!巧,你可别让她跑掉了!」
这次换家康说话。当然了,我岂能再放走她。
「抱歉!路上塞得比想像中的还严重。都筑、芹泽,请你们俩见谅!」
这次则是大吾郎。不,你们来得恰到好处,我们才刚谈妥事情呢。
我一放开怀里的希,他们三人凑了上来,围到她身边。
梅之森还是以乎常那倨傲的态度,挺起胸膛,
「希!你可是我的部下,没有权力擅自逃跑!下次你要是想离家出走就千万记得,直接到我们家来,或是到学校的阁楼去也行!要是文乃或乙女欺负你,还是巧他骚扰你,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对了!」
看到她火冒三丈的模样,让希整个人愣住,忘了自己才刚哭过。
「唔,不过巧对我以外的其他女人应该是不会有兴趣,所以你用不着担心!总之你懂了吗?懂了吧!?快说懂!要是懂了,那就……握手!」
千世她倏地伸出自己的手心。
希对着千世,以及与和她一样忧心仲忡的家康与大吾郎三人依序打量过後,脸上紧绷的表情顿时泄了气,放了心似地将手伸了上去。
「喵。」
希,握手应该不是这样子吧?
「……文乃。」
就在文乃看着她们三人时,我也将手悄悄伸到她面前。
「什么啦?……为什么连你也要跟我握手?」
「思……没为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感谢她从小到大为我添了各种不输乙女姊的麻烦事……当然,这句话我就算是撕破嘴也说不出口。
如今回想起来,我们俩也是从孩提时代起,像这样一步步拉近距离的。
在那小小的教会里,一面共度着每一天……
「……哼!」
而文乃看着我的手好一阵子後,无视我握手的请求,将自己的手掌翻面朝上——
「其实我以前就想做一次看看了。巧,握手!」
其後说出口的,是和某个活泼的小不点一模一样的话。
「……是。」
彷佛击掌般的清脆声响起,我的手伸到文乃的掌上,与她「握」了手。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19 编辑


终章
——听说最近斯特雷凯滋的蛋糕,变得比以前好吃多了。
当这样的消息在大街小巷里传开时,正值梅之森学园期末考将届,大家发愤图强,忙着开始认真读书的时期。
有些人误以为乙女姊她总算是认真振作了。
也有人说『不,大概是他们店里不知从哪挖角了一个手艺精湛的西点师傅』,答案虽然接近,可惜还是跟事实有段落差。不过看着大家种种反应,实在是很有意思。
当然,他们猜的都不对。
斯特雷凯滋的确是来了新的西点师傅。
虽然有点沉默冷淡,不过一旦熟稔,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挺诙谐的家伙。
……我还是别再这样卖关子了。
没错!
如今斯特雷凯滋在街头巷尾广受好评的蛋糕,制作它的西点师傅,名字就叫做:雾谷希。
她是我的友人,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家人。
总而言之,就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另外说到了乙女姊……在那事件之後又过了几天,她总算回家了。
结果,战争似乎是没打起来。
然而,在我问到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她竟然说:
「因为又我到北欧去逛了一下下~~」
我这姊姊拿起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连身百褶裙在我面前晃呀晃,说得一副若无其事样。到这种地步,我想我发个火训训她应该不算过分吧?
後来听她似乎逛腻了……或者说是资金见底,才只好打道回府。
不管怎样,总之乙女姊终於回家。万岁。这下我们斯特雷凯滋终於安泰了。
……当然,这是没可能的事。
一听说希的蛋糕大受好评,
「只要有希在,以後就算我不在店里也能放心罗~~☆」
乙女姊简直是乐歪了。
於是到了隔天——
桌上放了一张留言,乙女姊人又消失了。
至於这次留言的内容:
「听说由於地球温暖化导致海面上升,有个南方岛屿要被淹没了,所以我要去帮助他们。店就交给你们罗☆」
这样。
真是蠢毙了。
地球规模的气候现象,区区一个人是能做些什么?
不过以她这个人,说不定真的能……
——总之,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倒也过得挺顺利的。
「……欢迎回来。」
听到门铃声,我们店的专属西点师傅手里拿着搅拌棒,出来迎接我跟文乃。
看来她正照着我今天给的食谱,挑战新的西点。
「你在做什么呀?」
「……艾克力泡芙。巧的指示。」
没错,我要她试着做做看。
尽管希已经学会了许多种蛋糕的做法,但西点的世界是很宽广的。
所以我每星期都让希试做一种新食谱,希望她能做出够资格成为斯特雷凯滋招牌商品的西点。
可惜的是,明明每种成品都很可口,但却一直找不到有哪一样西点,能让人觉得非它莫属。
「为什么是艾克力泡芙啊?应该有其他更值得做的不是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转过去对着她的脸。
文乃先是愣住,对着我瞧了好一阵子後,眼睛随即转到别处去。
「知道是知道,不过那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撒谎。不过这太明显了,不管由谁来听,想必都听得出她的谎言。
「秘密就在於艾克力这个字的意思。希你知道艾克力是什么吗?」
「……不知道。」
希摇摇头。
就连希都不晓得呢——我一面沉浸在这微不足道的成就感当中,并挺起胸膛,
「给你们一点提示好了。我想想……那是你们两人讨厌的东西。」
「什么啊?我讨厌的东西?」
「……完全不知道。」
文乃皱起了眉头,希则是微倾着头思索。很好,继续烦恼吧!
「呃~~啊~~咳哼。我有一种你们差不多也该注意到我们存在的预感。」
「思,我们一直在旁边观看,你们却毫无所觉,这实在是有点……一
声音是从店里的吃茶区传来的。
「啊,家康……跟大吾郎?你们怎么来了——」
「你没看到还有另一个在吗~~!身为下仆竟敢如此傲慢~~!!」
还有个目中无人地用力拍着桌子的人,也就是大家的女王梅之森。
「巧你知不知道自己欠了我多少人情!?」
「呃……欢迎光临,我的主人。」
我只好像个下仆一样,勉勉强强地问候她。
「呜哇~~总觉得好像来到一间诡异的女仆吃茶店一样,怪恶心的。」
「拿出男子气概来,都筑。难道你没有自尊心吗?」
罗、罗唆。之前找希的那件事又欠了她一笔,我也没办法啊!
「看你们还点了蛋糕跟茶……你们今天只是来当客人的吧?」
「何止是客人,我们正在讨论那新社团的事情咧。」
是的。
结果,梅之森她执意创立的谜之社团,就在这毫无大方向的状况下匆促成行。
文乃原本对社团活动一事一直都面有难色,但由於梅之森在希的那件事里大显身手,她也只好不甘不愿(真的非常不甘愿)地答应参加。
「总之先想想名字吧!我看乾脆就叫做梅之森团好了。」
「不~~要,我绝不答应!我说梅之森啊,我是因为巧的关系,不得已才跟着参加,但是入学典礼当天你在台上飞踢我的那个耻辱,我可还没忘喔!」
「什么?有这种事?」
「有啦!拜托你别把人生当中这么重要的事件给忘了好吗!」
「菊池,身为男子汉,不该这样对往事斤斤计较。」
「得了吧!小心我蕴藏在心中那股冷静的怒火!我很强喔!一旦超级化就超强的喔!不然我就让念能力觉醒!其实我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念能力了。想听吗?很想听对不对?要不要我告诉你啊?」
「吵~~死~~了~~」
的确,这真是再吵不过了。
斯特雷凯滋的吃茶区,这下完全成了死党们的聚会场所。
「巧,你快点公布刚刚的答案啦。」
「你说艾克力的意思?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我只是要对对看你的答案正不正确!」
她又掰了个毫无说服力的藉口。好吧,我看我也别再卖关子了。
「下仆,你们从刚刚开始到底在说些什么?还不快报告!」
「我们在谈艾克力这个字的意思,以及这个字跟文乃与希两人最害怕的东西有关。」
我边说,边瞄了希一眼。
希对着我眨眨眼後,仿佛投降似地高举双手。
「答案是——闪电。」
「啥?」一瞬间,大家脸上全都冒出了问号。
「艾克力泡芙的正式名称叫做艾克雷尔·欧·巧克力。这句法语当中的艾克雷尔,指的就是打雷或闪电。」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件,就让我露出苦笑来。
「……啊!?」
文乃这下似乎也想起了当晚发生的事,以及後来我们家多一名成员的经过。
「噢?原来芹泽跟雾谷怕打雷吗?」
听大吾郎那深感意外的语气,我又继续为他说明下去。
「其实之前不是有一场强烈台风——咕噗啊啊啊啊!?」
背後突然传来一股强烈冲击,原来是文乃的一记脚踢。
我靠着意志力支撑,身体才没倒下。
「你不要多废话!」
「你才别捣乱咧!当时浴室里停电,你明明就吓得要死!」
「我哪有!你不要随便乱说!你这傻瓜!去死两次啦!」
「还说没有!而且我那时候拿起手电筒一照,」
当我跟文乃两人正值舌战的最高峰时……
「……呵、啊哈哈。」
希露出了她的笑容。
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愣愣看着她。
我头一次看到希欢笑。
而且,完全不晓得她也能笑得这么可爱灿烂。
原来,希也有这样的笑容呢……
受她影响,原本还在争吵的我与文乃,以及其他所有人,全都跟着笑了。
尽管融入的速度不快,但希的确是渐渐成了我们的夥伴,一天比一天更加亲密。
这件事,令我感到无比欣慰。
「呵呵……艾克力泡芙快烤好了,我去端过来。」
希以手遮着嘴角的笑容,跑回厨房里。
「没办法。我也来帮你忙吧!」
文乃也跟着她跑进厨房去。
没多久,形同姊妹般要好的两个美少女,一起端了成品出来。
席上除了小蛋糕、艾克力泡芙,更有大家欢乐的闲聊。
大家谈笑了好一阵子,之後家康他们又回过头,热烈地讨论关於社团活动的方针。
到了傍晚五点。
距离斯特雷凯滋打烊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半小时。
「我去换个衣服。」
文乃说完,正打算到店里事务间更衣,但被我一下子握住了手。
因为我有件事,非得跟她查个清楚才行。
之前好几次想问,却总是开不了口,关於那一天的事。
我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有办法开得了口。
(插图)
面对文乃歪着头,一脸纳闷的模样,我先是深吸一口气,接着——
「话说……你之前在河岸边告诉我的那句话,还有印象吗?」
扑通一声,我的心跳彷佛整整高了八度音阶。
「你那时不是告诉我,呃……说喜欢我吗……?」
心跳声再次跃升八度,这下连呼吸都跟着不对劲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的确是这么说——」
话还未完,一只手掌伸到我面前制止。
仿佛熊熊火焰凝聚而成的双眸,笔直地对着我。
「那句话,」
文乃的指尖,往我鼻子弹了一下。
不知何时,这匹罕有的狼少女笑了。
然後,以她那迷倒众生的满面笑容说——
「那句话,当然是骗你的罗~~傻瓜!」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0-1-24 22:21 编辑


後记
整个人燃烧殆尽了……我现在一片茫然。
抱歉,竟然一开始就让众读者见到一坨灰烬。
而且还用了某少年Magazine周刊的梗,在此一样先道个歉。
大半读者应该都是初次见面吧?我叫松智洋。
平常我以各种名义为游戏、动画、漫画写故事过活,一面又成天幻想著最强的念能力、自己的替身使者、或者是新世代正义超人之类的。
我觉得,超能力者战斗是好东西。
我一直觉得最强的替身不是白金之星,而是辛红辣椒,可惜认同我的人似乎不多。
最近则是迷上恶魔果实,光是想像它们的能力,就能窝在棉被里幸福地过上三天三夜。
另外斩魄刀跟查克拉也很有趣,真希望我也能装上写轮眼去拷贝人气作家的笔技。
像这类做了一定规则限制之後,再从中挖掘破绽的战斗描写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
不过……这本小说里完全没有战斗描写。
呈现给大家的只有许多女孩子,增量过的甜蜜度,以及特大碗的友情。
爱情喜剧果然是心灵的绿洲。可爱=无敌。
简而言之,就是美少女最强传说。可爱就是一种超能力。
不过这本小说里面还是没有超能力,也没有战斗场面,真是非常抱歉。
总之,我希望能像吃到饱的蛋糕店一样,将角色最可爱的一面呈现给大家。
这次内容,是我使尽了全力写成的。
希望大家都能够乐在其中。
不过因为写得太尽力,所以我现在只是一堆灰烬。
最後,写了这么一篇莫名其妙的後记,真的是十分抱歉。
这本小说多亏有为它画插图的Peco与各方协助才能问世,在此对大家致上感谢之意。
当然,最必须感谢的,就是看完这本书的你。
要是还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见吧。
松 智洋



大家好!我是负责插画的Pecp。
大家对这本娇蛮猫娘大骚动感想如何呢?
因为每个人物都充满魅力,在工作告一段落后,
竟然连我自己都对角色们感到爱不释手!
尽管每个角色都有自己难搞的个性,
问题总是接二连三,剧情既热闹又激昂……
但是到了最后却让人感染了那温暖的气氛,
让人想要永远沉浸在其中。
而且!让人十分期待下一集!!
那么,
敬祝大家平安顺利,
Peco
http://lumino.sakura.ne.jp
我们下一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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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吴juzi 子爵
好喜欢希啊!她整个一天才。。。啥都能一次就会。。。

11 年前 0 回復

average2K10 勳爵
怪不得我一直都搜索不到第四卷往后的了,原来是台版的译名已经改动过。

13 年前 0 回復

sol 平民
楼上:同感!
这个标题感觉怪怪的

13 年前 0 回復

suodeman 王爵
我觉得迷途猫的名字还好一点……

13 年前 0 回復

emperor570585 王爵
感謝大大的分享..
主角的人渣光環很強呢...小時候就會勾引乙女呢...長大后用口術詐騙小希..
話說西餅店這個設定真坑爹呢...正常外加賣面包吧.....
而且地理位置根本不行,砍掉重煉吧...

13 年前 0 回復

tomcuss 騎士
沒想到意外的好看的~
剛開始是被封面騙進來的~
本來看到極度暴力的文乃有些膽卻~
不過真是心口不一的孩子呢~
還真是可愛~所以就把他看完了~
感謝大大們分享囉~錄入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yancn1c 平民
小希太萌啦~!!!插畫大讚~~

13 年前 0 回復

ws00591581 騎士
看过动漫`现在来补一下小说`  感谢翻译的大大

13 年前 0 回復

敗家之犬啊 平民
漫畫我看過了
所以小說應該也會很好看的

14 年前 0 回復

烈冰水鸾 王爵
可惜动画做得不尽人意,可怜了竹达彩奈的无口了

14 年前 0 回復

legend717 子爵
哼哼,傲娇就是好,不解释。。。

14 年前 0 回復

guanlik 伯爵
啊啊啊...我整个人燃烧殆尽了......我现在一片茫然....

花了4个小时熬夜看完还是很值得的...

14 年前 0 回復

暗黑之翼 子爵
谢谢楼主的啦....话说现在才看这本会不会太火星了- -
额,就是..这个字有点小,看得有点累T T

14 年前 0 回復

ldp88888 子爵
看完嚕!
每個角色都很好看呀^^
趕快來去看第二集了~~~

14 年前 0 回復

358793783 平民
动画有看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迷途猫似乎萌不起来 - =

猫题材太多了么 orz。。。

14 年前 0 回復

wsnake627 騎士
最近貌似流行傲娇,楼主翻译辛苦了,先收下了

14 年前 0 回復

空月疾星 平民
想不到這也有小說

希望小說能跟動畫一樣有趣

14 年前 0 回復

wmmkkuu 子爵
不大适合我,觉得设定有点面熟,希像人形电脑的小叽。

14 年前 0 回復

此花光莉 平民
话说女猪傲娇的实在是太典型了。。。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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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ようこ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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